==========================================================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zxcs.info/ ========================================================== 漫游在影视世界 作者:不是马里奥 内容简介:   三十八线演员林跃获得影视位面穿梭系统,从此走上一段体验各种精彩人生,漫游电影世界的瑰丽旅程。   《唐人街探案》里,他纠正秦风的推理,找出黄金大劫案的真凶。   《我的团长我的团》带所有人回家。   《无双》里揭开画家之谜。   《追龙》里单枪匹马在九龙城寨杀个七进七出。   《狂怒》中他是坦克之王。   《疾速追杀三部曲》成就枪神之名。   ……   已过世界《唐人街探案》、《追龙》、《非诚勿扰》、《我的团长我的团》、《窃听风云》、《无双》、《西虹市首富》、《无间道》、《我是余欢水》、《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正文 ###第一章 不能亏待了最辛苦的脚   午后的咖啡厅弥漫着慵懒的味道,轻音乐在耳廓钻进钻出,好像情人的呢喃,搞得人昏昏欲睡。   林跃看向餐桌对面身高超过170CM,留着一头巧克力波浪卷的女孩儿。   她身上穿明黄色连衣裙,手腕带了一串珍珠手链,随着汤匙轻轻碰撞咖啡杯内壁闪烁出迷人光彩。   “张小姐,说说你对我的印象吧。”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外形条件还可以,穿着得体加五分,谈吐不俗加五分,我给你的最终得分是六十九分。”   林跃心说自己也是做过前景演员的人,外形分五十九?故意恶心人是不是?   “总分69?这个数字……嗯,很吉利。”   “你说什么?”张琴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林跃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没有听清。   “我是问物质方面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张琴停止用汤匙翻搅咖啡,盯着林跃的脸说道:“我的要求不高,市区有一栋三室两厅的房子,不要老小区,要新建成不超过三年的新楼盘,最好是有电梯的高层,婚后必须在房本加上我的名字。”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有一辆20万以上的轿车,牌子得是BBA的,以后回老家村里的亲戚好认。结婚后可以跟公公婆婆住在一个小区,但是不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必须要有养老金和医疗险,确保今后二三十年不需要我们照顾。”   “至于你。”她稍作沉吟:“我对你的要求是年收入30万往上,考虑到男人有钱会变坏,所以你挣的钱和名下所有资产要交给我来管理。”   “对了,我今年才25岁,结婚后5年内不想要孩子。还有,我的工资买化妆品和衣服包包什么的刚刚好,你不能指望我拿钱出来贴补家用。”   张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林跃笑着说道:“还有吗?”   张琴放下咖啡杯:“再有就是礼金了,我们那边比较周围省份要高一点,平常人家不算三金首饰什么的,大礼小礼见面礼加起来差不多20W,我要嫁得是大城市的人,指定不能比他们低,你准备50万吧,这样爸妈才会有面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忧伤:“他们辛辛苦苦养了我20多年,还供我读完大学,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跃始终面带微笑:“还有吗?”   张琴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嗯。”林跃往前面凑了凑,两条手臂平放在餐桌边缘:“先说我个人吧,去年月薪加年终奖拿了18万。爸妈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就把挺进路一栋门面房和一栋三居室住宅过户到了我的名下,门面房每年能收到24万左右的租金,另外我用大学炒股挣的钱在滨江花园买了一套公寓,每年也有几万块的租金收入,我现在开的车是一辆宝马X5,就停在街道对面的停车场。”   “再说家庭。我爸在国企干技术,我妈是市卫生系统职工,二老都有五险一金,身子骨很硬朗,各项体检指标正常。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林跃说完挺直脊梁:“我的回答张小姐满意吗?”   张琴用她柔美的手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发丝,嘴角浮出淡淡笑意。   让一个女孩子说“我愿意”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啊,你得学会观察,尤其是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小动作。   林跃说道:“张小姐提了这么多条件,是不是也该让我谈一下要求呢?相亲嘛,有些事情总要提前说清楚,免得相处久了发现不合适,浪费点精力倒没什么,但是我不能耽误你的青春啊。”   张琴有点不悦,尽管林跃说得很客气,很有礼貌,也很实际,可是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是女神!怎么可以被人要求呢?程序员不是都很宅,很DIORS,很内向,贴着舔狗的标签吗?   林跃打量一眼她的中指,那里有一圈压痕:“张小姐,我这人有个毛病,买鞋子贵点没关系,但是必须要原装未开封的。”   “你说什么?”张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别装了,你懂的。”   林跃直视她的眼睛,表情很自然,目光里没有丝毫闪躲,像是在说你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我就好意思戳你死穴。   张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声说道:“你……臭流氓。”   她的音量有点高,语气充满愤怒,旁边喝咖啡的人朝他们看过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林跃。   “在你最美丽的时候,那些开瓶器找间小旅馆就能把事情办了,隔三差五和你滚床单,而到了我,就要什么高级住宅,三室两厅才能谈结婚的事。”   “在你最美丽的时候,走哪里都是三轮加公交,而你跟着我的时候非20万的私家车不坐。在你最美丽的时候,你跟那些男人也无非一个月只有七八百的生活费,我遇到你时非几十万年薪不嫁。”   “在你最美丽的时候,整天想着和那些男人卿卿我我,还发誓要一辈子做个好妻子,给老公洗衣做饭相夫教子,现在呢?坐在这里告诉我跟公公婆婆划清界限。”   林跃看着她:“张小姐,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你……你……你……”   张琴涨红了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末了拧起手提包,踩着恨天高一脸怒容往外面走去。这个林跃的嘴巴太毒了,关键骂人还不带脏字。   她很委屈,很不爽。   “买单。”   目送张琴离开,林跃喊来服务员,用手机扫码付款,迎着那些愕然目光走出咖啡厅。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梭,他在等红灯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什么,虚荣拜金贪得无厌的家伙还嫌我态度不好?”   “死三八,你让她把咖啡钱还了。”   “吃饭免了,以后别再喊我给你帮这种忙。”   “好,再见。”   林跃挂断电话,打开手机支付宝扫了一下路边停的共享单车。   咔!   “哈喽,哈罗单车。”   林跃一手扶着单车,看向旁边停车场背对自己的宝马X5,车牌上的三个8几乎闪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其实他跟张琴相亲,是因为欠朋友人情过来顶雷,目的是走个过场应付长辈。什么宝马车,三房两厅,年收入50万以上的富家子,那都不是他。跑龙套的报酬加上豆瓣小组写软文的稿费,一个月也就5000多块钱,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刚过平均工资线,省吃俭用一年连间厕所都买不到。   林跃一面推着单车往人行横道走,一面在心里寻思,什么时候不吹牛皮也能让这种拜金女回家照照镜子,端详一下里面的姐妹是妖怪还是公主就好了。   昨天夜里他梦见自己成了西虹市首富里的王多鱼,那种feel,简直不要太爽。   侦测到宿主强烈的赚钱欲。   影视世界圆梦系统唤醒中,10%……23%……67%……   “什么鬼?”   林跃左右张望一阵,感觉后背有些发毛,身边明明没有人,为什么耳朵里有声音钻进来。   系统唤醒完毕。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   力量6。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现有未分配点数2。   林跃愣神的时候,脑海闪过一排汉字:系统温馨提示,请先分配属性点。   只要能赚大钱,别说分配属性点,分身上的肉都成。   他记得电影《功夫》里有一段话,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然后麻利地把属性全点力量上。   脑海里的属性栏一闪而逝,变更为技能栏。   技能:我是演技派LV1(说明:入门级的演技,适合用来跑龙套。)   钢铁膀胱LV1(说明:你比普通人更能憋尿。)   比普通人更能憋尿是几个意思? ###第二章 铸剑湄公(上)   技能栏一闪消失,屏幕中间出现一个闪烁的光点,然后是顺序出现的汉字,铸剑湄公:侦测到《湄公河行动》编号为9527的幸运观众的愿望——“警犬啸天真是太帅了,好想要一张它的照片。”   任务目标:在《湄公河行动》中拍摄一张警犬啸天的照片。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天堂。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Y/N)。   “湄公河行动?”林跃的眉毛挑了挑,他前两天才看过这部电影,现在还能回想起里面的剧情。   《湄公河行动》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讲述了中国缉毒警察为解开中国商船船员遇难所隐藏的阴谋,前往金三角地区揪出运毒案件幕后黑手,秘密追捕毒枭糯卡的故事。   “狗系统,你给我死出来!第一次发布任务就是危险系数那么高的电影世界,这是天堂难度吗,这特么地狱开局。”   毛儿反应没有,面板不见任何改变。   林跃考虑了好一阵,最终决定接受任务。反正任务失败没有惩罚,进去试试也好,万一成功了呢?   林跃把共享单车停好,左右看了看,走到不远处一个没人的角落唤出系统界面。   “好吧,我选择接受。”   ……   唰!   白光闪现,林跃的第一感觉是晕,像坐了半个多小时缆车,耳朵闷闷的,看什么东西都有重影。   用手拍拍脑袋,扶着马路旁边一棵树歇了会儿,初次穿越的不适感渐渐退却,然后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这是?从我嘴里呼出来的?”   林跃抬头打量天空,月亮在微笑,星星在眨眼,晚风带着一抹凉意游荡在树梢。   他看看厚实的手背,又摸摸扎手的下巴,两只手在裤兜里掏了掏,翻出一个牛皮钱夹,里面装着不到3000泰铢,还有一张写满泰文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跟他极像,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眉宇间噙着一抹英气,不过因为长久暴露在日照下的关系肤色黑了点。   “何华健。”   在读出这个名字的同时,零散的记忆碎片像洪水一般涌出。   大约过去五六分钟他才回过神来,剧烈地喘息着。   何华健,二十三岁,华裔泰国人,去年母亲因病过世后家里只剩一个刚结婚的姐姐。为了能多挣些钱在曼谷买房,他加入了金三角发展特区维安队。   对于林跃来讲,何华健的家庭背景不是重点,重点是维安队员的身份和现在所处位置。   “金三角发展特区么,嗯,剧情开始的地方。”   翻了翻何华健的记忆,他知道了泰、缅、老、中四国已经在金三角发展特区设立四国联合行动临时指挥所,并对毒贩集团实施雷霆打击,一举捣毁了多个制毒贩毒窝点,抓获了大批犯罪分子,不过恶勒半岛那边还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看来营救毒枭马仔的行动还处在策划阶段。   按照电影里的情节,缉毒警察们为了找到毒枭糯卡的藏身地点,决定去贼区营救糯卡的马仔获取线索,警犬啸天在这次行动中有着让人惊艳的表现,不过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跃现在的身份是维安队员,基本没有可能到行动小组所在位置给警犬啸天照相,他要尽快达成任务目标,只剩前往贼区蹲守这一个选择。   “还好只是拍张照片,难度不大。”   林跃揉揉还在胀痛的太阳穴,辨认一下方向,往维安队宿舍的位置走去。   ……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写了一张请假条让同事转交队长,然后换上便服离开宿舍。   除去毒贩盘踞的贼区,金三角发展特区繁华地段的治安还是不错的。   林跃在车站旁边的早餐馆要了三根油条和一碗鸡肉粥,坐在露天餐桌前一边吃一边打量周围行人,对面是一个身穿蓝白两色校服的少年,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泰国人口味偏甜,习惯油条蘸炼乳的吃法,可是他从头到尾就没动过小碟子里的炼乳。   林跃看了少年一眼,把盛炼乳的小碟子推过去,少年微笑着跟他道谢。   喝完鸡肉粥原地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快到发车时间,他离开早餐馆,乘上前往恶勒半岛的客车。   作为金三角发展特区犯罪活动猖獗的区域,恶勒半岛居民的生活水平很差,到处是漆皮剥落的楼房,破败的土屋,随意搭建的木棚,连国内二三线城市的城中村都不如。   快到11点的时候,林跃从三轮出租车下来,步行走到行动小组计划潜入的贼区建筑外面。   这里算是整个地区的娱乐中心,里面充斥着各种黄赌毒交易,也是金三角地区一位毒枭的秘密据点。   贼区建筑外面的广场上是贩卖水果蔬菜的摊位,花花绿绿的遮阳伞挡住了热辣的阳光,在地面投下一团团阴影,空中飘着炸串的肉香与榴莲特有的气味。   林跃装成游客的样子在水果摊买了两个菠萝,拎着走到对面的咖啡馆要了一杯泰式抹茶,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慢慢喝着。   快到12点的时候,他注意到一辆蓝绿色轿车在马路边停下。   出现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应该就是女缉毒警郭冰和警犬啸天乘坐的车辆。   看来系统对任务难度的评级还是相对中肯的,接下来只要等待警犬啸天从车里冲出来的时候用手机拍一张照片,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走到咖啡馆门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更远一点的地方扫了两眼,捕捉到一辆斜停在路边的蓝色轻型客车,里面载得应该是野牛队队员。   “这些家伙……速度很快啊。”   林跃已经很认真地监视前方广场了,可是从目前情况看,警方的人已经进入贼区建筑。   就在他拿出手机做好拍摄准备的时候,郭冰隐身的轿车前方拐角驶出一辆白色轿车,然后是黑色雪佛兰越野车。   林跃微微眯眼,是毒枭糯卡的人。   正是因为他们从中作梗,这场营救行动才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郭冰和队友还在战斗中受了点伤。   看看掌心握的手机,再看看贼区建筑大门,林跃咬了咬牙,拎起装菠萝的塑料袋往女警郭冰与警犬啸天乘坐的蓝绿色轿车走去。 ###第三章 铸剑湄公(下)   前行途中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燃,做出一脸轻浮模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人行道上走的年轻女孩儿。   接近蓝绿轿车的时候他停下来,借着拉货的面包车后视镜梳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哼着泰语小调继续往前走。   郭冰坐在车里等候出击指令,但是不代表她没有看到后面走过来的男子。   她看着他走到引擎盖的位置,又往后退了几步,屈起手指敲了敲车窗。   啸天警惕地看过去,郭冰皱了皱眉,为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落下车窗,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林跃。   “你叫郭冰吧,别紧张,我是自己人。”   郭冰眼神一变,心想难不成计划暴露了?要知道这次行动十分隐蔽,除了作战人员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然而这个本地人打扮的男子说的是普通话,听不出一点泰、缅、老三国口音。   是上级接到线报派来传讯的人?   不对,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派人过来?   这时林跃稍微往前凑了凑,目光向后轻扫。   “看到你后面那辆黑色雪佛兰越野车和旁边的白色轿车没有,里面坐着糯卡的得力助手翁煞,他们不仅配备了AK-47这样的武器,还有火箭筒。”   郭冰往右后视镜瞟了一眼,眼神微变,脸上多了些紧张情绪。   林跃趁机给啸天拍了一张照片。   “你干什么?”郭冰一下子回过神来,右手摸向腰里的手枪。   林跃无视她的动作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翁煞是来营救同伴的。我要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会立刻停止营救行动,要么做一只后发黄雀,要么变更作战计划,对翁煞实施抓捕。”   低声说完这些话,他看看右前方街区,用泰语说道:“什么,还要往前走一段?这个该死的地方,怎么跟迷宫一样。”   郭冰没有在意林跃后面说的话,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端倪。他讲普通话,他知道他们到这里做什么,还说翁煞就在后面的雪佛兰越野车里,这个人到底是谁?   “任务目标达成,是否返回主世界。”   与此同时,林跃听见一道不含人类感情的系统提示语。   “消息已带到,是否采纳我的建议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他用手抓抓脸颊,摆出一副困惑表情:“配合我,别让人看出问题。”   郭冰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把手臂伸出车窗,朝着前方岔路口指了指。   林跃用泰语说了一声谢谢,拎着装菠萝的塑料袋不紧不慢朝前走,在第一个岔道口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虽然系统没有强制回归的意思,他也愿意帮助郭冰等人,但是想想后面发生的枪战剧情,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赶紧返回现实世界才是正道。   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确定没人看见自己,林跃在心底默念:“系统,送我回去。”   话罢感觉身体一轻,耀眼的白光席卷视界,强烈的晕眩感随之而来。   ……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徐徐睁开双眼。   床头是随意折叠的被褥,电脑桌中间有一台戴尔笔记本,旁边放着买可口可乐附送的咖啡杯,电脑椅那边是塞满纸团的垃圾桶,一束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照在椅背胡乱搭放的衣物上。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   这是他在江海市郊租住的房子,一套房龄超过二十年的小两居,使用面积不到70平米,房租和室友平摊的话每人一千二。   没想到系统直接把他送回了家里。   “已返回主世界。”   “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是快速闪现的文字。   【任务:铸剑湄公】达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额外奖励激活。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画面切换到任务栏,【任务:铸剑湄公】右边问号闪烁一阵,迅速变幻形象。   奖励一:1907年圣高登斯双鹰金币一枚。   奖励二(首次完成任务加成):被动技能【动物之友LV1】(说明:用眼睛盯住任何比你等级低的动物就能安抚它们。)   文字的光芒越来越黯,最后好像云烟消散。   林跃感觉手心咯得慌,低头一瞧,发现右手握着一枚金币,正面是自由女神像,背面是一只鹰。   1907年圣高登斯双鹰金币?为啥实物奖励是这个?   林跃呆了一阵,想不通系统发什么疯,自己明明完成的是国产电影任务,为啥给自己一枚外币。   不过既然是1907年的东西,还是金子做的高档货,想必值不少钱。   他赶紧打开笔记本,在浏览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按下回车。   随便打开几个链接看了看,发现这款金币至少能卖5万块,接近他一年收入。   “赚了,赚了,赚大了。”   林跃就势往床上一倒,一边摩挲着手里的金币,一边嘿嘿傻乐。   新手任务就有这样的报酬,更高一级的任务呢?这玩意儿可比在影视城跑龙套有前途多了。   “对了,现在几点了?”   他打量一眼手表读数,日期没变,时间是16:53,距离他从长宁路那家咖啡厅出来不到两个小时。   “看来电影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很大差异,要不要再接一个任务试试?”   想到这里他从床上爬起来。   “系统?”   白蒙蒙的光晕开,系统界面出现在眼前。左边是属性栏,右边是技能栏,下面是任务栏。   林跃忽然发现还有2个属性点没有分配。   “看来完成任务还会奖励属性点。”   非常认真地考量一阵,快餐、快手、快男、快递、快节奏,现代社会,一个字,就是快。   所以,他还是加力量。   技能栏多了一个【动物之友LV1】的技能,而任务栏只有一个已经完成的任务,看来不能主动选择任务,只能耐心等候系统下发。   “不是还有额外奖励吗?”   看着任务名称后面的“已完成”标志,他想起方才眼前闪过的信息。   “额外奖励是属性点?”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四章 屎一样的逻辑   咚咚咚!   “来了来了,别敲了。”林跃有些不耐烦,心想这人真讨厌,偏偏在自己研究系统的时候敲门。   “先生,您的快递。”   林跃打开门,前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工装,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   他愣了一下,心想我这几天没买东西啊,难不成是谭晓光的?   谭晓光是跟他合租的老哥,目前在一家活动策划公司工作,前两天接到一个不错的CASE去了外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林跃先生吧?”快递员把手里拿的单据和笔递过去:“请在这里签字。”   林跃下意识接过单据,在上面签署自己的名字。   “祝您生活愉快。”说完这句话快递员转身离开,很快没了踪影。   什么玩意儿,还挺沉。   林跃带着浓浓不解把箱子搬进屋里,拿出剪刀在封口的胶带一划。   汪!   突然,一道声音从箱子里面传出。   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剪刀,这时猛地发现纸箱一面扎了好多窟窿,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汪汪汪……   “这是……狗的叫声?”   谁特么闲着没事干给自己寄来一狗,活物怎么过的安检?   林跃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过去,把纸箱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一个笼子,影绰绰地可以看到半颗狗头,微微张开嘴巴,舌头耷拉在外面,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它的脸长得有点像狐狸,下腹到面部的毛是白色的,眼睛往上到后背的毛是黄色的,尾巴比较短,卷起来像一团绒球。   林跃觉得它的样子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垃圾快递,大热天的也不怕把狗闷死。”   林跃把笼子从纸箱里搬出来,看着无精打采扑打着尾巴的狗,蹲在旁边考虑一阵,进去厨房往外卖专用的塑料餐盒里倒了点水端回客厅。   “别咬我啊……”   汪,汪。   它偏着头低声吠叫。   林跃把餐盒一点一点推到笼子前方,起身走到纸箱旁边,来回打量一阵怎么也找不到记录寄件人信息的贴条。   究竟是什么人给自己寄了一条狗过来?   哗哗哗……   后面传来的水声拉回他的思绪,扭头一瞧,二货的舌头把餐盒里的水搅得满地都是。   “你慢点,后面拖地的人可是我。”   话音才落,那狗似乎听懂了一样,舔舐动作放轻放缓,再没有水洒到外面。   “咦?”   重新走回笼子前面的林跃注意到一个细节,狗脖子下面挂着一块木牌,上面除了一个很像大写的汉字“八”外再没有任何信息。   “这是不打算把你找回去啊……”   汪,汪。   笼子里的狗发出两声吠叫。   林跃认真思考一阵,起身走进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的进行搜索,终于找到一些关于这条狗的信息。   笼子里的狗是一只秋田犬,国内养得人不多,价格小贵,买一条得几千块。   神秘快递员,没有寄件人地址的包裹,简单的木牌……莫非它是系统送给自己的额外奖励?   他明明完成的是《湄公河行动》里关于警犬啸天的任务,品种的话应该是德牧吧,然而系统奖励是一条蠢萌范儿秋田犬,这狗屎一样的逻辑,服了!   林跃坐在电脑桌前面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养这条狗,如果房东大婶不同意,大不了搬家走人。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狗已经喝完餐盒里的水,从摇尾巴的幅度来看身体情况正在好转。   “我现在要打开笼子,不许咬我。”   汪,汪。   他走过去打开锁扣,往后退了两步。   那狗挣扎一阵,两条后腿蹬啊蹬啊就把脑袋从笼子里挤了出来,前腿踩着地板抖抖身体,原本乱糟糟的毛变得顺眼许多。   林跃正要说点什么,二货猛地窜过来,前脚往前一扑,把他按倒在沙发就是一顿舔。   “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拣吗?”他一边躲一边狂揉狗头。   这时秋田犬停了下来,眼睛里满是不解。   林跃顺势捏住它脖子上的狗牌:“重新取个名字好不好?”   “狗剩儿?”   秋田犬呜呜低吠。   “不喜欢啊?”林跃想了想:“狗蛋儿?”   呜呜……   “狗不理?”   呜呜……   “狗肉?”   呜呜……   “你怎么那么多事。”   “翠花?”   “七仔?”   “娜娜?”   “腊肠?”   “药丸?”   “JOJO?”   “薛定谔?”   “好,就叫你八顿了。”   “反对无效。”   ……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带着八顿离开家门,今天要干的事情比较麻烦。   第一件事就是带八顿去宠物医院打疫苗,办理宠物证。第二件事是去古董市场探探行情,最好能把那枚圣高登斯双鹰金币变现。   在门口的早餐铺要了三个肉饼一碗小米粥,自己吃俩,剩下一个喂给八顿,完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枫林路。   他记得枫林路有很多宠物用品商店,下车后走了不到二百米,果然看见街道左侧有一家宠物医院,黑底白字的大招牌贼扎眼。   像给人看病一样挂号拿卡,他牵着八戒来到门诊区。   走廊两边的座位上坐了不少人,等着打针的狗狗不时叫两声,有点乱,有点吵。   林跃贴着左边椅子坐下来,八顿蹲在地板上好奇地打量它的同类。   前面一位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毛线织的小开衫,身上散发出浓郁香水味。她怀里有一条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棕毛泰迪,黑豆一样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条凶巴巴的杜宾犬。   “咦,你这是秋田犬吧?好听话,它叫什么名字?”   林跃用手揉揉八顿的头:“八顿。”   “巴顿不是一位将军吗?”   “不,八顿是条狗。”   女人说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林跃拍拍八顿的脖子,示意它过来一点,女子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它的下巴附近挠了挠。   八顿两眼放光,像是在说,“对,那里,就是那里,再大力一点,哦……你搔到我的痒处了。”   汪,汪汪。   女人怀里的棕毛泰迪发出抗议的吼声。   这时对面的杜宾犬凶相毕露,冲泰迪犬不断吠叫,吓得小个子拼命往女人怀里拱。   这边开了个头,周围狗狗都跟着叫起来,一时间汪声不断。   林跃听得心烦,狠狠瞪了对面杜宾犬一眼。   那狗像是突然哑火的炮仗,耷拉着眼皮低下头去,缩在椅子下面不敢动。   林跃猛然记起完成新手任务奖励的【动物之友】技能。   不是吧……这叫动物之友?明明是天敌的凝视。   他带着实验心理往其他宠物狗瞄去。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魔法旋风吹过走廊,刚刚还在吠叫的狗悉数噤声。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无论是闭目养神的老妇人,低头玩手机的大男孩儿,还是谈论明星绯闻的女人,纷纷转移注意力到外界,对于眼前异变面面相觑,满目茫然。   啪!   门诊室的门从里面推开。   女护士一脸愠色走出来,她本想让外面的人管管宠物,叫它们安静一点,谁知道画风陡变,那些狗突然哑巴了。   发生啥事了?   从走廊那些人脸上表情来看,似乎他们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难不成有鬼?   女护士脸色微变,话也不说一句,扭头钻进门诊室再不敢出来。 ###第五章 动物之友   一名中年男子晃了晃怀里的西施犬:“糖糖,你这是咋地了?”   那狗伏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狗眼蒙着一层水雾,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有……有古怪,咱先回去好不好,明天再来。”斜对面坐鬼片看多的校服少年拉起女朋友的手就往外走。   林跃身边坐的女子往他这边靠了靠,纹过的眉毛拧在一起:“这事你怎么看?”   她经常带着狗狗来这家宠物医院看病,在诊室外面等的时候就没一次像今天这样,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宠物狗们突然噤声,事情真是太诡异了。   “咳”林跃咳嗽一声,用手拍拍八顿的头:“八顿,收了神通吧。”   八顿斜着脑袋打量他,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不是凭空污狗清白吗?   走廊里的人纷纷看过来,因为他的插科打诨,诡谲气氛随之消散,人们怀里抱得宠物也放松下来,虽说依然安静,但是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和畏缩。   “小弟弟,你这狗还真是大将军啊?”女子笑着说道。   “对啊,狗中豪杰,一天吃八顿那种。”   汪!   八顿吠声抗议。   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早晨,林跃总共喂它一个肉饼。   八顿在哪儿呢?   八顿在哪儿呢!   这个人类倍儿狡猾,吹牛不打草稿就算了,撒谎也特么章口就莱。   “哦,原来‘八顿’是这么来的呀。”女子笑着揉揉八顿的头:“幸亏你没跟着我,一天吃那么多,我们家那位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八顿心态崩了,头扎进座椅下面不去看那一对狗……不是,人类男女。   同一时间,靠近诊室坐位的年轻人说了一句话。   “玛的,刚才干嘛去了?折腾大半天才想到来硬的,早点绑起来大家用等这么久吗?”   林跃朝着诊室那边努努嘴:“咋回事?”   “好像是那条狗不配合治疗,在诊室里面闹了有一阵了。”   “哦。”林跃拍拍八顿的头,示意它在这里呆着,起身走到诊室门口,透过中间两扇玻璃往里面看。   诊疗台前面的帘子拉到了一边,上面有一条六七个月大的金毛,旁边穿着黑色运动衫的女子死死压住它的前脚,刚才出来的小护士正在解两侧的皮带,看起来是要把它绑起来。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坐的男女,招呼八顿一声,拉开诊室的门走进去。   对面解皮带的小护士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嘿,嘿,还没有轮到你呢,出去,出去。”   “哦,我是来帮忙的。”林跃解释道:“你们这样会吓坏它的,以后再来就医情况会更糟。”   小护士把口罩拉下来一点,语气不怎么友好:“帮忙,你能帮什么忙?”   身为一名专业人士给外行指点,心情能好才怪。   “哦,我以前在宠物美容院学过按摩手法,能够缓解宠物的紧张情绪。”林跃一副认真脸。   小护士刚要说一边呆着去,隔壁房间走出一个人来,穿白大褂带蓝口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你在宠物美容院干过?”   声音从口罩那边传来,听到耳朵里很舒服,声线清冽,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   林跃看着对面那双明亮的杏眼:“老家亲戚是开宠物美容院的,以前去他家玩的时候学过两手。”   “小蕊,你闪开一点,让他试试吧。”   叫小蕊的护士瞥了他一眼,往旁边让出一个身位。   林跃走到诊疗台旁边,一只手揽着金毛,另一只手伸到它脖子下面轻轻按揉。   他懂个屁的按摩,这辈子跟宠物美容院有关的经历就是毕业后来到这座大城市,站在宠物美容院门口的洗浴按摩价目表前面感慨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跟小护士撒谎也不过是嫌她们效率太低,寻思有自己协助工作进度能快一点,少浪费一点大家的时间。   旁边的人不知道实情,他们只知道金毛确确实实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在诊疗台上。   小蕊疑惑不解地看着诊疗台旁边的男人和诊疗台上的狗,心想那手法也没多高明啊,反正她看不出有多高明,怎么就让金毛变老实了呢?   狗主人比她还要迷茫,自己养的狗自己都搞不定,扭脸进来一年轻人,三下两下就把它整服了,现在温顺的跟三孙子似得,玛的活见鬼了。   女医生趁机给金毛扎了一针,从推药到拔针就没见它反抗过,乖得不得了。   “好了,回去记得一个礼拜不要给它洗澡。”   狗主人点点头,抱着金毛出去了。   小蕊对着林跃上上下下一阵猛瞧,看的他有点发憷:“你想干嘛?”   “你这手法好神奇,能不能教我?”   林跃一口拒绝:“独门绝技,概不外传。”   故弄玄虚~   小蕊撇撇嘴瞪了他一眼。   林跃不想跟她啰嗦,扭头冲走廊喊了一句:“下一位。”   “苏晗姐,他说话怎么那么讨厌!”小蕊十分不爽林跃喧宾夺主的态度。   “那你刚才对他什么态度?”   “我……”   “别说了,患者来了。”   “哼,牛什么牛。”小蕊气呼呼地转过身去,示意男子把狗放到诊疗台上。   ……   林跃在一边充当起助手,专门帮忙安抚宠物,苏晗乐得有人帮忙,对于喧宾夺主的事只当没有看见。   这样一来速度就快多了,往常一上午才能干完的活现在俩小时就结束了。   给八顿打完狂犬疫苗,苏晗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一面拉下口罩:“今天谢谢你了。”   就像林跃想的那样,她不仅声音好听,人也很美,尤其是那只小嘴,鲜艳欲滴,像水洗过的樱桃一样。   她现在是医生打扮,如果换上高跟鞋和修身的衣物,画一点妆,再把扎起来的头发披散开,绝对是一大美人。   “不用客气,我只是想早点给八顿接种疫苗。”   苏晗看了老实蹲在旁边的秋田犬一眼,从兜里掏出半块肉干丢给它。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土肥圆自然是不当讲的,美女嘛,说什么都好听。   林跃笑着说道:“什么问题?”   “这边每到周末会有很多人带宠物过来看病,有时候忙到关门也接待不完,我想……”她打量林跃一眼:“你有没有兴趣来医院做兼职?”   “兼职?”   “对,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给院长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如果你每个周末能来这里帮忙,可以给你一天五百块的酬劳。”   林跃算了算,一周两天,一月八天,兼职收入四千块,能抵以前干一个月的酬劳。   “然而,我拒绝。”   苏晗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小蕊不无嫉妒地道:“嫌少?”   她一天工作八小时,每个月工作二十六天才拿5000块,现在林跃只要周末来两天就能拿到4000还不乐意干。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看穿着也不像富二代啊。   “不。”林跃摇摇头:“这样吧,如果诊室患者太多你告诉我,有时间我就来,没时间就不来,报酬什么的也免了,只当过来帮你的忙,怎么样?”   放在以前他指定答应,现在不一样,有什么工作能比得上系统发布的任务?   港真,他现在已经看不上一天500块的报酬,要来诊室帮忙也是因为有其他想法。   二十一世纪什么债最难还?   人情债!   而且这也是拓展交际圈的一个途径,至于苏晗值不值得深交,不相处一下怎么可能知道。   迎着小蕊狐疑的目光,林跃加完苏晗微信带着八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晗姐,他是不是在撩你啊?”   “去,别乱说。”   …… ###第六章 单车变摩托   林跃拿着防疫证走出宠物医院大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三阳路的古玩市场。   以往他很少来这里闲逛,一来对古玩没有研究,二来兴致不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兜里没钱,他又有一点纯天然无公害的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那些商贩会把他当肥羊宰。   因为新手任务的奖励是一枚1907年圣高登斯双鹰金币,想要快速变现,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这边碰碰运气。   在人流如织的街道逛了一会儿,扭脸走进一家专门交易古钱币的商铺。   看得出老板资金雄厚,里面装修的古色古香,各种造型的灯饰把展厅照的一片辉煌。   洋元、铜钱、银锭、粮票……等等具有历史与文化价值的古代钱币整齐地码放在玻璃柜台中,旁边还有相关注释与价目。中间几个立柱型的展柜里摆放着刀币、布币等春秋战国时期流通的货币,品相完整,刻字清晰,至于是真品还是模型他就不知道了。   打量一眼大厅里闲逛的收藏爱好者,林跃径直走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店员面前:“你们这里收不收外国古钱币?”   “收,当然收。”女子看着他说道:“不知道先生要出售的是哪个国家的古币?”   林跃很谨慎地左右打量一眼,从裤兜掏出一个外面缠了圈黑胶带的塑料盒。   店员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这人也忒小心了,整得跟做贼似的。   这时林跃扯下胶带,打开塑料盒,把里面的东西往柜台一放。   “是金币。”   店员小吃一惊,没想到他兜里还真有货。   “您稍等。”这回轮到她谨慎起来,招呼林跃先坐,转身走进柜台后面的房间。   少顷,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到林跃跟前。   “我是店里的鉴定师,能看看你的东西吗?”   林跃点点头,把装金币的盒子推过去。   鉴定师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称重结束又拿了个放大镜对币面细节进行详细查验,完事一脸凝重地道:“没错,这是一枚圣高登斯双鹰金币。”   “你们收的话,能出多少钱?”   鉴定师想了想说道:“三万。”   “美元?”   对方横了他一眼:“人民币。”   嘛呢?也太坑了,从他查到的拍卖记录看,这玩意儿起码值7000美金,折合人民币四万多,现在对方报价三万,非洲人都没你黑。   “太少了,网上记录的最低拍卖价还七千多美金呢。”   鉴定师说道:“不少了。你也知道那是拍卖会的成交价,里面没有刨除佣金和税金,加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成本,最终收益比三万块能高多少呢?何况这种外币在国内的认可度不高,受众有限,很多古币交易商都不收的。”   林跃认真思考片刻,认为鉴定师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跟四万块心理底线差的有点远,如果就这么草草卖掉心有不甘。   “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其他古币交易商那里问问,我想没有人会给你超过三万的报价。”鉴定师徐徐说道,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天下奸商是一家。谁知道三阳路剩下的古币交易商铺跟这家商铺是不是同一个老板,或者话事人属亲友关系,他可没那么傻,要问也得去其他古玩市场问才行。   “呵,三万……”   林跃犹豫要不要去隔壁区的古玩市场跑一趟,刚刚走过去的一个双鬓斑白,戴着副玳瑁眼镜的老人往这边瞟了两眼,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爷爷!”后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摇了摇他的手臂,语气难掩嗔怪,似乎是嫌他多管闲事。   林跃眼珠儿一转:“老人家,您认识这枚古币?”   他没有问对方有何高见,选了一个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老头儿无视小姑娘的脸色,拿起放在柜台上的金币说道:“1907年圣高登斯双鹰金币,面值20美元,介于流通与未流通之间,属于存量稀少的币种,曾在北美地区的拍卖会上拍出200万美元的高价。”   “当然,这枚圣高登斯双鹰金币的品相不够完美,但是以NGC和PCGS的评分标准,差不多能有六十四五分。”老头儿说话还挺耿直:“价值三万美元的东西你给人三万人民币,啧啧……抢钱呐。”   “三万美元?你买啊?”鉴定师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二十来岁的愣头青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没什么,关键打抱不平的人是一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头儿,几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这不是挡人财路吗?   “别说,价格合适的话我还真想入手一块给孙女做嫁妆。”   老头儿一句话把鉴定师怼得哑口无言,后面的小姑娘也闹了个大红脸,不上不下的。   “老人家,你真想买?”   “我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还能跟你开玩笑?”   “那我干脆把它转让给你好了。”   “小伙子,你可想好了,从保值和收藏的角度看,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对于有海外关系的人讲,这种金币易于变现,流通性比华夏文明的古代钱币高很多。   “我这不是遇上事了么,您开个价吧。”   “这样,我占你个小便宜,二十万怎么样?”   “行,就二十万。”林跃知道老人说的是汇率方面的事情。   “哼。”那边鉴定师冷哼一声拂袖离场。   老头儿看都没看他一眼,把双鹰金币还给林跃:“前边不远有一家建设银行,咱们到那边交易怎么样?”   “好啊。”   林跃牵着八顿离开商铺,跟着一老一少往前走。“您老怎么称呼?”   “向槐。”   向槐?   这个名字,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   一段时间后,林跃揣着存了二十万人民币的银行卡走出古玩市场。   身边的行人,远方的车辆,天边的白云,高耸的楼房,还有身后的八顿将军,他现在看什么都像极了爱情。   单车变摩托,奥拓改奥迪,兼职QM换会所嫩模,今天可是撞大运了。   二十万啊,整整二十万啊!   吃了二十三年米他只在别人手中见过这么多钱,现在,林先生终于能在寸土寸金的江海市买一间厕所了。   “咦!”   林跃停下脚步,看向左手边楼房二层悬挂的招牌——尚武拳击馆。   “系统面板。”   唤出脑海的系统面板,他看着属性数据陷入沉思。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   力量10。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10点力量大概是什么水平呢?   他在心里问自己一句,牵着八顿上了二楼。 ###第七章 唐人街探案   来到楼上,门口右边一点就是接待来宾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姐姐,旁边还有个穿白背心,光着两个膀子的男子一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汗,一边跟她说笑。   “欢迎光临尚武拳击馆。”看到林跃进来,女孩儿满脸堆笑说道:“先生,我是前台小琳,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哦,我从楼下经过时看到你们会馆的招牌,决定上来看看。”林跃拍拍八顿的头,示意它在门口等候,别到处乱跑。   叫小琳的女孩儿碰了碰旁边男子的胳膊,那人扔下毛巾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微笑着对林跃伸出右手:“我叫柳全安,拳馆的教练员。”   林跃伸出自己的手跟他握了握,感觉皮肉紧致,握力十足:“我是林跃。”   “林兄弟以前练过拳击吗?”   “没有。”   “哦,那就是心血来潮想要过来体验一下?”   “不,是参观一下。”   林跃可没有给人当靶子的爱好,万一同意对方的说法,别人邀请他进拳台体验一下,去还是不去?   柳全安似乎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不由哑然失笑,心想这哥们儿做人也太谨慎了,被迫害妄想症怎么地?   拳馆开门做生意,谁会把没有经验的新客往拳台里带啊,给人一顿锤,信心全打没了,这不是砸自己的生意么?   “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检测力道的装置,就是一拳过去显示公斤数的那种?”林跃看着角落里一位不断捶打沙袋的拳击手说道。   “有的。”柳全安答应一声,带领林跃往靠窗的位置走去。就像小孩子喜欢玩滑梯,很多来拳馆的新人都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力量。   林跃跟着他走到一个吊在半空的黑色沙袋前面,中间绑着类似靶心的东西,旁边还有巴掌大小的电子显示屏。   柳全安从旁边的架子取出一只拳击手套丢过去:“对着靶心打,旁边的显示屏会告诉你答案。”   他往前台看了一眼,耸耸肩,一脸无奈。   林跃这样的新人他见多了,平时不运动或少运动,日常吃饭不注意营养搭配,每天长时间看电脑玩手机,一拳过去能打出30公斤就不错了,偏偏这些人的参照对象是泰森,巅峰时期打出过三四百公斤的世界拳王,可以想象看到结果后他们的内心有多么崩溃。   林跃没有注意柳全安的微表情,把那只黑色拳套戴在手上,走到沙袋前面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的同时一步跨出,由脚底传来的力道没过腰背,汇聚在右侧手臂。   拳出。   积蓄全身力道的一拳命中靶心。   啪!   沙袋受力摇摆,侧方电子屏显示53,单位是KG。   53公斤么……   林跃撇撇嘴,对于这个答案很不爽,他已经加了4点属性到力量上,还以为怎么也能打出个百十公斤,结果只有一半。   柳全安注意到他眼睛里的失落,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寻思这位林老弟怕不是对自己的力量有些误解。   “看起来林兄弟很失望啊。”   林跃点点头,把拳套抛过去。   柳全安没有把拳套放回原位,而是戴在自己手上,走到沙袋前方对着靶心一拳打出。   啪!   一声震响,刚刚停止摆动的沙袋再次摇晃起来。   看得出他没有留手,使出了全力,然而侧方电子屏读数是62。   62公斤,作为拳馆教练只比林跃多打出9公斤。   林跃看到这个数据愣住了,心想什么拳馆教练,分明是个绣花枕头。   “林兄弟,你可知道拳馆营业这几年来新人试拳的平均数据是多少?”   林跃摇头。   “30公斤。”柳全安一边摘拳套一边说道:“我比你的体重高,每日锻炼配合营养餐以往最好成绩也不过65公斤。”   林跃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成绩不错?”   柳全安说道:“何止不错,你的成绩可以说是同重量级普通人里的佼佼者,如果训练得法,参加职业比赛的机会都有。”   “职业比赛?”林跃很谦虚地挥挥手:“别跟我开玩笑了。”   “林兄弟,你以前真没有接受过体能训练?”   “我连健身房都没去过。”   柳全安突然有种人生索然无味的感受。   林跃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不是为了拉我入会故意拍马屁吧?”   柳全安:“……”   丫的是真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要不要我把往期数据从电脑里调出来给你看一下?”   “那倒不必。”   林跃走回前台,拧开女孩儿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你们这里是怎么收费的?”   小琳看了柳全安一眼:“我们这里对于时间不充裕的会员按次收费,当然也有住馆专业班,可以24小时训练,收费标准为单月2000,包年12000。”   林跃很想问她有没有包夜,还好最后时刻忍住了。   考虑到电影世界矛盾交织,危机重重,接受拳击、散打、自由搏击等训练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他还真有成为拳馆会员的想法。   柳全安拿起放在柜台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林兄弟,你可以先上一堂体验课,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加入拳馆会员。”   林跃沉吟片刻,像是突然想起有紧要事情未做急于离开:“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柳全安拿出一张卡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微信号,如果林兄弟想要过来体验一下记得联系我。”   “好。”林跃接过卡片揣进裤兜,冲二人挥手道别,带着八顿离开尚武拳击馆,到马路对面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住的地方。   他匆匆离开拳击馆不是临时想到什么,就在柳全安说话当口,系统发来了新的任务。   风起唐人街:侦测到《唐人街探案》编号为801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文如下。   “飞逝的秒针,不断流动的水声,现在社会中弊病丛生,大家要注意我的发言哦——秦风的推理并不完美,真正的罪犯还在逍遥法外!”   任务目标:进入《唐人街探案》的世界,找出黄金大劫案的第五个盗匪。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Y/N)。   林跃没有立刻给出选择,回到房间后让八顿自己去玩泥巴,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网络搜索《唐人街探案》进行播放。   《唐人街探案》是一部喜剧片,讲述了没有考上警官学院的秦风到泰国散心,恰巧遭遇表舅唐仁被人陷害成杀死黄金大劫案主犯颂帕凶手一事,两人面对警察追捕,匪帮追杀,在短短七天时间内查明真凶,破解黄金大劫案之谜,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故事。   看完电影后林跃躺在床上想了好一阵,搞不明白狗系统抽什么风,秦风的推理明明很完美啊,干嘛还要他去电影世界抓捕盗匪?   打量一眼窗外世界,又看看手腕上的表盘,他唤醒系统进程,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选择了接受任务。   唰,白光一闪,坐在电脑椅上的人凭空消失。 ###第八章 天字第一号倒霉蛋   短暂的晕眩过后,意识缓缓复苏,林跃睁眼打量周围环境。   阳光由一扇打开的百叶窗射入,在前方办公桌漫开,点亮了用泰语书写的文件,纸张右上角贴着一张照片,旁边姓名栏写着颂帕二字。   颂帕工坊的手工匠人颂帕?曼谷唐人街黄金大劫案的罪犯之一?   按照电影里的剧情,警察在实施搜捕行动时发现颂帕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工坊内,失窃黄金也不翼而飞。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颂帕死亡前还是颂帕死亡后?   如果是颂帕死亡前,只要想办法阻止凶案发生,让警察顺利抓住颂帕,有很大可能顺势揪出剩下的盗贼。   但……   事情会这么简单吗?要知道系统对任务难度的判定是普通,不是天堂。   林跃的目光在办公桌逗留一阵,看向右边区域。   墙头悬挂着荣誉证书,书架里摆放着刑侦专业相关书籍,上面是系着彩带的奖杯与奖牌,书架下面的格子里有一瓶香槟,一瓶白兰地。   他的脚尖在地面一点,转椅轻轻转动。   房门关着,左边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旁边有一张照片,主角身穿警服,帽檐上边的警徽大得过分,看起来有点滑稽。   黄兰登的办公室?   他是唐人街警察局负责黄金大劫案的铁血神探黄兰登?剧情里多次撞伤鼻子还没有当上副局长的天字第一号倒霉蛋?   吱呀。   伴着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你醒了?昨晚忙到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跃偏头看去,见到来人模样后愣住了。   油亮的背头,精心修剪的鬓发,还有下巴扎成小辫的胡子,来人才是唐人街警察局的铁血神探黄兰登!   那么他是谁?   林跃瞪大了眼睛。   “见到我这么兴奋?”黄兰登走到旁边书架,从右边的格子里拿出一个雪茄盒,抽出一根剪掉茄帽,转身的同时打着火机,捻着雪茄在幽蓝色的火焰里轻轻旋转。   “要不要来一根?”   林跃摇摇头,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雪茄头开始变黑,中间溢出一缕青烟。   黄兰登把它含在嘴里,走到打开的百叶窗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手掌拢了拢用发胶固定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   烟雾在阳光里袅袅上升,香叶的刺鼻气味飘散开。   “坤泰那个智商欠费的家伙,除了学我说话他还会什么,刚才在局长面前出尽洋相。副局长?哼,他拿什么跟我争?”黄兰登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方才在会议室里汇报案件进展时,局长告诉他们谁能抓住杀害颂帕的凶手,找回失窃黄金,谁就是唐人街警察局的副局长。   他盯着那个位子很久了,现在机会终于到来,只要破解疑案,击败死对头兼竞争对手坤泰,他就不再是铁血神探,而是铁血局长。   林跃没有说话,在心里琢磨黄兰登话语里透露的信息。   会议室汇报案情进展;坤泰学黄兰登说话;局长说谁能抓住凶手找回黄金谁就是新任副局长……   这么说来现在是发现颂帕死亡后的第一天,也是主角秦风来到曼谷的日期。   感觉恢复的差不多了,林跃离开转椅走到左边镜子跟前,认真端详里面那张脸。   犀利的眼神,阴郁气质满满的脸,还有额头上方亮棕色头发,嘴唇下边的小胡子。《唐人街探案》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些特征——托尼。   黄兰登的助手托尼,也是秦风推理中黄金大劫案的第五个劫匪。   卧槽,居然穿越到这人身上来了。   他刚才说黄兰登是倒霉蛋儿,结果自己附身的家伙更加可怜,按照电影剧情,托尼后面落到了黄金的主人手里,是不是真给扔到湄南河里喂鳄鱼后面没提,但是想来下场不妙。   确认自己身份的同时,过往记忆在脑海快速闪过,或许是有过一次类似经历的原因,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只眼睛深处偶有一丝痛苦闪过。   在镜子前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黄兰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林跃才从失神中恢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接收完托尼的记忆,他确定了一件事。   托尼真的不是第五个盗贼,关于黄金大劫案这件事他知道的不比黄兰登多,要不是出于调查需要,他连颂帕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去盗窃黄金了。   怪不得系统要他进入电影世界纠正秦风的错误,找出黄金大劫案真正的贼人,原来是一桩冤案。   不过话说回来,身家清白的托尼为什么会跟颂帕扯上关系,从而被秦风认定是第五个盗贼呢?   “帅,真帅,24K纯帅。”镜子里的黄兰登抖抖他骚气的眉毛,贱兮兮的样子十分欠扁。   托尼的身高矮了黄兰登半头,确实撑不起场面,跟黄金大劫案第五个盗贼的特征很像,这也是秦风做出判断的一个参照。   林跃没有说话,头疼变得不那么严重后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从纸抽里连续抽出几张面巾纸塞进黄兰登的马甲口袋,还用手拍了拍:“多装点这个,以后用得着。”   黄兰登愣了一下,斜着眼睛说道:“神经。”   林跃没有理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朝外面走去,附近的警员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工作,空气中跳跃着忙碌的气息。   唐人街警察局的人基本分成两派,一派以黄兰登为首,一派以坤泰为首,两帮人在日常工作中明争暗斗从没停过,现在唐人街出了桩大案子,事涉副局长宝座的归属,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要把对手击败,赢得上级嘉奖与青睐。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熟悉的来电铃声,拿出手机一瞧,是局长打过来的。   “托尼,现在有事没有?没有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局长。”   林跃把手机放回兜里,离开警员们埋头工作的大厅,往三楼局长办公室走去。   来到房间外面,他举手敲门。   咚咚咚。   “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林跃推开门走进房间,那位大佬坐在办公桌后面,右手边放着一个白色咖啡杯,杯沿漾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第九章 姜是老的辣   “局长,你叫我。”林跃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局长指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道:“坐。”   林跃左右扫了几眼,发现局长办公室很干净,柜子里是排列整齐的文件夹,里面是案件卷宗,角落里有一个佛龛,然后就是北墙的相框,放置着局长和上级领导的合影,房间里找不到任何奖杯和荣誉证书,显得很低调,这点不同于会议室、警员工作大厅、黄兰登和坤泰的办公室。   “托尼呀,最近工作累不累?”   林跃把目光转移到局长有些滑稽的脸上,绛紫色的嘴唇那边是参差不齐的牙齿,面部皮肤有些松弛,表层有深浅不一的坑洼,想来青春期没有好好伺候过它,以致长大后只能凭本事吃饭。   “蛮累的,不过还可以坚持。”   “这些年你干的不错,我很欣慰。”局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闫先生丢的那批黄金市长很关心,得尽快破案啊。”   林跃点点头:“我一定加倍努力,尽快查出黄金的下落。”   “黄兰登最近怎么样?”   “很老实。”   完全掌控了托尼的身体和记忆,林跃知道了一个秘密——唐人街警察局的水比电影里演的更为复杂。   这里不仅有以坤泰和黄兰登为首的山头,恪守中立的混饭仔,还有局长安插在两个人周围的马仔,而他托尼,就是最得力的那一个。   唐人街警局治下区域聚集了大量华人,他们在曼谷开超市,玩黄金,经营夜总会、KTV……生意越做越大,财富越积越多,综合实力也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群体。   为了和华人更好地打交道,警局不得不招录一批华裔警员来处理特殊案件,黄兰登就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黄金大劫案为什么交给他来侦办?因为失主闫先生是一位很有能量的华人,如果把案件移交别人,大佬不放心,市长会心烦,局长也甭想睡安稳觉。   站在局长的角度,需要黄兰登跟有钱有势的华人打交道,也需要坤泰那种好兄弟讲义气的痞子打入底层华人的生活圈,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皇家警察系统在唐人街区域平稳有序地运转。   另一方面,局长又担心黄兰登被唐人街做地下生意的人收买,成为犯罪分子在警局的保护伞,毕竟他们祖上来自同一个地方。   托尼表面上是黄兰登的助手,暗地里是局长监控下属的一枚棋子。   这便是唐人街警局的现状。   “托尼,你跟着我几年了?”局长转动座椅,从枣红色办公桌后面走出来。   林跃算了算:“有八九年了吧。”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局长感慨一句,走过去把房门锁上:“想想我也老了,再有一年多就该退休了。”   林跃沉默不语。   “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老样子。”   托尼的母亲得了很严重的病,警局工作挣的钱都拿去买药了,这一点在电影里劫持夜上海老板娘阿香的片段中有体现,很多人觉得他是为了给老母治病选择铤而走险,跟颂帕等人合谋盗走唐人街四家金行总计一百零一公斤黄金。   局长回到办公桌后面,转动座椅到向阳方位,半张脸埋在窗外射入的光线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啊。就像我,大儿子没出息,在市政管理局呆了几年一直没什么发展,想要升迁必须拿出一大笔钱去活动。小儿子学习很努力,今年会结束朱拉隆大学的本科课程,明年准备前往美国就读硕士课程,同样需要一大笔钱,我现在警局任职,生活还能过得去,但是退休后呢,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的?”   林跃轻轻地点了下头,没有做出回应,他知道局长话里有话。   “托尼呀,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对你还不错……”说话的同时,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推到林跃面前。   卡片上有一组手写数字,看起来是个电话号码。   “今天早晨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如果能够提供情报,协助他们找到杀害颂帕的那个人,拿到属于他们的黄金,事成后会分我一半。”   局长盯着林跃的脸说道:“一百零一公斤黄金的一半是多少?能有二百多万美元!”   “局长,你想我怎么做?”林跃看着面前的卡片说道。   “现在黄金大劫案的调查工作都是黄兰登的小组在负责,你只要把最新进展通过这个手机号告诉那些人,帮助他们先黄兰登一步找到黄金就够了。”局长微笑着说道:“事成之后我会分一半钱给你。”   他很满意林跃的表态,凭心而论,警局里最能干的人不是坤泰,不是黄兰登,是托尼。   局长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燃:“我知道你对闫先生那样的华裔商人大肆掠夺属于原住民的资源十分不满,这样做一方面有利可图,另一方面也能削弱华裔商人的嚣张气焰,用他们赚取的不义之财来拯救自己的家庭,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林跃接收了托尼的记忆,对于唐人街的情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底层华人多是靠勤劳和技术生存,像闫先生那样的商人,走的是权钱交易的路数,许多泰国人,也包括托尼本人对此尤其不满,认为华裔商人对泰国社会腐败丛生的弊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局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能够协助盗贼先一步找到黄金,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事情进展不顺,黄金最后落入黄兰登手里,你也可以随机应变,把电话联系的盗贼抓住,就说是我让你去当卧底的,为的是找回黄金的同时把盗贼和买家一网打尽。之后不管是黄兰登还是坤泰升任副局长,空出的警长职位都会是你的。”   “卧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林跃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一句。   《唐人街探案》里的局长看上去就是一个爱玩平衡车的逗比,事实上他比谁都黑。 ###第十章 李   林跃终于知道托尼为什么被卷入黄金大劫案了。   假如他没有猜错,黄兰登的小组在监视颂帕的时候,另外几名劫匪也在密切关注颂帕的动向,以免到嘴的鸭子飞了。   电影里颂帕的同伙有四个,除了那个神秘的小个子外,其余三人是北哥、越南仔、金刚,他们不是泰国人,想来跟颂帕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不可能有深厚的友谊。   双方在盗窃黄金前还能维持信任关系,盗窃完成后信任度自然大打折扣。这点从电影剧情里三贼不知道颂帕已经把黄金铸进佛像,而是像疯狗一样围着唐仁和秦风撕咬可以得到证明。   黄兰登带人突击工坊,却发现颂帕死在家里,黄金也不翼而飞,那边密切关注颂帕动向的同伙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们发现颂帕被人谋杀,警方也没有找到黄金,于是把目光投到财政紧张的局长身上。要知道黄兰登多少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跟唐人街的华裔商人关系比较亲密,不见得会为百万美金自毁前途。局长就不一样了,仕途走到尽头,再有一阵就到退休年龄,这种人大概率会选择多捞点钱安享晚年。   从这件事来看北哥作为三贼老大还是很聪明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局长比他更狡猾。   最终配合三贼的人是托尼,局长不用做任何事,也不会有任何风险,目标达成能够分到四分之一的黄金,目标完不成就让托尼抓人捞功,即便事情玩大了,还有托尼在前面顶罪。   “放心吧局长,我知道该怎么做。”林跃把办公桌上的卡片揣进兜里。   站在托尼的角度,不管是为了救治身患重病的母亲,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都有充足理由答应这项任务。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局长在烟灰缸里点了点香烟灰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自窗外的光芒填满脸上沟壑一样的皱纹,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局长,我先出去了。”林跃起身告辞。   “好,做事情小心一点。”   “我知道。”   林跃离开局长室回到二楼工作大厅自己的座位上,眯着眼睛回忆剧情。   看来一切步入正轨,托尼从现在开始成了北哥等人在警局里的卧底,唐仁呢?想必还在唐人街跟老朋友们打麻将呢。   “嗯,找出黄金大劫案的第五个盗贼,要从什么地方开始?”   林跃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放的指纹采集报告,整个人陷入沉思。   下午的时候他找个借口溜出警局,用手机拨通卡片上的电话,跟北哥就颂帕死亡的事情谈了几分钟。   他想搞清楚三贼同颂帕的关系。   正如之前猜测那般,颂帕跟他们是在要账的时候认识的,关系很一般,因为在盗窃金行这件事上一拍即合,才临时组成一个盗窃团伙。   他没敢问第五个盗贼的情况,因为双方还没有彼此信任,问得深了难保对方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   第二天清晨,黄兰登还在焦急地等待指纹比对结果,林跃以母亲病情复发为由请了半天假离开警局,开车前往萨克哈姆维特大街。   路过唐人街的时候他往里面看了一眼。   大大小小的金行招牌悬挂左右,唐人街浴池那边的夜上海歌酒吧沉浸在曦照里,二楼悬挂八卦的房间外面闪过一道白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往走廊尽头跑去。   林跃会心一笑,知道那是宿醉醒来的秦风,而他的表舅唐仁正在浴房外面偷看女房东阿香洗澡,全然不知一场大祸就要砸头上。   一段时间后,他把车子停在幸运咖啡馆前面的马路上,打开驾驶室的门走出来。   透过闪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咖啡馆陈列架上摆放的精美工艺品,那个娘娘腔侍应生穿着墨绿色围裙在柜台前面走过,脸上是大写的“来搞我啊”四个字。   林跃倚着车门点了支烟含在嘴里,往幸运咖啡馆对面的公寓楼走去。   从北哥三人那里了解第五个盗贼的事情算是任务突破点,但是不宜操之过急,考虑到时间有限,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决定到杀死颂帕的真凶那里碰碰运气。   按照秦风的推理,在汽车修理厂工作的李是个有恋童癖的混蛋,因为偷看女儿思诺的日记知道了她被颂帕强暴的事情,于是根据里面记录的作案手法潜入工坊杀死了颂帕,然后嫁祸给唐仁。   李在工坊里藏了超过一周时间,搞不好听到或看到些什么,比如颂帕有没有给可疑的人打电话。   从昨天跟北哥的对话中可以确定,神秘第五人才是黄金大劫案的策划者,颂帕,包括颂帕笼络的北哥三人都是帮凶。   另外还有一件他很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颂帕像机的内存卡里除了颂帕跟踪思诺拍摄的照片,会不会还有关于第五个盗贼的线索?   电影剧情暗示内存卡在李的手上,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才能让那个杀人犯乖乖交出来。   香烟很快抽完,林跃也走进了咖啡馆对面的公寓楼。   现在不到八点,楼道里有股阴冷的寒气,吹得人后背发凉。两边房门紧紧关着,外面是日久生锈的铁栅栏,脏兮兮的墙壁上有孩子的涂鸦与各种小广告,通下水道的、办假证的、治疑难杂症的、解降头的……   公寓管理处的防盗门关着,工作人员还没过来,林跃从前面走过的时候走廊拐角出来一个小姑娘,身上穿白衬衣,下边是黑裙子,后面背着一个有流氓兔挂坠的蓝书包。   林跃脸色微变,目送小姑娘离开楼道,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是思诺,电影里那个心机深沉的借刀杀人者,据说最后的邪魅一笑吓坏了很多人,林跃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托尼是警察,自然很容易查到李的家庭住址,来到楼上后径直走到3326室外面,屈起手指敲响房门。   很快地,门开了,铁栅栏后面出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阴冷的目光似乎看任何人都带着敌意。   他就是杀害颂帕,嫁祸唐仁的凶手——李。 ###第十一章 压制   林跃跟他对视几秒钟,亮出手里的警官证:“李先生对吧,我是警察,这次来找你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   李的表情不见任何变化,没有说什么,拉开外面的防盗门让林跃进入房间。   客厅不大,受南方高楼影响采光不太好,沙发后面的墙已经因为长时间氧化泛黄变暗,上面贴着蝴蝶与鲸鱼的贴纸,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鱼缸,几条金鱼无精打采地来回游走。   茶几右前方的柜子里有许多洋娃娃,不远处是打开的电视机,但是只有画面在闪,不见声音传出。   林跃在只能容纳两个大人的沙发坐下,开门见山地问:“四月十四日晚,颂帕工坊的手工匠人颂帕被人用铁制降魔杵杀死在自己家里,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七天内只有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子短暂进入工坊。”   李坐在茶几那边的马扎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在听到“颂帕”两个字时眉宇间隐约有戾气浮现。   林跃说道:“我想听听李先生对这件凶杀案的看法。”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李说道:“我从没去过颂帕工坊,也不认识什么手工匠人。”   “四月七日到四月十四日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我去了外地散心。”   “谁能证明?”   “……”   李变得有些焦躁,对上面的问题闪烁其词。   林跃看了一眼对面相框父女二人的合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位修理工,他想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杀死某个坏蛋,于是设计了一个密室杀人的方法。”   “坏蛋有一间工作室,工作室的门口装着监控探头,系统会以七天为周期覆盖记录下来的影像资料。为了不使自己暴露,修理工潜入工作室长达一周时间,最终用钝器把坏蛋杀死,之后伪装成坏蛋的样子打电话叫来一名快递员,自己则躲进装佛像的箱子里,任由快递员带着箱子离开,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同时将嫌疑转嫁给别人。”   李看林跃的目光变了,里面有震惊,有戒备,但更多的是不解。   “你怀疑我是凶手?证据呢?”   林跃笑了笑:“别着急,故事我还没有说完。”   “修理工不知道,坏蛋是一个盗窃团伙的成员,那些人刚刚抢劫了四家金行,得到的黄金被坏蛋藏了起来,他一死黄金去向成迷,盗窃团伙另外几个成员急得团团转,警察也受到来自高层的压力,辛苦到连觉都睡不好。”   李低着头,眼睛向上瞟,充满敌意的目光钉在林跃脸上。   “如果我是那个修理工,看见警察找上门来,对方明明知道作案手法,连细节都说的分毫不差,却没有带弟兄们过来抓人,还和颜悦色地坐在沙发上闲聊。我一定会认真思考对方的目的,而不是心生歹意准备杀人灭口。”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拍了拍右腰,那里有他的配枪。   这是李第二次被说中心事,脸色变得很难看,对面眼神犀利的男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对方的掌控中。   “你想要那些黄金?”   谈话到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来这里抱着什么目的。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它们的下落。”   林跃仔细观察李的微表情,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这点在电影剧情里也有体现,李涉入黄金大劫案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你躲在丹的床底下时,有没有听到颂帕跟同伙的对话?”   李脸色又是一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万一对方在诈他呢?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大家各取所需,事后我会当自己没有来过;二,我把你抓回警局,以你无法提供行踪的七天为突破口,配合我手里的证据把你送进监狱。”   李沉吟片刻,看着林跃摇了摇头:“颂帕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没有进过丹的房间,他中间倒是打过几个电话,可是因为距离太远我没有听清。”   他前天晚上杀的人,新闻报道警方在次日凌晨发现颂帕死在家里,今天这个警察就找上门来,把他的杀人手法完美破解,面对这种智商高到可怕的家伙,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协。   林跃皱了皱眉:“颂帕房间桌子上放的照相机的内存卡呢,是不是在你手上?”   李:“……”   “把它给我。”林跃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行动。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选择。   李起身走到电视机旁边的柜子前,推开印着黑色十字的玻璃,手在里面摸了摸,取出一枚SD卡。   “不要跟别说我来过,我也不会揭发你的罪行。”林跃接过SD卡放好,起身朝门口走去。   “就算没有找到黄金你也不会揭发我?”李站在茶几前面,身后佛龛散发着红色的光。   “不会。”   “为什么?”   林跃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你很可怜。”   房门缓缓闭合,李阴沉的脸消失在收窄的缝隙中。   林跃记得电影最后秦风揭露了李的恶行后,思诺问他真的杀了人吗?李回答我爱你!思诺说我知道,他说不你不知道,然后便从楼上跳下去,恰巧撞在坤泰驾驶的汽车上。   虽说李对思诺的感情令人不齿,是一种畸形的爱,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作为父亲的他被思诺当成杀人工具,又很可怜,很可悲。   站在林跃的立场,自己没必要揭发李的罪行,因为后面有人会做这种事,他只需要找出盗窃金行的神秘第五人就好了,这也是为什么在与李对话时,他没有提思诺的日记本,没有展示物证的原因。   万一李潜回工坊拿走了可以证明他杀人的蓝牙音响,又或者毁掉隐藏杀人动机的日记本,唐仁和秦风的情况就不妙了。   “破解谜案这种事,还是留给秦风和唐仁做吧。”   公寓管理处的防盗门开了,对面的胖子在低头玩手机,林跃走出楼道口,打量一眼头顶天空。   相机的SD卡里有什么内容呢? ###第十二章 内讧   将夜时分,唐仁呲着那颗金牙从金行老板手中接过一串项链,在秦风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啊?”   他笑的很开心,眼角的鱼尾纹绽成一朵野山菊。   秦风看着项链下面的八卦挂坠说道:“好……”   “好看吧。”   “好……好丑。”   唐仁一脸不爽地回过头去:“小孩子懂个屁。”   摆弄项链一阵,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得意。他房间的门框上面悬着八卦镜,挎包缝着八卦符,脖子挂着八卦盘,现在买下一条八卦项链送给阿香当礼物,只要她往身上一戴,那就是情侣的象征啦。   “强叔,给打个折吧。”   老板挥挥手:“给你算六折。”   唐仁做了个够意思的手势,转念想到身上的钱不够支付项链费用,只好扭头央求秦风:“再借一次。”   “什么?”   他捻了捻手指:“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了。”   秦风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你……你不是说带……带我……”   “这就是破案用的啦。”唐仁抖抖手里拿的项链:“快点啦,快点,快点啦。”   “哼。”秦风掏出一沓钞票拍在唐仁手里愤然离开。   他算看出来了,这个表舅根本不像奶奶说的那样在泰国混得风生水起,什么唐人街神探?全TM吹牛,分明就是一个骗子,还是特别LOW的那种。   买项链给女房东过生日还套上一个为了破案的噱头,从他房间里的案卷来看,所谓的侦探业务无非就是找猫狗、送快递,抓小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CASE。   ……   同一时间,唐人街警局工作大厅变得空空荡荡。   坤泰带着小弟们去喝酒了,黄兰登也被新泡的妹子约走,只有技术部门的人还在加班加点进行指纹对比工作。   林跃把SD卡按入笔记本插槽,文件夹自行弹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照片,大多是颂帕跟踪思诺时拍摄的,详细记录了女孩儿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   林跃认真观察一阵,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又点开一个名字为“丹”的文件夹。   里面同样是照片,有丹的个人照,有颂帕和丹的父子照,文件的最下面还有几张丹和同学的合照,其中就有思诺的身影,拍摄日期为一年前。   根据秦风的推理,颂帕的儿子丹一年前突然失踪,颂帕通过调查走访,怀疑丹被同学杀害,于是开始秘密跟踪并偷拍思诺。   后来思诺察觉到他的存在,情急之下想出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便在日记里写到自己被颂帕强暴,如果她有能力报仇的话会怎么怎么做,然后把日记放到深爱她的养父李能够看到的地方。   被愤怒支配的李果真按照日记里记载的作案手法潜入颂帕的工坊,恰好在调查黄金大劫案的警察准备抓捕颂帕前一天动手杀人,事后嫁祸给唐仁,从而引发一场精彩绝伦的侦探剧。   看着SD卡里的照片,林跃陷入沉思。   李把SD卡拿回家后有没有浏览过里面的内容?如果他知道思诺和丹的关系后会不会对整件事有所怀疑?   稍作思虑,他摇摇头,挥去脑海里杂乱的想法,凶杀案跟这次的任务没有关系,在李和思诺身上付出精力纯属浪费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李那边没有关于神秘第五人的线索,SD卡里也找不到可疑信息,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北哥三人身上了。   昨天那个电话不足以取信对方,必须等到明天过后想办法跟他们见一面。   林跃一边盘算后面要做的事情,一边随意点击鼠标,当界面返回上一级时,忽然发现一个可疑情况。   SD卡里的照片也就一百来张,但是用掉的空间超过1G,这什么情况?   他第一时间在查看标签那里勾选显示隐藏文件的选项,再回到SD卡的空间,在名字为“丹”的文件夹里发现一个隐藏视频文件。   右键选中目标,使用播放器打开。   镜头前面是一张单人床,单人床旁边的墙上挂着佛像,底下是放贡品和香烛的长案。墙角钉着许多相框,有丹和颂帕的合影,也有颂帕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台老式挂钟。   大约三分钟后,画面一闪,身穿灰色T恤的颂帕从外面走进来,坐到正对相机的床上。紧接着出现一个上身黑T恤,下身牛仔裤的男子,他在房间里走动一阵,最终倚靠在办公桌前面,后背挡住了颂帕的脸。   镜头没有拍到男子的长相,只捕捉到他撑着桌沿的手,腕部上面一点的地方有佛咒纹身,中间的半截图形看起来像是两只白虎。   泰国是个佛教国家,很多人会在身体纹一些神兽、佛像、神咒什么的,他们认为这不仅是一种艺术,还有保护自己不受邪祟伤害,甚至改变命运的功用。   “你把黄金藏哪儿了?”质问的语气,粗哑的声线。   “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声音由床头传来,应该是颂帕在说话。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黄金的下落。”   “颂帕,你这是在玩火。”   “都是你逼得。”颂帕缓了缓说道:“今天你能甩开北哥他们,明天你就能甩开我,独吞这批黄金。为了平安拿到属于我的那一份,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   “放心,你联系好买家,只要我的那份钱一到账,黄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手上。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保证那些黄金你一克也别想拿到。”   “行,真行,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说这些没用。”   “哼!”   穿黑T恤的人说完这句话离开镜头范围,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颂帕在床上坐了一会凑近办公桌,镜头晃了晃,画面一黑,视频至此结束。   “卧槽,内讧啊,妥妥的内讧啊……”   林跃的心在砰砰跳,完全没有想到事情比电影剧情更复杂,也更精彩。虽然相机没有拍到神秘第五人的脸,却完整地记录下他跟颂帕的对话。   通过视频揭示的问题,林跃想到一个可能性。 ###第十三章 接触   颂帕五人洗劫了唐人街四家金行总计一百零一公斤黄金,事后神秘第五人建议颂帕甩开北哥、越南仔和金刚,两人平分赃物。   因为联系买家的事情由第五个人负责,颂帕担心对方在交易过程中会像对待北哥三人那样抛开自己独吞巨款,于是把黄金藏进了佛像内,还录下两人谈话的视频留作后用。   这便解释了颂帕死后北哥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原因。   “嗯,左手有双白虎佛咒纹身。”   林跃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虽然颂帕录制的视频没有拍到神秘第五人的脸,不过总算是提供了一些线索。   “托尼,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呢?”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考,抬头一瞧是黄兰登回来了。   他合上笔记本,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过夜。”   黄兰登丢过来一个大芒果:“我急啊。”   “急着当局长吗?”旁边有值班警员取笑他。   “是啊。”黄兰登挑着眉毛说道,仿佛副局长的位子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   第二天,林跃才到警局,两眼血丝的技术警员便把一份文件拍在他的桌子上。   打量一眼页首“指纹比对结果”几个泰文,他拍拍警员的肩膀,说声“辛苦了,去休息吧”,转身进了黄兰登的办公室。   百叶帘拉开一半,晨曦透过缝隙钻进房间,照在铁血神探的脸上。他右手夹着一根雪茄,身后的桌上放置冰桶,冰桶里有一瓶香槟,高脚杯里黄橙橙的酒水表面浮着细密的气泡。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是坤泰的马仔,唐仁。”   黄兰登没有动,眼望窗外说道:“出发,抓人。”   ……   唐人街斜对过的人行道上,一脸白膏的唐仁正在跟秦风玩问答游戏,刚刚碾压了表外甥智商的他笑得好像一朵大王花。   林跃看了一眼负气离开的秦风,退回到红色邮筒后面,拿起手机拨通唐仁的电话。   “你杀了人,警察正要抓你。听着,证据确凿,抓到你就死定了,想活命就快跑。”   报完信林跃挂断电话,点了支烟放在嘴边。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耳机里传来黄兰登的指令。   他把还没抽几口的烟往地下一丢,带着身后三名便衣朝着马路对面冲去,那边唐仁已经钻出道边铁栏向远处逃亡,他故意放慢脚步挡住同伴的路,拖慢抓捕进程,中途还绊倒了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员。   双方在街上追逐一阵,黄兰登被突然杀出的秦风抽飞。   林跃第一个带头往后撤,然后,铁血神探屁股朝上脸朝下,狠狠地拍在柏油路面,鼻血出出地往外窜。   “别管我,追啊。”黄兰登还挺有风骨,摔得七荤八素仍不忘办案。   “别跑!”林跃喊话的同时右脚往前踏出,好巧不巧地踩在黄警长妖娆的小指上,听到一阵销魂的低吼。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一边跑一边喊。   ……   从菜市场到水上市场,警方出动二十多人最终还是没有抓到秦风和唐仁。   黄兰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片创可贴粘在鼻子上,知道耗下去于事无补,只能下令撤退,返回警局。   林跃以安抚商户为由留了下来,抽空拨通北哥电话,把唐仁和秦风的逃亡方向提供给三人,完事驾车离开市场。   一个小时后,局长在会议厅主持召开作战会议,黄兰登和坤泰就抓捕唐仁的问题起了冲突,直到林跃拿出指纹比对报告,坤泰登时哑火。   午休的时候林跃接到一个电话,是北哥打来的。   他走出工作大厅,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按下接通键。   “什么?唐仁跑了?一群废物!”林跃假装愤怒的样子,隔着电话一通臭骂:“知道我给你们通风报信担了多大风险吗?”   “接下来怎么办?找个隐蔽的地方,咱们见面再谈。”   林跃说完这句话挂断电话,回工作大厅坐了一会儿找到黄兰登,以医院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病情加重,想过去探视为由请了一下午假,离开警局前往北哥三人藏身的木材加工厂。   他按照电影剧情发展给唐仁通风报信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取信北哥三人,从他们嘴里套取神秘第五人的信息。   这是双方第一次会面,北哥显得很谨慎,电话遥控他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指挥他绕了几个圈来到一间废弃作坊里。   金刚的眼睛又红又肿,走路的时候腿有点瘸,看起来在唐仁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越南仔手里端着一杯泡面,见他来到赶紧扒拉几口吃完,把空盒子丢到角落的垃圾堆里,惊起一群绿头苍蝇。   “你好,初次见面介绍一下,我是北哥。”北哥操着一口东北腔说道,方框眼镜后面是黑豆般的瞳仁,獐头鼠目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留爆炸头的那个叫越南仔,傻大个儿是金刚。”   林跃冲越南仔点点头,俩眼瞄着金刚:“人是你放走的?”   近两米高的大块头被他盯得发憷:“那小子专攻下三路,手底黑得很,鹅一时大意,给他们跑了。”   黑背心小平头,脖子挂着俩狗牌,还一嘴陕西话,林跃听得心里直乐,但是为了任务又不得不使劲憋着,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停车场那边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们不会把黄金藏起来,准备独吞吧?”   北哥说道:“你可以找人去东三省打听,道上的有几个不知道我北哥是什么人,出来混要讲信用,招牌砸了谁还会跟你做生意。”   林跃在心里呸了一嘴,这话也就骗骗泰国人,谁特么能在国内混出人样会跑到异国他乡找饭吃,更遑论是做贼。   那边越南仔很配合地点点头:“是,北哥最讲义气了。”   金刚在后面插了一嘴:“俺们就是骗,也不敢骗你们警察啊。”   林跃盯着他们的脸看了一阵:“真没找到?”   三人一起点头。   北哥说道:“他说他没有杀人,也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那天晚上只是按照颂帕的意思把箱子放到海天大厦地下停车场一辆面包车的旁边,完事我跟越南仔找去那里,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金刚就打来电话说唐仁跑了。”   林跃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黄兰登怀疑唐仁就是和你们一起盗窃金行的第五个贼,他杀颂帕的目的是黑吃黑,现在你告诉我他没有杀人,也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你让我怎么相信?”   “你说唐仁是我们的同伙?别开玩笑了好吗,他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同伙!”   “怎么?唐仁不是你们的同伙?”   “当然不是。”   林跃没有直接问他们关于第五个人的事情,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放到嘴边抽了几口,方才阴着脸说出用来钓鱼的辞令。 ###第十四章 神秘第五人   “我觉得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唐仁在撒谎;二,另一个人想要独吞黄金,在杀死颂帕后利用唐仁把金子从工坊运走,混淆警方和你们的视线。”   啪!   北哥拍了一下手心:“对啊,我咋就没有想到呢?”   金刚愤愤不平地道:“鹅早就说过那个家伙靠不住。”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林跃沉声说道:“只要他还在曼谷,事情就好办。”   北哥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林跃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回答,而且从另外两个人的表情来看,北哥说的是实话。   “你们一起盗窃了四家金行,居然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策划者是另一个人,但是招揽我们三个人的是颂帕,他的嘴巴很严,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那人叫什么,实施盗窃当晚担心暴露也只是用代号称呼。”   越南仔在旁边补充道:“我们只在行动的那天夜里见过他,往后再没有交集。当晚见面的时候他蒙着脸,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他有没有暴露出什么特征?”   北哥和越南仔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金刚扒开挡在前面的两个人,望着林跃一直握在掌心的烟盒说道:“左撇子算吗?我记得他剪警报器电源线时用的是左手。”   越南仔扭头看着金刚,目光像是在说“以前真没看出来,人长得粗枝大叶,心倒挺细,那人是左撇子都给你发现了。”   林跃把那半盒烟丢给他:“说详细点,最好把你们的作案过程讲一遍。”   “好。”   金刚美滋滋地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由着林跃点燃后蹲在旁边讲述盗窃金行的经过。   ……   一段时间后,金刚停止讲话。   林跃陷入沉思,直至烟卷前面的火烧到过滤嘴才醒悟过来,赶紧丢到地上用脚踩了几下。   小个子,双白虎佛咒,左撇子,本地口音。   更重要的是……   “托尼,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盗窃金行的过程?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到失踪的黄金吗?”   北哥的问话将他惊醒,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不然三个贼要起疑心了。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林跃赶紧转移话题:“我知道一个地方,你们去那里守株待兔,应该能够找到唐仁。”   “什么地方?”   “唐人街夜上海歌酒吧。唐仁跟老板娘阿香是熟人,或许会去她那儿避难。”   北哥从金刚手里抢了支烟叼在嘴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既然拿表外甥当人质的方案行不通,女盆友呢?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警局了。”   林跃把打火机丢给金刚,起身往外面走去,就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喊声。   “慢着!”   林跃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北哥谈不上多聪明,但也不傻,自己不会是露出破绽被他察觉了吧?   这三人手上可是有硬家伙的,影片后面跟黄兰登枪战的时候用的是霰弹枪和AK-47好不好,比火力再来两个他也是不行的。   林跃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去,右手向下微移,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那个……你能不能先借我们点钱救急?等找到黄金加倍还你。”   WDNMD!以后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林跃在心里把三个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九九八十一遍。   “不用还了。”他从兜里掏出两千泰铢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转身走出作坊。   “谢谢啊。”北哥隔着破门跟他道谢。   林跃没有理他,钻进驾驶室开车离去。   玛的做贼做到每天吃泡面的地步,也是没谁了。   ……   晚饭林跃要了一碗咖喱鸡排饭搭配冬阴功汤,最后饭全干上,汤喝了几口就倒垃圾桶了,很多人说内地泰国菜馆价格齁贵味道还不正宗,现在来到曼谷,本想好好品尝一下当地特色,回去也好跟朋友吹逼,天知道这玩意儿又酸又辣,还有一股怪味,完全吃不惯。   他叼着牙签回到工作大厅,正赶上铁血神探从办公室出来。   看得出黄兰登精心打扮过,头戴一顶白色牛仔帽,还换了件很潮的休闲西服,可惜鼻梁上的创可贴依旧在,周围是星星点点的血瘀,看起来很掉价。   黄兰登打了个响指:“走”。   林跃明知故问:“干什么去?”   “守株待兔!”   “守什么株待什么兔?”   “你笨啊,当然是去唐仁住的地方守株待兔了。”   “……”   黄兰登驱车离开警局,中途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去里面买了个五寸的生日蛋糕。   “头儿,你这是要给谁过生日?”   “阿香啊。”   “你不是已经有小雅了吗?”   黄兰登对着他挤挤眼,理了理锃亮的背头:“全唐人街的男人,只要性取向正常的,谁不想跟阿香有一个难忘的春宵?”   这是实话,阿香的名字连警局里刚来没多久的新人都知道,坤泰隔三岔五就会带兄弟过去夜上海喝几杯,只为多看她几眼,就那脸蛋,那身材,把狼们馋得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这件事记得别跟小雅说。”黄兰登把蛋糕放到不碍事的地方,继续开车前行。   不久后到达目的地,林跃嘴里叼着一支烟从车子里面出来,站在路边的电线杆后面打量前方建筑。   霓虹灯打开着,“夜上海”三个字不断变幻彩光,映在路人眼睛里闪闪发亮。酒吧左边是龙门茶馆,右边是红颜旅社,都是阿香的资产,算上二楼那些长租房,这丫头可以说是唐人街有头有脸的白富美。   “要在江海市有这么一栋房子,拆迁能分多少钱啊……”   “你说什么?”黄兰登托着生日蛋糕从车里出来,走到他面前冲蛋糕中间努努嘴。   林跃打着火机点燃蜡烛:“我在想是抓唐仁重要还是给阿香过生日重要。”   “都重要。”   黄兰登扶了扶牛仔帽,朝着夜上海酒吧旁边那道门走去。   林跃转过头去打量周围建筑。   霓虹灯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大大小小的招牌挤满街道,穿着短衫热裤的姑娘手捧美食行走在人行道上,不时与同伴说笑几句,白皙修长的腿与玲珑的腰肢晃得人眼晕。   他按照电影剧情推动唐仁和秦风那条线向前发展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第十五章 三个表哥   首先,把北哥支来唐人街可以加强三贼对他的信任;其次,好不容易来一趟电影世界,怎么着也要跟主角互动一下吧,这叫情怀;最后,只有确保唐仁和秦风那条线按照电影剧情发展,他才能够做到掌控全局,起码短时间内没有改变事件走向的必要。   另外,他有一个计划,他在等一个机会。   林跃把烟屁股丢进垃圾桶的时候,黄兰登从房间里撤出来,后面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成功了没有?”   “没有。”   黄兰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下一个瞬间脸色一变,似乎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跟我来。”   说完话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带着一股威风杀回阿香住处。   林跃负责按门铃,黄兰登一头扎进大厅,径直往二楼冲。   阿香今天穿了件丝质长裙,脸上画着淡淡的眼影,挑染过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丸子,两束调皮的鬓发垂下来,轻轻碰撞清秀的脸颊,举手投足散发出一股睡莲的香气,应该是才洗过澡。   三人来到二楼,行动慢人一拍的北哥尴尬地站在卧室中央。   “大变活人啊。”黄兰登一脸玩味表情。   阿香干笑两声:“这是我另外一个表哥。”   “二表哥。”   北哥心虚地看了林跃一眼,如果没人真想抽自己俩嘴巴。   事情又办砸了!   林跃给他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盯梢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唐仁和秦风进了阿香的房间,等他敲开房门卖了个小聪明准备到二楼拿人,谁想先是坤泰乱入,然后是黄兰登。   眼瞅着阿香把铁血神探赶出去,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疯,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这下好,不到五分钟招来俩警察,还都是头目级别,不仅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甚至有被抓的可能。   他愧对林跃啊……   黄兰登看了阿香一眼:“你到底有几个表哥?”   她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两根手指,食指上的金戒指锃光瓦亮。   黄兰登注意到对面窗帘下面藏着一对人脚,鞋尖破了个窟窿,后面是脏兮兮的脚趾头,还在那里左右左左右左地扭动。   “那刚才那个大表哥呢?”   他推开“二表哥”,手抓窗帘往旁边一拉,唰,藏在后面的是个爆炸头,根本不是第一次来时看到的大块头。   越南仔跟个傻帽似得一下一下点击鱼缸里的鱼。   “三表哥?”黄兰登扯着嗓子问道,完事原地转了个圈,指指那边的柜子,示意林跃跟他一起捉“奸”,不,是捉贼。   他第一次听到异响登上二楼遇见的是穿黑背心挂狗牌的大块头,下去后想起阿香脖子上那条项链早晨在唐仁胸前见过,带着搜查嫌疑人的想法杀了个回马枪,结果大块头变成了四眼仔,大表哥完了是二表哥,接着又从窗帘后面揪出一个爆炸头三表哥,这特么演舞台剧呢,你方唱罢我登场?   黄兰登走到左边的衣柜前面,握住门把手往外一拉,里边躲着两个人,左边那个就是刚才见过的大表哥,右边那个是警局同事兼死对头坤泰。   林跃也拉开了柜门,对面唐仁手捏法诀脚扎马步,汗水自额头一滴一滴滑落;旁边秦风情况好些,只是神色慌张地看着外面的人。   这时躲在另一个衣柜里的坤泰面部表情几经变换,两手一拍,看向门口站的阿香:“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金刚和越南仔也反应过来,一起唱着生日歌往前走。   求生欲更为强烈的北哥已经用火机点燃生日蛋糕中间的蜡烛,伪装出给表妹惊喜的样子。   黄兰登一脸黑人问号,扭头看看对面。   林跃摇摇头,无视衣柜里面懵逼的人脸,轻轻合上衣柜的门。   北哥笑着说道:“表妹,今天这个生日你一定很惊喜,祝你幸福。”   “谢谢。”阿香很配合地吹灭生日蛋糕中间插的蜡烛。   “表哥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一步。”   北哥抱着那个五寸大小的生日蛋糕往楼下走去,一面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点赞,祖宗讲贼不走空,既然黄金没找到,整个生日蛋糕回去搓一顿也不错。   越南仔笑得合不拢嘴,心想今晚没白来。   阿香送走三贼,胳膊往坤泰肩膀一搭,用赶人的目光盯着傻站在衣柜前面的铁血神探。   “阿香啊……”黄兰登摘掉牛仔帽,瞥了一眼坤泰油腻的脸:“你的口味真是太重了。”   林跃经过阿香身边时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纸条,完事噔噔噔快步下楼。   经过这件事黄兰登也没心情守株待兔了,出来后直接钻进车子里,发动引擎驶离唐人街。   另一边,楼上坤泰把案情报告丢给唐仁和秦风时,楼下阿香展开了林跃塞给她的纸条。   “唐仁应该是被人陷害了,现在警局情况复杂,我只能暗中出手关照,记得告诉他们少在附近闲逛,夜上海周围区域都在警方监视之下。”   阿香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如果当时托尼实话实说,不只唐仁会被瓮中捉鳖,坤泰也有被撤职的危险。   “托尼真是个好人。”   她从房门上的探视孔向外打量,发现斜对过停的车辆已经离开。   噔噔噔……   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将她惊醒,回头一瞧是坤泰,他手里拿着串开过光的八卦护符,一边走一边嘟囔:“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案情报告,真当自己是神探了,老子今天差点被你们害死。”   阿香脸上陪着笑把他送走,两只手拉着裙子噔噔噔上了二楼,把纸团递给唐仁:“我刚才出去看过,黄SIR已经走了。”   俩人知道她什么意思,唐仁恋恋不舍地想要说点土味情话,被秦风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离开唐人街后,他们遵照坤泰安排的后路钻进码头附近一个没人的棚屋,少年侦探拿出从阿香家里顺来的手电筒浏览卷宗,唐仁趁机展开纸团。   “怪不得托尼要帮我们,原来他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秦风夺过那张纸条,就着手电的光芒扫了两眼:“还……还有一……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第十六章 夜上海   秦风说道:“他……他不想我……我们被黄……黄兰登抓住。”   唐仁说道:“你是说他想自己立功?”   “不……我……我怀疑……他……他跟黄金大劫案有关,这……这么做……是……是想麻痹我们,骗……骗取我们的信任。”   “靠,你把人想的太坏了。”   “这……这叫谨慎。”   没多久船来了,俩人赶到码头才发现是去赤道几内亚的小破船,上面一水儿的非洲难民。   唐仁担心自己死在半路上,最后只能妥协,选择留下来破案。   另一边,林跃没有想到自己留下的纸条被秦风过分解读。当然,就算他知道了那两个人的想法也不会辩解什么,给阿香塞纸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跟她套近乎,因为后面的计划需要她帮忙。   第三天下午,林跃去了一趟大皇宫。   作为曼谷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天有大量游客从世界各地汇聚至此,大皇宫始建于1782年,经过历代国王不断修缮扩建,至今总面积达21万平方米,整个建筑群金碧辉煌,蔚为壮观,汇聚了泰国建筑、绘画、雕刻、和装潢艺术的精华,就算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差不多也得半天时间。   以林跃在国内的收入水平,别说到东南亚享受快乐假期,带老家亲戚去趟海底世界都得捏捏钱包,视丰盈度做好预算,如今能“公款旅游”,哪里还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傍晚时分,他从大皇宫出来给北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原本停在海天大厦地下停车场的面包车的下落,让那三人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不要去干扰秦风和唐仁查找线索。   完事随便逛了逛,吃了些本地美食,又体验了一下有名的马杀鸡和抓龙筋,十点半左右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第四天天不亮他便离开家门,驱车来到距离唐人街不远的一个小区门口。   霞光在天边蔓延,晨曦挥去黑夜的时候,他堵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唐仁看到车窗后面露出的脸愣了一下,秦风刚要拉着他逃命,林跃把一早准备好的文件包丢了过去。   “你们要的东西。对了,里面还有一张警官证,调查案件线索的时候可能会用到。”   秦风拉开文件包的拉链,翻了翻里面的东西:“你……你怎么知道我……我们需要这些东西?”   里面有颂帕的详细资料和他近半年的消费清单,还有一个黑色U盘。   “里……里面什……什么内容?”   “颂帕工坊门口监控录像的副本。”   唐仁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心说这小子什么来路,怎么跟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些资料的?”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林跃对他们笑了笑,右手打死方向盘,驾驶本田车原地转了个圈,离开坤泰居住的小区。   唐仁看着车屁股说道:“他什么意思啊?”   “不……不知道。”   “你不是说他为了麻痹我们?真正目标是那些黄金吗?怎么又不知道了呢?”   秦风眨了眨眼睛,很茫然的样子。   昨晚托尼放他们俩人一马还能说是欲擒故纵,今天把凶案资料COPY给他们就太激进了,关键还把警官证放进了文件包里。   “可……可能他知……知道黄金不在我们这。想……想要我们帮……帮他找到黄金。”   唐仁冲他竖起中指:“靠,你总能找到理由。”   “走,找……找个有……有电脑的地方。”秦风把与案件有关的东西转移到自己的背包,把托尼丢来的文件包扔进垃圾桶。   “挺好的包,你干嘛丢了它?”   “我……我怕里面有……有跟踪器。”   “被迫害妄想症啊你。”   林跃已经把资料准备好,他们自然不用去威胁坤泰帮忙,也没理由大闹唐人街警察局,然而黄兰登和坤泰等人还是挨了局长一顿臭骂,因为距离发现颂帕死亡已经过去五天时间,全局上下好几十号人连嫌疑人的屁股都没摸到。   另一边,秦风通过研究颂帕的消费记录,赶往幸运咖啡馆做调查,锁定对面公寓楼居住的女中学生思诺的时候,林跃来到了夜上海酒吧。   大厅的灯光很暧昧,墙上贴满八九十年代的歌手海报,屋顶挂着彩灯和彩纸,连承重柱也被包起来,正对舞台的一面贴着象征喜庆的福娃。   吧台很大,柜子里摆满各式各样的酒水,LED灯串把四个角围起来,搭配很多汉族风装饰品,看起来明晃晃的,有点辣眼睛。   舞台中间放了个铁架子,上面是繁体的“欢乐今宵”四个灯箱字,旁边是点歌台与真树假花,复古的圆盘话筒有过去的味道。   林跃来的比较早,大厅只一组卡座上有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搂着女伴喝酒,吧台前面坐了一个年轻人,在跟调酒师说着什么。   他找个位子坐下,穿着马甲西裤的侍应生过来问他喝点什么。   “一杯格兰菲帝。”   侍应生点点头,留下一句“请稍等”,转身走了。   很快,卡座前面的桌子上多了一只方杯,琥珀色的酒水轻轻撞击中间的冰块,荡起一圈波痕。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舞台。   电视上在放一首老歌,是韩宝仪版的《往事只能回味》。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偎。   ……   这时黑影一晃,眼前多了个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果香与檀香混合的香气。   是阿香。   她里面穿着成熟性感的花短裙,外面披了件真丝长袍,秀发偏梳到左肩,白皙的脖子下面隐约可见一枚金色挂坠。   相比前夜,他的妆容更为精致,清秀的鹅蛋脸上一点玫红,旁边是两个浅浅梨涡,瘦而挺直的鼻梁上面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之间有光彩流转。 ###第十七章 阿香   “托尼,你怎么来了?”   因为前天的事情她对林跃心有好感,方才从隔壁过来这边,远远地便看见角落卡座的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一看还真是他。   “嗯,今天收工早,没事干过来坐坐。”他喝了一口酒,很有礼貌地说道:“你今天真漂亮。”   “是吗?谢谢。”   以往坤泰和唐仁隔几天就会来酒吧happy一回,黄兰登也是这里的常客,只有托尼很少光顾,更不要说单独坐下来喝一杯。   阿香朝着吧台挥挥手,侍应生端着盘子过来,把一杯金色马天尼放到她面前。   “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可以。”   阿香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又很温柔地放下:“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那天的爆炸头、四眼仔,还有傻大个,他们真是盗窃黄金的人啊?”   林跃点点头:“我觉得是。”   “那你还放他们平安离开?”   “如果我手里情报无误,那三个人身上带着枪,前天夜里他们被黄兰登撞破后急于离开。仔细想一想,倘若叫破他们的身份,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不会持枪反抗,你跟秦风、唐仁都是普通人,中弹怎么办?有伤亡怎么办?倒不如任他们离开,只要那三人还对黄金抱有想法,就有缉拿归案的机会。”   “托尼,你想的可真周到,谢谢你。”她举起酒杯到林跃面前,跟盛着威士忌的杯子碰了碰,鲜红的唇包住酒杯边沿。   “不用客气,都是我该做的。”林跃端起杯子,礼貌地喝了一口。   阿香用手梳理一下左肩长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记得你跟唐仁不熟啊,这么用心……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瞳仁里有狡黠的光芒跳跃。   他真没想到阿香成熟性感的外衣下还隐藏着伶俐一面。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林跃用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一副被人道破心事的局促像。   “我信你个鬼,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阿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杯子里的金黄已经所剩无几。   “要说为什么帮助唐仁和秦风……”林跃看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说道:“关于颂帕被杀和黄金失窃案,黄兰登和局长都认为证据确凿,唐仁就是杀人凶手,我不这么认为。”   “怎么讲?”   “首先,如果唐仁真杀了人,他明知道颂帕工坊外面有监控探头,为什么不把硬盘毁去?为什么还会在第二天热情接待来自国内的亲戚?”   “其次,颂帕的头几乎被降魔杵打碎,按照法医的说法起码挨了几十次重击,这说明凶手十分痛恨死者,而我调查了唐仁的过去后,发现他不太可能做出这么偏激的事。”   “唐仁的过去?”阿香明显来了精神,整个身体都伏在酒桌上,虽然唐仁一直猛烈追求她,但是嘴巴很严,对于过去的事情只字不提。   唐仁为什么要来泰国混饭吃?   电影里给出的解释是他在结婚当日发现自己的媳妇跟兄弟有一腿,很快整个镇子都知道了这件丑事,婚事自然告吹。丢了那么大的人,他自觉没脸在家乡呆下去,于是辗转来到曼谷唐人街,依靠开侦探社糊口。   作为一个男人,妻子在婚礼上跟人偷情,这种事他都能忍住,可见唐仁懦弱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人有胆量杀颂帕?   林跃没有把这个可以解释自己立场的观点告诉阿香,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背后讲人糗事总是不好的。   “呃,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唐仁,作为一名警官,我有义务保护民众的生活隐私。”   阿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挺有正义感的人。”   林跃笑了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   他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一大群人涌入酒吧。   阿香偏了偏头,往入口区域打量一眼,表情微变。   “闫先生来了,你先坐,我去招呼一下。”   说完这句话她从卡座起身,摇着可爱的小蛮腰,丝质长袍一摆一摆地迎上去。   林跃喝了一口酒,这才不紧不慢地扭头看去。   一个体型瘦长的中年人正在跟阿香说话,他穿着一件白衬衣,第一个和第二个扣子解开来,衣袖挽到肘部,整体打扮很随意,有点像县城里的教书先生放课后去逛菜市场。   闫先生。   曼谷唐人街教父级人物,在泰国华人圈有很高的威望,生意涉及领域很广,按照电影里唐仁的说法,整个唐仁街一半金行都在闫先生名下,还有出租车、大市场、华人超市、KTV……全泰国黑白两道没人敢惹他。   来人并不只有闫先生,还有他手下一众马仔和几个衣着性感的女人。   林跃选的是角落卡座,基本上没人在意他,闫先生跟阿香说了几句话便走到前方舞台,选了一首老歌旁若无人地唱起来,一边唱还一边和着节拍扭动身体。   他手下马仔走到不远处的卡座坐下,阿香赶紧招呼吧台前面站的女侍应按照惯例上酒上果盘,好好伺候着。   见她空闲下来,林跃远远地招了招手。   阿香轻移莲步,走回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闫先生经常来这里?”   “嗯,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就会来这里一趟,点几首韩宝仪的歌,再喝几杯廉价的国产白酒。用他的话讲,洋酒太甜,没有烧喉感,喝着不习惯。”她朝吧台努努嘴:“这不,为了照顾他的口味,我专门叫人在国内进了一批白酒。”   林跃看看前方酒架,又看看舞台悠然自得的闫先生,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看到闫先生后我忽然想到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林跃看着杯子里化掉大半的冰块说了一席话。   阿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托尼,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帮不帮吧?”   “帮,当然帮。”阿香说道:“整个唐人街警局,也只有你相信唐仁是被人陷害的,并且一直努力帮他洗脱嫌疑。”   “谢谢。”   “都说了不用客气。” ###第十八章 内鬼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三个黑衣人押解两个穿风衣带头套的人走进来,前面好几个马仔起身,望着来人目露凶光。   阿香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认出两人身份。   三个黑衣人往前走了两步,中间那个迅速转身,摘下风衣男的头套。   是唐仁和秦风。   阿香呆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起身,这时林跃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摇头:“先看看情况再说。”   她抬起的屁股又放下去,遵照林跃所言静静看着对面。   “我们老板有请。”   黑衣人的声音很丧,周围的目光很凶。   唐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看到一个拄着拐杖坐在舞台前面的中年男子时一下子瘫软在地,他知道这次碰到硬茬了,如果抓他的人是黄兰登,起码能有条活路,要是落到曼谷黑帮手上,给他弄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老板好啊。”   “知道你们偷得黄金是谁的吗?”中年男子说完往后指了指:“闫先生的。”   唐仁这才注意到舞台上弓着腰扭来扭去的白衣人,赶紧为自己开脱:“闫……闫先生,那黄金不是我们偷得啊。”   伴奏声音很大,有点吵,闫先生对他招招手。   唐仁赶紧爬上去重复一遍刚才的说辞。   “警察说是你们偷得。”   闫先生一边说一边跳,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电视里播放的是韩宝仪的《舞女》,看起来他很喜欢这首歌。   “警察也经常搞错啊。”唐仁往前凑了凑:“我知道偷你黄金的五个人是谁啦。”   “谁?”   “我说出来,你就把我们放了。”   闫先生瞪了他一眼:“跟我讨价还价?”   “不,不,不,不。”唐仁赶紧否认,一边伴舞一边说道:“死了的颂帕,黄兰登的助手托尼,一个东北人,一个越南人,还有一个叫金刚的,胖不啦唧傻大个子。”   他话音一落闫先生还没反应,角落里坐的林跃目瞪口呆。   唐仁,我日你娘。   老子帮了你们那么多,还给你保守秘密,到头来你为活命出卖我?   阿香也是很吃惊的样子,林跃才说过早晨帮他们提供案件资料的事情,还要她一会儿出手帮忙,为的就是还唐仁一个公道,结果那货遇到眼前阵仗就差尿裤子里,为了能够活下来对着林跃就是一口。   她很了解唐仁有多么怂,也知道关键时刻他真能干出拉人下水保命的事。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舞台上的闫先生把话筒放到嘴边,目视唐仁双眼:“你们这是在搞笑是不是?”   刚才唐仁说秦风可以证明那五个人是盗窃犯,他觉得眼前又黑又丑又矬的家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林跃不得已,只能对阿香使个眼色:“别想那么多,先帮他们解围再说。”   她冷着脸站起身来,从两名男子中间挤出去,走到舞台前面:“闫先生,我可以证明唐仁没有偷你的黄金,而且我知道是坤泰帮他们找了跑路的船,如果黄金在他俩手里,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另外除去托尼,唐仁说的三个人我见过。”   闫先生眯了眯眼,直起上身回头看着她。   唐仁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从舞台下来,走到阿香身边想要说点什么。   “你闭嘴。”她横了他一眼。   “闫先生,请你相信阿香。”   要不是考虑到往日情分,事实真相,以及托尼的请求,她才不愿意为这么LOW的家伙出头。   闫先生脸上厉容有所缓和:“就算黄金不是你们偷得,但黄金终归是你们从颂帕那里运走的。”   唐仁苦着脸说道:“可我完全不知情啊。”   “看在阿香的面子上,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找回黄金。十天之内,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十天之后会把你扔到湄南河去喂鳄鱼。”   “十天太少了,给二十天吧。”   “七天。”   “半个月,半个月好啦。”   “五天。”   “行行行,五天就五天,不能再减,再减就成负的了。”   这时秦风举起手:“三天,就三天。”   随着《往事只能回味》轻快的旋律,闫先生笑了起来。   “好,就三天,我们一言为定。有任何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三天一过,我保证你会去见鳄鱼。”   唐仁哪里还敢让秦风乱讲话,赶紧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阿香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往前走了两步,贴近舞台说道:“闫先生,有个人想跟你谈谈。”   闫先生把话筒从嘴边拿开:“谁?谈什么?”   “黄兰登的助手托尼,谈关于黄金劫案的事情。”   “好啊,我还没有去找他,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两人对话的时候,林跃从卡座起身,撞开前面拦路的黑衣人,神色自若地走到阿香身边:“闫先生,我是托尼。”   话音未落,唰,旁边围上一票马仔,前面拄着拐杖的中年人也站起身来。   唐仁刚刚点完他的名字,窃贼转眼就送上门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别急着动手,我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闫先生握着话筒的手在点歌台按下暂停键,这是他最喜欢的歌,不愿意就这么错过。   “闫先生,唐仁搞错了,我不是偷你黄金的人。”林跃先摆明自己的立场:“我一直在追查黄金大劫案的第五个人。”   “说说吧,我想知道你有什么高论。”   “颂帕,北哥,越南仔和金刚,现在能够证实的盗贼只有四个。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第五名盗贼是个小个子,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线索。我不知道黄兰登为什么把精力都放在颂帕身上,如果是我的话,会优先寻找这第五个人。”   “说重点。”闫先生面露不耐。   “三个月前,唐人街四家金行一夜之间同时被盗。从监控录像来看,贼人不仅计划周详,行动迅速,还对金行的安全系统了若指掌,最后共带走一百零一公斤黄金。事后通过调查确认,四家金行都是闫先生名下资产,这一情况意味着什么,我想闫先生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   闫先生从舞台下来,走到他的面前:“你的意思是……金行里有内鬼?”   “不错,我怀疑第五名窃贼就是金行的管理人员。”   两道视线在半空交汇,闫先生的目光十分冷厉,像开过刃的长刀,林跃的目光很平静,像夜色下承影的寒潭水。   “我站出来的目的除了澄清自己,还打算请闫先生协助调查,提供黄金失窃后这三个月内金行人员的流动资料。”   “你这个小警察有点意思。”老头儿脸上的寒意缓缓消散:“好,我回去后找人统计一下离职人员信息。”   “在职人员也要过滤一下。重点监控对象是具有小个子、本地人、左撇子三个特征的金行职员。”   “你可以呀。”闫先生微笑着说道:“如果唐人街警局那帮人都像你一样认真负责,我的案子早破了。”   林跃心想还不是被逼的,第一次在电影院看《唐人街探案》的时候,他哪里会有许多想法,直至系统发布查找真凶的任务,进入《唐人街探案》的世界,从北哥嘴里得知偷盗经过,他才意识到秦风的推理瑕疵,也可以说是剧情BUG——北哥、越南仔、金刚三人都是无业游民,颂帕是一个手工匠人,托尼在警局工作。这五个人是怎么一连盗走四家金行101公斤黄金从容离去的?要知道那可是存有价值几百万美元的黄金的金行,不是一般商店,安保措施很严密。   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有内鬼配合!   为了获得闫先生的帮助,他把自己掌握的情报道出九成,但是有一点隐瞒下来。   为什么这么做? ###第十九章 无心插柳   打从闫先生和众多马仔走入大厅,林跃就在思考一件事,虽然盗贼得手后最合常理的选择是离职远走,但也不能排除目标心理素质过硬,依然在金行任职的可能。   本地人、小个子、左撇子、金行关联人员……这些特征都能从监控录像和案情细节推理出来,至于手臂有双白虎纹身的事情,万一对方找他要证据,总不能把颂帕照相机SD卡在自己手里的事情说出去,这会在警局层面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只要闫先生能够提供筛选结果,接下来的事情他一个人就能完成。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在嫌疑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拿出证据,使其百口莫辩。   “闫先生,托尼是因为暗中帮助唐仁和秦风逃脱黄兰登的抓捕,才被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误会成盗贼的,这点阿香可以作证。”   眼见林跃是第五名盗贼的嫌疑越来越小,阿香赶紧趁热打铁。   闫先生瞪了她一眼:“一会儿可以给这个作证,一会儿可以给那个作证,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阿香呆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僵硬:“闫先生,阿香只是就事论事。”   “托尼,你觉得我很关心盗贼的身份吗?我现在最在意的事情是黄金的下落。”   闫先生往舞台走去:“你说的事情我会派人去调查,但是黄金……我给你三天时间找到,三天之内我不会为难你,三天一过,我保证你会和唐仁一起去湄南河见鳄鱼。”   林跃:“……”   我特么脑残了才会跟黑社会讲道理。   尼玛的唐仁,老子被你坑苦了。   “托尼,对不起。”   阿香的脸上写满内疚,在这件事上明知林跃遭了无妄之灾,却没有足够能量帮他化解,内心的善良让她既愤怒唐仁的武断,又怨恨自己的无能。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没事的。”   他说的是实话,打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黄金放在什么地方。   “好,一言为定。”   “你怎么跟秦风一个德行?”   阿香赶紧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省得丫再犯浑,说出更加激进的话得罪舞台上那个人。   在她看来,唐仁被闫先生盯上和托尼被闫先生盯上,两件事性质完全不同,唐仁是倒霉孩子遇上倒霉事,托尼却是做好事反被坑,她都替他不值,寻思等这件事过去了,一定要给唐仁些苦头吃。   “刚才看你对秦风挺有信心的呀,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了个样子?”   林跃坐回刚才的位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因为冰块已经化了,味道跟开始的时候多少有点不同。   阿香朝着吧台挥挥手,示意调酒师再倒两杯酒。   “你们俩……性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微笑说道,脸上看不到焦虑和紧张:“警察这个职业,从来都是与危险和辛苦为伴,这点我在读警校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阿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至女侍应把两杯威士忌放到二人面前,她才叹了口气:“你是唐人街警局最好的警察。”   “这话可别对黄SIR说,我可不想被调去交警部门,头顶烈日和高温在路口指挥交通,疏散往来车流。你看我已经够黑了,妈妈一直劝我找个皮肤白的女孩子结婚,嗯,就像你一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前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林跃感觉到一束束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瞧,是闫先生玩尽兴了,带着众多马仔往外面走。   阿香背对大厅,像是没有听到后方动静一样毫无所动。   林跃眉梢轻扬,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怎么,真生气了?”   闫先生每个月都会过来夜上海酒吧消费,每次花的钱是普通人几十倍,说是VIP中P都不过分。刚才来的时候阿香春风满面地迎接,现在客人离开,她屁股抬也不抬,站在生意人的立场可以说很不应该。   为什么她的态度会有180度转变?   林跃不是傻子,知道她在赌气,为自己的遭遇向闫先生无声抗议。   “喂,你的至尊会员要离开了,老板娘不去送送?”   阿香狠狠剜了他一眼:“再这样油腔滑调信不信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别说,小姐姐发脾气的样子还挺好看,向上扬起的眉梢,微微皱着的鼻子,还有下面两瓣玫红,透着一股撩人的娇嗔。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林跃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身患重症的父亲有一次把我叫到床前,他用胡子拉碴的下巴顶着我的前额,笑着说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要乐观地走完剩下的光阴。小时候难以理解这句话,直到长大成人才渐渐懂得生命短暂,珍惜当下的道理。”   阿香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两片红唇紧紧抿着。   “你成功取得女主角的好感,在她心里树立起一个正直、善良、乐观向上的警察形象,获得技能【我是演技派LV2】。”   系统不含感情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林跃表情一变,在心里召唤系统界面。   属性菜单好似荡漾的波痕缓慢成型,果然,技能栏里面的【我是演技派LV1】变成了【我是演技派LV2】,括号里的说明也随之更新——获得成长的演技,初步达到特约演员水准。   “卧槽,还特么有养成系统!”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就是闲着没事干撩一撩美丽的小姐姐,哪成想还有这般好处。   娱乐圈演员一行也是分级别的,上面有影帝影后花旦小生当红潜力一线二线三线的叫法,下面有龙套前景小特中特大特之分。对于不是名牌大学毕业、没有背景和资历的新人演员来讲,混到特约演员已经算是出人头地了,只要有戏拍,一天最少300块进账。如果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混到角色演员,便相当于拿到娱乐圈入场券了。   当然,获得在影视世界穿梭的能力后,林跃的眼光也水涨船高,肯定不会为了三五百块钱去影视城给制片人打工。   他很清楚一件事,【我是演技派】这个技能只是看起来有些鸡肋,实际上对他在影视世界执行任务很有帮助,有句话说的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20分钟后,林跃离开夜上海酒吧,往前方停车场走去。   阿香留他在家里吃饭,他委婉地拒绝了,因为在外面跑了一天,是时候回警局点个卯了。   星夜灿烂,月华如水,街道两侧悬挂的招牌与灯箱扩散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选择酒吧右边有路灯的小巷,走了不到二十米,他忽然停了下来。 ###第二十章 来者不善   前方彩钢棚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昏黄的路灯映出一道长长的身影,直达林跃脚尖。   影子在轻轻跳跃,那不是光源在闪,是前方蒙面人手里的钢管轻轻敲打掌心。   来者不善啊……   是拦路抢劫?还是打击报复?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猛然听见身后传来利器破空的异响,他的眼睛往下一扫,顺着影子晃动的方向往右侧急闪,咻的一声尖啸,风从左耳刮过,眼前晃过一抹寒光,脖子上凉飕飕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是刀!   对方想要他的命!   来不及去拔腰里的枪,他一把抓住偷袭者持刀的手腕,转身抬腿,膝盖向上一顶。   啪!   后面的人吃痛闷哼,却没有松开握刀的手。   林跃刚要重复方才的动作,前方风声临头。   他不敢犹豫,整个人往握刀的人怀里一钻,让过第一个人的敲打。   嘡啷!   钢管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两块石砾,看起来斤两很足。   这时一股淡淡的酒气由身后飘来,想是持刀男子才喝了酒。   林跃冷哼一声,背和屁股往后面一靠,腰部微沉,两只手抓住持刀男子手腕,全身力道由足底一路向上,在后腰与两个手腕爆发,一拉一带间将身后男子扛过肩膀,重重地摔在水泥路面上。   咳!   那人吐出一口胃液,身体在地面轻轻扭动,感觉后背的骨头像散架一样。   林跃完成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还没等喘口气,猛听呜的一声,拦路者的钢管迎头砸落。   他只能放开握住持刀者手腕的手,就势往旁边一滚,闪过钢管的同时合身一撞,把敌人按倒在地,趁机一拳下去狠狠捣在面门。   月色下溅起许多黑点,拳背传来一股湿腻与温热的感觉,血浆一滴一滴往下淌。   就在他直起身子,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猛地看到右前方灯杆下面人影晃动。   第三个人?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攀上心头。   那个姿势……不好,是枪。   电光火石间,他不及多想,身体往旁边一倒,连续几个翻滚。   地面很凉,还有些凹凸不平,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与小命比起来这都不重要。   嘭,嘭,嘭。   一股股粉尘激扬而起,子弹打得水泥路噗噗作响,拿钢管的歹徒吓得抱着脑袋蜷缩四肢,动都不敢动。   林跃翻滚到接近垃圾桶的时候爬起来,正要拔出腰上的手枪,忽闻左侧异响,他赶紧往右闪身,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左臂一寒,紧接着是针刺般的痛。   面对生命危险,来不及查验伤势,在持刀者第二次攻击来临时迅速反应,左臂强忍疼痛往外一磕,用力打在歹徒臂弯,闪亮的刀刃在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刮过,劲风带起他的头发,吹得皮肤微微发麻。   这时他右手握住敌人持刀的手往前一推,噗的一声,刀子深深没入那人左肩下面一点的地方,痛苦的吼声随之而来。   眼见对方吃痛后撤,林跃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想法往前一步,谁想连续两声枪鸣,垃圾桶表面火星四射,砰砰作响。   他赶紧缩回去,顺势拔出腰上的手枪,深吸一口气侧身还击。   嘭,嘭,嘭……   连续开了几枪压住对方气焰,林跃看向身体右侧,发现持刀者跟拿钢管的人已经往斜对过胡同口逃出一段距离。   他调转枪口开了两枪,但是因为天色太黑没有命中目标,刚要换个姿势再射,前方路灯后面的敌人又是几枪打过来,把他逼回垃圾桶后面。   最终两名歹徒钻进胡同里面没了踪影,路灯那边的人也跟随同伴的脚步撤离。   林跃在垃圾桶后面停顿片刻才握着枪探出上半身,确定没有危险后缓缓站起,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借着路灯光芒打量酸麻的左臂,发现流了不少血。   刚才真是危险,要不是魂穿到剧情里很能打的托尼身上,本体过来恐怕早就给两名歹徒干掉了。   噼哩啪啦……   踏踏……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声,他赶紧转身,举枪对准巷口前面的身影:“谁?”   “托尼?”   是阿香的声音!   林跃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阿香,你怎么来了?”   他把枪关闭保险插回腰上,往阿香站的位置走去。   “我回旁边房间的时候听到巷子里响起枪声,担心你出事,于是过来看看。”   “明知道那是枪响你还敢出来,不要命了?”   阿香没有回答他的话,借着主街漫过来的灯光看到林跃左臂的血迹,脸色不由一变:“你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快跟我来,楼上房间有包扎用的东西。”阿香的心思都放在伤口上,没有多想什么,拉着林跃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楼上,她先用剪刀剪开衬衣的袖子,拿着纸巾在伤口周围擦了擦,又到洗手间给他反复冲洗中间的血渍和污秽,然后带到最里面的房间拿出急救箱。   碘伏、医用酒精、红霉素软膏、脱脂棉球、纱布、消炎药、感冒冲剂……   家庭常备药品整齐地摆放在白盖蓝底的箱子里。   阿香先用碘伏给伤口消毒,然后用镊子夹住脱脂棉球蘸上医用酒精在附近位置涂抹,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也很熟练。   嘶……   “忍着点。”   “你经常给人包扎伤口啊?动作这么熟练。”   “我十几岁的时候念过卫校,但是没多久就放弃了,跟着妈妈来到曼谷开了一家小店。”   “哦。”   阿香一边帮他涂抹红霉素软膏,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盗窃闫先生黄金的家伙就藏在今天来酒吧的那些人里面。”   阿香呆了一下,手下力道没有掌握好,林跃疼得倒抽凉气。   “你慢点,很疼的。”   “对不起,走神了。”她把红霉素软膏放回急救箱,拿出角落里的纱布:“你是说闫先生那边有内奸?” ###第二十一章 壁咚   林跃点点头:“应该是我追的太紧,盗窃黄金的人狗急跳墙打算干掉我,还好晚上光照不足,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动枪。”   他刚刚在夜上海酒吧见过闫先生,说出第五个盗贼的身体特征,扭脸就在巷子里遭遇伏击,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打死他都不信。   “你以后还是别单独行动了,如果真是闫先生手下马仔干的,有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嗯,我会注意的。”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闫先生?”   “这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林跃一方面想要闫先生协助他揪出盗窃黄金的人,一方面又害怕老头儿用力过猛打草惊蛇,若是把正主吓跑路,任务还怎么完成?   “你们这些男人,成天为了些破事打打杀杀,就不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   阿香说话的同时把脱脂棉球往伤口一按,拿过放在膝盖上的纱布非常熟练地打了个圈。   “阿香,我是警察好不好,这话你应该去跟闫先生那些人说。哎哟,疼疼疼……你轻点。”   “刚才在巷口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知道喊疼了?”   她一点一点放松纱布,很仔细地抚平褶皱,保证透气性的同时让厚度更加均匀。   林跃坐在沙发上,阿香半跪在前面的地板,清光洒落,照亮她明媚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勾勒出一幅灯下美人图,透着一种诱人犯罪的吸引力,叫人很想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认真端详那份属于亚洲女人特有的柔媚与优雅。   “哼,男人都一个样。”   她嘴上说着气话,但是动作尽量轻缓,生怕又一次弄疼他。   过了好一会儿没见林跃说话,她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沙发上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脸上有花吗?”   “有,全世界最美丽的那种。”   她的脸一热,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之前注意力都放在林跃受伤的手臂上,没有想太多,现在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暧昧。为了掩饰那份不自然,她迅速拿起剪刀剪断纱布,又从中间分开,绕着手臂缠绕一圈,两头交叉打个活结用力一拉。   “啊……”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阿香,你这是要杀人啊。喊你漂亮都不行,非逼人说你长得丑才开心?”   阿香没有理睬他,从地板起来,前后左右打量一阵包扎完毕的伤口,眉宇间浮出一抹得意,似乎庆幸过去那么多年,在卫校学的手艺没丢。   凶徒在林跃左臂划得那一刀差不多有5CM,好在他躲避及时,伤口不深,经过清洗消毒又用纱布包扎好,现在血已经止住,最多就是渗出一两点微红,没有大碍。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痛吗?”   林跃认真地感受一下,除去手臂伤口因为碘伏的缘故隐隐作痛外,剩下的就是与凶徒搏斗时挫伤的软组织了。   “有,这儿。”他指指胸口,又摇晃一下受伤的左手,意思是自己行动不便,没有办法解衬衣的扣子。   阿香听说只能蹲回去,伸出两只手去帮解他胸前的衣扣。   林跃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胸口好像翩飞蝴蝶一样跳动,解开一枚又一枚纽扣,灯照下她的侧脸有种美人醉酒般的酡红,樱桃色的小嘴紧紧抿着,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扣子解开后,她的手小心翼翼捏着衬衣左襟向外翻开,看向林跃刚才指的位置。   那里很干净。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没有淤青,连丝划痕都没有,只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能够隐隐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力度。   “伤呢?”她问。   “就在那里呀,你看不到吗?”林跃一本正经地瞎扯:“就一分钟前,你用丘比特之箭射穿了我胸膛。”   “这儿,就是这儿。”他指着心脏的位置说道。   阿香迅速站起来,照着他的小腿肚就是一脚:“行啊你,做黄SIR跟班儿这几年学了不少本事吧,我只当你查案很在行,没想到撩妹的手段也是一箩筐。”   “哎哟,你真踢啊?”   “哼,你跟唐仁、秦风那对表兄弟一样好色。”   林跃说道:“男人有不好色的吗?”   阿香想了想说道:“还真没有。”   “所以啊,在你面前我要是不表现的好色一点,那不是连男人都算不上?”   “……”   阿香很无语,这个托尼念起歪经来一套一套的,稳重踏实是他,勇敢善良是他,不畏强梁是他,油腔滑调也是他,这人跟个演员似得,一会儿一个样儿。   林跃站起身,单手关上胸前两颗纽扣,向着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   “回警局查资料。”   阿香快步追上去:“才处理好伤口就急着走,当这里是医院啊。”   这家伙才被人划了一刀,虽说伤口不深,但总归失了元气,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休息静养,不是回警局加班。然而她又不好意思关怀的太明显,只能用怪责的语气说关心话。   林跃突然转身,往她的位置贴过来。   阿香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谁知道两步过去就是北墙,一下子定在那里。   他上身前弓,没有受伤的手扶在墙上,双眼紧盯她涨红的脸:“怎么?你是想让我把这里当成家吗,那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阿香的心有点慌,背后传来的坚实触感令她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壁咚,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他要走就让他走嘛,挽留什么,现在怎么办才好?   开始的时候她说他跟唐仁、秦风一样好色,这个想法太片面了,唐仁和秦风虽然好色,但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人,托尼不一样。   林跃不知道阿香的心思那么复杂,凑近她的脸,在耳根后面使劲嗅了嗅。   “你……你干什么?”   她的脸很红,像一颗苹果,两手按着林跃的肩膀使劲往外推。   说是使劲,其实力道软绵绵的,还时断时续,而林跃的身体像焊住一般。   “我喜欢你头发的香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阿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微微喘着粗气,感觉心在胸膛里嘣嘣跳,身体热热的,完全提不起劲。   “回去后记得不要洗澡,别吃辛辣刺激的食品,还有海鲜一类的发物。”   过去好一阵她才恢复过来,想着再下去送已经迟了,只能推开面向街道的窗户隔空嘱咐林跃注意保养伤口。   可是喊完她就后悔了,对方又不是小孩子,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懂?   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太丢脸了。   彼时林跃已经坐进计程车,伸出未受伤的手臂跟她挥了挥,车子带起一股烟尘往警局所在方向驶去。 ###第二十二章 拉壮丁   依照剧情时间计算的第五天。   如果林跃没有接受任务占据托尼的身体,那么他会在今天中午坐上闫先生马仔的车,在去往黑帮据点的路上发生争斗,最终弄死车上的人逃离现场,晚上跑去唐人街劫持阿香,又是卖惨又是威胁,逼迫唐仁说出黄金的藏匿地点,结果还是被俩人放倒送到闫先生手上。   从闫先生手底马仔为人处世的狠辣程度来看,托尼还真有可能被扔到湄南河喂了鳄鱼。   这里面有两个让林跃想不通的事情。   第一个:如果托尼不是盗贼,为什么要反抗闫先生手下马仔对他的追捕?配合局长把问题说清楚不就好了吗?难不成闫先生宁愿相信唐仁的一面之词,也不愿相信警察局长的话?   对此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应该是局长和闫先生关系不好,要不然市长也不会拿黄金大劫案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局长,这点从穿越来曼谷第一天与局长的对话可以得到证明,而托尼显然是白道大佬和黑道领袖斗争的牺牲品。   第二个:如果托尼是劫匪,搞定车上人员后逃离现场,夜里杀到唐人街劫持阿香,要知道托尼背后还有北哥、越南仔、金刚,他为什么不喊三人过来帮忙,要独自面对功夫了得的唐仁和聪明伶俐的秦风?是手枪给了他这么做的勇气?还是说他想独吞黄金,不惜铤而走险?   结合今天上午的调查,他发现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其中的弯弯绕。   另外,他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闫先生手下马仔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不是国内的黑社会能比,昨晚偷袭不成,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另找机会下手。   得尽快想个办法摆平他们。   “妈的狗系统,这叫普通难度?这特么是噩梦难度吧?”林跃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不是没有看过穿越文,以前在剧场等戏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窝在避风或者阴凉的角落看小说,人家的主角吃饭能加力量,喝水会得技能,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可是他呢?   自以为得到系统就能晋级CEO,逆袭白富美了,结果一个普通难度的电影世界任务都快给他整歇菜了。   ……   吃完中午饭,他找了个借口离开警局,驱车前往北哥等人藏身的废弃木材加工厂。   他到的时候三人刚刚吃过饭,条件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因为除了泡面和咸菜,脏兮兮的木质餐桌上多了几根烤肉串,旁边还有三个空啤酒瓶。   “托尼,你可算来了。怎么着,有结果了吗?”   北哥用面巾纸擦了擦嘴上的油,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金刚就简单多了,俩手往嘴巴一抹,这顿饭就算完了。   “别着急,指纹比对需要时间。”   上回他给三贼提供了报废面包车的位置信息,为的是给唐仁和秦风一个相对安全的查案空间,不成想他们还挺聪明,完事把方向盘搬回来,要他拿去警局采集上面的指纹进行比对,这样就能查清楚是谁运走黄金了——如果唐仁没有撒谎的话。   李在颂帕工坊躲了七天都没留下指纹,又怎么会在报废面包车上露出马脚?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三人,因为这样能给自己增加一些主动性和掌控力。   “托尼,你的手怎么缠着纱布,受伤了?”越南仔眼力不错,第一时间发现他衬衣袖子下面的白色纱布。   “昨天晚上被人划了一刀,不碍事。”   “这可是袭警啊,知道是谁干的吗?”   林跃走到餐桌前面的空心砖坐下,拿起旁边放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闷了两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动手的人是闫先生手下马仔。”   越南仔的脸色变了变,他们不是不知道,失窃的四家金行就是闫先生出资经营,如今那些人盯上托尼,天知道三人会不会因此暴露,一旦落到那个老东西手上,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林跃察觉越南仔的微表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别担心,这件事与闫先生无关。如果我没有猜错,偷袭我的三个人里面就算没有第五名盗贼,也一定跟那个人有关系。”   “你是说……跟我们一起盗窃金行的第五个人有可能是闫先生手下?”   北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当时动手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家伙有古怪,好像对金行内部环境很熟悉,原来是内部人员捣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林跃点了下头:“我这两天一直在查那个人的身份,可能是逼得紧了些,他们担心被闫先生揪出来,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   金刚憨憨地笑了两声:“托尼,你得小心啊。”   “嗯,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办法先下手为强,搞定第五个盗贼以及他的同伙。”   “这……不容易吧?”   北哥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别有心事。   林跃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第五个盗贼和其同伙盯上他,摆出一副除之而后快的姿态,北哥、越南仔、金刚为了小命着想,势必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这三枚鸡蛋能不能磕碎砖头。   “你们不想要那些黄金了?”   “你确定黄金在他们手上?”   林跃摇头说道:“只是怀疑。”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北哥三人:“你们看看这个,是我在调查唐仁谋杀颂帕的案件时找到的一段视频记录。”   林跃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拉三贼下水,把他们变成自己跟三名偷袭者战斗的资本。手机播放的视频是他在照相机SD卡里找到的隐藏文件,里面记录着第五个人劝说颂帕抛弃他们,打算独吞黄金的证据。   当他们知道第五个盗贼与颂帕两人心里的小九九,会有怎样的反应?   林跃细心留意三人脸上表情。   即便是最具内涵,最有见识,最能沉得住气的北哥,看到视频内容后也不免暴跳如雷。   “我去你玛德,这孙子也忒不仗义了。”   越南仔搁旁边说道:“北哥,我们给他骗了。”   “操,骗我们一回不成,现在又来骗第二回,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金刚咣唧一拳下去,把吃饭的桌子砸掉半个角,一米九几的个头看起来像只择人欲噬的大灰熊。   林跃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奇怪,越南仔话里有话啊…… ###第二十三章 原来是你   “等等,什么第一回第二回?难不成你们在盗窃金行前有过一次合作?”   北哥听到他的问话清醒过来,同越南仔、金刚三人用目光交流一阵,转身走到林跃跟前,把手机递过去的同时叹了口气:“托尼,我们骗了你。”   林跃沉声说道:“什么意思?”   “其实让我们配合你找寻失窃黄金的人就是视频里有双白虎纹身的人。你跟黄兰登展开行动没多久他便电话告知了我们颂帕被人谋杀的事情,说黄金给人黑吃黑了,还说会帮我们安排一个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做内应,找到黄金后大家平分,接下来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跃在心里连骂无数个“卧槽”,特么的这一个个的……   局长、北哥、颂帕、小女孩儿思诺、思诺的养父李,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在夹缝中谋求自己的利益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将了一军,要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给他敲响警钟,因为想要利用北哥三人拿出照相机SD卡里的文件,搞不好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对,不只是埋在鼓里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忽然退后一步,拔出腰里的枪对准北哥三人:“你们在利用我!”   一直以来北哥三人都是为从唐仁口中打探到黄金的下落才配合他,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是第五名盗贼,那么当对方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威胁想要杀人灭口,前面三人会站到哪一边?   “兄弟,别激动,有话好说。”   北哥把手举过头顶:“你是被我们骗了,可我们也是被那个家伙骗了,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受害者。”   越南仔补充道:“要是早知道那人在盗窃金行后想把我们甩掉独吞黄金,我们又怎么会继续跟他合作?”   “对对对。”北哥说道:“刚才看完那段视频我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利用我们呢,完事很可能跟上回那样来个卸磨杀驴,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那一份。”   林跃目光里的寒意有所减弱,虽然他知道了被欺骗的真相,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拉北哥三人做垫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他们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大哥……我们真得不知道他是谁,这几天他都是通过手机联系我们了解事情进展。”   林跃稍作考虑把枪收了起来,因为对于前方三人来讲,他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在揭露第五人身份这件事上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   “北哥……”越南仔拽了拽北哥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跃注意到他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跟自己对视。   金刚性子直,说话没那么多顾虑:“北哥,越南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已经把托尼过来的消息发给了那个人。”   “操,你们可真积极。”   北哥恶狠狠地看了爆炸头一眼,拉着林跃的手就往外走:“快走,那些人很快就会过来这里。”   谁知道才迈出两步,林跃猛地甩开他的手臂。   “北哥、越南仔、金刚,你们想不想报仇?我有一个计划。”   ……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面包车在距离木材加工厂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停下来,随着车门打开,里面走下三个人来,他们都带着枪,用黑色方巾把头包起来,只露出鼻子上面的部分。   其中一人走路有些跛脚,还有一个夹紧左臂,似乎带着伤。   三人在入口前面停下,前面的小个子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嘟……嘟……嘟……   电话能够打通,但是没有人接。   厂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三到锐利的目光对望一眼,快步走到厂房门口用力一推。   吱咯咯……   低沉的响声中,锈迹斑斑的金属门向内侧打开。   里面不见人影,只有碎裂的圆桌,凌乱的脚印,秋千也歪倒在一边,角落里还有疑似血迹的暗红斑点,从现场痕迹来看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   夹着左臂的人来回走动一阵,确定厂房没人,走到两人跟前摇了摇头。   “走。”   小个子招呼两人一声,转身往外面走去。   三人来到门口,前脚才迈出去,猛听旁边传来一阵咔咔脆响,四把枪分别指在他们头顶。   “你们是在找我吗?”   林跃用枪指着中间的小个子,走过去一把拉下蒙脸的方巾,露出后面满是不解的脸。   这张脸他见过,昨天傍晚与闫先生说话时,舞台前面的沙发凳上坐着一个拿拐杖的中年人,唐仁曾误认为那就是闫先生,差点吓尿裤子。   中年人左边是个四眼仔,四眼仔左边的卡座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有阿拉伯人血统的光头,怀里搂着身材高挑的美女。因为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意思,林跃当时多看了那个家伙几眼,结果被凶神恶煞地瞪了回来。   眼前的小个子就是那个光头佬。   他又把另外两人蒙面的方巾扯掉,其中一个是电影剧情里与托尼在面包车打斗的男子,最后那个他不认识,但是肩膀上的伤很眼熟。   “进去。”   把三人腰里插的枪拆下弹匣丢在地上,林跃将他们赶进厂房,用手铐铐在机器的铁管上。   “你们三个家伙居然背叛我!”   混血哥恶狠狠地盯着北哥三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他叫三人配合托尼找黄金,到头来却变成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的小弟,这种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特别恶心。   北哥走过去笑着拍拍他的脸:“是你背叛我们在先的好不好,想要黑吃黑的兄弟,北哥我一生打雁,今天差点给雁啄了眼。”   越南仔过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你个狗东西,居然想吃独食。”   “就是,托尼还给俺们钱买饭吃呢,你狗日的一个大子儿不出,还要俺们给你干活。”   金刚举起霰弹枪的枪托就往他头上砸。   林跃害怕金刚把人打死,从后面抓住枪柄,这一击没有打下去。   他拿着手机给铐在铁管上的三个人拍了张照片,又走过去撩起混血哥衣袖,果然在靠近手腕的地方看到一个双白虎纹身,跟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盗窃金行的第五个人是不是他?”   北哥说道:“没错,就是他,虽然当时没有露脸,但我记得他的声音。”   啪!   那边金刚一巴掌打在左肩受伤的男子脸上:“你再瞪我一下试试。”   林跃走过去拍拍大块头的肩膀:“金刚,别激动。打人呢……应该这样。”   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人腹部,猛听一道闷哼,然后是连续的咳嗽与粗喘,一副要把早饭呕出来的样子。之后一记鞭腿抽在旁边那人脸上,肉眼可见的血自耳孔往外流。   金刚在一边看得直瞪眼,心想这小子下手比想象中黑的多,一点不像电影里那些人模狗样的警察。   林跃本来就不是警察,加上昨晚险些给人弄死,心里一直憋着火,烦躁的很。现如今把三名歹徒抓个正着,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确认黄金大劫案第五名盗贼,任务目标达成,是否返回主世界。”   脑海响起一道不喊人类感情的提示语。   林跃长舒一口气,心想经历诸般困难,终于找出黄金大劫案的主犯,完成了系统交代的任务。   不过,他暂时还不会回去,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完结不代表一切圆满,如果他的推理没有问题,这件事另有隐情。 ###第二十四章 让人讨厌的聪明人   “北哥、越南仔、金刚,看好他们,我先回警局打听一下指纹比对工作的进展,完事再来处理这三个家伙。”   “放心吧托尼。”北哥从肩膀有伤的男子兜里掏出一个钱夹,里面塞着差不多一万泰铢:“玛德,害我们吃了那么久的土。”   左边越南仔一把扯掉混血哥脖子上带的金项链:“这是利息。”   林跃含着一支烟离开木材加工场返回警局,下午就窝在工作大厅哪儿都没去,黄兰登傍晚的时候回来,说只差一点就抓到唐仁了,天知道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工地顶楼摔下去竟然掉进施工电梯里,就那么跑了。   回想一下电影剧情,现在那俩人应该在颂帕工坊寻找证据,接下来就是托尼劫持阿香,逼唐仁说出黄金藏匿地点的剧情,再晚点是医院上演的一幕闹剧。   如今自然不会发生劫持人质事件,北哥三人也不会被警察抓。   “托尼,你查什么呢?别弄了,一起去喝一杯。”黄兰登很郁闷。   “不了黄SIR,我晚上约了人,你自己去吧。”   “你?约了人?”   黄兰登翻个白眼,心想这家伙终于开窍了,完事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工作大厅。   掌灯时分,林跃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唐仁的电话。   “喂,唐仁,烧烤的味道怎么样?很舒服吧,麻痹的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怎么没烧死你。”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刚差点被火烧死。”   “我不仅知道你们差点被火烧死,还知道你们晚饭吃的是汉堡,秦风还在颂帕的工坊里带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电话那边一阵冗长的沉默。   一段时间后传来秦风的声音:“你……你想干什么?”   “我帮助你找到凶手和黄金,你们也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我……我考虑一下。”   嘟嘟嘟……   秦风挂断了电话。   林跃很郁闷,心情很不爽,他帮了俩人许多忙,现在要对方帮他一回咋就这么难呢?   日你娘个腿儿,我特么上辈子欠你们的!   其实他也能理解秦风为何不近人情,作为一个侦探迷,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已经接近案件真相,现在他打电话说要帮助俩人解开谜题,不是等于打最强大脑的脸么,少年当然很不服气啦,这份清高和自信从秦风在闫先生面前夸口三日找到黄金可见一斑。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妥协才行。   他在不见动静的柳树下面来回走动片刻,眼睛一亮。   有了!   ……   电影剧情的第六天。   林跃吃完早餐从家里出来,把车停在幸运咖啡馆门口,小心监视对面公寓楼的动静。   虽然昨天晚上没有托尼劫持阿香的情节发生,也没有医院枪战戏码,但是秦风和唐仁两人绝对不敢在李休息的时候来这边寻找杀人动机,他们要来也会选择第二天。   现在秦风已经基本确认李的凶手身份,接下来就是寻找作案动机、破解密室脱身疑问及找到黄金藏匿处的高潮部分了。   很快,两个穿军绿色风衣的人在附近巷口观察一阵,快步走进楼道。   来了!   林跃往公寓楼三层瞟了一眼,窗户那边有人影晃动。   他点了支烟放在嘴边,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青烟缭绕升腾,遮蔽了浓重的黑眼圈。   昨晚他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休息,总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就在香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楼道口人影一闪,秦风抱着吃了安眠药的思诺冲到街上,拦了一辆计程车驶向最近的医院,林跃启动车子跟在后面。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给黄兰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在便利店旁边停车等候。   没过多久,一辆又一辆警车驶入医院,黄兰登指挥手下由各入口同时进入医院。   与此同时,急诊室外面闲逛的唐仁注意到大门冲入的警察,一时间方寸大乱,拉着秦风冲进楼道间,准备从后门撤离。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又原路返回,神色仓皇地往楼上跑。   警察几乎堵住所有去路,他们成了菜瓮里的鳖。   “怎么办?怎么办?”   唐仁完全没了主意,汗珠子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滑。秦风同样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便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唐仁拿出来一瞧:“是托尼打过来的。”   秦风咽了口唾沫:“我来。”他拿过手机按下接通键。   “我帮你们从医院出去,事后你也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成……成交。”   他们现在已经被逼上绝路,除了接受托尼的提议根本没有多余选择。   “尽量多坚持一会儿,救兵马上就到。”林跃说完挂断电话。   秦风把手机还给唐仁,拉着他继续往上爬。   另一边,林跃拦下一辆计程车,给司机报了位置后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东西找到了,人和货都在扎嘎瓦医院。”   “那些人?先铐着,回头再处理他们。”   ……   十五分钟后,林跃推开木材加工厂的大门。   三名歹徒被铐在作业台的铁管上,看起来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脸色发白。   “呜呜……呜呜……”看到林跃过来,混血哥本能地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因为嘴巴外面贴着胶带,只能发出呜呜的鼻音。   刺啦。   林跃走过去一把扯下黑胶带。   “咳,咳……”那人发出两声干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放……放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放了你?可以呀,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跃用枪挑起混血哥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段话。   “呸,做梦!”   “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的。”   林跃站起身来,枪口转向左边,嘭的一声,右肩受伤的歹徒瘫倒在地,眉心多了个窟窿,血出出地往外冒。   混血哥吓得打了个哆嗦。   嘭!   第二声枪响。   右面那人同样被一枪爆头,血从后脑勺涌出,在地面漫成一团。   混血哥打量一眼死去同伴,又看看冒烟的枪口,望着林跃的目光充满恐惧。他明明是一个警察,可是为什么下手这么黑,说杀人就杀人,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冷静到让人发指。   其实林跃自己也有些奇怪,作为一个活了二十几年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人,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液竟然没有多少心理波动。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他认为主要原因是托尼的心理素质很强,毕竟是当警察的人,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而且这三个家伙前天晚上险些要了他的命,杀了他们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猜到了你也没有办法,你敢杀我吗?不,你不敢,因为他们俩死了,就剩我一个人能帮你洗脱罪名了,只有我在法庭上包揽罪责,才能平衡你们所有人的利益。”   混血哥一脸狰狞地大笑起来,托尼想要在泰国混,继续当警察,必然要留他一命。   “我讨厌聪明人,尤其是自作聪明的那种。”林跃瞄了他一眼,枪口微偏,迅速扣动扳机。   嘭!   混血哥头顶绽出一团血花,人往旁边歪倒,身体抽搐几下就没有动静了。   林跃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把枪丢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往外面走。   叮铃铃……   阳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第二十五章 公平交易   “喂。”   “出来了?”   “医院前面有家便利店,旁边停着一辆银色丰田车,门没锁,钥匙在手套箱里。”   “还有,黄金在颂帕工坊,还记得那根降魔杵吗?砸烂配套佛像就找到了。”   结束与秦风的通话后,他打电话叫了一辆计程车,朝着唐人街警局驶去。   路上黄兰登打来电话问他去哪里了,还说盗窃黄金的三个贼已经抓获,现在他们正在搜查从医院逃走的唐仁和秦风。   林跃说他一直在跟踪那两个人,他们从医院逃出来后往颂帕工坊的方向去了。   黄兰登喊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然后便挂断电话指挥人手赶往颂帕工坊。   十分钟后,林跃来到唐人街警察局。   大部分警察都被黄兰登和坤泰调去追捕嫌疑犯了,大厅里只剩两个新人处理日常工作。   “托尼哥,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看到他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一人满脸疑惑地问道。   “嗯,回来拿点东西。局长呢?”   “局长有事出去了。”   另一个人捧着咖啡杯说道:“怎么样,抓到唐仁没有?”   “还没有,不过黄SIR已经知道他们往哪里逃了,正带人去追。”   林跃随意敷衍两句,拿着东西离开警察局,找了一辆车驶向颂帕工坊所在区域。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唐仁和秦风上了一辆警车,黄兰登把佛像丢给坤泰处理后,正要前往思诺所在医院抓捕杀人凶手,抬脸一瞧发现林跃从警戒线外面钻进来。   “托尼,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才来?”   告诉唐仁在医院的是他,说追踪唐仁来颂帕工坊的也是他,然而整个抓捕过程没有任何一名警员注意到他的身影,要不是案情变化太快,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黄兰登早就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向了。   “哦,早晨吃的东西不卫生,刚才去厕所了,完事回来你们已经把唐仁抓住了。”   “靠。”黄兰登竖个中指,走过去拍拍林跃的肩膀,凑到耳边说道:“看到没有?副局长是我的了。晚上哥哥带你去吃花酒,NANA还是COWBOY任你选。”   “那个,不好意思,我晚上可能有个约会。”   黄兰登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他,昨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黄SIR,大家都等着你呢。”   黄兰登这才反应过来,招呼大家赶紧上车,随唐仁去医院寻找真凶。   林跃坐进副驾驶前与旁边车辆后排坐的秦风有一瞬间的目光交汇,他读懂了少年内心的忌惮与佩服。   看来小侦探已经猜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按照他的剧本在向前推进。   ……   “你在想什么?”   前往医院的路上,带着手铐的唐仁注意到表外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想托尼的事情。”   “案件即将真相大白,马上就要抓到凶手了,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这几天我们做的事情都……都在一个圈圈里打转,那个托尼好……好像一直站在圈子外面看着我们。”   “切。”唐仁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当初他给我们案情资料和警官证的时候你还说他是盗贼的同伙,这么做是为了黄金,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你还说我,当……当时在闫……闫先生面前,是……是谁说他是盗……盗贼的。”   “我那么说,还不是因为信了你的鬼话。”   “靠,我……我就没见过像……像你这么无耻的人。”   “如果托尼不是盗窃黄金的人,那第五个贼又是谁呢?”   “我……我觉得这……这个问题,你……你应该去问……托尼。”   “还有,他到底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下……下午就知道了。”   “你们两个别吵了。”   负责押送的警官用警棍敲敲车座后面的铁栅栏,示意他们闭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电影剧情的翻版。   众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就在思诺身边,经过一番对质,秦风拿出了可以作为证据的蓝牙音响。   李眼见事情败露,在留下一句“你不知道”后撞破病房窗户纵身跃下,刚好落在坤泰的车头当场身亡。   ……   下午三点左右,唐仁和秦风洗脱嫌疑离开警察局,还没等实实在在喘口气便接到林跃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三人在一家距离唐人街不远的小旅馆见面。   “这……这是什么东西?”   秦风看着笔记本电脑里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文件感觉头皮发麻。   林跃把两杯咖啡放到靠窗的茶几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第五个盗贼的身份?按我说的找出文件里藏得东西,我就告诉你第五个盗贼的身份。”   唐仁翘着二郎腿坐在茶几旁边的藤椅上,喝了一口林跃带过来的咖啡:“嗯,味道不错。”   “好喝吗?幸运咖啡馆的。”   “什么幸运咖啡馆。”   “就是那个‘一百铢’喽。”   “靠。”唐仁想起某个不男不女的服务生,突然没了胃口。   “你……你是从哪里……知……知道幸运咖啡……馆的?”秦风停下手头工作,扭脸看着一半面孔在阳光下一半面孔在阴影中的林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   托尼在阿香的家里给他们打掩护;在他们要找坤泰帮忙的时候提供案情资料,还把警官证一并留下;昨天夜里问他们火灾的事情;今天又导演了一场大戏,把他们俩、三个贼人,还有黄兰登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开始他认为托尼在打黄金的主意,最后发现不是,更加让人震惊的是,那个男人似乎早就知道黄金藏在佛像里,却一直没有做什么。   如果托尼的目的不是黄金,那会是什么?   一百零一公斤黄金,换算成人民币的话足有三千多万,有几个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我不仅知道幸运咖啡馆,我还知道你们在闫先生面前说了什么。”   林跃猛地扯了唐仁一把,握着他的手腕往背后一别,面朝下推倒在床上。   “王八蛋,我好心帮你们,扭脸就给我卖了。”   唐仁疼得直咧嘴,中间那颗金牙不断摩擦散发异味的床单:“都是他,是他说你是盗窃黄金的第五个人,我才对闫先生那样讲的。”   “嗯?他说的?不是你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拿我去凑数的?”林跃握着他的手腕往上一掰。   “哎哟,疼疼疼疼,你轻点。”唐仁像个大虾一样弓着身子求饶:“托尼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好吗?反正黄金已经找到,闫先生也不会送我们去喂鳄鱼了。”   林跃踹了他一脚后放开手:“黄金是你们找到的,又不是我。”   唐仁从床上起来,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难道你也立下军令状了?”   “还不是你害的。”   “托尼哥,对不起啦。”   唐仁心中有愧,不敢用正眼看他,目光躲躲闪闪,表情畏畏缩缩。   他只是看起来憨憨的,其实一点不傻,如果是因为他在闫先生面前撒了谎,林跃被逼着立下同样的军令状,然而对方明知黄金藏在什么地方,却没有汇报给闫先生,而是帮助他们洗清罪名,这份恩情可大了去了。   “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去找闫先生,跟他说明事情真相,求他别再追究了。”   “是……是个办法,我……我觉得你……应该带着阿……阿香一起去。”   “你闭嘴。”唐仁说道:“要不是你自作聪明,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   他有足够的理由怪罪以聪明人自居的表外甥,因为直到昨天晚上他们还在怀疑托尼,要不是今天被逼到角落,只能选择相信,搞不好还在那里寻找证据来坐实托尼是黄金大劫案罪犯之一的猜想呢。   秦风没有理他,扭头看向林跃:“还有一个办法……那……那就是用第五个盗贼的身……身份,换……换取闫先生的……原谅。”   他说这句话时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跃,似乎想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点什么。   “行了大侦探,别在我面前玩试探的把戏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林跃微笑着道:“既然那个人能把所有人玩的团团转,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好退路?”   秦风眼神一变,表情有些尴尬。   “干活吧,你今天晚上有的忙了。”他走过去拍拍少年的肩膀:“饿了点外卖,渴了喝咖啡,总之天亮前你必须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秦风转过头去看着笔记本屏幕,眼光闪烁不定。   托尼给他看的东西一定很重要,说不定解开谜题的关键就在里面。   侦探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追求真相,找出隐藏在事件背后的秘密! ###第二十六章 我杀了你的人   从房间出来,林跃拨通了局长的电话。   “喂,局长,事情搞砸了。北哥三人被黄兰登抓住,黄金也给坤泰运回局里了。”   “我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闷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睡醒。   “局长,万一那三个家伙把我供出来,你得保我啊。”   “他们供你出来,什么意思?托尼,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跟那三个贼有牵扯?”   “局长,不是你叫我配合他们三人的吗?还说拿到黄金大家平分,拿不到黄金就抓他们的人捞功,完事无论坤泰和黄兰登谁当副局长,空出来的警长位子都是我的。”   “托尼,我什么时候对你讲过这样的话?”   “你个王八蛋阴我!”林跃愤而骂道:“颂帕死亡那天上午你找到我,说是合作干一笔大买卖,事成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就算情况有变也会全力保我平安。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你跟我讲你没说过那些话?”   “托尼,你这是诽谤!我从来没有说过上面的话,那天叫你去局长办公室也是本着关心下属的想法询问你母亲的病情,建议你暂时停下手头工作去医院陪护老母,是你自己执意追查盗贼下落,寻找黄金去向。当时我还赞扬你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警察,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跟三个盗贼混到一起。托尼,如果你真的干了违法犯罪的事,我劝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来警局自首,考虑到你母亲的健康问题,事后我会请求法官念及人情,做出对你有利的判决。”   “你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老鬼,我日你姥姥。”   “托尼,我这儿可录着音呢,再这样说话我会追究你的诬陷罪。”   “好,你够狠,够毒,够黑。”   林跃气急败坏地说道,完事挂了电话。   烟灰簌簌飘落,然后是带着微弱火光的烟头儿,掉进泔水桶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林跃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事情跟他想的一样。   为什么电影剧情中托尼干掉面包车上的人后独自一人前往唐人街劫持阿香逼唐仁说出黄金去向,还不惜卖惨求理解?   他了解闫先生是一个无法以常理沟通的人,跟那些人去了一定没好果子吃。在干掉面包车上的人后,很可能给局长打过电话,但是没有得到积极回应。   走投无路的托尼只能孤注一掷,选择用阿香来换取黄金跑路。   ……   电影剧情的第七天,上午六时五十二分。   满眼血丝的秦风伸了个懒腰,拿起放在笔记本电脑右侧的水杯晃了晃。   咖啡早就喝没了,杯子边沿残留着一抹灰褐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两个人,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往唐仁脸上砸过去。   “谁,谁啊?谁砸我?”   在来自警方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唐仁度过了难熬的六个昼夜,现在终于能够放松身心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不曾想被突如其来的枕头砸醒,气的脸色铁青。   “秦风,你干嘛!”   “倒……倒咖啡。”   “一杯咖啡,你自己不能倒啊?”   “是……是你昨天说的,要……要在旁边帮我的忙,尽……尽可能早点找出托……托尼想要的东西的。”   两人的谈话把林跃吵醒了,揉揉惺忪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你要的东西找……找到了。”秦风满是倦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历时半日,总算完成了托尼交付给他的任务。   林跃听说赶紧从床上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大步来到办公桌前,划动键鼠寻找秦风标记出的数据。   “你个小兔崽子故意整我。”   唐仁大声说道:“我可是你舅舅啊,没大没小。”   “表……表的。”   “靠,需要别人的时候血浓于水,不需要的时候就成远房亲戚了。”   “还……还不是跟……跟你学的。”   俩人争辩亲疏的当口林跃穿好衣服鞋子,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朝外面走去。   “谢了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消失不见。   “托尼,今晚叫上黄SIR一起喝酒。”   走廊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靠,跑的比兔子还快。”唐仁说完平移视线到秦风脸上:“他让你找的究竟是什么?”   “动……动机!”   “什么动机?”   “犯……犯罪动机!”   “李的犯罪动机不是找到了吗?”   “他……他找的不……不是李的犯罪动机,是……是别人的。”   “谁的?”   “我……我猜……是……算了,这件事跟……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你想……想死啊,说……说话说一……一半。”   唐仁模仿秦风的语气表达内心不满。   少年侦探没有理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墙头悬挂的西洋油画《最后的晚餐》,直挺挺扑倒在床上。   “2点前记……记得叫醒我。”   晨光透过拉开一线的窗帘照在他的脸上,感觉有些晃眼。   经过一整夜的努力,他隐约猜到林跃要做的事情,心里有困惑,有震惊,有理解,但更多的还是佩服。   就像昨天对唐仁说的话,他们一直在圈子里转来转去,而托尼一直在圈子外面看着他们愉快地玩耍。   ……   下午1时13分,林跃由计程车下来,朝前方大院走去。   电动门紧紧闭着,一台球型摄像机缓缓旋转,将周围区域纳入监控范围。   林跃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很快,电动门打开,一个穿灰色背心,手臂纹龙的男子打里面走出来。   没有语言交流,两人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男子往后偏偏头,示意林跃跟他进去。   先是一道石屏,石屏后面是积水的小池子,水从假山汩汩流出,带着哗哗的轻响注入下方水池。院子里种着很多石榴树,角落还有几株鸡蛋花,蜜蜂在蕊心钻进钻出。   林跃沿着脚下石路走了几十米,来到一座绿植环绕的木楼前面。   门口站着四名壮汉,其中一人牵着条威风凛凛的罗威纳犬,用审视犯人的目光不断打量造访者。   “慢着。”一个留平头的男子走过来,在林跃胸前和腰部摸了摸,又详细查验一遍电脑包里的东西,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放他走进客厅。   宽大的茶几旁边围着一圈沙发,闫先生穿了件浅蓝色衬衣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双手叠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用戏谑目光打量外面走来的人。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壮汉,黑衣黑裤黑皮鞋,膀子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我还没有派人去找,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林跃无视场间近乎凝滞的气氛与周围带着敌意的目光,径直走过去坐下。   闫先生挑了挑眉,目光微寒。在对待年轻人的态度方面,他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礼貌,但是很在意对方有没有礼貌。   “我那天在夜上海喝酒的时候说过,三天内你要是找不回黄金,就把你丢进湄南河喂鳄鱼。”   林跃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拉开电脑包拉链,把笔记本拿出来放在茶几上,一面按下开机键,一面不客气地道:“嗯,是有这么个事。”   他的表情很平静,风轻云淡的样子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闫先生说道:“你不会认为黄金找回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当然不会。”   操作程序加载完毕,屏幕一闪,一个躺在跑车机箱盖上的妖娆模特倒映在林跃的瞳孔。   “因为我杀了你的人。”   说话的同时,他把一张照片丢到闫先生面前。 ###第二十七章 有故事没酒   照片的主角是三个死人,都是被一枪爆头,死的还算痛快。   沙发后面站的两个人一下子绷紧神经,背负的手放开,从厚实的掌面到粗糙的外皮可以得出他们是练家子,普通人绝对招惹不起的结论。   门外站的人也走了进来,刚才检查林跃有没有带武器的平头男子把手放到腰上,那里插着一把手枪。   “闫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谈笔生意。”   “单独”两个字他咬的很重,顺势把电脑屏幕转向闫先生的位置。   “小子,你这是找死!”   平头仔拔出手枪,右手拉动套筒,咔嚓,子弹上膛。   林跃拿过茶几中间果盘里的香蕉,剥开外面黄橙橙的皮咬了一口,没有因为枪口指在头顶表现出恐惧与慌乱。   对面的中年人直起身体,打量一眼茶几上的照片,又看看占据电脑屏幕的表格,脸色由刚才的戏谑转为惊疑,然后是一点点愤怒与凝重。   “跟我来。”   阴冷的目光在林跃身上停顿片刻,闫先生从沙发上起来,朝着后面的房间走去。   林跃拿着没吃完的香蕉起身,对平头仔笑笑,直接把剩下的部分按在他的脸上。   “香蕉好不好吃?”   “王八蛋!”平头仔敢怒敢言,就是不敢开枪。   林跃拍拍他的胸口往后使劲一推,跟随闫先生的脚步走进书房。   面北的窗户开着,白色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林跃看了看表,想着秦风现在应该知道了颂帕是同性恋的事情,或许现在已经赶到医院,正在给思诺讲故事。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姓闫的年轻人,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臭名昭著的金三角,在一位毒枭手下当马仔,他敢打敢拼,行事果断狠辣,没用多长时间就崭露头角,成了毒枭的得力助手。”   “后来毒枭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个年轻人,还分了许多生意给他,闫姓年轻人手里的钱和手下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就这样安心经营了一段时间,毒枭在与竞争对手的一次火并中被杀,贩毒集团群龙无首,多位骨干蠢蠢欲动。就在这时,闫姓年轻人带着一班手下设伏,最终杀死了毒枭的死对头,为他的岳父报仇雪恨。”   “这件事后,众马仔推举闫姓年轻人为新首领,继续经营毒品生意,不断地做大市场和蛋糕,积累了海量财富。”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泰国开始加大力度对外开放力度,制定了以发展旅游业为中心的国家级战略,还为此开放了色情产业,但是对毒品交易实施更加严厉的打击措施,使得金三角地区泰国境内毒贩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这时候的闫姓年轻人已经变成闫先生,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转型和洗白的大好时机,于是逐渐放弃毒品生意,把目光投向曼谷,用手里的钱投资旅游业、餐饮业、日用百货与贵金属等行当,原来的毒枭摇身一变成了政府的座上客,他的投资不仅带动了市场与就业,闫先生华人的身份更是一个与北方大国沟通的桥梁,随着华裔游客成为泰国旅游市场消费主体,‘闫先生’这三个字也变成一块金子招牌,形成黑白两道通吃的局面。”   “有句话叫船大了不好调头,闫先生的资产在市场迅速扩张的同时,也吸纳了大量外来资金,有泰国权贵的,也有外国商人的,盘面越来越乱。而曾经的马仔做惯了来钱像印钞的毒品生意,现在让他们进入低利润行当,这种心理落差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怎么样才能过上来钱快又没有多少风险的好生活呢?有人盯上了世界范围内迅猛发展的金融业。”   “当然,毒贩出身的人哪里有足够知识与经验玩转这么高大上的营生,不过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金融行为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又能躺利——洗钱。”   “闫先生老了,来到曼谷后就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开始的时候他对手下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泰国权贵需要这个灰色行业存在。可是近几年来美国政府开始强化国际反洗钱力量,包括德银、花旗、瑞士等金融业巨头在内,被以协查逃税为由,迫使银行公开储户资料,详细到每一笔汇款与转账的来源与去向都要切实可查。”   “在这种大背景下,别看现在泰国权贵跟他称兄道弟,一副情同手足的样子,真要惹来美国人的调查,那些人会第一时间把他舍弃。闫先生不愿意看到自己辛苦大半辈子攒下的家底卷入国际性的洗钱大案中,只能勒令亲信赶紧收手。”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当甩手掌柜的这段时间,手下马仔已经跟泰国权贵攀上交情,集团内部新老股东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很难像以前做毒品生意时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为了扭转局面,在减少甚至杜绝洗钱行为的同时打压异己,还能割那些权贵股东的肉,他派人盗窃了用来洗钱的四家金行,偷走黄金一百零一公斤。”   “闫先生没有想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算计,那个参与盗窃的手工匠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把黄金铸进佛像里面,更巧的是他突然被人谋杀,于是黄金就这么消失了。”   “为了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找回失窃黄金,他联合唐人街警察局长演了一出戏,选定一个名叫托尼的替死鬼。作为黄金窃案的主管警察,既能够用来寻找黄金,完事还可以构陷成第五个盗贼牺牲掉,再帮助另外三人逃亡国外或者杀害后沉尸公海,伪装成他们拿着黄金远走高飞的迹象,从而保护听命于自己的马仔。”   一段冗长的陈述,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故事,有小人物成为大人物棋子的无奈,也有大人物在时代背景下的沉浮。   啪,啪,啪……   闫先生转过身来,微笑着鼓掌:“好,你是一个好编剧,也有一个好故事,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合,我会请你喝一杯,或者在身边给你找一个位置,又或者学故事里的毒枭,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   林跃说道:“谢谢夸奖。”   “然而它只是一个好故事,没有实际价值。”   闫先生转过身去,低头看着书桌放的宣纸,上有“星耀紫薇”四个毛笔字,是他早晨起床后随手所写。   林跃知道上面那句话的意思——故事里的情节都是他的推论,盗窃金行的主犯混血哥死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闫先生参与了黄金劫案,现在三贼被警察抓住,只要小施手段就能坐实他是第五个盗贼的罪名。 ###第二十八章 第二个故事   “故事有没有价值,要看听故事的人。”   林跃说道:“我从没想过要把你送上法庭,比起做一名警察,我更愿意当个商人,用看得见摸得着的财富来伸张私人的正义。”   “哦?”闫先生来了兴致。   “用法律制裁一个人,需要犯罪动机、证据、证词、法律条例,但是讲故事不需要。外面笔记本里的东西是你名下产业最近几年资金异常流动记录,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可以看出里面的猫腻。我的手上还有颂帕和你手下马仔的谈话视频以及你手下马仔的证词,只要把这些间接证据公诸于众,附上我刚才那些话,你觉得人们会不会相信?”   “当然,这没有办法让你伤筋动骨,最多招来一些调查,闫先生有足够能量摆平。但是你手下那些马仔呢,他们会怎么想?往日与你合作的权贵会怎么想?道上混的小人物才讲义气,大佬需要的是规矩,而你作为一个破坏规矩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大?”   “我托尼是个小警察,你闫先生可是大人物,用我的命换你声名扫地,你觉得这笔生意谁是赢家?”   闫先生回头看着他,眼睛越眯越紧,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笔生意没有赢家。”   “对,所以我想跟你谈一笔双赢的买卖。”   林跃说道:“一百万美金、安排我离开泰国,我保证那些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世界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说到做到?”   “在这件事上你没有选择余地。”   林跃说完点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对话录音,完事盯着闫先生的脸:“所有的资料和证据我都存放在海外的服务器上,另外朋友手里也有备份,如果我被失踪或者被意外,东西不只会寄给检查部门,还会出现在TT、UTB、FB上,所以你最好盼着我一直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闫先生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原本想找个软柿子、替死鬼,不成想惹了个小钢炮。活了六七十年,他还是头一次阴沟翻船,被个小警察阴了。   林跃微笑说道:“合作愉快。”   闫先生脸上表情开始软化:“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与黄金劫案有牵扯的?”   “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金行有内鬼的事情吗?第二天我去了唐人街做调查,结果四家金行一切正常,职员脸上没有任何紧张情绪,管理人员还笑嘻嘻地请我喝茶,那时我就警觉起来,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电影剧情里,唐仁与闫先生见面后,托尼很快被人带走,由此可见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然而在林跃说出自己的怀疑后,被盗的四家金行不见一丝动静,联系晚上被人袭击的事情,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之后北哥三人说出混血哥是幕后黑手,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比想象的更糟糕,于是留了一个心眼,回到警局工作至深夜,通过查阅大量资料和闫先生名下资产情况,在脑海勾勒出一个阴谋雏形。   谁能想到,名义上黄金主人的闫先生,居然是黄金大劫案的策划者。   当然,争权夺利的斗争从来都是杀机深重,充满各种不可思议。   “按照唐人街警局的行事风格,我想过了明天他们就会对我实施抓捕,记得准备好一百万美金和跑路的船,明天上午我会联系你。”   林跃打开房门往外面走去:“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闫先生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除去不爽还有一丝淡淡的欣赏。   ……   林跃走出庭院,打量一眼天空漂浮的云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之前干净利落地打死三个马仔,并没有留下可以威胁闫先生的口供,事实上他一直在赌,赌闫先生不敢动他。   老话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有铤而走险的勇气,对方没有铤而走险的必要,一百万美元对于普通人来讲称得上巨款,对于闫先生来讲也就是资产的零头。   滴滴。   一辆计程车在道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吩咐司机去扎嘎瓦医院。   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驾车驶向市区。   半个小时后林跃由车上下来,进了医院后径直走向思诺的病房。   因为昨日养父李撞碎了病房的窗户,医生把她安排到走廊尽头的单人间。   “你是……”   她不认得林跃,只是感觉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之前俩人确实有过一次碰面,林跃去探李的口风时曾在走廊擦肩而过,昨天他也来过医院,但是一直站在人群后面,因为个子不高,完全没有在思诺面前露脸的机会。   “我是警察。”   “哦,你这次来是想问我养父的事情吗?”   他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问话。   “秦风来过了吧。”   “你说那个小侦探?”思诺放下手里的格林童话:“他刚走没一会儿,你如果找他的话得快一点了,不然客机就要飞走了。”   “我不找他,我找你。”   林跃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白纸,中间的折痕清晰可见。   “这么说来他跟你讲过颂帕是同性恋的事情了?”   思诺表情如初,眼睛里看不到惊慌和烦躁,嘴角洋溢着标志性的微笑:“警察先生,你怎么跟秦风一样,喜欢做各种各样的猜测。”   “猜测?”   林跃走到她的面前:“刚才秦风给你讲的那个故事精不精彩?意不意外?”   “他也跟你说了?”   “对啊,他也跟我说了,你猜我怎么回应他的。”   思诺摇摇头,用一副乖乖女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   “我说你的故事有一个漏洞,而这个漏洞,或许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漏洞?”   思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从男人踏足病房那一刻,她就有一种浓浓的危机感,好像身周的空气都凝固住,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远超以往的精力。   “那个故事里有一个男孩儿失踪了,男孩儿的父亲怀疑是儿子的女同学杀害了他,于是开始尾随与跟踪。女孩儿发现了,想要解决掉这颗定时炸弹,于是编造了自己被强暴的剧本写进日记里,然后故意让畸爱自己的养父看到,激起养父的杀心,按照日记里记载的手法潜入男孩儿家,杀死那个跟踪自己的男人。”   “秦风是这样说的对吧?”   思诺轻轻点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知道么?颂帕工坊的电脑需要密码才能进入,凶杀案发生后,警察都是干脆移走硬盘了事,作为修理厂的普通工人,又有几分可能破解电脑密码呢?他没有办法破解电脑秘密,又是怎么知道工坊的监控系统以七天为周期覆写数据的呢?答案只能是来自日记本,那么问题来了,写日记的女孩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思诺的脸一下子变了,脸上没有专注,只有紧张。   “我们来假设一下,女孩儿的养父是一个恋童癖混蛋,有没有可能男孩儿的同性恋父亲也是一个恋童癖混蛋?如果是的话,男孩儿和女孩儿作为同病相怜的人,是不是会有很多话题?”   林跃继续说道:“从女孩儿利用少年侦探,打算把养父送进监狱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她想要获得解放,那么男孩儿呢?是不是也有对自由的向往?我们再假设一下,男孩儿终于找到机会摆脱同性恋父亲,却又发现那个男人阴魂不散地缠上了心爱的女孩儿,这时他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走过去拿起平放在床头的格林童话,把它展开后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据说格林童话一开始是写给成人看的,里面有很多血腥内容。嗯,我还曾看过一本叫《白夜行》的书,里面的男主人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心爱的女孩子在太阳下手牵手散步,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读一读。”   思诺的脸在挣扎,努力地微笑:“谢谢,你讲的故事比秦风讲的故事还要精彩。”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林跃说道:“侦探都喜欢讲故事,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一个警察。”   思诺拼命挤出的最后一缕笑容迅速消失:“你还知道些什么?”   “闲暇时我查了一下,颂帕九年前和妻子离了婚,带着儿子丹从莱堪府搬到曼谷生活,一年后他的前妻嫁了人,但是颂帕一直没有成家。两年前颂帕前妻的现任丈夫意外身亡,她继承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并在丹失踪前几个月买了一张由莱堪府到曼谷的车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林跃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到思诺身边:“你觉得我应该抓住颂帕前妻这条线追查下去,还是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   思诺的手紧抓毛毯,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所有对她不利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给警察找出了破绽。   “怎么,害怕了?”林跃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你运气很好,我这个警察没几天可以当了。”   思诺抬起头,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起身往外面走去。   “你还不知道吧,李拿走了颂帕工坊照相机的SD卡,里面有你和丹的合照。”   房门打开。   房门关闭。   缝隙里飘来一个问题:“你觉得他跳楼前说的‘你不知道’有几个意思?”   思诺的视线慢慢移动到窗外,那里阳光灿烂,百花竞研。 ###第二十九章 我的药   林跃离开医院,先赶回家里告诉母亲赴美就医的事情,吃了晚饭后驾车前往唐人街。   昨天阿香给他打过电话,明面上询问案情进展,但是话里话外有一股担忧情绪。如今他安排好托尼和母亲的退路,可以说是没了后顾之忧,也该离开了,不过在那之前有必要跟阿香好好道个别。   酒吧里人头攒动,还没进门就能听到唐仁肆无忌惮的大笑,坤泰被一群警员围在中间,不断地甩动“秀发”,把杯子里的酒干下去。   就在今天下午,他从局长手里接过委任状,正式晋升唐人街警局副局长。说起这件事,脑子到现在都浑浑噩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七天来他做了什么?吃饭睡觉打豆豆,摸鱼玩牌看片片,混来混去最后反倒成了局长,黄兰登费了那么大劲原地踏步,什么世道……   太爽了!   “今天敞开了喝,所有消费都算我的。”   “泰哥够意思。”唐仁呲着金灿灿的门牙大声说道。   林跃没有进去,就在门口站着,直到酒保拍拍阿香的肩膀,往他站立的地方指了指,才朝外面使个眼色,转身离开酒吧。   在楼下站了一会儿,阿香带着一阵香风走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枚红色大花长裙,袖口有V字褶皱,脸上画着淡妆,口红也换成了浅色系。   林跃注意到她只戴了一副水晶耳钉,戒指和项链都没有戴。   “跟我来。”   她打开旁边的门,带着林跃上了二楼。   “闫先生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林跃还没等坐下,便听到她毫不掩饰关切的问话。   “何止是找麻烦?想必把我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黄金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你去给我弄点喝的,我慢慢跟你讲。”   “咖啡还是茶?”   “随便。”   阿香起身走到外面,由咖啡机里接了一杯咖啡放到茶几上,又拿出抽屉里的白砂糖包撕开,一边用汤匙不断搅拌,一边缓缓倒进杯子。   林跃道了谢,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完事迎着她的目光说出昨天与闫先生做交易的经过,以及黄金大劫案背后的故事。   阿香都听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件案子背后藏着那么多龌龊。   “你今天晚上过来这边是要跟我道别?”   她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林跃解开衬衣衣袖的扣子,露出后面层层包裹的纱布:“还有换药。”   阿香瞪了他一眼:“换药的事情谁做不行,非得我来?”   “你换药不疼。”   “不疼?那天是谁叫的像杀猪一样?”   “谁?反正不是我。”   阿香把急救箱拿出来,用剪刀剪开纱布外面的结,一圈一圈揭开,很小心地用医用酒精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当清洗过程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紧紧盯着那道5CM长的伤口,神色黯然地道:“凭什么?这不公平!做错事的是他们,为什么最后背井离乡逃亡海外的人是你。”   这个傻女人。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其实挺好的,那可是一百万美金,当一辈子警察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好?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声音里有浓浓的不忿与埋怨。   “有没有人讲过你生气的样子像一只猫?”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微微撅着的嘴,轻颤的鼻尖,灯光下好似披上一件朦胧的细纱,有一种诱人犯罪的美。   (这里被删了大约200字,因为某些不可名状的原因,那啥,你们理解就好。)   ……   翌日。   唐人街警察局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议论一件事——北哥招了,他把托尼供了出来,说托尼一直在给他们提供情报,坤泰的人还在废弃作坊里发现三具尸体,旁边扔着托尼的配枪。   黄兰登彻底歇菜了。   他忙活那么久,不仅升职加薪的算盘落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助手托尼也成了盗贼同伙。   新官上任的坤泰带着一干手下趾高气昂地站在大厅中间,等候局长到来。   “这是唐人街警局的耻辱!”   平衡车带着一股风冲进房间,尖脑壳下面是气急败坏的老脸。   局长狠狠瞪了黄兰登一眼,意思是说这事你也有责任。   “立刻发逮捕令。”   “快呀!还愣着干嘛?”   呼啦一声,旁边围的警员向后方散开。   便在这时,坤泰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局……局长,是……是托尼的电话。”   大厅里的人全都停下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当初唐仁被视为杀人凶手时,他在众目睽睽下接到唐仁的电话,现在托尼被定性为盗贼同伙,他又在众目睽睽下接到托尼的电话。   “托尼,你可别害我呀。”坤泰擦了擦脸上的汗,按下接通键,打开免提。   “喂,托尼,你现在哪里呢?”   “泰哥,谢谢你安排的船,到了几内亚我再给你打电话。”   “托尼,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我……我什么时候给你安排跑路的船了?”   “泰哥,我给你的邮箱发了一份文件,请注意查收。”   “托尼,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面子上,你可不要害我啊……”   嘟……嘟……嘟……   手机扬声器传出电子忙音。   “我可是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们得给我作证,都得给我作证。”坤泰手忙脚乱地走到有电脑的办公桌前,登陆自己的邮箱,点开那封标题为“给泰哥的礼物”的邮件,把附件下载到桌面解压。 ###第三十章 再见,唐人街   那是两份音频文件。   “喂,局长,事情搞砸了。北哥三人被黄兰登抓住,黄金也给坤泰运回局里了。”   “我知道。”   “局长,万一那三个家伙把我供出来,你得保我啊。”   “他们供出你来,什么意思?托尼,你在说什么呢?难不成你跟那三个贼有牵扯?”   “局长,不是你叫我配合他们三人的吗?还说拿到黄金大家平分,拿不到黄金就抓他们的人捞功,完事无论坤泰和黄兰登谁当副局长,空出来的警长位子都是我的。”   “托尼,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   众人面面相觑,这……好像是托尼和局长的通话录音。   第一份音频文件播放完毕,自动转入第二份音频文件。   “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老样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啊。就像我,大儿子没出息,在市政管理局呆了几年一直没什么发展,想要升迁必须拿出一大笔钱去活动。小儿子学习很努力,今年会结束朱拉隆大学的本科课程,明年准备前往美国就读硕士课程,同样需要一大笔钱,我现在警局任职,生活还能过得去,但是退休后呢,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的?”   “托尼呀,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对你还不错……”   抽屉拉动的声音。   “今天早晨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如果能够提供情报,协助他们找到杀害颂帕的那个人,拿到属于他们的黄金,事成后会分我一半。”   “……”   全场尴尬。   刚才众人是面面相觑,现在是不敢看别人,全都低着头眼瞅脚尖。坤泰一脸懵逼,黄兰登的面皮不断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忍得十分辛苦。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局长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啊。   局长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牛,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掀翻,无数纸张飞上天空。   “这是陷害,是栽赃,是嫁祸。”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托尼会录下当初在局长办公室的谈话,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撕破脸呀!   与此同时,由曼谷到马来西亚的航道上,一艘满载佛像雕塑的货船劈波前行,船尾的细碎水花伴着哒哒哒的马达声往两翼扩散。   海风湿热,咸腥扑鼻,远方有几只海鸥低空飞翔,时而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海面。   林跃看着身后跳跃的浮白,回想昨晚旖旎,身边似乎还残留着美丽老板娘的发香,不由微笑起来。   他背靠栏杆发了会儿呆,拿出兜里的手机丢进海里。   “再见,曼谷,再见,阿香。”   深深地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他唤出系统菜单,在内心默念“送我回去。”   ……   唰!   一道白光席卷视野,耳廓回荡着低沉嗡鸣,然后是大量重影。   他先听见喘息的声音,然后是心脏在胸膛跳动的感觉,遮蔽石阶的白迅速敛没,夜色浸染了一切。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已返回主世界。”   “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几次,一行汉字生成。   【任务:风起唐人街】达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隐藏奖励激活。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画面切换到任务栏,【任务:风起唐人街】右边问号闪烁一阵,迅速变幻形象。   奖励一:格斗技能【泰拳LV1】(说明:实用性格斗技艺,可以在近距离打斗中熟练运用膝撞和肘击。)   奖励二:主动技能【过目不忘LV1】(说明:集中注意力以发动技能,在获得充足睡眠前,能够获取时长六十分钟的过目不忘BUFF。)   “没有物质奖励,都是提升自身实力的技能?”   《唐人街探案》中有一段剧情是闫先生手下马仔受命去拿托尼,结果一车人愣是给他打得满地找牙,最后撞到路边石飞了出去,由此可见托尼是一个很能打的人。   林跃吸收托尼的记忆后,知道他报了泰拳的课程,闲暇时会去俱乐部练习,很明显,【泰拳LV1】来自托尼。   至于【过目不忘LV1】这个技能,自然是来自秦风了,之前林跃让少年侦探帮忙寻找闫先生名下企业洗钱证据,就是看中这项能力,没想到系统会把它作为任务奖励下发。   【泰拳】对应的是自保能力,【过目不忘】对日常生活和学习都有帮助,算是非常实用的两个技能。   这次的奖励还不错,不枉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   对了,不是还有隐藏奖励吗?   不会跟上次一样,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浮现出八顿蠢萌的表情和讨好的眼神,标准的舔狗模板。   “现在颁发隐藏奖励。”   系统提示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技能菜单被一行字取代——请宿主选择六个关键字,以筛选相符任务。   “输入关键字?意思是我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影视世界和角色?”   “可以这么说。”   呵……这次的隐藏奖励还不错,起码比一条狗看起来实际一点。   系统一共提供了六个关键词空位,也就是说他可以提出六个条件。   要怎么填空才好呢?任务难度不能高,最好是那种很容易完成,又可以尽情玩耍,没有生命危险和苦难环境的电影世界。   对,就是它!   他的脑海闪过沈腾自带笑点的脸。   当然不能是《飞驰人生》,赛车可是一项危险活动,搞不好会出人命的,也不能是《疯狂的外星人》,因为没有让人暴爽的感觉。   《夏洛特烦恼》?   重生炒歌混娱乐圈,烂大街的网文风。   《羞羞的铁拳》?   不管拳赛是输是赢,怎么不得捱几拳?为了虚名作践自己的身体,不是他的风格。   这样就只剩一个选择了,对,就是《西红柿首富》。   前两年有一个很火的词叫躺赢,这部电影是躺富,管他价值观正不正确,好不容易在《唐人街探案》的世界死里逃生,当下最需要的是放松。   大陆电影。   喜剧片。   奖励丰厚。   富豪。   花钱。   他连续输入这五个关键字,点下确认按钮。 ###第三十一章 全面发展   “筛查进程已启动,请宿主耐心等候。”   随着系统不含感情的声音淡去,界面自动返回上级菜单。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   力量10。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现有未分配属性点3。   技能: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泰拳LV1。   过目不忘LV1。   任务:铸剑湄公(已完成)。   风起唐人街(已完成。)   “咦?!”   他注意到未分配属性点不是2,是3,这说明难度系数高的任务,完成后奖励的属性点也多。   天堂难度属于新手限定,任务奖励会有加成,但是只能完成一次。   按照普通难度任务奖励3点属性的标准,简单任务应该会奖励2点,那么困难呢,4点?另外,困难之上是否还有其他难度?   林跃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上面的疑问只在脑海过了一遍就给他抛到九霄云外,把注意力转回分配属性点这件事上。   嗯,还是加力量!   一番操作后力量加到13,这个数字有点那啥,不过成长的快乐让他忽略了这个看起来很二的数字。   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打出多少公斤呢?   “汪,汪汪……”   狗的叫声在背后响起,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抹黑走到门口打开房间里的灯。   啪。   天花板洒落的光辉照亮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顿逗比气息满满的脸,然后是熟悉的布局。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放置的电子钟,当前时间20:33,距离他接受任务进入《唐人街探案》的世界最多过去3个小时。   他摸着瘪下去的小肚子说道:“走吧,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八顿狗眼一亮,发出两声短促吠叫,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满脸兴奋表情。   ……   第二天他睡到日上三竿才从被窝爬起来,洗漱完毕热了热昨晚打包回来的剩菜吃了一餐早午饭。   快2点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尚武拳击馆,找柳全安办理了一张半年卡,拿到六本相关书籍,从《拳击快速入门》到《拳击实战提高》,再到《现代拳击指南》,还有几册专门介绍世界拳击赛事的杂志。   第一天啥也没干,参观完场地便抱着一堆书回了家。   晚上刷了会儿电影,10点多便上床睡觉。   可能是因为在《唐人街探案》的世界耗去大量精力,不像铸剑湄公那个任务,休息一晚根本缓不过来,他睡得很死,连八顿半夜钻进被窝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清脆的铃声将他唤醒,起床洗漱完毕带着八顿到楼下溜了一圈,快九点的时候离开家门,前往尚武拳击馆。   昨天跟柳全安约好的,今天开始学习拳击课程。   倒不是对拳击这项运动情有独钟,因为他很清楚泰拳的短板,这种格斗技艺实用性强,杀伤力大,攻势凶猛,有立技最强搏击术之称。泰拳腿法超猛,单招式就有40多种,搭配肘法和膝法,熟练运用后很容易对普通人一击KO乃至毙命,不过在拳法上表现不足,个位数的招式让它缺乏变化,这点远远不如占据世界主流的拳击运动。   他打定主意学习拳击,就是为了完善格斗术,让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对威胁能多一些自保能力。   如果时间和精力允许的话,他还想去学习柔道,加强自己的寝技。就像《疾速追杀》三部曲这类动作电影,里面有大量被击倒在地后反杀对手的镜头,诸如扼喉、夹头、扭转关节,都属寝技范畴。   拳击的拳法和步法,配合泰拳的腿法,柔道的投技和寝技,这是他能想到最完善的学习计划。   当然,像唐仁在《唐人街探案》里使用的莫家拳也是不错的格斗技巧,但是普及程度不高,想学也没有地方学,而且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这种事情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轻车熟路来到尚武拳击馆,一进门就看到前台小琳微微低头,右手握着手机置于高处,镜头呈三十度角对准圆润的小脸一通狂拍。   咔嚓,咔嚓,咔嚓……   “哟,林妹妹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约了人呀?”   “去你的,才来一天说话就没个正样,一看就不是老实人。”   “咦,你喜欢老实人呀?这么快就玩够了,要找人接盘了?”   “林跃!你再瞎说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让柳哥揍得你满地找牙。”   “哈哈哈。”   林跃心想真打起来指不定谁揍谁呢,拳法他不如柳全安,腿法就不一定了。   两人说话的当口,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长相还在其次,膀子上青面獠牙的鬼脸纹身十分扎眼。   “这样的家伙才一看就不是好人呢。”   林跃在心里吐槽一句,扭头看见大厅拳台旁边站着一个穿松垮运动服的男子,远远地跟来人点头致意。   那人他昨天来的时候见过,是拳击馆另一名教练,名叫黄勋。   依照柳全安的说法,黄勋手底下好几个学员是专职打手,以放高利贷、帮人讨债、垄断基建项目砂石料供应为生,是普通人不愿也不敢招惹的狠角色,想必刚才走进来的两个人就是黄勋的打手学员。   “你以后小心点,别去招惹那几个人。”周琳往前凑了凑,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小声提醒他。   小丫头心挺好。   他笑着回过头去:“你看我是有胆量招惹黑社会的人吗?”   她想起第一次见林跃时的情景,眼前这个家伙为人做事非常谨慎,给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去招惹那些恶鬼。   “不像。”   “那不就完了。”   周琳撇嘴道:“你的胆量都用在泡妞上了。”   林跃“大惊失色”:“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切,油腔滑调。”   周琳剜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继续刷她的抖音。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林跃掏出来一瞧,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愣住了。   这哥们儿出啥事了?不会又让我去帮忙相亲吧。 ###第三十二章 怪胎   他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林跃,现在有没时间?”   “怎么了,不会是又找我帮你去相亲吧?”   “不是,我想你陪我去明楼居喝点。”   林跃扫了一眼大厅悬挂的石英钟:“大上午的去喝酒,你发什么神经?”   “我……我心里苦啊。”   “靠,又是为张茜的事?”   “嗯。”   “一大老爷们儿整天跟个春闺怨妇似得,男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她也是这么说的。”   “你就不能有骨气点啊?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嗯,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   得,遇到这种痴情妇男他还能说什么。   “林跃,你现在哪里呢?”   “将军路的尚武拳击馆。”   “咦,你要学拳击?”   “不行吗?”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嘟……嘟……嘟……   扬声器里传来连续的忙音。   林跃满脸无奈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叫王珩,是学生时代玩英雄联盟认识的好朋友,江海市本地人,家里条件不错,之前林跃跟张琴相亲时说的那些除车是奥迪A6L外,其他情况基本属实。   大学毕业后,林跃一人来到江海市打拼,去年有段时间特别落魄,王珩知道后帮了不少忙,这也是他投桃报李替王珩相亲的一个重要原因。   “爱情这种事,谁认真谁难受。”   林跃跟王珩讲电话没有回避周琳,他把手机揣回兜时,妹子说了一句个人感情色彩很浓的话。   “这是有故事啊,有没有兴趣跟跃哥讲讲?”   “去,哪个是你妹。”   她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指着出生年月那块说道:“看见没,咱俩同岁!”   林跃入会前有登记个人信息,对于周琳来讲,要知道他的出生年月并不困难。   “小一天也是妹,更不要说半年了。”   “哼,不理你了。”她狠狠白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前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林跃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视线扫过大厅的时候注意到坐在长凳休息的两个人投来不怎么友好的目光。   莫非……他们对周琳有意思?   他很无奈,虽然周琳长得很标致,是个不美颜八分,美颜近九分的漂亮妹子,但他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主要是柳全安迟迟未到,自己在这里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闲的蛋疼跟她扯几句皮。   结果呢,第一天就招来别人不快的目光。   当然,他并不在意那些人怎么想自己,就是觉得拳击馆老板弄个小美女在前台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这样做或许出于商业考量,却也容易惹出争风吃醋的风波,真要闹出流血事件反而不利经营。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林跃没羞没臊地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周琳。   “低调,一定要低调。”他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世界充满恶意,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一边走到靠近门口的沙发坐下,边等王珩边刷手机。   也就一个短视频的功夫,门口人影一闪,柳全安从外面走进来,抬手丢给周琳一个青皮柑橘:“旁边水果店李婶给的。”   周琳冲他笑笑,用手指了指沙发坐的林跃:“等你很久了。”   “不好意思林兄弟,临时遇到点事来晚了。”   “没关系。”林跃起身说道:“今天学什么?”   柳全安把外套丢给周琳,走到训练区带上拳击手套:“今天先简单学一下刺拳的出招及收招。”   “好。”   林跃也戴上一副拳击手套,在柳全安指挥下走到便于观察的地方。   “我先做一下示范动作,看仔细了。”   柳全安放松肩膀和手臂,身体微微倾斜,右脚往前踏步,在对林跃点头示意的同时,迅速打出一式刺拳。   拳出如风,基本上没有攻击征兆,收拳速度同样很快,让人感觉眼前一晃就完成了出拳到收拳的过程。   “刺拳是一种打击头部和腹部的远距离拳法,出招轻快,配合脚底步伐可以做到攻守兼备,同时具有试探、引诱、挑衅、干扰对手的作用,是整个拳击运动中最基础的招式,它看似简单,易于掌握,但是想要做到精通比较其他拳法要困难的多。”   “来,你来打一拳我看看。”柳全安说着走到一边,用老师对待学生的目光看着林跃。   课余时间他喜欢跟自己的学员称兄道弟,熊大熊二哥俩好,但是到了讲堂上,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从眼神到表情再到给人的感觉,都变得认真犀利,散发出一股逼人气魄。   林跃点点头,一记刺拳挥出,因为速度很快空中留下一束残影。   “呼。”   他吐出一口气,看向柳全安:“怎么样?”   对方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脸上有花吗?”   “你以前真没学过拳击?”   柳全安脸上表情比前天看到林跃打出一拳52公斤的好成绩还精彩,如果他的刺拳能打90分的话,刚才林跃挥出的刺拳起码有85分以上,无论是力道、出拳、收拳还收走位,都挑不出大毛病。   “我不是跟你说了,至今为止连健身中心都没去过。”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   “自由搏击呢?”   柳全安猛然记起林跃出拳时脚尖有轻微的外撇,这一细节常见于自由搏击和散打,用于收拳同时防御对手的下扫。   “真没有。”林跃说道:“就是昨天把书领回家后照着上面的图画在阳台练了几个小时。”   他前面说的实话,后面就是撒谎了,昨天回到家里确实启动【过目不忘】技能读了一小时书,把上面的内容都印在脑海里,至于练习几个小时这种事,完全不存在,他巴不得窝在床上多睡几个小时呢。   主要是他想低调,不想太张扬,便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安慰柳教练受伤的心灵。   “如果看看书随便练练就能打出这种水平,那我们这些拳击教练还有什么用?”   柳全安特无语,他特么就不能谦虚一点?不打击人能死啊。   柳全安哪里知道,林跃这么说已经在照顾他的感受了,泰拳拳法变化是少一些,但基本动作有共通性,掌握了泰拳的要领再去练习拳击,必然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再加上【过目不忘】技能超强效果,林跃的学习速度起码是平常人的几十倍。   “我天赋高。”   “你是个怪胎!” ###第三十三章 要低调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后传来周琳的喊声:“林跃,有人找。”   他偏头一看,前台站着个穿天青色休闲衬衣的男子,大约有二十四五岁年纪,烫出纹理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脑门上,鼻梁架着一副方框眼镜,嘴巴周围胡子拉碴。如果他是艺术家,可以说不修边幅,但是放在一个程序员身上,那就是邋遢了。   “王珩。”   林跃远远地打招呼,摘下拳击手套走过去。   柳全安出于礼貌跟了过来:“你朋友?”   “对,王珩。”   “王珩,这是拳击馆的柳教练。”   “你好。”   “你好。”   两个人笑着握了握手。   王珩的目光转移到林跃脸上:“林跃,你来真的啊?”   “这事有必要骗你么。”   “你学,我也学。”   林跃差点把含进嘴里的矿泉水喷出去:“你发什么疯,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吗?”   任谁看见王珩,都会给出斯斯文文人畜无害的标签,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应该是热爱拳击运动的那类人。   王珩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望前台周琳道:“他办的什么卡?”   “跃哥昨天才缴的半年会费。”   嗯哼?   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刚才让你叫哥比登天还难,现在为了拉新人喊的那叫一个自然,那叫一个甜。   林跃很无语。   王珩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会费都没有问一声,直接从钱夹里抽出信用卡递过去:“给我也来半年会员。”   周琳笑的像一朵花,眯着眼睛接过王珩递过去的卡片在POS机轻轻一划,8000块RMB就这么转走了。   林跃心说你也就在掏钱的时候有那么一股让女人心动的豪气。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矿男呢,有钱不仅可以为所欲为,有钱还给了他喝酸奶不舔盖的勇气。   “王哥,你选一下教练员吧。”   周琳始终面带微笑,说这句话时还拿眼瞄了林跃一眼。   这小娘皮是真的皮。   “跟林跃一样,就选柳哥吧。”   “好的。”   周琳坐回去继续操作电脑,录入王珩的个人信息。   “正好,今天一次性把刺拳的要领教给你们,省事了。”   拳击馆教授学员课程,当然不能像全日制学校那样吃大锅饭,基本上都是开小灶式教学,这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教练的负担,现在能同时教导两人课程,省了不少力气。   柳全安说完话不到五秒钟,他的手机响了。   “林兄弟,王兄弟,馆长叫我过去谈点事情,你们等我一会儿啊。”   “好的。”王珩痛快地点了点头。   柳全安走后,林跃拉着他走到旁边沙发坐下:“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一会儿喝酒一会儿学拳击的,思维太跳脱,我跟不上。”   王珩目光深沉,脸上表情好像一个难耐春闺寂寞的怨妇。   “又是因为张茜?”   王珩点点头,说了一番话。   以前两人喝酒的时候林跃听过关于张茜的事,王珩和张茜是高中同学,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暗恋人家,高考结束后还曾鼓起勇气告白,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从大学到毕业工作,他一直尝试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张茜,但是进展不大,俩人的态度始终维持朋友高一点,恋人差不少的程度。   林跃见过那个女人,时尚高挑漂亮,举手投足透着骨子能勾起男人征服欲的冷艳,虽然只是见过几面,但是从对话和王珩的叙说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在为想要的东西努力的人。   对于两人的关系,林跃不止一次提醒他,张茜的表现完全就是渣女特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每当王珩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丢来一颗甜枣,给王珩一丝念想,然而每次热络几天又会走向冷淡,用工作忙,家里事多,心情不好等借口搪塞。   有次两人在一块儿喝酒,林跃明确告诉王珩张茜是在拿他当备胎,如果有更好的人选,会毫不犹豫蹬了他,就算真的坚持到最后,张茜答应嫁给他,那也是因为年事已高,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个长期饭票过生活。   这人吧,真要贱起来,“疯狂”两字都不足以形容,林跃好心劝他放手,王珩的回答居然是当接盘侠又怎么了,只要她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以前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爱是什么?爱是包容,爱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   林跃还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女孩儿。   这句话听起来很操蛋,可是有市场啊,都是男人惯得,能怎么地呢。   至于王珩一会儿要喝酒一会儿又要练拳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昨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张茜约出来去卧龙谷看银杏,结果因为停车位的问题跟别人吵了起来,王珩是那种温和忍让,不善与人争辩的性格,在处理这种问题时不够强势,张茜对此很是不满,说他是个软蛋,懦夫,靠不住,两人不欢而散。   感情遇挫,他的心情自然不好,于是一大早给林跃打电话,想要喝一杯诉诉苦。后面听说他在拳击馆练拳,寻思凑个伴来锻炼一下,日后碰到那些需要拳头讲道理的情况也好有所作为,不至于被张茜看扁。   林跃听完他的讲述默然不语,这货已经走火入魔,没救了。   “咦,那是可以测量力道的装置吧。”   王珩看到两名学员围着一个沙袋讨论拳王泰森巅峰时期能打出多少磅的问题,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拉起林跃往固定着传感器的沙袋走去。   “你试过没有,能打出多少公斤?”   林跃看了旁边争论拳王战绩的学员一眼,本着低调行事的想法摇摇头:“没试过。”   “试试吧。”王珩说道:“我肯定比你强。”   “是谁给了你勇气说这样的大话。”   王珩拍拍厚实的胸膛:“当然是这一身肉了。”   是,比胖林跃确实不够格。   王珩戴好拳套,运起全身力道往前一锤,啪,沙袋轻轻摇摆。   液晶屏显示27KG。   平心而论这个成绩还凑合,比那些没有锻炼过的写字楼白领强。   “该你了。”王珩把拳套递给林跃。   “非得比吗?”   “当然。”   “输了可别哭哦。”   “牛皮都快给你吹爆了。”   林跃戴好拳套,朝着沙袋打了一拳。   液晶屏显示25KG。   “哈哈,都说了你不行。”   王珩很高兴,眉弓一跳一跳的,得意的小尾巴翘上了天,拳劲胜过林跃的兴奋暂时冲散了感情遇挫的阴霾。   林跃心有不甘地道:“玛德,就差2公斤,要不是我没吃早饭,输的人一定是你。”   “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   王珩眉飞色舞的样子像一个缩水米勒。   旁边两个学员看他们一个打出27KG,一个打出25KG,还洋洋自得互相调侃,不由对望一眼,嘴角漾出嘲讽的笑。   这叫什么?   两小儿辩日!   井蛙说海阔!   林跃和王珩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变化,柳全安注意到了。   他看看王珩,再看看林跃,感觉很无语,这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当他眼瞎啊,前天分明一拳打出53KG,今天就掉下去一半?   “柳哥,你能打出多少公斤?”   战胜林跃后王珩有点飘,居然动念头到柳全安身上。 ###第三十四章 项庄舞剑   柳全安眼望林跃说道:“巅峰时期有六十四五公斤吧。”   “好高。”   王珩有点失落,细算一下的话,两人差了一倍还多:“柳教练,你是不是这里拳劲最强的人了?”   “切……”   后面两人中的一个发出轻蔑的笑声,起身往洗浴室走去。   王珩神色微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才对柳全安的夸耀令其他教练的学员心里不舒服。   “柳哥,对不起呀。”   “没什么,常有的事。”   柳全安不以为意,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像拳击馆、健身馆、柔道馆一类馥郁草莽气的场所,学员与学员之间,教练与教练之间,都有一种好强争胜的心理。   “杨旭光教练确实比我出拳重一些,作为同重量级拳手,曾经打出过72公斤的好成绩。”   林跃听他说完,对柳全安的印象分又高了不少,能够很虚心地接受自己力不如人的事实,单凭这点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不多说了,开始练拳吧,再耗下去就到中午了。”   柳全安走到放拳击手套的架子前面忽然发现柜子是空的,回头找周琳要结果备用品也给人拿走了。   “稍等,我去后面仓库拿副新的。”   “好。”   柳全安走出大厅上了三楼。   林跃对着沙袋打了几拳,最后一记鞭腿狠狠抽中沙袋。   嘭嘭嘭。   啪啪啪……   力量在体内发酵和肌肉紧绷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拳脚击中目标的时候释放的不只是力道,还有内心。   “四眼仔……别看了,说的就是你。过来,看到墙上的钩子没有,把这箱拳击垫搬到那边挂好。”   拳击台旁边坐着一个光头佬,左臂是青面獠牙的鬼头刺青,右臂是张牙舞爪的青龙纹身,脖子上还挂着条白毛巾,汗涔涔的皮肤表面漫出一层油光。   光头佬旁边站了两个人,纹身是一样的,不过气势差点。他们脚下放着一个纸箱,里面是陪练用的拳击垫和贴着标签的拳击手套。   王珩看看左右,发现整个训练大厅就他一人戴眼镜。   “哦,好。”   他不愿意去做那些事,因为怎么看前面三人都是拳击馆其他教练的学员,纸箱里的拳击手套属个人所有,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共享物,对方是在把他当打杂的使。可是对比一下自己和三人的体格还有气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协。   林跃的额头多了一层细汗,刚刚停下来想要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时王珩已经往那两个人的身边走去。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他很想低调,不愿意惹事,但是不代表怕事,也不会坐视自己的朋友受辱,何况是在自己有能力提供帮助的条件下。   “王珩。”   林跃叫住王珩,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大家都是拳击馆学员,如果需要帮助请客气一些。”   这话说的很客气,很有礼貌的同时,也明确表明了他的立场——大家身份平等,谁也不是谁的保姆,说话做事最好放尊重一点。   三人里生着吊稍眼的家伙语出不逊:“我喊他干活,关你屁事。”   林跃脸色微沉:“因为我是他的朋友。”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替他出头了?”   吊稍眼旁边站的男子满脸凶横地看着他,心里有种王者被青铜羞辱的感觉,明明是两个绣花枕头,偏要摆出一副硬派作风,简直给脸不要脸。   “哼,让你们做事是看得起你们。”   “现在你们可以看不起我们了。”林跃拉着王珩往回走。   “林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珩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思过去的,多次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给自己和林跃找麻烦。   他早已习惯这种事,从初中开始就给班级里比他强壮的男同学欺负,高中、大学、直到毕业都是如此,就连参加工作后也时常被同事拜托写代码做框架,现在那些人要他把拳击垫和拳击手套挂在角落的钩子上,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林跃说道:“你来学拳击是为什么,昨天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可是,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没有什么可是,信不信他们仨一起上我也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吹牛,你还没我强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打架靠的是下手狠、稳、准,力量还在其次。”林跃勾着他的肩膀晃了晃:“行了,别胡思乱想了,现在你要做的是专心练拳,以后再跟张茜约会表现得强势一点。”   “哦。”   听到“张茜”这个名字,王珩一下子蔫了不少。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样子搞得后面三人不上不下很难堪,吊稍眼正想过去给他们一个好看,旁边光头佬拉了他一把,因为柳全安拿着两副新的拳击手套从外面走进来,纠缠下去事情会闹大,有可能连累他们的教练受罚。   “怎么了?”   柳全安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注意到其他学员望林跃和王珩的目光,似乎自己到楼上拿拳击手套这段时间有突发状况。   “没事。”林跃接过他丢来的拳击手套戴在手上:“开始上课吧。”   柳全安看了王珩一眼,把另一副拳击手套丢过去:“王珩老弟刚才不在,我现在重新演示一遍刺拳的要领。”   ……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王珩已经休息过五回,光矿泉水就喝了三瓶,林跃只中途上了一次厕所,其余时间都在练习刺拳。   柳全安都看得直摇头,劝他劳逸结合,不要这么拼。   便在这时,一个身高接近180CM,穿着松垮运动服的男子走到三人跟前。   “老柳,我那边新来了两个学员,基础拳法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但是实战方面还有一些问题,我准备单独分出一节课来讲实战时应该注意的地方和心态调节方法。刚才周琳跟我说你这边来了两个新人,不如喊他们过去听下,兴许能够减轻一下你的负担。”   “谢谢你老黄。”   柳全安没有多想,因为平常大家就是这么做的,毕竟带一个学员也是带,带几个学员也是带,就算听讲者不是自己的学员,也能卖同事一份人情。   “林跃,别练了。黄勋教练准备讲解一下新手在实战中遇到的问题,你们俩过去听听有好处。”   呼,呼,呼……   林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接过王珩丢过来的毛巾擦了把汗。   “好。”   他看了黄勋的背影一眼,没有说什么,摘下笨重的拳击手套往大厅东区走去。   王珩中途问他:“林跃,你为什么这么拼?”   林跃说道:“为了不像你一样,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靠。”王珩忍不住爆粗口。   林跃当然不能告诉好朋友自己苦练拳击的真实意图,他能够进入影视世界这个秘密最好只有自己知道。   说话的功夫,俩人来到黄勋讲解实战要领的地方,旁边围着七八个人,光头佬和两个小弟也在其中。   “新手初次实战最常见也是急需克服的困难就是面对攻击时的应激反应,试想敌人一拳打过来,你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不仅会让对手找到破绽猛攻弱点,还会令你失去反制的机会,从而陷入对手的节奏,这在任何运动赛事中都是大忌。”   黄勋说道:“不要闭眼,起码在敌人击中你前不要闭眼。还有后仰也是大忌,它会令你失去视野,无法捕捉到对手下一次出拳。”   旁边站的新学员说道:“教练,新人要怎么才能克服闭眼和后仰的弊病呢?”   “防止后仰要容易一些,只需做到头放在胸前,尽量向内收紧下巴,身体抱架站稳,对手的攻击便很难使你后仰。至于怎么克服闭眼的毛病,只有大量练习这一条路。”   黄勋说道:“这样说可能太过笼统,不好理解。这样吧,我找个学员上台演示一遍大家就懂了。”   他环视周围,目光最终定格在王珩身上。   “这位学员是才来的吧。”   “唔……嗯。”   王珩看他望过来心里发憷,说话都有点哆嗦,第一天练拳就要跟教练对立,即便明知没有危险也难免情绪紧张。   “玛德,鸿门宴呀。”   林跃在心里骂了一句,刚才柳全安告诉他过来这边听讲的时候就怀疑黄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结果还真是这么回事。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不是?   WDNMD!现在流氓不仅有文化,还学会玩政治了。 ###第三十五章 非诚勿扰   “黄教练,我也是刚来的,他胆子小,换我来怎么样?”   林跃往前一步,把王珩护在身后。   王珩说道:“林跃?”   “别担心。”林跃冲对面光头佬三人笑笑,戴上拳击手套走到黄勋身前:“来吧,黄教练。”   “这位学员,你叫什么名字?”   黄勋紧了紧拳击手套,像上台打擂的拳手一样碰了碰拳,胳膊的肌肉向上隆起一个个小包。   林跃神色平静地道:“林跃。”   “林跃学员,就是演示一下新手在面对实战时出现的问题,我会点到为止,你不要有紧张情绪。”   “我知道。”   “我刚才看你在练习刺拳,这样,你先用刺拳攻击我。”   “好。”林跃答应一声,往前刺出一拳。   黄勋两手护住下颚,硬接了他这一拳,完事示意停手。   “看到没有,只要抱架站稳,对手的攻击很难令你后仰。”   说完这句话他对林跃招招手,意思是继续攻击。   又是一记刺拳打出,黄勋往侧方一闪,让过林跃的攻击。   “钟摆式闪避与步法能够帮你减轻伤害和迷惑对手,动作熟练度可以通过跳绳运动结合实战提高。”   黄勋做出解释后摆正姿势:“下面我来进攻,大家注意林跃学员的反应。”   他出拳不像林跃那样简单粗暴,身体往侧方走动,找到破绽才刺出一拳,击中林跃上额,随后而至的是左右勾拳。   “看到没有,新手遇到打击会条件反射地闭眼,而后仰很可能招来连续进攻,尤其是针对下颚的打击,很容易被一击KO。”   黄勋说话的同时并没有停止进攻,不断地用刺拳直拳摆拳勾拳实施压制,打得林跃抬不起头,只能尽量护住正脸全力招架。   王珩担心林跃吃亏,把柳全安叫了过来。   他在旁边直皱眉,感觉黄勋有些过火,这种打法确实能够教导周围学员,可是对于林跃来讲极容易丧失自信,甚至产生心理障碍。   光头佬淡然微笑,很满意现在的局面,这就是跟他作对的下场。   为朋友两肋插刀?   前提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像现在一样,根本不用他们出手,那个叫林跃的家伙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让你跳,让你得瑟,现在傻了吧。   黄勋不知道自己手下学员和林跃是如何产生冲突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为自己人出气。   他以前当过兵,部队里老兵教训不懂事的新兵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退伍后成为一名拳击教练,体内仍然残留当兵时的野性。   打就是了。   最好把林跃打得服服帖帖,以后见了自己乖的像条狗一样,反正不是自己的学员,反正拳击馆的老板不敢开除他。   直拳。   平勾拳。   侧勾拳。   连击。   ……   他的拳力控制得很好,只为教林跃做人,而不是羞辱对手。   咻!   又是一拳捣出。   然而打空了,没有命中目标。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对面新人用了一式深潜,避过刚才的拳击。   噗!   饱含力道的一招上勾拳重重轰在他的小腹,叫人难以置信的力量透体而入,肠子像拧了一个结,胃和肝都在打颤,酸水不由自出地往上窜,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呃……   黄勋抱着小腹蹲下去,脸色白的像一张纸。   林跃趁机一拳打在他的左脸,脑子嗡的一声,全世界都在打转,身体不由自主连退几个大步,清稀的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淌。   周围的人全看愣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刚才还疾风暴雨般打得林跃喘不过气的黄教练,转眼就遭受重创。   这怎么可能?   王珩脑海画出无数问号,林跃不是说今天才开始练拳吗,为什么三下五除二把教练整这样了?   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或许认为黄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柳全安不这么想,同为拳击教练很清楚黄勋的水平。   一个粉嫩的新人把拳击教练压制住?这种事绝对没可能,林跃要么是故意伴猪,要么有搏击基础。   这人蔫坏!前天打出53公斤的成绩,今天是25公斤,刚才打懵黄勋的那一拳如果作用在测力计上,读数该是多少?   “黄勋教练,你没事吧?”   林跃摘下拳击手套,装出很关心的样子走到黄勋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操你二大爷,这次给你留点脸,再有下回我一定打得你妈都认不出。”   “你……偷袭我……咳……”   黄勋呕出一口酸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烧。   “柳教练,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什么时候再来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以半实战方式确认完自己的力量,林跃把拳击手套丢过去,无视光头佬三人剑一样的目光,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拳击馆。   “林跃,等等我。”   王珩冲柳全安笑了笑,快步追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下,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王珩提议找地方喝一杯。   林跃拒绝了,要他立刻送自己回家。   王珩拗不过,只能开着那辆被张茜吐槽老土的奥迪A6L把他送到小区楼下。   林跃确实有急事待办,在他击倒黄勋那一刻系统下发了新任务。   他在楼下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回到楼上丢给八顿,完事唤醒系统菜单,切换至任务栏。   白马非马:侦测到《非诚勿扰》编号为15532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为矫情而矫情,为做作而做作,如果世上有卖忘情水的,请给她灌一杯。   主线任务:无。   世界任务:自行探索。   支线任务(一):让梁笑笑喝下忘情水(激素调节药水)。   支线任务(二):完成五次成功的投资。   支线任务(三):进行10+1次相亲。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是否接受?(Y/N)。   林跃傻了,脑海奔腾着一万只草泥妹。   说好的《西虹市首富》呢?说好的天降横财呢?怎么就变成《非诚勿扰》了?   《非诚勿扰》这部影片讲述了海归秦奋发明“分歧终端机”,因能公平公正解决争端被天使投资人范先生以200万英镑高阶买走而一夜暴富,之后带着一份颐养天年的心态开始网上征婚,期间不是遇到GAY友就是碰见推销客,过程笑料不断,奇葩连连,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叫梁笑笑的空姐拨通了他的电话……   此时的梁笑笑陷在苦恋中不能自拔,因为喜欢的人是有妇之夫备受煎熬。之后两人在酒桌上分享秘密,又经历了航班偶遇,交情日渐深厚。   梁笑笑下定决心要和旧爱分手,嫁给秦奋,但前提是一起去北海道旅游,算是对那段苦痛时光的告别礼。   认真回想一下当初选定的关键字,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得,被系统绕进去了。 ###第三十六章 范先生   内地电影。   喜剧片。   奖励丰厚。   轻松。   富豪。   花钱。   《非诚勿扰》是2008年上映的喜剧片,完美契合内地电影、喜剧片、轻松三个要求。系统给出一项需要自行探索的世界任务,三项支线任务,如果都顺利完成,奖励肯定比之前多。   最后是富豪、花钱这两项。   影片里秦奋从风投家那里弄来200万英镑,加上在美十年生意所得,以08年RMB的购买力,勉强当得起“富豪”这个形容词。至于花钱嘛,剧情里他干得哪件事不是小资+的调调?   “这回是让我演主角吗?”   不能像王多鱼那样败家,能跟秦奋一样潇洒也还行。   林跃没有立即接受任务,一边啃饼干一边打开电脑观看影片。   他一口气看完《非诚勿扰》和《非诚勿扰2》才停下来,完事查了点资料,调整好心态,又在脑海过一遍剧情,唤醒系统菜单。   “我选择接受。”   唰。   白光一闪。   林跃的身影瞬间消失,吃饱喝足趴在阳台棉垫晒太阳的八顿抬头瞅了一眼电脑椅,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呵欠。   ……   “人类的未来究竟在哪里?文明薪火相传的背后是永无休止的分歧,当分歧无法解决时,悲剧就发生了。历史的车轮还会这样转下去吗?我梦想有一天,有一样东西,能将世界上所有的争端都化为无形,刀枪入库,铸剑为犁。我梦想有一天,有一个方法,能解决人类所有的分歧,大地鲜花盛开,孩子们重展笑颜。”   大屏幕闪过一幅幅画面,大颗粒雪花不停跳动,摇晃的镜头和模糊的影像看起来很不真实。   坦克的履带碾过泥泞路面,飞机带着尖锐的鸣响掠过,一枚又一枚炸弹投向地面,爆成大团大团的火光,扬尘腾空,好似黑色的漏斗。   孩子在母亲怀里啼哭;全副武装的军警与抗议者碰撞;政治家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排成一列的难民背着行囊走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红旗飘扬,气球飞天,穿着白衬衫的孩子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走过广场……   林跃看着眼前好像纪录片一样的视频资料愣住了,似乎身份搞错了,他不是影片主角秦奋,而是……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和谐。”   黑白低清画面被彩色高清画面取代,屏幕中间闪过一行字——一切皆有可能,中间是白鸽衔草图案,下有分歧终端机五个小字,那个低沉沙哑有韵律的声音也随之终结。   林跃打量一眼周围环境,柔软舒适的大床,典雅的台灯,精美的壁画,复古座机,最近的床头柜上放着铜铃,手边还有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个遥控器。   圈圈你个叉叉,居然是那位投资分歧终端机赔掉腚的天使投资人范先生!   他按下窗帘遥控器的按钮,后面大红色纱布缓缓分开,晨光照进卧室,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林跃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进旁边的卫生间,看向镜子里面那个人。   “咦。”   他清楚记得《非诚勿扰》里天使投资人范先生的饰演者是喜剧演员范伟,因其长相、声音和气质,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很有喜感的暴发户形象,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完全不一样了。   脑海里零碎的记忆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范先生,可是镜子里的人身材挺拔,精神抖擞,脸部线条十分硬朗,整个人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与潇洒。   林跃拍拍自己的脸,让脑子更清醒一点。   这是四十岁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算魂穿还是身穿?   林跃在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用力摇摇头,挥去脑海纷乱的想法,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三件事。   相亲、投资、让梁笑笑喝下忘情水。   范书恒,男,43岁。三年前离婚,女儿跟着前妻移民澳洲,他独自一人在国内生活,至今未娶。工作的话主要从事投资方面的事务,手底握有不少股票和有价证券,还是一个刚刚起步的资管公司的董事长。   投资这块可以不用那么急,因为从投资到收益需要时间。   相亲和让梁笑笑喝下忘情水这件事可以结合在一起完成,因为首先要做的是认识女主角,成为朋友后才好下手。   相比乘飞机认识目标人物,他更倾向于走男主角的路线,即以相亲形式结识梁笑笑,既可以推进支线任务(三),又可以达成支线任务(一)。   电影里面葛优饰演的伪海龟三言两语就把范伟饰演的暴发户投资人忽悠了,一个猜拳用的破烂货卖了200万英镑?在林跃看来这段剧情就是为搞笑而搞笑,现实世界几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他成了范先生,自然不会让男主角得逞。另一方面,为了完成任务需要想出一个喧宾夺主,搞定秦奋的办法。   在卫生间考虑了差不多十分钟,林跃换上睡袍,拿起床头柜放的摇铃晃了晃。   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片刻时间,房门咔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心板与门框缝隙。   “范先生。”   一个让人浑身酥软极具魅惑力的女声入耳。   林跃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扫过她的腿,她的腰,还有她的胸,最终定格在那张知性与娇媚并存的脸蛋上,心想范先生找助理的眼光比投资的眼光高多了:“这个发明家是叫秦奋吧。”   “是的,他现在客厅等您。”她说话带着一种好像小提琴的琴弓摩擦琴弦的颤音,撩得人麻酥酥的。   “叫他到餐厅等我。”   “好的。”   女助理用魅惑的眼神电了他一下,轻轻带上房门。   “妖精,不,是尤物。”   林跃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定定神,离开卧室走向餐厅。   金色的壁纸、金色的台阶,金色的门把手,金色的摆饰,金色的挂件,金色的背景墙,连椅子的边框都是金色,整栋房子满满富贵气。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分歧终端机的发明家秦奋,这位是天使投资人范先生。”   林跃一到大厅,女助理便给两人做介绍。   “范先生您好。”   棒球帽、黑衬衣、牛仔裤,瘦长脸与两片薄薄嘴唇,还有双贼溜溜会说话的小眼睛,外加一口标准的京片子。   没错,片子里的男主角,快五十岁都没娶媳妇的秦海归。 ###第三十七章 大忽悠   林跃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秦奋是吧,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走到餐桌前面坐下,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   “嗯,味道很正。”他看着女助理笑了笑,又问秦奋:“要不要来一碗?”   秦奋急忙摆手:“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哦,吃过了呀。”林跃说着话拿起小碟子里的鸡蛋递给女助理。   秦奋眼瞅她坐到对面,把鸡蛋往桌面轻轻一磕,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剥掉外面的硬壳。   “具体的讲一讲吧,你这个发明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秦奋开始白活,不,是忽悠:“世界上之所以战火不断,冲突加剧,根源就是分歧得不到公正的裁决……”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上嘴唇下嘴唇一张一碰,像是给了地板油的发动机,根本停不下来,从科索沃战争、巴勒斯坦问题到美国总统换届,黑人白人种族优劣之争,用他的话讲只要使用分歧终端机,分分钟就能够得到解决。   林跃心说什么是演技?什么叫大腕?   大腕就是面对镜头一本正经地胡扯还能保持严肃认真,庄重的小模样像在探讨人生哲学。   还有那个谁,递鸡蛋的时候你能不吃我豆腐吗?脚往哪儿蹭呢?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林跃很配合地道:“有点意思,你开个价吧。”   秦奋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万。”   他来这里前已经打听清楚,这位范先生就是个土财主,近两年不知道发什么疯,放着老本行不干非要进军高大上的金融业,本身没有工作经验和专业知识不要紧,可以雇佣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但这个二百五怎么做的?有钱雇不会用,事无巨细都要管,还得一言九鼎,容不得反对的声音,你说丫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   这种人最容易忽悠了!   林跃说道:“一百万。”   “两百万。”   他喝了口豆浆,挤出蛋清中间的蛋黄放到汤匙里递给女助理。   “一百万。”   “看看,分歧来了。”秦奋指指桌子上的分歧终端机:“要不这样,它说了算。”   “好呀。”林跃站起身,把手伸到里面。   “一,二,三!”   “三”声一落,俩人同时拉开分歧终端机。   林跃出的是布,秦奋出的是锤。   “妥了,一百万。”   秦奋说道:“我说的是美元。”   林跃说道:“我说的是津巴布韦元。”   “……”   大厅里吹过一股冷风,掀起女助理深V领衬衣的荷叶边,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腿,想笑又不敢笑,看样子憋得有点难受。   秦奋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百万津巴布韦元是什么概念?年初的时候兑美元汇率5300:1,也就是5300津巴布韦币折合1美元,现在已经是五月份,汇率还在不断下滑。不对,严格来讲是以180迈的速度奔向崩溃。   就算按照年初的汇率,一百万津巴布韦币相当于189美元,折合人民币1300块。关键是你就算真有一百万津巴布韦元,也没有银行愿意帮你换成等价美元,所以在华夏大陆只能用来擦屁股。   “加元吧,怎么样?”   “韩元。”   “您这就没意思了。”秦奋坐下来摘掉棒球帽,一只手抚摸着柔软的光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林跃把分歧终端机放回桌上:“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万人民币……”   谁特么的告诉他范书恒是个棒槌?   秦奋面露思索,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天使投资人范先生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好忽悠。理智地讲,以现在的房价,一百万人民币足以在BJ市买套小两居,听起来还不错。   “好……”   他话还没说完,林跃的手往他的肩膀一压:“先别忙着答应,这笔买卖是有附加条件的。”   秦奋:“……”   “这100万人民币是用来买你仨月时间的。我可以先付你50万定金,你到美国待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回来这里拿剩下的50万,怎么样?”   秦奋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范先生唱的哪一出,回美国待仨月就能得到一百万人民币?对方这么做到底图啥?   认真地想一想,他们俩是初次见面,一没有感情瓜葛二没有利益往来,对方根本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不乐意呀?”林跃拿起一片纸巾擦擦手:“小新,送客。”   “别,别别……谁说我不同意。”秦奋赶紧起来跟他握手:“回国几个月了,这边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我正好有去美国处理未完事项的打算,在那边待三个月是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跃看向女助理:“小新,一会儿你去起草一份协议。”   她眯着眼睛微笑:“好的,范先生。”   林跃回头打量一眼餐桌放的分歧终端机:“至于这玩意儿,麻烦你帮我丢楼下垃圾桶里。”   秦奋面色如常,没有因为自己的发明被定义成垃圾义愤填膺,这玩意儿本就是拿来忽悠投资人的,连玩具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个创意小商品,还是没有市场前景不招人待见的那种,现在用它换来一百万人民币已经是走了狗屎运,谁还有心思管它会被如何对待。   “小新,先带秦先生去取钱,晚点把协议送到公司。”   吩咐完毕,林跃推开餐厅有点沉重的玻璃门,朝着卧室走去:“明天找俩人把那扇门给我砸了。”   “范先生?”   “叫你砸你就砸。”   秦奋看着林跃的背影说道:“范先生真乃性情中人。”   “呵呵。”巩新笑得很勉强。   范书恒先生是性情中人?开玩笑!   她有意无意勾引了他半年时间,就没见他有过实际行动,最多过过嘴瘾,也不知道在畏惧什么,还是说那方面不行。   两人从楼上下来,巩新把分歧终端机按照林跃的吩咐丢进垃圾桶,完事由地下停车场开出一辆宝马730,载上秦奋往最近的银行驶去。   另一边,林跃换好衣服走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   系统加载过程中,他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眼睛深处亮起一道光。 ###第三十八章 不是GAY   那是他从系统空间取出的忘情水——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造型十分精美,里面是天蓝色液体,在阳光照射下泛起一轮浅蓝。   系统对它的描述为“人鱼的眼泪”,这让林跃莫名想起安徒生通话里那篇美人鱼的故事。   既然要走影片男主角的路数结识梁笑笑,成为朋友,第一步就是把秦奋支走,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尝试在网路发帖征婚了。   其实早在进入《非诚勿扰》的世界前,他就已经有所做准备。   一切都是从那篇征婚启事开始的,所以文辞达令很重要,只有保证和影片原文相差无几,才能最大限度引起梁笑笑的注意,主动打电话过来邀他见面。   要背诵一段快400字的文章,普通人怎么也得几十分钟半个小时,可是对于拥有【过目不忘】技能的林跃来讲,完全就是小CASE。   数日后。   秦奋按照约定回到美国,吃完早饭在公园遛弯的时候闲来没事打开他一直关注的国内相亲媒介良缘婚介网,翻看感兴趣内容时注意到一篇征婚启事。   你要想找一帅哥就别来了,你要想找一钱包就别见了,硕士学历以上的免谈,女企业家免谈(小商小贩除外),省得咱们互相都会失望。刘德华和阿汤哥那种财貌双全的郎君是不会来征你的婚的,当然我也没做诺丁山的梦。   您要真是一仙女我也接不住,没期待您长得跟画报封面一样看一眼就魂飞魄散,外表时尚,内心保守,身心健康的一般人就行,要是多少有点婉约那就更靠谱了。心眼别太多,岁数别太小,会叠衣服,每次洗完烫平,叠得都象刚从商店里买回来的一样,说的够具体了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岁数已经不小了,日子小康,抽烟不喝酒,留学生身份出去的,在国外生活过十几年,没正经上过学,蹉跎中练就一身生存技能,现在学无所成海外归来,实话实说应该定性为一只没有公司没有股票没有学位的“三无伪海龟”。人品五五开,不算老实,但天生胆小,杀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总体而言,对社会还是有益无害的一类。有意者电联,非诚勿扰。   “这征婚启示登的有点意思,我要征婚也这么写。”   这是他读完内容的第一反应,不过放下笔记本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稍作思考忽然反应过来。   “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   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林跃穿着一件黑T恤和牛仔裤出现在太平庄路一家茶馆门前,打量一眼两侧竖匾悬挂的对联,摘掉墨镜,迈过高高的门槛,径直走上二楼,在临窗藤椅坐下来。   一位身穿红色工装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问他是一个人吗,想喝点什么。   林跃喊她稍候,自己约的人还没有到。   服务员礼貌地笑笑,回去前台端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林跃一边打量外面街道形形色色的路人,一边耐心等候相亲对象。   等了好一阵子,差不多有二十几分钟半小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放了鸽子,这时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穿紫色纱裙的女孩子出现在视野中。   因为是上午,喝茶的人不多,她只简单地扫了一眼便朝林跃的座位走过来。   “你是范先生吧。”   “是,我是。”林跃一面点头答是,一面趁机观察相亲对象。   看年龄不是很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手里拧着一个灰色皮包,头顶镂空发箍,眼泡浮肿,看起来好像没有睡醒,再下面是扁塌的鼻子和肉乎乎的脸,按照林跃的审美,勉强有六分水准吧。   “你是徐美贞小姐?”   “对。”女子捋了捋稍显浮夸的紫色纱裙下摆坐到茶桌对面。   林跃喊来服务员,点了两杯龙井,一碟西瓜子,一碟花生米。   “我呢,对相亲对象的要求和期待都写在征婚启事上,想必徐小姐来这里前应该已经有所了解。”林跃拿起一粒瓜子磕开,用手剥掉外皮把瓜子仁放进嘴里,抬头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子:“说说你对我的印象吧。”   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端起桌子上的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我对另一半的长相其实没什么要求。”   “好,不以貌取人。”林跃在对面轻轻点头。   徐美贞继续说道:“我一向觉得那些看到帅哥就走不动路,张口闭口一见钟情的女人太轻浮,没有内涵,也不够成熟。”   林跃继续点头,顺势拿起碟子里带壳的花生捏爆,拣出花生仁丢进嘴里。   “敢问徐小姐的意中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徐美贞说道:“在我十七岁那年,妈妈带我回老家见了一位算命先生,他说我八字正官为喜用神,又逢卯月卯时出生,长大后嫁的人不是达官也是显贵。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咨询过婚介所的红娘,她说凭我的条件能嫁八千万资产的,但是毕业工作两年后我觉得她在骗我。”   林跃心想她还不算太蠢,起码能认清现实,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像那些被韩剧和西方文化洗脑的田园女权,终日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别说叫,用皮鞭抽都抽不醒。   “以我的相貌、身材、学识、性格、谈吐、家庭条件及思维方式,怎么可能才八千万,我要嫁的人至少得有两个亿资产。”   “呃。”   林跃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把茶水洒在桌子上。   我说姑娘,才夸了你识时务,懂得悬崖勒马,结果你丫弯道超车还给一脚地板油,真不怕冲出护栏把自己跌死?   望着她认真严肃,看不出玩笑与做作的脸,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就因为算命先生说你八字显贵,所以非富二代不嫁是么?”   徐美贞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提高自己的修养,从诗词歌赋到古典音乐,再到自然科学生命哲学,都有所涉猎。还有人格独立,这是我最大的优点。如果我不嫁富二代的话,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我的社交礼仪,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 ###第三十九章 投资从墓地开始   林跃愕然,什么容貌身材、美好品性、有趣灵魂,他一个都没看出来,比起用自恃清高来形容,他更倾向于徐小姐在一本正经地吹牛逼。   “你听过梁静茹的《勇气》吗?”   徐美贞说道:“我不喜欢《勇气》,我喜欢《宁夏》。”   “……”   林跃心想自己说的还不够直白?这女孩儿也老大不小了,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豆腐脑吗?   “很抱歉,我的个人资产不足两亿。”   徐美贞皱了皱眉:“那你有多少资产?”   林跃伸出一根手指:“十分之一。”   “两千万?”   “差不多。”   徐美贞看了眼被飞檐遮起一角的太阳:“是有点少。”   08年,2000万资产还少?   “算了,我勉为其难答应你吧,不过作为下嫁的要求,咱们的婚礼要在法国巴黎圣母院举行,然后去爱琴海度蜜月,再到瑞士的圣女峰小住几天。你在三亚有房子吗?没有的话就去买一栋,回国后就在那里定居吧。”   林跃也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想起现在是08年,巴黎圣母院还没有烧毁,他喝了一口茶,拿起放在桌上的包夹在臂弯。   “徐小姐,你也不用勉为其难,是我高攀不起,咱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衷心地祝福你能赶在巴黎圣母院被毁前找到一个有两亿资产的富二代男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后面隐隐传来徐美贞怨气十足的嘟哝:“像我这样的人,你当然高攀不起。”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后面飘来的声音,朝着茶馆旁边的停车场走去。   电影里秦奋见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是GAY,他这里也够奇葩的,碰到个自以为生就富贵命的小姐,如果算命先生告诉她是仙子下凡,那是不是非皇室王子不嫁了?   坐进宝马车驾驶室,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辆,而是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选择任务栏。   支线任务(三):进行10+1次相亲后面多了一个进度条,(1/10+1)。   也就是说,不管相亲结果怎样,再相亲10个对象就能完成这项支线任务了。   呜……   车辆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林跃一只手转动方向盘,缓缓驶出停车场。   ……   三天后,周五,明十三陵。   今天阳光很足,晒得人昏昏欲睡。   林跃见到了第二个约他相亲的女孩子,对方穿一件黑色短袖衬衣,肩上挎着个黑皮包,没有化妆,只是用皮筋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   来了,电影里那个巨能说的墓地推销员。   几乎一样的套路,一样的说辞。   “王小姐,说说你对我的印象吧。”   “跟想的差不多,我其实不太关心人的外表,我看重的是人心。善良、孝敬父母的人,就算我没看上你,你也一定能讨到一个好老婆。”   标准的川普,驾轻就熟的恭维技巧,作为一个销售人员,她是合格的,不,应该说是优秀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把跟人相亲发展成一门生意。   林跃一边踩着林荫前行一边说:“你还真是外表时尚内心保守啊,难得……”   “你父母亲都还健在吗?”   “都去世了。”   “两位老人走的有点早。”   “谁说不是呢。”   “现在的人呀,年轻的时候忙着赚钱,东奔西跑四海为家,就为混出个人样光宗耀祖,可是很多人有所建树后回头一瞧,父母已经老了,甚至去了另一个世界,想尽孝也没有机会。”   我靠。   林跃瞥了一眼神道右面的大象雕塑,心说这口才,这乾坤大挪移,杠杠滴!自己改了台词都能给她转回去。   “是啊,我也时常懊恼自己没有在二老生前尽心尽力照顾他们,而是去了国外追求事业。”   “二老安葬在什么地方?”   “八宝山,骨灰堂存着呢。”   “你说二老活着的时候没有在床前尽孝,感觉很愧疚,如今他们过世了,而你也算是衣锦还乡,还要他们挤在一组小小的格子里,不觉得这样很不孝顺吗?你要是孝顺的话,就应该给他们选一块福地,老年人讲究入土为安。”   “你不知道,我刚走那会儿只有烈士才有墓地,老百姓都存架子上。我现在有钱了,可是才回国没几天,还没顾上这件事。要不这样,你要知道哪里有风景好的墓地给我选一处,我马上就办,咱俩要走一块儿去,我连你的碑也事先刻好了,保证不让你在架子上存着。”   “其实这也是一种投资。”王琪一边说一边拉开皮包拉链,从里边拿出一本宣传册,上面有“万国公墓”四个繁体字,另起一行是“民政部正式批准大型永久性陵园”。   “你只要出三万块,就可以买到一块皇家风水的墓地。三万块,也就是你往返美国的一张机票。等过几年,同样的一块墓地就可以卖到三十万,到那个时候,你再把它转手一卖,就可以赚十倍。”   林跃翻翻手里的宣传册,眉头一皱:“等会儿,我卖了,我爸我妈埋哪儿。”   王琪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心想这事成了,眉飞色舞地道:“你可以买两块撒,你要是买两块的话,我们公司可以给你打九五折。”   林跃说道:“是不是买的越多越便宜?”   “是啊。”   “那我买十块打几折?”   “九折。”   “二十块呢?”   “我可以跟我们园长商量一下,给你打八五折。”   林跃看着她说道:“八折。”   “起码得六十块。”   “六十就六十,成交!”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王琪怔怔地看着他,心想自己卖墓地好几年,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容易忽悠的家伙,他的钱大风刮来的吧?这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要一口气买六十块墓地,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对方买的越多,提成就越高,为免林跃反悔,她像女朋友一样偎过来,挽着他的手臂说道:“范先生,你真是一个大孝子。”   一块墓地三万,六十块就是一百八十万,打八折还有一百四十四万呢,做成这一单顶她以前忙活好几个月。 ###第四十章 梁笑笑   林跃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环视一遍周围环境:“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了。”   在明十三陵相亲,恐怕只有墓地推销员会有这么奇葩的选择。   “你不会出尔反尔吧?”王琪心头一紧。   林跃说道:“你把我架在孝子的位置上不来,我不买那不是大不孝吗?放心,明天我就叫助理去你的公司签协议。”   王琪这才松了一口气,重展笑颜。   林跃没有理她,自顾自往前走,王琪心里怎么想的他很清楚,以当前社会形势来看,买墓地做投资是有极大风险的,而且说起来很LOW。   他是冤大头么?   或许别人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上面的想法,但是不用多久,最多一年时间,残酷的现实就会给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2008年初夏,这个时间段很有意思。   从八九月份开始,金融危机将会席卷整个东南亚,期货市场、股票市场、债券市场以及房地产业都会受到沉重打击,为了提振市场信心,刺激亚洲经济触底反弹,政府会在11月启动四万亿计划,给处于崩溃边缘的房地产业一剂强心针,拉动房价上涨。   房地产的兴盛也会为相关领域带去红利,墓地价格将会一飞冲天,民间流传的那句“生不起,养不起,住不起,死不起。”里最后三个字就是因墓地而生。   在寸土寸金的BJ市,墓地价格比房价还高,放个骨灰盒立块碑的地儿价值几十万。   他看了墓园宣传册上的地址,按照后面十年的社会形势,卖三十万一点问题都没有。王琪或许认为刚才说的话纯属忽悠,然而过几年转手一卖,真的能赚到十倍的钱。   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二)要他进行五次成功的投资,如果一切顺利,墓地价格暴涨的时候往外一卖,一百四十四万变两千万,一次成功的投资就完成了。   接下来他又关注了一下支线任务(三)的进度,后面括号里的数字变成了2/10+1。   10+1=11,还是说?   从接受任务开始他就有一个疑问,这个10+1到底是什么意思,假如就是完成11次相亲,为什么要用“10+1”,为什么不是“11”。   10后面那个1究竟代表了什么?   ……   又过了几天,林跃接到一个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她说她叫梁笑笑,在网上看到他发布的征婚启事,想约他下午出来见一面。   宾果,鱼儿咬钩了。   定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林跃把选购墓地的事情交给巩新处理,自己背上双肩包离开住所,开着一辆斯巴鲁SUV往后海公园赴约。   咖啡厅的气氛有些暧昧,大厅人不多,角落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轻笑,那是年轻的白领妹子在谈论公司新来的男同事。   林跃左右打量一阵,走到靠窗的沙发前面,看着眼望窗外怔怔出神的女孩儿问了一句:“是梁小姐吧,我是范书恒,路上堵车来晚了,对不起。”   她画着淡妆,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立领短袖衬衣,细窄的V领里面挂着水晶吊坠,下身一条包臀裙,白皙的长腿尽头是一对精致小巧的高跟凉鞋。   林跃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林跃,从眼底一闪而逝的光彩可以看出,似乎有点意外这个征婚启事中没有描述自身特征的男子比想象中顺眼。   “坐吧。”   梁笑笑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招呼他到对面坐下。   桌上放的咖啡往外冒着热气,标记桌号的牌子背面是商家用来招揽顾客的广告,大红窗帘拉开,流苏穗搭在窗棂上,四个角的游凤花纹轻灵飘逸,好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林跃由上到下打量一阵,视线回到她的脸上。   梁笑笑笑了笑,表情很尴尬,不太自然,看起来是第一次通过相亲方式认识异性。   “你是干什么的呀。”林跃明知故问。   梁笑笑换了一个坐姿:“我是空姐。”   “哪个公司的?”   “海航。”   “哦,挺好。”林跃说道:“空姐的交际圈不是应该很广吗?怎么也会出来相亲?”   梁笑笑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打量一眼窗外湖面的浮萍,她知道林跃什么意思,相比其他工作,空姐这个职业有更多机会接触社会上那些成功人士和富家子弟,很难想象她们要靠相亲寻找另一半。   “工作中认识的那些人……很多都不靠谱。”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也不知道“不靠谱”这三个字定义的是那位方先生,还是其他人。   “倒也是。”林跃微微点头,空姐这个职业看起来高大上,但是在以后的时间里有一点污名化倾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出诸如空姐门之类的事件,而且接触的上流人士太多,难免沾上拜金、现实、滥交的毛病。   “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梁笑笑看了他一眼:“六十分。”   林跃说道:“六十分?我给你打九十分,你已经挑过很多人了吧。”   虽然明知梁笑笑是第一次跟人相亲,他还是按照电影剧情发展问了一句,女人嘛,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真要剖开肚皮把心肝肺掏出来晾一晾,说她死心眼、矫情、腻歪、膈应人,怕是会当场翻脸走人,这样还怎么完成任务,也只能是稳扎稳打,模仿秦奋的语气说话,慢慢活跃气氛缓解尴尬。   “你第一个。”   “哦。”林跃说道:“我倒是见了几个,但像你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个。”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有一个还行,可她是为了推销墓地约的我,她不能算。”   梁笑笑问:“那你买了吗?”   “买了,她巨能说,给我架到孝子的位置上下不来了,不买就成大逆不道了,媳妇没娶成先买了块墓地。哦不,不是一块,是六十块,够我们家族几代人用的了。”   梁笑笑呆了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一口气买六十块墓地这种事,他当这东西是馒头吗?今儿吃不完明天继续啃。   “一下子买六十块墓地,你可真行。” ###第四十一章 臭味相投   “她说现在买便宜,过几年能涨十倍,我寻思买就买吧,多要几块能有个折扣价,多少省点,以后用不到还能转手卖掉换俩钱儿花。”   “她说会涨价你就信啊?”梁笑笑说道:“你可真好说话。”   “你是想说我傻吧。”   “没有,就是觉得你这人挺逗的,就像你登的征婚启事,不像有些人自我感觉良好,要么就写一堆肉麻的话,看了特别恶心。”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林跃说完话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体往前凑了凑:“那个卖墓地的当时就这么恭维我,你不会是推销飞机的吧,墓地我努努力还行,飞机我可买不起。”   梁笑笑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为什么女企业家免谈啊?”   “她们……太现实了吧,我还是喜欢性情一点的人。”   “现实一点不好吗?现在的人都挺现实的呀,我妈我周围的朋友都在劝我现实一点,我就是想要学着现实一点才来和你见面的。”   “那你算是找错人了,我肯定不是你要找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坐在这里感觉特别不真实,可我确实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我主动约你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没什么诚意,一时糊涂才约的我,后悔了是吗?”   “有一点。不过你别生气,不是因为你,我是觉得自己有点滑稽。”   林跃心说像你这种死心眼儿就应该被渣男坑几回,什么一时糊涂,什么不晓得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就是来网上找替代品的,发现事情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然后就感觉特不真实了?   “那咱们就别聊了,没事,直说挺好。简单,省得瞎耽误功夫。”林跃从沙发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双肩包。   “你还有事吧。”梁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事,可是再聊下去咱俩也没什么希望了。”   “那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行,再见。”   “再见。”   林跃没有跟她继续掰扯,快步走出礼遇咖啡厅。   今天没有太阳,水面上微波粼粼,南来的风带着浓浓湿意扑面而至,一艘脚踏船险些冲进种着荷花的水域,船舱里的小女孩儿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林跃沿着围湖廊道往前走了一程,感觉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等的就是你!   “哎,想喝酒吗?在这附近找家店,咱们再聊会儿。”   梁笑笑挎着手提包,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追上来,但就像看到那则征婚启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拿起电话拨通了林跃的号码,这次也是在犹豫一阵后鬼使神差地追上来。   可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聊天很轻松,这个男人说话有点小幽默,声音又好听,更重要的是不会因为她长的漂亮就表露色心与贪婪,反正过了今天双方就回归各自的生活,从此再没有交集,便索性放开内心的拘束,主动发出邀约。   俩人一边走一边聊。   林跃随口说道:“聊什么呀,你不会是和饭馆勾着,假借谈恋爱宰客的托吧。”   “行了,我都没把你当坏人,你就别怀疑我了。”   ……   后海公园附近有一家后海餐厅,内部装潢精致典雅,是远近闻名的高档饭店。   俩人去时不到六点,里面人不多,只靠窗座位有两伙人点了几盘菜,一边喝酒一边小声交流。   俩人要了三菜一汤,红黄绿三色外加一紫瓶剑南春15年,看起来很有视觉冲击力。   小小的一两杯,梁笑笑端起来一口喝完。   林跃没有像电影里秦奋那样轻抿一小口,也跟着一口干进去。   刚才服务员开瓶时他问过,这可是震前剑,还是剑南春嫡系里的高端货,放到现实的江海市,买它的钱足够收一瓶飞天茅台了。   自己掏钱买单还不喝,脑子缺根筋才这么玩。   二两酒下肚,梁笑笑的脸红了,说话的时候鼻音渐重,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里面看外面一片朦胧,外面看里面也一片朦胧。   “你听过一见钟情吗?”   林跃说道:“我听过一箭穿心。”   梁笑笑瞪了他一眼:“瞎贫。”   “这怎么能叫瞎贫,一带翅膀的小男孩儿拿把弓,嗖,啪,男人或女人的心被扎了一个窟窿,然后就是朝思暮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求之不得,跟一见钟情没多少区别吧。”   梁笑笑说道:“太俗。”   林跃说到:“愿闻雅见。”   她喝了一口酒,吐气微醺地道:“一见钟情不是我一眼看上你,或者你一眼看上我,不是看,是味道,彼此被对方的气味吸引了,迷住了,气味相投你懂吗?”   林跃摇摇头:“臭味相投我懂,小时候我跟隔壁二胖天天往游戏机厅跑,我妈就喊我们臭味相投。”   “再贫我不理你了。”   梁笑笑假装生气,心想这个叫范书恒的家伙看起来挺稳重一人,没想到贫起嘴来跟小年轻一个样儿。   “好,好,我不打岔了,你接着说。”   “你看过动物世界吗?”   “看过。”   “动物之间隔着几十里远都可以闻到对方的气味,人跟动物都是一样的。”   “那你只被一种气味吸引吗?动物可不是死盯着一个。”   “只对一种。”梁笑笑伸出一根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种吸引是双向的,不只是吸引,而是一种迷恋,其他的都排斥。”   “哦,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林跃说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是在拿我当垃圾桶啊,好事全让你迷恋的那个家伙占了。”   梁笑笑的食指在酒杯边沿轻轻划动:“我就是觉得很委屈,想找个可以无所顾忌说出秘密的人把心事都倒出去,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不必像往常那样半夜醒来想起他都会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   “怪不得要喝酒呢,是想把自己灌醉啊。”   “是啊,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她又灌了一大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光。   林跃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她来来回回灌下去四两白酒,没成想说话还挺有条理,没有出溜到桌子下面:“你就不怕我趁你喝醉的时候做点出格的事?”   “不怕。”她上半身伏在桌面,下巴顶着手背望林跃说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你是不是想说我有色心没色胆?”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吧。”   “是一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一面说一面去拿酒瓶,或许是因为有了六七分醉意,手有点抖,第一下没有倒进杯子里,酒水溅到了外面。   林跃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不喝也行。”梁笑笑慵懒地直起上身,动作软绵绵的,眼睛里布满鲜艳的红丝:“我刚才跟你说了我的秘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来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四十二章 吹牛不上税,撒谎不写稿   林跃拿起旁边放的茶杯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道:“我平生不杀人不放火,看见一只死耗子都会腿软的人能有什么秘密。”   “那你就别管我。”梁笑笑甩了甩手臂,发现怎么也挣不开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   “好吧,我就跟你讲一个我的秘密。”   林跃把手放开,屁股坐回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呲的一声喝个底干。   “我年轻的时候呀,跟你一样,也疯狂地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跟她在一起没少花家里的钱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逗她开心,当年第一家肯德基在前门大街落户,为了让她尝鲜,我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一个鸡腿堡两杯可乐。当年那真是爱的死去活来,就差把心从肚子里掏出来给她看看了。”   “可是后来怎么着……”   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灌下肚。   梁笑笑问:“怎么着?”   “她到美国读了四年大学,其中三年学费是我出的,结果第四年带一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男朋友回来,还说她们交往三年了,我当时那个气呀,恨不能一刀杀了他们,那时亏了我的一帮朋友,没日没夜守着我,就担心我想不开干傻事。后来她留在了美国,我当时还写了几封信给她,但是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不见回应。”   “看不出来,你年轻的时候还挺痴情的。”梁笑笑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笑盈盈地望着他,似乎没有想到眼前油腔滑调的老男人还有如此可爱一面。   林跃没有理她,借着酒劲往下编。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怎么着也得跟她要个说法,别人说我没羞没臊也好,痴情一片也罢,反正我义无反顾去了美国。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英语也说不好,第一年过得很困难,好在坚持了下来,渐渐适应了异国他乡的生活,还跟要好的朋友开了一家旅行社,专门接待国内去那边旅游的人。”   “我没有忘记赴美生活的初衷,在忙事业的同时也在积极寻找前女友。功夫不负有心人,九年前吧……”   林跃歪着头想了想:“对,就是九年前,我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于是驱车几百公里过去找她,就想问个为什么。当我把车停好走到那栋老房子前面,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吼声和女人的哀嚎,虽然隔着一堵墙,但是我很清楚那是她在喊救命,当时也没多想,抄起后备箱放的棒球棍冲进她的家里,对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就是一顿揍,打得那人满地乱滚,脸肿成了猪头。不知道是邻居听到这边的动静报了警还是怎么地,后面警察赶到,把我和她带回警局询问。”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晃了晃瓶子里的酒,发现不多了,扭头望后面站立的女服务员喊了句再来一瓶。   梁笑笑没有拦他,手肘顶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像一个全神贯注的孩子在听老师讲故事:“然后呢?”   “然后呀,然后她就把我卖了,移民局的人要把我遣送回国,最后还是那几个朋友多番奔走,把我从警察局保了出来。完事我听人说她所做的一切,包括跟我分手,嫁给那个有家庭暴力倾向的男人,都是为了入籍美国。”   梁笑笑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可怜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可怜。”   服务员把新上的酒打开,给两个人满上,很有礼貌地道声“慢用”,转身走了回去。   林跃举起酒杯:“半杯吧,再像刚才那样喝,故事没听完你就醉了。”   “还有啊?”梁笑笑捏着酒杯说道:“我以为这下你会死心呢。”   林跃喝了一口酒,把杯子放回去:“我那时是真傻,到美国干什么的呀?撞南墙的!本以为头顶撞个包这事就翻篇儿了,可心里就是迈不过这个坎儿,凭什么呀,我对你那么好,结果你一次次出卖我。有一天夜里我喝了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穿上衣服到最近的公园瞎逛,寻思走累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接近凌晨的时候我遇到一位奇人,他给了我一个小瓶子,说里面装的东西能治我的心病。完事回到家里,我带着实验的心思把蘸了瓶里溶液的培根卷喂给隔壁黑人养的恶犬,确定没有毒副作用后试着喝了一口。”   “你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说完话她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男版的自己吗?虽然人生轨迹不同,但心态是一样的。她看林跃的眼神变了,有一种叫做同病相怜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嗨,要么说当时傻呀,总感觉活着也是被老天爷耍,倒不如赌一把。”   林跃把杯子里的酒喝下去,一来二去也有了七分醉意,头晕乎乎的,感觉鼻孔呼出的气流都带着一股热力。   “喝完药水也没多想,倒在床上就睡下了,第二天朋友带着早餐过来看我,交谈中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以前种种就像电影院大屏幕闪烁的无声画面,没有参与感与亲历感,连朋友都说我像换了一个人。”   “这也太离奇了。”   “你不相信?”   梁笑笑没有说话,世界上要是真有林跃说的那种药,还不卖疯了呀,这玩意儿好比痴男怨女的仙丹妙药,富豪如何,达官又怎样,爱情这种病没人能免疫。   林跃拎起放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双肩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放到桌面,清幽的灯光下闪着蓝宝石一样的光彩,十分迷人。   梁笑笑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能解情毒的忘情水吧。”   林跃点了点头:“对。”   她看着他,仔细看,认真打量,从眼神到表情再到举止,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意思,脸色不由微变:“你在开玩笑,你一定是喝醉了,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林跃拿起湛蓝色小瓶,拧开上面的盖子放在嘴边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不尝试一下,你怎么确定世界上没有忘情水?”   梁笑笑定定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希望林跃说的是真话,但是理智告诉她,童话世界才有忘情水后悔药,成人的世界只有残酷和现实。   “不敢喝?怕有毒?”林跃端来空酒杯,咕嘟咕嘟倒了大半杯:“我先干为敬。”说完不待梁笑笑回应,捉起酒杯一口干下去,完了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女孩子。   忘情水是系统给的,真货假货无所谓,反正只要想办法让梁笑笑喝下去就算达成任务目标,至于药水会不会对自身造成影响……   干他屁事!   梁笑笑看他喝完一点事没有,轻轻地抿了下性感的嘴唇,抓起桌子上的小蓝瓶倒了满满一杯,抬头打量他一眼,端起酒杯猛一仰头,全倒进喉咙里。   “死我都不怕,还怕这个?”   她把酒杯重重地放回桌上,一脸决绝。如果瓶子里的液体真能解情毒,喝了它就能脱离苦海,这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是假冒伪劣产品,被欺骗也认了,反正从拿起手机拨通林跃电话号码那一刻,她就已经破罐子破摔。 ###第四十三章 风口上的猪   林跃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不枉自己为了收获梁笑笑的信任费心编造那么狗血的故事,现在她顺利喝下小蓝瓶里的液体。   “使用非暴力手段令梁笑笑喝下忘情水,任务目标达成,额外奖励1点属性值。”   系统不含感情的提示音响起。   林跃转移注意力到系统空间,果然看到支线任务(一)后面出现一个“已完成”的标识,下面的“?”也被一个蓝色药水瓶取代,括号里有一行注释文字——完成支线任务(一),获得忘情水(激素调节药水)一瓶,返回主世界后结算奖励。   好东西~   林跃两眼放光,这玩意儿可比完成新手任务奖励的1907年圣高登斯双头鹰金币稀有多了,回去找个深陷情网的富家子兜售,别说几十万,卖几百万都有市场。   看了一下支线任务(三)的进度,又把一点属性值加到力量上,林跃关闭系统界面,准备组织一下言语结束这场酒局。   说实话他不喜欢梁笑笑这种矫情做作的女孩子,要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搞不好连见都不会见她,现在任务完成,奖励到手,实在没有必要跟她继续纠缠下去。   “梁小姐……”   他才说完这三个字,一阵晕眩感袭来,眼前的人和物变得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有重影。   这酒,劲儿真大呀。   ……   意识慢慢回归,他感觉身体包裹在柔软的被褥间,空气里飘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昨天晚上喝了快一斤酒,这会儿劲还没有散,多少有点偏头疼,他闭着眼睛在床头摸了摸,端起床头柜放的杯子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方才感觉好受一点。   咦~   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发现酸酸甜甜的,像是加了柠檬汁和蜂蜜。   床头柜摆着复古电话,后面是大红色纱帘,双人床两边各放一盏落地灯,那边墙头钉着一副西洋油画,中间的贵妇人笑靥如花。   这是……他的家?   林跃揉了揉晕乎乎的头,昨晚喝断片了,记不起是怎么回来的。   他掀开被子,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可是低头一瞧,脸色顿时变了。   昨天晚上……谁把我接回家的?   哗!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流水声,像是有人在里面。   他的家,他的卧室,隔壁房间有人。   林跃一下子清醒了,脑海闪过许多想法。   靠,昨晚不会把梁笑笑那啥了吧?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推测,毕竟当时只有两人在场,还喝了不少酒,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要不烧点什么说不过去呀。   狗系统,你那是忘情水吗?你那是催情药吧。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由外面打开,一个曼妙的身影映入眼帘。   好像搞错了。   外面走进来的人不是梁笑笑,是他的女助理巩新。   她穿着一件真丝睡袍,秀发披散在身后,走起路来轻轻摇摆,搭配下面白莲藕一样的小腿,一黑一白,一卷一直,透着一股成熟女人才有的魅力。   “你醒了,头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她的声音又软又萌,眉眼间含着浓浓的甜腻和关心。   “昨天……”   (此处省略200字。)   巩新走到窗户前面,拉开遮住太阳的大红窗帘:“范先生,你最近有锻炼身体吗?怎么突然间像换了个人一样。”   记忆里的范书恒身体素质不高,体检报告显示血脂和血压都超过正常值,偏偏又不注意饮食,才四十出头的年龄就落得一身病,她任职助理三个多月,任凭如何努力,范老板愣是没啥反应,搞得她以为自己魅力不足,不上不下的,心里烦的很。   “昨天晚上跟我一起喝酒的那个人呢?”   林跃强压胸口翻滚的躁意,转移话题到梁笑笑身上。   “服务员也给梁小姐的朋友打了电话,我到后海餐厅的时候她朋友过来把人接走了。”   “哦,那就好。”   知道梁笑笑没事,他心下稍安。   “对了,我昨天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巩新靠着他坐下,轻声说道:“机票已经订好,出发日期是下周二早上9点。”   “HK那边银行户头开好没?”   “开好了。”说到正事,巩新表现出相当高的专业素养:“以正常的资金出境方法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还得应付监控部门审查,如果单纯追求速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雇一些人手往来两地,用蚂蚁搬家的方式转移资金到HK。”   她不知道这位范先生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开矿大业不做转行资管已经是剑走偏锋了,现在资管公司还没有实现盈利,又要转移资本到HK,这不是瞎折腾吗?不提那些闹情绪的股东和管理人员,她这当助理的都有点看不下去。   “不用这么麻烦。”林跃说道:“周一我离开后你跟老张去趟HK,找友邦、宝诚这些知名保险公司探探路,等我回国再进行后面的交易。”   “范先生,你要买保险?”   “我要的是保单,不是保险。”   巩新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这还是那个被喊做门外汉冤大头暴发户的范先生吗?   “我今天还约了人。”   他忽然想起昨天跟一个女人约好今天中午在什刹海后面的咖啡厅见面。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她别过头去,满脸不悦地道。   “吃醋了?”林跃刮刮她的鼻子:“谁说相亲就一定得结婚?”   巩新推了推眼镜:“原来你没什么诚意啊,那你还在征婚启事最后写下‘非诚勿扰’四个字?”   林跃正要出去,听见这句话猛地转过身去:“好啊,你偷看我隐私。”   巩新吃吃笑道:“我没有。”   她没有偷看,她是光明正大地看。   “晚上我再收拾你。”林跃一边说一边穿上外套,用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她往床上一躺,一只手托头,微眯两眼笑嘻嘻看着他:“怕你不成。”   “你给我等着。”   林跃揣好手机走出卧室,到餐厅喝了一碗小米粥,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梁笑笑的事至此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疯狂相亲,然后搞定投资的事情。   电影里的范先生被秦奋当冤大头坑得一穷二白,跳海的心都有了,现在他成了范先生,手里握有上亿资产,如果不好好经营一下事业,还真对不起这次穿越。   ……   林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抄袭秦奋的征婚启事沾染了晦气,那哥们儿见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gay男、墓地推销员、小三、性冷淡、健忘症、超现实金融女、找接盘侠的……   到了他这里也差不多,就拿这几天见的相亲对象来说,有一个姑娘见面就问以后会不会开公司,原因嘛……她的回答是嫁过来后娘家人就有地儿工作了,什么舅舅家的表弟,姑奶奶家的表叔,姑妈家的姐姐,姥姥家的小舅妈……   感情是要把自己的公司变成她的家族企业,这特么比扶弟魔还过分。   有一四十四岁大姐,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明明比他还大两岁,愣说自己还年轻,每月拿着2000块的工资讲自己很优秀,问她爱情观就是不将就,要有相同的兴趣,相近的价值观,知冷知热善解人意还会赚钱,长相上不求赛潘安,起码五官端正,身高须得一米八往上,但是不能超过姚明,要是再有八块腹肌那就更好了。   还有个银行女职员,说俩人要是成了,他必须每个月往她工作的银行存一百万,什么时候取还得提前跟她商量。因为她现在事业上升期,平时应酬多,会参加这样那样的酒局,可能回家比较晚,要他一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爱她,呵护她。   支线任务(三)进行到8/10+1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决定先放一放,等过段时间再去见剩下的三个人。   考虑到下周二要赶飞机去国外,星期六下午他让巩新通知公司股东周一到场开会,有重要的事情商讨。   ……   周一上午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到西城区一栋写字楼,乘坐电梯到公司所在楼层,前台小昭非常热情地喊了一声“范先生”。   因为“范董”两个字听起来跟“饭桶”相近,他很忌讳公司职员称他范董,取而代之的是“范先生”这个称呼。   “王振滔和金祥生来了吗?”   “王董和金董都来了,现在会议室等您。”   林跃点点头,带着巩新往里面走去,路过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他朝里面瞄了一眼,那位北大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油亮的背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衬衣看起来很修身,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北大金融专业硕士,35岁就年薪百万,有房有车北京户口,父母都是国企退休职工,待遇优渥,吃喝不愁。   标准的钻石王老五模板,在公司里比他这个董事长人气还高。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稍微靠近便闻到一股烟味。   林跃进去的时候王振滔和金祥生坐在会议桌前面的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聊些投资方面的事情,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声不吭地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   “匡建民呢?”   匡建民是另一位董事。   中年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答道:“去洗手间了。”   林跃告诉巩新去给自己冲杯咖啡,走到会议桌右侧转椅坐下。   王振滔使劲吸了两口,把还剩小拇指长的烟卷按进烟灰缸,拧着眉头说道:“老范,你急着喊我们过来开会到底为了什么?”   金祥生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默然不语。   看财务报表的中年女子摘下老花镜,把手里的文件推到林跃面前:“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你建议的那些债券近一半跌幅超过3%,还有两种债券被下调评级。”   她说的很不客气,语气已经接近质问。   林跃没有理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用火机点燃后晃熄火焰,后背往躺椅一靠,看着天花板上的警报器吐出一团青烟。   王振滔、金祥生、匡建民、佟金花,再加上他,便是伟业资产管理公司董事会全部成员。   王振滔和金祥生掌握着公司27%的股权,匡建民是10%,佟金花9%,剩下的54%都在他手里。   范书恒以前在东北地区从事采矿业,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赚了不少钱,自2001年起,大大小小的矿业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利润和市场双向承压,为寻找新的财源,他盯上了自2005年以来迅猛发展的金融业,并在07年末正式进入资本市场。   先是搞了个天使投资人的名头,然后成立伟业资产管理公司,像王振滔、金祥生、匡建民等人都是以前的合作伙伴。   在林跃看来,这位范先生搞采矿业,跟地头蛇称兄道弟交际厮混的本事有一点,玩金融就是个门外汉,不过没关系,套用雷军的那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放在14-15年,闭着眼睛买股票都能赚钱,随随便便买套房子就能升值,15年后搞P2P金融也能捞一桶金,关键这里是08年,环球金融危机爆发前的敏感时间点,现在玩期货、债券、房地产,从趋势来看完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外面那个北大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提过很多建议,主张多元化配置,不能死盯着国企、央企发售的股票与债券,盲目跟风会被割韭菜。   但是范书恒不听呀,还是本着东北开矿那一套搞一言堂,把个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弄成了摆设,小到办公区格局,大到投资哪家企业债券,都要横插一脚,指点职员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第四十四章 逼宫   王振滔、金祥生几人对他花大价钱雇人却做不到完全信任意见很大,偏偏他主张投资的债券和股票表现乏力,进一步加重了董事们对他的不信任。   周六他让巩新通知众人过来开会,本意是要调整公司发展方向,结果一进门就给佟金花来了个下马威。   平心而论,范书恒做的是有点过分,搞金融跟开矿是两码事,以零几年的市场形势,卖资源亏钱的不多,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玩证券和投资可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栽个大跟头。   当然,如今换他掌舵情况就不同了。   在进入电影世界前他在网上查了会儿资料才选择接受任务,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保证自己能够抓住时机,顺利完成任务(二)。   五次成功的投资算什么,既然重生到2008年,起码赚它十个小目标。   “咔!”   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男子走进来。   “老范,你气色不怎么好呀,最近操劳过度了吧。”匡建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笑呵呵地说道。   巩新把咖啡放到他面前,偷偷摸摸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才转身往外面走。   “范先生,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吩咐。”   在关门那一刻,她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谑笑。   “咳,咳……”   林跃用干咳来掩饰脸上的尴尬,顺势把烟屁股按进烟灰缸。   “这次叫大家过来开会呢,是有一件事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说完这句话缓了缓,眼见四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继续往下说:“我已经吩咐助理订了明天飞开曼群岛的机票,准备去那边注册一家公司。”   佟金花脸色一变,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另外三人也面带不解看着他。   “根据手里掌握的情报,我认为今明两年国际金融市场会有一场大雪崩,正是投机抄底的好机会,尽快建立海外公司,打通国内资本向外流通的渠道,可以帮助我们实现跨境投资。”   王振滔说道:“你手伸得够长呀,公司才成立不到半年,国内市场这么大的蛋糕还没有分一块,又打起海外市场的主意。敢想敢为是好事,但小心步子迈的大了扯到蛋。”   林跃说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王振滔给他怼得哑口无言,当初为了说服范书恒同意小吴的资产多元化配置方案,他确实说过这句话,没想到现在被扔回自己头上。   范书恒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要多元化配置资产是好事,但是在国内金融业处于发展风口的时候不做大蛋糕分而食之,跑去海外市场浪,这样的决策是拍屁股想出来的吧。   什么根据手里掌握的情报,什么金融市场大雪崩,什么投机抄底的好机会,范董的判断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咚,咚,咚。   金祥生点着桌子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关起门来做生意,大家还能钻政策的空子,吃不到肉也能捞一把油,到了外面,中环和华尔街那些机构把你人吞了骨头都不吐一块,想抄他们的底,割大户的肉,做梦吧你。”   这话说的很难听,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08年那会儿,国内金融市场即不成熟也不稳定,为了保护国有证券公司、保险公司和商业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政府制定了大量保护性法律法规,以防止国内金融机构被外来资本割韭菜。   林跃喝了一口咖啡,感觉有点涩,不够顺滑。   王振滔和金祥生说的很有道理,正常情况下贸然踏足国际金融市场会遭遇极大风险,可是今年情况不正常。   还有两三个月金融危机就要席卷全球,而国内政府为了打破困局,将在11月投放四万亿流动性以刺激亚洲市场,毫不客气地讲,这是继改革开放后又一波经济大潮,能够看准时机跳上浪尖,便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如果不能,想要创造财富神话起码得再等五六年。   他知道这些,王振滔和金祥生不知道,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从2019年穿越过来的,只要跟我混,躺着都能赚大钱。   佟金花看林跃沉默不语,翻了翻身前文件又拿出一份合同丢到会议桌中间:“这是前几天你以公司名义购买墓地的合同。”   林跃说道:“怎么?有问题吗?”   “我们是资管公司,不是搞投机的小商户。”佟金花说道:“决定这么做前你有跟小吴商量吗?这算哪门子投资,我看你是在发神经。”   金祥生说道:“我听过炒股炒房炒期货,炒墓地的还是头一回见。”   卧槽,行啊你们,提前碰过头吧。   林跃没想到自己提议召开的董事会变成了批斗会,瞧金祥生和佟金花两个人,简直就是火力全开呀。   他们想干什么?打算造反不成?老子可是公司董事长,持股比例超过50%,想罢免他那是做梦。   “大家消消气,消消气,不要这么冲动嘛。”   匡建民站出来当和事佬,笑眯眯的样子就是职场版火云邪神。   林跃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你们想干什么,直说吧。”   王振滔看了一眼佟金花和金祥生,用相对平和的语气说道:“老范,看在大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别再插手公司事务了。投资的事情有小吴掌舵就行,我们这些当董事的,只要在一边坐着等分红。如果他干不好,你大可以换人嘛,现在每年一百万的薪水养着又不用,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第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林跃算是明白这群人在打什么主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他放权,不要再管公司的经营事务。   放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求他管事还要看他心情好坏呢,巴不得当甩手掌柜去过花天酒地的生活,关键是他现在需要利用公司搞投资,比起托付给外面那个北大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他更倾向于自己掌控公司业务。   视线在下方四人脸上扫过,他缓缓道出一句话:“如果我拒绝呢?”   金祥生脸色一变:“范书恒,你这是在逼我们撤资。”   一般来讲,公司股东要撤资需要走股权转让这条路,不过范书恒在拉几人入伙时签过协议,因为几人经营的是资管公司,如果股权转让这条路走不通,他们有权力通过分割董事长名下有价证券来退出部分资金到个人户头。   “唔,可以这么说吧。”林跃举起手掌拍了拍。   啪啪啪~   掌声在会议室回荡,这时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不久前退到外面的女助理走进房间,将手上拿的文件放到金祥生等人面前。   白底黑字,卷首大写的“股权转让协议”六个字十分醒目。   四人呆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接到巩新的电话后他们私下开过一个视频会议,说好了在这件事上统一战线,周一的时候给范董事长一个难堪。   可是现在呢?丫好像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出四条2,回手王炸一波带走。   有内鬼,肯定有内鬼!   四个人面面相觑,望着对方的目光隐含质问与愤慨。   “呃……”   林跃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很想说你们搞错了,股权转让协议的事情跟内鬼没有关系,早在他打定主意去开曼群岛注册公司,便意识到有可能面对来自董事的异议,与其一个一个做工作说服他们,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人手里的股权买下来,把伟业资管公司变成自己的,这样在进行投资的时候,就不会受那几人掣肘了。   所以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后,他懒得跟几人废话,直接吩咐巩新把股权转让协议拿进来,没想到这一无心之举打散了他们的联盟。   “签完协议你们就能拿钱走人了。”   王振滔和金祥生冷哼一声,拿过股权转让协议看了几眼,接过巩新递过来的中性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佟金花犹豫了一阵,同样选择拿钱走人。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看好林跃,当初一起开公司无非觉得搞金融前途无量,想要分一杯羹,如今公司刚刚起步,那位异想天开的董事长就摆出一副梭哈姿态,合伙人只要不是蠢货,都会认真考虑一下去留。   没人会愿意跟疯子乘一条船!   三人签完字看向匡建民,那个人拿起笔又放下,拿起笔又放下,如此三次最终叹了口气:“这字我不签,老范,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林跃小吃一惊,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陪他浪。   “哼!”   金祥生向匡建民投去一个“原来是你”的眼神,起身走出会议室。   后面王振滔和佟金花也阴着脸离开。   他们本意是逼范董事长放权,谁也没有想到发展到最后是自个儿走人的结果。   “老范,我原以为只有自己嗅到金融危机的火药味,没想到你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三人走后匡建民压低声音说道。   “这就是你最终没有签字的原因?”   林跃知道金融危机很快到来不算什么,匡建民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很难得了。   “反正这不是我的主业,真要赔了我也认了。”   匡建民在东北还有一家生产开矿器械的工厂,就算资管公司黄了,也无法令他伤筋动骨,这也是他不签字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林跃说道:“老匡,四个月,只要四个月,我让你的资产最少翻一翻。”   匡建民说道:“老范,你是在开玩笑吗?”   “开玩笑?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林跃从转椅起来,走到旁边落地窗前,看着对面的国投大厦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静静看着,十年后我还你一家伟业公司。”   匡建民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稀拉拉地毛发,不知为什么感觉落地窗前面的背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他现在持有公司10%的股份,十年后还他一家伟业公司意味着翻十倍,什么投资能有如此高的回报率?   咚咚咚~咚咚咚~   连续的敲门声响起。   “进。”   话音才落,门由外面打开,巩新疾步走入房间,把一份文件交到林跃手里,从她的步伐和面部表情来看似乎有坏消息。   “范先生。”她看了一眼旁边坐的匡建民,欲言又止。   “说吧,出了什么事。”   巩新把一个信封呈过去。   林跃低头瞄了一眼,上面写着“辞职信”,字迹灵秀,犹如蛇盘。   “谁的?”   “吴新宇的。”   吴新宇就是王振滔、金祥生等人嘴里的小吴,那位北大金融系硕士,公司花了一百万年薪请来主持工作的总经理。   “看来吴总对我意见很大呀。”   林跃微笑着扫了匡建民一眼,地中海男尴尬地笑了笑,周日他们交换意见的时候吴新宇也在,同担当共进退的意见就是由他提出,现在王振滔、金祥生拿着自己那份钱走人,范董摆出一副就是要大权独揽的姿态,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喝腊八粥吗?还不如主动提出辞职,面子上会好看一点。   这时巩新又拿出几封辞职信,有来自会计的,有人事经理的,有渠道发展专员,还有营销部门的人。   “瞧见没有,组团辞职,这是给我上眼药呢。”林跃笑着说道:“就这还嫌我手伸得长,我要是每天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信不信吴经理能把公司变他们家跑马场。”   匡建民忧心忡忡地道:“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你还笑得出来?”   “要那么多人干吗?走了省心还清净。”   巩新打量一眼桌上放的辞职信:“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两名职员在那里讨论去留的问题,王振滔、金祥生他们准备另起炉灶,吴新宇将带领团队和客户到新公司任职。” ###第四十六章 资产翻倍   “没关系,通知财务那边给递辞职信的人结清工资。”   林跃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正经的资管公司业务内容涵盖风险评估、证券分析、资产重组并购、渠道开拓、债券融资等等,需要大量专业人才方能撑起门面,他不一样,因为了解经济发展形势,只要投资方向没有错,闭着眼睛都能挣钱,所以那些所谓的人才,在这十年间于他而言没有太大意义,他抽了支烟含在嘴里,望着外面低沉的云层说道:“以董事会名义拟一份公告,向投资人说明公司股权变更情况。”   “好的,范先生。”巩新本来有些紧张,现在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内心的焦虑慢慢消散,神色平静地道:“范先生,吴新宇离职的消息要不要写?”   “总经理的任免消息嘛,这个可以有。”   匡建民愣了一下,听他的意思好像已经找到总经理的人选了,这家伙不是一早就安了换掉吴新宇的心思吧。   “老范,你不是准备兼任公司总经理吧?”   林跃摆摆手:“当然不是了。”   “那公司新任总经理是谁?”   林跃转身面对二人,指着巩新说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匡建民打量女助理一眼,好久才挤出一丝笑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巩新今年最多二十三岁,也就大学才毕业的样子,就算她是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高材生,要管理一个资产过亿的公司也委实儿戏了点。   匡建民开始后悔了,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签下股权转让协议。   “范先生,我是不是听错了,您刚才说要我出任总经理一职?”   巩新同样一脸懵逼,她应聘董事长助理确实存有功利心,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从没想过这么快就出人头地,在公司里担任要职。   “你没有听错,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伟业资管公司的总经理了。”林跃把那些辞职信推到她面前:“你先去人事部一趟,完事去找吴新宇交接工作,至于以后的经营策略嘛,我会给你指导的。”   说完话他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往外面走去:“明天还要赶飞机,今天就这样吧。”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巩新按照林跃的指示对公司进行瘦身,只保留核心业务部门,像风险评估、渠道开拓、数据采集等岗位能裁撤的裁撤,不能裁撤的也大幅减少雇员数量。   第二周,在林跃的远程遥控下,她去了一趟HK,同保险公司的人碰了个头,再回到国内已经是炎热的七月,这时林跃也顺利注册了海外公司,乘飞机回到BJ。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将个人名下有价证券与股票全部抛售,转换成现金,通过HK保险经纪人提供的钱庄渠道,将超过4000万RMB的资产一部分转入海外公司的HK银行户头,一部分转入个人账户。   当然,作为代价,他付出了大约500万RMB的保险费,然而在保单生效的第五个工作日,他以保单为抵押物,由汇丰银行贷出超过400万港币。   与此同时,巩新按照林跃的指示,开始以十倍杠杆对国内和香港期货市场的原油期货执行一个月的做空操作。   就是这短短一月时间,国际原油期货价格由峰值的每桶147美元跌落至110美元,跌幅超过20%。   伟业资管公司、林跃在海外注册的伟成投资公司,再加上个人账户里的闲钱,累积投入1.5亿RMB,依靠高杠杆融到的资金,在短短一个月内实现盈利1.4个亿,个人财产翻了一番。   ……   8月末,正午的阳光还是那么毒辣,写字楼外面的马路上车流不息,穿着超短裤手撑遮阳伞的年轻姑娘昂首挺胸走过人行道,凉鞋的高跟与地面碰撞发出嘎达嘎达,富有韵律的响声。   林跃搭乘电梯来到公司所在楼层,还没走入大厅就听到前台小昭兴奋的说话声:“妈,我涨工资了。”   “嗯,涨了30%。”   “据说公司效益很好,那些没有撤资的客户都得到了大额分红,你赶紧劝劝我爸,让他找大伯和三叔谈谈,多凑点钱投到我们公司来。知道么,这位新上任的巩总简直神了,一个月时间就帮公司盈利超过6000万。”   林跃笑着走进大厅,前边一排办公桌后面坐的员工赶紧站起身来问好。   “范先生。”   “范先生好。”   “范先生,您来了。”   “……”   怎样才能赢得员工的尊敬?就一个字,钱!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一个多月前的股权转让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吴新宇离职带走了一批骨干,许多客户看到公告后也纷纷撤资,没走的职员人心惶惶,担心公司没几天活路了,有的人甚至开始联络下家。   谁也没有想到,那位新官上任的总经理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帮公司盈利超过6000万,更重要的是昨天当众宣布公司全体职员加薪30%。   同级别的公司加薪都是100、200、300的涨,到了这儿直接拔高一截,他们能不激动么,能不兴奋么?很多人昨晚起床撒尿脸上都带着笑容。   没有范先生的高瞻远瞩敢作敢为,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匡董和巩总来了吗?”林跃笑着问道。   小昭赶紧挂断电话,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说道:“匡董和巩总在会议室等您。”   “好。”他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朝着会议室走去。   ……   推开会议室的门,随之而来的是匡建民看妖怪一样的目光。   “老范,你当初说要动用公司账户的6000万资金逆势做空原油期货的时候,我是真的为你捏了一把汗,十倍的杠杆率,搞不好就是血本无归的结果,没想到你居然赌对了。”   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匡建民现在还有点背心发凉,像伟业资管公司这种野蛮生长的中小型金融企业,资金池里的资金一部分来自股东,一部分来自客户投资,如果是稳健型的资管计划,钱会用来购买政府债券、国债、业绩优良的上市公司股票等比较安全的产品,很少有人敢拿出超过资金池30%的资金进行风险度极高的期货操作。要是赚了钱,皆大欢喜,可是一旦出现亏损被客户追究起来,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现在他总算理解范董事长为什么要把王振滔、金祥生、佟金花和吴新宇扫地走人了,如果他们还在公司里,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干,而公司管理层一旦就投资方向产生分歧,很可能错失赚钱良机。 ###第四十七章 吃独食   巩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林跃,打着火机帮他点燃:“范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跃用力吸了一口烟:“原油的期货价格还会降,估计年底才会企稳回升,告诉操作员继续做空,不过投入资金不宜过多,2000万吧,加五倍杠杆。”   他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前原油期货价格还在110美元的高位,距离09年初30美元的地板价差的远呢。   “好的。”巩新娇柔的声音钻入耳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林跃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阵:“前些天很辛苦吧,明天我带你去巴厘岛玩几天,老话讲磨刀不误砍柴工,前面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你打呢。”   她今天穿了一件面料很薄的白衬衣,下面是黑色长裤和棕色皮鞋,没有戴眼睛,头发偏梳到脑后扎了个长辫,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   “硬仗嘛……”   她往前凑了凑,背着匡建民的手贴近林跃,手指由他的臂弯一路向上,漫游到胸口位置。   “你的刀……还需要磨吗?”   林跃眯着眼睛说道:“当然,再不磨要生锈了。”   “咳,咳。”   匡建明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尴尬:“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话他拿起桌子上的烟和公文包转身往外走。   “老匡。”林跃在后面喊了他一句。   “嗯?”   “手里还有闲钱的话记得跟一波。”   “好。”   上回做空原油期货的时候林跃也这么说过,但是他拒绝了,因为就在巩新动手前两天,国际著名投资银行高盛集团还发文称原油价格可能涨破200美元一桶的关口,他害怕赔钱没敢动,如今林跃又一次提醒他跟进,这次说什么也要搏一搏。   拉开房门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感觉坐在转椅上的范先生很不真实,就像……就像突然间换了个人一样。   ……   9月末。   BJ的早晨有了一丝秋天的寒意。   就在其他公司的职员商量国庆节去哪儿HAPPY的时候,伟业资管公司内部一片忙碌景象,座机和手机的来电声此起彼伏,电脑屏幕辐射的光芒照亮一张又一张全神贯注的脸。   巩新拿着手机站在总经理室的落地窗前面,一脸严肃地和人交谈。   匡建民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凉掉的咖啡。   “老范那边动手了?”   看见巩新挂断电话,匡建民故作平静地道。   “嗯。”她看了一眼渐升渐高的朝阳,轻轻点头。   林跃五天前带人去了HK,刚才那通电话就是他打来的,告诉她可以跟进期货市场的操作了。   “吁……”   匡建民长出一口气,有些不能自已地搓搓手,他这回可是拿出了全部存款,还把海淀区两栋房子抵押给银行,如果不能赚一笔,媳妇知道了一定跟他没完。   上次做空原油期货林跃动用了超过5000万个人资产,7000多万公司资金。这次实际运作的资金量超过2亿,其中有来自个人账户的6200万,来自伟成投资公司的7000万,来自伟业资管公司的1亿1500万。   10月1日是国庆日,全国各地景区迎来了客流高峰,社会消费指数迅速上涨。   然而在国际期货市场,大宗商品价格呈断崖式下跌,铝、铜、大豆、橡胶等期货连续跌停,超过60%的多头爆仓、穿仓。   国庆长假一结束,受海外期货市场各大品种在金融危机面前持续深度下行的影响,国内无论股市还是期市均出现大跌,期货市场除黄金外的18个品种几乎全线封停在跌停板上。   一周时间,沪铜经历了四天跌停和一天停牌,周跌幅高达17.77%,锌跌16.96%、豆粕跌19.75%、橡胶跌18.98%……   7月中旬到8月中旬,国际原油期货价格历时一个多月跌幅超20%,而国庆节后一周时间,国内期货市场超过一半品种跌幅在16%以上。   股债期汇,各级市场一片哀嚎。   另一边,林跃和匡建民赚了个钵满盆满。半个月时间,两人手头资金翻了一倍有余,单单汇丰银行的个人账户就超过1.3亿港币。   匡建民上电视了。   BJ电视台一档财经栏目就期股市场大跌这个专题采访了他,尽管没有提及盈利金额,不过有心人都能从他脸上的笑容得出一个结果——这货趁机大赚了一笔。   在西城区阜成门北大街的一栋写字楼里,才收拾停当的小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刺鼻的青烟被他们吸入肺里,又从嘴巴呼出,靠窗站立的中年女子微微皱眉,将窗户推开一半。   咔!   伴着一声轻响,房门由外面打开,王振滔快步走进房间,将一张报纸摔在会议桌上。   二版头条是关于上周期货市场大跌的报道,里面记述了一位匡姓期民逆势做空期铜100手,期铝100手,从中获利超过1200万。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位匡先生是谁,王振滔、金祥生、佟金花、吴新宇四人心里跟明镜似得。   金祥生把烟屁股丢进垃圾桶,恨声说道:“爱出风头的家伙,他就不怕给人盯上弄死他。”   这话听起来有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儿。   他们离开伟业资管公司准备另起炉灶,然而相关流程还没有走完,期货市场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按照伟业资管公司那边透露出来的信息,匡建民完全是跟随新任总经理的脚步玩了手四两拨千斤,短短半月时间就让手中资产翻了一倍有余。   匡建民一个人就赚了这么多,伟业资管公司呢?这场豪赌赢的钱得以亿计。   回头梳理一下这3个月发生的事情。   范书恒插手公司经营事务-召集董事开会-抛售个人持有证券换取资金收购公司股权-逼走吴新宇-给系统瘦身-八月份做空原油期货-十月份做空大宗商品。   他们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这一切都是范书恒算计好的,给他们设了一个套,而匡建民就是他安插的细作。   王振滔说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他们在那里跳?不行我找俩人举报他们非法集资,一个一个全给送号子里去,看他们还怎么得瑟,怎么跳。”   吴新宇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国家对金融企业资金监管方面的法规还不完善,范书恒的操作等于钻了法律的空子,去举报也不会有实质性的惩罚措施。”   佟金花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阴着脸说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他费尽心思设这样一个局的目的是挤走我们,当初为什么拉我们入伙?”   对啊,这是为什么呀?   几个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去年范书恒找到他们谈合作是因为心里没底,寻思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有困难大家扛,今年资管公司顺利上线,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获知内幕消息,觉得自己一人也能赚大钱,于是设局将他们扫地出门。   换句话说,人家不带他们玩了。   赚钱这种事,还是吃独食比较爽。   这个范书恒,简直坏透了!   …… ###第四十八章 差一点   “阿嚏,阿嚏……”   林跃才坐下就连打两个喷嚏。   “这是要感冒的节奏啊。”他认为BJ和HK的温差有点大,刚从南边回来身体有点不适应。   巩新走过来坐到他的腿上,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一想二骂三感冒,这是有人在骂你呢。”   林跃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脸蛋:“说,是不是你在骂我?”   “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她轻掩口鼻:“HK可是男人的天堂,你在那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打电话有时接有时不接,鬼知道有没有出去瞎混,是不是上了哪个狐狸精的床。”   林跃笑呵呵地看着她:“女妖精有一个就行了,多了我可养不起。就我这奔五的老男人,还想多活几年呢。人生最大的憾事是什么?人走了,钱没花了。”   巩新说道:“没花了你可以留给我呀。”   林跃把脸凑过去:“好啊,不过你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巩新用力推开他:“那你还在网上挂着征婚启事?这段时间约你相亲的电话快把家里的座机打爆了”   “我找人相亲可没说一定娶她们。”   “你这不是没诚意吗?还说什么非诚勿扰?大骗子。”   “呃。”林跃心想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因为狗系统给的奇葩任务,好在目前为止见过的相亲对象都不靠谱,要是来一家世清白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好姑凉,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别说这个了,还有正事要办。”林跃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巩新:“如果我的推演没有错,期货市场在深度下跌后会进入一个缓慢下行的过程,做空操作仍然有市场,不过很难像上周那样给力。受金融市场信心不足冲击,11月份上证指数可能迎来一波大跌,正是抄底的好机会。”   巩新一边听讲一边研究手里的文件,上面列出了包括贵州茅台、五粮液、华夏幸福、通策医疗、长春高新、古井贡酒、中国软件在内,林林总总十几支股票代码,相应的还有买入预估价。   “老范,你的意思是转移阵地,把钱从期货市场转出来投入股票市场?”   自从俩人有了亲密关系,她对林跃的称呼也变得随意起来。   “期货市场那边留2000万资金做到明年一二月份就可以收手了,剩下的资金全部投入股票市场。另外,公司购买的债券和固定存款到期后不要续约,明年我另有安排。”   “好的。”   经过8月份和10月份两次骚操作,她在心里把林跃捧上了投资大拿的宝座,想当初来公司应聘董事长助理,不止一次听到职员背地议论他,讲他是个土财主暴发户,脑子瓦特了才放弃老本行转投金融业。   现在呢?当初说这些话的人早凉了,而那位土财主暴发户半年时间个人资产翻了几番。   林跃端起杯子,吹开水面漂浮的茶叶,含在嘴边喝了一口。   8月份做空原油期货令他大赚了一笔,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二)后面也多了一个进度条(1/5)。   10月份继续做空大宗商品,最终收益比上次还多,但是支线任务(二)的进度并未向前推进,依然维持在(1/5),似乎重复的投资操作系统只计算一次。   投资期货无法推进任务进度,那就换个领域,带着这样的想法,林跃转移视线到股票市场。   在《唐人街探案》世界获得的【过目不忘】技能帮了他大忙,接受任务前他可是做过功课的,方才给巩新的文件里记载的股票代码,都是十年内涨幅超过1000%的牛股。   当然,有几支股票适合长期持有,比如贵州茅台、通策医疗、五粮液。像华夏幸福、信雅达这样的股票将在15年高位出货。   ……   11月末至12月初。   巩新遵照他的指示转移资金至股市抄底牛股,林跃则前往HK,动用个人账户80%资金及伟成投资公司账户30%资金重仓苹果和亚马逊股票。   2008年时苹果股价低点是多少?80美元。   2014年经过拆股作业,1股分裂为7股,至2019年涨到多少?每股270美元,相当于10年时间由80美元涨到1900美元,涨幅超2000%。   亚马逊那就更神了,2008年金融危机时下探到30美元,2019年每股1800美元,涨幅达6000%。   投资股票的同时,林跃还在HK购买了两栋房产,虽然没有买在低点,但是从趋势来看,2003至2018年HK的房价一直在上行。   与此同时,内地出台了四万亿经济刺激政策,大量城投公司应声成立,大基建的时代来临。   过完农历新年,林跃利用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伟成投资公司同伟业资管公司合作,创办了一家伪合资公司,开始在国内一线城市投资房地产。   此时4万亿经济刺激政策对国内房价的助推还没有显现,经历了去年的金融危机,一线城市房价处于下行通道,巩新按照林跃的指示,将他在国内的1500万银行存款和两家公司1.5亿资金用于购买配套设施完善的房产。   同年5月,在4万亿及降息降准的强经济刺激政策下,房地产市场整体上扬,社会游资涌入房产业,不断推高房价。   ……   转眼又是一年初夏。   范老板坐在宽敞明亮的董事长办公室,愁眉不展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右手边放的茶杯已经空了,左边是巩新早些时候拿给他的公司上个月财务报表。   假如有人看到他的样子,或许会想是不是公司业绩不理想,影响了他的心情。然而事实是不关公司业绩的事,林跃不开心是因为今天上午他见了一个离婚带孩子的美丽少妇,仔细算一算的话,这已经是他进入《非诚勿扰》世界见的第15个相亲对象。   自打见完第十个相亲对象,支线任务(三)的进度就一直卡在(10/10+1),再也没有动过。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狗系统,日你个仙人板板!”   10后面的1到底是啥意思?   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快2个月时间,为此不惜打破征婚启事的限制,见了一个医学博士,一个有九家美发店的富婆,可是进度条纹丝不动。 ###第四十九章 白马非马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他才回过神来。   身穿黑色西装黑色长裤黑色高跟鞋,带着珠串耳坠和钻石项链的女经理径直走到他面前,把乱糟糟的文件收拢起来,又往茶杯里倒满开水。   “怎么,还在为相亲的事情伤脑筋?”   “唔……”   “要我说,你又没什么诚意,干嘛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去应付那些人。”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这事跟你说不明白。”   “好,你继续伤脑筋,我去看看新房的装修进度。”从以往经历来看,巩新知道问也是白问,索性不去管他,丢下一个信封朝外面走去。   林跃拿起信封打量一眼:“什么东西?”   “礼物。”   她说完离开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林跃打开封口,里面掉出一个条状物。   这是……   验孕棒?   观察窗中间有两道非常明显的红杠。   靠,老子要当爹了!   范书恒有一个女儿,不过跟前妻去了澳洲。因为自己是穿越者的缘故,对她们并没有多少感情,这一年多时间里也没有联系过。巩新不一样,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真实,如今还在她肚里播了种,看着办公桌上放的验孕棒,他既兴奋又迷茫。   “感觉有点对不起她呀。”   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看着肚子里孩子的爹跟别人相亲,就算明知他没什么诚意,内心也绝对不会好受。   “得赶在孩子生下来以前完成支线任务(三)才行。”林跃说话都带着哭腔:“系统,给个提示成不成?”   “系统大哥?”   “……”   “系统大爷?”   “……”   “系统爸爸?”   “……”   “草泥马!”   他搬起办公桌上的骏马摆件刚要往外扔,忽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   刚才巩新说他相亲没有诚意,征婚启事最后面四个字是“非诚勿扰”,而这里是《非诚勿扰》的电影世界,任务栏关键词是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   非诚勿扰。   撇开“白马非马”的哲学解释,单从字面意思看,白马不是马。在《非诚勿扰》这部电影里,秦奋的征婚启事最后写着非诚勿扰,可是跟他相亲的那些女人就没有一个诚心实意的。   GAY,墓地推销员,寻找替代品的小三,找接盘侠的富家千金,性冷淡,金融女……   不客气地讲,他们对婚姻和感情都不够认真。   林跃想起有一档综艺节目也叫《非诚勿扰》,主题同样是相亲,里面的女嘉宾有很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人对己缺乏尊重与诚意。   那么有没有可能支线任务(三)里的“1”不是电影《非诚勿扰》的任务,是综艺节目《非诚勿扰》的任务?电影《非诚勿扰》里一对一约会是相亲,综艺节目《非诚勿扰》里一对多交流也是相亲嘛。   好比拨开迷雾见月明,林跃的念头一下子通达起来,然而这份轻松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忧愁取代,如果他没有记错,《非诚勿扰》是2010年在JS卫视上线的,掰着手指算一下,差不多得等9个月,那时候孩子都生下来了。   ……   七月,阳光炙烤大地,NJ市正经历着十年来最热辣的一夏。   距离电视台不远的老苏茶馆内,穿着长袍马褂的先生怀抱三弦,娓娓诉说南宋抗金名将岳鹏飞收复襄阳六郡的故事,下手旗袍裹身,露出一线肤白的妹子手持琵琶,不时轻拨丝弦,奏出铮铮脆响。   下方宾客坐在八仙桌周围的长凳上,一边嗑着瓜子花生,喝着青翠的雨花茶,一边静心倾听先生抑扬顿挫的唱腔。   在大厅东南角落的雅座上,来自JS电视台的沈洪波眉宇间噙着一抹焦虑,右手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不时看一眼腕表刻度,似乎在等什么人,完全没有兴致欣赏评弹。   月前他负责的那档旅游栏目因为收视率的问题被台里下线,为此惹来不少闲话和非议,哪怕他的表叔是省广播电视局领导,自己不会被丢去坐冷板凳,可是负责的栏目因为收视率不佳接二连三停播,也难免沮丧失落,压力山大。   “是沈洪波沈导吧。”   前方传来的声音将他惊醒,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穿灰色体恤的男子,年龄的话在四十岁上下,牙齿瓷白,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沉稳。   “我是范书恒,伟业资管公司的董事长。”   约自己来这里见面的人就是他。   沈洪波赶紧站起来伸出右手:“你好。”   “你好。”   林跃跟他握了握手,贴着左边的椅子坐下,角落侍立的年轻姑娘赶紧奉上一杯香茗。   “范先生是BJ人?”   来老苏茶馆赴约前,沈洪波查询过伟业资管公司的注册信息,知道那是一家注册地在BJ的金融公司,公司大股东范书恒身价数亿,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可以肯定的是结识这样的富豪有利无害。   “我在BJ出生,长大后在东北工作过一段时间。”   “这样啊。”沈洪波稍作沉吟说道:“不知道范先生这次约我出来见面为了什么事?”   林跃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听说沈导最近赋闲在家,我这里有一个点子希望听听你的意见,如果可行的话,想要拜托沈导在领导面前争取一下把它搬上荧幕,至于经费的问题不用台里操心,前几个月的花销我包了,如果收视率不错,后续广告收入咱们五五分账,如果收视率不佳,你们随时可以撤档停播。”   沈洪波听懵了,心想还有这种好事?启动资金他全掏,赢了大家平分收益,输了他自己兜着,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对节目很有信心,要么完全没当回事,就是单纯地想要玩一票。   “什么点子?”   林跃笑了笑,由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先把上面那份文件推到沈洪波面前。A4纸页眉白底黑字写着四个字——保密协议。   沈洪波心想这位范先生还挺小心,不由笑了笑,在A4纸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第五十章 我太难了   林跃把第二份文件递过去。   沈洪波拿起来粗略看了几眼,原本松弛的面部肌肉一下子绷紧了,按照他的想法,一个搞金融的人能想出什么好点子,然而看完文件内容,心里只剩下兴奋和愧疚。   如果把电视节目比作商品,观众就是客户。有的客户喜欢军事话题,有的客户喜欢政治话题,有的客户喜欢娱乐话题,但是不论他们有什么偏好,对身边的事物和热点问题都有一颗八卦心。   那位范先生设计了一档电视相亲节目,制作组会邀请二十四位女嘉宾登台,她们将以亮灭灯方式决定男嘉宾去留,然后是“爱之初体验”、“爱之再判断”、“爱之终决选”、“男生权利”等规则来决定男女嘉宾的速配成功。   虽然综艺史上不乏涉及电视相亲的节目,但是像文件里描述的这种具有话题性,社会性,娱乐性,又贴合日益发展的快餐文化与女权觉醒的相亲节目还真没有出现过。   如果把它搬上荧幕,可以很好地满足观众的八卦心、好奇心和求知欲,只要宣传到位,搞不好能火遍神州。   沈洪波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拿下这个足以奠定他业界地位的节目。   “范先生,我听说您在金融投资领域是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没想到对综艺节目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品味,很高兴能够认识您。”他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林跃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沈导是同意接这档节目了?”   “放心吧,台里的关系由我去跑,一切安排妥当后你派人过来走签约流程就可以了。”沈洪波信心十足地道。   假如台里不答应制作这档相亲节目,他会去求省广电局任职的表叔,用权力压也要把它压上线,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台长行事作风是有点官僚,不过眼光还是有的,就算只是为了打击一下芒果台的嚣张气焰,也有必要达成这项合作。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沈导了。”林跃起身告辞。   “不麻烦,不麻烦。”沈洪波故意欠着上身跟他握手,尽量放低姿态。   “对了,作为栏目投资人,我能不能给你推荐一个人作为主持人的人选?”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问了一句话:“当然,如果沈导不满意他的业务水平,可以随时喊他走人。”   人家是创意提供者又是投资方,有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沈洪波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等你的好消息。”林跃摆摆手示意他留步,夹着公文包走出老苏茶馆。   ……   三天后。   与沈洪波在电话里确认完毕签约事宜,他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张名片依照上面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喂,秦奋吗?我范书恒,就是去年一百万买你仨月的人。”   “听说你回国了,最近在干什么?”   “无业游民?我给你推荐份工作怎么样?”   “跟金融业不沾边,你在美国不是一直带旅行团吗?我这里有份主持人的工作你做不做,薪水丰厚还能出名,干好了你的女粉丝能从前门大街排到什刹海,到那时候还愁找不到媳妇儿?”   “什么?你想知道细节,那来我家吧。”   “就去年你来推销分歧终端机的地方,好,明天上午我在家等你。”   “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他一反一正打量手里的亮黑色名片,自打去年用100万人民币买了秦奋三个月不露面两人就再没见过,国庆节的时候他在HK,剩下的50万人民币巩新直接打到了秦奋的银行卡里。   原以为自此再无交集,没成想一年后因为《非诚勿扰》有了联系。   如果他不插手栏目制作,主持人一职大概率落到孟飞头上,幽默的吐槽和调侃捧火节目的同时也让孟飞名声大噪。   认真地捋一捋。   孟飞是光头,秦奋也是光头。   孟飞谈吐风趣,秦奋言辞幽默。   孟飞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秦奋的嗓音辨识度高,听起来很舒服。   孟飞有主持综艺节目的经验,秦奋带旅游团十几年,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和口才不差,《非诚勿扰2》里的秦海归还真就做起了美食节目主持人。   更为关键的是,秦奋跟他多少有点交情,成为《非诚勿扰》的主持人后能够在后面的操作中提供帮助。而且作为影片主角,本来能从范先生手里忽悠2000万,生生给他整没1900,现在给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也算有始有终吧。   等到节目开播,随便上去露个脸走走过场,应付一下任务就可以了,2010年-2019年,《非诚勿扰》足足播了九年,每场24个女人里面要说比巩新出色的角儿几乎没有。   论学识她是复旦大学金融系毕业生,论相貌身材起码是模特一级,年轻时尚又乖巧听话机灵活泼,尤其可贵的是床上D妇床下淑女,进厨房还能煲一手好汤。   完事回来就给她个名分吧~   林跃想到这里正准备打电话问一下她在干什么,忽然听见脑海传来系统不含感情的提示语。   “世界任务已开启,请前往系统空间确认。”   娘希匹,这节骨眼儿上解锁世界任务,早干嘛去了?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切换至任务栏,果然发现“世界任务”后面的“自行探索”被一行字取代——参加《非诚勿扰》并为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What?   WHY?   HOW?   干恁娘!   他原本打算去《非诚勿扰》来个一轮游,敷衍完系统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拿着三辈子花不完的钞票过自己的小生活,结果想低调都不成。   参加《非诚勿扰》没问题,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几个意思?   做到怎样的程度才叫深刻?像何润东那样假扮清洁工吗?他又不是明星,也没有一张自带BGM的脸,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钱。   是钱!   草,狗系统,老子炫富也是你逼得。   骂完又一琢磨,《非诚勿扰》炫富的男嘉宾也不少,要让人印象深刻,炫富都得别出心裁。   我太难了。 ###第五十一章 再见梁笑笑   9月,BJ的早晨已经有了一丝沁凉,NJ的街头还犹如蒸炉,离开空调房不到10分钟,身上便漫出一层薄汗。   逛完总统府林跃就哪都不愿去了,只想在酒店呆着。   巩新陪着他在床上腻歪了一下午,晚上逛了逛夫子庙和秦淮河,听了场小曲吃了一个蟹黄包半碟盐水鸭就回去了。   翌日清晨,林跃换上那件被她吐槽老土的POLO衫,随便往头顶抹了点发胶准备前往电视台。   站在床前照镜子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耳边吹气如兰,绵软的声音像鱼一样往里面钻。   “真不用我陪你去吗?”   “我怕你吃醋,到时候气坏了身子没药医。”   “小时候隔壁杨半仙说我是蜘蛛精转世,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这么有信心?”   她抓着他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投资市场,我投资男人,这辈子老娘吃定你了。”   林跃拍拍那只搂住自己脖子的手,示意她放开:“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完事我们就去民政局领证,给你跟孩子一个名分。”在结婚这件事上巩新自始至终没有给过他压力,到最后反而是他自己有点过意不去。   “嗯。”她抚平他肩膀上的褶皱:“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林跃转身的时候她已经躺回床上,右手托腮,杏眼含羞地看着他。   “杨半仙真神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妮子有孕在身也没个正行,每天不给你撩的麻酥酥的那就不是她。他强压心头燥意,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新公司那边你多注意着点。”   “好的。”巩新微点臻首:“亲爱的,比特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赚钱的东西。”   林跃的声音由客厅传来,然后是房门关闭的轻响。   炒期货、炒股票、炒房产、炒墓地,只要操作得当,可以说是最暴利的正经营生,然而跟比特币、以太坊相比,它们简直弱爆了。   2008年中本聪提出比特币的概念,2009年正式诞生,因为互联网金融还处于起步阶段,很少有人听说这玩意儿,即便从某些媒体口中得知“比特币”三个字也不会想到它有朝一日会成为金融奢侈品。   这东西很虚,看不见摸不着,不像美元、英镑、人民币那样有国家信用背书,2009年买一枚比特币只要0.1美元,2010年的时候曾有一位程序员用一万枚比特币换了两块价值25美元的披萨。   然而到了2013年它涨到了多少钱?1100美元。   2017年呢?最高的时候卖到20000美元,对比2009年涨幅高达20万倍。   只要依靠挖矿和收购在2016年前搞到100万枚,峰值的时候往外一抛,理论上至少有200亿美元进账。   这个世界上谁会嫌自己的钱多?   没有人!   ……   上午10时,林跃来到JS卫视《非诚勿扰》栏目的录制地,沈洪波和秦奋扔下手里的工作把他请到贵宾室好烟好茶伺候着。   他是金主爸爸,又对秦海归有知遇之恩,俩人对他比对台长还恭敬。   《非诚勿扰》经过两个月的筹备,才播出不到十期就在全国范围火了起来,好评如潮,收视率节节攀升,央视黄金档播出的大型历史剧都被它压着头打,人气直追芒果台的《XX大本营》。   那两个人很好奇他这样的富豪为什么要参加相亲节目,正常情况下有钱人哪里需要相亲,哪一个钻石王老五身边不是围着一堆小姑娘?40岁算大吗?对于资产千万级的人来讲,年龄差距代沟什么的那都不叫事。   林跃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疑问,俩人也很机灵地没有追问,只当他是闲着无聊追求刺激,既能制造社会话题又能提高收视率,还能讨金主爸爸的欢心,为什么不陪他玩一票?   按照沈洪波的安排,他是压轴的男嘉宾,录制工作排到了下午。   中午的时候台长在临近酒店订了一个单间,带着电视台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他搓了一顿表示感谢,毕竟《非诚勿扰》大火,JS卫视不仅国内排名上升,电视台的收入有所增长,作为台长也与有荣焉,说不定还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上调至省广电局任职。   下午2时许,酒足饭饱又眯了一会儿的林跃回到影棚,开始录制节目。   前台有点闹腾。   熟悉的韵律,激昂的乐曲,他好像看到24位佳丽穿着各具特色的服装娉婷入场,依次走到弧线分布的站台后面。   ……   《非诚勿扰》的舞台上。   秦奋拿着话筒故作严肃地站在大厅中间,两侧是晃动的人头和飘扬的气球彩带荧光棒,欢呼与掌声响彻全场。   在他右手边常驻嘉宾区,乐加插着手指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酷酷表情。   稍候,掌声收敛。   秦奋打量一眼13号台后面站的美女:“赵双,我看到你刚才登台的时候由观众席女性来宾手里接过一条挂坠,能问下你们的关系吗?”   摄影师往前推镜头,给予13号站台后面穿粉红色雪纺裙的女孩儿一组特写。   赵双凑近话筒笑着说道:“那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赵艾,刚刚在报恩寺给我求了一道姻缘符,希望我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哦,带着妹妹来相亲。”秦奋说道:“那如果你们同时看上一位男嘉宾该怎么办?”   赵双十分大度地说道:“我会把他让给妹妹。”   秦奋说道:“要搁我身上就自己来,这事我还是喜欢吃独食。”   台下众人不觉莞尔。   缓解完毕现场气氛,秦奋往前走了两步,看着2号站台说道:“上一位男嘉宾成功牵手2号女嘉宾,在这里祝福他们情投意合,早日修成正果,下面有请新的女嘉宾,梁笑笑小姐。”   伴随一道蒙蒙雾气,舞台后面的门里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儿,非常有礼貌地鞠了个躬,走到空出的2号站台,后方大屏幕光影一闪,开始播放她的专属VCR。 ###第五十二章 守望者   “我叫梁笑笑,今年27岁,是一名空姐,每日往返在3万英尺的高空,为乘客献上最贴心的服务与关怀。很多人认为空姐工作轻松,福利好薪水高,实际上我们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喜欢美食、彩妆和旅游,情绪不好的时候会去体育馆打网球,我胆子很小,不敢看恐怖片,泪点很低,不敢看韩剧和日剧。在男朋友的选择上,我身边的人都主张现实一些,我不这么认为,还是喜欢性情一点的男生。”   画面在她微笑时定格,VCR播放完毕,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以梁笑笑的个人条件,放在24名女嘉宾里也是拔尖的那种。   “感谢梁笑笑小姐报名参加《非诚勿扰》,也希望更多的观众能鼓起勇气参与我们的节目,我是秦奋,我在JS卫视等你。”   “好,下面有请第三位男嘉宾登场。”   秦奋往后偏了偏身体,一束束高压气流腾空,《can you feel it》的乐声响起,随着前方电梯缓慢下行,林跃由里面走出来。   与此同时,大厅响起掌声的同时也传出一阵窃窃私语,《非诚勿扰》开播至今做了八期节目,来到台上的男嘉宾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甚至有几名在校生,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上了年纪的人来参加节目。   “大家好,我是范书恒,今年43岁,来自BJ。”   非常简短的开场白,没有给女嘉宾带礼物,也未讨好两位主持人。   秦奋与乐加交换一下目光,拿着记数器走过去:“范先生,请选择你的心动女生。”   林跃接过记数器,一面台头打量前台站的24位女生。   视线自右至左扫过,在16号那里停顿一下,又在11号那里停顿一下,最后落在2号站台。   冤家路窄!   这个死心眼儿怎么跑来参加《非诚勿扰》?他记得上期节目没她呀。   沈洪波,沈导,你可以的。   余光瞟了秦奋一眼,发现主持人神色如常,这才醒悟影片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活生生给他拆散了,现在他们就是俩路人,谁也不认识谁。   林跃看梁笑笑的时候梁笑笑也在看他,同样一副懵逼像,没想到她跟他时隔一年后又见面了,而且还是以相亲的形式见面。   这怎么说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   千里姻缘一线牵?   “范先生,选好了吗?”   秦奋的声音将他惊醒,随手在记数器输入一个号码递过去。   “来自BJ的范先生,24位姑娘对他的第一印象如何,请考虑”。   稍候几秒说道:“请选择。”   现场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很多人屏息凝视前台。   大约三秒钟后,第一道灭灯的声音响起,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声音一共持续了16次,最终剩下8盏灯还亮着。   “好,还剩8盏。”   秦奋看了一眼林跃,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扭头看向13号站台:“赵双,你这么干脆地灭灯问过妹妹的意见吗?”   她是第一个灭灯的女嘉宾。   赵双说道:“我跟赵艾是双胞胎,在很多事情上会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小时候经常因为争抢东西产生矛盾,后来妈妈不管是买衣服还是买零食都会每样挑两份,所以我很肯定,自己不喜欢的妹妹也一定不会喜欢。”   “能说说你不喜欢的理由吗?”秦奋又问。   赵双对林跃投去一个厌恶的眼神:“他的岁数都能当我叔叔了,一把年纪不在家呆着,却要学年轻人上节目相亲,我觉得他不仅为老不尊,还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林跃表面笑嘻嘻,内心MMP。   草,谁要做你叔叔,要做也是你干爹。   秦奋又看向15号女嘉宾:“胡晓娜,你为什么不喜欢男嘉宾?我记得你在VCR里说过,希望能找个年纪大一点的,给你暖暖安全感的男人,还说年纪小的男孩子不够成熟稳重,没有担当。”   胡晓娜胸前贴盘显示职业为时尚杂志编辑,往前倾了倾身,捏着细长的话筒说道:“我不喜欢他的穿着,都什么年代了还穿POLO衫,老土,相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时尚一点的男生。”   草。   林跃在心里直骂,你丫又要找个成熟稳重的,又想男方时尚前卫,你咋不上天嘞?   “8号,郝敏,你的理由是?”   郝敏胸口挂的号牌显示她的职业是美容店老板。   “他都43岁了,马上就是中年人了,恋爱期快的话也得一两年吧,我觉得婚后生活质量无法保证。”   “全场人就你敢说。”秦奋笑着说道。   郝敏嗲声嗲气地道:“我做人就是这么耿直。”   美容店店主,33岁,穿着深V领T恤和超短裤,下面是钉子高跟凉鞋,裹着涂不同颜色指甲油的脚,你那不叫耿直,你那叫三十狼四十虎,五十坐地吸土。   林跃心说这一个个什么人呀,牙尖嘴利已经不足以形容,讲她们恶毒都差点意思。   秦奋面对镜头说道:“好,还有8盏灯亮着,现在进入下一环节,我们来看一段男嘉宾的VCR。”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BJ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视野越来越窄,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画面里的林跃推着自行车走在长安街,护栏那边是快速驶过的车辆,下面配有一行字幕,显示他的名字、年龄,还有月薪——2600元。   Gong……   Gong……   Gong……   Gong……   连续的灭灯声响起。   “就算它的变化很大,再也找不到20年前的时光,我还是会在每天清晨骑着珍藏的飞鸽牌自行车到长安街走一圈,有时候看着街上的车辆和步履匆匆的行人会在心里问自己,他们什么时候能慢一点?让生活回归真实的模样。如果有幸能与美丽的你牵手,我会在每天清晨载你走过喧闹的街,到王府井里面的老店要俩焦圈,再来一碗热乎乎的面茶。”   镜头里的他好像一个守望者。   然而从短片回来,台上只剩2盏灯亮着。   “作为一个老北京,我想说的是,短片拍得不错。”秦奋说道:“不过我们的女嘉宾好像并不买账。” ###第五十三章 字字诛心   “10号,黄启楠,说说你灭灯的理由。”   文员小姐理了理鬓角发丝:“月薪2600块,在BJ连吃饭都不够吧,我想问问这位大爷,您是毛纺三厂看大门的吗?还飞鸽牌自行车,卖废铁都没人要吧。”   秦奋瞟了林跃一眼,赶紧打圆场:“我小时候住大院儿那会儿,里面的小孩儿都骑它,每天放学凑一块儿穿街走巷,铃声能从胡同口响到胡同尾,这都是属于我们那代人的记忆,你们年轻人哪懂这个。”   “21号,蔡彤,你是BJ人,说说你的想法。”   “对不起,我不喜欢LOSER,我身边那些成功人士巨忙,谁会大早晨去长安街溜达。”   “11号,你愿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   站头后面的模特儿笑的花枝乱颤:“我还是坐在宝马里哭吧。”   这时没有灭灯的15号女嘉宾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秦奋向她摆手:“15号,张楠。”   穿彝族服饰的女孩儿说道:“男嘉宾,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结婚。”   林跃如实答道:“结过,三年前离了,孩子归女方抚养。”   “谢谢,我的问题完了。”   张楠按下灭灯键。   Gong……   现场只剩下1盏灯亮着,从2号女嘉宾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灭灯的打算。   旁边的1号女嘉宾和3号女嘉宾有点奇怪,空姐的眼光不是都很高吗,她没道理给男嘉宾留灯啊。   这时秦奋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乐加:“乐加老师?”   “你们注意到没有,第三位男嘉宾上台后话很少,不像前面两个年轻人。我观察他有一阵子了,发现女嘉宾灭灯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平静,我只在那些经历过尘世风浪的人身上见过这种特质,说实话我现在很好奇后面的VCR里有什么内容。”   “既然乐加老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男嘉宾更多的信息,好,导播,请播放第二段短片。”   大屏幕光影一闪。   在一座种着海棠树与牡丹花的老北京四合院里,林跃打开西厢房的门,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出来。   整个节目现场鸦雀无声,包括大厅里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这台自行车与之前那台完全不一样,朝阳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横梁,金子做的;轮毂,金子做的;挡泥板,金子做的,连铃铛都是金色的,座垫和握把由鳄鱼皮制成。   “小时候看大人结婚,都是系着大红花的新郎骑着自行车把新娘载回家,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以后有钱了买一辆金子做的自行车,骑着它穿街走巷去接新娘,一定会很热闹。”   “你说汽车?我是一个怀旧的人,比起现代不中不洋的婚礼,还是喜欢老辈儿那一套。”   “……”   “……”   “……”   11号女嘉宾笑的有些勉强,注意到旁边12号护士小姐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这玩意儿是自行车吧?   是,掰个车轱辘下来买辆宝马的那种。   什么人呀,有钱烧得!   她气的直跺脚。   10号黄启楠和21号蔡彤的表情同样难看,不,应该说绝大多数灭灯的女嘉宾脸色都不怎么友好。   男嘉宾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来台上羞辱她们。   毛纺三厂看大门的能有这能耐?   人生LOSER住的起老北京四合院?养花逗鸟听曲儿遛弯,皇城根儿下的有钱人才敢这么玩儿,只有他们才会嫌街上的车快,路人脚忙。   你有钱早点说呀,弄第一段VCR来糊弄人是几个意思?有这玩意儿,年龄身材长相审美观……那都不是事儿。   “11号,看了这段VCR有什么感想,你觉得它这自行车值几台宝马?”秦奋这人蔫坏,别人是伤口撒盐,他丫的抹辣椒酱。   11号女嘉宾故作玩笑地道:“我能反悔吗?”   秦奋握着话筒说道:“很遗憾,不能。”   他说完这句话往旁边扫了一眼,看见文员小姐高举右手,袖口的流苏边轻轻摇摆着:“10号,黄启楠,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觉得他不诚实,第一段VCR上明明写着月薪2600元,后面又是老北京四合院又是铸金自行车,这是故意误导我们。”   黄启楠话音才落,不等林跃吱声,2号站台后面的梁笑笑说道:“我觉得这完全可以理解,哪一个有钱人找女朋友不是希望找一个真心喜欢自己,而不是喜欢自己钱的人?”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们这些人要么以貌取人,要么势利拜金,连多看几段男嘉宾VCR的机会都不给,现在却要指责别人误导你们,脸呢?给狗吃了?   黄启楠的表情有些阴沉,别过头去缄默不语。   秦奋也不愿意女嘉宾关系闹僵,赶紧出来打圆场:“范先生上台后一直很安静,不如听听他有什么想说的。”   摄影师横推机杆,镜头对准林跃,给他的脸一个大大的特写,灯光师也调节棚顶光源,洒落蒙蒙光华。   “我觉得吧,作为一个女孩子,你物质,你拜金,你势利,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好比孔雀卖弄羽毛求偶,白鹤因舞步争胜,狮虎以力量称雄,动物里也有‘高富帅’和‘穷矮挫’,但是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够依靠理智和思维克服与生俱来的兽性。”   他环视全场,也包括场下来宾,用清澈的嗓音继续说道:“在你只为自己负责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忌外人眼光,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可是一旦走到聚光灯下,面对电视机前形形色色的观众,我觉得还是应该收敛一点,因为你说的话做的事会对许多人造成影响,哪怕是最细微的认知偏差,一旦形成趋势,也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所以我认为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摄像机镜头的时候也要担负起一定程度的社会责任,为维护道德法制与公序良俗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这话牛逼了。   如果说梁笑笑的话是打脸,林跃的话就是诛心了,偏偏他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抠字眼都挑不出一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刚才挖苦他的几位女嘉宾的表情提前入冬,心说这老男人不开口的时候以为是个蔫黄瓜,谁想三句话把他们怼到后墙根儿,言外之意他们物质、拜金、势利,跟动物界的飞畜走兽没啥区别。   哗……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许多男同胞恨不能把手拍断,包括梁笑笑在内,前台几名有道德观念的女嘉宾也在鼓掌。   下面的掌声有多么响,黄启楠、蔡彤等人的脸就有多么响。   秦奋在心里乐得肝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你们也经经秦爷当初推销分歧终端机时的心塞,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大局为重的样子:“好,我们来看下一部短片。” ###第五十四章 梁笑笑的选择   “范书恒?你是说我们公司董事长范先生?”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成熟稳重,踏实可靠,最重要的是有钱,咯咯咯咯……”   镜头前面一个生着娃娃脸的年轻女孩儿手捂嘴巴笑了一阵继续说道:“平时公司里没有多少事,可是一忙起来就晕头转向,多数时候大家连饭都顾不上吃,那时候就算不在国内,范先生也不会忘记给我们点好吃的外卖,每次都有叉烧和蜜汁鸡腿,好像他知道我的口味一样。”   镜头一转,切换到一个西装革履,年龄在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上。   “老范吗?”   “工作能力?去年我跟他搞投资,个人资产翻了近两倍,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缺点?”   “抽烟算不算?哦,他讨厌别人喊他范董,因为听起来像饭桶,哈哈哈哈。”   镜头再次转换,换成一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儿,论脸蛋能秒杀节目里八成女嘉宾。   “我喜欢看《非诚勿扰》啊。”   “在公司什么职位?”   “前台。”   “你说什么?范先生上节目相亲?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吗?”   “祝福?”   “嗯,我祝福所有女嘉宾都看走眼,那样我的机会能大一点。”   “……”   随着短片终结,黄启楠刚才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作为一家公司的董事长,人家月薪发多发少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大佬给自己发一块钱年薪呢。   又一次鸦雀无声。   台上台下很多人怔怔看着林跃,原以为他是个继承万贯家财的富二代,没想到人家是努力拼搏的富一代。   “11号,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秦奋注意到11号佳丽在跟隔壁12号护士小姐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什么。   “男嘉宾刚才还说别人物质、势力、拜金,他现在的行为不就是炫富吗?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   “对啊,老北京四合院,金铸自行车,有钱人朋友,公司董事长的身份,还有漂亮的前台小姐。这么好一人还用来《非诚勿扰》相亲?”蔡彤状若疯狗,不等秦奋发问直接对着麦克风一通喊,搞得旁边几位女嘉宾全都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前面几期节目蔡小姐表现的风轻云淡,一副来自皇城根儿下大小姐的样子,现在……人设塌了呀。   林跃笑呵呵地看着镜头,没有理睬她。   这时坐在右面沙发上的乐加落下翘着的二郎腿,紧了紧干净整洁的休闲西服说道:“刚才我就说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因为面对女嘉宾的挑剔表现的异常平静,现在通过三段VCR证实了我的想法。从第一段VCR来看,他是一个浪漫且怀旧的人,会在清晨重温年轻时走过的路。从第二段VCR来看,他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也有资本享受生活的人。从第三段VCR来看,他是一个温柔体贴,又能挣钱的人。还有刚才说的一席话,说明他作为一名富豪,没有沉溺享乐,对社会现象有自己的思考与想法,做事有原则,为人有风骨,是一位勇敢正直的先生。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也会像那位前台小姐说的,希望台上的女嘉宾们看走眼。”   说完这句话他扫过梁笑笑的脸:“不过还是有慧眼识珠的女嘉宾呀。”   一些男性观众看看乐加,看看林跃,再看看蔡彤,乐得合不拢嘴。   蔡彤那么讲男嘉宾,当事人没说话,那边乐老师先坐不住了,虽然从用词来看都是夸男嘉宾的话,实际上是在讽刺那位情绪激动的女嘉宾胡搅蛮缠,气量狭小。   老北京四合院怎么了?祖上传的。   铸金自行车怎么了?人家小时候的梦想。   金融公司董事长怎么了?他自己有提吗?   关于范先生的三段VCR主题分别是生活、梦想和性格,只有极度拜金的女人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很有钱这件事上。   林跃心说我真没炫富,只是站在一个富人的立场上劝你们善良,不要拜金,然而他越一脸平静,舞台上的火药味就越浓。   “你……”蔡彤无法忍受来自台下男观众幸灾乐祸的目光,使劲跺了跺脚,一头扎进后面的门里。   女嘉宾被男嘉宾气下台去的情况在《非诚勿扰》开播以来还是头回发生,以往都是她们挑剔,甚至是恶语相加上台男生,还美其名曰测试男嘉宾的气量,看他的为人够不够绅士。   “2号,梁笑笑小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男嘉宾的吗?没有的话接下来将进入男生权力环节。”现在冲突已经够激烈了,播出以后肯定能够制造一波话题,为了避免矛盾继续加深,秦奋赶紧站出来救火。   “有。”梁笑笑抓着麦克风说道:“其实我跟范先生是旧识。”   哗~   台下响起一片议论,旁边的女嘉宾也露出惊奇表情。   “早在一年前我们就有过相亲经历,那时候的我沉溺在一段无法结果的感情里不能自拔,是他帮助我战胜了内心的痛苦,逐渐走出那个男人的阴影,有勇气来到这个舞台上。”   现场很安静,台下观众台上嘉宾,包括两位主持人都在耐心倾听她的讲述。   摄影师和导播交换一个眼神。   这期节目一定大火!   “今天在这里看到他,我挺高兴的,也很吃惊,没想到他依然单身,还在《非诚勿扰》的舞台上相见,真的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她对着镜头笑了笑,有一股动人的婉约:“我希望他能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舞台……”   WOOH~   台下响起一片口哨声。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告诉他一件事。”   她抬头看着林跃:“你知道吗?那天你在后海餐厅喝多了,吐得到处都是,旁边很多人都是一副厌恶表情,没人愿意帮你,只有那位叫巩新的姑娘,她一点都不嫌弃你出丑,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厌烦和不耐,她亲手清理干净你身上的污秽,脱掉碍事高跟鞋,光着脚扶起满身酒气的你走出餐厅。我看着你们蹒跚的脚步与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很多余,所以自那次见面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你。”   林跃一脸懵逼,那天喝到断片,后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印象,巩新只简单说了两句过程,根本没有介绍细节,他本身就不喜欢梁笑笑,想着任务已经完成,管它忘情水是不是真实有效,对方不联系他更好,省了许多麻烦。如今听见梁笑笑的讲述,才知道事件背后隐藏着复杂的女人心思。   “我想问的是,如果我和那位巩小姐站在这里,你会选谁?”   对于梁笑笑来讲,这是一个关系灭灯与否的问题,对于现场的观众和制作组的人而言,这是此次拍摄最大的看点。   导演沈洪波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神展开,说好的低调炫富最后成了叫人动容的爱情故事,这样的转折都特么能拍电影了。   一些女观众看看林跃,再看看梁笑笑,眼睛里闪着比星星还亮的光芒。   好浪漫~   “卧槽,卧槽,卧槽。”   到底是女主角,强行加戏呀。   不过我喜欢。   梁笑笑,你棒棒哒。   林跃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完成世界任务,在《非诚勿扰》里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留下深刻印象,现在事情变成这样,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拿起话筒,看着2号站台后面美女说道:“巩新是一个从不邀功抱怨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仔细想想,是我忽视了她的存在,把她的体贴当成了助理这个职业份内的事情。”   梁笑笑说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他看着她点点头。   她理解又带着些许遗憾情绪按下灭灯键。   Gong……   全场灯灭,闯关失败的乐声响起。   然而全体观众没有一点沮丧和失望,都用祝福的目光看着他。   秦奋说道:“兄弟,恭喜你找到值得认真去爱的女孩子。”   “谢谢。”   林跃道了一声谢就要离开,因为就在刚刚,系统发来了任务完成的通知。   “范先生?”   “失败感言就算了吧,我赶着回去求婚。”   秦奋愣了一下:“求婚?跟那位巩小姐?”   “对。”   “她现在是不是也在电视机前收看我们的节目?”   “应该在吧。”   “范先生,我有一个提议。”   “……” ###第五十五章 强制回归   第九期《非诚勿扰》像是一股狂风席卷全国,谁也没有想到围绕第三位男嘉宾出现了那么多让人兴奋的瞬间,尤其是主持人后面的骚操作,让男嘉宾在《非诚勿扰》的舞台上向电视机前的女朋友求婚,居然还成功了。   社会舆论炸了锅,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受其影响,JS卫视获得了更为广泛的关注,《非诚勿扰》的粉丝因其暴涨,主持人秦奋的人气迅速攀升,2号女嘉宾梁笑笑给许多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HK中环,窗明几净的公寓里。   巩新服侍林跃穿上崭新的西装,走到正面打量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可真会玩,现在我都有点不敢回去了。”   “你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勾引人家老公,怕什么?”   “那个秦奋也是,为了收视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觉得挺好呀,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我媳妇儿了,这比那张红本本还可靠。”他拉过她的手,从后面抱住她的身体:“想好去哪儿度蜜月了吗?”   “谁要跟你去度蜜月呀。”   “哟,现在知道矜持了?以前你可不这样。”   巩新抚摸着已经遮掩不住的小肚子沉默不语。   “怎么,不愿意呀?那我去找梁笑笑了。”   “你敢!”   ……   同年十月,趁着国庆日的热闹劲,林跃和巩新在BJ举行了婚礼,就像《非诚勿扰》VCR里讲的那样,他胸口佩戴大红花,骑着铸金自行车把新娘由一公里外的酒店接回自己家里,路上引得无数市民围观,叫好声此起彼伏——毕竟林跃在舞台上狠狠打了拜金女的脸,一改节目里阴盛阳衰的势头,给广大男同胞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年春季,巩新给他生下一对龙凤胎。   金玉满堂,美人在卧,儿女双全。他没有穿进《西红柿首富》,没有变成王多鱼,却在《非诚勿扰》里收获了一份惬意人生。   梁笑笑脱离了爱情苦海,因为在《非诚勿扰》的表现广为人知,秦奋成了JS卫视著名主持人,林跃闲着没事的时候搞了个叫做《给你一个亿》的创意投给孟飞的私人邮箱。   与“非诚勿扰”四个字相关的人物基本上都有了不错的结局,任务方面目前为止达成了世界任务和支线任务(一)、(三),只有进行五次成功投资的任务还维持在(1/5)的进度。   他不着急,一点都不急,这样的生活巴不得多过几年呢。   ……   2013年春,那60块墓地在手里攥了五年后被林跃以35万一块的价格挂出去,很快便被那些新北京人抢购一空,按照08年2.4万一块墓地的价格,翻了快15倍,总入账达2000万。   当然,对于林跃来说盈利2000万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支线任务(二)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同年夏季,他抛售了当时握有的一线城市房产,在多个二线热点城市购入住宅性质的地皮,并与各大影视公司和院线展开合作,进军喜剧电影市场。   2015年6月,上证指数冲破5000大关,回归工作岗位的巩新在他的指挥下大批出货手里握有的华夏幸福、信雅达等多支处于历史高位的股票。   之后,长达半年的牛市转熊。   同年伟成投资公司在开曼群岛注册离岸信托,林跃将超过50%的个人资产转入信托基金,开始在全球范围配置资产。   至2015年末,林跃的个人资产超过50亿,经历过贩卖墓地、投资影视业、抛售房产和股票等操作,支线任务(二)完成度至(5/5)。   2017年12月,巩新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在美国市场售出超过35万枚比特币,另一边,经历2015年至2017年的持续增长,亚马逊股票站上1200美元大关。   2018年初,福布斯中国榜发布,范书恒这个名字以452.9亿资产出现在小米集团董事长雷军之上,排名第25位。社会舆论哗然,谁也没有想到7年前走上《非诚勿扰》的那位国民侠客,7年后一跃成为福布斯富豪榜名列前茅的人物,成就了一出财富神话。   同年3月,林跃以超高溢价率转让名下位于华东地区热点城市的住宅地皮,收入投向监控设备、半导体与人工智能领域,开始涉足实业。   4月初,以伟成投资公司为主体的外部企业在越南境内投资了数家劳动密集型工厂,并向上下游积极开拓。   2019年初,伟业资产管理公司基本清空了手上握有的房产,资金投向基建行业。   2019年夏,林跃有了第三个孩子,取名七夏。   同年秋季,莫斯科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迟,飞扬的雪片随风乱舞,红墙根儿下满地寒白。据此一万公里外的一座海岛上,林跃穿着大花裤衩和拖鞋仰躺在沙滩椅上,拿着吸管蘸了点橙汁放到咿咿呀呀不会说话的小女儿儿嘴边。   完全褪去少女青涩,透着成熟女人魅力与自信的巩小姐怀抱充气海豚由前方沙滩走来,一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老范,你这样喂她会拉肚子的。”   “现在的孩子都欠饿,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我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先舀一瓢井水灌肚子里,还不是照样壮的像头牛。”林跃坐起来说道。   巩新把孩子抱过去,由保姆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仲夏脏兮兮的小脸:“这里光照太足,长时间呆在户外对孩子不好,带她回屋里吧。”   “好的。”   保姆答应一声,抱着孩子走了。   巩新转身看着他说道:“是,是,你老牛了,老牛了!”   林跃往前凑了凑,抓住她的手往后一带,巩新哎哟一声栽进他的怀里。   “老牛怎么了?你这根嫩草还不是给老牛啃了。”   从2008年到2019年,转眼过去11年,其实早在2015年末他就完成了系统发布的四个任务,但既然系统没有强制回归的意思,他索性赖着不走了。   这里过的什么生活?   香车佳人美酒豪宅。   那边过的什么生活?   无房无车单身狗,傻子才想回去呢,当然是能拖多久是多久了。   欧~欧~欧~   一只海鸥低空掠过,往海面投下跳跃的光影。   林跃掰着手指头算算,差不多到了他获得系统的时间。   “当前世界时间线与主世界时间线重合,强制回归进程开启,10,9,8,7……”   什么鬼?   林跃愣了一下,系统终于看不惯他了吗?   当计数归0,一阵晕眩感袭来,巩新的脸好像沉入水中,清澈的笑声也喑哑模糊,光影变得扭曲,世界开始旋转。 ###第五十六章 叫人眼晕的奖励   “回……回来了?”   林跃看着沉浸在夜色里的房间,眨了眨微微干涩的眼,起身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去。   哗……   水流冲击着头皮,细碎的水花向外飞射。   他接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凉凉的感觉渗入皮肤,脑海残留的晕眩这才缓慢消散,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呜……汪……汪……”   卫生间门口传来狗的吠叫,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他拧上水龙头,往身边一瞧,八顿正扬着脑袋瓜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怎么了?   林跃伸出手去抓抓它的下巴,拿着毛巾回到自己房间。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刻表,已经是晚上9点多。   起风了。   乳白色的窗帘向上扬起又缓缓落下,外面是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旁边的马路上偶然响起突突爆鸣,那是附近的机车族在撒野,据说交警已经查过他们一回,可惜好景不长,半年时间不到又玩上了。   坐在床头定定神,晃去脑海杂乱的想法,他召唤出系统菜单。   “宿主已由《非诚勿扰》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提示语。   【任务:白马非马】   世界任务(出色)。   支线任务(一)(出色)。   支线任务(二)(出色)。   支线任务(三)(完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世界任务奖励:18cmX9cmX13cm随身空间(说明:可以在电影世界和主世界使用的随身空间,不过进行穿越时会清除任务奖励外的物品。)   支线任务(一)奖励:忘情水(激素调节药水)一瓶(说明:爱情是什么?爱情=多巴胺+肾上腺素+荷尔蒙+睾丸酮,通过抑制这些恋爱兴奋剂分泌,人为制造七年之痒,达到忘情忘爱的效果。我们的口号是,珍爱生命,远离渣女/渣男,耶!)   支线任务(二)奖励:主动技能【讨价还价LV1】(说明:只要给出合乎情理的说辞,就能够在交易对象那里获得会员/熟客折扣。)   支线任务(三)奖励:被动技能【师奶杀手LV1】(说明:在目标对象是女性的时候,你的战斗力增加15%,且日常相处时更容易获得对方好感。)   “基础奖励结算完毕,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获得技能点2(说明:技能点可用来强化技能。)   Holly shit,大丰收!   林跃感动的快哭了,跟前两次不同,这回系统可真大方,给了一堆好东西。   随身空间,顾名思义,这东西应该类似仙侠小说里的储物腰带和储物戒指,能够随时随地取放物品,不占用负重,无虞被人抢夺,就是空间小了点,跟女人的化妆包差不多,但即便如此这玩意儿也堪称神器了,比方说弄把枪藏在里面,安全感满满呀。   支线任务(一)的奖励早就见识过了,没什么需要确认的,不过系统很贴心地解释了它的运作原理,这样一来给人推销的时候就不会沦落到无牛可吹了,毕竟现代人信科学,你要跟他讲这是童话里才有的忘情水,多数情况会被喷傻逼,但你要跟他讲这是医学界最新科研成果,通过调节人体激素分泌来抑制恋爱的感觉,就比较好接受了。   从唐人街探案的世界回来后林跃有种技能奖励比实物奖励可靠的想法,毕竟收获技能意味着能力提升,而实物终究是外部辅助,不过随身空间的出现改写了这个局面,就像刚才获得的忘情水,收入随身空间后不仅可以在主世界使用,兴许还能在电影世界派上用场。   【讨价还价LV1】这个技能是完成五次成功投资后给的奖励,买东西容易获得折扣,是一个非常实用的生活技能,妈妈再也不担心我被人坑了。   【师奶杀手LV1】堪称对付女人的神技,不枉他在《非诚勿扰》的世界里忍受那么多奇葩相亲女的挑剔,终于在这一刻修成正果,立地成……欢喜佛?   确认完毕实物与技能奖励,他看向技能栏。   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1】。   【泰拳LV1】。   【过目不忘LV1】。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1】。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2。   加什么呢?   稍作思考,他点下【泰拳LV1】后面提升箭头,对比【我是演技派】、【钢铁膀胱】什么的,还是能够提高生存率的技能比较重要。   【泰拳LV1】闪烁几下后变更为【泰拳LV2】,技能熟练度接近专业拳手水平。   林跃本想把【泰拳】一口气点到LV3,却发现提升箭头变成了灰色,系统显示升级到LV3需要2强化点。   看来没有办法继续升级【泰拳】技能了,那么剩下的1强化点给谁呢?   【我是演技派】?PASS。   【钢铁膀胱】?PASS。   【讨价还价】?PASS。   剩下的【师奶杀手】、【过目不忘】、【动物之友】都是实用性很强的技能,仔细比较的话,【过目不忘】遇到战斗场合基本无用,而【师奶杀手】是对付女人的技能,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强大的女反派还是很少的,从长远来看【动物之友】这个技能发展潜力最大,一旦点到能控制它们的等级,把城市里的流浪狗和流浪猫聚在一起你就是街头之王。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点下【动物之友LV1】后面的提升箭头,【动物之友LV1】变为【动物之友LV2】,括号里的说明性文字随之更新——被你盯住的动物可以理解更为复杂的语句,程度由目标智力水平决定。   更为复杂的语句?是指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对趴在床头一脸蠢萌范儿的秋田犬下令道:“站起来!”   那狗反应迅速,四条腿儿在床垫一蹬,像个忠诚的士兵一样立起。   “坐下!”   八顿很听话地往床头一趴。   “去客厅给我拿茶几下面的杂志来,封面有女人的那本。”   八顿嗖的一声窜下床,由门缝钻出去,一阵悉悉索索的碎响后撞开卧室的门,嘴里叼着一本杂志走进来。   封面上的比基尼女郎搔首弄姿,一脸魅惑,正是合租老哥谭晓光最爱的那期。 ###第五十七章 往后余生   “我靠,太神奇了。”   林跃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寻思以后自己可以转职驯兽师了。   八顿吓了一跳,往后退开半步,把那本杂志丢在地上,看着对面比基尼女郎不断摇晃狗头,像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干这个?   “哈哈,乖狗狗。”林跃抱住狗头好一通揉。   对了,八顿是铸剑湄公任务的隐藏奖励,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随身空间带入影视世界,如果能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18cmX9cmX13cm的随身空间肯定容不下八顿。   如果随身空间能够升级的话……   咕~   肚子传来的闷叫将他惊醒,然后是强烈的饥饿感。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珩提议去明楼居喝一杯,他给拒绝了,回家复习《非诚勿扰》剧情的时候只吃了一盒饼干,现在已经晚上9点多,能不饿吗。   丢给八顿两根火腿肠,他穿上长袖外套离开小区,街道两侧的饭馆基本都打烊了,只有巷口关东煮和对面东北大姐的烧烤摊还在营业,食客们三三两两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吹牛逼。   要去烧烤摊得过马路,中间还有一排护栏阻隔,他嫌麻烦就没去,在卖关东煮的大爷那里点了一份面条,搭配萝卜豆泡香菇蟹棒腊肠,加了好几勺辣椒油,端着碗走到后面的桌子上嗦噜嗦噜吃起来。   中午到晚上,9个小时没吃东西,他是真饿了,汗水流了一头顾不得去擦,吃完面又把汤干了半碗下去,看的对面跟男朋友出来吃宵夜的大眼妹子都魔怔了。   林跃吃饱喝足,从抽纸盒捏出两片面巾纸,先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抹掉嘴角的油,狠狠瞪了那个频频打量他的妹子一眼。   那丫头愣了一下,完事露出一脸宝宝委屈,宝宝不开心的表情。   她的男朋友浑然不知,一边低头吃菜,一边吐槽自己老板没人性,别人互联网企业搞996也就算了,毕竟薪水高,卖保险的你整这个有吊用。   正常情况她不是应该以牙还牙吗?就算不回瞪自己,起码也要冷然面对吧,那一副都怪你惹宝宝不开心的样子是什么鬼?   要撒娇回家跟你男朋友撒去,跟我这儿卖什么萌?别招我,老子现在心情不好。   他在《非诚勿扰》十年,创下偌大家业,有儿有女有娇妻,虽然心知肚明有朝一日会离开他们,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会有许多不舍与想念,在家里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任务奖励上,没空想别的,现在一个人跑到街上吃饭,才体会到那种举目无依的孤独感。   “老板,结账。”   “一碗面三个素菜两个肉菜,正好10块。”   林跃拿出手机扫码付账,打量一眼没有星光的夜空,有点不想回家。   “去喝一杯吧,五分醉好睡觉。”   现在他有点理解梁笑笑和王珩了,老话讲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一起生活八年突然分开,说不难过那纯属扯淡,要知道他现在还时不时想起《唐人街探案》里的阿香呢。   虽然……心思不那么单纯。   启动滴滴叫来一辆车,20分钟后来到爱民公园北面一家名叫偶遇极光的音乐酒吧,以前王珩带他来过,还说张茜平时喜欢来这里喝一杯。   没有市区繁华地带酒吧街的灯红酒绿,也看不到焰火璀璨霓虹如流,大厅很安静,只有驻唱歌手坐在高脚凳上,怀抱吉他面对话筒浅唱情歌。   “……”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   “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   “往事匆匆。”   “你总会被感动。”   “往后的余生。”   “我只要你。”   “往后余生。”   “冬雪是你。”   “春华是你。”   “夏雨也是你。”   “秋黄是你。”   “四季冷暖是你。”   “目光所致。”   “也是你。”   “……”   是去年很火的那首《往后余生》,唱的还蛮好听的。   林跃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格兰菲帝18年。   歌声动听,冰块很凉,威士忌在口腔碰撞出淡淡的烟熏味,然后是浓郁的麦芽香。   这一口给他干掉半杯。   如果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去看自己的离开,也算是没有亏待巩新和三个孩子,十年间积累下的财富,够他们四个花好几辈子的。   啪,啪,啪~   前方传来零碎的掌声,歌手笑着跟下面的人点点头。   来酒吧是找乐子的,不是舔伤口的。   林跃拍拍自己的脸,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唤出系统菜单,找到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   力量14。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现有未分配点数5。   《非诚勿扰》世界难度为普通,任务完成后奖励3个属性点,剩余2个属性点应该是来自支线任务(一)外另两个评级为“完美”的任务。   嗯,先把力量加到卯足劲儿能打死人再说。   他在力量后面的“+”号一点,前面数字变成15,然后“+”号不能再点了,注释显示当前力量已达身体耐受力极限,需要改良体质方能继续分配点数至力量属性。   也就是说不能无限加点力量,必须要与体质配合。   认真地想一想,系统有这样的设定无可厚非,试想有一天他也能像泰森那样打出三四百公斤的成绩,体质却跟写字楼上班的小白领一个水平,真要把人一拳打死,自己也得去半条命。   点体质也不亏,一夜七次郎就指望它了,不然怎配得上【师奶杀手】这个技能是不是?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心里的忧愁也消了不少。   点完体质后面的“+”号,果然力量后面的“+”号获得解放,再加完2点力量后“+”号又锁了。   “1点体质对应2点力量嘛……”   林跃随手把最后1点加到体质上,当前属性为:   体质7。   力量17。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泰拳LV2】配合八九十公斤的拳劲,就算是碰上专业拳手应该也有一战之力了。   他在《非诚勿扰》的世界度过十载岁月,闲暇时除了享受生活也学过一些东西,不过重点放在学习英语和手枪射击术,没有强化格斗技巧。   要不要找个机会跟柳全安真刀真枪干一场,试试自己的斤两?   上次一拳打蒙黄勋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因素在里面,最多说明他有高水平业余拳手的打击力,无法证明他的实力在尚武拳击馆教练员之上。   咦?   就在他犹豫下次见面要不要告诉柳全安自己学过泰拳的时候,右前方坐的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五十八章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散台旁边的高脚登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在白T恤外面套了件韩版皮夹克,衣袖向后撸起一截,露出左手腕的皮带表和右手腕的银手链。   对面的女人穿一件中长款针织衫,修身的铅笔裤和女式马丁靴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腿型,搭配偏分到右边的大波浪,成熟婉约,还有一点精致。   她的身材很棒,颜值也很高,尤其是那双妩媚会说话的眼和樱桃红的小嘴,特别诱惑,非常勾人。   林跃看过去的时候男人正捏着女人白皙透亮柔弱无骨的手说着什么。   看手纹!   很老套的路数,电视电影用到烂俗的桥段。   但不可否认很有用,在男女交往中代表着含蓄的试探与回应,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女人同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手给摸了,身体还远吗?   林跃当然没有兴趣偷听别人谈情说爱,他之所以关注两人是因为女方看起来很面善。   为了确认是不是那个人,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到原来的位置时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不错,就是她。   张茜。   王珩朝思暮想的女人。   虽然以前两人只是匆匆打过一个照面,话都没有说,但是王珩苦恋她那么久,手机的锁屏画面,电脑的壁纸,乃至钱包夹层的照片,全部是她,林跃想不记住那张脸都难。   果然是渣女大波浪,王珩因为昨天跟她闹了点不愉快,今天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一样,再看看人家,完全不当一会事儿,还有心情在外面勾引男人。   幸亏现在俩人没结婚,这要真的结了婚,还不知道会给王珩戴多少顶绿帽子呢。   这特么什么世道,好人朝朝忧闷,渣滓夜夜欢歌。   林跃拿出手机偷偷拍下男人食指刮过张茜手心的照片,打开微信通讯录,在与王珩的对话框旁边点下“+”号。   他在选择图片那里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   张茜一直没有正面表态,始终把王珩当备胎,现在发照片过去有意义吗?即使王珩打定主意同张茜划清界限,精神也绝对倍受煎熬,倒不如来个绝户计,找机会约他出来,给丫灌一杯忘情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心里有了决断,林跃抓起方杯,把剩下的酒水一口闷进肚子里,完事苦着脸叹了口气。   他给王珩灌忘情水的决定下的飞快,但是到了自己头上就怂了。   ……   喝完一杯又点了一杯,喝完第二杯还有第三杯,快11点的时候他带着五分醉意回到住的地方,澡也没洗就倒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他起了一大早,吃完早餐赶去尚武拳击馆,受昨天发生的事情影响,一部分学员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见王珩过来,接近傍晚的时候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王珩告诉他这几天都得在公司加班,起码一周时间不能去练拳。   既然如此,林跃只能暂压心事,决定等王珩忙完手头工作再谈张茜的问题。   接下来几天过的很平静,黄勋和手下学员没有对他打击报复,系统也未发布新的任务。   时间来到周末。   林跃起了个早,准备按照柳全安给他规划的训练日程去跑一段,哪里知道才穿好外套就听到熟悉的来电铃声。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他愣住了。   “喂。”   “啊,是林跃吗?”   对面的女声微微发颤,多多少少有点慌张。   “对。”   “我是枫林路宠物医院的苏晗。”   “我知道。”   “那个……昨天有一批狗狗没有排上号,而且院里接到不少预约电话,按照以往情况今天一定忙不过来,请问你今天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   “没问题。”   “谢谢你。”   “不用客气,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嗯,那我在医院等你。”   “好。”   治疗黯然神伤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答:开始一段新恋情。   挂断电话后,林跃看着小步溜过来的八顿:“走吧,带你去看美女。”   呜……汪……汪汪。   它对林跃的说法有些不爽,什么叫带它去看美女,明明是他自己要去看美女,人类总是能为自己的卑鄙找到借口。   ……   到楼下早餐铺子随便吃了点,一人一狗打了辆出租车赶往枫林路。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八点,给狗狗打疫苗的走廊里已经坐了十几号人,其中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怪不得苏晗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求自己帮忙呢,看到这么多上了年纪的人在外面等候,换成他也会心有不忍。   八顿很开心,走过去嗅嗅这个闻闻那个,一副流氓操行。   有个一脑袋白毛卷的老太太很有意思,见它凑过去非但不烦,还从兜里掏出一把肉粒送过去,惹得怀里抱的吉娃娃乱拱乱抓,活像一个争宠的小孩子。   “乖,你也有份。”   老太太又从兜里抠出几颗肉粒放到吉娃娃脸前。   那狗看看八顿,又看看老太太掌心放的几颗肉粒,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它才是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八顿很得瑟,歪着狗头在老太太面前一圈圈转,把个吉娃娃气得呕呕乱叫,恨不能冲出去给那野孩子一口。   老太太看得咯咯直笑,眼角的鱼尾纹挤成一团。   “小伙子,这是你的狗?”   “嗯。”   “它叫什么名字?”   “八顿,一天吃八顿饭的八顿。”   又来?   八顿给了他一个幽怨的小眼神儿,它什么时候一天吃八顿饭了?这人怎么总是凭空污狗清白?   老太太揉了揉它的头:“这孩子很机灵。”   林跃心想那可不,怎么着也是系统出品啊。   “老人家,您来的可真早。”   “呵呵,人老了觉也少,在家呆着不如出来走走,顺便给九儿打疫苗。”   九儿便是她怀里的吉娃娃,因为是在农历九月九重阳节那天出生,她的老伴儿就给狗狗取了“九儿”这个名字,现在老伴儿过世半年多,九儿成了她身边唯一的亲人。   两人说话的当口,诊室那边先探出一张小脸,确认是八顿和林跃来到,助手小蕊抱着文件夹从里面走出来。   “那个谁,你来了?苏晗姐在里面等你呢。” ###第五十九章 追龙   “老人家,我先过去了。”   林跃跟老太太告别,向着诊室走去。   “我有名字,不叫‘那个谁’。林跃,双木‘林’,跳跃的‘跃’。”   “哦……”   小蕊咬着嘴唇答应一声,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林跃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推开诊室的门,里面苏晗已经帮沙皮犬打完针,轻车熟路地掏出一块肉干喂给宠物,旁边守候多时的狗主人赶紧走过去把爱犬由诊疗台抱下来。   那狗也逗,泪眼婆娑的,委屈极了。   他还注意到八顿往后缩了缩,想来认出了苏晗,就是那个穿白大褂带蓝口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女人往它屁股扎了一针,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给狗主人说完注意事项,苏晗摘下口罩:“你来了。”   “嗯。”林跃点点头:“我看外面走廊已经排起长队,你们医院经常这样吗?”   苏晗脱下手套,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修长的五指在阳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这几年市区养宠物狗的人越来越多,宠物医院倒没怎么增加,一周前三马路的宠物医院爆出使用过期疫苗的丑闻,附近养宠物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分流到了这里。”   “这样呀。”林跃点了点头,宠物医院可不像马路边的面馆超市蔬菜铺,资质、审验、检查、卫生,需要走的流程十分复杂,而且对口人才很少,开设难度不是一般高。   “苏晗姐。”   小蕊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走进来,一边翻看宠物疫苗接种证,在门诊档案做好记录,一面喊她把狗狗放到诊疗台上。   “汪汪脾气有点不好,爱咬好动,要不要给它用皮带扎一下?”女孩儿面带忧色说道。   “乖,不要乱动,看见穿白大褂的漂亮姐姐没有,打完针会喂你好吃的肉干。”   林跃走到诊疗台旁边,伸出手去在汪汪颈部轻轻按揉,小东西居然一脸享受地趴了下去,旁边站的狗主人吃了一惊,她养得这小嘎嘣子体型不大脾气不小,陌生人打面前经过都会嗷嗷吼一嗓子,更别说拿手摸它了,往常去三马路那家宠物医院打疫苗,哪回不是给五花大绑固定在诊疗台上,完事回家能跟她怄气一周,买它最喜欢吃的鸡肝都哄不好,现在倒好,给那个年轻人几句话就驯服了?   你的倔强呢?你的任性呢?你的不服天朝管呢?   女孩儿往旁边侧了侧身,认真打量诊疗台前面的男人。   “他还蛮帅的。”   ……   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3点多,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林跃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指,从钱包里取出5块钱塞到八顿嘴里:“记得斜对面巷口的小超市不,去帮我买瓶可乐,剩下的钱给你买火腿肠。”   小蕊正从药房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他跟八顿的对话,完事那狗果然叼着五块钱一溜小跑奔出去,四条腿颠颠晃晃,屁股一摇一摆的小模样叫人恨不能踹它几脚。   “你让它拿钱出去买东西?”   林跃说道:“怎么,不行吗?”   他住的那个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都知道5栋2单元有一只秋田犬成精了,经常含着钱往门口超市钻,出来的时候不是叼着火腿肠就是背着饮料罐,俨然成了社区的宠物明星。   “两个怪物。”小蕊嘟哝一声,拿着药往里间走,会用钱买东西的宠物狗她只在新闻里见过,没成想眼前就有一条。   “你们俩在说什么?”苏晗递给林跃一瓶矿泉水。   “没什么。”林跃摇了摇头:“我想喝点甜的,补充下糖分。”   “哦,那我去给你买。”   说着就要出去给林跃买饮料,人家毕竟是来帮忙的,上午到现在六七个小时连口热饭都没吃,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林跃制止了她:“不用,我已经叫八顿去买了。”   “八顿?”   她呆了一下,完事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一只狗头由门那边钻进来,嘴里真儿真儿含着一瓶可口可乐。   林跃揉揉狗头,接过可乐打开,咕嘟咕嘟灌了两大口,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都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但是一段时间不喝还挺馋的。   “八顿还有这本事呢?”苏晗随手丢给它一块肉干:“你平时没少花功夫调教吧?”   “唔。”林跃含糊地应了一声,总不能告诉她这狗是系统奖励,不仅智商比一般宠物狗高,还能清楚地领悟他的言语。   “苏晗姐。”那边小蕊碰碰她的胳膊,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他比上次来好像帅了一点。”   苏晗说道:“有么,我只感觉他做事很靠谱,比你强多了。”   小蕊看着她撇了撇嘴:“怪不得张姐说你脸盲,活该没有男朋友。”   苏晗没搭理她,因为林跃一口气灌下半瓶可乐后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走。   “林跃。”   “嗯?”   “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   “改日吧,我晚上约了朋友喝酒。”   “……”   “改日,改日我请你。”   林跃穿好外套,拿着自己的包离开宠物医院,不是他不愿意同苏晗共进晚餐,实在是系统狗杂做事太操蛋,刚才八顿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他收到了新的任务。   要问约会重要还是任务重要。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带着任务去约会那一定很不爽。   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小区,告诉八顿一边儿凉快去,他唤出系统界面,屏幕一黑,然后是快速闪现的光标。   乱世枭雄:侦测到《追龙》编号为521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坏人当好人演,王胖子你萌萌哒。   世界任务:做一个好人。   支线任务:拯救玫瑰。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自动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跛足三个月。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世纪50年代末-20世纪70年代末。   是否接受?(Y/N)。   靠,是困难级别的电影世界任务!   林跃的心一颤,失败惩罚跛足三个月?这是要让他享受一下影片主角跛豪的待遇吗?   还有那个特殊任务是什么意思?以往从没见过。 ###第六十章 晴儿   林跃看过不少港片,但那都是初中时的事,后面HK电影业不断走下坡路,而国内电影业日新月异迅猛发展,再加上好莱坞大片的冲击,近几年看的港片少了很多。   《追龙》他看了一半,中途有事放下就没捡起来,不过平心而论,这部电影可以说是王晶最近几年的作品里最有诚意的一部。   该片讲述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能打敢拼的伍世豪由马来西亚槟城偷渡到HK,为了能够吃一口饱饭,改变自己的人生,他与心思缜密的探长雷洛结为异姓兄弟,警匪勾连,依靠贩卖白粉成为黑道枭雄的故事。   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在网络搜索影片播放。看完后他并没有急着接受任务,又搜索了几部老片观看,完事已经是晚上10点多。   随便到厨房煮了一碗方便面填饱肚子,他回到电脑椅坐下,召唤出系统界面。   “我选择接受。”   唰!   房间里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这次八顿头都没抬,只是轻轻眨了下眼。   跟前两次不同,在正式进入电影世界前系统界面闪过一行字符。   “警匪/战争题材影片专属装备‘全视之眼’激活,特殊任务激活。”   全视之眼?什么东西?   进入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他得知了特殊任务内容——收黑钱以升级“全视之眼”的功能(装备已送入随身空间。)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一道强光席卷视界,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感到了身体的存在,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是的,是疼痛,不是昏沉。   手下意识往疼痛部位摸去,同时努力睁开双眼。   他摸到了软软的柔柔的东西,还有一点纹理感,好像是纱布。   嘶……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引来一阵刺疼。   玛德,才穿越就带伤,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痛得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后缓缓睁开,柔和的白光进入瞳孔,原本模糊的景物逐渐清晰。   宽松的衣服,棕色的毯子,白色的单人床,床头柜上面有一盏台灯。   他往左侧偏了偏头,看到三张一样的单人床,中间两张空着,靠墙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打点滴的中年人,旁边的女护士在调整药物流速,再前面是盥洗盆,盆上面一米高的地方钉着耶稣受难像。   斜对过有一个药品架,里面放着纱布、镊子、棉球和医用酒精什么的,然后就是门口右面的花瓶,黄色的小花点缀在一片绿叶中,很是鲜艳。   这是病房?   怪不得头会疼,外面还蒙着纱布,原来自己在剧中最开始的身份是个病号。   “咦,这次不仅身体穿越了,连名字也带了过来。”   他翻了翻脑海记忆,确定自己的名字叫林跃,是一名警察,然后……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来袭。   “啊……”   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吼声。   那边照顾中年男子的女护士听到他的叫声赶紧跑过来查看。   “林警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护士眼瞎吗?那么一块纱布包在头上,傻瓜也看得出他脑阔疼。   因为伤痛的原因他有点暴躁。   这时一只温软的手抓住了他紧绷的手,脑后传来的疼痛感开始减弱,林跃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清秀的鹅蛋脸,瞳孔里闪着水汪汪的光华,烫出卷的中短发斜梳至左鬓,上面是一顶小巧的护士帽。   这张脸……有点眼熟啊。   晴儿?   跛豪的老婆?   当然,现在还不是。   “林警官,你好一点了吗?”   林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晴儿赶紧把枕头竖起来垫到他的背后。   “唔,好多了。”   晴儿觉得差不多了,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林警官,医生说你的伤问题不大,稍微有点脑震荡,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暂时不要胡思乱想。”   “知道我是怎么受的伤吗?”   晴儿说道:“听医生说是有人在树林里发现了陷入昏迷的你,帮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哦。”   林跃看着她说道:“谢谢啊。”   她穿着护士裙,窄窄的腰带缠住同样窄窄的腰肢,半袖下面是白皙光滑的双臂。   林跃心说怪不得跛豪最后娶了她,就这模样和身材,放到2019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晴儿笑着说道:“你别乱动,我去给你倒杯水。”话罢转身走进旁边的护士值班室。   她叫他不要胡思乱想,他敢胡思乱想吗?一努力思考头就疼的像爆炸一样,吃了好大的苦头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林跃,沙头角警署的一名制服警员,职责是看守水塘。   五六十年代的SZ还是个小渔村,HK也没有成长为国际化大都会,作为与内地相邻的沙头角,周边住的不是渔民就是农户,完全没有油水可捞。   而香港基层警员系统有两大分支,一种是军装警察,一种是便衣警察。多数军装警察的职责就是巡逻片区,维持治安,便衣警察负责刑事犯罪、经济犯罪等重案要案,在一个依靠破案率晋升的警务系统内,无论是驾车巡逻还是步行巡逻,军装警察遭遇并破获大案由此升迁的概率是很低的,故而影片里面便装警察(刑警)的地位以及油水都远超军装警察。   以五六十年代HK的社会形势,出身贫贱或是因为得罪了警界大佬被穿小鞋的警察才会派到沙头角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水塘,再加上他军装警察的身份,毫不客气地讲基本上没有翻身之日。   这样的小CASE小角色,谁会开他的瓢?   林跃想不明白,也不敢往深里想,因为一想头就疼得好像要炸开。   “趁热喝吧,你刚醒,喝点水对身体有好处。”   晴儿提着一个蓝色暖壶打外面走进来,往才刷过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开水。   “谢谢你。”林跃微笑说道。   “不客气。”她看了一眼手表,到了要写护理记录的时间:“我就在那边的房间里,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好。”   晴儿笑着走了。 ###第六十一章 全视之眼   林跃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的水杯,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水是刚打的,很烫。   尽管因为被人打伤头,好多事情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也不敢去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从父亲两年前病故,他在HK的亲戚只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利眼表姑,朋友的话不知道沙头角警署那几个五毒俱全的同事算不算。   “对了,系统说的‘全视之眼’是啥?”   他打量一眼周围环境,那位打点滴的中年大叔睡着了,护士室和病房的门紧紧关着,窗外也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没有任何声响,如同变魔术一样,他的掌心多了一副墨镜,样式跟《追龙》里跛豪前往金三角见乃密将军时戴的墨镜差不多。   失败惩罚是跛腿仨月,才进入《追龙》的世界就给人开了瓢,出现在眼前的是晴儿姑娘,现在又弄一破墨镜说什么“全视之眼”,系统狗杂,你这是在嘲讽我么?   吐槽完毕他把墨镜戴到脸上,寻思有个镜子就好了,起码可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跛豪帅。   叮。   脑海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响声。   右边镜片灰蒙蒙的视界里闪过一串文字。   使用者确认,唯一性确认,装备绑定成功,系统启动中……   由1和0组成的数据矩阵快速闪过。   系统启动完毕,已接入任务节点。   提示:使用者在《追龙》世界所收黑钱将转化为用于升级“全视之眼”功能的科技点数。   接下来画面一闪,视窗里出现许多闪烁蓝光的图案,像枝杈一样接在升级进度条左右。   科技树?   这么先进!   他浏览了一下科技树底层几个项目。   第一序列,镜片改良:防辐射,抗强光,防眩光,高透光率,阻挡紫外线,防弹,防激光……   第二序列,镜框改良:提高韧性,加强抗化学性,耐高温,耐撞击,减轻重量,防水,防尘,抗压,耐寒……   第三序列,工程架构改良:升级气密性,仿生设计,防抖稳像,骨传导耳机……   ……   第六序列,激光测距组件:能够帮助佩戴者确认自身到目标的距离,还能用来引导战术轰炸机与核弹。   第七序列,夜视功能组件:能够加强佩戴者夜间作战能力。   第八序列,红外成像组件:能够监控视界内热源反应,确定人、动物和高能量单位所在位置。   ……   第十一序列,追踪组件:能够配合贴纸追踪器确定目标位置;窃听组件:搭配贴纸追踪器窃听目标与周围人物的对话。   第十二序列,核能电池:能够为“全视之眼”提供近乎永久的战斗续航能力。   ……   林林总总一堆升级项目和组件,看的林跃头都大了。   系统并没有欺骗他,这玩意儿用途广泛的很,说是“全视之眼”并不过分,但前提条件是升级解放它的功能,在那之前,手里握的就是一副放在五六十年代比较前卫的墨镜。   像第一序列里的阻挡紫外线,第二序列里的耐撞击,第三序列里的仿生设计,只需要个位数科技点,但是到了防强光、防水、改良气密性就需要十几个几十个科技点了,而防激光、防弹、骨传导耳机、防抖稳像这样的升级,科技点需求过百。   至于更高级的序列……望远功能组件6000科技点,夜视功能组件20000科技点,微型计算机与扩展操作系统组件价格高达80000科技点。   这样说有点笼统,套用系统给出的兑换比例,收黑钱所得10000港币可兑换1科技点。   简单来讲,他要收2亿黑钱才能激活“全视之眼”的夜视功能。   作为一个军装警员的工资是多少呢?月薪一百一十港币。   一份报纸售价多少?一毛。   一碗云吞面呢?三毛。   九龙太子道这种繁华地带九千尺(100平米)洋楼也才5万块。   玛德点个防紫外线都得搭上一套房,你怎么不去抢!   更为关键的是,老子特么世界任务是做一个好人,升级“全视之眼”的任务要他去收黑钱,虽然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HK警察99%都收黑钱,为黄赌毒提供庇护已经发展成行业规矩,但好就是好恶就是恶,只要收黑钱就不可能是好人。   要么世界任务失败,要么特殊任务原地踏步,狗系统,你特么玩我是不是?   林跃在心里骂了十几分钟街,眼见系统没有反应,知道自己再骂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到最后只能闭嘴认怂。   他的头本就有些脑震荡,现在又是动脑筋又是气愤骂街,没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疲惫感如潮水袭来。   算了,先不想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好好休息,争取早一点出院。   怀着上面的想法,他将墨镜丢回随身空间,又把背后的枕头放平躺下,睡意很快便涌上来。   ……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呼……呼……呼……   “你个扑街仔,是不是林跃?”   “说,是不是叫林跃?”   闷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往左转又往右扭,然而什么都没有。   “操,不说话,扁他!”   嘭!   低沉的打击声响起,一股大力由背后涌上,他一下子扑倒在地,感觉肩膀火辣辣地疼,而面部传来的触感似乎是麻袋,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让你装哑巴。”   “说,是不是叫林跃?”   嘭嘭~啪啪~   声音由四面八方传来,木板和竹棍不断地落在背上,每一次打击都让他的身体一颤,骨头像散架一样。   “他妈的,嘴巴还挺硬,难道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你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连颜爷的女人都敢动,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死为止。”   呸~   【吐唾沫的声音。】   林跃拼命扭动四肢,蜷缩起身体。   嘭~   又是一记蕴含力道的鞭挞,狠狠地抽在他的头上。   哼!   他发出一声闷哼,感觉铁链传来的力道像要把脑袋崩碎。   “啊……”   呼……呼……呼……呼……   【开门的声音。】   【细碎的脚步声。】   “林警官,你怎么了?”   “林警官?”   “我是白晴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钻入耳廓,林跃感觉砰砰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喘息也一点一点平复,缓缓睁开眼睛。 ###第六十二章 开局送出一顶帽   明媚的阳光充满房间,同样明媚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晴儿。   “我……我好像是做噩梦了。”   晴儿拍拍他的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暖壶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看你满头大汗的,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林跃点点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就是一个梦而已,没事了。”晴儿看他恢复正常,拍拍他的手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条湿毛巾擦擦汗。”   “等等。”林跃叫住她:“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   “哦。”   晴儿看他没有问题了,端起放在床下的脸盆往外面走去。   睡了一天么?   林跃看着窗外的朝阳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很清楚那不是噩梦,他头上的伤就是那些人造成的,因为当时被麻袋罩住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不过想来跟颜童脱不开干系。   颜童……   影片里雷洛的死对头,HK警界炙手可热的华人探长,不仅资历老,还掌管着油水极为丰厚的油麻地,整个HK黑白两道没人敢惹他,就连一部分督察级别的英国警察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玛德,我是有多衰,一穿越就惹上这个老鬼。   听那个人的意思,好像……我动了颜童的女人?是《追龙》里那个穿着金闪闪长裙,带着金闪闪项链,鼻子又尖又挺的阿嫂?记得雷洛和小弟猪油仔还用黄段子调侃过她。   不对。   脑海忽然闪过一张女人脸,看起来比电影里颜童的老婆年轻多了,微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   “我想起来了。”   他确确实实是搞了颜童的女人。   像颜童、蓝翔、韩淼这种HK警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玩一个女人,这里面最好色的蓝探长,摆在明面上的情妇凑一块都够打一桌麻将了,不过《追龙》颜童家里那位阿嫂亲爹来头不小,颜童不敢做的太过分。   一年前母老虎撞见颜童跟他的情妇美兰在餐厅幽会大发雷霆,老鬼很机智地把锅甩给一名手下,说美兰是将要成为他弟妹的女人,因为两人是同乡,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才坐下来一起吃饭。   母老虎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后来逼着颜童手下娶了美兰,完事还把人发配到鸟不拉屎的沙头角警署做便衣警察。   颜童的手下娶了美兰但是不敢碰,日子过的相当窝囊,那女人等不来情夫,又嫌弃名义上的老公又丑又矬,便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那些才入职的年轻警员,然后就跟林跃做了一场露水夫妻,再然后他就给人下黑手揍晕,自己顺势穿越到这个姓名长相一般无二的小警察身上。   “来,擦擦脸吧。”   晴儿的声音拉回渐远的思绪,他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我看你今天气色好多了,感觉怎么样?”   她这一说林跃才反应过来,情况确实比昨天好太多,认真思考头不会痛了,身体也有劲儿了。   “除了后脑勺还有点疼,基本上没事了。”   “我看呀,再休息两天你就可以回家了。”晴儿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放进盆里,塞到病床下面。   “那我还是先别康复了。”   “为什么?”   “那个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哪里比得上这里,春光明媚鲜花盛开还有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嘘寒问暖悉心照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晴儿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真好了,都有力气说混话了。”   “哎哟。”林跃捂着心口窝说道:“我这里疼,你快帮我看看。”   晴儿说道:“你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也是这个调调吗?”   林跃心说天地良心,这个世界的林跃说话才这个调调,不然怎么会跟颜童的情妇勾搭成双,而真正的自己……咦,好像也差不多?   咚咚咚~   前面传来手指敲打房门的声音。   林跃偏头一瞧,门口站着几个带大盖帽穿警服的人。   幺鸡、阿新、墙头草、龅牙黄和陈斌,都是他在沙头角警局的同事,一条和阿新还是警校同期学员,几人不说是好兄弟吧,但是日常一起巡逻赌钱喝酒收规费(黑钱),也算小有交情。   “是你的朋友?”晴儿看了他一眼:“那你们聊吧,有事喊我。”   说完她往护士值班室走去,阿新瞄了她的脸一眼打趣道:“林跃,真有你的,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位美丽的护士小姐。”   龅牙黄在后面跟着起哄:“如果住进来的人是我,给钱都不出院。”   “龅牙黄,你要想变成林跃这样我可以免费帮你。”   “斌哥,开玩笑的啦。”   几人一路说笑走到病床前面,阿新把装着香蕉和杨桃的果篮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呐,别说我们空着手来的,都知道你喜欢吃香蕉,特地买一盘大的送给你。”   你才喜欢吃香蕉呢,你全家人都喜欢吃香蕉。   林跃皮笑肉不笑地道:“谢谢啊。”   “怎么?不喜欢呀?那我把它们拿走?”阿新摘下警帽偏坐在床头:“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林跃说道:“刚才那位好看的护士姐姐说我再修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墙头草整理一下警帽,抓着腰上的皮袋说道:“那就好,我们还等你出来一起打牌呢。”   “切,你除了赌还会什么?”陈斌在后面推了他肩膀一下。   “还有嫖。”墙头草哈哈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庙街新到几个大陆逃荒过来的流莺,很正点哦。”   “我靠,你说那么大声干吗?”幺鸡赶紧制止他:“被人听去告到署里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墙头草缩着脖子打量左右,见周围没有外人偷听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偏远警署的军装警员,不像那些有背景和资历的油水区警员,真要给人告到署里,上面巴不得对他们记过问责,减扣薪水。   龅牙黄由靠墙的地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林跃说道:“知不知道偷袭你的是什么人?”   墙头草在后面说道:“一群王八蛋,居然敢袭击警察,被我抓到一定打断他们的腿。” ###第六十三章 病房枪声   林跃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实话,他很清楚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然而说了又能怎样,颜童那样的人别说他们惹不起,就连沙头角警署的署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颜探长。   别看墙头草现在一副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的表情,要是知道他搞了颜童的情妇,怕是第一个跟他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这时龅牙黄看了看表,抬头说道:“快到巡逻时间了。”   “林跃,看到你没事大家就放心了,这里环境不错,你安心养伤,我们去巡逻了。”   阿新带上警帽,由床头起身,招呼几人往外面走。   林跃微笑着挥挥手:“谢谢你们来看我,等出院了请大家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龅牙黄指着他说道。   “行了,行了。”后面幺鸡搂着龅牙黄的肩膀带出门去,隐隐约约听到他搁哪儿骂:“龅牙黄,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刚出院的人能喝酒吗?”   “这可是他说的。”   “他说你就听呀?白痴。”   “……”   林跃不由莞尔,这几个损友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平时没少给他制造欢乐,现在自己招惹了颜童,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为好。   ……   昨天他就能下地了,中午出去逛了一圈,顺便到食堂要了碗叉烧饭吃。   回到病房的时候正赶上护士换班,晴儿离开前给了他一本张爱玲的《半生缘》,说担心他在病房无聊,可以读读这本小说解闷。   林跃对这些要死要活的爱情故事向来不感冒,但是美人示好,盛情难却,也只能礼貌地说声谢谢,接过小说放到床头。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病房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收音机还是坏的,晴儿离开后他百无聊赖地翻着那本《半生缘》,看看有没有男人喜欢的片段。   哒哒哒哒~   外面走廊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呼吸后门口人影一闪,走出来三个年轻男子,中间戴鸭舌帽的人手里提着一个花篮,马蹄莲开得煞是娇艳。   “林警官,身体好点没有呀?”   走在最前面的短寸头径直往他在的病床走过去。   林跃放下书,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他不认识这三个人呀。   等等。   这个声音……   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的当口,鸭舌帽旁边穿格子衬衣的男人由花篮里抽出一把左轮枪。   靠!   不等对方开枪,林跃拿起手边的书直接投过去,右脚用力一蹬,把毯子踹向另外两人,完事往前合身一扑,一下子把拿枪的男人掀翻在地。   嘭,嘭,嘭。   枪响了,不过三发子弹都打在护士值班室旁边的墙上,留下三个醒目弹孔。   林跃两手抓着穿格子衬衣的男人的手腕往上提,膝盖卯足劲儿往前一拱,咚的一下撞在那人胸口,他似乎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咳。   那人吐出一口酸水,身体顿时软了下去,手里的枪也掉在地上。   要知道从《非诚勿扰》世界回来,他的力量已经超越普通人,格斗技巧接近专业拳手水平,现在来到五六十年代的HK,就算身上有伤,打几个混混也完全不是问题。   林跃原本要去拣枪,突然发现短寸男扯掉了盖在头上的毛毯,由腰里掏出一把枪,朝着他的位置扣动扳机。   他赶紧往旁边翻滚。   嘭,嘭,嘭,嘭。   子弹打在地面溅起一簇簇扬尘。   他躲得很及时,没有被子弹击中。   这时护士值班室的门开了,一个面相有点婴儿肥的护士看看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呕吐的男子,再看看前方举着左轮枪的板寸头,顿时脸色一变,发出穿云裂石的尖叫。   “啊……”   这玩意儿比子弹更具穿透力,板寸头吓得一哆嗦。   林跃趁机起身,抓起旁边的椅子扔过去。   呜~   劈风如吼。   板寸男因为走神被砸了个正着,酸麻感在面部扩散开,鼻腔溢出一股热流。   “进去。”   林跃朝值班室门口的女护士喊了一句,上前一脚蹬在刚才提花篮的男子的胸口,杀手重重撞在病房门口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哼,脸色霎时没了血色。   一招膝顶一招飞踹解决两名杀手,他往旁边一滚,就势拿起掉在地上的枪,刚要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穿格子衬衣的杀手补一枪,对面鼻血横流的板寸头先一步扣动扳机。   嘭。   沙尘在身前扬起,地砖被子弹射出一个孔。   林跃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身体往前一冲,带着脸色煞白的女护士扑倒在值班室,然后往旁边一滚,缩进靠门的桌子底下。   嘭!嘭!   两颗子弹打在门框,砖块和木屑纷飞。   林跃伸手拿起办公桌上放的化妆盒打开,借助小镜子看向门外,穿格子衬衣的男子正被两名同伴连拖带拽拉出视野。   地上的女护士眼睛瞪直,手脚不停颤抖,一副吓得中风模样。   “你没事吧?”   确认女护士没被子弹射中,林跃由桌底钻出,冲进前面病房。   走廊里传来几道枪响,然后是瓶罐洒落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贴着门框往外一瞧,一名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屁股向上伏在地面,旁边横着一台轮椅,轱辘还在滴溜溜转。斜对过两名护士抱头蹲在墙角,小推车被人拉倒,药剂洒了一地。   玛德,逃得还挺快~   林跃把枪收起来,一面往存放个人物品的房间走,一面朝走廊傻蹲着的两名护士喊道:“金护士中风了,赶紧去叫医生。”   如果他没有猜错,刚才要杀他的板寸头就是当初伏击他的人。   上回没有整死他,这回居然胆大包天到来医院杀人,还动了枪,看来颜童是铁了心要送他去见阎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医院他是呆不下去了,相比较而言外面或许更安全些,毕竟情妇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这种事很丢人,颜童肯定不愿意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林跃呀林跃,你特么心真大胆真肥,颜童的女人都敢搞?”   想起这个世界的林跃就来气,虽然搞颜童情妇这种事蛮过瘾的,但要是为此赔上小命,那就不值当了。   三分钟后,他换上一身不显眼的衣服,趁医院一片混乱的当口逃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雷洛   林跃不敢在九龙地界逗留,乘坐轮渡抵达湾仔,又坐车去了港岛东区的柴湾,这才感觉安全一点,随便找了家旅店住下。   颜童的管区在油麻地,势力范围遍布九龙半岛,对于港岛的湾仔区、东区、中西区、南区四个区域的影响力要小一点,《追龙》电影里的主角雷洛此时就在柴湾北面一点的筲箕湾任职探长。   《追龙》里没有讲雷洛当探长前的故事,不过在HK警界,有点资历的老人都知道一个叫九叔的老探长,雷洛就是在他的提携下由军装警察晋升便衣警察,后来九叔因为得罪颜童被英国佬逼退,不过他带出来的刑警还盘踞在铜锣湾以东各个警署,而雷洛就是这些人的领头羊。   以当前处境来看,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投靠雷洛,如果能调去筲箕湾警署任职,颜童便不能像在九龙、新界那样肆无忌惮地追杀他,而且可以用其作为跳板往上爬。   只有不断往上爬,军装警员,探员,探长,总华探长这么升上去才好大把搂钱。   从剧情时间点来看,雷洛现在已经搭上周爵士的线,要把一个军装警察从沙头角调来筲箕湾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是该怎么做才能让雷洛觉得他有利用的价值。   电影里伍世豪是怎么做的?   能打敢拼不要命。   这个他也行。   林跃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在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心里有了决断。   ……   尖沙咀佐敦道。   星月低垂,海风送爽。   马路两侧的骑楼下面人来人往,茶餐厅、酒楼、俱乐部、金行、冰室、药房、点心铺……形形色色的招牌遍布整条街道,霓虹灯扩散出蒙蒙光华,照亮附近的广告词和巷口流莺旗袍下面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偶尔会有输光钱的醉汉摔倒,然后在汽车鸣笛或者自行车的响铃声中骂骂咧咧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一辆崭新的宝马牌小轿车在酒楼外面停下,骑楼底下站的胖子走上去打开车门,一个梳油亮背头的英俊男子由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抱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寿桃礼盒。   猪油仔说道:“洛哥你迟到了。”   雷洛语出无奈:“忙嘛。”   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是他的小弟猪油仔,俩人在他当军装警员那会儿就认识了,这家伙卖过糖糕,做过票贩子,还给烟档充过人头,反正为了混口饭吃什么下流营生都干。后来他当上便衣刑警,猪油仔依靠跟他的关系生活质量才渐渐好转。   “哎,颜童好小气,你知道的嘛。”   雷洛举起手里的纯金寿桃:“这份厚礼,不会小气了吧。”   猪油仔说道:“哇,大手笔,他看到一定开心到流口水,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   雷洛和猪油仔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对面卖酱菜的摊位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看着灯火辉煌的酒楼二层笑了笑。   “猪油仔,雷洛,颜童,烂鬼亨特还有肥仔超,有好戏看喽。”   另一边,雷洛来到酒楼二层,在颜童老婆那里讨了个没趣,带着猪油仔来到摆放礼品的地方。   今天是颜童的生日,HK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礼品堆了一屋子,最前面寿台上一水儿的金铸工艺品,上到半人高的福禄寿三星,下到金龙金虎金马金鹰金鱼金珊瑚,雷洛手里捧得金桃完全就是小弟中的小弟,马仔里的马仔,根本拿不上台面。   猪油仔想起颜童老婆对待他们的态度,酸溜溜地道:“哇,怪不得都不正眼看你了,原来多到他老妈都可以开金铺了。”   雷洛说道:“我这不是钱啊?”   他为升探长已经花了不少钱,手里这枚金桃还是他找弟兄们东拼西凑弄来的。   猪油仔指着台面说道:“那摆上去喽。”   “当然啦。”雷洛把它的“小弟”放到最中间的位置:“我就要摆得显眼一点,不服咬我啊。”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骚乱,穿着酒红色西服的鬼佬亨特正骑在一班华人探员头顶作威作福。   本来大家玩的挺高兴,这个没有牌品的家伙凭着自己警司身份输了钱不认账,因为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把桌子给掀了。   烂鬼亨特。   华人警察基本上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吃喝嫖赌贪五毒俱全,三两猫尿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日常欺男霸女羞辱华人,是英国佬里面最没品的一批人,偏偏还是个警司,华人警员害怕丢了饭碗没人敢招惹他。   HK的警衔由低到高依次是警员-高级警员-警长-警署警长-见习督察-督察-高级督察-总督察-警司-高级警司-总警司-助理警务处长-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副警务处长-警务处长。   警司这个警衔对应的职务是分区指挥官,也就是说一个地区警署的老大或老二,掌握着很大的权力。   虽然五六十年代的HK管理混乱,像颜童这种能跟处长级高管称兄道弟的人物可以不CARE亨特一类鬼佬,但是普通华人警员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那个烂鬼亨特又喝大了。”雷洛说着话往前面走。   “洛哥,这不关我们的事。”猪油仔拉了他一把没有拉住。   这时亨特拿起放在旁边的啤酒瓶一下砸到刚才吐槽他的华人警员额头。   嘭!   酒瓶破碎,玻璃渣溅了一地,华人警员吃痛哀嚎。   雷洛走过去抓住亨特的手往后一别,把他按倒在地:“干什么,喝多了你?”   “住手。”   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大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雷洛抬头一瞧,颜童面带怒容走过来,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很响亮,也很疼。   “洛哥,不要冲动。”雷洛准备还手的时候猪油仔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在看这边,垄断大半个HK粉档生意的肥仔超歪着脖子吐出一团青烟,脸上满满地都是嘲弄。   前两年九叔过寿,当时年轻气盛的雷洛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颜童,后来九叔被英国佬逼退,雷洛也受到牵连去新界看了一年多水塘,今年才调回港岛,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买了个筲箕湾探长,这次颜童寿诞,他带着厚礼过来献媚,什么意思?还不是想要颜童不要记恨当年的事。   如今怎么着?   多管闲事被抽了一巴掌,只能说是活该。   当年九叔在位时你的嚣张劲儿呢? ###第六十五章 群魔乱舞   “带警司去洗把脸。”颜童吩咐手下弄走亨特,说实话他挺不待见这个在寿诞闹事的鬼佬的,然而身后站着那么多英国人,督察、警司一大堆,连总警司、警务处助理处长级的人物都在,他当然要站在他们一边,而且对于雷洛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刚升了探长好威风吗?连警司都敢打。”   雷洛低着头说道:“没有。”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形势比人强,面对颜童他只能认怂。   “让你守个筲箕湾都这么牛掰,你要守到湾仔,是不是连我都敢打?”   雷洛低着头不说话。   猪油仔赶紧打圆场:“颜爷,不好意思,洛哥他喝大了。”   不等颜童说话,肥仔超一脸得意地道:“喝多了就滚啦,还等着吃饭吗?”   红西服蓝马甲,贴身衬衣的领子挽到最外面,中间没有领带,是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妥妥的黑社会大哥范儿。   猪油仔赶紧搀着雷洛往外走:“我们走吧。”   雷洛低头说道:“先走了,生日快乐。”   俩人一路狼狈逃离宴会厅。   “你不要生气,去跳舞,我陪你去跳舞呀。”下楼的时候猪油仔兀自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一时冲动去找颜童干架。   “放手,放手啊,我没事。”雷洛费了好大劲才挣开他的手:“干什么呀,刚才要不是因为你,我直接拿枪打他了。”   猪油仔好言相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当便秘先忍着他嘛。”   “我忍得了他,忍不了他老婆啊。”   “那倒是,我看你都想掏出枪来射她了。”猪油仔做了一个很污的动作。   雷洛被他逗乐了。   就在这时,两个便衣警员由下面走过来。   “洛哥,今晚公仔强跟大灰熊要在楼下拍大片啊。”   雷洛说道:“公仔强?从九龙城带人过来?”   “是啊,两边都拉了几百人呢。”   雷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带着几人走下楼梯,果然看到外面一些打手样的人在招呼街道两侧摆摊的人赶紧收拾东西。   猪油仔点了支烟放进嘴里含着:“他这么对你,你还帮他?呵,真是大人大量啊。”   雷洛说道:“搞臭了颜童,就是搞臭了警察,我们能有面子?是吧。”   说完话他的视线往旁边一扫,看见一个穿军装警服的男子压了压头上的大盖帽走进身后酒楼。   颜童过寿请的都是HK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一个小警员也敢来这里闲逛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对方似乎感受到他的注意,跟着望过来,四目相接的时候笑了笑。   由街道那边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跃。   他听到了猪油仔和雷洛的对话,心说狗屁!楼上楼下这些人里就没一个正经人。   雷探长要帮颜童?搞得好像后面丢瓶子的是别人一样,要不是他,公仔强和大灰熊的人也不会干起来。   被颜童奉为座上宾的肥仔超掌控着大半个HK粉档生意的货源,大灰熊和公仔强在他的照拂下混饭吃,一个活跃在港岛,一个活跃在西九龙,他们的势力范围看起来泾渭分明,但是暗地里都在搞小动作,往对方地盘掺沙子。   今天他们趁着颜童的寿诞拍大片,目的就是为了让老鬼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毕竟这几年东九龙发展势头良好,人口越来越多,市场也越来越大。   像这种几百人当街对峙的情况,大多会走到找个两方都认识的人,坐下来谈判的结局,很少升级到械斗场面。   但是电影里因为雷探长丢了一瓶可口可乐,被砸破头的大灰熊为找回面子招呼手下弟兄砍人,从而引发后续剧情。   另一边,肥仔超明明就在楼上,却不下来制止他的两个小弟,还说什么自己晕血。嗯,怕被乱刀砍死是一个原因,但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的小弟要在颜童面前演大片当大哥的会不知道?那他的大哥岂不是白当了。   肥仔超放任公仔强和大灰熊这么做,无外乎想让颜童和来参加寿诞的英国佬知道,全HK的警察都是他的人在养,咱们有钱一起赚,有乐一起享,别老寻思把HK的地盘多分几块就能捞更多钱了。   按照电影里面的剧情,在雷洛成为总华探长后,英国佬担心HK的白粉生意一家独大不好管,逼着他四分天下。这个念头肯定很早就有了,恐怕肥仔超知道了英国佬的心思,于是有了今天楼下的对峙。   回头再说雷洛,真当他在宴会厅制止烂鬼亨特是因为正义感?   图样图森破。   这位年轻探长机灵的很,他现在是筲箕湾探长了,再往前是什么?大油水区探长或者总华探长,这两条路不管选哪个都必须把颜童拍死在沙滩上。   烂鬼亨特在颜童的寿诞上搞事,欺负受邀参会的华人警员,如果他站出来给亨特一点苦头吃,颜童会怎么做?   当着那么多上级,肯定第一时间维护英国人的利益,这样一来就在英国警察和华人警察间造成了撕裂,等于颜童站位英国警察,雷洛站位华人警察,不客气地讲,他那一巴掌是替在场的华人警察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忍住气,离开宴会厅还笑的出来的原因。   他在用行动放话,跟着洛哥混,在面对英国佬的时候敢为你们仗义执言,跟颜童混?呵呵,关键时刻你们就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一条狗。   至于英国人那边,有能够跟港督说上话的老丈人在背后支持,他怕什么?   所以说,这一个个的都是阴险狡诈之辈。   林跃一边往上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哎,我这都是给你们逼得呀。”   踏,踏,踏。   走到楼梯拐角,正好看见烂鬼亨特带着满身酒气走来,打旁边经过时还不忘恶狠狠地说了句“该死的黄皮猪”。   林跃没有理他,径直来到二楼,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穿花格子裤带金表的大灰熊与胸口纹龙画虎的公仔强领着一干小弟雄赳赳气昂昂阔步走来,长刀和钢管在霓虹灯照射下闪着明晃晃的光。   “伍世豪那个家伙也快到了吧。”   要改变玫瑰的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伍世豪那里入手,现在对方还是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底层小人物,比较容易接触。   “你叫什么名字?有请柬吗?”随着一道声音传来,负责维持会堂治安的侍应生拦住了他。 ###第六十六章 全武行   “起开。”林跃将侍应生推个跟头,直接闯进二楼宴会厅。   “颜童,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狗杂种,因为我跟美兰睡了一觉你就找人杀我?”   本来宴会厅里的人都在议论大灰熊和公仔强的事,冷不丁被门口冲进来的军装警察吼了一嗓子没反应过来,全都愣住了。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只有林跃一人儿搁那骂。   “你个头顶长绿毛的乌龟王八蛋,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你要跟她分手就干净利落一点,别耽误人家的青春,可你他妈的干得什么杂碎事?颜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这军装警察哪里来的?   他一军装警察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跑到颜童寿宴撒野?   颜童真有一个叫美兰的情妇?颜夫人逼他划清界限后还去涉足别人私生活,甚至干出雇凶杀人的事?   给人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比大灰熊与公仔强在楼下拍大片更让他颜面扫地。   颜童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他要做掉的军装警察会来这里撒野,派去的几个笨蛋连续失手,本以为这个叫林跃的家伙一定逃得远远的,再不敢回到HK,然而打脸的是对方不仅没走,还在生日这天找上门吐他唾沫。   “王宏,给我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赶出去。”   面对在场名流,他不能失了作为探长的风度,又不愿意喊刑警抓人,把事情闹大,毕竟HK的媒体还是很让人头疼的,只能是尽量不让事态升级,回头再找那个军装警察算账。   “走开。”林跃把过来赶他的刑警推开:“颜童,你霸着美兰不撒手的事情你老婆知道吗?还有你在新界养上一个情妇和私生子的事情征得她同意没有?”   颜童不止一个情妇?还有私生子?   虽然这对于有权有钱的人来讲不算什么,但是摆到台面上还是有损探长形象的,而且……都知道那位阿嫂是一只母老虎。   颜童往后面瞄了一眼,看见夫人的脸色变了,似乎信了那个混蛋的话。   他养情妇不假,私生子是真没有呀。   那个该死的军装警察怎么什么脏水都往他头上泼。   颜童指着林跃说道:“他诽谤我!王宏,给我把他铐起来。”   “颜童,你有种自己来或者让英国人来,刚才你的手下被烂鬼亨利欺负的时候你哪里去了?现在要用人了想起我们华人警察了,我草你大爷。”   林跃说着话一脚把王宏踹个趔趄,旁边另一名便衣警察被他一撞噔噔噔退出好几米远。   他现在什么体格?力量有多强?三五个人别说放倒他,身子都近不了。   颜童看得直皱眉:“黄云清,快,带几个人去帮忙。”   旁边站的两名便衣寒着脸往外面走,林跃的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刚才亨特欺负他们的时候老东西屁话都不敢说一句,雷洛替他们出头还挨了一巴掌,现在碰到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军装警察秒怂,这时候想起他们来了,脸呢?要不是为了这身皮,他们早就喊他回家舔你妈个腚去了。   肥仔超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45度角仰望身边肥头大耳的家伙:“颜爷,这小子的身手跟他的嘴巴一样毒。”   这话说的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颜童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扫过老婆的脸,心想还不是你的人办事不力,杀个没背景的军装警察都那么费劲。   咣!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脆响,是刚才阻拦林跃的酒楼侍应生砸碎了花盆。   王宏、黄云清再加上另外三名便衣警察终于把林跃逼出宴会厅。   另一边,雷洛站在酒楼对面建筑天台欣赏下面的黑帮火并,要不是他刚才把可乐瓶丢到大灰熊头上,两帮人搞不好还在下面互喷:“这样才对吗,要打趁早,我还赶着去和记吃宵夜呢。”   他注意到一个头发卷卷的,下面穿棕色裤子的男人,打架非常凶,到现在已经干趴下好几个人了。   “那个卷毛挺能打的呀。”   猪油仔说道:“是挺能打的。”   雷洛敏锐地察觉这句话不是朝下面说的,扭头看了猪油仔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一瞧,吆喝,下边拍大片,上边全武行,颜童手下探员给一军装警察揍得满地找牙。   “那小子什么来头?”他记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军装警察上楼前跟他有过照面,从相貌来看很年轻,也就二十一二岁:“军装警察什么时候连颜童都敢惹了?”   猪油仔乐呵呵地道:“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刚才把颜童骂了个狗血淋头,阿嫂听说她老公在外面养野孩子,脸都绿了,我觉得今天晚上有人会被赶出家门。”   “真的吗?那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你是该好好谢谢他。”   俩人说话的功夫林跃已经从楼上下来,旁边手握钢管的混混杀红了眼,朝着他的后背砸去,被林跃一脚踹翻在地抱着肚子哀嚎不止;一名穿白背心手里抓着菜刀的混混劈了一刀没中,给林跃一式手刀打在手腕,拉着他的胳膊往旁边用力一带,咚的一声撞在骑楼下面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那边鼻青脸肿的王宏和黄云清带着手下追出来,看到外面的阵势头皮发麻。   闪亮的刀与明晃晃的铁棍碰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街道中间是大团的血迹,旁边有碎玻璃和破布片,满头鲜血的伤员在地上哀嚎,喊杀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林跃一招肘击打得后面要拿刀砍他的鞋拔子脸血流如注,对站在酒楼门口不敢出来的五个人道:“来啊,过来啊,过来抓我啊。”   草,傻子才过去。   他们本来就不愿意接这差事,因为担心颜童给他们穿小鞋才从宴会厅追到楼下,现在看到外面的械斗场景,除非想要尝尝刀棍的滋味,谁会贸然冲出去。 ###第六十七章 毒辣阴损林警官   林跃往后退了两步,把围攻伍世豪兄弟大威的穿青褂的男子一脚踹成骨折,拉过左边戴帽子的男子打了一拳,完事抓住后衣领和裤子高举过头,朝着旁边骑楼底下的人扔过去。   哎哟……哎哟……   人倒了一片。   公仔强坐在地上看着林跃直哆嗦,这小警察太猛了,身板儿跟超人似得,他的马仔根本近不了身,别看周围小弟个个手握武器跃跃欲试,玩真的没一个人敢上。   大威喘着粗气由地上起来,看了看被刀划伤的手臂,还好只是皮外伤,不重:“兄弟,谢谢啊。”   “大威,你怎么样?”伍世豪带着哑七和小威冲进圈子,看见大威前方站的军装警察脸色一变,这家伙他们刚才就注意到了,无论是大灰熊的人还是公仔强的人,他是见人就打,关键下手黑得很,正面挨一下基本就没了战斗力。   大威左手刀伤流出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淌:“豪哥,别担心,是他救了我。”   伍世豪不知道林跃为什么帮助大威,反正现在最不愿意招惹的人就是前面那个军装警察。   “谢谢你救了我兄弟。”   “不客气。”林跃回了他一句,说完扭头看向街道拐角。   踏,踏,踏,踏……   低沉的脚步声中,一队头戴钢盔手持防暴盾牌与警棍的军装警察列队而来。   几人再回头,另一队防暴警察堵住了后面的路。   他们被包围了。   躲在队伍最后面的烂鬼亨特喊了一声“开火”,几名手持发射器的警察向械斗人群发射催泪瓦斯。   烟雾升腾,刺鼻的气体弥漫开。   林跃看了伍世豪几人一眼:“还不快走,等过年吗?”   四人顿时醒悟,赶紧找地方躲,林跃则捂着鼻子往防暴警察的队伍跑去,边跑边喊“自己人,别误伤。”   有好心的警察塞了一个防毒面具给他,林跃道声谢谢戴在脸上,扭头抽出警棍又杀回去。   拿着砍刀和铁棍的混混被防暴警察冲散,有的趴在地上哀嚎,有的抱头求饶,还有一些人慌不择路冲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伍世豪和大威、小威、哑七四人进了死胡同,遇到大灰熊的头号马仔花仔荣,双方为人头费起争执的时候,几名防暴警察追过来,接连射出多枚催泪弹。   五个人呛的鼻涕眼泪口水齐流。   大威喊了声“跟他们拼了”,拉着亲弟弟小威往前冲的时候就见走在最后面的警察突然反水,掏出警棍对着前方四名战友一通打,他们缓过神的时候已经有三个被敲晕。   第四个发现后方变故正要反击,被伍世豪抱住身体往旁边一推,头撞在墙上没了动静。   林跃摘下防毒面罩:“赶紧的,扒光他们的衣服。”   四人顿时反应过来,来不及道谢,匆忙换上防爆警察的衣物,又给花仔荣嘴里塞了条裤衩,押着他往外面走。   伍世豪很好奇军装警察为什么要救他们,不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当前首要任务是逃命。   几人从巷子里出来,发现大灰熊和公仔强逃了,众多马仔正被防暴警察往死里打。   他们想趁乱逃出去,然而走了没两步便因为只换了衣服没有换鞋被烂鬼亨特识破,喊人去抓冒牌货,林跃趁机跟了上去。   佐敦冰室的天台上,雷洛带着几个便衣匆匆下楼,他可不想那个卷毛被人打死,留四人一条命对他的搂钱大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伍世豪和他的兄弟还是没能逃掉,被前后夹击的警察赶进一辆双层巴士。   大威、小威、哑七三人抱头蜷缩在座椅上,警棍像雨点一样往三人身上招呼。   “你们打够了没有?”   伍世豪刚站起来就给一把枪顶住脑门。   “shut up!该死的黄皮猪。”   烂鬼亨特另一只手去解腰上的警棍,没成想脚下一空,向着后面栽倒,似乎手下警员往前冲时绊了他一脚。   这时伍世豪看见林跃张了张嘴,像是在说“打他妈的呀,不弄死他等着吃枪子儿啊?”   烂鬼亨特的衣领上带着警司军衔,军装警察的肩章只有编号,是最低级的警员,什么时候一个警员也敢打警司的主意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伍世豪没有犹豫,凭借刚才对方两次援手建立的信任,走过去把烂鬼亨特踹到一层,捡起掉在一边的警棍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林跃由上面下来,一边大喊住手,一边躲在后面往亨特踹黑脚。   你大爷的,老子给你废了。   亨特缩头,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护。   林跃在伍世豪耳后低声说道:“插他双眼,插他双眼呀……”   卧槽,这小子什么来头,踹裤裆戳眼睛,都是阴险恶毒的损招呀。   刚才打群架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注意,那小警察干架的功夫比他只强不弱,明明是个高手却比流氓还无所不用其极,惹不起,惹不起……   “住手,住手……”   这时车门人影一闪,雷洛带着猪油仔从外面进来,手里的枪指定伍世豪:“我让你住手呀。”   他原本是来和稀泥的,没想到一上车就看见伍世豪在那暴打烂鬼亨特,虽然鬼佬又贪又坏又色,死了一点都不可惜,但是他不想事情闹大,要是亨特给人打死,今天在场的人没一个会好过。   林跃一把夺下伍世豪手里的警棍,对他使个眼色,意思是听那个人的。   “我认得你。”雷洛刚才上车的时候正瞅见林跃躲在伍世豪身后整撩阴脚,嘴上还义正言辞地警告伍世豪不要打,地上的人是亨特警司,这小警察不仅能打敢骂,而且阴险毒辣,简直了……   “沙头角警署林跃向您报告。”林跃挺胸收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雷洛笑着说道:“你刚才骂颜童的嚣张劲儿哪里去了?”   “嘿嘿……”林跃嬉皮笑脸地道:“我不怕得罪颜童,我怕得罪洛哥。”   雷洛拍拍他的肩膀:“你在颜童的寿宴闹事,就不怕他找人弄死你?”   “我前些天睡了他的情妇,你觉得我不闹事他就会放过我了?”   猪油仔夹着黑包在后面说道:“洛哥,我觉得他比你够胆。”   雷洛笑着说道:“是吗?”   俩人不久前调侃颜童的老婆也只是过过嘴瘾,没想到前面站的军装警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的那种。   这时一名便衣给伍世豪带上手铐,走过来问:“是不是送大馆?”   “你傻啊,去大馆他不就死定了?”   大馆是港岛中环警署,监狱和仲裁法庭什么的都在那里,鬼佬说一不二的地方,伍世豪拿着警棍暴打一位警司,送去那里会有什么结果用屁股想也知道。   雷洛说道:“筲箕湾。”   伍世豪急了:“我兄弟怎么办?”   “当然一起了。”为未眠夜长梦多,雷洛不敢在这里久留,赶紧吩咐手下探员把他们带走。   伍世豪、大威、小威、哑七被赶出巴士上了旁边的巡逻车,林跃跟着猪油仔钻进后面的宝马轿车,副驾驶坐的雷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六十八章 聪明人与聪明人   筲箕湾警署天台。   海风吹得米字旗猎猎作响,九龙湾上航船纵横,汽笛声声悠扬,对面的魔鬼山下雨云浓厚,楼房随着地势起伏绵延十数公里。   雷洛面北而立,手里拿着猪油仔买来的菠萝油和咖啡边吃边喝,在距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林跃坐在水泥墩上一口一口吸着烟。   “猪油仔,你看啊,这么小的HK有这么多的金蛋,真是不得了。”雷洛照着黄油多的地方咬了一口,皱眉说道:“现在这些小混混搞得乱七八糟,弄得他们没钱赚我们也赚不到钱,如果让我来做主,搞得有规有矩,那时候他们丰衣足食,我们也能多捞点,你信不信?”   猪油仔说道:“真的假的?”   “我信。”林跃由地上站起来:“到时候警察混混一家亲,每个人都有钱赚有饭吃,街上也不会那么乱了,收上来的规费拿出一部分喂鬼佬,再拿出一部分给基层警员,剩下的就探长、探员、警长什么的按比例分喽。只要能协调好各方利益,港督是台上的HK之王,你就是地下的HK之王。”   靠,这小警察究竟什么来头?   猪油仔有点后悔,早知道上来的时候买两份早餐了。   雷洛拍拍胖子的肩膀:“去看看那些人准备好没有?”   “好的,洛哥。”   目送猪油仔离开,雷洛似笑非笑看着林跃:“你知不知道聪明人很讨厌的?”   “但是聪明人可以帮你呀。”   “信不信我通知颜童派人过来抓你?”   “你要把我送给颜童就不会带我来筲箕湾了,更不会让我听到刚才那些话。”林跃系好鞋带,站起来跺跺脚:“你想搞定颜童,我也想搞定颜童,你想多赚点钱,我也想多赚点钱,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当然是做朋友咯。”   雷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能怎么帮我?”   林跃突然掏出枪来,朝着身后扣动扳机。   嘭!   子弹准确命中水泥围栏角落里的汽水瓶,玻璃渣四处飞溅。   雷洛吓了一跳,偏着上身缩着头说道:“你要死呀,开枪也不说一声。”   这小子身手很好,枪法也不赖,还有些小聪明,如果弄到他身边确实会有帮助。   “我去下面转转,顺便吃点东西。”林跃把枪插回腰里,朝着楼道口走去。   雷洛盯着他的背影说道:“小心点呀。”   ……   林跃到不远处的早茶店要了三个叉烧包和一碗白粥对付完五脏庙,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哼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小曲往警署走去。   快到前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烂鬼亨特带着两个英国警察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这货昨晚伤得不轻,右眼窝整个青了,脖子上带着护套,走路一瘸一瘸的,跟被人开了后门一样。   “亨特警司你好呀。”林跃用英语跟他打招呼。   烂鬼亨特仔细打量林跃几眼:“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亨特警司你记性真好,昨天晚上我们一起战斗过,真没想到卷毛那么能打,早知道应该多叫些人的。”说完好像才发现他脸上的伤,故作惊讶地道:“哇,警司,你伤的好严重,刚好我认识几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   “shut up!”烂鬼亨特怒吼一声,跟他的人上了旁边的警车。   这时警长严正带着几个军装警察将遭受亨特毒打的伍世豪由监房抬出来,放进一辆警车里,给记者分完钱的猪油仔走到林跃身边,望着烂鬼亨特的车问道:“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我问他伤得怎么那么严重,要不要介绍几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给他。”   猪油仔怔怔地看着他,心说这人也忒坏了,烂鬼亨特变成那样还不都是你害的,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人呐。   不过我喜欢。   “走,今天我生日,请你去喝茶。”   林跃说道:“你生日?真的假的,要不要包一个大红包给你?”   “没必要,没必要。”猪油仔说话时脸上那两团肉直哆嗦:“只要跃哥以后别害我就行了。”   “切,我是那样的人吗?”林跃扎扎腰带:“等我会儿,上个厕所先。”   “哦。”   猪油仔拿出烟盒,肥厚的手指在破开的地方敲了敲,控出几支烟递给旁边站的军装警员。   林跃进了厕所贴近便池,解开裤子放水,感觉到一半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眼珠子转得贼快,看起来有些慌张。   “慌什么。”   “要是给猪油仔知道,我会被人打死的。”那人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团胶卷塞进林跃手里,完事儿快步走出厕所,上了旁边的采访车。   林跃放完水提好裤子,哼着小曲离开警署,跟在猪油仔后面往街尾那家茶楼走去。   “猪油仔,你为什么叫猪油仔呢?”   “小时候家里是开肉铺的,我最喜欢吃猪油拌饭,老爸就给我起了个猪油仔的绰号。”   “你老爸起的?”   “当然,他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养得这么壮。”   “……”   林跃心想你那是壮吗?你那叫肥。   ……   三天后,筲箕湾警署。   雷洛站在探长办公室悬挂的英女皇画像下面,林跃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外面不时响起嫌疑人凄厉的嚎叫。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可以说是HK最黑暗的时期,为了提升破案率,警署里探员对嫌疑人刑讯逼供那是家常便饭,把人打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雷洛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皱着眉头说道:“刚才沙头角警署那边来电话了,问你是不是在我这里。”   林跃很清楚这件事背后少不了颜童的影子,前天在宴会厅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人,如果连一个没有背景的小警察也搞不定,还有什么脸面在警界混下去。   “你可以找管事的把我调来这边。”   雷洛说道:“如果颜童不从中作梗的话,问题不大,但是现在……”   “现在问题也不大。”   林跃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丢到桌上,画面里的烂鬼亨特正挥舞着警棍暴打伍世豪。 ###第六十九章 小甜水   雷洛脸色一变,他让猪油仔找记者过来是为逼退亨特,不是要把事情闹大,所以嘱咐那些记者不要装胶卷,毕竟现在的HK是英国人的HK,不是中国人的HK,事情一旦曝光,他必然会受到牵连。   没想到林警官暗地里摆了他一道,收买了其中一位记者。   “我想如果葛柏先生看到这些照片,一定会认真考虑我到筲箕湾警署任职的申请,颜童和洛哥你,他应该清楚谁更有前途,亨特和我,他应该晓得谁更重要。”   “好,你很好。”雷洛说道:“好的我想一枪崩了你。”   “不要生气嘛洛哥。”林跃笑呵呵说道:“我这是在帮你好不好,叫一次记者办成两件事,总好过为了我去求周爵士吧,对不对?”   “靠,猪油仔那个衰仔,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雷洛当然不知道这位林警官来自异世界,不仅知道他的准岳父是尊贵的周爵士,还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攫取了多少财富,有着怎样的命运。   “昨天我陪他过的生日嘛,还买了脸盆那么大的蛋糕给他,后面喝完酒又叫了两个姑娘……”林跃拿起放在桌上的大盖帽:“算算时间伍世豪也快出院了,我去看看他。”   “对了,喊猪油仔带两个驼背仔过去给他们。”   “好。”   ……   猪油仔在病房里跟伍世豪说话的时候,林跃同晴儿进了护士值班室。   “原来你跟洛哥认识呀?”   自从林跃前些天不告而别,她还以为没机会再见了呢,哪里想到如今又在伍世豪的病房碰见,看起来他跟猪油仔关系不错。   “听说你跟雷洛探长是旧识?”   “嗯。”晴儿点点头:“一年多前他在抓捕‘响尾蛇’的时候被人打伤,当时跟救护车出急诊的人是我。”   林跃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是挺有缘分的。”晴儿给他倒了一杯水,用的是她自己的杯子:“看你刚才出了不少汗,现在一定渴了,先喝点水吧。”   “谢谢。”林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嗯,很甜。”   “我怎么觉得医院的水是咸的?”   晴儿语带诧异,医院的水不好喝是所有护士的共识,自己又没往里面加糖,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甜的了?   “因为是你倒的呀。”   “油腔滑调。”晴儿瞪了他一眼:“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你被人袭击了?”   林跃说道:“没啥大事,就是颜童买通了几个混混过来杀我。”   颜童?杀手?还没啥大事?   晴儿心说你的心可真大,不无担忧地道:“就是油麻地那位颜探长?”   “就是他咯。”   “他为什么要杀你呀?”   “嫉贤妒能呗。”林警官觉得自己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吹牛逼不带脸红的。   “他?嫉妒你?”晴儿无论如何想不通那么有权势的人为啥跟一个军装警察过不去。   这时外面传来猪油仔的喊声。   “林跃,走了。”   林跃又喝了几口水,把杯子放下:“走了。”   晴儿想说“常来玩”,不过转念一想谁闲着没事干乐意来医院玩呀,这不是咒人生病吗,最终只能点点头:“你小心点。”   林跃戴上帽子往外面走去:“我会的。”   ……   跟着伍世豪他们离开医院,猪油仔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林跃以想去几人住的地方看看为由跟着四兄弟前往九龙城寨。   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九龙城寨的地位很特殊,明宋时期原是防御外敌的据点,后来英国人占领HK后与清政府签署了《中英南京条约》,由于种种原因,虽然九龙城寨在英国人的领地内,但是归清政府管。   清亡以后,九龙城寨因为在HK的特殊地位,逐渐成为毒贩黑帮流民蟊贼赌徒暗娼汇聚的场所,里面街巷狭窄,棚户林立,居住和卫生条件十分恶劣,粉档、赌档、鸡档、狗肉档在这里生根散叶,百花齐放。   伍世豪和他的兄弟用猪油仔给的钱换了一身行头,走在城寨的街巷有种锦衣返乡的感觉,得意的很。   林跃把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周围环境,因为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早就没有什么城寨了,取而代之的是九龙城寨公园。   阴暗潮湿的角落,私搭乱接的电线,流着生活废水的排水沟,疙疙瘩瘩的洋灰路面,贴满小广告的墙壁,苍蝇乱飞的猪肉摊和没有牌照的小诊所。里面的人大多穿背心布鞋,长裤往上挽起一截扎紧,吃面的老伯和洗衣服的老太说着客家话,沾满油泥的自行车穿街走巷,不时发出叮当叮当的响铃,有时候猛一抬头会看见坐在阳台写作业的小孩子,旁边就是大叔大妈摆的麻将桌,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和啪嗒啪嗒的抽烟声不绝于耳,更远的地方挂着大红灯笼与大红布帘,透过中间的缝隙可以看见妆容妖冶的女人在台上跳脱衣舞,外面的窗户下面总会围着几个买不起入场券的男人,在那里挤眉弄眼歪嘴吐舌,不时迸出一两句下流话。   林跃接受了伍世豪的建议,没有穿警服进来,那些人见他跟在大威后面只当是伍世豪新收的小弟,有几个人还客气地跟他问好。   潮州人、客家人、槟城人、担货佬、码头苦力、建筑工人、职业打手……不同地域不同职业的人在这里拉帮结伙,聚成一个个小山头,按照约定成俗的规矩生活。   “在这里讨饭吃最重要的是跟紧带头大哥,该说的说,该做的做,不要多管闲事。”大威一边往前走一边给林跃传授在九龙城寨立足的经验。   接近槟城人聚居区的时候,楼下开冰室的大爷给了他们一人一瓶瓶装可乐说是庆祝伍世豪出院。   林跃不知道的是,在对面楼房的天台上,一个手背纹着火焰的男子弹掉指间的烟头,回头看向坐在小方桌旁喝茶的中年人。   呜……   刺耳的轰鸣由远及近,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撕裂。   一架客机在抬头可见的地方掠过,飞向南边的启德机场。   中年人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待客机远去,捻开折扇扇了扇,捏起桌上放的紫砂杯品了口茶:“是他吗?”   手背纹着火焰的男子说道:“是他。”   中年人点点头:“找人去试试他的成色。”   “好。” ###第七十章 阿花   林跃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伍世豪租住的地方,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女人的啼哭和男人的叫骂。   伍世豪快步走入房间,正好看到包租婆被人推倒在地的一幕,大威一下子火了,带着小威和哑七冲过去把佩戴金表的男人推到墙根。   “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指着阿花说道:“她老爸在我那里输了很多钱跑了,现在来拿她抵债。”   伍世豪说道:“等一下,怎么称呼你?”   男人扬了扬手里的卖身契:“大烂财,这是他老爸签的卖身契。”   “好,拿过来我看看。”   伍世豪接过那张卖身契一撕两半,回头看了林跃一眼,吩咐大威和哑七:“打他。”   大烂财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抱着头缩在桌子下面讨饶:“别打,别打,我们是大灰熊的人,你保得了她一时,保得了一辈子吗?你懂不懂规矩?多少都还一点啊。”   这时林跃打量一眼又瘦又土长着小包子脸的阿花,心想这真是影片后面那个性感迷人的毒玫瑰?   伍世豪这个家伙真够狠的,这出戏看起来是由大烂财手里救下阿花,实际跟没救有什么分别?   如果阿花落到大烂财手里,一定被逼卖身还债,可是跟着伍世豪呢?送她到泰国学格斗学射击学媚术,最后变成了一个能打能杀的女毒贩,再看看伍世豪怎么对待自己亲弟弟的?给他好的环境供他念书希望他走正道。   这样一看伍世豪是真心为阿花好吗,恐怕得画一个问号。   “规矩?大灰熊是不是还欠你们人头费没给?”林跃从后面走出来。   大威说道:“对,讲好充门面一人30,打架另算。”   “给人打伤的话呢?”   “按规矩赔医药费,死了还有一笔抚恤金。”   “这样呀。”林跃解开外套,露出插在腰里的左轮枪:“豪哥在医院住了五天,医药费可都是洛哥给的,你们说这钱是不是应该找大灰熊给报了?道上混的讲规矩嘛。”   靠,是便条(便衣条子)。   大烂财闻言脸色一变,林跃提到雷洛探长,腰里又别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想当然地认为对面站的人是刑警。   “她爸欠你多少钱?”   “九千七。”   “四千。”   “……”   “不乐意呀,不乐意跟我去找雷洛探长,咱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六千吧……六千好不好?”   “你们听说没有,湾仔探长前两天不幸病逝,洛哥已经疏通好关系,马上就要调去湾仔当探长,到时候我们跟大灰熊就是邻居了,以后办案还希望烂财兄多多关照呀。”   “好吧,四千就四千。”   对面条子说的好听,什么邻居,什么多多关照,雷洛真要当了湾仔区探长,隔三差五派手下到他经营的赌档查个逃犯验个消防什么的,场子还开不开?   反正这九千七都是老鬼输的,赌档方面没有成本,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花五千七买个太平值了。   林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你很上道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叠驼背仔数了数,抽出两张塞回去,把剩下的递给大烂财:“四千,你数数。”   早在去医院看伍世豪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几千块钱,小部分是这两年做警员的薪水,大部分是到那些藏起来的烟档多次少量勒索来的。   现在雷洛还没有成为总华探长,HK的粉档、烟档、赌档、鸡档尚处于野蛮生长的状态,警察与商家的关系类似房东与租客,街上巡逻的军装警员找商家要规费,穿便衣的刑警也找商家要规费,就连搞消防的都能扑上去咬一口,而买卖做的越大呢,出的血自然越多。   开烟档不像开粉档赌档的,背后都是一些小团伙在撑,为了少交点钱,平时在前面摆个小烟摊,如果生意不错就会把人分流到黑烟档里供烟民吞云吐雾,普通警察或许很难找到这些隐蔽烟档,可是对于林警官来讲,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短短几天时间他就收了超过4000块黑钱。   他跟几人到九龙城寨当然不是来做客的,是寻找机会带走阿花的。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番威逼利诱外加开了【讨价还价LV1】生生把九千七砍成了四千块,要知道放在小本经营的商户那里,买东西最多也就10%的折扣,看来这项技能还是用在暴利行业效果最为显著。   “跃哥。”   “跃哥。”   “林跃,怎么能让你掏钱呢?”   大小威和伍世豪一下子急了,那可是四千块呀,能在九龙城寨这种地方买一间房了。   后面穿着已经洗不出来的碎花长褂的阿花怯生生看着他,没想到这个被大小威喊跃哥的男人第一次来就拿出四千块帮她赎身。   林跃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我不拿你们拿?好,那你们给。”   大威翻了翻口袋,讪讪地笑起来,临出院时猪油仔给了他们一千块,四人置办完行头还剩七百块,只够九千七这个数的零头。   “对,是四千。”那边大烂财已经清点完毕:“警官贵姓?”   林跃瞪了他一眼:“怎么,想报仇啊?”   “不敢不敢。”   “不敢还不带着你的人滚蛋?”   大烂财很勉强地笑了笑,拉起身边的帮手快步离开房间。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伍世豪说道:“林跃,那四千块钱绝对不能让你掏,算我欠你的怎么样?”   “行了,大家好兄弟,说什么见外话。”林跃摆摆手:“我的日子不能跟洛哥比,难道还比不过你们吗?再说阿花的遭遇跟我小时候差不多,当年母亲亡故,父亲背着一身赌债跑了,是寡居的小姑抚养我长大成人,现在看她那么可怜,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小威说道:“跃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哑七在旁边阿巴阿巴说了一堆,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好人?好演员成么?老子编的故事连自己都感动了。   “来,过来。”   林跃朝着阿花招招手,那小姑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过来,身体精瘦精瘦的,看起来像个小叫花。 ###第七十一章 枪押给你   “你叫阿花呀?”   “嗯。”阿花弱弱地点了点头。   “多大年纪了?”   “十五。”   “才十五岁,有没有想过去读书?”   她不吭声了,父亲是个烂赌鬼,平时打零工挣点钱全丢贡献给大灰熊和他那帮小弟了,家用都维持不了哪还有闲钱供她读书。   林跃装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伍世豪说道:“我看不如这样,要是你们信得过我,阿花往后的学习和生活交由我来照顾,姑妈寡居在家,膝下无儿无女,我在警局的工作又忙,平时照顾不上她,阿花过去可以帮忙洗洗涮涮做下饭什么的。”   伍世豪笑着说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   林跃是警察,还跟雷洛一起救过他们的命,现在又拿出四千块给阿花赎身,这样的人不可信还有什么人可信,何况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供弟弟阿平读书已经很困难了,实在没有余钱帮阿花。   “阿花,还不谢谢跃哥。”小威很为她高兴,四个人里面阿花跟他感情最好,虽然小姑娘从来没说,但是他注意到阿花每次看见阿平在客厅读书写作业,脸上都会流露出羡慕和憧憬,现在林跃愿意收留她供她读书,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姑娘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年轻人,有些拘束地喊了一声“跃哥”,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间含着一股正气,不像城寨里混饭吃的大老粗,也不像街上吆五喝六的有钱人。   林跃说道:“既然你爸爸不要你了,以后就跟着我吧,不管日后去读卫校还是学门手艺,总好过在九龙城寨生活。”   “嗯。”她看着他的眼睛怯怯地点了点头。   好,这下就等于改变阿花命运,搞定救玫瑰的支线任务了。   只要她不跟着伍世豪,就不会被送到泰国接受训练,后面也不会卷入伍世豪和烂鬼亨特的斗争。   他认为自己处理的很好,然而唤出系统菜单,下划至任务列表,支线任务:拯救玫瑰消失了。   任务失败?   这怎么可能。   他慌了神,心里没了主意,自己明明救她脱离苦海了,怎么会任务失败呢?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重新捋一捋剧情。   救玫瑰。   阿花……   现在这个女孩儿的名字是阿花,玫瑰是她从泰国回来后才取的名字。   如果阿花不被伍世豪送去泰国,便不会有后面的毒玫瑰,也就无所谓拯救。   现在该怎么办?   林跃咬了咬牙,心一横,从地上起来,回头望伍世豪说道:“阿花你先帮我照看着,我回去跟姑姑说一下,过几天再来接她。”   “好。”伍世豪没有多想。   这时林跃发现任务栏变了,拯救玫瑰的任务重新出现在列表中。   果然是困难难度,看来要改变阿花的命运,只能等她变成玫瑰再由颜童枪口下救走了,如果那个计划不出问题,她就算成了玫瑰,自己也能让她是一朵红玫瑰,不是一朵毒玫瑰,搞不好还能借住她的力量完成世界任务。(要吐槽请看完追龙结局再吐槽,不圆满骂我都行,这里嘴下留德,谢谢。)   “你刚出院不宜操劳,在家里休息吧,我走了。”他拍拍伍世豪和大威的肩膀,又从兜里掏出五百块塞到阿花手里:“去买点好吃的,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跟几人道别,转身往外面走去。   阿花攥着那五百块钱,跟伍世豪几人送到门外,直至林跃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   她活了十四年还是头一次拿到五百块,以往爸爸兜里的钱从没超过十块,十岁那年因为好奇翻了一下差点没给他打死,打那时起她就再没碰过钞票。   哑七揉揉她的头,做了一组十分混乱的手语,小威在旁边翻译道:“阿七说你遇到贵人了。”   阿花笑的很开心,把那五百块钱抚平折好贴身保存。   ……   林跃离开伍世豪租住的楼房,一面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一面回想剧情,不久后周爵士应该会宣布雷洛和雪儿订婚的事情,颜童也将去往湾仔区任探长,伍世豪……   啪!   一个穿马褂长裤的男子由旁边经过时撞了他一下。   林跃打量那人背影一眼,微微皱眉。   不好,钱被偷了。   以往上街多数时候穿警服,哪个蟊贼有胆对警察下手?不过现在鱼龙混杂的九龙城寨,自己穿着便衣还面生的很,被人偷盗也合乎情理。   转身起跑加速一气呵成,蟊贼反应过来时林跃已经抓住他的衣裳。   “去你玛德。”   那人猛一回头,把怀里揣的砖头丢出去,趁林跃闪身躲避的时候头一扭,腰一弯,跟蜕皮的蛇一样抛掉外衣,扎进旁边的人堆三晃两晃没了踪影。   这里是九龙城寨,胡同暗巷纵横交错,私建乱搭的楼梯星罗棋布,还有各种暗门密道铁栅围栏,八九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把人追丢了。   周围是不见天日的小巷子,前面地上躺着不知道是哪家的醉汉还是烟鬼,后面有几个看热闹的老人,脸上写满冷漠与提防。   在这种地方丢了钱会怎样?只能认倒霉。   林跃不想,也不能认怂,要是连九龙城寨里一个蟊贼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跟雷洛、伍世豪、肥仔超、颜童这种枭雄掰手腕?   他团了团手里的长褂,走到外面卖熟食的摊位指着烤乳猪说道:“给我来半只这个。”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顶门秃了,旁边的白发像游泳圈一样套在头上,他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林跃的钱被偷了,扬了扬手里的刀就是不动手。   “怕我没钱?”林跃拿出从杀手那里抢来的左轮枪嘭的一声拍在案板上:“枪押给你,我待会儿回来赎。”   老板吓得一哆嗦,旁边站的围观者往后连退好几步。   “愣着干嘛,切呀!”   “半……半只是吧?”   打量一眼黑黝黝的左轮枪,知道是真家伙,老板攥了攥手里的刀,摘下钩子上的烤乳猪一分为二。   像手枪这种东西,在港岛、九龙等地没人敢放到明面交易,但是在九龙城寨,拿去公仔强的马仔那里换个几千块不成问题。 ###第七十二章 与人为善林警官   林跃撕下烤乳猪一只猪脚放在嘴边啃了两口,丢给墙角翻垃圾的癞皮狗,拿着由小偷身上剥下的长褂走过去:“找到衣服的主人,这半只烤乳猪就是你的。”   那狗三两下吃个干净,盯着他看了一阵,像是听懂一样把鼻子凑到长褂前面闻了闻,颠着四条腿朝前面胡同跑去。   林跃掰了一块猪耳朵下来,一边吃一边跟着。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大约十分钟后一人一狗进了东北方的筒子楼,沿着弥漫尿骚味的楼梯径直登上天台。   “汪,汪汪……”   癞皮狗抖抖沾着泥污的毛,冲中间由破木板拼接成的一道门呲牙低吠。   林跃把半只烤乳猪丢给它,上前就是一脚。   嘭的一声,房门中间多了一个大洞,木屑簌簌跌落,那边传来一阵叫骂,三个满身腱子肉的男人打里面冲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这里撒野。”   最前面的人话音未落,沙包大的拳头便怼在他的脸上。   乒乒乓乓……咚。   不到一分钟,地上多了三个滚葫芦,哀嚎声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   林跃在一个人的白衬衣上擦掉手背沾的血,走到偷自己钱的小偷跟前,由裤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数了数塞回自己包里。   “小子,你……你惹到事了,我……我们可是公仔强的人。”   “看你们一个个晒的跟黑铁蛋一样,手心的茧子都磨破了,衣服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鱼腥味,公仔强的人?蒙谁呢?”   林跃起身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不然见一次打一次。”语毕站起身来原路返回。   同一时间,斜对面楼房天台站的中年人把手里握得小茶壶丢给手背纹着火焰的男人,往后面小屋走去。   ……   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HK各条主街道张灯结彩,夜总会里人声鼎沸,女人的媚笑和男人的口哨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啤酒瓶破碎的脆响。   林跃和猪油仔站在可以看到远方渔火的高楼天台,吹着湿润的海风,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   “晴姐走了?”   “走了。”   “我没打扰你们的约会吧?”   “什么话。”   “那就好。”猪油仔说道:“现在洛哥坐上了油尖区探长的位子,说过两天就把你调过去那边当刑警,恭喜呀,你要升职了。”   林跃没有笑:“知道公仔强最近在干什么吗?”   “你问他干什么?”   “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做了他。”   “你不想活了?”猪油仔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在沙头角警署的朋友给公仔强的人打伤了,但是报仇这种事不能急,小不忍则乱大谋懂不懂?等你调到油尖区当刑警,还怕没有机会搞他?”   之前雷洛帮他搞定了葛柏,由沙头角警署调到筲箕湾警署任职,颜童没有办法利用影响力报复他,随着雷洛上任油尖区探长,公仔强的马仔袭击了幺鸡、陈斌等人,还砍了龅牙黄一根手指下来。   表面看是在报复他,实际上也有借这件事给雷洛上眼药的意思。   谁都知道背后是颜童在搞鬼,可是拿不出证据,公仔强的马仔伤人后躲进九龙城寨不出来,警察一方面不敢进去抓人,另一方面就算进去了也很难找到他们,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本来调他过去油麻地警署就是一句话的事,因为担心他意气用事去整公仔强的粉档赌档鸡档公报私仇,惹出更大的骚乱,雷洛一直没有动,毕竟这个探长的位子还没捂热,有许多团伙利益需要平衡与协调。   “好,好,好,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猪油仔拍拍他的肩膀,拉开黑皮包取出一沓钞票:“喏,这是给你的。”   林跃借着路灯的光数了数,总共一万五千块。   “虽然你还没有过去那边,不过洛哥一直有算你的份。”猪油仔说完话端起酒瓶吹了一口,完事把空瓶丢到旁边的地上:“不喝了,不喝了,再喝肚子会更大的,撒尿的时候看不到小弟那就麻烦了。”   林跃心想说的好像你现在能看到一样。   “走了。”   他把钱收好,朝猪油仔挥挥手,向着楼梯口走去。   “干嘛这么急?”   “中秋节嘛,去帮别人一家团圆。”   “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一直都是个好人。”   “切。”   ……   在HK,除了维持社会治安与生活秩序的陆地警察,还有专门稽查走私、偷渡、滥捕等行为的水警。   很多中国人认为英国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还专门给他们起了一个外号叫鬼佬。   事实上很多英国人非常聪明,像一些水警部门的人,为了捞功捞钱,会专门在春节、中秋、清明节这种传统节日外出扫荡,专门抓那些偷渡来HK团聚的大陆客。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艘满载偷渡客的渔船被水警拦下,蛇头把船舱里的人全都赶到船尾,让他们下水躲避检查。   阿梅来自槟城,是伍世豪的妻子,前些天有人带话给她,说阿豪现在HK混的不错,要接她们母子过去那边过好日子。   她已经记不清在船上呆了多久,总之蛇头说快到了,他们会在HK度过中秋节。   阿梅很高兴,想着吃了那么多苦,终于能够见到老公了,她不图阿豪挣大钱,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就够了。   然而谁知道突然遇到水警检查,更加糟糕的是小孩子因为舟车劳顿病倒了,现在发着高烧,冰凉的海水一下一下冲打船舷,孩子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他说他难受,他说他冷,他说他饿。   阿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也是又累又饿,抓着船舷的手快撑不住了。   在渔船前甲板,英籍督察晃了晃手电,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潮红的船长:“你们在这做什么?”   他听到了孩子的叫声,知道船上藏着偷渡客。   “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这里没人懂英语,船长与蛇头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在渔船尾部,拿着长楫的船员不断敲打水面,试图把那个大声啼哭的孩子按进水里。   对于他们来讲,偷渡客的死活不重要,每年因为偷渡死亡的人数以百计,这些背井离乡的穷逼,死了就死了,老家的人不会知道,目的地的人也不会为他们发声。 ###第七十三章 好兄弟讲义气   便在这时,侧方传来快艇的马达声,突然点亮的灯光照亮沉浸在海水里的人。   “谁是阿梅?”   刚刚被长楫按进海里灌了一口水的女人摇了摇手臂,十分勉强地喊出“救命”两字。   林跃冲后面站的两个人说道:“愣着干吗?还不救人。”   幺鸡和阿新衣服都来不及脱,噗通一声扎进水里,一个抱孩子一个搀大人,把母子两人抬上快艇。   另一边,林跃带着陈斌和龅牙黄上了渔船。   英籍督察看着身穿警服的三个人皱了皱眉,要知道这里可是水警的地盘,那三个人越界了。   “SIR,借一步说话。”   林跃递给英籍督察一个眼色,走到船首背光的地方,从兜里掏出3000块递过去。   “今天是华人的团圆节,您就高抬贵手放过这一船人吧。”   英籍督察捻了捻手上的钞票,没有说话。   在HK,陆地警察的油水向来比水警丰厚,别说基层警员对此不满,像他这种督察级别的警官都有很大的怨气,现在一个小小的军装警员就能拿出3000块,抵得上他一个月收入了。   “SIR,我想您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对吧?那些报社记者就像蟑螂,总会嗅着臭味过来,要是有偷渡客因为水警检查不幸溺亡,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污蔑您呢,您说对不对?”   林跃向着快艇努努嘴,副驾驶后面站着一个脖子上挂相机的四眼仔,看着俩人望过来还微笑着挥了挥手。   英籍督察稍作思考,朝着桅杆旁边站的两名水警喊了一声,带着他们返回水警船,指挥舵手绕过渔船往前面驶去。   目送水警船离开,林跃回头看向船长和蛇头,寒声说道:“给我打。”   陈斌和龅牙黄抽出腰带挂的警棍,过去冲船长和蛇头就是一通胖揍,打得俩人满地找牙不断讨饶。   林跃更狠,几拳下去船尾拿长楫的船员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就算能缓过来,起码也得在医院躺一俩月。   对于这些搞偷渡的蛇头,他本身就没有好感,何况是公仔强的人。   哪个能在国内安逸生活的人会选择偷渡到异国他乡混饭吃?可以说只有穷人才会选择偷渡这种方式,他们动身前已经交了钱,或者签了卖身还债的协议,然而在运输过程中,蛇头们不仅习惯性地欺负偷渡客,甚至强暴那些有点姿色的女人,还会在抵达目的地后威逼恐吓,施行第二次剥削,要么克扣偷渡者的工钱,要么卖给鸡鸭档,比那些开赌馆烟摊的混混还可恨。   林跃把水里的人一个一个接上船,走到前面甲板一把扯下船长胸口的金项链,丢给身后站的龅牙黄。   “告诉公仔强的人,今天林爷先收点利息,往后有的时间算账。”   说完带着俩人回到自己船上,由座椅下面拿出两套干净衣服递给阿梅。   “阿嫂,我是伍世豪的朋友,接你们过去团聚的,先把湿衣服换了吧,夜里有点凉,别感冒了。”   听说他是伍世豪的朋友,阿梅松了一口气,接过衣服先给孩子换上。   “你叫什么名字?”   “林跃。”   “林警官,谢谢你。”   “阿嫂,不用这么客气。”   “……”   阿梅换衣服的时候林跃走到船尾坐下,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   龅牙黄握着那条金项链很开心的样子。   “龅牙黄,陈哥,阿新……谢谢你们。”   陈斌说道:“谢什么谢,大家兄弟一场,这点小事还要说谢?”   “我是说你们因为我被公仔强打伤的事。”   他搞完颜童的女人,扭头上了雷洛的船,那老东西找不到机会打击报复就唆使公仔强打伤陈斌几人泄愤,五人知道原委后不仅没有怪他还愿意继续交往,真的很让人感动。   海面风大,龅牙黄要过他嘴里的烟,将燃着的一头对准指间夹的香烟,在后面使劲嘬了几口,看着烟头漫过一圈明黄,用包纱布的手把林跃的烟还回去。   “小时候我爸那个烂赌鬼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后来他赌输钱,不仅把家里的房子抵出去,人也没了踪影,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不过这句话怎么也忘不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电影里跛豪也讲过这句话。   前面开船的阿新回头喊了一嗓子:“其实那顿揍也没白挨,不然我们几个还在沙头角警署帮阿叔阿婆赶牛车呢。”   出了这档事后,雷洛找关系把他们调去了油麻地做巡警,一个月的规费够他们在沙头角警署操劳一年。几人私底下说起来还蛮庆幸的,如果不是林跃,他们哪里有机会攀上雷探长的高枝。   “只可惜墙头草……真是个胆小鬼。”幺鸡说起他就来气,完事居然拿着林跃给的一万块去卖腊肉,连警察都不当了。   “没办法,他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不像我们。”陈斌看着船尾扩散的白波说道。   ……   “林跃,这次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恐怕再也见不到阿梅和小辉了。”伍世豪安慰完妻儿,走到林跃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份如山恩德,请受伍世豪一拜。”   说着“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   林跃赶紧过去搀扶:“豪哥,你这是干什么,好兄弟讲义气,救大嫂是我份内的事嘛。”   呸!林跃呀林跃,你不就是惦记晴儿姐姐,一来担心伍世豪跟你争女人,二来有份怜悯之心,这才出手救阿嫂的嘛。   林跃在心里自个儿跟自个儿掰扯:“我就这么做怎么了,有种咬我。”   伍世豪起身说道:“林跃,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威和小威也在后面说道:“对,跃哥,以后有事你尽管吩咐。”   哑七不会说话,只是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好。”林跃没有跟他们客套,拍拍伍世豪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1000块钱:“豪哥,我姑妈上个月突然心脏病去世,家里就我一个人,阿花过去住不方便,现在阿嫂来了,我想你们方便的话帮我照顾她。”   伍世豪把林跃的手推回去:“林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阿花的,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负担的起。”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林跃把钱收起来,给每个人分了一支烟。   大威说道:“跃哥,你是怎么知道阿嫂会遇到水警检查的?”   “你们以为英国人傻呀?”林跃指着他们说道:“那些鬼佬聪明着呢,他们也知道逢年过节容易捞到大鱼,都搁航道上猫着,就等那些偷渡客与走私船自己往枪口上撞。之前跟猪油仔谈话的时候听说阿嫂今天到,我就想到海上接一下,不出事最好,如果阿嫂给水警拦下,有我跟洛哥在,只要人没送去大馆就好办。”   伍世豪说道:“还是你心细。”   “听说你现在肥仔超手下做事?”   “是啊。”   “小心点,那家伙阴得很。”   “我知道。”   林跃看了一眼披着毛毯站在风中的阿梅:“码头风寒,孩子的烧还没退,赶紧带他们回家吧。”   “好。”伍世豪点点头,招呼大威小威几人离开。 ###第七十四章 杨昊   过完中秋节,林跃接到来自总部的委任令,成了一名刑警。   由筲箕湾调到油麻地老实了两三个月,随着雷洛把颜童在职期间提拔的一茬人换了个七七八八,他们总算是在西九龙站稳脚跟。   明面上,便衣警察的月薪只有一百七十块,然而这段时间单单黑钱就收了十几万,全视之眼里的科技点数现在是21。   系统的设定很有意思,黑钱每多10000科技点自动加1,但是财富并不会由户头消失,仍然可以用它们买车买房。   世界任务是做一个好人,时限20年。   是做一个好人还是当一个大肆捞钱的黑警,这个问题他纠结过不止一次,最终还是觉得先做好后者再说,天知道世界任务的奖励是什么,要是两三个技能点,倒不如优先考虑全视之眼的功能组件,比如远望、夜视、微型计算机什么的。   雷洛从当上油尖区探长到出逃加拿大这十几年间弄了多少钱?账面财富就有几亿,加上无法统计的呢?   “林跃,林跃……”   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将他唤醒。   “我知道这话你不喜欢听,但是这么搞公仔强,我真担心他会狗急跳墙咬你一口。”   这一个多月来林跃带人扫了公仔强的赌档和粉档不下十家,有两次生猛到闯进九龙城寨,把公仔强的马仔从他们包养的女人的肚皮上抓回来,连同打到半死的小弟,警署的班房都快填满了。   林跃说道:“他敢找我麻烦更好,正愁找不到借口动他呢。”   雷洛嘴里含着一支雪茄,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落在他的脸上:“我知道你很能打,枪法也不错,但是公仔强的舅父鼎爷是九龙城寨元老,万一把他招惹出来,连我都扛不住的。”   林跃知道雷洛嘴里的鼎爷是谁,当年国军败退到HK后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撤往TW,最后躲进了三不管的九龙城寨落草,《追龙》电影里还有那面“三军总司令”的旗帜可以证实。   林跃说道:“好嘛,大局为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最近收敛一点,不去扫公仔强的场子。”   雷洛打开雪茄盒,拿出一支递给他:“你要知道,我们这些做警察的要看英国人脸色行事,大家和和气气相处每个人都有饭吃,有钱收,如果做的太过分,就算公仔强大灰熊他们隐忍不发,英国人到手的钱少了,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你自己留着吧,我还是喜欢香烟的味道。”   “没口福。”   林跃由探长室出来,往外面走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吃痛的喊声。   “说,上个月在尖沙咀发生的抢劫案是不是你做的?”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   嘭!   咳~   又是一阵痛呼。   “听说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呐,只要你认了上个月尖沙咀那起抢劫案和天后庙的偷窃案,我就给你叫外卖。”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我是HK大学的……”   “玛德,还嘴硬。”   林跃在门前停下,举手敲了敲,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两手铐在椅子靠背后面,一名便衣探员把书垫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着钉锤用力砸下。   嘭!   年轻人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发出一声闷哼,清稀的口涎喷的到处都是。   “什么情况?”   “是跃哥呀。”便衣探员笑着说道;“洛哥吩咐找人顶了尖沙咀和天后庙那两起案件。”   “哦。”   林跃恍然大悟,尖沙咀抢劫案和天后庙偷窃案是他负责的,雷洛吩咐人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在给他积累功劳。   像抢劫和盗窃这种事,放在2019年都不一定能破案,更不要说在缺乏技术手段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要么说这段时间英国人治下的HK社会十分黑暗呢,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遇到受便条指使的混混碰瓷,随便就被带回警署给那些想要提高破案率的探员刑讯逼供,很多人因为忍受不了虐待屈打成招。   还有一种情况是警察或者黑道份子出钱收买一些生活艰难的底层平民充当人头,像六七十岁的老人犯下强暴案这种事屡见不鲜。   “打开手铐,放了他。”   对面高个子探员呆呆地看着他。   “我说打开手铐,放了他。”   “跃哥,这可是为你……”   “我知道。”林跃摆摆手,“昨天我在九龙城寨抓回来的那几个毒贩呢?去给他们加点料,这个人我带走了。”   “公仔强会不会恼羞成怒呀。”   “要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林跃走过去搀起年轻人往外面走去。   高个子探员问道:“跃哥,万一他们不认怎么办?”   “不认?还用我教你吗?”   高个子探员打了个寒战,说起整人来眼前这位主儿比他猛多了,走廊尽头那间审讯室就是按照林警官的意思布置的。   一对200W台灯,高强度冷气,司法奶茶……在里面待一晚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跃带着年轻人来到楼下,在一家小餐馆要了碗云吞面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杨昊。”年轻人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敢吃老板端上来的云吞面,只是定定看着桌面爆裂的漆皮。   “警官,那些事真不是我干的。”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成人,还供他读书上学,昨天早上和往常一样离开家门去赶公车,走到街角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老伯摔倒在不远的地方,他本想过去扶一把,谁知道才靠近就被对方使劲抓住,喊他是抢车贼,然后就被“恰巧”路过的便衣抓住,带到警署接受调查。   林跃没有说话,点上一支烟说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听到“回家”两字,杨昊愣住了,眼圈越来越红:“林警官,谢谢你。”   他哭了,眼泪扑簌簌落在汤匙里,又被他和着馄饨吃进嘴里。   为了尽可能多地收黑钱,解放全视之眼的功能,林跃知道自己必须不择手段往上爬,然而作为一名来自2019年的穿越者,对于栽赃陷害无辜市民以提高破案率这种事情还是无法接受,他管不了别的警探,起码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做这种事。   至于公仔强的手下,赌档和鸡档的打手另算,贩毒人员怎么整治都不为过。 ###第七十五章 单刀赴会   抽了两口烟,林跃看到街上走过一位穿旗袍烫卷发的美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少时再回头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   与此同时旁边巷口闪过一道人影。   他展开纸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想救白晴吗?一个人来九龙城寨,如果被我知道你通知了刑警,等着给她收尸吧。   操!   晴儿出事了。   林跃脸色骤变,噌的一下站起来冲到巷口,发现灰衣人已经不见了。   他扫公仔强的场子是为什么?   一是为幺鸡、陈斌几人报仇,二是给自己出口恶气,除了这两个原因,还存了激怒公仔强对付伍世豪的心思。   电影里伍世豪老婆死后,足足沉寂了六个月时间,后面雷洛为了搞定公仔强,只身去往九龙城寨见鼎爷,如今阿梅和小辉没事,一旦雷洛下定决心重整白粉生意格局,应该会喊伍世豪这个地头蛇去见鼎爷,弄不好就没有后面义结金兰的好戏了,这是林跃不愿意看到的。   正是为了让公仔强把伍世豪打出九龙城寨,他才在外面步步紧逼,大肆扫荡公仔强控制的粉档和赌档,就像上次幺鸡他们遇袭一事,伍世豪作为他的朋友,而且家住九龙城寨,是公仔强最好的报复对象。   天晓得公仔强怎么想的,放着家门口的敌人不动跑去劫持白晴,难道他不知道雷洛的未婚妻周雪儿现在和白晴好到穿一条裤子?   是,这确实是反击自己的好办法,但也是最作死的一条路。   林跃没有慌,现在他跟公仔强的关系还有转圜余地,对方抓晴儿过去大概率是要逼他服软,毕竟现在自己是刑警了,还是雷洛最为倚重的下属,除非公仔强不想在西九龙混饭吃,不然肯定投鼠忌器,不敢把事做绝,而且就算后面事态恶化,还有随身空间里的东西呢。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杨昊,你家住九龙城寨对不对?”   “对。”   “马来西亚槟城人聚居区知道在哪块不?”   “知道。”   “现在我得去九龙城寨一趟,你吃完云吞面后去槟城人聚居区,找一个叫伍世豪的人,就说林跃的女朋友被公仔强的人抓走了,他现在身入虎穴救人,希望他们在外面接应一下。”   杨昊愣住了,使劲咽下嘴里没有嚼烂的肉团:“林……林警官,你……”   “绑匪说如果通知警察,他们就会撕票,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报警。杨昊,我能相信你吗?”   “林警官我知道你跟上面那些人不一样,是一个好警察。去槟城人聚居区找伍世豪对不对,我这就去。”   杨昊一抹嘴,剩下的面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北面走。   不刑讯逼供栽赃陷害就是好警察,由此可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HK市民对警察的印象有多么差。   林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要慌,吃你的面,我走后你再动身。”   “哦。”   林跃拿出一百块放到餐桌上:“你自己结账。”   说完他起身离开餐馆,前往九龙城寨。   ……   由南门进入城寨,往里面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朝他使眼色。   林跃不动声色地跟上去,随着那人走庭院过横廊,左兜右转来到一个头顶只能看见巴掌大天空的地方,两侧是回型排列的楼房。   沿着楼梯一路上行,在第四个楼道口往那边一拐,前面昏暗的走廊里站了两排人,足有二十几个,都光着膀子,露出坚实的肌肉。   林跃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横眉冷对。   又往前走了一程,右前方的门里出来一个人,搜走了他揣在腰里的左轮枪。   这时后面的人推了他一下,前脚还没迈进屋子,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   大功率白炽灯照耀下青烟缭绕,几个精瘦汉子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围着茶几打扑克,对面有人在擦茶壶,还有人在那掏布鞋里的泥沙。   “进去。”   后面的人又推了他一把,赶进另一个房间。   “咦。”   林跃愣了一下,好像……自己搞错了?   房间很整洁,北墙上挂着闹钟,前边是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许多账本,台灯辐射的光芒下是一沓一沓捆好的钞票,基本上都是五百面值,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桌角放着两个碟子,左边的碟子里有一只梭子蟹,周围是蟹壳碎片,右面的碟子里放着半只烧鹅,再过来一点站着个穿黑色T恤的中年人,一手拿着鹅腿在那啃,一手拿着叠在一起的钞票当扇子挥。   “你是林跃?”办公桌后面坐的小胡子问他。   林跃说道:“你们是谁?晴儿呢?”   小胡子说道:“只身赴约,你胆量不小呀。”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林跃一边扫视身后环境,一边说道:“废话少说,究竟要我怎样你们才肯放过晴儿?”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跟白晴是来真的还是随便玩玩?”   “靠,关你屁事。”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现在小胡子的问话从侧面证明了心头所想,这事八成跟公仔强没有关系。   “当条子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小胡子说道:“你当她天真可爱容易骗是不是?”   “我跟你说的着数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胡子是要给自己下马威,晴儿九成九没事,他们就是假绑架之名把自己骗来这里,想到伍世豪听到杨昊传讯后有可能做出的反应,他转身就往外面走,没心思搁这儿瞎耗。   “站住。”   手里拿着鹅腿的中年人叫住他:“桌子上的钱,你有本事的话,一只手能拿多少都是你的,从此以后,不准你再跟我女儿来往。”   女儿?   晴儿?   这老头儿是晴儿她爹?   “你……是伯父?”   他跟晴儿交往这么久,只知道她有一个爱打麻将的势利眼老妈,从没听她提过父亲的事,还以为老头儿早就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   “别开玩笑了,如果你是晴儿的父亲,她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她是我私生女,不行吗?”   林跃脸色微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第一次来九龙城寨的时候钱被人偷了,是你派人干的吧?”   “咦,你是怎么发觉的?”   “那几个小偷跟你手下的人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皮肤晒得很黑,掌心生着厚厚的茧子,身上有股洗不掉的鱼腥味,肩膀左高右低,小部分人右脚有静脉曲张的毛病,再加上外屋角落放的扁担,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九龙城寨里鼎鼎有名的大捞家白饭鱼了。” ###第七十六章 白饭鱼   白饭鱼的威望在九龙城寨没有鼎爷高,但是在九龙湾南北码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由内陆和东南亚来HK的偷渡客,十个有七个卖苦力,两个与黄赌毒沾边,一个做技工。九龙城寨作为偷渡客的聚居地,同地域同职业同民族的人抱团取暖是普遍存在的情况,在码头装卸货物的苦力也有这么一个组织,而大捞家白饭鱼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近几年来他不仅控制了众多苦力,手底还管理着好几个码头,像肥仔超、大灰熊、公仔强等人由泰国运来HK的白粉和鸦片,大部分都会借道白饭鱼的码头登岸。   当然,不是免费的。   林跃心想怪不得伍世豪娶晴儿做老婆后短短几年时间就把白粉生意做到全HK最大,只有雷洛扶持的话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效率,原来后面还有一个大捞家白饭鱼相助。   “聪明,你果然很聪明。”白饭鱼说道:“既然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娶的。一个小便衣,月薪加规费一起能有几个子儿?你拿什么养她?”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白饭鱼是白晴儿她爹,不管话说的中听不中听,最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怎么,嫌少?一只手不够两只,两只手不够可以往怀里揣。”白饭鱼点点桌上放的钱:“来拿呀。”   林跃眯了眯眼,看着白饭鱼说道:“伯父,如果你这次引我来这里是奚落我没本事,炫耀自己是有钱人,你做到了。若是想用这个方法逼我放手,对不起,我做不到。至于养不养得起老婆这个问题,你说了不算,晴儿说才算。”   “警署里还有点事,失陪。”   说话的同时,他把门口站的大块头往旁边一带,手放到握把上。   正准备往里面拉,猛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果然有胆识,口才不错,脑子也很灵光,这样吧……”白饭鱼把手里的钱丢回桌上:“反正我钱已经拿出来了,你当做见面礼也好,当做娶我女儿的订金也罢,拿去花吧。”   这是要我吃软饭的意思吗,还是说拿我当上门女婿了?   林跃有点懵逼,在他的观念里结婚都是男方出礼金,无论女方回不回,回多回少,礼节和态度必须有,到了他这里呢,眼前这便宜老丈人一口气弄出几十万来喊他花着玩。   “谢谢伯父,娶你女儿我会靠自己的本事,我如果没有本事,你就不必把女儿嫁给我,钱我不要,把枪还给我。”   抓小偷,单刀赴会,舌战老泰山,他是一路硬气过来的,总不能演个虎头蛇尾,真拿桌子上的钱去花。   世界任务到七十年代末才结束,还有近20年呢,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是真有娶晴儿当老婆的打算,而且这玩意儿不是黑钱,无法收获科技点数,在这个便宜老丈人面前还是表现的有男子气概一点比较好。   白饭鱼看着他点点头:“还给他。”   来时带路的男子走进房间,把枪还给林跃。   “谢谢伯父。”   ……   离开白饭鱼的地盘后,林跃一路小跑着前往槟城人聚居区,还没到目的地就听见街道上的老头老太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连续问了几个人后才搞清楚伍世豪干了什么,这货带着兄弟砸了公仔强好几个场子,弄得小半个城寨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引他单刀赴会的人是白饭鱼,伍世豪能在公仔强那里找到人才怪,砸了几个场子没有,又跑到鼎爷那里讨人,现在公仔强放出话来,谁能砍死伍世豪奖五万块。   这个年代没手机,电话也是机构和富裕家庭才有,他能怎么做?也只能是去鼎爷会馆探探风头,随机应变视情况而定。   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到右面巷子里传来连续的枪声,林跃掏出手枪猫腰贴过去,探头往那边一瞧,只见伍世豪带着大威小威和哑七抱头狂奔,后面跟着好几个穿黑褂与宽松裤子的男人,脚力最快的俩人手里还有枪,追的四人跟丧家犬一样。   林跃深吸一口气,待伍世豪距他所在位置不到十米的时候突然窜出,起手就是一枪。   大威看到前面冷不丁窜出一个手里拿着枪的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正要找可以躲枪子的地方,猛听伍世豪喊了一声“林跃”。   他这才意识到来了救兵,下意识扫过身后,只见公仔强的二号马仔瘫倒在地,正抱着肩膀上的血窟窿大声哀嚎。   嘭,嘭。   又是两声枪响,一名手持铁棍闷头猛冲的男子额心中弹,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后面的人吓傻了,没想到半路杀出的家伙枪法这么好。   “是那个姓林的警察,对,就是他……老大说谁能做了他给十万。”   一个刀疤脸躲在破瓮后面口号喊得震天响,但人就是不出去。   “快走,快走。”   林跃又连续开了两枪压制追兵,完事跟在四人身后一路跑出九龙城寨。   伍世豪四兄弟在前,他负责断后,直至跑到太子道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坐下。   呼~   呼~   小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跃哥,你……你和晴姐不是给公仔强抓起来了吗?怎么……怎么突然没事了?”   林跃由大威那儿接过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引我去的人不是公仔强,是白饭鱼,老头儿想考验一下未来女婿。”   他说的轻描淡写,那边四人全傻了。   白饭鱼?   未来女婿?   小威是第一个理清事件头绪的人,瞪着俩眼珠子说道:“跃哥,你的意思是……晴姐她爸是大捞家白饭鱼?”   “不然呢?”林跃解开衬衣的扣子,不断抖着两襟,试图让自己更凉快点:“害我虚惊一场,还以为晴儿真给公仔强抓了。”   虽然到头来白折腾了,不过也有一个好处,起码确认了白晴的身份,不用担心公仔强抓她胁迫自己,要知道现在双方的矛盾还没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些毒贩的生意还得仰仗白饭鱼开方便门,不敢去动白晴的。 ###第七十七章 密谋   大威说道:“知道你一个人去赴公仔强的约,大家都给你吓死了。”   哑七在后面拍了拍胸口,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什么意思?”   大威说道:“他呀,夸你枪法好,如果你再晚到一会儿,我们可能已经给公仔强的人干掉了。”   这时林跃想起一个问题,拍拍伍世豪的肩膀:“豪哥,阿嫂他们呢?会不会有危险?”   得罪公仔强问题不大,毕竟槟城人在九龙城寨有一定规模,公仔强不敢乱来。关键是这几个人跑去鼎爷会馆要人,等于破坏了城寨里的规矩,老家伙要是追究他们的责任,明面上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放心吧,我们动手前已经安排他们到港岛那边避风头了。”伍世豪笑着说道:“你新收的那个小弟很机灵,这个安排还是他替我们想到的。”   新手的小弟?是说杨昊吧。   “阿嫂他们没事就好。”林跃想了想说道:“往后一段日子先不要跟肥仔超混了,生活费方面我会帮你们想办法。”   伍世豪说道:“你是想让我们暂时避一下风头?”   哗。   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林跃掏出几枚子弹放进去,往旁边一甩,咔的一声弹巢归位。   他在《非诚勿扰》的世界日常练习使用的都是自动手枪,来到《追龙》的世界换成左轮手枪多少有点不适应,如果后坐力能小一点的话,射击准确度会更高。   “鼎爷和公仔强的人多在九龙城寨附近活动,港岛还算安全,不过肥仔超那个家伙最近和颜童来往频繁,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俩人应该是在谋划什么,目标不是我就是洛哥,这种情况下你们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白白做了炮灰。”   伍世豪沉默不语。   大威在后面说道:“动脑筋的事情我们不行,跃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威跟着点头说道:“肥仔超那个王八蛋,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林跃从兜里掏出五千块钱递给他们:“这些应该够你们生活几个月了。”   大威推辞不受:“跃哥,我们不缺钱花。”   他说的是事实,给肥仔超卖白粉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每个人都攒了上万块,别说暂避风头,就是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个三五年。   “拿着吧。”林跃把钱塞进伍世豪衣兜里,站起来看了一眼渐渐偏西的太阳:“走吧,我得回警署一趟把这件事告诉洛哥。”   伍世豪将烟卷丢在地上踩灭,带着手下兄弟离开小巷。   今天的事情对林跃来讲可以说歪打正着,之前还在愁救了阿梅和小辉伍世豪会代替雷洛去跟鼎爷谈判,现如今这几个人自己把鼎爷得罪了,接下来雷洛要重整HK的粉档格局,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   一个月后。   肥仔超带着一身臭汗走进舞台后面的休息室。   “对不起啊,颜爷,约你在这种地方见面很不习惯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支雪茄,用剪刀削去茄头,一支递给颜童,一支点燃后卷进嘴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吸了两口。   “刚才的鼓是你打的?”颜童捻着雪茄问道。   肥仔超抚平因为剧烈活动立起的衣领:“你听见了?”   颜童点点头。   “怎么样?”   “不错。”   “哈哈,颜爷,你也学会说谎了。”肥仔超端着酒杯的手伸展食指,指着颜童说道:“我乱敲的。”   “说正事。”颜童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听说那个林跃去九龙城寨见了白饭鱼。”   “哎,不就是一个小便条吗?理他做什么。”肥仔超不以为然地道。   颜童心想就是这个小便条,你的人两次动手未果,公仔强手下场子给他扫了三成,完事还把白饭鱼的私生女给上了,那个火爆脾气不仅没有收拾他,似乎真的打算把女儿嫁过去。   “我这次来见你是想让你帮我给雷洛点颜色看,那个吃软饭的家伙最近很狂啊。”   “颜爷。”肥仔超一副无奈表情:“你也说了嘛,他最近很狂。兄弟们还要在他手下混饭吃呢,我找他的麻烦,我的生意还做不做啦?”   油麻地、尖沙咀、旺角、湾仔、九龙城寨、深水埗……这些黄赌毒活动猖獗的地区里,油麻地市场最大,肥仔超的粉档六成开在这里,雷洛现在是油麻地的探长,他吃错药才会去惹那个人。   颜童说道:“谁让你去找他麻烦了,公仔强在九龙城,大灰熊在湾仔,你叫他们去油麻地多拍几次大片不就完了。”   说完他瞄了肥仔超一眼:“这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   肥仔超露出一脸谄媚笑容,知道颜童说的是当初寿宴公仔强和大灰熊在楼下打群架的事:“颜爷,你别开玩笑了,大灰熊和公仔强做的那些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颜童说道:“最近英国人那边传来消息,总部正在研究设立总华探长这一职位的事情,虽然葛柏说过我是总华探长的最佳人选,但是雷洛有周爵士鼎力支持,事情可能存在变数,要阻止他继续往上爬,最好的办法就是弄乱油麻地,英国人捞的钱少了,自然会把他调到别的地方。”   肥仔超皱着眉头想了想:“颜爷,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嘛,你看……”   “肥仔超。”颜童一拍桌子:“你以为老老实实的雷洛就不会动你吗?他现在油麻地立足未稳,等他当了总华探长,把整个九龙半岛重要的岗位换成自己人,你看他会不会整死你,我想你是忘了九叔退休后你奚落过他的事情。”   颜童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雷洛救那几个马来西亚人是为什么?你当他是发善心呀?他是准备有朝一日用自己人换了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家伙。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你想用钱和女人收买那几个马来西亚人,把他们变成你的马仔,结果呢?他们为了一个姓林的跑去招惹鼎爷,完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你机关算尽,但是最后怎么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颜爷,你讲的太复杂,我没文化听不懂。”   颜童说道:“肥仔超,如果我当上总华探长,全HK的粉档生意以后都是你的,说吧,到底干不干?” ###第七十八章 推倒重来   两个月后。   油麻地警署楼下美都餐室。   雷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放了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是现烤现切的菠萝油,旁边放着意式咖啡。   餐桌对面猪油仔抱着一杯奶茶一勺一勺吃个不停。   “您的焗猪扒饭。”   服务员把盘子端给猪油仔身边坐的林跃,很有礼貌地道声慢用,转身走了。   三人来的有点晚,餐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一桌人。   “唔,这儿的焗猪扒饭真不错,你们要不要尝一尝。”林跃用勺子舀起混合青豆、胡萝卜、酱料和芝士的米饭放进嘴里,一脸享受表情。   雷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猪油仔盯着盘子里的猪扒看了一阵,摸摸自己的肚皮,眼睛里的火焰逐渐熄灭。   雷洛往后靠了靠,一脸不爽地道:“大灰熊和公仔强越搞越离谱,前一阵又搞了一场大械斗,现在又打游击。”   他用手指点着餐桌上的磨砂玻璃:“最近死了二十几个,伤了五十几个,上头说话很难听啊。”   上次颜童寿诞时俩人搞了一架,英国人调颜童去湾仔前在会上讲过这件事,搞的老家伙面子有点挂不住,现在他成为油麻地探长没几个月,大灰熊和公仔强把事情越闹越大,基本上每天都有报纸刊登油麻地街头械斗的新闻,不仅社会秩序持续恶化,警察从粉档那里收的钱也越来越少,警界内外都很不满意。港督压警务处长,警务处长压总警司,现在西九龙指挥官把火撒到他头上来。   猪油仔看了一眼旁边闷头吃焗猪扒饭的林跃一眼。   你说你吃就吃吧,干嘛吧唧嘴,故意馋人对不对?   “都是你呀。”   林跃伸出舌头舔掉嘴角沾的米饭粒:“干我屁事?”   “你要是不扫公仔强的场子,他会找大灰熊拍大片?械斗?哼,我看那两个人是故意给洛哥添麻烦。”   “连你都看出那两个人故意闹事,洛哥会看不明白?”林跃拿起他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大灰熊和公仔强一个在湾仔一个在九龙城,天天在洛哥的地盘上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在争什么呢?油麻地的买卖?问过肥仔超了吗?”   猪油仔眨了眨眼:“你是说大灰熊和公仔强打群架是肥仔超指使的?”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还行,脑子转的不慢。”   猪油仔看了雷洛一眼,见他表情不改:“肥仔超好大的胆子,敢给洛哥上眼药,他不想在油麻地混了?”   肥仔超手下粉档六成以上在油麻地,大灰熊和公仔强就象征性地支了几个烟摊和赌档,雷洛发起火来最多搞疼大灰熊和公仔强,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肥仔超就不一样了,最少也得脱层皮下来。   “肥仔超以前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林跃把那个完好无损的菠萝油推到靠近阳台的地方:“我只知道现在有人给他吃了定心丸。”   猪油仔看看菠萝包,视线瞟向阳光射来的地方:“颜童呀?靠,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个事来,前些天颜童邀请湾仔区各大夜总会、赌档、跑马场、烟馆、码头的负责人去他家里吃饭,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林跃蘸着奶茶在玻璃桌面写了一个字——总。   猪油仔看向雷洛,那个字好像有一股魔力,紧皱了他的眉,阴沉了他的脸。   “洛哥,总华探长的事……周爵士怎么说?”   雷洛说道:“颜童前前后后给英国人塞了不少钱,岳父说我才做了几个月探长,要做总华探长资历有些不足。”   林跃笑了笑,从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衣服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   “对于英国人来讲,资历从来不是问题,洛哥,这是你要的东西。”   雷洛拿起来翻了翻,又递给对面的猪油仔,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你的手脚还挺快。”   “真以为我到处扫公仔强的场子只是为了报仇啊?”   猪油仔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把手里的文件叠起来:“洛哥?”   雷洛往前凑了凑,拿起盛白糖的铁盒放在中间,往里面倒进咖啡,两只手摊开晃了晃:“好好的一份白粉生意,现在成了一锅粥,还怎么吃?”   猪油仔说道:“你想倒了它,洗干净,重头再来?”   雷洛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干掉大灰熊和公仔强后肥仔超不就一家独大了?”   “肥仔超他乖乖听我话,就给他留一份,找两个人顶了大灰熊和公仔强。”   “有没有想过哪两个?”   “花仔荣可以。”   “大灰熊有勇无谋比较好办,公仔强是九龙城寨元老鼎爷的外甥,动他,怕九龙区会乱的。”   雷洛看了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的林探员一眼:“我去城寨,跟鼎爷聊聊。”   猪油仔用力摇头:“不行不行,你这样进去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翻脸怎么办?”   雷洛说道:“如果阿豪还在九龙城寨,可以找他帮忙,但是现在……”他打量一眼桌上放的文件:“我要让英国人知道,颜童给的东西,我雷洛可以给他们更多。”   林跃往地上点了点烟灰:“既然这样,洛哥,我跟你去吧。”   “不用,你跟公仔强积怨已久,伍世豪大闹鼎爷会馆的事也是因你而起,跟着去了会加剧对抗。”   “这样吧,我去找伍世豪,让他和大威小威乔装打扮一下混进九龙城寨,大闹鼎爷会馆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应该不会有人想到他们胆敢回去,如果只是预防万一在外面接应你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   雷洛想了想:“好,就这么办吧。”   “那我去找伍世豪了。”林跃站起来往外面走。   猪油仔说道:“要不要我送你?”   “吃得太多,散散步减肥呀,免得以后跟你一样。”   “靠。”   猪油仔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林跃由美都餐室出来,往三人吃饭的地方看了一眼,转过头去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雷洛,万事留一手,搁小说里完全就是主角模板。   咦,人家本来就是主角嘛……   电影里雷洛一开始打算给肥仔超留一份是为什么?   伍世豪沉溺在丧妻丧子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他需要肥仔超帮他重整HK的白粉生意,后来发现肥仔超联合公仔强与颜童对他痛下杀手,才做局将其送进大牢。   现在呢?伍世豪的妻儿没死,他为什么还要给肥仔超留一份? ###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周后,大灰熊的头号马仔花仔荣同阿嫂偷情时被猪油仔抓个正着,一番威逼利诱后,两人合谋毒死了大灰熊。   大灰熊死后第二天傍晚,雷洛带人前往九龙城寨,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和尊重,猪油仔和林跃被安排在外面等候,如果有情况发生,他会发射事先准备好的信号弹。   在雷洛看来,他事先往鼎爷那里送了满满一箱子金条,对方已经答应他交出公仔强,危险或许会有,但是程度不高,毕竟九龙城寨最讲规矩,公仔强不仅破坏了里面跟外面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私底下还搞了很多小动作,中饱私囊贪了不少钱。   送公仔强做几年牢反省反省,趁机换一个新的办事人,对于鼎爷那群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跃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颜童、肥仔超、公仔强三个人正等着他进入城寨来个瓮中捉鳖呢。   当然,他不会说,说了事情就不好玩了。   雷洛进入不久,四个戴鸭舌帽扛扁担的担货佬走入九龙城寨,在经过友昌记店面时,走在中间的人对林跃和猪油仔点点头。   伍世豪和他的兄弟按照计划如约而至。   目送几人消失,林跃拉着猪油仔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   “九龙寨地图?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找我那便宜老丈人弄的。”   “白饭鱼?”   林跃点点头。   猪油仔竖起大拇指:“你真行。”   “不过这是十年前的老物了,地图上的一些暗门密道有可能移除或者改道。”   “那也比没有强呀。”   猪油仔记得上回来九龙城寨还是五年前,对于这地方的印象就一个字——乱!他身后那般警察惜命的很,没人敢去里面闲逛,有了这份地图,万一真的发生意外,接应雷洛的时候能少走许多弯路。   林跃和猪油仔看地图的时候,雷洛已经到了鼎爷会馆,乔装打扮的伍世豪发现情况不妙,吩咐大威小威哑七三人寻找出路。   没过多长时间便听见鼎爷会馆的方向传来一阵枪声,然后是雷洛杀了鼎爷的喊声。   伍世豪扯掉伪装,拔出前几天林跃硬塞给他的手枪循着枪声追去。   ……   另一边,林跃和猪油仔走回友昌记铺面时看到一线红光升上天空,轰的一声爆开,化作绚烂的焰火。   “靠,烟花啊,又不是信号弹。”   猪油仔抽了一口烟,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快走,洛哥有危险。”   后面的人拿出准备好的武器,跟在猪油仔和林跃身后冲进九龙城寨。   昏暗的巷道。   呲呲做声的水壶。   明灭不定的路灯。   还有孩子的哭闹,男人打老婆的吼声……   离会馆越近枪声越清晰,拿着铁棍菜刀斧头锤子的男人一边喊着“为鼎爷报仇”一边往前冲。   “这样不行。”林跃忽然停了下来:“猪油仔,你带人继续往前走,我去西边找救兵。”   “白饭鱼呀?”   “不然呢?”   “好。”   猪油仔不敢怠慢,带着后面的便衣警察继续往前面冲。   林跃和他们分别后闪身进了旁边的小巷子,一路左转右拐,毫不犹豫地奔行在林立的楼房与棚户间,距离发生枪战的地方越来越近。   他不是九龙城寨的人,可是从路线选择和行动举止来看,仿佛在这里生活了无数年的老人。   第一次到九龙城寨是跟在伍世豪身后,第二次到九龙城寨是抓公仔强手下马仔,第三到九龙城寨是赴白饭鱼的约,第四次到九龙城寨是来找便宜老丈人要地图顺便见杨昊,这是他第五次到九龙城寨。   在【过目不忘】技能的帮助下,猪油仔眼里的大迷宫对他来讲跟小区前面的儿童乐园没啥分别。   ……   嘭!   一枪击中心口。   嘭!   一枪命中脑门。   嘭!   一枪打爆太阳穴。   连续三枪,堵在巷口的本地人不断往后退。   那小子一开始用拳头招呼他们,几个照面就干趴下五六个壮汉,后来他们的人越聚越多,准备用人海战术累死他,结果惹出两把左轮枪,好嘛,一手一支,一枪一个,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是真被唬住了。   有些人一开始还咋呼着弄死他,现在别说上,连往前挪脚的勇气都没有。   林跃没有理他们,走过去一脚踹开左边上锁的木门,钻进一条逼仄狭窄只能容两人通行的青石板路,又越过前方用砖堵死的拱门,进了右面的筒子楼,由一个住户搭在阳台的梯子走到对面的空地上,这时一个脖子上搭着白毛巾的中年人靠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回去告诉伯父,这件事结束后我请他喝酒。”   说完他拉开前面的铁栅栏,进了一条歪歪斜斜的巷子。   台阶上沾着一大团血,还很新鲜,前面卖干货的铺子门口倒着一个人,已经没了气息。   又往前走了两步,他看见掉在泥污里的信号枪,旁边还有一个穿粗布衣的人抱着手臂在那里哀嚎。   走过前方弯路,视野变得开阔了些,他注意到右前方旧楼二层一道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林跃快步前行的同时收起左轮枪,由背后抽出一把自动手枪,顺着因为空气流通不畅有股霉味的楼梯上了旧楼,踮着脚靠近拐角往那边一瞧。   哟呵,冤家路窄。   想着雷洛和伍世豪情况危急,不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他猛地往前转身,手枪向右平移。   左前方负责警戒的便衣警察察觉后方异常刚要举枪。   嘭!   嘭!   连续两声枪响,两名便衣警察委顿在地。   两手撑着走廊尽头水泥围栏观战的颜童猛然回头,下意识去拿腰里别的枪。   嘭!   又是一声枪响,他的身子一震,肩膀多了个血窟窿,左轮枪也掉在地上。   “颜爷,好久不见。”   “是你?”颜童一脸痛苦地看着他。   “很意外对吗?”林跃走过去,往水泥围栏外面探了探头,下面伍世豪手持一把刀追着周围的人砍,不远处肥仔超和几个人猫在小巷子里等机会。   “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女人,权力,还有美兰……美兰,她从今往后是你的了。”   “少废话,起来。”林跃拎着颜童的后衣领把人拽起来,用枪指着他的头说道:“走,走呀。”   颜童的腿一抖一抖的,怎么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堂堂颜探长居然给个小便衣阴了。 ###第八十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林跃押着颜童从楼上下来,就听见前面巷子里传来一声凄厉嚎叫,应该是伍世豪被肥仔超打断了腿。   嘭!   再然后是一声枪响。   前方隐约有人倒地,后面一个穿长褂黑裤挽着袖子的精瘦男子走出来。   跟电影剧情差不多。   肥仔超弄断了伍世豪的腿,公仔强跟着打了雷洛一枪,像个赢家那样走出来,宣告这场伏击战的胜利。   杀警察的人都是公仔强和他的马仔干的,不关肥仔超和颜童的事,而公仔强是九龙城寨住户,不归港英政府管。   顶好的算计,顶好的阴谋。   满头大汗的伍世豪拖着伤腿往前挪了不到一尺,捡起地上的砖头丢过去。   公仔强闪身躲过,回手就是一枪击中伍世豪的手臂:“等我杀了他,再把你那些兄弟一个个全都吊死,看从今往后九龙城寨还有谁敢当叛徒。”   朝疼得意识不清的伍世豪吐了口唾沫,他走回雷洛跟前,举起手里的枪:“死警察,以为买通舅父就能干掉我?”   “公仔强。”   一声暴喝由侧后方传来。   公仔强迅速转身,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发现面无人色的颜探长被一个人押着走来。   “林跃!”   公仔强的眉毛扬了扬,认出来人身份,顺势退到墙角后面。   “放了洛哥。”林跃把枪口顶在颜童的太阳穴。   “公……公仔强,你……你快放了雷洛。”   颜童想起刚才林跃开枪杀他手下的干脆劲儿,那真是没有一点犹豫顾虑,说开枪就开枪。   “姓林的,你拿颜童威胁我放了雷洛?真是笑话。”   颜探长的老婆跟九龙城寨朝州帮的首领沾亲带故,但是凭这点关系要他放过雷洛?那就是白日做梦了,他连鼎爷都敢杀,像白饭鱼、大马哥这些人怎么可能镇得住他。   林跃心说公仔强确实比大灰熊难对付,行事果断狠辣还非常小心,没等进入手枪最佳射程就藏回了墙角。   然而……   神马都是浮云。   他含住左手拇指与食指用力一吹。   嘘~   口哨声响彻巷子和巷子上面的天空。   公仔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来是某种暗号,为免夜长梦多准备先干掉雷洛。   便在这时,猛听身后异响,下意识回头一看。   呜~   一道灰影迎面扑来,随风而至的还有股恶臭。   公仔强立足不稳,倒地的一瞬间想起墙角废旧板材堆里有一只流浪狗,所有人都以为它把那里当家了,他们在这里又是挥刀又是开枪,流浪狗没见动过,谁知道就在他要送雷洛下地狱的瞬间出来把他干了。   草!   嘭!   谁的枪响了?   这已经是公仔强最后的想法。   他的眉心多了个血窟窿,一线殷红淌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湿滑路面,那里颜童被推倒在地,磕破了头。   伍世豪心头一松,躺回地面不再挣扎,望着天空大口大口喘气。   “豪哥,洛哥,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去看洛哥。”   伍世豪就是腿断了,肩膀挨了一枪,别的地方没有大碍,倒是雷洛前前后后吃了几枪,看起来伤的有点重。   林跃走过去搀起雷洛,带他远离湿冷的路面,靠在一张给人丢弃的草席上。   “洛哥,你感觉怎么样?”   雷洛吐出一口血沫,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臂:“死不了。”   汪,汪汪……   狗的吠叫打身后传来,林跃扭头一瞧,见颜童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捂着额头的伤口想要趁乱溜走,不想才迈出步子就被流浪狗发觉,从后面一口叼住他的裤腿儿使劲往后扯。   “滚开,滚开,叫你滚开呀。”   颜童踹了两脚,但是一点用处没有,那狗只是呜呜低吠,就是不松口。   “想跑?”   林跃走过去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一百六七十斤的人生生扯到公仔强尸体前面一点的地方,用枪指着他的后脑勺。   “颜童,看到没有,公仔强在路上等你呢,到了阎王爷那里记得报林跃的名字。”   “饶了我,饶了我,你饶了我吧。”   颜童都快吓尿了,要知道他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身先士卒拼出来的,是依靠营私舞弊拉帮结伙钻营出来的,贪生怕死可以说是天性。   “林跃,别开枪,咳……咳……”   雷洛快速喘息一阵,有气无力地道:“杀……了颜童,事情就……大了,而且你不是想要当探……长吗?只要他肯……帮你说话,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对,对,对。”颜童不敢回头,一个劲儿地朝前面作揖:“林跃,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在英国人面前帮你说话,让你坐上油水区探长的位子。”   林跃由军装警察晋升便衣警察不到半年时间,按照以往规矩,要成为探长最快也得一两年后,不过假如能够得到资格最老的颜探长和新秀雷洛支持,佳音可期。   嘭~   嘭~   嘭~   嘭~   连续的枪声在耳畔炸响,颜童吓得抱住头啊啊大叫。   “看在洛哥的面子上我今天就饶了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林跃走到公仔强的尸体前面,把自动手枪的握柄在衣服上擦干净,放到公仔强手里。   知道小命保住的颜探长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后背生出一股寒意,这个小便衣比他想象中阴险得多。   “洛哥,洛哥……”   半分钟后,伴随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手里举着霰弹枪的猪油仔带领一干警员跑过来,那边大小威和哑七也赶到伍世豪倒下的地方。   林跃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慢?”   猪油仔气喘吁吁地道:“地图上的暗巷给一帮打麻将的老太太堵住了,玛德,一个个又聋又蠢,开枪吓唬都没用。”   林跃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送洛哥和豪哥去医院。”   “快,快去叫救护车。”   “高强,过来搭把手呀。”   “……”   “颜童?他怎么在这儿?”猪油仔注意到不远处背靠墙壁大口喘息的秃头。   林跃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第八十一章 林探长   一场鏖战,以公仔强与鼎爷的死亡终结。   雷洛挨了两枪换来了这场对抗的胜利,而伍世豪为救他残了一条腿。   三天后。   林跃由病房出来,进了旁边的护士值班室,晴儿有事出去了,生着一张娃娃脸的实习护士给他冲了一杯咖啡,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不用想,一定是晴儿这个大嘴巴告诉了小丫头九龙城寨发生的事。   雷洛现在卧病在床,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去工作,警局里的工作暂时由他和一位老资格的刑警负责,全HK警界都知道这是一件大功劳,雷洛肯定会受到英国佬的器重和嘉奖。   只有林跃知道,整个事件最大的赢家是他。   电影里猪油仔去的不早不晚,一枪毙了准备杀雷洛的公仔强,但是三天前猪油仔去晚了。   为什么?   因为那张地图,因为猪油仔挑了一条看似最近的路。   那天他、猪油仔、雷洛三人在美都餐室吃饭的时候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雷洛要给肥仔超留一份,不是让伍世豪取而代之?   答案很简单——伍世豪跟自己走的太近。   是的,他太能干了,能干到雷洛生出猜忌之心,担心以后无法控制他们两个,所以才要给肥仔超留一份。   为了能收更多的黑钱升级全视之眼,他必须要往上爬,虽然认了个有钱有势的便宜岳父,可是在升职这件事上帮不了多少忙,还得走雷洛这条线。   现在伍世豪为救雷探长深入敌营,最终搭了一条腿进去,够不够兄弟?够不够义气?   而林警官呢,救了俩人不说,后面明明有机会干掉颜童,却因为雷探长一句话放弃了,这份信任够不够彻底?   “做生意呢,最重要的是双赢,损人利己的买卖从来做不长久。”   “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女声,他回头一瞧,是晴儿回来了。   “你去干什么了?”   “哦,刚给洛哥换了药,他的伤还好,事前猪油仔准备的金属护板起了很大的作用,伍世豪那边就麻烦了,虽然不用截肢,但是以后走路恐怕会……”   “唉,都怪我,晚去一步。”林跃一脸哀伤地说着违心话。   “你呀!这次就算了,以后再遇到危险情况别一个人往前冲,一次运气好,还能次次运气好不成?”   她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有点小可爱。   林跃说道:“不怕,我功夫好。”   晴儿两眼一瞪,气呼呼地道:“你功夫好还能上天不成?”   林跃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我功夫好得能把你送上天。”   俏脸腾得一下红了,再也维持不住那份故作严厉,晴儿神色慌张地打量一眼阳台浇花的小护士,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起来:“赶紧放手,这里是医院。”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最多年中就可以到你家提亲了。”   晴儿突然不挣扎了,定定地看着他,一是因为这句话太过出人意料,二是因为她听林跃讲过在白饭鱼面前夸下海口,要靠自己的本事娶她过门的话。   其实便宜老爹那关还算好过,她的那个势利眼老娘才是最不好说话的人。   “你……要当探长了?”   问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林跃由军装警察晋升便衣刑警不足半年时间,掰着手指头算一算,现在到年中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他是属猴子的吗?爬那么快。   在HK警界,华人混到便衣刑警已经称得上小有成就,要是成为一个分区探长,喘气都比别人粗,像湾仔区、深水埗、尖沙咀这种油水区的探长,她那个便宜老爹见了都得阿谀讨好,林跃真要以探长的身份上门提亲,她妈晚上睡觉能乐醒。   林跃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阳台给花浇水的小护士像是听到什么,往后面瞄了一眼,小脸微红。   一个月后。   雷洛出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抓了肥仔超,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了九龙城寨发生的袭警案,但是猪油仔设计了一个私藏毒品的罪名给他。   两个月后。   林跃收到来自总部的任命前往旺角警署担任探长。   虽说比起湾仔、油麻地、尖沙咀,旺角的油水少一些,但是比起深水埗,观塘、西环等地,无论是发展潜力还是区域红利,都要高出一大截。   消息一出,HK警界震动,市民议论纷纷,全都惊讶于这一任命。雷洛在警队里已经算是爬得快的了,从探员升探长依然用了四年多,反观这个姓林的小子,从探员到探长用了不到一年,坐火箭都没这么快吧。   许多老资格的警员对此颇为不服,直到港英政府对九龙城寨里发生的袭警案件发出一份公报,按照里面的说法,雷洛探长深入虎穴抓捕贩毒集团首领公仔强,却因为消息走漏遭遇伏击受伤,在附近办案的颜探长带领手下过去支援同样堕入陷阱,危急关头林跃探员力挽狂澜,单枪匹马杀入敌后,干掉了匪徒首领公仔强,成功救出受困同袍。   击毙毒贩,救下两名探长和见义勇为的四位市民,这份功劳为他赢得了红色绶带与颜童、雷洛二人的支持。   往常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做到了意见统一,其他华人警察自然无话可说。   至于英国人那边,有小道消息称林跃成为雷洛手下探员后一直在调查HK黑色生意现状,根据粉档、鸡档、赌档排布、各区域人口数量、市民组成、收入多寡,在雷洛的命令下规划了一张蓝图,将警察收黑钱与粉档、赌档、鸡档经营挂钩,统一收钱统一分钱,混黑的不用吵架,不用相互下黑手,混白的各个有钱拿,英国人也不用担心华人警员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利益得到了保证。   华人警员代表支持,英国佬满意,要是还不能上位,就没有道理了。   林跃一开始对于雷洛把设计蓝图的功劳安在他头上很是不解,毕竟那是他拿给雷洛争夺总华探长一职的筹码,要知道颜童行贿好比授英国人以鱼,而蓝图的存在等若授英国人以渔,孰优孰劣相信那些人分的清。   后来联想到雷洛搞掉肥仔超,帮伍世豪崛起铺平道路的举措,把这份功劳安到他头上就能够理解了。   雷洛这个人城府是深了点,不过对他认可的兄弟还是很讲义气的,电影里跟跛豪的关系渐行渐远,很大原因是跛豪成为黑道枭雄后狂妄自大,以及两人对英国佬态度迥异所致。 ###第八十二章 桃园三结义   林跃成为旺角警署探长不久便履行承诺,前往晴儿的家提亲,一如未婚妻所言,看到他大包小包提了许多礼品过去,还送了一条珍珠项链,老太太从他来到走乐得没合过嘴。   俩人等到伍世豪出院举办了一场订婚礼,基本上HK警界有头有脸的华人探员都来了,连颜童也不例外,毕竟他现在一方面是雷洛的好兄弟,一方面葛柏对他很器重。   订婚礼结束后第七天。   上环文武庙。   林跃和猪油仔到的早,俩人站在长街对过的小亭子里抽烟。   “知道现在外界怎么传你和颜童的关系吗?”   猪油仔左边臂弯夹黑色手包,穿着肥大的蓝T恤,笑的时候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   林跃点掉香烟前面的烟灰:“怎么说?”   “有些警员的嘴是真损啊,说你跟颜童穿同一双鞋穿出交情来了。”   “确实够损的。”   林跃笑着摇了摇头,差不多一年前,他还是沙头角警署的军装警员,因为睡了美兰差点给人弄死,完事跑到颜童的寿宴一通闹,搞得很多人都知道老家伙被自己的情妇送了顶绿帽子,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看,俩人就算不斗个你死我活,日常见面也会针锋相对处处为敌,谁知道短短半年时间,他们突然和解了,那位颜爷不仅支持林警官做旺角区探长,完事还参加了他跟白晴的订婚礼,心思重的人或许能够从英国佬发的通告里品出点阴谋与妥协的味道,一般警员不可能有那么多想法,只能是编排长官一些黄段子吹逼作乐。   “洛哥和阿豪来了。”   这时一辆宝马牌小轿车在路边停下,副驾驶的门打开,油尖区探长雷洛迈步走出,然后是一支点在地面的拐杖,穿着西服衬衣的伍世豪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大威,由车上下来。   “走吧。”   林跃丢掉手里的半支烟和猪油仔走过去。   斩鸡头,烧黄纸。   文武庙前雷洛、伍世豪、林跃三人并立,手奉高香叩拜二帝,前殿猪油仔、大小威、哑七、陈斌、阿新等人排了满满一屋子。   “从今往后,有我雷洛一份,就有你们一份。”   ……   1963年秋。   林跃和白晴举行婚礼,HK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好多,就连助理处长一级的人物也到场祝贺,警务处副处长派人送了礼物。   1965年,雷洛接到总部任命成为总华探长,统领HK境内所有华人警探,一时风头无两,权势滔天。   《追龙》电影里面,雷洛是在1971年成为总华探长的,现在时间提前了6年,在林跃看来,跟颜童与他背后的英国人不再竞争与阻挠有很大的关系,自从公仔强死亡后,颜童老实了许多,做事情也比以前低调。   1965年冬,雷洛同周雪儿举行婚礼,时任警务处长携妻到场,港督也打来电话祝福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也是在这一年,伍世豪完成了对肥仔超、公仔强势力的整合,他在九龙,花仔荣在港岛,两人几乎垄断了整个HK的白粉生意。   这两年HK市场顺风顺水,上至英国警司督察,下到街头的古惑仔小混混,每个人都捞了不少钱,民间传言雷洛的财富比李家诚还多,人送外号五亿探长。   林跃当然没闲着,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接近2万,然而对比那些高科技组件,2万科技点只能点出一个夜视功能。   他认为进度还是太慢,要想加速科技点积累只有一个办法,继续往上爬,收更大份的黑钱,可是油水区探长上面只剩一个总华探长了,雷洛正在那个位置坐着呢。   ……   1968年冬季,警务处长申请提前退休,伦敦调任薛基夫来港担任警务处长。   隔年1月,各分区的探长与警长接到命令至大馆开会。   林跃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满人,蓝翔、韩淼、颜童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调侃他是最年轻的探长,可是走起路来还没有一群老家伙快。   大厅最前面的会议桌是留给警司、处长级高官坐的,下面两张会议桌才是华人警长、探长的席位。   雷洛坐在右侧会议桌最后面,看到林跃到场拍拍旁边空着的椅子。   “洛哥,那个薛基夫……什么来头?”   “据说警务处长提前退休就是他在背后做的手脚。”   “哦。”林跃点点头,把西装脱下来挂到椅背上。   就在这时,猛听一声起立,在座警长和探长悉数起身,伴随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薛基夫带着一班手下走进房间,坐到最中间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由左鬓斜梳到右面再用发胶定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   “请坐。”   众警长与探长落座。   “在伦敦,久闻HK是个好地方,没有天然资源但经济非常强劲,警力不足但破案率十分高,可是自从当了警务处长后,我的看法全改变了,HK是个罪恶的大温床,雷总华探长,我的观点你同不同意?”   雷洛吸了一口烟,侧着身子说道:“我没意见。”   薛基夫说道:“我认为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消灭黄赌毒,雷先生,我期待你扑灭这三大害。”   雷洛旁边做的黄大仙区探长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好像在针对你呀。”   林跃注意到颜童和韩淼低着头默不作声,好像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   这时薛基夫继续说道:“雷先生,这件事有没有问题。”   雷洛看了林跃一眼,林跃对他点点头。   “我没问题,这些事是我们探长份内的责任。”说完他站起身来拿着外套往外面走去:“不好意思,我夫人刚生完孩子需要人照顾,新来的保姆太马虎,我得回家一趟。”   林跃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嘱咐一句路上慢走,继续留在会场听英国佬讲话。   他知道在场绝大多数探长都很不爽薛基夫的话,其中也包括英籍警员,这么做无异于断大家财路,如果只是拿总部发的那点薪水,自己都不够花,养家就是个笑话。   “幸好我已经申请去公共关系科任职。”蓝翔一边玩钢笔一边嘟囔着,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谁都知道他不是自己申请去公共关系科做预防青少年犯罪的工作的,是被雷洛和林跃联手挤走的。 ###第八十三章 釜底抽薪   一个小时后。   雷宅客厅。   猪油仔一个人霸占了整个三人沙发,林跃只能做到雷洛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要我说干脆不理他,那些英国佬发号施令可以,真做起事来还得依靠华人警察,难不成他想我们跟前些日子闹事的市民一样来个大罢工?”龅牙黄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一脸气愤地道。   这是气话也是实话,现在HK是英国人在管,但是维持社会秩序和系统运转的“螺丝钉”是华人警员,薛基夫这么做等于砸大家的饭碗,真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雷洛沉默不语。   猪油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向对面由保姆那里接过小孩子就没撒手的林跃:“跃哥,这事你怎么看?”   “叫叔叔,叫叔叔呀。”林跃好像没有听到,笑眯眯地看着襁褓里呀呀做声的安仔。   “跃哥,仔哥问你话呢?”幺鸡在旁边提醒道。   “啊?”   林跃说道:“你们没看洛哥已经有主意了吗?”   几人全都转过头去。   雷洛笑着说道:“你呀,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猪油仔、幺鸡、龅牙黄,你们给我通知所有场子,明天起停业十天,我要来个全面大扫荡,这十天之内开一家抓一家,不讲任何情面。”   猪油仔从沙发上站起来:“洛哥,这事情重大,十天内没黄没赌没毒,那些烟鬼色狼犯起瘾来什么事干不出来啊?再说,那些靠场子吃饭的混混十天没得钱赚,那还不弄得天下大乱?”   幺鸡在旁边附和道:“是啊,万一那些洋鬼子来个将军抽车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哦,哦,小宝宝不哭,安仔不哭,看你老豆给英国佬釜底抽薪喽。”林跃说着话走到后面不太呛的地方,小家伙果然由泫然欲泣恢复平静:“一群讨厌的烟民,对不对?”   雷洛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林跃……”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   从新界到港岛,由离岛至西贡,HK十天没黄没赌没毒,许多地方乱成一锅粥,因为抢劫、偷盗、强暴、猥亵、打砸被抓的人警署班房多到关不下,市民生活秩序与社会治安受到很大影响,基层警务基本处于停摆状态。   虽然有些事情是不对的,可是在以前,看赌档的混混甚至会帮军装警察抓大街上抢人钱财的恶徒或者非礼良家的醉汉,因为他们也知道街上治安好了,客流量就会高,赌档的收益也会增加。至于鸡档那边关闭后会对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冲击,显而易见。   不断发生的恶性事件和持续走低的破案率使得整个HK人心惶惶,市民的不满和投诉与日俱增,连港督面对这个烂摊子都一筹莫展。   【警方无力控制治安局面,新警务处长制策失误,难辞其咎。】   【本港连续一周发生抢劫非礼,强暴打斗无日无之人心不安。】   【本港罪案急升,市民怨声载道。】   【……】   各大报社争相播报,用极尽辛辣之言语讽刺薛基夫的施政,旺角、湾仔等地甚至爆发了一场集会示威来表达诉求。   这些年来英国人治下的HK,警察收黑钱;看医生要塞红包否则没病床;办理证件请客送礼;就连叫消防车和救护车都要预备茶水钱……   薛基夫推行的除三害行动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引发一场波及整个HK的“海啸”。   几天后。   面对来自市民和上级的压力,薛基夫只能对雷洛妥协,停止了除三害行动。   ……   颜宅后花园。   黑胶唱片缓缓旋转,喇叭里传出轻缓的乐声。   颜童眯着眼睛坐在躺椅上,手掌合着节拍轻轻拍打扶手,正对他的那张藤椅上坐着蓝翔探长,一页一页翻看手里的报纸。   “这个雷洛,有林跃相助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呀,现在薛基夫都栽了,再看看我那点事,其实输得不冤。”   颜童缓缓睁开双眼:“早就告诉你不要去招惹他们,是你自己不听。”   蓝翔说道:“你倒是低调,这几年来一退再退,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再这样下去雷洛在HK就要一手遮天了。”   “怎么会!我不动他也会有别人动他。”   颜童说完这句话又闭上眼睛,继续慢慢摇,浅浅地唱。   “雷洛现在是总华探长,黑白两道全听他的,岳父又是周爵士,谁能动他,谁敢动他?”   颜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林跃。”   “林跃?你开什么玩笑?那两个人可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他会去动雷洛?我不信,我不信。”蓝翔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颜童说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蓝翔反问道:“你了解他?”   颜童把留声机的磁头移到一边,乐声戛然而止,只有碟片还在一圈圈旋转。   “从九龙城寨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时林跃为什么把我由楼上押到雷洛跟前,威胁公仔强不要开枪,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公仔强的心理,那个反骨仔连他舅父都敢杀,会为我放弃除掉雷洛的大好机会?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他的作为。”   “什么理由?”   “他在演戏,故意做给雷洛看。”   “我听不明白。”   “他知道雷洛不想看到我死。那时雷洛才当上油尖区探长,根基不牢,如果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九龙城寨,从证据看是公仔强下的黑手,但是谁会相信?你会信吗?韩淼会信吗?葛柏会信吗?英国佬要的是华人探长相互制衡,不是一人独大。杀了我不仅无法达到铲除异己的效果,还会在警界树立更多敌人,雷洛很清楚,他要在警界长久地混下去,对于除掉我这件事绝不可以操之过急,但是林跃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有杀我的理由。试想一下,林跃在救了他一命的前提下还为了他的前途放弃报仇,雷洛心里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如果没有那件事,林跃能以火箭般的速度当上旺角区探长吗?”   蓝翔听得目瞪口呆:“我靠,这小子也太精明了。” ###第八十四章 掺沙子   “这也是最近几年我一直在他们面前保持克制,低调行事的原因,一个雷洛就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上那个跟狐狸一样狡猾的林探长,惹不起,惹不起呀。”   颜童点了一支烟放在嘴边,眯着眼睛看向天边流云,开始的时候他抑郁了很久,毕竟被林跃大闹寿宴,完事还帮人当上旺角区探长,下面的人说话很难听,可是后来认真琢磨一下,自己输得不冤,那家伙就是一个演员,假戏真做的本事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蓝翔说道:“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上面的问题。”   颜童说道:“听过一句话没有?一山不容二虎。我怂了,你倒了,连薛基夫都拿他们没辙,左有林跃猪油仔,右有伍世豪花仔荣,现在的雷洛可以说是HK的地下之王,外面已经没得敌人给他们斗了,接下来就该是内斗了。”   “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蓝翔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你是说那个林跃不甘心屈居雷洛之下?”   颜童45度角仰望天空,吐出一口烟圈:“这个林跃,不得了呀,他足够狡猾,也很能忍,更能演。当初为了坐上旺角区探长的位子对于想要他命的人,说放过就放过,现在有一个能够踩着雷洛晋升的机会,你说他是抓住呢,还是不抓住呢?”   “你能不能别打哑谜,把话讲清楚一点。”   “薛基夫这个蠢货,把在伦敦的做事风格拿到这里来用,看看他上台后做了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敲打雷洛。他也不想想,扑灭三害这种事损害的可不只是那些黑色生意人的利益,HK警界超过一半的警员都被他得罪了,也包括亨特、葛柏那样的英国人。雷洛身为华人警探利益代言人,他不能怂,他必须跟薛基夫杠到底,而且他也有底气杠到底,只要周雪儿他爸一天不死,港督都不好意思动雷洛。”   “照你这么说,薛基夫是自取其辱?”   “可以这么讲,不过他好歹是警务处长,在雷洛手底下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说……薛基夫会在雷洛和林跃的关系上做手脚,英国人不会这么鬼吧?”   颜童嗤笑道:“下面的警员贬低英国人,喊他们鬼佬,以为就华人聪明,你这当了许多年探长的人还不了解那些家伙的禀性?英国人傻?那是他们还没摸准跟华人打交道的套路,一旦适应了HK的‘气候’一个个比猴还精。如果我是薛基夫……”   他把香烟从嘴边拿开,把过滤嘴往下一掰:“无法断其根基,那就斩其臂膀。”   蓝翔:“……”   颜童腰部用力,晃动身下躺椅:“呵,马上就有大戏要上演了,你就瞧好吧。”   “只是瞧好吗?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蓝翔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伸出脚去用力一抿。   颜童的身体晃啊晃,摇啊摇,像波涛里的一叶扁舟。   “想做最后的赢家,就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孤独。”   蓝翔额头的皱纹挤在一处又慢慢舒展开:“你是说……坐山观虎斗?”   “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   1969年春末,港岛大馆,警务处例行会议。   薛基夫走进会议厅,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看着前方一干探长说道:“考虑到HK人口不断增加,当前警力不足的问题,港督已经批准扩编警队的方案,所以短期内警队会大量招募人手,原来的编制将有所改变。例如,本来每个分区只有一个华探长的职位,就可能会增加到两个,像油尖区、湾仔区这种人口稠密区域视实际需要可增加到三个。”   话音未落,下面便响起一片议论声。   “那不是要增加很多人吗?”   “是啊,三个探长?谁听谁的?还是各管一摊?”   “还有规费的问题,怎么分?新探长和老探长一样多吗?”   “我看呀,这是在逼我们提前退休。”   “……”   HK的警队构成是总部-总区-区-分区(警署)这样,总部只有一个,在中环。下面分六个总区,如西九龙总区、东九龙总区、港岛总区。总区下面是区和分区,如隶属西九龙总区的油尖区、旺角区、深水埗区,分区就具体到警署了,比如油尖区下面有油麻地警署和尖沙咀警署,旺角区下面只有一所警署,在太子道。   现在每个分区只有一名探长,上对英国人负责,下管华人探员,警衔或许不高,但是权力很大,油水十足,如果每个分区增编至2-3名探长,可想而知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影响,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权力和油水被分散。   “安静,安静……”   薛基夫用手拍了拍桌子,压下华人警探的抱怨。   “还有,为表彰雷洛总华探长许多年来在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的工作中的突出表现,报请港督批准,会在下周举行授勋仪式,为其颁发警察奖章。”   雷洛上首坐的韩淼伸出手:“恭喜你雷探长。”   自从蓝翔被雷洛和林跃逼到公共关系科的清水衙门后,韩淼老实了很多,拍雷总华探长的马屁已经成为日常。   然而这一次颇有几分拍马屁拍到马大腿的意思。   雷洛理都没有理他,转过头去凑近林跃说道:“看到没有?英国佬学精了,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警察奖章,这玩意儿看着好看,说起来好听,实际就一虚名,而增加探长数量,那可是实打实地割他雷洛的肉啊。   从60年代初到60年代末,这十年来他不断经营自己的班底,才有今日之地位,现在英国人干的什么事!往他好不容做熟的蛋糕里扔沙子吗?   林跃说道:“英国佬不是学精了,他们一直都很精明。”   雷洛想了想,不由点头冷笑:“也对。”   这时薛基夫扫视会场一圈,目光缓缓落在林跃脸上,轻轻地咳了一声:“会议的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在座探长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林跃。 ###第八十五章 林帮办   薛基夫说道:“近年来市民对警务人员的投诉越来越多,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响,去年的示威和今年的暴动已经引起港府高度重视,伦敦方面曾就这个问题多次致电港督。事实证明,反贪污部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切实履行好他们的职责,甚至成为蛀虫的一份子,为了改变这个局面,警务处经研究决定并报请港督批准,将对反贪污部进行一次整改。”   薛基夫稍作停顿,翻看一下面前文件继续说道:“我会由当前警队系统选出两名调查官以调查警员贪污受贿的行为,两名调查官的人选是高级警司亨特和旺角区探长林跃,其中针对中高级警员,尤其是英籍警员的调查工作由亨特负责,针对华人警探的调查工作由林跃主导,另外,为了嘉奖他多年来对警务工作的贡献,总部经研究决定提升他为帮办。”   没有议论,全场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林跃要调去反贪局?以后专门调查华人警探?这是升职啊。而且帮办等同于督察,也就是说正式跨入警官行列,以后他和雷洛哪个大?   雷洛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薛基夫一眼,他不傻,知道英国佬在耍什么花招。   这时候把林跃从他身边调走,还是反贪污部这种敏感部门,是要林跃调查他吗?如果林跃也像以前的工作人员那样消极怠工,薛基夫会不会趁机把林跃搞掉?   毫不客气地讲,林跃一旦按要求调查华人警探,随便查到哪个探长头上,最后都会牵连到他,因为上至英国佬下至华人警探已经形成一条贪污链,几乎没人能独善其身,就连林跃自己都不干净。   更为关键的是,林跃会查他吗?   人心隔肚皮。   答案不好说。   对面坐的颜童和蓝翔两人在笑,笑容很真挚。   “林帮办,祝贺你。”   蓝翔特地走过去握手示好:“来,开香槟,开香槟。”   周围探长纷纷醒悟,虽然心里各有想法,但是表面上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着恭维话,有人真的开了香槟过来敬酒。   调查官,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调查官啊。   无论英国佬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总之不能得罪林跃,免得被新官拉去当烧火的柴禾。   颜童祝贺完林跃又走到雷洛面前:“雷总华探长,恭喜你呀,林跃当了反贪污部的调查官,以后谁还敢跟你作对,不怕被查吗,你说是不是啊?”   这时薛基夫也从那边走过来,先跟林跃握手,又同雷洛握手,说了几句恭维话后带着他的人走了。   ……   六个月后,林宅。   “爸爸,爸爸,你看我画的好不好看?”林汐拿着一幅蜡笔画扑进林跃的怀里。   他接过那张画看了一眼,绿绿的草地上有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左手牵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女人,右手牵着一个歪戴警帽的男人。   “这是谁呀?”林跃指着穿花裙子的女人问道。   “妈妈。”   “那这个呢?”   “爸爸。”   “那中间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小姑娘脆生生说道:“林汐。”   “真棒。”林跃用手摸摸她的头。   这时猪油仔凑过来说道:“画上怎么没有仔叔?”   林汐说道:“如果把你画上去,就没有爸爸和妈妈的位置了。”   “小丫头才六岁嘴巴就这么损,像你。”猪油仔笑呵呵说道。   林跃瞪了他一眼:“她说错了吗?”   猪油仔顿时语塞:“二打一,我斗不过你们。”   “林汐,林汐。”   随着一阵噔噔蹬的下楼声,白晴走进客厅,过去拉起林汐的小手:“走吧,今天外婆做了你最爱吃的煲仔饭。”   “爸爸呢?”   “爸爸有事要跟雷伯伯谈。”   “哦。”小丫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林跃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白晴前脚离开,站在落地窗前看山景的雷洛后脚就走到客厅中间的单人沙发坐下,右脚往左腿一搭:“英国人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他们想多分一成。”   “呸!”猪油仔恨声说道:“那群鬼佬真是贪得无厌,还以为他们这次来真格的,没想到还是走回原来的老路。”   “哎,猪油仔,话不能这么讲。”雷洛说道:“如果不是林跃搞定亨特和那帮文职警官,局面或许会更糟糕。”   以前代理人由粉档、鸡档、赌档、烟档收来的规费是按照3:2:1:0.5:3.5的比例分配,3成是给探长以上人员,2成是探长的,1成是帮办的,半成是给警长的,剩下的给管区里的基层警员。   猪油仔说道:“哼,该死的英国佬,他们多分一成,那我们岂不少分一成?”   林跃说道:“HK这两年经济形势很好,每天收的规费比原来增长了一倍有余,以前那些文职警官只能分到一点点,现在有机会分一杯羹,当然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雷洛说道:“多分一成就多分一成,探长和警长那边我去说。”   猪油仔又低声抱怨几句,转而笑呵呵说道:“说起来还是林跃有办法,薛基夫那个混蛋想要挑拨离间,分化我们,现在怎么样?被自己人搞得焦头烂额,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反贪污部两位调查官,一个调查英籍警员的贪污行为,一个调查华人警员的贪污行为。   前者选了亨特,后者选了林跃。   亨特什么性格整个西九龙警察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又懒又色又贪又赌还没能力的家伙会去查英籍警员?薛基夫摆明了是要整林跃,要么因为没有功绩被搞掉,要么去跟雷洛斗个你死我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亨特一改往日德行,变得勤快起来,后面真就掌握了一大批英籍警员的犯罪证据,弄得英国佬那边人心惶惶,薛基夫本想以警务处长的身份压下这件事,可是没想到那些无处揩油的文职人员死死咬住不放,逼着薛基夫查办所有涉事英籍警官。   华人警员那边没乱,英国人自己先乱了。   薛基夫为了稳住局面,不得不选择妥协,而文职警员也趁机加入了分蛋糕的大军,林跃成了他们的利益代言人。   要问亨特为什么变得这么能干,答案其实很简单。   恐惧! ###第八十六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亨特什么性格?   好赌恋色贪财,日常飞扬跋扈看不起华人,没有喝酒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一旦三两猫尿下肚就天老大他老二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   林跃成了他名义上的副手,请长官去MO潇洒一把是应该应分的,毕竟在HK,黄赌毒一类的生意明面上是禁止的,就算警队里有人庇护,黑道大佬也不敢高调经营,但是MO就不一样了,黄和赌都是合法生意,所以很多场子做的又大又气派服务质量还高,而且不用担心被抓住把柄,在HK捞了钱的英国佬都会去那边HAPPY。   身边有美女作陪,得喝酒吧,兴头一上来怎么着也得玩两把对不对,赌鬼一摸牌,那就是憋了一路的尿泡,打开闸门收都收不住。   开始的一两次他输多少林跃给补多少,后面就不这样了,直到他欠赌场的钱达到一个还不起的数字,林跃补给他的是一张巨额欠条和一场谈话。   薛基夫想动雷洛,知道有周爵士在无法做到一击必杀,选择徐徐图之,从清剿侧翼力量开始,于是把林跃调去反贪污部任职,撕裂他们的关系,令他们内斗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也可由业务角度追究林跃的责任,砍了雷洛一只手。   当然,警务系统里不只华人警员,还有许多英籍警员,薛基夫不能做的太过分,于是派了以贪婪无能著称的烂鬼亨特去做部门主管。   林跃拿不出工作成绩,总部会去他的职。   亨特呢?   薛基夫必然“一视同仁”将其革职查办,这也是为什么不把反贪污部交给亲信接管,而是交给口碑不好的英籍警司的原因。   毫不客气地讲,这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   亨特是个烂人,但不是痴人,听完林跃的讲述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想保住自己的官位,他不想去吃牢饭,那么接下来只有一条路走,按照葛柏和林跃的规划去查英籍警员,他手里掌握的英籍警员贪污的证据越多,就越没有人敢动他,不然鱼死网破,往后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之前反贪污部的人为什么被薛基夫干掉?因为设立反贪污部的初衷就是有些人想多分一份钱,调查警员贪污腐败什么的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招牌,如今薛基夫把反贪污部当做一台绞肉机来使,那大家就来绞一绞,把警务系统绞成一锅粥,看看谁的肉干净。   扑灭三害的计划被雷洛利用舆论压力逼停,现在薛基夫想整林跃,又被突然“雄起”的烂鬼亨特从内部攻破,为了保护他的亲信还有英籍警员的名声,他只能偃旗息鼓,暂缓进攻。   ……   颜宅。   一样的蓝天白云,一样的远山苍翠。   还是那座庭院,还是那张藤椅,还是那台留声机,以及徐徐转动的黑胶唱片。   蓝翔一脸沮丧:“没想到林跃这么阴险。”   颜童从烟盒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回去:“以前我把他当做雷洛的跟班,演技很好,也有些小聪明,现在看来我错了,那小子就是一只夹着尾巴的恶狼,他要发起狠来,比谁都恶毒。”   看到薛基夫对雷洛动手,他们很开心,寻思林跃要么与雷洛分道扬镳,狗咬狗一嘴毛,要么滚蛋走人,英国佬的骚操作着实令他们兴奋了一把。   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薛基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雷洛用利益笼络住中基层警员的心,林跃用恐惧吓得基层警员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俩人一软一硬把大半个警务系统吃的死死的。   颜童知道林跃野心很大,认为他的升官之路必须踩着雷洛的头往上爬,结果那个家伙利用了英国人的政治分化手段,到最后不仅当上了帮办,还搞了一柄尚方宝剑玩,看谁不顺眼就是咔嚓一下,而且他现在是刚刚尝到甜头的英籍文职警官眼睛里的香饽饽,那些人还指望他这个当过探长的行家里手帮忙搂钱呢,现在薛基夫在他面前讲话都不敢大声,不然行政工作没法开展。   这特么就恶心了。   “算了,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呀。”颜童说道:“以后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吧。”   蓝翔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我不甘心呀。”   以他们的年纪,差不多能做林跃的叔伯了,结果被后浪拍了个半身不遂……哦,颜童是半身不遂,作为湾仔区探长还能捞点汤喝,他蓝翔就是一植物人,再这样下去他的那些情妇别说坐一块搓麻将,不把那玩意儿塞他嘴里就是好事。   “你觉得不甘心没用,要薛基夫觉得不甘心才行。”   蓝翔听他说完皱了皱眉:“你是说薛基夫吃了那么大亏还没学乖?”   颜童说道:“他好歹是警务处长,不像我们这些华人,习惯了英国佬骑在头上拉屎,隐忍和逆来顺受是必修课,我觉得他还会尝试动雷洛与林跃。”   蓝翔说道:“你说……我们这次要不要帮薛基夫一把?”   “要帮你帮,反正我是不会出头的。”   “你怕了?”   “对,我怕了。”颜童说道:“斗智斗勇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我就熬死他们。”   蓝翔笑着说道:“笑话,你都能做林帮办叔父的人,说什么熬死他们。”   颜童不说话了。   ……   转眼又是一年。   林跃对反贪污部调查官这个身份还是很满意的。   以HK警务系统现行制度,探员的权力很大,除去调查犯罪,管理辖区娱乐场所,在民事问题上也有话语权,与民间社团组织(如三合会、新义安等)的沟通都是他们在做,故而总华探长的警衔虽只相当于警署警长,但是论及声望、可支配资源、社会关系网,实际权力能与总警司、警务处助理处长这个级别的实权长官掰手腕。   现在他有一干文职警员在背后支持,与葛柏这种警队高层里的老人结成同盟,是雷洛的拜把兄弟,手里还握着一柄尚方宝剑,可以说已经隐隐超越雷洛,成为华人警员里的NO.1。 ###第八十七章 玫瑰   至1970秋,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数已经超过2万,向着3万迈进。   雷洛、林跃同薛基夫明争暗斗的时候,伍世豪的生意越做越大,从最原始的粉档,到赌档鸡档,然后进军房地产,手里的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正如三人在文武庙结拜时雷洛说的那句话,以后HK华人里,白道他最大,黑道伍世豪最牛。   趁着薛基夫扩编警队的好机会,伍世豪收买了许多新人警探,钉子遍布HK每一间警署,连雷洛所在的油麻地警署都没能幸免,黑白两道有什么事发生,不出十五分钟他准知道。   猪油仔对伍世豪的不守规矩很是不满,雷洛没有表态,林跃也没说什么。   临近春节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叫人在意的事情,有次亨特带领一干英籍警员去夜总会喝酒,碰巧伍世豪也在,两人因为一个名叫尼雅的女歌手唱的好不好起了争执,伍世豪当众指着亨特的脑门喊他是林跃放养的一条狗,扔根骨头就摇尾吐舌耍俏卖乖,以前面对华人时的飞扬跋扈哪里去了。   这话说的有点恶毒,对于被林跃和葛柏在背后操纵摆布的傀儡而言,可以说是字字诛心,何况还有那么多英籍警官在场。   事件的结果以砸掉半个夜总会告终,亨特还受了一点伤。   雷洛听说有点生气,不过林跃一点不觉意外,伍世豪自从有了钱和势后性格慢慢起了变化。   大哥嘛,枭雄嘛,教父嘛……总会有几分脾气的。十年前亨特在警局把他打进医院住了好几天,现在他垄断了大半个HK的粉档生意,手下敢打敢拼的小弟能从上环排到太子道,警察又怎么样,只要钱给够,分分钟灭了亨特。   这件事发生不久,一位副处长的亲信找到雷洛,要他把HK的白粉供应商加到四个,这样就能多收一半的钱来弥补因为警员增加造成的黑钱分配数额减少的问题,如果雷洛拒绝,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会支持薛基夫增加总华探长人数的提议。   没有赛马舞弊事件,没有颜童背后指使,雷洛还是被伍世豪坑了。   林跃知道这件事后说了一句话:“豪哥的狂妄源于洛哥的骄纵。”   纵观整部电影,后期跛豪一直在把过错往雷洛身上推,瘸腿,小威的死,阿平被亨特砸坏了头,还有玫瑰和哑七的死。   他身边每少一个人对雷洛的怨气便多一分,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几个字,却成了他为自己开脱的一个拙劣借口,直至影片最后人之将死,才有所明悟,说了一句“万般带不走,唯有孽随身”。   两周后,猪油仔接肥仔超出狱。   又过了几天,雷洛借连任总华探长这件事给花仔荣和伍世豪发了请柬。   林跃和猪油仔到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雪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周爵士那边,客厅里亮着灯,昏黄的光有点暧昧。   林跃一早就知道雷洛连任总华探长的事情,没有说恭维话,礼物也很简单,就是一提水果一篮鲜花,如果周雪儿在场,免不了开玩笑讲他小气。   周雪儿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红裙子,足蹬红色高跟鞋,留着过肩卷发的女人,唇红齿润,肤白貌美,眉眼间含着一股媚意。   林跃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林跃,表情看似平静。   “哦,忘了跟你说,这是玫瑰,在泰国和TW很吃得开,才来HK没多长时间。”   曾经的小土妞阿花,终于成了一朵妖冶玫瑰。   林跃压下心底有些纷乱的情绪,走过去伸出右手:“玫瑰小姐,你好,我是林跃。”   她从沙发上起来,轻轻舒展手臂,用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跟他的手握在一起:“林督察嘛,洛哥提你的名字提到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话,凝视着对面那双勾人的眼眸,在短暂的平静过后,终于捕捉到一丝如惊鸿乍现的波澜。   玫瑰抽回手去:“林督察怎么没带晴姐一起过来呢,雪儿姐还寻思早点回来跟她商量一下去哪里野餐的事情。”   “哦,林汐昨晚睡觉着凉了,她在家照顾孩子。”   “不碍事吧?”   “不碍事,下午吃完药烧就退了,现在卧床休息呢。”   “那就好。”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伍世豪带着槟城腔的祝贺语:“恭喜,恭喜啊,洛哥。”   林跃冲她笑笑,指指那边,示意自己失陪。   玫瑰把手放在后面顺了一下裙子,很优雅地坐回沙发上。   林跃往外走的时候扫了一眼指尖。   “洛哥,恭喜你连任总华探长。”伍世豪走到餐台前面跟正在削苹果的雷洛用力握了握手。   雷洛说道:“都是你帮忙啊。”   “咦,林跃,你来的这么早。”   “豪哥。”林跃也跟他用力握了下手。   “上次见你还是林汐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这么久也不知道去我那边坐一坐,怎么,害怕别人看到说你闲话啊?”   “豪哥说笑了,最近警队来了很多新人,每天忙得团团转,别说兄弟们见面的时间少,连晴儿都嫌我每天回家太晚,孩子想听爸爸讲故事都没机会。”   两人说话的当口,外面进来一男一女,花仔荣顶着时髦的飞机头阔步走入:“恭喜了,总华探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礼盒,金铸的“总”字富贵逼人。   肥仔超代雷洛说声谢谢,双手接过礼盒放到旁边的酒柜上,花仔荣和伍世豪握了握手,又跟林跃说了两句场面话。   “以为什么大PARTY呢,害我做了一下午头发。”大灰熊的前妻,花仔荣的老婆轻抚侧脸,瞥了一眼沙发上坐的玫瑰。   花仔荣有些不耐烦:“你天天做头发的,少说两句。”   雷洛走过来说道:“阿嫂,你有事先走啊。”   “有没有搞错?”   花仔荣使劲瞪了她一眼:“听不懂洛哥说吗?叫你滚啊。”   林跃搁旁边微笑不语,这个花仔荣挺聪明的,来到地方一看屋里寥寥几人,便知道雷洛给他们送请柬开庆功宴是假,谈事情是真。   这场宴席,不是鸿门宴,胜似鸿门宴。 ###第八十八章 人心散了   女人冷哼一声,负气走了。   猪油仔适时打圆场道:“荣哥,随便坐。”   “好。”花仔荣朝着沙发走去,看到前面坐的玫瑰眼睛一亮。   雷洛在后面做身份介绍:“这位是玫瑰,在TW和泰国很吃得开的,帮我照顾她。”   花仔荣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走过去:“玫瑰小姐,你好。”   玫瑰瞥了一眼和猪油仔往楼上走的林跃的背影,同花仔荣握了握手。   “来,有个事跟你说。”旁边雷洛带着伍世豪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今天是我的大日子,给我个面子。”   伍世豪笑着说道:“洛哥说哪里话。”   雷洛指了指楼梯口。   肥仔超带着两个小弟由上面下来,监狱里呆了几年,他的形象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脖子上挂的金链子没有了,在雷洛面前也失去往日的傲慢,像是一只被驯服的沙皮犬。   雷洛说道:“今天他第一天出来,之前的事先放下,过了今晚我不管,行不行?”   伍世豪的脸色很难看,他回忆起来这里的路上大威的忠告,虽然嘴上说着好兄弟讲一个信字,可是看到肥仔超那张脸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生出许多愤怒,这几年来,如果肥仔超不是躲在那该死的监狱里,恐怕早就给他带人整死了,现在刚出来就有雷洛做和事佬,这个面子能不给吗?他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洛哥,你说行就行。”   “是啊,豪哥,做人不能小气,大方点。”肥仔超满面堆笑:“看你现在衣着光鲜,连这根拐杖都富贵逼人,我想我现在,走路都没你快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雷洛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少说两句。”   完事扭头看着伍世豪:“不好意思啊。”   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   这是主人打自己的狗给客人看吗?   伍世豪笑了笑,笑容很冷,没有温度。   当初斩鸡头烧黄纸,说有我一份就有你们一份的时候,把肥仔超投进监狱保护起来,现在觉得兄弟势力大了,地盘广了,不对你言听计从了,就把肥仔超放出来呲牙咧嘴扮恶人。   总华探长,你真的好算计。   雷洛环视在场众人:“人都齐了,打四圈吧。”   说完才发现林跃不见了,扭头看向猪油仔:“林跃呢?”   “好像去天台了。”   “大家都在下面说说话多好,去天台干什么?”   “你们先玩,我去看看他。”   猪油仔说着话往楼上走去。   ……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林跃手抓扶栏遥望港岛夜景,海风吹散了身上最后一缕烟气。   随着一道粗重的喘息声,猪油仔由后面的房间走出来。   “洛哥让你去打麻将啊。”   “不去。”   猪油仔说道:“怎么,心情不好?”   说着话递来一支烟。   “不吸,刚灭掉一支。”   “我知道你讨厌什么。”猪油仔给自己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也讨厌,但是有什么办法,干了这一行,谁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林跃笑着说道:“那你的后路是什么呢?”   “跃哥你喽。”   “哈哈哈,猪油仔,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虽然嘴上嘻嘻哈哈,不过林跃心里很清楚,这个房间里的人,也包括猪油仔,没有一个笨蛋。   “英国佬聪明呀……”猪油仔含着烟仰望天空:“薛基夫在你这里碰了个钉子,如今调转矛头去搞伍世豪,洛哥在中间很为难啊。”   林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因为警队扩编,分蛋糕的人多了,雷洛身为总华探长,为了平衡各方利益只能想办法把蛋糕做大一点,不然的话……客人把桌子一掀,谁都没得吃。   伍世豪这几年在他们俩的庇护下顺风顺水,越来越目空一切,雷洛把整个九龙半岛的生意给了他还不满意,又把手伸向新界,因为大家兄弟一场,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去招惹亨特,等于给林跃和雷洛添乱,薛基夫正愁无法撼动警队里旧利益集团的联盟,这下有人帮忙釜底抽薪,能不高兴吗?   为什么说雷洛很为难?一方面要敲打自我膨胀的伍世豪,一方面要让英国人满意,还得维持兄弟之间的信任。   他怎么做的呢?   向英国人人妥协,同意增加白粉供应商的数量换取葛柏等人的支持,顺利连任总华探长。接肥仔超出狱以制衡伍世豪,不过为了表示亲近,没有分割伍世豪的地盘,选择把花仔荣控制的港岛分给玫瑰一半。   是,肥仔超占了新界,可是地盘大并不意味市场大。   “猪油仔,你对洛哥身边那个玫瑰有什么看法?”   猪油仔打了个寒噤:“咦……玫瑰有刺,会扎手的。”   “她扎过你?”   “跃哥,你又讲笑话,要是被她扎过,我还能这么圆滚滚的?”   林跃拍了拍他的肚子:“气球呀?”   ……   伍世豪卖了雷洛一个面子,代价是肥仔超的一只耳朵。   客人走光后林跃才回到客厅,端起茶几上凉掉的茶喝了一口。   “你是来走过场的吗?”雷洛对他开头露了一面就躲到一边看热闹的行为十分不爽。   林跃看着镜子里三十多岁的自己说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幸灾乐祸。”   “没有。”林跃整理一下衬衣,拿起架子上搭的外套:“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雷洛犹豫片刻,最终摇了摇头:“算了,雪儿快回来了,说好今天晚上给孩子们讲桃园三结义的故事的。”   离开雷宅,林跃叫了一辆TAXI前往庙街北边的和记大排档,墙头草不当警察后卖了一阵腊肉,林跃当上旺角区探长后,靠着他的关系在繁华路段开了这家大排档,生意还不错,每天晚上9时-12时是最忙碌时候,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去晚了都没座位。   林跃、龅牙黄、陈斌、阿新、幺鸡,还有伍世豪的小弟们一直很照顾店铺的生意,墙头草这几年攒了一些钱,在太平道那边买了栋大房子,靠着他的资助,两个弟弟也完成了学业,一个在HK搞金融,一个去了新加坡做船舶设计。   大威知道墙头草和林跃的关系后几次三番问他后不后悔没有继续当警察,要知道龅牙黄、陈斌等人跟着林跃这七八年捞了个盆满钵满,身家上百万。   每当这时墙头草都会笑笑,找个话题岔过去,林跃有时会在旁边打趣,说要不是墙头草开了这么家大排档,搞不好大家连个安心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然后便是一阵哄笑。   今天他是一个人来的,墙头草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端着一壶好酒坐到他身边,俩人才喝了半杯,拐角卖五金制品的店面那边走出一个人来。   林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第八十九章 玫瑰有刺   路灯下的红色很暧昧,烟火里的玫瑰依旧妖娆。   是的,那个人正是先他一步离开雷宅的玫瑰。   “她怎么来这里了?”   墙头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稍作停顿后说道:“咦,你认识她?这位姑娘最近常来这边吃宵夜,付钱的时候很大方,从不找零,人长的很漂亮,淑华还叨念过要是阿阳能娶个这样的老婆该多好。”   淑华是墙头草的老婆,阿阳是墙头草在HK做金融的弟弟。   林跃说道:“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墙头草追问道:“什么意思?”   “玫瑰有毒,生人勿进。”   说话的功夫,玫瑰来到一张餐桌前面坐下,墙头草的老婆像往常一样走过去问她吃点什么。   一份小炒皇。   一碟豉椒炒蚬。   两瓶啤酒。   点完餐她朝林跃和墙头草坐的地方扫了一眼,表情微怔:“跃哥,你也在。”   林跃笑着说道:“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她摇了摇头:“男人的局,我向来不参合。”   林跃说道:“那洛哥的麻将局你为什么参合?”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边穿着黑色围裙的淑华端着两瓶啤酒出来,发现他们两个认识,面泛喜色说道:“跃哥,你跟这位小姐认识呀。”   “行了,行了,快去屋里忙吧,客人们还等着上菜呢。”   墙头草向来胆小怕事,对潜在的危险十分敏感,林跃刚才说了一句“玫瑰有毒,生人勿进”,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那个女人有多么危险,开大排档的小市民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淑华没有多想,因为老公说话的时候一下子来了两帮人。   林跃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你也去屋里,先别出来。”   墙头草注意到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扭头打量一眼刚刚坐下的七八个男子,感觉跟普通食客有很大区别,多了一股凶悍气,而且坐的位置很讲究,把玫瑰的餐桌夹在中间,似乎来者不善。   “跃哥,要不要打电话给警署?”   林跃摇摇头:“你去屋里呆着就好。”   “哦,那你小心一点。”   墙头草确认过他的眼神,拉起拿着菜单往外走的淑华一头扎进房子里。   与此同时,玫瑰左手边餐桌坐的一名男子抽出包在外套里的铁棍往后面转身。   啪的一声。   钢管还没落下,啤酒瓶先砸在了他的头上,玻璃和液体向外飞溅开,男子闷哼一声按翻了餐桌,旁边三个同伙噌的一下坐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武器,有匕首,有钢管,有手斧,还有指虎。   啪~   又是一声脆响。   玫瑰把另一只啤酒瓶磕碎,手握瓶嘴指着左边和右边围上来的古惑仔,轻细的眉扬起,脸上毫无惧色。   前面坐的食客一看这架势,吓得赶紧拿起自己的私人物品带着孩子往外跑。   啊!   陡听一声惨叫,一个肩膀纹虎头的男人被啤酒瓶划出超过十公分的口子,鲜血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往外涌。   后面的高个子刚要欺近玫瑰,她的手一抬,挂着血浆的玻璃片往前一顶,距离那人的咽喉不到一寸距离,唬的高个子原地站定,虚汗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淌。   这时被啤酒瓶砸懵圈的男子握住落在旁边的钢管,挣扎着想要起来,被玫瑰一脚踹到裆部,发出阉割般的惨叫,钢管一丢,两手捂住重要部位歪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直哆嗦。   林跃喝了一口酒,心想小妞挺辣,伍世豪没白送她到TW和泰国训练。   “别过来。”   这时她另一只手往侧方一划,逼退拿飞斧的人,哪里知道这是敌人的障眼法,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趁乱绕到她的背后,手里拿的钢管呜的一声砸下来。   玫瑰的反应很快,赶紧往旁边侧身,右手往前一送,玻璃片扎进刀疤脸腋窝,鲜血一下子染红了白衬衫。   她把注意力放在身后,忽视了左面的高个子,带着指虎的拳头向着娇嫩的脸砸落。   危急时刻她不及多想,半截玻璃瓶往地上一丢,肘部向上撩,震偏了高个子的拳击,不过身体却被对方就势一撞,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是挺能打,但毕竟是个女人,面对七八个壮年男子的围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战而胜之。   拿匕首的精瘦男子跟过去,刚要往下扎,冷不丁旁边杀出一个人来,握住他的手往上一带,力量大的他根本无法反抗,整个人几乎被抬起来,接下来便是一击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咔。   隐隐有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使用指虎的高个子叫了一声卧槽,猛地冲上来。   林跃让过他的拳击,一手扯住腰带,一手按着他的头往下压,右腿往上猛地一顶。   咚的一声。   高个子委顿在地,没了动静。   还有一个拿砍刀的人从侧面杀过来,给他一个扫堂腿下去,嘭的一声跌在地上摔的鼻青脸肿,鼻血出出地往外冒。   转眼功夫三个最能打的全给干趴下了,剩下的人要么身上带伤,要么只敢挥舞武器在那骂街,完全没有胆量过去砍人。   “滚!”   林跃往旁边吐了口唾沫。   “小子,你……有本事你等着……”   林跃皱了皱眉,手往后腰一摸,掏出自己的配枪朝天扣动扳机。   嘭!   后方住宅楼上的灯光灭了一大片。   “警察!”   “我靠,是条子。”   “走。”   “快走。”   那几个古惑仔不敢逗留,扶着伤员跌跌撞撞地往最近的巷口跑去。   确定没有危险后林跃收起枪,走到玫瑰扑倒的位置:“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还以为你会在那里一直坐下去呢。”她话里话外有一股浓浓的怨气。   林跃笑了笑,岔开话题:“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你吗?”   玫瑰握住他的手试着从地上起来:“干我们这行的,谁没几个不死不休的仇家。”   哎哟~   她刚挺起身子又一脸痛苦地倒下去。   “怎么了?”   “刚才被撞倒的时候崴了脚。”   林跃打量一眼那双性感的红色高跟鞋,心想穿这玩意儿打架,你不崴脚谁崴脚。   “很疼吗?”   她点点头。   林跃看了一眼缩在柜台后面不敢露头的墙头草,稍作沉吟说道:“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我送你回家吧。”   “好。”她也不矫情:“我的车就停在对面的停车场。”   林跃朝墙头草喊声没事了,架起玫瑰一只胳膊,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往对面停车场走去。 ###第九十章 一张驼背仔   找到那辆红色宝马小轿车,林跃没有直接开车门,俯下身子在底盘看了一阵,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扶着玫瑰进入后车厢,自己坐到主驾驶位。   “你开自己的车也这么小心吗?”   林跃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脸,笑着说道:“我这人很怕死的。”   玫瑰说道:“既然怕死为什么还要做警察,像那位老板一样开个大排档多好。”   林跃心说你当我想啊,身不由己好不好,不这么干就得当三个月瘸子。   这不是有损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形象嘛。   最最重要的是,把苏晗吓跑了怎么办?   “去哪儿?”   “龙翔道。”   林跃点点头,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朝北方驶去。   开车过程中他不时打量一眼后视镜,玫瑰偏坐在后排座椅上,红润的唇紧紧抿着,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在看路上的夜景,又像是睡着一般。   副驾驶座放着黑色西装外套,中控台与挡风玻璃间有一副墨镜,后视镜下面悬挂的幸运物随着车辆前行微微摇晃。   一段时间后抵达目的地,林跃由车上下来,打量一眼对面沉浸在黑暗里的双层小楼:“这么大屋子你一个人住?”   “干我们这行的,能相信的人不多。”   “那倒也是。”   林跃将她从后车厢搀出来,打开房门走进小楼。   啪~   雪白的灯光漫过客厅,照亮中间的欧式沙发和雕花茶几,对面是一台黑白电视机,柜子两侧放着相框,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能相信的人不多?”林跃看着相框说道。   玫瑰一脸平静地说道:“能相信的人不多。”   “你的房间在哪儿?”   她指指靠近餐厅的螺旋楼梯:“楼上右手边第一间。”   林跃打量一眼木质台阶,又看看她的脚,突然一猫腰,那只手托起那双平直的腿,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噔,噔,噔,噔……   沉闷的脚步声中,她很自然地搂住林跃的脖子,头往里靠了靠,贴在心脏的位置。   来到二楼,林跃推开卧室的门,把她放在朝南的双人床上,准备起身去开灯的时候,玫瑰贴近他的左耳说了一句“谢谢”,声线软的像棉花糖一样。   “不用客气。”   借着楼道口溢出的光靠近北墙,按下灯光开关。   昏蒙蒙的光线由天花板泻下,照亮奶白色的被褥,玫瑰侧身躺在上面,舒展着白皙的小腿,下面的红色高跟鞋和床上的白碰撞出叫人炫目的色彩。   林跃盯着她的身体看了一阵,沉声说道:“我走了。”   玫瑰伸出手去摘掉一只红色高跟鞋,幽幽说道:“你别走。”   “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跃笑了笑,走到房间角落放的柜子前面,拿出一只杯子,弯下腰去倒水,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道:“阿花,你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把我引来这里跟你发生点什么吗?”   啪的一声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林跃没有回头,继续往杯子里倒水。   便在这时,一个冰冰凉凉的硬物顶住了他的后脑勺,身为一名警察,他很清楚那是一把枪。   很自然地放下暖壶,举起双手。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的声音有点冷,有点颤,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仇恨。   怎么认出来的,睁眼瞎啊,电影白看了?   “你不应该在轿车后视镜下面挂那500块的,银行发售的每一张纸钞都有它独特的编号,为了纪念我生平拿到的第一个500元,我把它的尾号当做幸运数字记在心里。10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子,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碎花长褂,身子单薄到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刮倒,我为她赎了身,还把人生里第一张500块送给她,希望能让她生活的好一点,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个小女孩儿,直到今天,我看见10年前送出去的500块钱出现在一个叫玫瑰的女人的车里。”   他看不到玫瑰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顶着后脑勺的枪在抖,一下一下,比心跳还快。   “为什么?”过去好长时间,他才得到一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回应:“你说你会来接我。我一直等一直等,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直到我被豪哥送去泰国,你再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   “我不止一次的问豪哥,我让他去找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接我离开,但是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你说你姑妈去世了,跟我住在一起不方便,那会影响我的声誉,可是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你把我从那个又暗又脏不见天日的地方接走,随便去哪里都好。”   “后来,我听说你当上探长,跟一个叫白晴的女人结了婚,我知道你把我忘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再高昂,带着些许自嘲说到:“呵……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个没爹没妈,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孩儿,怎么能被你这样的大人物记住。”   “豪哥对我说,这就是世界本来的颜色,男人只有变得强大,女人只有变得美丽,才会被别人看得起,被别人牢牢记在心里。”   林跃说道:“所以你就顺从了他的安排,到泰国和TW接受训练,成了一名女杀手?”   她恨声说道:“是啊,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机会杀了你。”   林跃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恨我吗?”   “知道我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玫瑰把枪口往前顶了顶:“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把它毁灭。”   林跃说道:“既然你这么恨我,那就开枪吧。”   没有动静。   他猛地转身,攥住玫瑰持枪的手指着自己的脑门:“来,开枪,既然你那么恨我,开枪吧。”   她的眼睛红红的,嘴唇一翕一张,心跳得很快,手掌手背全是汗。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一点媚惑和妖冶,分明就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内心真实情感的女人。   她以为去学格斗去学杀人就能做到冷酷无情了,就能忘记那个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给她希望的男人了,可是走到这一步,才发现所有的坚强都是故作坚强,所有的决心都是我觉得我可以。   林跃说道:“你说我忘了你,如果忘了你,为什么会认出那500块钱,如果忘了你,为什么会给你在汇丰银行开了一个户头,每月都往里面存钱,这十年来从未间断。因为顾及伍世豪身为男人的自尊,我把存单给了阿嫂,我想以她的为人应该不会吞了这笔钱吧。” ###第九十一章 生死有命   玫瑰回想起以前的时光,记得阿嫂有次给她梳头时讲过,她手里还有一笔钱存在汇丰银行,会在她嫁人的时候拿出来当陪嫁的嫁妆。   她不再是原来那个小土妞,她变漂亮了,变性感了,举手投足有着女人味和勾人的媚惑,然而俩人见面不到一个小时,林跃就拆穿了她的伪装,假使这个男人真忘了她,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问为什么不去接你,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不去接你。”林跃顶着枪往前走,枪顶着她一直往后退。   “我那时候招惹了颜童,之前在沙头角警署当差的同时受到牵连,龅牙黄被公仔强的人砍了一根手指下去,如果把你接过去,那些人绑架你怎么办?后来阿嫂来到HK,有她照顾你,有阿平陪你学习,有小威保护你,总好过你跟白晴去磨合,还得忍受我那个百般挑剔的岳母。”   玫瑰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林跃用力掰开那双汗津津的手,把保险都没开的手枪丢到一边,有些蛮横地把她拥进怀里。   (以下内容自行脑补。)   ……   玫瑰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伍世豪不是一个好人,大威小威哑七玫瑰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是抛开那些犯法的事情不提,这几个小弟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因为小时候伍世豪给阿花赎身,所以她甘愿去泰国和TW学习格斗学习媚术学习射击,成为一个女杀手,回到HK后一边帮雷洛贩毒,一边做伍世豪的眼线,最后甚至搭上自己的命。   如今不一样,是他帮阿花赎的身,每个月给她生活费,再加上一个听起来用心良苦的理由,他不相信玫瑰不感动。   伍世豪,玫瑰是你的人?   不,只要我愿意,她就是我的人,而且经历过今天的事情,还能上双保险,“人”字前面加一个“女”字。   对于因爱生恨,因爱生怨和耍小性子的女人,睡服永远比说服卓有成效。   之前在雷洛家里见面,握手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掌心贴了一层汗,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职业杀手身上,完事从雷宅出来,她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打戏,完事上了宝马轿车,后视镜下面的挂件竟然是一张老版驼背仔,结合她的身份,林跃哪里还不明白钞票的来历,再后面就是卧室里的谈话。   情商再低的人,只要不是傻子,也知道玫瑰对他怀着一份怎样的情绪。   仔细想想,有这样的发展一点不奇怪。   十五岁的女孩儿情窦初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帮她赎身,给她钱生活,给她美好的憧憬,身份还是可以给人安全感的警察,想来私下里大威小威和阿梅没少夸他,后面又以最年轻探长的身份名扬西九龙,再加【师奶杀手】这个专门对付女人的神技。   以上要素汇集到一起,他想不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都难。   人都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越想忘记的人越摆脱不掉。   第二天清晨。   林跃打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小妞儿,过去拉开窗帘,明亮的光漫进房间,她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把头脸迈进被子里。   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床头柜,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出去买了几个包子,厨房有熬好的白粥,记得吃。”   咔嚓~   听见清脆的关门声,玫瑰翻了个身,眼睛看着落地窗那边的朝阳笑眯了眼,以前只会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如今成了现实。   这么多年来,她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从未变过,即便是顺应伍世豪的安排去泰国和TW训练,潜意识里也是想要回来HK后能够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   1971年末,HK白粉生意四分天下。   2年后。   1974年初夏。   林跃从猪油仔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金三角的颂猜将军死了,现在乃密接手了全亚洲的白粉供应,雷洛联系了伍世豪,让他带玫瑰去泰国跟乃密谈判。   当晚10时,他以询问阿平近况为由约小威到墙头草的大排档吃宵夜。   俩人点了四个菜,喝了半瓶白酒。   “一定要去吗?”   小威点点头:“嗯。”   林跃给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闷下。   “你知不知道,泰佬很可能已经被花仔荣和肥仔超收买,到了那边可能有生命危险。”   “跃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小威捏起一个酥脆的黄金虾球塞进嘴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十年我们跟豪哥都是打打杀杀过来的,享了那么多年普通人一辈子都享不到的福,死也值了。”   “来,喝酒。”林跃不说话了。   虽然他跟雷洛、伍世豪拜把子的初衷并不纯洁,不过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从未坦诚相对,可是毕竟认识那么多年,知道这次去泰国小威会客死异乡,总觉得应该劝一劝。   认真地想一想,小威如果不去,死的人可能是大威,可能是哑七,可能是伍世豪,做这种生意的人有几个能得善终?   就拿收黑钱来说,六七十年代的HK自上至下,从英国佬到华人警员都这样,普通人根本无力改变。而伍世豪天性狂野,胸膛里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就算没有雷洛,他也会跟着肥仔超混吃混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伍世豪这么说,大威这么说,小威也这么说。   这句话不仅仅是宽慰自己,还有一份虽死不悔的表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带白晴和林汐去英国散心,你回去后告诉阿嫂在豪哥离家这段时间看紧阿平。”   “好,我会嘱咐阿嫂的。”   俩人正说着,墙头草端着一盘濑尿虾和一瓶啤酒走过来:“不好意思,忙到现在才抽出一点空。”   林跃笑着端起杯:“来吧,我们干一杯。”   “干一杯。”旁边小威笑着举杯。   ……   一个月后,林跃从英国回到HK。   一下飞机猪油仔就告诉了他三个坏消息,第一个是伍世豪带人去泰国找乃密谈判的时候小威被刺了一刀不幸身亡,第二个消息是港督麦里浩决定成立廉政公署来应对港英政府自上而下的贪污腐败。   对于这两个消息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始至终表情平静,直至听到第三个消息,脸色变了。 ###第九十二章 祸起萧墙   前往英国前他提醒小威看好阿平,伍世豪把这话记在心里,派了一位信得过的小弟在家守候,免得帮弟弟戒毒的事情功亏一篑。   这个安排很有效,阿平没有在伍世豪离家期间逃到外面买白粉,但是阿梅在他百般哀求下做不到狠心相待,跑去肥仔超的弟弟那里要货,被喝得烂醉如泥的亨特盯上,砸钱买通那些陪酒女实施羞辱,阿梅不堪忍受,由夜总会三楼纵身跃下,命是保住了,但是两条腿废了,以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林跃叹了口气,对于阿平这种染上毒瘾的人,果然是帮得了初一帮不了十五。   自己改变了电影里阿平被亨特打成植物人的剧情,却没有想到那位溺爱弟弟的阿嫂摔成了残废。回想《追龙》里伍世豪撞破阿平吸毒的片段,晴儿好心劝告,阿平却将她一把推开,还说她不是他的大嫂,他的大嫂早死了,由此可见阿梅和阿平关系很亲密。   常言道慈母多败儿,伍世豪的爹妈死得早,阿梅于阿平而言跟母亲无异,看到他在毒瘾的折磨中作践自己的身体,如何忍受的了,帮着到外面偷偷买白粉供弟弟解毒,自然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   回到家里稍事休息,林跃便带着晴儿去医院看望阿梅,伍世豪当着他的面几次三番扬言杀了亨特报仇。   一双夫妻四条腿,现在只剩下一条腿完好无损,社会上的人说话很难听,无论是站在家人立场还是为了面子,伍世豪都有足够理由报复烂鬼亨特。   林跃知道这不是气话,一方面是表决心,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他的反应,毕竟他跟亨特都在反贪污部,双方还是合作关系。   在医院呆了半个小时,嘱咐阿梅保重身体,林跃带着晴儿离开。   一周后。   廉政公署调查科的人开始找督察、警司一级管理人员谈话,警队上下一时间风声鹤唳。   两周后,葛柏携款潜逃西班牙,雷洛的岳父周爵士也遭到调查科主任的询问,心脏病发入院。   随着调查的深入,猪油仔、颜童、亨特、韩淼、蓝翔,相继被传唤至廉政公署进行谈话,林跃和雷洛自然也不例外,对方以协助调查的名义问了他们许多问题。   与此同时,伍世豪为了给阿梅报仇多次伏击亨特,好在雷洛的手下足够机灵,三番五次救下亨特的性命。   九月的一个中午,林跃回到家里等开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雷洛打来的。   “林跃,我收到消息,廉政公署的人会在两个星期后动我,早上我递了辞职信,明天去加拿大。”   “……”   “一起走吧。”   “洛哥,你知道的,晴儿的爸妈都在这边。”   “前两天廉政公署的人找到岳父,要他过去接受调查,这次他们是来真的了。现在葛柏逃了,岳父病倒了,一旦我离开HK,颜童就会升任总华探长,那时候亨特等人势必因为伍世豪与你的关系倒向他那边,你一个人……独木难支啊。”   “洛哥,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段时间。”   “还考虑什么,你的钱不是早就出去了吗?而且我知道薛基夫会在下周的例会上拿你开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去找岳父和岳母,听听他们俩的意见。”   电话那边一阵冗长的沉默。   “好吧,你尽早拿主意。”   嘟嘟嘟嘟……   通话至此结束。   ……   当晚十时。   伍宅门口。   猪油仔丢掉烟屁股,看了一眼对面站的大威和哑七,重重地叹了口气。   房门那边隐隐传来伍世豪的咆哮和雷洛的辩解。   “我是个瘸子,你给我的。”   “兄弟不是这么算的,我已经把好多……”   “你不会不记得,是你叫我去泰国,害得我的兄弟小威让人给杀了,我老婆从楼上跳下来,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我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控制的。”   “这句话你说对了,你不是什么都可以控制的,生,我们控制不了,死,我们控制不了,生死之间我能控制,我可以走我选择的路,我说了算。”   “说来说去,就是你救了我一命,害了你一生是吧?我这条命在,开枪打我啊,一枪毙了我,OK的,来啊!”   “好啊!”   拔枪的声音。   “你对我好,就不会插根针在我身边了。玫瑰,放下枪,你告诉洛哥,你叫什么。”   “我叫阿花。”   “听见没有,他叫阿花,是我养大的,我送她去泰国还有TW训练,放在你身边,一个那么能干的人,你雷探长不会不用的,是吧。”   “好啊,将九龙城旧楼被老爸虐待的小女孩变成玫瑰,厉害,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放根针在我身边,你有没有把我放在你眼里啊?”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你眼里啊!玫瑰不是在你身边,我早被人埋了。”   “那林跃呢?你不只在我身边放根针,还在他床上放个女人,天天吹枕边风让他收集我贪污的证据,以备关键时刻拿来做文章,兄弟是你这么做的?”   “你知道啊?你知道为什么不跟林跃说?你不仅不说,还叫人拍了他们俩约会的照片,你又是安的什么心思?雷总华探长。”   “起码我不像你这么卑鄙,利用一个小女孩儿的怨恨和不满。”   “你问问阿花,你问问她后不后悔?问啊……他抛弃阿花,选择白晴,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结果。”   “阿豪,我欠你一条命,但林跃一直不曾亏欠你们什么,你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给人在背后捅刀子,知道他叫玫瑰干什么吗?他叫她查我呀!”   噗通!   二楼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阿平的喊声:“哥,嫂子从轮椅上摔下来了。”   “好吧,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   “你今晚让我很生气。”   “阿花,帮我送送洛哥。”   “不用,我想试试没针在身边的感觉。” ###第九十三章 有情有义   翌日中午。   林宅。   林跃挂断电话坐回沙发上,眯眼看向窗外,这时白晴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把一片蒸熟的腊肉喂进他嘴里。   “谁来的电话?”   “洛哥。”   “有什么事吗?”   “他说今天先不走了,过了明天再说,要我们下午不用去机场送他,还问我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急,再等两天。”   白晴说道:“能不走最好别走,到那边语言不通,你我都没什么朋友,林汐的学习也会受影响。”   林跃点了点头:“我知道。”   叮咚。   俩人说话的功夫门铃响了。   白晴走过去打开房门,玫瑰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外面的台阶上。   “是玫瑰呀,快进来。”   白晴十分亲切地把她让进客厅:“吃饭了没?我做了煲仔饭。”   “阿嫂,我吃过了。”玫瑰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的林跃,望白晴说道:“豪哥叫我来找跃哥。”   “你们谈,我去看看米饭的火候。”她说着话进了厨房。   那边林跃起身说道:“去书房说吧。”   俩人走进房间,他随手带上房门。   玫瑰走到窗户前面,看着植满鲜花的庭院说道:“豪哥知道洛哥递了辞职信,准备今天晚上对亨特动手。”   林跃点点头,这事就算玫瑰不说他也知道,因为雷洛的阻挠,伍世豪搞了好几次袭击都没有干掉亨特,如今雷洛走了,他们便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撕破脸兄弟都没得做。他点了支烟说道:“你呢?”   玫瑰没有回头,眼睛平视前方说道:“我会跟他一起去。”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危险?”   “知道。”   “知道你还去。”林跃扳着她的两个肩膀往自己身前一转:“你会死的。”   “我欠他的。”玫瑰说道:“无论他是不是在利用我,有没有为我的未来考虑,我终究是在他和阿嫂的照顾下长大的,现在阿嫂因为亨特摔断了腿,我有理由,也有义务帮她报仇。”   “不,我不许你去。”林跃说道:“我会让亨特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玫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不是不相信林跃的承诺,但人生总有些事情是你明知道会付出伤痛,却又必须去做的。   林跃摇晃着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你不是说会给我一个全新的人生吗?过了明天,我就再也不欠他们了。未来的日子,如果你被ICAC的人抓了,我就陪你去坐牢,如果你选择离开HK,我就跟你流亡海外,去泰国,去TW,去加拿大,哪里都好。”   “我说了,不准你去。”他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这句话:“阿花,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身子是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去他狗娘养的伍世豪。”   玫瑰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上个月没有来例假,她偷偷跑去医院做检查才知道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本打算过些日子再跟他说,不想什么都瞒不过他。   “林跃,你听我说,等我还了伍世豪和阿嫂的恩情,从今往后我可以不求名分,为你生儿育女,奉养公婆,如果你不让我去,那我就把孩子打了,这辈子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了解玫瑰的性格,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她说不要孩子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掉,她说不让他找到就一定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也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女人,在这一点上胜过许多男性。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然后是晴儿带着担忧的问话:“林跃?玫瑰?你们没事吧?”   玫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擦了一把眼泪,过去拉开房门。   “阿嫂,你们吃饭吧,我走了。”   说完快步走到门口,拧着门把手往外一推,迈步走了出去。   林汐正从楼上下来,看着她的背影脆生生问道:“玫瑰阿姨,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玫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汐乖,等明天……明天玫瑰阿姨带你最喜欢的椰汁马豆糕来,好不好?”   小女孩儿说道:“好呀,好呀。”   白晴和林跃赶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庭院,钻进一辆奔驰轿车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我看她眼睛红红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跃说道:“洛哥要去加拿大,豪哥晚些时候也会送阿嫂阿平和孩子离开HK,她担心大家今后再无机会重聚,心里很不好受。”   白晴皱了皱眉:“豪哥和阿嫂也要离开了么……”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到沙发坐下,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喂,幺鸡。”   “我不是问你给猪油仔订制金属护板的事情。”   “通知阿新,陈斌还有龅牙黄,叫他们傍晚来警署见我。”   “嗯,就这样。”   完事挂断电话。   他当然不会坐视玫瑰送死,就算不考虑支线任务,他也要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未雨绸缪。   ……   是夜,11时。   弥敦道,东城公寓楼前,一辆熄火的防暴警车里。   林跃看着清冷的路面含了一支烟在嘴里,龅牙黄打着火机帮他点燃。   “阿新,怕不怕?”   后面的人往前凑了凑:“跃哥,豪哥今晚真的会被颜童伏击?”   “嗯。”   林跃用力吸了一口烟,微微点头。   “颜童这家伙,消息还挺灵通的。”墙头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盛着已经切好的鸡肉块:“已经等很长时间了,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吃点宵夜慰劳下五脏庙吧。”   龅牙黄回头看着他说道:“不愧是做大排档的,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带吃的。”说完真的下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坐在第三排的陈斌拍了墙头草的后脑勺一下:“我们都是警察,你说你一生意人添什么乱,找死呀。”   墙头草笑着说道:“以前家里穷,上面有卧病在床的母亲和身染残疾的父亲,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老婆挣的钱又少,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全完了,现在不一样,父亲和母亲走了,阿阳和阿华出息了,以后的生活已经不用我这当大哥的操心,现在林跃需要人帮忙,我要是再做一回缩头乌龟,以后死了都没脸去见爹娘。”   幺鸡在他耳后说道:“阿阳和阿华不需要你照顾了,你的老婆孩子呢?” ###第九十四章 长街枪声   墙头草说道:“就是淑华喊我过来帮林跃的。”   “什么,你老婆叫你来的?”龅牙黄把一根鸡骨头丢出窗外:“有古怪……墙头草,你怕不是头上添了一片青青草原,万一给人开枪打死,淑华好继承家产跟人私奔哦。”   “你个扑街仔。”墙头草骂道:“老子好心给你带宵夜,居然咒我死,别吃了,没你的份。”   他一边说,一边把龅牙黄没有小指的手拨开。   后面阿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放心吧,你要真的见了阎王,我会帮你照顾阿嫂和孩子的。”   墙头草刚要说还是阿新会讲话,猛然察觉这货脸上的笑容很诡异:“靠,你要因公殉职,我一定把弟妹养的白白胖胖,儿子比猪油仔还壮。”   前边龅牙黄趁他不注意,打油纸包里偷走一块鸡肉塞进嘴里,还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老婆,倒贴钱我都不养啊。”   “靠。”   龅牙黄一激动囫囵吞了半块鸡肉,差点没给噎死,完了推开车门冲外面一阵猛咳。   陈斌和幺鸡抿着嘴直乐,他们几人里面要说谁的老婆漂亮,首屈一指的就是林跃和阿新了,龅牙黄的老婆今年34岁,身材跟怀孕七个月的准妈妈有一拼,每次这货在警署一喊腰疼,大家准会调侃他昨晚是不是又演了一出孙猴子被压五指山。   林跃借后视镜扫了一眼车厢坐的几位损友,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昨天同雷洛通电话的时候他说加拿大没有朋友和亲人,日常生活会有孤单感,这话不只是托辞,也是事实。   “跃哥,你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颜童会趁机对付伍世豪。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阿新把几个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最紧迫的问题上:“颜童是怎么知道伍世豪今晚要对亨特下手的?”   林跃冲锈迹斑斑的车顶吐出一口烟:“如果我没有猜错,消息应该是猪油仔泄露出去的。”   颜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电影里没有交代,不过侧面信息不少,雷洛决心留下来是为什么?还不是想保住亨特的命,因为一名高级警司被毒贩杀死,英国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身为保护伞的雷洛哪怕逃到加拿大,都有可能被引渡回来接受调查。   再看伍世豪选择的路,这么有钱的主儿却选择让老婆孩子乘快艇离开,以这种交通工具的航程,目的地是哪里不言而喻。   雷洛或许狠不下心对伍世豪痛下杀手,因为从道义上讲,对方救过他的命,可是猪油仔就不一样了,他不欠伍世豪什么,雷洛让他把烂鬼亨特贪污的证据交给严正时,猪油仔有一句耐人寻味的台词——“洛哥,就这些事吗?你没有再要吩咐我的吗?”   猪油仔很清楚,烂鬼亨特可以被扳倒,但是不能被毒贩杀,这关系到英国人的脸面,一旦伍世豪杀死亨特,能够跟婆娘孩子逃到那边幸福生活,他们这些在HK和欧美世界生活的人日子就难过了。   “仔哥报的讯?”身后五人大吃一惊。   林跃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几人详细解释一下,猛听前面传来一阵枪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来了!”   几人的神经一下绷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路口。   嘭。   嘭。   嘭。   连续的枪声中,两台奔驰轿车快速驶来。   前车退,后车追,枪火在窗外闪耀,引擎的咆哮和子弹命中车身的叮当脆响打破长街的平静,两侧有蒙蒙灯光溢出的窗户迅速变暗。   当最前面的黑色轿车接近一个路口时,侧方猛地冲出一辆红色货车,狠狠撞在黑色轿车前门。   咚。   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无数玻璃片撞击金属物和地面的响声。   黑色轿车在路面翻滚出十几米远才堪堪停住,副驾驶坐的伍世豪脸上淌落一道血线,后备箱放的美钞撒了一地。   对面的红色卡车里,肥仔超笑得好像一只硕鼠,忍了那么久,怂了好多年,今天终于可以报割耳之仇,他能不高兴吗?   伍世豪一死,整个HK的白粉生意都将是他的。   是他的!   颜童早就知道肥仔超埋伏在前方路口,还未靠近就命令司机刹车,事故并未波及他和他的手下。   对面的一只耳在笑,他也很得意。   就像以前对蓝翔说的,想要做人生赢家,就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孤独,熬了整整十年,忍了整整十年,现在终于要翻身做主人了。   雷洛昨天递得辞职信,过了今晚12点他就是总华探长了。伍世豪也因为兄弟内讧被猪油仔出卖,落得今日结果。   还有那个林跃,葛柏跑路,亨特反水,廉政公署的人也去找他谈话,薛基夫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破鼓万人捶,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他就是神通广大的孙大圣,也甭想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颜童想起一句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接下来只要搞定伍世豪,一切就结束了,蓝翔和韩淼两人已经摆好庆功宴,只等新任总华探长载誉归来呢。   呜~   吱~   就在他命令黄云清和王宏下车抓人的时候,一辆宝马牌小轿车由侧方切入,一下子拦在奔驰车前方,穿黑色风衣的女人由驾驶室下来,一面往后退一面开枪压制,试图给伍世豪制造脱身时机。   “玛德,找死。”   颜童低声骂了一句,低着头从车厢出来,用车门做掩护开枪还击。   玫瑰把注意力放在奔驰车那边,忽视了来自侧方的威胁。   肥仔超偷偷下了车,隔着护栏举起枪。   “去死吧,臭婊子。”   啪!   嘭!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道刺眼灯光由路口那边射来,晃得他睁不开眼,随之而来的是急刹车的摩擦声与警用高音喇叭的喊话。   “我们是九龙总区反贪污部,停止射击,放下你们手里的枪。”   哗的一声,警车的门打开,胸口别着证件卡的林跃由驾驶室走下来,持枪瞄准对面的人:“反贪污部办事,颜童、黄云清……放下你们手里的枪。”   轿车里下来的刑警和颜童带的军装警员,包括亨特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 ###第九十五章 我的主场   “林跃?你没看到我们在追捕袭击亨特警司的人吗?难道你是伍世豪等人的同伙?”颜童躲在车门后面向外喊,他可是见识过林跃枪法的,整个九龙半岛比他优秀的射手不出两手之数。   “我不管你们跟伍世豪的恩怨,我来这里是要带两个人回去协助调查,你们追毒贩是公务,我带人回去协助调查也是公务,而且出发前已经报请总部批准,如果你们对这次行动有异议,可以联系总部确认。”   所有人都知道林跃突然杀出来是为什么,可是没人敢开枪,就算雷洛的势力已经树倒猢狲散,眼前那个人在没有被调查前依然是高级督察,他们的阿SIR,而且还是公务在身的阿SIR,敢向他开枪约等于自掘坟墓。   军装警员不敢开枪,颜童为了总华探长的位子没胆乱来,不过亨特是高级警司,比林跃高了三级:“林跃,我命令你退下。”   林跃说道:“亨特先生,你很清楚我们反贪污部是有分工的,你负责调查中高级警员的腐败问题,我负责调查华人警探的腐败问题,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有义务提供帮助,却并非直属上下级关系,现如今公务在身,对于你的要求恕难从命。”   这话讲的对面英籍警官一脸懵逼。   都知道薛基夫用林跃做调查官,主导针对华人警探的反腐调查工作的目的是使其没有借口推卸责任,结果警务处长挖坑把自己埋了,除非是副处长、助理处长那个级别的人物发话,在场警员还真没有人能压住他,更何况林督察举着公务在身的尚方宝剑。   颜童看了一眼对面,伍世豪和哑七已经从车厢逃出来,向着九龙城寨的方向跑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   “黄云清,王宏,有人举报你们收受贿赂,请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颜童气得脸都青了,这个该死的林跃,眼看没几天时间可以蹦跶了还不忘反咬他一口。   “黄云清,王宏,你们先跟他走。”   “颜爷,我们……”   “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找人把你们捞出来。”颜童看了一眼前方街区:“其他人跟我来。”他可不想今天的伏击功亏一篑。   于公,干掉毒贩伍世豪,拯救亨特警司,是他升任总华探长的首功。当然,能活捉的话最好,那样就可以把林跃、雷洛和伍世豪结成的利益同盟一网打尽。   于私,只有除掉伍世豪,他才能一统HK黑道,成为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颜童带人经过林跃身边时说了一句话:“咱们走着瞧。”   这几年来他一直退让,同时清理自己贪污的罪证,以免被林跃和雷洛抓到小辫子,本来这么做是防范夙敌的,没想到还帮他混过了廉政公署的调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林跃目送颜童与亨特等人消失,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他需要跟那位准总华探长走着瞧吗?   不需要吧。   如果颜探长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   嗯,同样不需要。   吁~   后面幺鸡长出一口浊气,刚才跟亨特等人对峙的时候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还好颜童顾忌他们的身份没有轻举妄动。   “看到肥仔超没有?”   “伍世豪和哑七逃进九龙城寨的时候肥仔超带人跟了过去。”   林跃打量王宏和黄云清一眼:“龅牙黄、阿新,你们俩带他们回警署。”   “跃哥,你呢?”   阿新扯了龅牙黄一把,示意他有外人在不要多问,完事押着王宏和黄云清进入车厢,遵照林跃的吩咐开往警署。   两人走后,林跃和幺鸡在陈斌带领下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黑暗中窜出一个人来,一下子抱住他的肩膀。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玫瑰。   刚才林跃带着幺鸡等人下车与颜童对峙的时候,墙头草由后面偷偷带走了她。   玫瑰紧紧地搂着他,泪如雨下。   “没事了,没事了。”   林跃轻轻拍打玫瑰的后背,中午见面时她表现的那么倔强,如今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竟多出些寻常女子的娇柔。   林跃觉得她之所以这样,除了死里逃生的喜悦,更多的是因为肚子里的小生命吧,母爱总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就像《天下无贼》里的王丽。   墙头草去了前面,跟幺鸡陈斌人手一支香烟,一边放哨一边疯狂吐槽后面那个家伙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两个漂亮女人对他死心塌地。   玫瑰哭了一阵,渐渐止住啜泣。   林跃想着九龙城寨里的事情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外推:“玫瑰,你先跟墙头草回去,我还有……”   哼~   她哼了一声,听起来有些痛苦。   “怎么了?”   “左面肩膀刚才被打了一枪。”   林跃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借着巷口昏黄的灯光看到她左臂的伤口,那应该是肥仔超干的,虽然只是皮外伤,表面的血已经凝固住,却还是莫名一痛,心脏像是被谁揪了一把。   “墙头草,陈斌、幺鸡,你们带玫瑰先走。”   “林跃,你要干什么?”   “我去九龙城寨找肥仔超聊聊人生。”他说的很轻松,不带烟火气。   “不行,颜童带了那么多人过去,你单枪匹马进城寨,不想活了你。”   林跃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城寨可是我的主场。”   三人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白晴的爹是白饭鱼,自从鼎爷和公仔强死后,靠着雷洛和林跃的关系逐渐成为九龙城寨头号人物,其他警员不敢到里面闲逛,林跃是个例外。   陈斌和幺鸡对望一眼,快步追上去。   “我们跟你一起去。”   林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玫瑰抱着一只胳膊追上来:“我也要去。”   “墙头草,带她回去,顺便打电话叫救护车,看看大威还有没有得救。”   那边墙头草赶紧跑过去拉住她:“您行行好,别添乱了行吗?跃哥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把你从颜童手里救回来为了什么,还不是想你们娘儿俩好好的。” ###第九十六章 咬死他   林跃三人抵达九龙城寨入口的时候防暴警察已将整个区域围住,按照亨特的话禁止任何人出入。   “反贪污部办案。”幺鸡与陈斌把几名防暴警察推开。   林跃向领头的警长问道:“颜探长呢?”   “报告长官,颜探长同亨特警司进入九龙城寨捉拿毒贩伍世豪。”   “那雷总华探长呢?”   警长的脸色微变:“雷总华探长刚刚带着一批水警进去。”   作为一名警长,他多少知道一些雷洛、林跃、颜童、亨特、葛柏、薛基夫那些人的传闻,不成想这次行动先是颜童和亨特调人包围九龙城寨,接下来是雷洛带水警过来,现在又轮到林督察,这怎么说的,组团开圣诞PARTY呢,后面还有人要来不?   林跃说道:“幺鸡、陈斌,你们在这里等我。”   完事不等两人说话,由中间让出的通道往前面走去,同时吩咐周围警员:“拦住他们两个。”   “林跃。”   “林跃,你……”   这俩人傻了,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林跃是督察,他们俩是探员,从警衔的角度讲比警长低一级,防暴警察无权阻拦总华探长,无权阻拦林督察,但是有权阻拦他们。   “安心在这里等候。”林跃笑着跟他们告别,掏出腰里的左轮手枪一头扎进旁边黑漆漆的巷子里。   噼啪~   噼啪~   路灯杆上面的电线往外攒着火星,旁边的墙上有好几个弹孔,摔碎的花盆破片散落在路面,黑色土壤里有一株鲜艳的小黄花,远方不时传来猫的低鸣狗的吠叫。   林跃走过几个弯路,来到悬挂生记饭店灯箱的地方,光芒在闪,视界明灭不定,台阶前方悬挂着洗好的衣物,穿堂风吹过时地面扬起一道道阴影,看起来有些渗人。   雷洛和猪油仔就是在这里遭到颜童和他的手下伏击的,现在龅牙黄和阿新带走了王宏与黄云清,天知道剧情有没有发生变化。   他贴着墙根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拉开遮蔽视线的衣物,用枪指着前面的……死人。   光滑的头皮,圆圆的脸蛋,墙头沾着一滩血,致命伤在胸口。   是颜童。   啪嗒~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对面晾着的花裙子下面露出猪油仔没有血色的脸,握住手枪的手垂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猪油仔,你没事吧?”   林跃收起左轮枪,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胖子用手掀开T恤,露出遮住肚皮的金属护板:“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跃哥,你送的东西……真不错。”   “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找人过来帮忙。”   “跃哥,我没问题的,你……你快去帮洛哥……”猪油仔抓着他的胳膊说道。   林跃稍作沉吟,点了点头,重新抽出左轮手枪往里面走。   跨过前方路口,步行大约100米,猛地听到一声枪响,还有肥仔超狂躁的喊声:“哈哈哈哈,开枪啊,开枪打我啊。”   嘭~   嘭~   嘭~   又是一阵枪声。   林跃猫着腰贴过去,往那边一瞧,肥仔超站在南丰眼镜店的招牌下面,手枪指着地上躺的人。   哑七?   林跃愣了一下,他记得电影里哑七是死在亨特手里的。   “怎么不狠了?继续狠呀?”肥仔超摸了一把右脸的伤口:“去死吧。”   “肥仔超!”   林跃在后面大喊一声,趁其转身之际扣动扳机。   嘭~   一团血花在肥仔超手腕绽放,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林……林跃?”   肥仔超一下坐倒在地,捂着流血的手哆哆嗦嗦说道:“你……你……不要杀我。”   嘭~   又是一声枪响,他偷偷去拣手枪的另一只手也被子弹打穿。   林跃走到肥仔超跟前,看了一眼因失血过多变得意识不清的哑七,从兜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放进他的嘴里。   哑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看着他笑了笑,头往旁边一歪,没了声息,那支没吸几口的烟也掉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光火。   林跃冲肥仔超举起枪。   “我投降,我投降,你是警察,你不能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林跃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忽然收起左轮枪:“杀你,怕脏了我的手。”   “林爷,你说得对,说得对,杀我会脏了你的手。”肥仔超满是汗水的脸上堆满笑容,他很清楚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活下去才有可能报仇,就像这几年他在雷洛手下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换来了报复伍世豪的机会。   林跃把左手拇指和食指含在嘴里使劲一吹。   吁~   尖锐的哨声响彻夜空。   肥仔超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看向那些灯光难及的地方,黑暗中传来一阵簌簌轻响,一双又一双带着渴望与警惕的眼眸朝他所在位置汇集。   嘭~   嘭~   两声枪响,然后是郝记肉铺铁帘门推动的声音。   “咬死他,店里的肉都是你们的。”   啪嗒~啪嗒~   犬牙交错的嘴里淌下一滴滴唾液,被污水与烂泥黏在一起的毛发轻轻抖动,七条饥肠辘辘的野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往肥仔超坐的位置走去。   “别……别过来……别过来……”   “啊……”   凄厉的惨叫与野狗的吠声穿过大街小巷,惊醒了睡梦里的孩子,惹来一片哭声,不过很快就停止了,像是有人捂住了他们的嘴。   林跃继续往里行进,前方有一条长满疥疮的流浪狗,一路走一路嗅,带着他跨越黑暗的小巷,满是霰弹坑的长街,倒着英国督察尸体的拐角,进入一栋漆黑的筒子楼里。   楼梯尽头的天台上,两个人在对峙。   “阿豪,不要逼我。”   雷洛握了握手里的左轮枪,一瘸一瘸地往前走:“你身边的那些兄弟姐妹都为你死的一个不剩,你一枪打死他也救不回他们。留个机会给你自己,留个机会给阿嫂,留个机会给小辉。”   伍世豪蕴含力道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现在还隐隐作痛,嘴里满是血腥味。   腿部中弹的亨特侧身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对面那张野兽般抽搐的面孔。 ###第九十七章 兄弟情仇   伍世豪迈开瘸腿往前移了一步,两眼盯着雷洛的脸说道:“还有留个机会给你,是不是?”   “阿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只为自己,很多时候也要为身边的人放弃一些东西。”   “所以为了雪儿和孩子你必须放弃我对不对?”   前两个月他每次伏击亨特,雷洛总能恰到好处地把人救走,昨天晚上还跑到他家里说今天飞加拿大,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没走。然后呢,他选择晚上动亨特,颜童竟然带人过来伏击他,谁告的秘?   雷洛语塞,他猜到了是谁走漏的消息,但是不能把那个名字告诉伍世豪,因为站在猪油仔的立场不得不这么做,而就在刚刚,还帮他挡住了颜童的枪击。   “你告诉我,大威的帐怎么算?哑七的帐怎么算?说啊!”   “阿豪……”   伍世豪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戾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嘭~   枪响了,但不是他的枪。   枪声来自后面。   伍世豪的身体一晃,左轮枪掉在地上。   雷洛下意识转身反击。   嘭~   又是一声枪响。   他的身体一晃,左轮枪同样掉在地上。   前后两声枪响,准确命中两人肩膀。   楼梯口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林跃……”   雷洛以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确定两人失去反击能力后,林跃慢慢地往前走:“亨特不能死。”   伍世豪怒吼道:“他为什么不能死?你居然为了一个英国人朝我开枪,真是‘好’兄弟,真是‘好’兄弟呀!”   如果不是林跃,亨特现在已经死了。   “豪哥,我知道他该死,但有些事还没做完,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亨特会把牢底坐穿。”   “做英国人的走狗是不是感觉很舒服?”伍世豪说道:“你们两个人,真是一对好搭档。”   雷洛没有理伍世豪,盯着林跃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林跃:“……”   雷洛淡然说道:“我明白了。”   伍世豪说道:“你明白什么了?”   雷洛叹了一口气:“他需要亨特活着换取特赦。”   伍世豪脸色微变:“污点证人?”   雷洛轻轻地点了下头。   现在他们这些收黑钱的警察最怕什么?   廉政公署!   有些人为了换取立功赎罪的机会选择做污点证人,林跃作为反贪污部的调查官,手里掌握着很多警探的贪腐证据,加上亨特手里掌握的英籍警员的贪腐证据,再把五亿探长和毒贩抓了,确实是一件大功劳。   林跃看着眼前称兄道弟十几年的两个人,虽然知道自己没错,也帮他们做了一些安排,可是情感上还是有几分不舍与难过。   “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他的左手伸向后腰,拿出一副手铐。   嘭~   枪声响起。   林跃的身子一震,左轮枪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打量一眼肩头散开的鲜红,回头看向背后,阴影里有一道宽厚的身影。   “跃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带走洛哥,我知道这条命是你给的,但是做人不能没有原则。既然选择了洛哥,就算前面是一条绝路,我也会陪他走到尽头,你的恩情,我猪油仔来生再报。”   猪油仔握着一把枪走出来。   林跃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很好,很好……”   猪油仔把枪转到伍世豪脸上:“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不算,还要连累洛哥陪你一起下地狱。”   “猪油仔,放下枪。”雷洛和林跃一起喊道。   伍世豪瞪着眼睛说道:“因为我?是他欠我的!这条腿怎么算?小威的命怎么算?大威和哑七的命又怎么算?如果不是他,我能走上贩毒这条路吗?”   “给颜童报讯的人是我,大威和哑七的帐你可以算在我身上。”猪油仔无视雷洛和林跃的眼色,捡起林跃的枪顶在伍世豪额头:“你为帮阿梅报仇,我为保洛哥一家人日后生活,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杀了你,洛哥就安稳了。”   花仔荣死了,肥仔超死了,伍世豪再死掉,就没人可以指认他和雷洛是毒贩集团的保护伞了,至于贪污受贿,相比而言罪责不重。   他的手指往扳机压下。   “猪油仔,放下枪!”   喊话的人不是雷洛,不是林跃,是一个女人。   紧跟着便是一声枪响,火光于楼道口绽放,猪油仔的腿一软,身体迅速下沉。   林跃正准备拿出随身空间里的枪阻止猪油仔杀伍世豪,眼见局势生变,左手握住猪油仔持枪的手往旁边护栏一磕,左轮枪甩出好远,肥硕的身体砸翻一堆花瓶,胖子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剧烈喘息。   阴影里的女人举着枪走出来。   “玫瑰?”   伍世豪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惊喜。   确定猪油仔没有生命危险,林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皱眉说道:“不是叫你跟墙头草回去的吗?”   玫瑰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雷洛对她能够穿过防暴警察的包围圈很是不解,林跃能进来因为他是高级督察,玫瑰可没有官方背景。   他哪里知道林督察为人一向谨慎,凡事留一手,九龙城寨作为白饭鱼的大本营,在众所周知的出入口外还有几条通往外界的暗道,林跃曾把其中一条告诉玫瑰,以便在遇到危险情况时,她能带白晴和林汐转移到安全区域,这就是为什么陈斌和幺鸡被防暴警察拦住,她却能够自由进入的原因。   “玫瑰,去杀了亨特,给你阿嫂报仇。”   一阵风吹来,带动伍世豪西装外套里面黑色衬衣的衣领,不断拍打着他的脸。   玫瑰从他们身边走过,眉宇间含着一抹痛苦,刚才上楼时动作过于激烈,左肩伤口又溢出不少血来。   林跃把猪油仔手里的枪打掉,落点距离亨特很近,他努力地往前挪,试图去拣那把枪。   三寸,两寸,一寸……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枪身那一刻,嘭的一声,手背一凉,然后是钻心的疼痛。   “FUCK!FUCK!FUCK!”   亨特抱着血流如注的手像个野兽一样吼叫。   玫瑰手里的枪缓缓上移,枪口由手臂到肩膀,再到他的额头。   林跃说道:“玫瑰,别杀他。”   伍世豪站在后面,一脸激动地道:“开枪,开枪啊。”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手指连续扣动扳机。   嘭~   嘭~   嘭~   一串串火焰由枪口窜出。 ###第九十八章 陈志超   当~   当~   当~   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被子弹击中的坑洞里冒出缕缕青烟。   亨特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全身肌肉绷紧,满头大汗地看着前面站的女人。   枪口缓缓下垂,玫瑰睁开眼睛,她很想杀了这个逼得阿嫂跳楼的英国佬,然而林跃需要他活着。   伍世豪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雷洛和猪油仔也一脸茫然,要知道昨晚在伍世豪那里,为了维护她的大哥大嫂,十分干脆地把枪口对准待她不错的总华探长,无论动作和眼神都没有任何犹豫,现在面对险些害死阿梅的亨特竟然手软了?   伍世豪怒睁双眼问道:“为什么?”   玫瑰走到林跃身边,看了他的侧脸一眼,左手轻抚小腹:“我怀了他的孩子。”   冗长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连亨特也停止哀嚎,定定看着前方上演的兄弟情仇。   “好,很好。”伍世豪的卷发被一阵风吹乱,发丝抽打着他的脸:“我跟洛哥千番计较百般算计,最终还是败在你的手上。”   他把玫瑰安插在雷洛身边,又利用她对林跃的怨恨实施美人计,而雷洛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却自始至终没发一言。结果呢,到头来玫瑰成了林跃的女人。   一个女人,三面间谍。   “你不是要抓我们去英国人那里立功赎罪吗?来呀。”伍世豪递出自己两只手:“林督察,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你比洛哥收的钱还要多,他收的都是生意人的钱,你呢,黑白通吃,连英籍警官的钱都照收不误,反贪污部的调查官……呵,真是好笑。”   林跃摇了摇头,心说伍世豪和雷洛的人设真是不动如山,原著剧情因为他的加入崩成这样,俩人还是一个把毒贩活成民族英雄,一个把黑警察活成重情重义的好兄弟。   自己呢?   好人当坏人演?   噔~   噔~   噔~   啪嗒~   啪嗒~   啪嗒~   伴随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因为无法忍受警队贪污自愿调到水警部门任职的严正带着几名下属冲上天台,看到雷洛、林跃几个人人带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林跃说道:“找几个人去帮亨特警司和猪油仔。”   严正往旁边看了一眼,雷洛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走吧,先离开这里。”   玫瑰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下面走,雷洛和伍世豪紧随其后,接下来是猪油仔和水警,严正和亨特落在末尾。   “FUCK U林跃,FUCK U雷洛,FUCK U跛豪……”   亨特一边走一边小声咒骂,现在他还不敢得罪雷洛和林跃,一旦到了外面,见到那些防暴警察,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了。   雷洛是总华探长,林跃是高级督察,而他……是高级警司。   ……   “来了,出来了……”   友昌记门前人群一阵骚动,蹲在墙角抽烟的幺鸡和陈斌一下子站起来,推开前面挡着的防暴警察快步迎上去。   “林跃,你受伤了?”   “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旁边幺鸡看着跟他并肩行走的玫瑰,脸上带着许多不解:“你不是跟墙头草回去了吗?”   玫瑰说道:“等救护车的时候我把他打晕了。”   幺鸡不由得打个寒战,在心里给她贴上一个悍妇标签。   这时两名水警押着伍世豪走过来,后面是雷洛和一瘸一拐的亨特,猪油仔因为过于肥胖落在很远的地方,由四名水警轮流搀扶。   “闪开,闪开……”   便在这时,九龙城寨入口闯进一队人马,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堵住去路的防暴警察往左右让开。   林跃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蓝翔和韩淼。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走在两人身后的几名警察,从肩章的图案来看都是督察级警员。   “国际扫毒组。”   一个30岁左右的英籍警官推了推帽檐:“接到线人举报,伍世豪同化名玫瑰的女子与一宗毒品走私案有关,按照有关规定,请把他们移交国际扫毒组,雷洛总华探长,请你同我们回警署协助调查。”   林跃没有理他,看向走在最后的华裔警员。   “陈督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蓝翔和韩淼笑嘻嘻地看着林跃,还有后方面无表情的雷洛总华探长。   “林督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被林跃称作陈督察的人留着短寸头,国字脸大眼睛,上身穿一件藏青色外套,下面是长裤与皮鞋。   HK市民知道雷洛,知道颜童,知道跛豪,但是了解这位陈督察的人不多。   作为国际扫毒组和一般犯罪调查科,俗称三支旗的老大,某些情况下手中权力比林跃还高出一筹,例如执行公务的时候有权抽调区域内督察级警员配合调查。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雷洛,心说难怪他一路没有说话,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后手。   陈志超横插一脚是为什么,还不是要把雷洛和伍世豪弄出去,依照相关规定,哪怕他是反贪污部的人,也无力阻止国际扫毒组接手嫌疑犯,只能等他们调查完结后再启动针对雷洛的反贪污调查机制。   今天把人给了他们,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今天夜里这群人就逃亡海外了。   颜童自认为比蓝翔和韩淼聪明,结果呢?   只要利益一致,他们同雷洛就能由敌人变成朋友,更何况这几个人还是警校同期学员。   “放手,你们放手……”亨特由两名水警怀里挣脱出来,在一名警长的帮助下坐到折叠椅上,用力挥舞着食指:“我是高级警司亨特,现在怀疑林跃、雷洛、伍世豪与颜童探长的死有关,给我把他们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行,自己救了他的小命,反过头来还被咬了一口。   林跃看到伍世豪对他冷笑,似乎在嘲笑他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雷洛、亨特,还有玫瑰,林督察一个也休想得到。   陈斌和幺鸡傻眼了,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有烟吗?”林跃问。   陈斌拍了拍胸口和裤兜,掏出一个烟盒,里面只剩两支香烟,索性一并给了他。   “谢谢。”林跃点点头,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燃,剩下的随手塞进西装口袋。 ###第九十九章 廉政副专员   嘶~   呼~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往外吐出一团烟雾。   幺鸡在旁边一脸焦急地道:“跃哥,现在该怎么办?”   恰巧蓝翔由三人身边经过:“怎么办?凉拌!”   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林跃头痛了一回,明天大家组团出国,他一个人都抓不到,想立功赎罪做污点证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林跃又皱着眉头吸了两口,一来二去抽了半支烟下去,韩淼觉得他是愁的,别说伍世豪和雷洛,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都在这了吧,既然都在这了,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蓝翔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话,回头看着他的侧脸:“去哪里?反贪污部吗?现在是国际扫毒组在办案呐。”   其实就算陈志超没来,林跃要动探长级的警员需要事先向总部报备,如今在场的都是什么人,探长、总华探长、督察……走完传唤流程黄花菜都凉了,何况那边还有亨特警司在中间和稀泥。   林跃把半支烟丢在地上,踮着脚往那边瞧了瞧:“喝咖啡,当然是要去廉政公署了。”   蓝翔愣住了,雷洛在后面直皱眉。   这时围在外面的国际扫毒组警员让出一条通道,一个穿黑西装打条纹领带胸口夹着身份识别卡的男子带着十几名年轻人走过来。   “我是ICAC首席调查主任杨昊,现收到廉政副专员的命令,请陈志超督察,亨特警司,雷洛总华探长,韩淼探长,蓝翔探长,还有伍世豪先生到总部接受调查。”   廉政公署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谁通知他们的?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林跃。   这时韩淼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没有林跃?”   谁都知道这两年来贪得最多的人不是陈志超,不是雷洛,是林督察,凭着反贪污部调查官的身份,这家伙黑白上下通吃,吃完黑色生意人吃华人警探,吃完华人警探吃英籍警官,他才是警务系统最大的那个黑警察,这也是为什么ICAC启动专项调查后,他急于戴罪立功,同时愿做污点证人的原因。   “是啊,他才是你们廉政公署最应该抓的那个人。”蓝翔在一边愤然说道。   杨昊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走到林跃面前,拉开公文包的拉链,取出一份文件和两张身份识别卡。   林跃拿过来看了看,把其中一张身份识别卡别在自己胸前,剩下那张交给玫瑰。   路口昏黄的灯光下,卡片表面闪着银亮的光,上面“廉政副专员”五个字像是钻进脑海的霹雳,震得韩淼和蓝翔两个人说不出话来。   旁边玫瑰也由一名女毒贩摇身一变,成了ICAC的高级调查主任。   廉政副专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说蓝翔、韩淼、陈志超等人不明白,连幺鸡和陈斌也是目瞪口呆,前一刻他还是反贪污部林督察,后一刻就成廉政公署的廉政副专员了?拍电影都不带这么演的。   亨特在后面直喊SHIT!   林跃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表情,但是他没有做任何解释,把那份文件给所有在场警员看了一眼。   “这是警务处处长薛基夫签发的文件,从现在起所有在场警员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误。”   完球……   陈志超冲林跃伸出大拇指:“一网打尽,干得漂亮,本以为你是一匹狼,没想到是披着狼皮的狮子。”   这一仗他输得心服口服。   林跃说道:“杨昊,带超哥和蓝、韩两位警官上车。”   “陈督察,请吧。”杨昊朝后面的人使个眼色,两名高级调查主任在几名防暴警察的陪同下带着三人往外面停的车辆走去。   “林跃,我要杀了你。”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亨特抽出了搀扶他的警长腰里的配枪。   “都别开枪。”林跃的反应很快,拉着玫瑰往下弯腰的同时含住左手拇指和食指吹响口哨。   黑暗中猛地窜出一道身影,一口咬住亨特的左臂,随着啊的一声惨叫,手枪掉在地上。   呜~   呜~   满身泥污的流浪狗扯着亨特的身体在地上转圈,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林跃带着幺鸡和陈斌走过去,流浪狗才松开口,摇着尾巴退到一边。   “来几个人送亨特警官去看医生,别忘了打狂犬病疫苗。”   亨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满地都是不甘心。   幺鸡打量一眼左右,对准英国警司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平时的威风呢?”   “杨昊,带洛哥和豪哥还有猪油仔去医院。”   杨昊点点头,走过去请雷洛。   “不用,我自己走。”雷洛走到林跃面前,学陈志超伸出拇指:“很好,你跟薛基夫的双簧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林跃目送他跟伍世豪上车,转头望陈斌说道:“带黑豹去吃宵夜。”   “谁是黑豹?”陈斌愣了一下,看着旁边的流浪狗说道:“它啊?”   幺鸡说道:“不是它是你啊?”   “靠,你这个衰仔。”陈斌踹了他一脚。   “我先带玫瑰去医院,善后的事情你们与严正看着办。”   “知道了,完事我们去医院找你。”   林跃点点头,带着玫瑰和杨昊往外面走去。   猪油仔被架进前面的轿车,林跃和玫瑰上了轻型客车改装的囚车。   雷洛和伍世豪在前,他们俩在后,杨昊坐在副驾驶位。   司机启动车辆的时候,林跃掏出兜里的烟盒,拿出最后一支烟,点燃后抽了一口递给伍世豪。   “最黑最贪最鬼的警察居然成了廉政公署的副专员,林跃,你可真会‘做人’呐,为英国佬卖命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林跃摇摇头:“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说的好像自己多正义似的,你贪的钱比洛哥还多呀。”伍世豪攥着拳头说道,手铐在车厢灯照耀下闪闪发光。   “玫瑰,帮豪哥打开手铐。”   “不用你假仁假义。”伍世豪举着手往旁边一闪,拒绝玫瑰为他打开手铐。   这时副驾驶坐的杨昊看不过去,回头说道:“呸,一个黑老大,一个恶警,华人的害群之马,触犯法律的罪人,你们知道吗?为了帮你们争取宽待,林大哥甚至放弃了女王为他颁发的爵级司令勋章。”   (PS:谢谢大家的鼓励,手残党顿首。) ###第一百章 做一个好人   爵级司令勋章。   女王。   这两个词描绘出一个庄重而高尚的仪式,英国女王赐予那些有杰出贡献的英籍公民爵士称号,而对于外籍公民更多的是一份大英帝国皇室认可的殊荣。   伍世豪一脸诧异表情。   雷洛接过林跃手里的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你六月份去英国就是为了这件事?”   林跃点点头。   伍世豪皱着眉头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六月份的时候他去泰国见乃密,只知道林跃带着白晴、林汐两人去了伦敦,说是到那边旅游。   他搞不清楚这个上下里外通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结义兄弟凭什么能获得爵级司令勋章。   杨昊冷笑道:“你以为林大哥跟你们一样把那些黑钱拿来挥霍享乐吗?从1963年开始他就不断把钱转移到海外,在伦敦创办了一项助学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受到不公待遇的青年前往海外留学,这十年来上万华人因他受益。今年港府成立廉政公署,在英国招募了许多身世清白,有正义感的大学生,其中超过四成都是受到林大哥资助的人。如果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获得爵级司令勋章,谁有资格,雷洛?还是你?”   回想一下林跃十年走过的路,杨昊觉得只能用“传奇”这个词来形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林大哥送他去英国学法律前说的话——好好学习,认真锻炼,终有一天你会用自己的双手终结这段黑暗岁月,为港人带来廉政与清平。   十年后的今天,林跃的话应验了,在因为葛柏成功脱逃引发的抗议声浪中,港督麦里浩宣布成立廉政公署,但是不会从当前公务员体系抽调人手,而是在HK和英国境内招募有学历和正义感的青年,于是像杨昊这种受到黑警迫害,有志向改变HK现状的人获得了一展人生抱负的舞台。   雷洛吸了一口烟,把剩下半根递给伍世豪。   “林跃,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心改变HK警务系统贪腐体制的?”   林跃说道:“认真地回想一下,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吧。”   “十二年,你藏得够深,忍得够久。以黑钱为毒攻黑警的恶……我雷洛一生很少佩服别人,但是今天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佩服你。”雷洛有些自嘲地道:“所有人都以为薛基夫调你去反贪污部,是想砍断我的右手,直到今日我才明白,那本就是你们用来迷惑别人的烟幕弹,只有去了反贪污部,你才能够顺理成章地调查中英籍警员的贪腐问题,而亨特那个蠢货更是成为你手里的一把刀……”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道:“不,不只是亨特,我、颜童、蓝翔、韩淼……都是蠢货,大家以为你到反贪污部后的作为是帮我稳固地位,还说你才是警队里最贪的那个人,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爵级司令勋章,你应得的,还有这个廉政副专员,也是非你莫属。”   港督设立廉政公署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清除HK警务系统里的贪腐之风。   要问谁对警务人员收黑钱的事情最了解,谁手里掌握的贪污警官的罪证多,除了林督察还有别人吗?   伍世豪接过雷洛递过来的烟,放在嘴边停顿片刻,抬头看了一眼玫瑰还有她胸前的吊牌:“我说你是洛哥安排在我身边的钉子,洛哥说你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钉子……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大烂财接过那4000块钱开始,九龙城的小花就已经有了得主。”   玫瑰看着他说道:“对不起。”   伍世豪摇摇头,吸了一口烟:“不,不用说对不起,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   陪他袭击亨特,在猪油仔手里救下他的命,玫瑰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现在她怀了孩子,从今往后的角色应该是一个母亲。   林跃说道:“豪哥,我已经和伦敦那边谈妥,只要你愿意做污点证人,如实回答检察官的问题,刑期会减至15年,至于洛哥,港督已经答应将你的刑期缩短为6年。”   伍世豪用力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熄。   一个叱咤HK黑道十年的毒枭,刑期只有15年,很明显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雷洛看了一眼窗外的夜景:“忠和义,你分的很清楚啊。”   林跃知道雷洛是什么意思,作为价值观不同的三个人,事情发展到今天,他没有违逆自己做人的良心,背叛信仰,对于那两个人,也尽可能地为他们争取了宽待的机会。   抛开雷洛的6年监禁不说,按照电影剧情,伍世豪的刑期应为30年,1991年因为查出肝癌,港府决定放其提前出狱,两个星期后在医院病逝。现在是1974年,算上调查与宣判耗费的时间,伍世豪会在1990年刑满释放。   换句话说,他给伍世豪争取到近1年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法理上,起码问心无愧。   叮!   这时脑海传来一声轻响,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任务列表。   世界任务:做一个好人(离开电影世界以完成任务)。   支线任务:拯救玫瑰(离开电影世界以完成任务)。   特殊任务:升级全视之眼(进行中)。   林跃深吸一口气,眉眼间多了一丝喜色,现在世界任务完成,终于不用担心变成一个瘸子了。   三年,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我都已经当上老大了……   陈永仁,比一哈当卧底的时间,你就是个弟弟。   ……   三天后。   护士值班室。   金晓英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尝了一口感觉有点苦,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塑料罐,从里面舀了一勺白砂糖进去。   “那个叫大威的病人怎么样了?”   白晴没有回头,一边翻看护理记录一边说道:“已经度过危险期,刘医生说他随时可能醒来。”   “我记得你跟他认识吧。”金护士侧了侧身,望着白晴的背影说道:“胸口连中两枪还能活下来,这人的命真硬。”   白晴在页面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着她说道:“是人送来的及时,如果再晚个两三分钟……”   咚,咚,咚。   外面想起一阵敲门声,白晴喊了声:“进”。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护士走进来,先跟金晓英招了招手,完事一脸凝重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到白晴面前。 ###第一百零一章 廉政风暴   白晴看了她一眼,低头打量放在桌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妇产科检查报告,前面患者一栏写的名字是任小花,下面诊断内容是超声波检测结果显示妊娠囊轮廓清晰,形态饱满,探及胎芽,可见心管搏动,符合8周5天。   白晴回头看了一眼金晓英,又抬头看了一眼被他从实习护士一手带出来的王丽,把那份诊断报告团了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   王丽一脸不解地看着白晴,她许诺出三顿大餐才得到这份诊断报告,没想到她的好姐姐,如今的护士长,居然只是扫了一眼就当垃圾丢掉。   “晴姐,这个任小花……”   “小丽,如果你和最好的朋友同时喜欢上一个人,当有一天她因为失去希望走上一条绝路,你愿意跟她分享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帮她重获新生吗?”   王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定定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白晴继续说道:“你有理由自私,同样有理由豁达,自私还是豁达都由你来决定,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的选择。”   王丽不说话了,这是一个没有对错但是选哪一个心里都会不舒服的问题。   “你可能不知道吧。”白晴伸出他好看的手,轻轻覆在王丽的手背上:“我是一个私生女,我的父亲不会总是陪在母亲身边,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依然把我们照顾的很好。”   “晴姐,我明白了。”   虽然白晴说的很隐晦,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上面那句话里的深意。   “晴姐,你真是一个好人。”   白晴摇摇头,把办公桌上的护理记录整理好,站起来招呼两人道:“走吧,中午请你们吃潮州菜。”   金晓英回头看着她们说道:“是不是路口那家店?”   白晴点点头。   “等我换身正式点的衣服。”金晓英说完手忙脚乱地去翻储物柜里的衣服,想要找出一件能衬托自己气质的外套。   王丽很是不解:“吃个便饭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白晴附耳过去:“那家店的老板是她喜欢的类型。”   王丽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一句饥渴的女人,完事看到白晴瞪她的目光,悻悻地笑了笑。   ……   颜童、肥仔超死亡。   陈志超、韩淼、蓝翔、雷洛、伍世豪被捕,玫瑰以卧底调查员的身份洗清罪名,自此围绕四大探长和贩毒集团构筑的罪恶帝国分崩离析。   以林跃为主导,在警务处处长薛基夫的配合下,HK警务系统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扫荡以清除那些害群之马,HK市民称之为廉政风暴。   逃亡西班牙的葛柏最终被引渡回HK,法院判决贪污罪名成立,等待葛柏的将是长达十年的监禁期。   现实里这位总警司关了四年,主要是因为很大一部分受贿所得被他通过金融手段洗到了国外,廉政公署只拿到他贪污几百万港币的证据,现在由林跃主导调查工作,结果自然有很大不同。   亨特判了三十年,因为除去贪污这一项,还有强暴华人少女、走私货物、帮助贩毒、栽赃构陷无辜市民等罪行,数罪并发决定执行三十年监禁,也就是说他基本上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因为周雪儿退还了周爵士在职时贪污的大部分赃款,林跃和姬达爵士一番磋商后,考虑到他年事已高,还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决定对他免予起诉。   伍世豪因贩毒罪被判监禁20年,不过念及调查过程中有立功情节,港府决定减除6年刑期,最后获刑14年。   大威被判了8年,猪油仔作为雷洛的收租人被判4年监禁,陈志超、韩淼、蓝翔等人在财产充公的情况下各有判罚。   这场廉政风暴持续了两年之久,警务系统中层官员被抓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前几年扩充过警力,恐怕维持系统运转都是问题。   港督麦里浩非常满意廉政公署成立后做出的成绩,隐忍多年的HK市民也是群情高涨,要求姬达爵士和林跃对整个官僚系统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1977年上半年,林跃隐晦地向港督表达了减弱打击力度的建议,因为再动就是探员、警员级别的基层警务人员了,长久以来的零容忍已经让那些人情绪高度紧张,真要做到水至清则无鱼的程度,恐怕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港督与身边幕僚商议后,没有采纳林跃的建议。   10月,1万多名警察联名向警务处长控诉他们对廉政公署的不满,表示港府如不制止此事,他们将集体罢工。警务处长薛基夫会同林跃再次找到港督麦里浩道明看法,不想薛基夫遭到严厉斥责,至于林跃……麦里浩碍于女王颜面没敢放肆。   10月末,数千名警察游行抗议廉政公署的“斩草除根”方案,近百名警察冲进廉政公署毁物伤人,其他警察纷纷效仿。   如果纵容警队,将导致新生的廉政公署功亏一篑,甚至失去民众支持,如果坚定支持廉政公署彻查警队,则会引起基层警员激烈反抗,无法维持社会秩序,港督麦里浩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林跃、姬达爵士、薛基夫会同三司长官,向港督建议颁布特赦令,停止追究基层警员在1977年1月1日前所犯下的一切腐败行为,但案情特别严重或者逮捕令已经发出的除外,这一折中方案让绝大多数闹事警察得以解脱,缓解了越来越尖锐的社会矛盾。   12月,圣诞节前夕,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白金汉宫召见了林跃,为他颁发迟到了3年的爵级司令勋章,以表彰他为扫除警队腐败,维护HK治安所作出的不懈努力。   …… ###第一百零二章 忠义双全   1979年春。   荷花盛开,阳光温热。   壁屋监狱外面的林荫下,林跃没有接陈斌递来的香烟。   “怎么,真戒了?”   他苦着脸点点头。   “当年晴姐生小汐的时候也没见你戒烟,现在一个小猫儿就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这还是当年那个威风八面的林督察吗?”   小猫儿是玫瑰给他生的女儿的乳名,因为小时候邻居养的三花猫一叫她就会发出咯咯的笑声,于是给她起了这个乳名。   阿新拍拍陈斌的肩膀:“别取笑跃哥了,小猫儿有小儿哮喘,闻不得烟味,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医生说长大一些就好了。”林跃摘了一片树叶下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有股淡淡的草木芬芳。   “跃哥,我有一个问题在心里憋很久了,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林跃抬头看着阿新说道:“什么问题。”   “你当初劝说斌哥不要去争观塘区探长的位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初薛基夫下令扩充警力,只要林跃帮陈斌说话,弄一个探长当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劝说陈斌放弃去观塘区做探长的想法,幺鸡等人很不理解,直至1974年廉政公署成立,HK掀起一场廉政风暴,全部探长和绝大多数警长都被请去廉政公署喝茶,陈斌、幺鸡四人无不暗自庆幸没有上车,到1977年港督颁发特赦令,宣布不再追究警务人员在1977年1月1日前犯下的腐败行为,几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里。   回想一下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林跃像是能够未卜先知。   林跃瞟了他一眼:“你们是情节不严重,如果像那些警长探长一样贪得无厌,照样送你们进去吃牢饭。”   “我们收的黑钱哪一笔没经你的手。”阿新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话呀。”阿新一本正经地扯谎。   “仔哥来了。”   陈斌打断两人说话。   林跃循声望去,只见坡路下方驶来一辆灰色面包车,在距离几人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住,猪油仔推开车门从上面下来。   “跃哥,陈斌,阿新,你们来的真早。”   阿新围着猪油仔上上下下打量一阵:“瘦了,确实瘦了。”   林跃笑着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跃哥的福,廉政公署那帮调查员天天去我那里消费,只做他们的生意我都衣食无忧了。”   猪油仔作为雷洛的收租人被判4年监禁,因为服刑期间表现不错减为3年,去年初夏就刑满释放回归社会,完事靠着林跃等人的资助在油麻地的菜市场开了一家猪肉铺,生意做的有声有色。   林跃想起以前两人关于“猪油仔”这个外号的谈话:“你这也算子承父业了。”   猪油仔说道:“谢谢你,跃哥。”   他是很诚恳地在道谢,当初如果不是幺鸡给他送去金属护板,颜童早就一枪把他打死了,在九龙城寨旧楼天台,他为了维护雷洛朝林跃开了一枪,事后林跃并没有怪罪他,刑期结束后还帮他在油麻地开店,这份恩情别说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报不完。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忘记洛哥连任总华探长的时候咱们俩在阳台的对话了?”   猪油仔仔细想了想,当时他说干这一行的人,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林跃问他的后路的是什么,他笑着说了一句跃哥你咯。   没想到多年以后林跃真的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不,应该说他给身边每一个人都留了一条后路。   “快看,门开了,门开了。”陈斌指着监狱大门说道。   一名狱警走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的几个人敬了个礼,完事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雷洛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头上添了些许白发。   “洛哥。”猪油仔远远地打招呼。   林跃带着陈斌和阿新走过去:“洛哥,恭喜你出狱。”   雷洛怔怔地看了他一阵,伸出右手去跟他的手握在一起:“谢谢你来接我。”   “洛哥,洛哥,跨火盆,除晦气呀。”   这时猪油仔从面包车里端出一个白瓷盆,放到雷洛面前,又把一卷纸放进去用火机点燃。   “就你事多。”雷洛笑着迈过火盆,在陈斌的招呼下往停车区走去。   猪油仔不知道想起什么:“咦,不对呀。”   阿新说道:“什么不对。”   “为什么没有记者?五亿探长刑满出狱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报道?”   “是跃哥知道洛哥喜欢清净,提前知会报社的人别来烦他们。”   “哦,这样呀。”   雷洛一边往前走一边问林跃:“雪儿呢?”   “加拿大那边天气不好,阿嫂来电话说航班延误,预计傍晚时分抵达HK,我已经叫幺鸡和龅牙黄去机场接了。”   “你还是那么能干,什么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雷洛走到车门前面停了下来:“要不要去看下阿豪?”   “好啊。”林跃吩咐前面开车的陈斌:“去赤柱监狱。”   “洛哥。”   “嗯?”   “你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我也曾像你一样心怀正义,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想法变了,现在看到你活成我年轻时憧憬的模样,真的很欣慰。”他接过阿新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用四年监禁换来一个不必流落异乡的结果,值了。”   法院判处雷洛六年监禁,本来刑期到1981年末才结束,后来因为雪儿主动归还了大部分赃款,雷洛的刑期减至4年,于今年春季出狱。   林跃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   “美都餐室的菠萝油。”   ……   1980年元旦。   嘭~   嘭~   嘭~   绚丽的焰火在维多利亚湾上空不断绽放,新年钟声响彻港岛内外,街道上灯火璀璨,霓虹招摇,到处都是庆祝新年到来的游人。   雷洛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茶几那边的毯子上坐着玩彩泥的小猫儿,林汐站在镜子前面比试雪儿给她从多伦多带回来的新衣服,安仔在她身后飙着英语。   客厅的门铃响了,白晴过去打开门,猪油仔拎着一大块腊肉祝贺新年快乐,后面墙头草怀里抱着青菜与海鲜,右边幺鸡拎着两瓶红酒,陈斌幸灾乐祸地说阿新的儿子下午踢足球崴了脚,当老爸的在家照顾孩子,晚上没口服了,龅牙黄在后面举着对联笑的像个谐星。   厨房里,玫瑰把泡发的海参拿到水槽里冲洗,雪儿舀了一勺汤含进嘴里尝咸淡。   林跃推开书房的门,拿着一封来自马来西亚槟城的信走到二楼阳台,望着热闹的夜空微笑。   这时脑海里响起清脆的计数声,10,9,8,7…… ###第一百零三章 连狗都不放过   白光一闪,强烈的晕眩感如潮水袭来。   意识慢慢回归的过程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宿主已由《追龙》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乱世枭雄】   世界任务:做一个好人(完成)。   支线任务:拯救玫瑰(完成)。   特殊任务:收黑钱以升级全视之眼(当前科技点数42257)   目标完成度:完美(忠义双全)。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世界任务奖励:一,升级随身空间容量;二,大英帝国爵级司令勋章一枚;请选择其中一项。   支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潜行LV1】(说明:处于潜行状态下,小步移动不会发出声音,脱离潜行运动时进行攻击可发动会心一击。)   特殊任务奖励:请佩戴全视之眼自主选择升级项目(说明:系统科技点数可叠加,不会因为切换世界清空。)   世界任务奖励二选一?   随身空间容量和大英帝国爵级司令勋章,后者是他在《追龙》世界所获成就,带到现实世界就是一个装饰品,就算他有心卖了换钱,也不见得有人收。   “我选择升级随身空间。”   世界任务奖励发放中……   叮!   世界任务奖励发放完毕,获得【40cmX13cmX25cm随身空间】。   40cmX13cmX25cm随身空间是一个什么概念?   林跃仔细想了想,也就是一个书包那么大。   他在《追龙》电影世界没怎么使用随身空间,主要是因为容量太小,往里面塞把手枪就差不多了,现在扩容至一个书包大小,能放的东西就多了。   “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随身空间容量升级中……   叮!   随身空间容量升级完毕,获得【70cmX29cmX26cm随身空间】。   林跃快哭了,不带这么玩人的。   不过这样也好,随身携带的东西多了,搞不好会在什么时候救自己一命。   确认完毕任务奖励,他下拉系统界面至技能栏。   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1】。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1】。   【潜行LV1】。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0,这次系统没有奖励技能强化点。   他继续下拉系统界面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7。   力量17。   敏捷6。   智力7。   精神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5。   普通难度任务完成后给3属性点,看来困难难度任务完成后给4属性点,多出来的1点应该是来自拯救玫瑰的支线任务。   现在卯足劲儿的一拳还打不死人,顶多把普通人干倒在地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他在力量后面的“+”号点了两下,直至无法再加,看着剩下的3属性点陷入沉思。   这玩意儿跟全视之眼的科技点一样可以累加,以当前力量水平应该可以打出100公斤了吧,对付一般人足够用了,剩下的3点不如等待新任务下发后进行针对性升级。   话说回来,之前想的都是怎么在电影世界活下去,本着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的想法一直主加力量,对于其他属性还没有深入了解。   他试着说了一句:“系统,介绍一下各项属性对人体的影响。”   属性栏体质项后面出现一个括号(说明:体质影响人物运动耐久,恢复力,元素抵抗力以及力量、敏捷上限。)   力量(说明:力量影响人物徒手打击力,爆发力,负重能力。)   敏捷(说明:敏捷影响人物四肢协调力,爆发力,平衡以及闪避危险的能力。)   智力(说明:智力影响人物学习速度,逻辑思维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精神(说明:精神可以影响人物脑力、专注力、感知力。)   智力……   林跃觉得自己的智力到现在为止还够用,暂时不必加,等身体素质足够强大了,或是遇到武侠、奇幻这类需要很高悟性加速修炼的影视世界再加比较好。   体质和力量自不必说,精神和敏捷应该视情况加一些了。   汪~   汪汪~   狗的吠叫由远及近,林跃摇了摇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环境。   房间里亮着灯,光芒有些刺眼。   巴拉巴拉巴拉……   突突突……呜……   机车族又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快速路上撒野,对面住宅楼只有两三户开着灯,远方夜色正浓。   他偏头看看床头柜,电子钟显示当前时间凌晨1:08。   咕~咕~咕~   林跃刚从床上坐起来,五脏庙便举起抗议的旗帜。   记得接受任务前才吃了一盒饼干呀,怎么又饿了,除非打车去市中心,这个点外面基本上很难找到吃的了。   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吧。   林跃刚要从床上下来,那边八顿像阵风一样跑到面前,毛绒绒的尾巴一摇一晃,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咦~   他盯着秋田犬的眼越眯越紧。   那狗的尾巴摇晃速度变慢,踩着小碎步往后面撤,经过几天的相处,它对这个狡猾的人类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这个眼神!这个笑容!有危险……   “八顿,过来。乖狗狗,过来呀。”   八顿瞪着一对狗眼就是不过去。   傻瓜才过去呢!八顿大爷可不是那些记吃不记打的蠢货宠物狗。   “乖孩子,你过来一哈,就帮我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忙,完事带你去吃牛扒,好不好?”   我就不过……啥,牛扒?   八顿换了一副讨好模样,小腿儿三步一颠,尾巴两步一摇地跑过去。   “这就对了嘛。”林跃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心里默念一句“收”。   没有任何声息,不见丝毫异样,八顿直接消失了。   “能装下了,终于能装下了。”林跃由床上起来,笑得十分得意,别人自然是看不到八顿的,但是作为随身空间主人的他,可以清楚看到那狗夹在70cmX29cmX26cm的空间里,瞪眼睛吐舌头,一副屎都要被挤出来的可怜相。   “放。”   林跃念咒似得往地面一指,猛听一声哀鸣,八顿四仰八叉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副挫样像被谁强暴了一样。 ###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不是失恋了   随身空间能够装下八顿,意味着今后再进电影世界可以把它一道带过去。   【动物之友LV2】在《追龙》的世界里帮了他很大的忙,流浪狗尚且如此,要是换成智商更高的八顿,效果必然更好。   咕~   林跃的五脏庙又在抗议。   那狗像被戳到G点,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起身往外面走去,八顿在后面兴冲冲地摇着尾巴。   然而它的主人没有开门,翻了翻厨房的冰箱,拿了两根火腿肠回到卧室,牙齿咬住外皮往下一扯,剥开一截放进嘴里咀嚼。   八顿走过去,歪着头看他。   林跃把剩下的一半火腿肠递到它嘴边。   八顿抬了抬前腿,没有去吃。   “我说带你去吃,但没说什么时候去呀,大半夜的哪家西餐厅会营业?”   八顿:???   你还是不是人?怎么连狗都骗!   “不吃啊?”林跃把剩下的火腿肠吃完又拆开第二根,掰了一截给它:“还不吃?”   八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小步走过去,鼻子在火腿肠前面嗅了嗅,小口含住,仰头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   林跃吃了一根半火腿肠,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于是关了台灯,合眼躺在床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   手臂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感觉身边空荡荡的,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扫了一眼房间布局,不由得摇摇头。   这里不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香港,身边也没有白晴和玫瑰。   就在他准备躺回去继续睡觉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没过床沿,微光勾勒出一道厚重的轮廓。   “上来吧。”林跃拍拍空着的地方。   八顿后腿一蹬,窜到他的身边趴下,林跃揉揉它的头,躺回去继续睡觉。   或许身体过于疲惫,即使脑海不断闪现雷洛、玫瑰、白晴、林汐、小猫儿、猪油仔等人的脸,还有抱着七夏喊他早点回家的巩新,依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上午十时才被楼道里孩子打闹的声音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进洗手间冲了个温水澡。   刷牙洗脸剃胡须,单身男人日常三连结束,带着八顿去楼下吃了一碗土豆粉和半个煎饼,完事前往尚武拳击馆。   经历过《非诚勿扰》世界的历练,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必须让这边的生活充实起来,不然就会胡思乱想,陷入对玫瑰白晴等人的思念里无法自拔。   林跃不是没有想过喝下忘情水一解离愁,但是仔细想想回忆里那些美好瞬间,而且巩新玫瑰白晴不是张茜那样的渣女,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一宠物医院不忙,于是把全部精力用在练习拳击这项事业,因为上一周的表现,常来拳馆的会员都知道柳教练手底下有一位拼命三郎,训练区的沙袋好像跟他有杀父夺妻之仇似的,那股子凶狠劲儿看得人咂舌。   傍晚时分,身上纹龙画鬼的光头佬带着一位小弟由外面大摇大摆走进会馆,听到B区不绝于耳的打击声往那边瞄了一眼,气势登时矮了一截,脸上的凶横气也收敛起来。   这才多长时间,有半月吗?   那小子的拳法已经练得有模有样,更为关键的是,就他打在沙袋上的力道,整个会馆除去接受过抗击打训练的老人和教练,没几个人捱得住。   周琳看见光头的反应微微一笑,由柜台后面出来,拿着一瓶宝矿力水特走到林跃身边:“林跃,你已经打了半个小时了,歇一会儿吧。”   呼~   林跃收回拳势,活动一下四肢,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这才道声谢谢,由周琳手里接过矿泉水瓶拧开灌了一口。   像是察觉口感有异,他扭转标签页看了一眼:“哟,我在你这儿待遇见长呀,一开始康师傅,完了娃哈哈,现在越过百岁山恒大冰泉升级到宝矿力水特,说吧,是不是日久生情,对我有意思啊。”   “哪个跟你日久生情哟!”周琳气得直跺脚,这个林跃来到会馆没别的事,要么闷头练拳,要么三句话两句骚,以前光头佬那些人还敢给他脸色看,自从这家伙给了黄勋一个难堪,就再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我是怕你训练过度累死在这里给拳馆惹麻烦。”   “啧,啧,啧,小妞儿嘴巴挺损呀。”   “哼,跟你学的。”   林跃又喝了一口水,拿着毛巾往更衣室走,一边挥了挥手臂:“明天见。”   上回完成《非诚勿扰》的任务,足足过去一周才接到新任务,这次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苏晗那边人多的话就去宠物医院帮忙,人少就来尚武拳击馆训练,练到汗流浃背正好冲个温水澡回家困觉。   “哎,你等等。”   林跃顿住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周琳看看左右,小碎步靠过去:“林跃,你……是不是失恋了?”   呃。   小妞儿心思挺重。   “没有,没有,真没有。”   周琳说道:“没有才怪,像你那么疯狂练拳的人,要么是为拳赛做准备的选手,要么就是受了什么刺激想用它来分散注意力。”   林跃愕然:“你挺有经验呀。”   周琳白了他一眼:“我好歹在这儿当了两年前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说完这句话走到门口,由柜台里面拿过红色手提包,取出一张KTV代金券递过去:“跟朋友去喝点酒唱唱歌发泄一下吧,别一直维持高强度训练,伤身体。”   林跃在心里感慨一句【师奶杀手】真的是泡妞神技,接过那张KTV代金券揣进兜里:“过了这段时间我请你吃饭。”   “好。”她很痛快地答应一声,转身往柜台走去。   林跃注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言不由衷,但是没有往心里去,拿着毛巾到浴房冲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离开尚武拳击馆。   他吃过晚饭散步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名叫天籁谷的KTV,看着灯箱上的霓虹字猛地想起周琳给的代金券,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这里。   周琳就在尚武拳击馆附近居住,平时K歌的地方不可能离家太远,散步回家途中撞见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在门前犹豫一阵,林跃走进KTV点了几瓶雪花啤酒,要了一个小包。   他认为周琳说得对,郁闷时嚎两嗓子发泄一下有助于调节心情,然而进了包厢就后悔了,散碎的光斑在地板旋转,大屏幕的光照亮前方茶几和沙发,点歌台前面的摇麦孤零零站着,跟他相映成双。   我特么吃错药了一个人来KTV唱歌。 ###第一百零五章 狗男女   就算只是来发泄也得有气氛不是?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唱歌,那不是越喝越闷,越唱越不爽?   林跃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翻了翻,发现根本找不到陪喝陪唱的人。   王珩上次说公司事情多,等空闲下来会给他打电话,合租老哥谭晓光前天在微信留言说还得在外面呆一周左右,要他帮忙把水电费交上,要说以往工作中认识的人……跑龙套这份职业人员流动性很大,一般情况下交不到真朋友。   所以,来江海市一年多,钱没得,女朋友没得,连朋友都没交几个。大城市看似繁华,但是对于外乡人来讲,那些繁华根本不属于自己,周围的世界越喧嚣越寂寞,越热闹越孤独。   拿着手机划了划,他给苏晗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今天心情不好,我现在四马路的天籁谷KTV325号包厢,你有空吗?来陪我唱几首歌吧。”   才按下发送键外面就响起敲门声,服务员端着果盘和花生爆米花进来放到茶几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好像有点冒昧啊……   这时林跃才反应过来,有点后悔给苏晗发了那样的信息,俩人又没深交到绝对信任的程度,大晚上叫人家来KTV陪你唱歌,是个智力在线的女人都会多心。   完球,已经无法撤回。   看到微信好半天没动静,他犹豫着要不要以发错对象为借口糊弄过去,这时手机画面一闪,显示有电话接入。   是王珩打来的。   他愣了片刻,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林跃,你现在干嘛呢?要不要出来玩?”   “你公司的事情忙完了?”   “忙了快一周了,今天请了一天假放松一下。”   “我现在四马路的天籁谷KTV325号包厢,今天心情不太好,你要没意见就过来陪我喝两杯。”   那边停顿一下后传来一个“好”字。   林跃挂断电话,看着微信输入框里的字符摇了摇头,挨个删除后把手机丢到一边,心里想着随它去吧。   服务员离开的时候起开三瓶啤酒,他拿过一瓶喝了几口,过去点歌台选了首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握着摇麦大声吼起来。   ……   一曲歌罢,拿起茶几上的雪花啤酒喝了一口,准备去点第二首的时候,他注意到手机屏幕亮了,微信显示有未读消息。   放下酒瓶,走到沙发边解锁手机。   消息是苏晗发来的。   “抱歉,刚才在打扫房间,没有看到你的消息。还在吗?我这就过去。”   她是一番天人交战后决定过来还是真的忙到没时间看手机,林跃不知道,本着多一个人热闹的想法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嗯,我等你。”   完事继续前面点歌台找旋律轻快的乐曲。   十几分钟后,外面响起啪啪啪的拍门声,林跃走过去拉开房门往外一瞧。   王珩到了,但不是他一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人,个子只比王珩矮一点,咖啡色波浪长发搭配一件橙红色长款修身毛线衣,胸前的LOG有两只黑猫,下身黑丝裤袜高跟鞋,鲜艳的红唇搭配挽起一截的白皙手臂以及镶钻的手表,看起来很有范儿。   张茜?   她怎么跟着来了。   不只她跟着来了,看到最后面的那个人林跃大吃一惊。   这不是上次自己在偶遇极光音乐酒吧看到的那位型男吗?当时俩人坐在卡座上一副郎情妾意旁若无人的样子,他本想把偷拍的照片给王珩,因为考虑到这么做有害无益就没有动手。   搞什么鬼?   咋一周没见这仨人玩一块儿去了?   王珩察觉到他的异样,将身后两人让进房间后赶紧作介绍。   “张茜,你见过的。这位是她在龙江市的表弟徐猛,今年刚毕业,准备来江海市这边工作。”   表弟?   谁家表弟大晚上含情脉脉捏着表姐的手谈笑风生的?   “林跃,你一个人唱K啊?”张茜说着话走进包厢,把挎在手腕上的包放到不碍事的地方。   “你好。”徐猛伸出右手。   林跃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跟他握了握手。   “你给我出来。”   看那两个人进去,林跃把王珩叫到门外:“什么情况?”   “哦,张茜昨天打电话说她表弟来了这边,问我有没时间出来玩,正好加了几天班有点累,就跟公司领导请了一天假期带俩人到处转转,我们逛完迪士尼又去了外滩,晚饭后张茜提议去酒吧坐坐,我就想喊你一起去,人多热闹嘛……”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林跃也知道。   “那个叫徐猛的是张茜表弟?”   王珩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啊,她还能骗我不成。”   还能骗你不成?   林跃心说兄DEI,我要是你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TMD一对狗男女,勾搭成奸也就算了,毕竟是王珩一厢情愿死缠烂打,关键是把他当免费导游和提款机是几个意思。   草,当别人傻还是蠢,又或者上辈子欠你们的?这不是糟践人吗。   林跃的肺都快气炸了。   “她给你打电话就请假,老子喊你喝酒就加班,重色轻友是不是?”   王珩给他说的一脸惭愧:“林跃,我这不是加了好几天班,想要放松一下嘛。”   “那就不说请假的事,她喊你接待她表弟你就接待她表弟啊?给点阳光就灿烂,忘记那天她怎么挖苦你的?”   王珩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给她家人留个好印象吗?对我和张茜的婚后生活会有帮助。”   得,别人都滚了快一周床单了,他还在这为八字都没一撇的婚后生活“未雨绸缪”。   “今天花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多少钱。”   “杂七杂八加上给张茜买化妆品的钱有3000多吧。”   林跃:“……”   首先得想办法给王珩灌一杯忘情水,然后,是时候让他把练了两天拳的成绩发挥一下了。   可这货是个怂包,用什么给他壮胆呢?   酒!   ……   林跃和王珩对话的时候,包厢里的张茜和徐猛也在窃窃私语。   “那个林跃,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来呀。”   “他呀,就那样,平时小气吧啦,抠门的很。”张茜往嘴里塞了两粒爆米花:“小地方来的人都这样,没车没房没女朋友,生活能过好就怪了,年初要不是王珩托人给他找了个跑龙套的活,怕是早就回乡啃老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你们是真的狗   徐猛把头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我也是小地方来的,是不是也很抠门?”   张茜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你呀,很大方。”   “有多大方。”   她瞄了他一眼:“你说呢?”   “比你那位高中同学还大方吗?”   张茜温声软语道:“你们……不一样的啦。”   擦!   房门打开,林跃和王珩由外面走进来,两人赶紧恢复刚才保持距离的样子。   “你们俩……刚才干什么去了?”   林跃默不作声,王珩赶紧赔笑道:“哦,我们刚才到前台点酒去了。”   张茜说道:“它这里的卤味不错,你点了没有?”   “你喜欢吃?”   “嗯。”   “那我去给你要。”   林跃拽了王珩一把:“不用费事,服务员过来送酒的时候再点好了。”   “也对,也对。”王珩拉着他坐下来,拿起一瓶啤酒说道:“来吧,先走一个。”   林跃看了看面前的啤酒瓶,直到王珩碰碰他的胳膊才勉为其难握住瓶身过去跟他们碰了一下,往嘴里猛灌几口。   他尽量压抑心头不满,同对面二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要不是为了王珩那个懦弱鬼原谅侠能“手刃”淫妇,早特么掀桌子了。   “张茜,你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王珩放下啤酒瓶走到点歌台前面坐下,看着张茜笑盈盈说道。   “唔,张震岳的《爱我别走》,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还有周笔畅《最美的期待》……”   “好。”王珩如奉圣旨一般回过头去,输入拼音进行检索。   另一边,徐猛望林跃说道:“跃哥,听说你是做演员的?”   林跃微微皱眉,瞥了旁边坐的张茜一眼,心说这个八婆:“什么做演员的,就在影视城跑过几天龙套。”   “徐猛,我记得你在中戏读的是编导专业吧。”   “对,茜姐,是编导专业。”   “那以后你可得多帮帮林跃,我觉得以他的条件,跑龙套太屈才了。”   “表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自家事,什么帮不帮的。”徐猛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找个好一点的剧组积累经验,这事还得劳烦珩哥帮忙。”   王珩的父亲有一个好朋友在影片发行公司做高管,手里握有不少资源,林跃上半年在影视城跑龙套就是王珩给那位郝伯伯打了电话,完事给安排了一个靠谱的群头,每次有戏都会通知他一声。   狗男女现在拿跑龙套说事,看起来是在恭维他套近乎,实际上呢,这是在挤兑人呢。   中戏毕业,学的是编导,人家是要进导演组的,前途无量。   他呢?就是一天装八回死人的群演,没关系没人脉,混几年撑死走个特约。   关键踩自己就踩自己吧,还想让王珩找关系帮徐猛进好剧组。   特么的睡着别人喜欢的女人还要别人请吃请喝请玩,完事还帮忙找工作,你们是真得狗,不服不行!   徐猛想搭王珩这条线去好剧组,王珩想把张茜娶回家里,而张茜……似乎是要上徐猛的车去影视圈镀金,然后顺利嫁入豪门?   卧槽,行啊你们,老子真是低估人性的黑暗了。   林跃暗骂张茜心机婊的当口,王珩听到他们的谈话,回头微笑说道:“没问题,等我忙过这两天就去郝伯伯那里一趟,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谢谢珩哥。”徐猛满脸真诚说着谢谢,完事举起酒瓶:“来,跃哥,我敬你一杯。”   “敬酒是吧,来,干了。”   林跃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完事咕嘟咕嘟对瓶吹个精光,虽然本身就是小瓶水啤,酒精度不高,但是俩人才见面就对瓶吹,徐猛还真有点小懵。   “瞧。”   林跃吹完一瓶往下控了控,里面干净的很。   徐猛看看张茜,又看看林跃,只能端起酒瓶跟着往肚里灌。   今天不喝死你我“林”字倒着写。   他有【钢铁膀胱LV1】,比憋尿徐猛肯定不行,酒量方面嘛,好歹体质加到了7,应该属于强壮级别了吧,喝不过老酒鬼还喝不过小年轻吗?逼急眼把剩余3点属性全按体质上。   咔~   咔~   一瓶吹完林跃不带停的,又起开两瓶啤酒,一瓶放徐猛面前,一瓶放自己面前。   “徐猛兄弟,来,这次我敬你,干!”   “跃哥……”   徐猛的脸有点白,他不是不能喝酒,毕业那天和舍友干了三箱进去,平均一人六七瓶的量,关键是林跃喝得太快,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林跃把空瓶放回茶几:“我已经干了,看你的了。”   徐猛没办法,只能拿起啤酒瓶对嘴吹。   他这还没喝完,那边林跃又开了两瓶,扭脸看向张茜:“一起吧。”   张茜瞥了王珩一眼,脸色有点不好看,似乎是怪他三首歌选了半天还没完事。   “你们喝吧,啤酒我喝不习惯。”   她话音才落,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服务生拎着一个篮子走进包厢,把一瓶轩尼诗名仕,两瓶江小白,大罐绿茶和几听可乐放到桌上。   “知道你喝不惯啤酒,王珩给你点了白兰地。”   林跃告诉服务生打开轩尼诗名仕,混着绿茶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我们喝啤的,你喝洋的。”   张茜阴着脸端起酒杯,她算看出来了,林跃是故意灌他们酒呢。   “张茜,歌点好了。”   便在这时,王珩总算完成了心上人交代的任务走过来,看到张茜面前满满一杯酒皱了皱眉:“林跃,你怎么给她倒这么多?”   张茜端起杯子放到王珩手里:“你替我喝吧,我去唱歌了。”说完还用挑衅的目光瞪了林跃一眼。   “好。”王珩冲她点点头,笑得很温柔。   贱人!   贱货!   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林跃给他气个半死,寒着脸把一瓶江小白推到徐猛跟前:“来杯白的冲冲吧。”   徐猛:“……”   别人都是喝完白的来瓶啤的冲冲,到他这喝完啤的来杯白的冲冲。   ???   “跃哥,我酒量不行,真不行。”   林跃指指手举酒杯一脸迷茫的王珩:“看见没,那不是你未来的姐夫吗,做表弟的该不该敬一杯?” ###第一百零七章 原形毕露   徐猛没办法,看看杯子里的白酒,回手拿起旁边放的啤酒。   林跃说道:“喝啤酒得干了。”   王珩扯了他一把,他踩了王珩一脚。   那边徐猛咕咚咕咚又灌下一瓶,王珩喝了一半。   “来,好事成双。”林跃拍拍徐猛的肩膀:“不是还要你珩哥帮忙找剧组吗,口头道谢太虚了,哎,还是得喝酒,道不完的感激说不败的谢谢都在里面了。”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徐猛作为求人办事的一方自然不好推辞,眼往茶几上一瞅,发现啤酒都喝没了。   “啤的没了,喝白的吧。”   小瓶江小白100ML,KTV的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多,他特仗义地说道:“半杯就好,喝太快对身体不好。”   徐猛快哭了,哥们儿,你也知道喝快酒对身体不好呀。   咕嘟,咕嘟。   两大口喝下一半,徐猛辣得直吧唧嘴,赶紧剥了两粒花生米吃掉,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喝完一杯,还有一杯,喝完第二杯,还有第三杯。”他把另一瓶江小白拧开,给王珩倒了大半杯,剩下的一股脑给了徐猛:“酒敬三杯才是圆满。”   徐猛看看杯子里的酒,又看看笑嘻嘻的林跃,他现在已经有点晕了,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摇晃。   王珩看着杯子里的酒有点懵,刚才是轩尼诗兑绿茶,酒劲儿不大,现在可是白酒,瞧分量起码有一两多。   “喝啊,喝完换啤的。”   徐猛酒劲儿上头,牙一咬心一横,把纸杯里的白酒喝了个干净。   王珩看未来的表弟喝了,没办法,只能奉陪到底。   “好。”   林跃在旁边拍手叫好。   刚开始包厢里就他一人,只点了几瓶啤酒,后面王珩带着张茜与徐猛过来,四个人肯定不够喝,去前面的时候他没点啤酒,要的是白酒和白兰地。   要问为什么,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啤酒和白酒混着喝容易醉。   徐猛打了个酒嗝,脸红的像猴屁股。   “林跃!”   张茜拿着话筒走过来,一脸怒容:“看你把徐猛灌成什么样了。”   林跃不由冷笑,这个野男人跟你腻歪了几天就心疼成这样,王珩追了你七八年也没见你嘘寒问暖过。   “那就让他歇歇。”林跃倒了两个半杯白兰地,一杯给王珩一杯给自己:“来,咱们俩喝。”   “林跃,你今天是怎么了?”王珩想起他说心情不好的事情:“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林跃心说我失恋不失恋不重要,重要的你今天会失恋。   他把纸杯递到王珩嘴边:“是兄弟就干了它。”   王珩二话没说,把杯子里的酒全灌进肚子里。   “你是好兄弟。”   林跃想起以前王珩因张茜的疏远郁郁寡欢找他喝酒的场景,每次他这边五分醉不到,那边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林跃,你失恋了?”张茜说道:“是那个陈婷婷吗?”   林跃看着王珩皱了皱眉,心说真是个大嘴巴,怎么什么事都给张茜讲。陈婷婷是他跑龙套时认识的女孩儿,俩人处了一个月就因为三观不和分手了,这事他只对王珩讲过。   他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张茜十分不爽,因为自始至终林跃对她都很冷淡。   王珩是半个富二代吧,对她言听计从鞍前马后,徐猛是中戏的优等生小鲜肉,还不是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是谁给了那个死跑龙套的自信,跟她这儿摆一副臭脸。   “来大城市的小姑娘有几个不想留下来,你一没房二没车三没存款四没正经职业,谁愿意做你朋友,哪个女人会跟你结婚。”   林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说得对,符合当前社会主流女性的价值观,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在《非诚勿扰》的世界生活10年,在《追龙》的世界生活20年,什么风浪没有经过,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犯得着跟一个削尖脑袋往豪门钻的女人争论对错吗?   啪~啪~啪~   外面响起拍门声。   “应该是服务员送酒来了。”王珩过去拉开房门,看到外面的人愣住了。   不是服务员,那人穿了一件带卡通LOG的白色卫衣,下身是黑色铅笔裤与白色旅游鞋,头上带一顶灰色棒球帽,中间是蒙住嘴巴和鼻子的黑色面罩。   “这位……姑娘,你找谁?”   她伸出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手摘下蒙住口鼻的面罩,露出后面清秀的脸孔,没有纹眉,没有涂口红,也没有拍粉底,一眼望去谈不上惊艳,可是让人看着很舒服。   “这里是325包厢吧,我找林跃。”苏晗抬头看了一眼门牌,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王珩拍拍自己火热的脸,往旁边让开一点:“林跃,有位姑娘找你。”   “咦,你来了。”林跃起身迎过去:“不好意思,你回完我的信息没多久哥们儿就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干嘛,我寻思人多热闹一点,也喊了他们过来,你不介意吧。”   苏晗笑着摇了摇头:“不介意。”   “这是王珩,我的好朋友;她是张茜,王珩的高中同学,那边是张茜的表弟徐猛。”介绍完包厢里的人他又介绍苏晗:“她叫苏晗,是枫林路爱心宠物医院的医生。”   “嗨。”王珩笑着打招呼,苏晗微笑着说了一句“你好。”   “你跟林跃……”   “哦,我们就是……”苏晗看了林跃一眼:“普通朋友。”   王珩笑的很暧昧,谁家女孩子敢大晚上陪一个普通朋友出来唱K?   “白兰地兑可乐,能喝吗?”林跃给苏晗倒了半杯酒。   “能喝一点。”   “我们喝,你随意,想唱歌就去自己点。”   “哦,好的。”   王珩呆呆地看着他,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硬气了,那么美一姑娘,换个男人早就讨好卖乖大献殷勤了,有几个人会像他一样?   张茜的脸有点阴沉,不只是因为她才挤兑完林跃就有一个天然系美女找上门来,还因为打从苏晗进门,徐猛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活该你没女朋友。”   林跃哑然失笑,特么的老子有没有女朋友干你屁事,王珩够疼你吧,够爱你吧,够迁就你吧,换来了什么?   备胎!饭票!千斤顶!提款机!   “正因为陈婷婷是你说的那种人,所以我们只交往一个月就分手了,三观不同的人别说恋人,做朋友都很累的。”   苏晗拉过一个小圆凳靠着他坐下:“你们在说什么呀?” ###第一百零八章 你敢打我?   林跃没有瞒她,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大体一说。   苏晗说道:“我觉得吧,在婚姻这件事上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选择也不尽相同。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对我来讲,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都有一颗善良、上进、富有正义感的心,没有什么问题是克服不了的。”   张茜听完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她是在针对自己,很可能林跃平时跟她讲过自己坏话,要不然怎么来的那么及时,一坐下就跟自己唱反调。   “这么说,你愿意嫁给一个没车没房没存款没正当职业的男人了?”   苏晗摇摇头:“不,我想嫁的是爱情。而且我在江海市有自己的房子,爸爸一直讲不能用房子和票子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他说只要我选的男朋友是个踏实可靠,有良知有底线有正确价值观的人,两位老人会无条件支持我们在一起。”   张茜面无表情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跃心说这丫头说话忒耿直,三两句话就把人得罪了,怪不得小蕊说她找不到男朋友是有原因的。   不过我喜欢。   林跃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喝了口酒。   张茜小声嘀咕道:“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一个没脑子的土著女,居然说到一块儿去了,王八配绿豆,真是绝配。”   KTV很吵,其他人都没听清楚她的话,林跃因为加了几点体质听力大有长进,隐隐约约听出几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什么?”他寒着脸说道:“张茜,你说我穷我土我没本事,看在王珩的面子上我不会往心里去,但是你再侮辱苏晗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苏晗愣住了,没有想到林跃为了维护她对好朋友的同学说这么重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暖,添了许多信赖与安全感。   “我说什么了?”张茜噌的一下站起来,她已经忍林跃很久了,自从他们进入包厢,那个家伙就一直在找她跟徐猛的茬,现在怎么着,借题发挥是不是?当姑奶奶怕了你。   “你碰我一下试试。”说完转头看向王珩:“王珩,从今往后,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是他对你重要,还是我对你重要,自己选吧。”   “别,你们别……都是我不好,怪我不会说话。”   苏晗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刚才那些话激怒了张茜。   “林跃,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是……你也不能……”   王珩现在很后悔,如果没有给林跃打电话,如果没有来这里,事情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一个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一个是追了七八年的心上人,他怎么选?   怎么选都会后悔。   “走,陪我上个厕所。”林跃一只手端着可乐,一只手拉着王珩离开包厢,往走廊尽头走去。   到了洗手间门口,站在开着的窗户前面吹了吹风:“抱歉啊,喝多了,脾气有点冲。”   “张茜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孩子……你……你就不会……让着她点啊。”王珩的酒量远没他好,被风一吹酒劲上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林跃把半听可乐递给他:“解解酒。我去上下厕所,回来跟你去找茜姐赔不是。”   “这就……对了嘛。”王珩端起可乐罐喝了一口:“你……快点啊。”   “知道了。”   林跃答应一声,拉开隔间的门走进去,靠在隔板上望着天花板在那儿背乘法口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三见九,负负得正……   从头背到尾又从尾背到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   王珩倚在北墙上,右手捏着两鬓轻轻摇头,脚边倒着一个红色可乐罐。   “怎么,喝醉了?”林跃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张茜和徐猛还在包厢等我们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认真观察王珩面部表情,注意到好朋友的眉头皱了一下。   “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林跃破开一盒烟,点燃一支夹在指尖,完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那天在偶遇极光音乐酒吧拍得几张照片。   画面里的徐猛捏着张茜柔弱无骨的小手,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   就是这只小手,王珩牵一下都是很困难的事情,然而画面里的男人把它放在掌心轻轻的揉,细细的摸。   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脸贴脸说悄悄话的画面,张茜面泛潮红,低垂的眉眼间含着一丝被男人占便宜时欲拒还迎的羞赧。   林跃递出手上的烟。   王珩拿过去放在嘴边狠狠吸了两口,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往325包厢走去。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苏晗端着一杯酒站在张茜面前。   “张茜姐,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要往心里去。林跃他今天喝多了,加上心情不好,话说得有点冲,你就原谅他吧。”   张茜既不接酒,脸色也看不到缓和迹象。   “你是他什么人呀?这么维护他。就是个给狗看病的,装什么白莲花,整的你是天使别人都是渣女一样。”   被林跃灌得神志不清的徐猛在旁边摇晃她的手臂,示意有人来了。   苏晗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走到林跃身边:“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林跃也看出来了,张茜恼羞成怒不仅仅因为苏晗在她讽刺自己没女人缘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还因为这个有着不输她容貌和气质的女人比她更干净,更纯粹。   苏晗表现的越善良正直,她越妒忌不爽。   王珩握着手机绕到茶几那边。   张茜冷冷地看着他:“说吧,我还是他?”   啪!   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声音大到隔壁包厢传来的低音也遮掩不住,张茜的脸都被抽得偏向一侧。   徐猛一下子坐直身体,苏晗愣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林跃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她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张茜正过头去,呆呆地看着王珩,左脸印着一个鲜艳的掌印。   “你打我?你敢打我!”   好像是对这个问题的回应。   啪!   又是一记响亮耳光,这次换成了右边。   一对鲜红掌印很是工整地印在那张精致的女人脸上。   迎着她怒不可遏的目光,无视徐猛充满敌意的表情,王珩举起林跃的手机:“这不是老家来的表弟,是床上来的表弟吧,张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舔狗吗?”   “王珩……你……你听我解释。”张茜的语气变了。   王珩甩开她伸过来的手:“离我远一点,你这个贱人。”   “你怎么说话呢?”徐猛一个箭步冲上来,林跃松开抓住苏晗的手,往后拉王珩的同时,握住徐猛往前推搡的手臂向旁边一带一推,那边两人立足不稳,歪靠在沙发上。   “走吧。”林跃很自然地拉起苏晗的手往外面走去。   他知道王珩与徐猛喝酒的同时自身也会带上几分醉意,这时再给他喝下忘情水,那个怂货在酒劲儿、怒气、怨气三重激励下,才有可能挟怒报复张茜,而对面一心钓金龟婿的女人只能选择忍耐,因为事情闹大葬送名声的人是她。   有种闹呀,你敢闹老子就敢投稿自媒体,搞个大新闻。   王珩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没有抽完的半截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茶几另一边,被林跃特意拍了后背一下的徐猛压不住胃中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张茜一身,看着都恶心。   林跃一面走一面冷笑,张茜小姐,我真得感谢你呀,不然的话,以苏晗的性格要过牵手这一关指不定耗费多长时间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晗满心不解。   林跃说道:“改天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说吧,王珩现在情绪不高。”   他说的是“一起”,不是“请你”。   苏晗已经有些习惯被他牵着手走在路上,回头看了王珩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好好陪陪他吧。”   ……   从天籁谷KTV出来,叫了代驾把苏晗送回家,俩人又找了个小店喝了一场,林跃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   他没有着急上床睡觉,带着八分醉意打开电脑,找到一部叫做《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电视剧。   之前王珩掌掴张茜的时候,系统发来一道任务提示。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   匹夫一怒:侦测到《我的团长我的团》编号为10031的幸运观众的吐槽——我不管唐基那老东西有没有难言之隐,屁股坐哪边,哪位英雄帮我砍了他的狗头?   简单难度主线任务:杀掉唐基。   精忠报国:侦测到《我的团长我的团》编号为10032的幸运观众的吐槽——虞啸卿你大爷的,能不崩人设吗?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坚持到南天门战役结束,保证炮灰团主要成员存活(孟烦了、龙文章、迷龙、康火镰、李四福、马大志、郝西川、时小毛、邓宝、谷小麦、董刀、林译、崔勇、李连胜、阿瑟麦克鲁汉、阿尔杰柯林斯。)   一寸山河一寸血:侦测到《我的团长我的团》编号为9982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困难难度主线任务:带领炮灰团拿下南天门,活捉竹内连山,同时保证炮灰团主要成员存活。   支线任务:自行探索。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自动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可变。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1941年至1945年。   是否接受?(Y/N)。   “不是电影,改电视剧了?”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说电视剧就电视剧吧,来几个都市剧泡泡妞把把妹多好,非要弄一抗战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他以前看过,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稳,整天土里来雨里去,吃块肉都是一种奢侈,到这种环境做任务,简直就是找罪受。   不过还好,系统很贴心,搞了个任务难度可变的设定,什么时候自己在那边坚持不下去了,找个由头接近唐基,嗯的这么来一下,起码不会空手而归。   确认完毕任务内容,林跃熟练地登陆自己的账号,搜索《我的团长我的团》进行播放。   片子讲述了一群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出身不同身份甚至是不同人生观的溃兵,因为种种命运际遇的原因,在一个离中缅边境不远叫作禅达的地方相会,战争的苦难和身体的伤病让他们过着绝望的日子,他们互相厌憎又相依为命,不饿死不病死成为他们每天生存的最高目标。为了在严酷的战争环境生存下来,别无选择的他们不得不摒弃前仇、恩怨、偏见、狭隘而团结一致组成一支小队伍,在现实的困境中他们认识到了民族存亡的大义,于是义无返顾共同投入到打击日本侵略者、保卫家园、捍卫尊严、为抗战胜利不惜付出生命代价的正义斗争中,用血肉之躯书写一曲曲铁血卫国的悲壮战歌。   电视剧一共四十三集,林跃才看了三集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直至凌晨2点多八顿用舌头舔他的脸,这才迷迷糊糊翻身上床,沉沉睡下。   直至日上三竿他才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冲澡换衣服,点了一份糖醋排骨套餐当做早午饭,完了继续复习剧情。   43集,1800分钟时长,算上记忆关键剧情点,整整耗去3天才看完整部剧。   这3天时间他就没出过屋,只外卖餐盒就把卧室和客厅的纸篓塞满了。   复习完电视剧,他整理一下房间,又去外面买来一些方便食品填进冰箱,完事笑眯眯走到阳台前面。   “来八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这个声音!这个眼神!   又来?   八顿一个激灵窜到床上,用实际行动表达内心的拒绝。   林跃把门一关,看着八顿说道:“在家憋了三四天你不闷吗?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一起去看祖国山河壮丽,男儿热血。”   八顿打了个喷嚏。   它当然不是感冒,是不屑。   信你个鬼哦,你个糟老头坏的很,上次许诺的牛扒还没兑现呢。   “这次真没骗你,咱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好不好?你要明白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八顿不为所动。   “不去是不是?好,我这次一走至少2天才能回来,这2天时间你就饿着好了。”   林跃心想自己此去禅达啃树皮吃芭蕉,你的日子也甭想好过,一边拉过椅子坐下:“八顿?我让你变八荒。”   那狗看看锁死的房门,望望十几米高的阳台,目光由坚定到动摇,垂头耷耳一步一步走下床,尾巴像小扫帚一样在后面慢慢摇摆。   “这就对了嘛。”林跃揉着它的头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林大腕这次不演警察了,咱去打小东洋。”   唰!   白光一闪,八顿消失不见。   随身空间多了一条屎都快被挤出来的秋田犬。   “八顿是日系犬吧……好像有点不地道哎。不过干我屁事!”   林跃定定神,叫了声系统,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唰!   又是白光一闪,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一缕晚风溜进房间,吹的电脑桌前面的书籍纸张哗啦啦作响。   ……   一个声音在耳边喊。   “烦啦,你个驴日的,一个火都搞不着啊?快点。”   “你大爷的,我是你连长。”   “副的,正的正在那烧着呢,你不会跟他借个火啊?”   孟烦了?   这次要穿成那个死瘸子?不会吧,《追龙》的任务没给整成残废,到了《我的团长我的团》,开局喜提瘸巴腿儿?   我心眼儿多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啊。   又一个声音在喊。   不,应该是唱。   “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呀。你家的墙又高,四处搭炮台呀,就怕你爹用洋炮呀啊嘿。”   迷龙?   不穿死瘸子了,改东北大汉了?嗯,上官戒慈小模样还可以。   这个念头才落。   迷龙的声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个憨皮。   “团长,今天天气不错哦,我觉得咱们再打一炮好不啦?打一炮哦,团长。”   “就打一炮的。”   “团长打一炮啊。”   “打一炮干什么?打一炮干什么?两炮啊!”   靠,是克虏伯!要是穿成他我不是得跟八顿和狗肉抢饭吃了?   恍惚间又有人在喊:传令兵,三米之内。   哗的一声响。   所有声音消失不闻,眼前景物由模糊而清晰,如同睡了一觉被清晨的阳光刺醒一般。 ###第一百一十章 林座   1941年秋。   滇边,禅达。   “我给你练个绝活啊,用鼻子吸溜粉条子。”   啪~   手拍后脑勺的声音。   “你再打我一下。”   啪~   “你再打一下。”   啪~   声音更响了。   “愣子,让打几下打几下,愣子……”   “……”   林跃眨了眨眼,看向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屋顶,点点天光由瓦片缝隙泻入房间,角落里传来烧柴禾的噼啪声,弄的房间里乌烟瘴气   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好像是山西兵康火镰(绰号康丫),这货一向鸡贼,最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碰到弱的过去掐两把,遇上横的跑得比驴还快。   林跃把手伸到面前看了看,掌心上面一点的地方是黄黄的茧子,皮肤纹理嵌着一层灰,指甲几乎是黑的,下边缘因为缺乏维生素起了很多肉刺,看起来有些碍眼。   这时后腰上面一点的部位好像有小东西爬过,他伸手过去抓了抓,这一抓不要紧,右肩和左肋都开始痒起来。   “玛德,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他一个翻身从铺着稻草的破木板起来,打量一眼脏兮兮的军装,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酸腐味,差点没把他熏吐了。   “哟,林座醒了。”一个声音打背后传来:“就您说的这不是人住的地儿,您搁那块板子上躺了有半个多月了。怎么?现在睡够了,要不我跟您换换?”   他清楚记得山西兵康丫被兽医郝西川拍脑瓜子的一幕出现在电视剧开头,也就是说现在位于西南边陲古镇禅达的溃兵收容站里,而刚才喊自己林座的人……   整个炮灰团除了死瘸子孟烦了,还有谁这么毒舌。   “你二大爷的。”   他回头看着对面一脸奸相的死瘸子:“再逼逼削你啊。”   说话的同时,脑海闪过一段画面,在某个大雨如注的夜晚,孟烦了给屋顶漏下的雨水由睡梦中浇醒,裤子湿透的样子跟尿床一样。   “别学我们东北人说话。”隔了两米远的地方,东北兵迷龙把搭在天灵盖的手放下来,一脸不爽地瞅着他。   “我就学了,咋地吧。”林跃说道:“你不是成天要整死这个整死那个吗,来呀,有种整死我。”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我今天非整死你不可。”那家伙从床上起来,说着话就要撸袖子动手。   “今天有好戏看得啦。”   “这俩人掐了有一个多月了吧,天天光说不练,也没见谁整死谁。”   旁边的人在一边儿起哄。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闹了,鹅宣布个事啊……”军医,哦不兽医,郝西川走到俩人中间:“咱们就要被整编了,就在最近。”   “扯卵蛋。”   “那是你去那干的事情,鹅说的是认真地,鹅毕竟是咱这地方上唯一的医生。”   “吁~兽医……”   “好,鹅是兽医。你们是病人,来找鹅看病,哪怕你们说鹅是妇科都行。真是的,不说口水话了。”   郝兽医带着一顶破旧军帽站在人群中间,嘴巴周围的胡子乱蓬蓬的,跟杂草一样。   “来了军官了,调查了解咱们这些溃兵们的健康状况。他还说还要来,说是要打仗了。”   “打仗”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刚才嬉皮笑脸的人全都敛了笑容,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跟孟烦了、康丫等人不同,林跃跟在兽医身后出了房间,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瓮前面探头往里瞧。   黝黑的面庞干涩的皮肤,稀拉拉的小胡子和脏兮兮的脸,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发型没乱。   这次不扮演任何人,还是身穿。   确定水面映出的脸是自己的脸,他又去梳理自己的身份设定。   林跃,湖北武汉人,双亲和姐姐在日军空袭中丧生,一年后怀着对鬼子的仇恨加入军队,因为打仗很凶,半年多时间便由少尉副排长升到中尉排长。   几个月前,他所在的营遭到敌人伏击损失惨重,在付出近8成人员伤亡的代价后长官下达了撤退命令,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有序转移,直至前方传来防线失守的消息,溃逃发生了。   林跃因为在路上救了一个伤员,受其拖累没有赶上主力步伐,几天后伤员因肺部感染不治身故,他开始往南边流亡,辗转来到禅达,跟炮灰团的人混在了一起。   这群人里面军衔最高的是未经战火洗礼的林译,然后就是林跃和孟烦了,一个中尉排长一个中尉副连长,相比之下林跃小孟烦了两岁,算是收容所里前途最光明的青年军官。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死在鬼子的枪口下。   在收容站的这些日子里,林跃经常吹嘘自己升迁快,腹诽孟瘸子当逃兵的陈年旧事,还说自己会连长-营长-团座-师座这么升上去,成为最年轻的实战将军。   孟烦了就拿“林座”这两个字损他,一来二去便成了绰号。   至于跟迷龙的恩怨嘛,其实没啥大不了的,那货最爱挤兑阿译,整天说他装犊子,林跃姓林,林译也姓林,本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心思说了句公道话,阿译高调装逼,迷大爷低调炫富,阿译爱他的勋章,你带你的表,大家看破不说破,谁也别嫌谁。   好嘛,这下结仇了。   林跃在收容站的日常就是跟孟烦了斗嘴掐架,跟迷龙吹鼻子瞪眼睛。   “来,来,来,让一让。”郝兽医提着木桶走过来:“你说你这个娃,天天对着一盆水往里瞅,一张脸瞧了二十多年,还没看够尼?”   “奏是没看够,要你管。”   “天天学别人说话,没大没小。”郝兽医推开他,从瓮里舀了几瓢水到木桶里,拎起来往回走。   林跃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往外面走去。   “就要开饭咧,你这娃娃去干什?”   “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了。”   什么饭?   盐水青菜煮粉条,吃到嘴里淡出个鸟儿来,就这还是好饭食,物资紧张的时候连粉条都没得吃。   林跃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右边条件好点的房间,门口晒着一些药草,没了胳膊和脑袋缠着纱布的伤员坐在台阶上倚着门柱面无表情看着天空,一个瞎了右眼的二等兵挥手赶走落在绷带血渍上的苍蝇,或许是动作幅度大了点,扯到了伤口,露出一脸痛苦表情。   “啊……”   “兽医你个王八蛋!”   这时后面传来孟烦了的惨叫,看来又到了上药的时间。   林跃摇摇头,迈步出了收容站,朝着镇子外面的山林走去。   现在最为迫切的事情是解决吃喝问题,改善生活,收容站里提供的食物他是真的吃不下,虽然按照设定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好多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散兵游勇   出了收容站,林跃步行离开禅达,往怒江方向走去。   现在的禅达对于溃兵、伤兵监管不严,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每个月只给一点买菜叶粉条的钱,药品被服什么的约等于没有。   但是这也比当逃兵强,起码有一口吃的,饿不死,而且滇边还算太平,无虞日军进犯骚扰。   林跃由几个下地老农那里问明祭旗坡的位置,用去半个小时抵达日后炮灰团的驻防地。   行天渡还没有被炸毁,怒江水滚滚东流,对岸的青山郁郁葱葱,南天门有猿啼声急。   林跃坐在悬崖边呼吸着南方丛林特有的湿气,慢慢梳理《我的团长我的团》的分集剧情。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出随身空间里的八顿。   秋田犬没大碍,就是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太累,出来后趴在地上直喘,用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缓过劲儿来,抖搂一下身上的毛四条腿颠到这边,颠到那边,看着奔腾的大河与青翠的远山满脸兴奋表情。   它这些天来多数时候都在卧室阳台猫着,下去遛弯最多逛逛小区,到前面的儿童乐园吓吓三岁大的小孩子,又或者跟隔壁美女养的那只肥猫隔着窗户互诉衷肠,哪里到过这么宽敞,如此惬意的地方。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适应山野丛林的生活。”等八顿过去那阵新鲜劲儿,林跃揉揉它的头,指着几百米外一块凸出山体的石岩说道:“虽然任务很重要,但也不要跑太远,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在傍晚过来这边吹响口哨。”   说完拍拍它的屁股:“去吧,尽量小心点,别被那些流兵扒皮剔骨炖成一锅狗肉汤。”   八顿舔舔他的脸,晃着两个屁股蛋往密林深处走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毕竟是系统奖励的活物,本身秋田犬就是大型犬种,凶猛敏锐,擅于狩猎,而且八顿的智力超出水平线很多,只要度过前面的适应期,在丛林里生活不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是,系统对于八顿的设定跟自己差不多,只要任务内容没有标明死亡惩罚,它就算真给人一枪打死,也会在自己返回现实世界时重生。   处理完八顿的事情,林跃原路返回禅达。   午后的阳光有点毒,门廊下面的阴影里躺着几个午睡的伤员,用帽子盖脸遮挡讨厌的苍蝇,不时发出一两道呼噜声。   迷龙坐在西屋前面的台阶上,抱着块西瓜在哪儿啃,右手边的木案上还有大半个没切,阳光下红绿相衬,在这片残垣破瓦间煞是鲜艳。   收容站里有名的厚脸皮,东北军少尉排长李连胜(绰号李乌拉)站在旁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馋虫在肚子里乱窜。   迷龙的小跟班羊蛋子托着个铝罐在地上拣他吐出去的西瓜子。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群溃兵看着吃西瓜的迷大爷直吞口水。   在禅达,溃兵们能吃上饭就不错了,酒水糖果什么的完全就是奢侈品。   以当前收容站八成人员口袋里一毛钱都翻不出的情况,能吃得起西瓜的迷龙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有钱人,放到本地那也是镇上的中产阶级。   虽然很多人不爽他发国难财,在收容站里开黑市的勾当,却没人敢抢他丫的,一来这货很能打,下手也挺黑,二来那些有头脑懂钻营的人都这么干,何况迷龙只是囤积居奇,比起吃空饷,倒卖军火物资的实权长官至多算个小虾米。   林跃走进庭院的时候,李乌拉三晃两晃摸到放西瓜的木案旁边,抱起巴掌宽的一块西瓜就跑。   迷龙愣了一下,放下西瓜在后面猛追:“我他妈整死你。”   这俩人一个一边逃一边啃,一个一边追一边骂,从一楼庭院闹上二楼回廊,最终李乌拉被赶到木质阳台没了腾挪空间。   “看你这熊色,东北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迷龙边骂边打,一脚下去把木质扶栏踹断三根。   “快看,快看啊,搭台唱戏了。”   “打,打,打,往死里打。”   “看吧,看看吧,打死他龟儿子地。”   下面的兵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在哪儿拍手叫好。   粤军士兵马大志(绰号蛇屁股)看看没人注意,悄没声的走到木案前面,抽出腰里别的菜刀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把剩下的半个西瓜分成两块,川军士兵李四福(绰号要麻)搁他背后往前探头:“蛇屁股,给我也弄一块撒。”   咔。   又是一刀下去。   蛇屁股抱起最大的那块西瓜就要找地方偷吃,谁想一股大力带着他的肩膀往旁边一扭,看到来人的同时手里的菜刀也被抢了过去。   “林跃,你干嘛,被迷龙看见大家都没得吃。”   林跃没有理他,拿起菜刀咔咔几下,把半个西瓜分成数小块,抱起中间部分往西厢走去。   后面站的人来不及抱怨,一拥而上把剩下的几个小块抢个干净。   “刨他,刨他。”   蛇屁股吃得口沫飞溅还不忘起哄:“撩阴腿。”   要麻躲到人群后面,抱着一块西瓜啃了两口,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两眼,不由愣住了。   林跃并没有像他们一样躲到犄角旮旯偷吃,走到西墙根儿下坐的几名伤兵身前,把手里的西瓜递过去。   一名头缠纱布的伤兵看看他,又看看暴揍李乌拉的迷龙,想接又不敢接。   “吃吧,甭怕他。”   这时一名瘸腿伤兵再也忍不住,抱起最大的那块放到嘴边猛啃。   头缠纱布的伤兵见状再不迟疑,用那双黑不溜秋的手抢过一块大口大口吃起来。   旁边胳膊打着绷带的伤员也抢到一块,把西瓜瓤吃干净后,又把果皮内侧白色部分啃了一半下去。   没有“谢谢”或者其他感激的话,几个伤员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林跃冲他们笑笑转身往前方走去,这时下面看热闹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抬头一瞧,只见迷龙抓着李乌拉的衣服把整个人抬了起来。   他看到旁边有一个郝兽医用来晒药的圆簸箕,翻过来往阳台下面一踢。   两个呼吸后,李乌拉带着瓜皮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地上,压坏了那个圆簸箕,就这还不忘捡起落在土里的一块西瓜瓤填进嘴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细节杠杠滴   “这都摔不死你。”   迷龙挑着眼角看向地面死抱着西瓜皮不放的李乌拉,噔噔噔,从二楼下来,走到木案前面一瞧,傻眼了。   “我瓜呢?我瓜呢?哪个瘪犊子玩意儿把我瓜吃了?”   蛇屁股把丢在脚下的西瓜皮往林跃的位置用脚一拨。   要麻扭头朝林跃看去,旁边的人也连带着一起望过去。   迷龙打量一眼林跃脚下的西瓜皮,又看看后面吓得不敢吱声的几名伤兵:“又是你这彪货,今天我非整死你不可。”   说着捡起地上散落的木棍朝林跃走来。   “鹅说你们打架就打架,那簸箕招谁惹谁咧?”郝兽医不知道从哪个屋跑出来,背着手走到迷龙跟前,望着被李乌拉压扁的圆簸箕说道:“弄烂了这,鹅还怎么给伤员晒药尼。”   老头儿站在前面不走。   迷龙仰着脸抿着嘴发了好几次狠,朝林跃摇了摇手里的棍子:“你等着,赶明儿我一定整死你。”   围观士兵见没热闹看了,纷纷退回屋檐下面,蛇屁股经过林跃身边时被他一把扯住。   “干……干森么?”   林跃冲他无声微笑。   “又……又不是我一个人,要麻也有份的啦。”   林跃指着木案上放的菜刀说道:“你刀不要了?”   蛇屁股打量一眼回房睡觉的迷龙,用力挣脱林跃的手,走到木案前面收起那把菜刀。   “鹅滴簸箕啊……”   郝兽医见李乌拉没事,从他身子下面抽出平时拿来晒草药的圆簸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惋惜。   “兽医,来,问你点事。”   兽医用脏兮兮的烟袋擦了擦他同样脏兮兮的烟杆儿:“啥事?”   “知道哪儿有奎宁不?”   “你要奎宁干啥?你又没闹疟疾。”   “这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哪儿能弄到就行了。”   “鹅只知道东门黑市祁麻子那有磺胺,奎宁……就不知道咧。”   林跃冲他点点头,转身往大门走去。   “你还没吃饭吧,鹅还给你留了一碗,就放在灶台后面的小匣子里。”   “留着给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的伤员当宵夜吧。”   林跃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头儿看看屋檐下面坐的几名伤员,扫了一眼地上丢的西瓜皮,含着烟杆儿在嘴里嘬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这娃还蛮好心地。”   ……   林跃离开收容站直奔东门,昨天才下过雨,青石砌的路面湿哒哒的,走起来有点滑。穿着破烂军装的溃兵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们看起来很疲惫,但更多的是迷茫,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迷茫。   有人为了活着乞求本地人收留,有人为了吃饭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物件拿去铺子当掉,还有人为了躲避日本鬼子丢了配枪。   溃兵不如寇,真是溃兵不如寇。   林跃一路东行,路上遇见的本地人多数带着畏惧与提防,好像生怕被他抢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掏出兜里仅剩的两毛钱跟摆摊的大姐要了一碗稀豆粉。   这就是龙文章大闹师部中场休息时孟烦了点的食物。   林跃吃了一口,没有感觉到什么怪味,起码比BJ城的豆汁好多了。   对付完五脏庙,他问清楚祁麻子的住处,寻了一处没人住的破屋翻身上房。   现在大白天不好下手,弄药还是等晚上再说。   来到一处不咯屁股的位置躺下,他枕着胳膊遥望流云,城西偶尔传来一两声枪响,那是有编制的士兵在练习射击。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划至任务列表,特殊任务已经解锁——击杀日军士兵以获取科技点数。   他把全视之眼由随身空间取出戴在眼上。   视窗没有显示科技树,而是闪过一行字符:当前时代背景为20世纪40年代,请选择全视之眼造型。   字符下面出现两张图片,一张是很正常的近视镜,一张是飞行员使用的防风镜。   “细节做得不错。”   林跃随口点评一句,选择了飞行员用的防风镜。   全视之眼瞬间消失,等他再由随身空间取出,造型已经变更为防风镜,科技树也随之浮现。   他在《追龙》世界一共积累了42257科技点,因为缺乏使用场合一直没有升级全视之眼的功能,这次不同,《我的团长我的团》是战争题材作品,有军团对垒,有枪火闪耀炮声轰鸣,稍有不慎就是中弹身亡的结果,想提高生存率和战斗力,必然要装备全视之眼。   首先,防强光防眩光,耐高温耐撞击,防水防尘,减轻重量这些升级项目便宜又实用,必须要点出来。   然后是……野外作战必要的望远组件,以取代沉重的望远镜。   像追踪、窃听、核能电池、激光测距这类组件暂时用不到,微型计算机与扩展操作系统组件很好很强大,其功能涵盖建立战场3D模型、人脸识别、动作捕捉及预判、测绘地图、信息共享、定位等,只可惜价格太贵根本买不起。   挑来挑去,林跃选了红外成像组件。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想想以前看过玩过的现代战争题材电影和游戏,夜视仪可是单兵作战必选装备之一,而红外成像组件既可以昼夜使用,也可以在雨天雾气环境下使用,相比夜视仪更适宜滇边战场。   30000的红外成像组件,6000的望远功能组件,防强光防眩光防水防尘等乱七八糟的基础改良又花掉一些科技点数,林跃看着最后剩的几千点,苦笑着摇了摇头。   ……   一直熬到夜幕降临。   附近摆摊的商贩整理东西回家,本地人闭门闭户,这时街上只剩三三两两的溃兵一步一步挪着身体。   东门的黑市商人等到晚上8点多才慢慢散去,回了各自的家。   林跃打傍晚时分盯上祁麻子,耐心等了2个多小时,看着他由前街绕到旁边巷子,叩响自家房门闪身进了正屋。   他又在屋顶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正准备摸黑动手呢,红外成像组件捕捉到三个可疑人物有打巷尾拐进来,走到祁麻子的院子外面。   漆黑的夜里,他们没有敲门,走在最前面的人用脚踹了正屋外墙几下,祁麻子打开大门,放三人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没有白嫖   “咦。”   林跃皱了皱眉,由破房溜下来,一直走到巷尾的柴火垛旁边猫住。   没等多久便听见前面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方才进去的三个人沿着来路返回,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边说着禅达的花边八卦。   “裤裆巷新来的上海妞儿你们试过没有,贼带劲。”   “没,我只找过一个姓吴的湘妹子,虽然功夫没得,但人长得不错。”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只听见大洋在兜里哗哗碰撞的声音。   林跃握着一块青砖由柴火垛后面走出,【潜行】技能发动,别说脚步声,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啪!   一声闷响。   走在左后方的人气都没喘一口就被拍晕了。   走在右后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呜的一声,一股大力涌过来,按着他的头往外一推,咚的一声撞在石块砌的墙上,脑子一涨便没了意识。   “谁?”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人反应过来,转身的同时去抽挎在腰里的手枪。   林跃一个箭步欺近目标,扳住那人身体往前一带,膝盖顺势一顶。   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猛咳酸水的声音。   林跃在他腰上一摸,很轻松地夺走了配枪,完事在丧失反抗能力的军官后脑一敲,那人紧绷的身体一松,顿时昏死过去。   随手把枪丢进系统空间,在那人上衣兜里翻了翻,摸出几张钞票和一些大洋,完事又搜出一包香烟,一块表,一支钢笔一本小册子。打劫完毕前面那人的存货又去摸后面两人的口袋,相比较而言就寒酸多了,只摸到几张法币八块大洋还有一盒罐头二两肉干及一个小药瓶。   搜刮完战利品,他把昏过去的三个人抬到柴火垛后面藏好,又在全视之眼系统界面兑换了照明灯组件,完事缩在墙角检查这次的收获。   手枪是大路货驳壳枪,那些法币加在一起差不多160块,大洋20块,小药瓶里放的是阿司匹林,足有10片之多。   像电视剧里孟烦了用来治疗腿伤的磺胺,祁麻子给他2片要五个大洋,可想而知在日本封锁了援华通道,驼峰航线还未开辟的1941年,这10片阿司匹林有多难得。   借助灯光扫了一眼三人的脸,他拍拍屁股站起来。   拦路打劫不是好事,但是拦路打劫发国难财中饱私囊的军需官,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吃的用的花的一股脑丢进系统空间,林跃扯了块布片蒙住口鼻,走到祁麻子家,学军需官的做法对着西墙踹三脚歇一下,踹三脚歇一下。   没过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薛长官,还有……”   祁麻子话没说完,一股大力推开院门,然后是顶在下颚的冰冷枪口。   “别叫,叫就一枪崩了你。”   “军……军爷,饶命啊。”祁麻子一听声音不是薛长官,两条腿都软了。   “进屋。”   林跃几乎是抓着后衣领把他拎进房间的。   “别叫,叫就一枪打死他。”   祁麻子的老婆披着一件青衣走出来,还没等说话呢,一眼就看见顶在丈夫太阳穴的驳壳枪,不由得打个哆嗦,倚着墙角出溜在地,居然晕过去了。   林跃把祁麻子推进里屋,拉开右手边立柜中间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几块大洋,还有针线布料什么的,另一个抽屉里放着几块糖,一对玉镯,还有一把缠着几缕发丝的木梳子。   “军爷……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小人就是一个种田的,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放你娘的狗臭屁。”林跃把那几块糖半盒香烟揣进兜里:“祁麻子,我问你,那些药呢?”   “什么药?”   “别装了,黑市上谁不知道你手里有货。”   “军爷,小人下午到东门溜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个买主,谁知道是稽查队派出来钓鱼的人,他们不仅把货收走了,临走还打了小人一顿。”   “编,继续编。”林跃说着:“老子特么盯你一天了。”   他握紧拳头往旁边一捣,噗的一声,木柜的门被砸了个窟窿。   “拿不拿?不拿我立刻整死你。”   祁麻子咽了口唾沫,把手伸到裤子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棕色小瓶子:“都……都在里面了。”   林跃接过来看了看,揣进上衣兜里。   祁麻子松了一口气,刚要说点什么,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结结实实扇在他的右脸。   啪~   长着许多麻子的脸登时肿的老高,他一手捂着被打的地方,两片嘴唇直哆嗦。   “军……军爷……”   “你当我不知道刚才来的三个人是干什么的吗?”   祁麻子一下子蔫了,心想人家这是提前踩好点了,搁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个把人根本不叫事。   “稍……稍等一下……”   祁麻子躬身钻到床底摩挲半天,取出一个黑色的木匣子,颤巍巍的手抽了两回都没抽动上面的盖子。   林跃把木匣子夺过来,打开一瞧,里面放着六七个小药瓶,后面还有一块肥皂半盒牙粉两包香烟。   他把这些东西全拿出来收好,完事丢了50块钱在床上。   祁麻子怔怔地看着抢完药还给生活钱的劫匪,感觉像活在梦里。   林跃走过去把祁麻子打晕,转身往外面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在一个铁罐里抓了两把盐包好,又丢了一枚大洋在祁麻子的老婆身上,快步走出院子,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他搜走了军需官和心腹身上值钱的东西,却留下50块钱给祁麻子,不是因为他有多善良,主要是考虑到会在禅达窝两三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哦不,是相借。   这绝对不是白嫖,咱给了钱的。   ……   回到收容站的时候,孟烦了、康丫那些人已经睡下,蛇屁股的磨牙声比李乌拉打呼还要响。   要麻不知道在哪里捡了半支没抽完的烟,躲在墙角一口一口嘬着。   郝兽医没睡,在专门安置病号的屋子里,用一块木片蘸着树皮熬成的膏混合凡士林做的烧伤药往一名伤员的手上抹。   “你干什去咧?这么晚才回,饿了没有?鹅那里还剩了半碗饭,就在床头那个青布包里,你要不嫌脏自己去拿。”   林跃没动地儿,搁他旁边盘腿坐下,在咯吱窝里摸出一罐沙丁鱼罐头往老头儿面前晃了晃。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牙尖嘴利孟烦了   “罐头?哪里来滴?”郝兽医看着外皮上的几个日文说道:“这是日本人的食物吧。”   “你管它哪国人的,总比盐水煮青菜好吃。”林跃用从军需官那里抢来的开瓶器打开日本人的沙丁鱼罐头,捏了块鱼肉放在嘴里。   “唔,味道还可以。”   他点点头,站起来走到放陶碗的木案前面,找了两只树枝做的筷子在内衣袖子擦了擦,夹起一块鱼肉递给老头:“尝尝吧。”   “鹅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让你尝你就尝,罐头不吃,药也没得。”林跃在兜里掏出一瓶磺胺药晃了晃,药片撞击内壁喀拉喀拉直响。   “这是……磺胺?”   “不然呢?”   “你哪里来滴这?”   “你管我哪里弄来的,想不想要吧。”   “想,鹅地伤员指着它活命尼。”   “想要就听话,把这罐沙丁鱼罐头吃了。”   郝兽医看看他左手拿的罐头,又看看他右手握的药瓶:“你这娃娃心不错,就是太爱打抱不平,什么都要管。”   说着话接过林跃递过来的沙丁鱼罐头,用树枝做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鹅听说美国人打仗顿顿有牛肉罐头,再看看咱们,好光景一天两顿,孬时候一顿饭还吃不饱。”   林跃又从兜里拿出装奎宁的药瓶,同放着八片磺胺的药瓶一并递过去:“左边药瓶里是奎宁,右边药瓶里是磺胺,颜色不一样。”   “鹅知道,奎宁是治疟疾滴,磺胺用来消炎。”   两人说话的功夫,旁边躺着的伤员醒了,他们对药瓶里的东西暂时兴趣不大,注意力都放在郝兽医手里的罐头上,一个个馋得舔嘴唇咽唾沫。   “不要急,都有份。”   郝兽医把林跃给他的沙丁鱼罐头端到那些伤员面前,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每人喂了一口鱼肉。   林跃本想告诉他伤员不能吃海鲜,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郝兽医喂了一圈回来,罐头里的鱼肉只剩寥寥几块。   这时窝在北屋抽烟的要麻闻着香味走过来,一脸讨好地道:“兽医,你吃的啥子嘛。”   “这叫沙丁鱼罐头,日本人地。”   “味道咋样?”   郝兽医笑了笑,把罐头递给他:“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咧。”   “要得。”   要麻打劫似地从他手里拿走剩下的沙丁鱼罐头,跑到北屋角落吃独食。   少时,只听一声愤怒的吼声。   “好你个要麻,王八盖子滴,躲起来吃独食。”   一股子浓浓湖南腔,那是第七步兵连的上等兵邓宝(绰号不辣),他、要麻、蛇屁股,是收容站里的铁三角。   “别抢,别抢,都别抢喽。”   北屋一阵鸡飞狗跳。   林跃看着那边摇摇头,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   郝兽医摆摆手,把他的老烟杆点燃,走到门口的台阶坐下,放在嘴边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也不知道里面放得什么烟草,呛得人喘不过气。   林跃忍着香烟传来的霉味,抬头看了一眼不见银河的天空,坐在那里跟老头子一块儿吞云吐雾。   “磺胺别给孟烦了用,让他自己来找我。”   郝兽医看了他一眼,把烟杆儿在门廊的柱子上敲了敲,磕掉上面的灰。   “那娃娃其实不坏,就是遭了太多罪,想的有点多。”   “鹅跟他地恩怨你别管,不然你的伤员就要断药咧。”林跃伸出右手,中间放着三个褐色小药瓶,像老年健身球一样在掌心转过来转过去。   “你这娃娃又学鹅说话。”   林跃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北屋自己的床位走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到院里舀了一瓢水,拿手指蘸着牙粉在嘴里磨了一阵,完事漱了漱,随口吐在院子里。   旁边生火的蛇屁股直勾勾看着地上放的半盒牙粉。   “来点?”   蛇屁股把脏兮兮的手指在衣服上抹了抹,蘸了一点牙粉按在满是牙渍的地方使劲擦拭一阵。   “怎么样?”   “白了。”   “真的吗?”   他走到陶瓮前面,勾着嘴角往里面照了照。   “撒谎要遭雷劈的啦。”   “哈哈哈哈。”林跃把那盒牙粉揣进怀里,起身朝月洞门走去。   郝兽医刚起床,背着手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低声念叨着:“整天神神秘秘滴,这娃以前不这样啊。”   蛇屁股说道:“兽医,你系不系担心他死了,以后没人给你当儿子管了?”   孟烦了扶着门框一瘸一拐走出来:“兽医,我怎么记着你儿子在中原战场呢,别乱认亲戚啊,人家林座是要做将军的人,你可当不起这个爹。”   郝兽医瞥了一眼月洞门那边:“烦了,你这张嘴,鹅得找个时间好好治治咧。”   那边一大早就躺吊床上的迷龙斜眼扫过几人,偏过身去。   林跃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出了收容站径直往东门黑市走去。   镇子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军需官被人偷袭打晕变得热闹起来,毕竟贪墨军需中饱私囊是重罪,给人抓到要上军事法庭的,三个人哪里敢声张。   禅达城里都是些什么兵,溃兵、伤兵、残兵、抓回来的逃兵,100个人里找不出3个拿枪的,每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浑浑噩噩活着,打劫军官这种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最多就是祸祸一下乡民,干点偷鸡摸狗的营生。   林跃逛了一下东门市场,没有发现祁麻子的身影,估计是老底儿被他掏空了,现在手里没货。   几个穿长褂带帽子的人站在胡同口或者靠近店面的墙根儿,稍微往前凑一凑就会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做个手势。   林跃选了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跟着他进了胡同,走到后方拐角。   “七九步枪有没有?”   那人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比了比。   “给当铺20大洋的东西你卖50,抢钱呢。30块,卖还是不卖?”   “40。”   “就30,多一个子儿都不要。”林跃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中尉领章:“认识它不,稽查队那边我可是有朋友的。”   中年人咬了咬牙:“好,30就30。”   “再来5块钱子弹。”   中年人朝胡同那头戴帽子的男子比了个手势,不大一会儿,那人背着一把七九步枪走过来。   林跃把钱付给中年人,背着步枪走出胡同。   正常情况下一把汉阳造都得20-30大洋,现在【讨价还价】技能帮助下用90块法币买了一把七九步枪,15发子弹。   注:1941年1块法币并不等于1块大洋,因为查到的数据太笼统,按约等于3:1算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连升两级   林跃回到收容站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起床。   早饭没有,要就一碗白开水,快到中午和傍晚的时候才有吃的,一群老爷们儿每天的日常就是吹牛骂娘晒太阳抓虱子,偶尔干一架。   他背着枪从外面进来,要麻等人全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少校阿译用手梳理一下调皮的秀发:“哎,林跃,你的枪不是丢了吗?”   “我又找着了,不行吗?”   郝兽医看着他蹬蹬上了二楼,走到院子里说道:“你弄它回来做什?”   “你管我。”   林跃在昨天迷龙揍李乌拉的地方坐下来,用衣袖擦擦机匣,把一颗颗子弹压入弹仓,一切就绪后拿起来对着月洞门瞄了瞄,感觉枪的状态还行。   虽然以前没有用过步枪,但是这个世界的林跃对七九步枪、汉阳造、三八大盖之流还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   便在这时,前方传来嘭的一声枪响。   要麻抱着头从屋檐下面走出来:“龟儿子滴,你想吓死老子噻。”   林跃往下探了探头:“不是我。”   俩人对话的当口,又是一声枪响,月洞门前面的围栏被人踹开,两名穿戴整齐的持枪士兵由外面走进来。   “集合,集合。”   收容站里的人全都惊呆了,要麻吓得抱头缩回屋檐下面。   伴随皮靴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个手拿马鞭脚缚马刺,腰里别枪上衣兜揣着指南针头戴钢盔的上校军官走进院子。   胸口挂满勋章的阿译立定敬礼,旁边蛇屁股跟着扬了扬手,但更多的人选择麻木和茫然。   林跃坐到失去围栏的阳台边沿,低头看看虞啸卿,又打量一眼对面站的眼睛仔何书光与四川佬张立宪。   这虞啸卿……来的挺快呀。   还以为这些人要过几天才到呢,不成想郝兽医昨天才说完收编的事情,今天正主儿就来了。   “我姓虞,名啸卿,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   虞啸卿在台阶前停下:“我说心领了。”   “为什么?”   整座庭院鸦雀无声。   “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我的上峰生气了,他说那给你川军团,他知道的,我也知道,川军团是已经打没了的团。”   “我说好,就要川军团。因为川军团和日本人打得很勇,很猛。川军团有人说过,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佬,川军团就么得死光,我是一个五体投地佩服川军团的,中国军人!”   “何书光!”   “有。”   左边拿着汤姆逊轻机关枪的眼睛仔走过去。   虞啸卿一下抽出何书光身后背得弯刀,用手抚摸着薄薄的刀刃。   “我一直拿它砍人,小日本拿刺刀捅我们,我们就用刀砍他们,可是现在你们用不着砍,你们有更好的。”   虞啸卿把刀插回去:“张立宪!”   “有!”   右边站的四川佬扯了一下拉机柄,将捷克式轻机枪交到虞啸卿手里。   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   枪火闪耀,瓦片乱飞,砂石簌簌落下,月洞门旁边的不辣、要麻,保定兵谷小麦(绰号豆饼)抱着头缩成一团。   林跃也给他弄了个灰头土脸,十分不爽地看着虞啸卿。   这狗日的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   “捷克式轻机枪,日本人的歪把子跟它比是孱孙,去了,你们的。”   “何书光!”   “有!”   眼睛仔把手里的武器拉了一下递过去。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又是一通乱扫,屋顶上的瓦片再次遭殃,下面吊床躺的迷龙差点没被砸出屎来。   “汤姆逊轻机关枪,点45子弹,连马都打得死。去了,你们的。”   “李冰!”   “有!”   虞啸卿接过一把七九步枪,嘭的一枪把几块叠在一起的瓦片打得稀烂。   “七九步枪,比三八大盖准多了,去了,也是你们的。”   “余治!”   “有!”   虞啸卿接过一枚迫击炮弹。   “被小日本的手炮砸惨了吧,美国六十毫米迫击炮,比它远,比它狠,比它准。去了,都是你们的。还有勃朗宁重机枪,风冷的,太重没拿的来,去了,还是你们的。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野炮、山炮,去了,都是你们的。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医生有药,有飞机管接送,有军饷,成仁了有钱发,重要的……”   “最重要的,有鬼子可以杀!”   院子里的人全都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前线再见!”   虞啸卿接过何书光递来的马鞭朝前方走去。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   嘭!   天空掉下个黑物件,正好落在月洞门前面。   虞啸卿停了下来。   何书光举着枪往枪声传来的地方一瞄。   “抱歉啊,一听到杀鬼子太激动,枪走火了。”林跃探出半颗头,脸堆微笑跟他们赔不是。   孟烦了压着嗓门在下面喊:“你找死啊……”   豆饼躲在要麻背后往二楼瞅。   不辣五迷三道地看着林跃:“王八盖子滴,不要命咯。”   这话刚讲完,要麻在旁边扯了他一下,朝那边努努嘴。   不辣往月洞门下面一瞧,发现落在虞啸卿身前的不是瓦片,是一只野鹅。   擦枪走火?   鬼信!   他不信,虞啸卿当然更不信。   原地站了五秒钟后猛地转身,看向收容站二楼。   “你叫什么名字?”   林跃向他敬了个礼:“林跃。”   “哪个单位的?”   “新编14师特务营中尉排长。”   屋檐下的人偏头看着林跃,以往他们只知道那人是位高配排长,并不知道来自哪个部队。   康丫在后面戳了戳孟烦了的后背:“听见么有,人家是特务营的排长。”   孟烦了没搭理康丫,郝兽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很好。”   虞啸卿用马鞭拍打着皮靴:“擦枪走火打下一只野鹅来,你的运气真不赖。”   听长官这么一说,如临大敌的何书光和张立宪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月洞门下的黑物件,脸色微变。   林跃微笑说道:“兄弟们吃了好多天素,正好给大家开开荤。”   虞啸卿点点头:“去缅甸打仗,我给你一个连。”   “好。”林跃起身看着他说道:“你给我一个连,我还你一车鬼子头。”   虞啸卿打量一眼院子里的溃兵,抬头看向林跃,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迈过那只野鹅走了,张立宪和何书光多看了林跃两眼,也跟着离开收容站远去。   康丫绕到孟烦了身前:“听见么有,连跳两级。”   瘸子抿着嘴踹了他一脚。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刀呢   虞啸卿的许诺可不只是许诺,还是一份认可。   豆饼、羊蛋子还有下面叫不出名字的溃兵定定地看着坐回去继续摆弄那杆七九步枪的林中尉。   孟烦了拖着瘸腿往前走了两步:“我要是虞啸卿就一枪毙了你。”   林跃看了他一眼:“可惜你不是。”   郝兽医倒背双手盯着二楼:“林跃,你太莽撞咧,这是虞长官脾气好,换个当官滴,鹅怕你小命不保。”   “老爷子哎,我谢谢您的关心。”   莽撞?   不存在的。   虞啸卿什么人?明明是个任性的官二代,却非要装出爱才若渴不嫉贤妒能的样子,现在过来收容站招人,要是因为自己朝天放了一枪就大动干戈,前面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算什么?费力营造的豪烈氛围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这货生平最敬岳鹏举,他喜欢什么人?   说话有劲儿走路带响,有志向有风骨的人,最讨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窝囊猥琐之辈,就好像收容站里这些溃兵,但凡表现的精神点,都会被他高看一眼。   正是因为摸准虞啸卿的性格,来这里为了什么,看到那只往枪口撞的大雁后他才敢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   林跃跟郝兽医对话的功夫,那边李乌拉溜到月洞门前,捡起落在地上的野鹅就往外跑,不成想边上不辣眼疾手快,猛地往前一扑,把李乌拉按住:“王八盖子滴,想吃独食噻。”   蛇屁股拿着菜刀奔过去:“松手,松手得啦。”   康丫趁机在后面踹了几脚,一群人闹哄哄地夺走李乌拉手里的野鹅,只给他留下一把毛。   迷龙在吊床上仰头看了他的东北老乡一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蛇屁股煲了一锅汤,每人分到拇指大小的一块肉,林跃喝掉半碗,把剩下的倒给了一位伤兵,准备回自己床位睡午觉的时候,发现要麻偷偷拿出昨天的沙丁鱼罐头,把里面的油水掺进汤里。   鸟汤配鱼汁。   什么味啊……   他难以想象。   不过要麻吃的贼开心,好像那个表面脏兮兮的罐子里盛着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   傍晚时分。   蛇屁股烧沸了陶瓮里的水,因为有感虞啸卿的陈词坐在院子里写诗的阿译看着睡了一下午的林跃朝月洞门走去。   “那个……林跃,天已经很晚了啦,你要干什么去了啦。”   林跃扬了扬手里的枪:“练枪。”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   他离开不长时间,一道愤怒的吼声冲霄直上。   “我刀呢?谁把我的刀偷走了?”   出了禅达城,他走着前往祭旗坡,在跟八顿约好的地方吹响口哨。   夜色如墨,水流潺潺,南天门像一头巍峨巨兽,通往对岸的桥上偶有灯光扫过,那是运送物资的车辆在开赴缅甸。   没有等太长时间,只听后方草丛簌簌作响,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一天没见,八顿基本没啥变化,就是身上的毛沾了些泥污。   林跃掏出昨晚由军需官跟班儿那里搜来的肉干喂给它,八顿吃完后用舌头舔舔他的脸。   “交待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狗往后方移动几步,回头冲他吼了一嗓子。   林跃戴好全视之眼,拿着枪跟上去。   一人一狗在山林里走了差不多20分钟,八顿的速度开始放缓,不断地在地面嗅着。   林跃跟着它钻进一个灌木丛,把头慢慢探出去。   这时几个小红点出现在灰色的视界里,他揉揉八顿的头,举起七九步枪。   嘭!   嘭!   两声枪响。   视界里的小红点迅速逃窜,枝杈栖息的鸟雀也扑棱棱飞上天空。   八顿嗖的一声窜出去,不一会儿原路折返,把一只被子弹射杀的兔子丢到林跃身前,完事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嘴里叼着第二只兔子。   林跃一手拎着一只兔子朝怒江走去。   步枪这种武器……哪怕是老掉牙的七九式步枪,也比《追龙》里用的左轮手枪精度高,何况早在拿到驳壳枪后,他就把3点富余属性加敏捷上了,就跟某些游戏里的枪手职业一样,敏捷属性确实有助于提高射击效果。   剥皮放血清理内脏,再用怒江水冲干洗净,又找来一些干柴点着,把兔子肉穿到一根棍子上放在火上烤。   一会儿功夫外皮就变黄了,油脂一滴一滴往下淌,香味随风飘散,八顿馋得直流口水。   林跃何尝不是。   不,应该说这具身体何尝不是。   收容站里吃的啥?   水煮菜叶。   盐水焗南瓜。   炖粉条。   每个月头几天才能吃到米饭,还是掺着沙子、小虫、稻壳的“八宝饭”。   现在的怒江还很平静,不用担心日军的炮弹落在头上,林跃烤熟兔肉,抹了些从祁麻子家拿的盐巴,撕下一只大腿丢给八顿。   这当然没法跟二马路回香斋的烤羊腿比,但是他吃的很满足,啃的很干净。   吃饱喝足,灭掉篝火。   林跃把另一只兔子丢进随身空间。   滇边天气湿热,如果不腌制熏蒸,肉类食品将很快腐败,好在他有随身空间保鲜,对于储备食材这种事帮了大忙。   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林跃带着八顿往山林深处走去。   禅达城快给溃兵吃光了,附近的野生动物也被猎户杀了七七八八,活下来的要么成了精,要么逃往深山老林。   林跃是一个好射手,八顿是一个追踪能手,一人一狗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猎手。   ……   翌日清晨。   林跃拿着12块大洋从肉铺里出来,毫不避讳路人羡慕的眼光。   因为溃兵持续涌入,如今的禅达城一块大洋买不到一公斤猪肉,猎人进山一趟弄回来的兔肉、獐子肉一类野味随随便便就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现在有八顿帮忙,就算没有其他进项,他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东门市场转了转,他迈步走进一家当铺。   穿着黑色长褂的朝奉以为他跟那些溃兵一样是来典当枪支或者军装的,安排了一个伙计招待,直至林跃说明来意,老头儿放尊重不少,带着他到后面逛了逛。   从当铺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想到手里的子弹不多了,于是往黑市军火商藏身的胡同走去。   中年人没在,拐角那边闹哄哄的,但是本地人躲得远远的,没一个敢过去看热闹。   林跃皱了皱眉,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迷龙的拳头虞啸卿的嘴   还没到上次交易七九步枪的地方就看见一个人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旁边三个穿半褂的精壮汉子正在对地上的人拳脚相加,卖给林跃七九步枪的中年人站在后面,手里握着把驳壳枪。   “我拿枪是要打小东洋滴,你们轻点噻。”   “哎哟。”   “哎哟~”   不辣?   林跃呆住了。   这货不是弄一根小树枝掰成两截往鼻子一捅,眼珠子都出来了吗?怎么搁这儿给人揍的像狗一样。   林跃走过去对准前面打手的小腿就是一脚,完事一个肘击顶到第二个人咽喉,顺势拉着第三个人往后一推,堵住中年人手里的枪,快跑两步在墙头借力一个侧翻,小腿狠狠地抽在中年人脸上。   当啷~   枪掉在地上,人没了意识。   第一个打手抱着脚踝在那里哀嚎,第二个打手咳得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样子,第三个打手看看基本没气的中年人,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挪。   一个照面。   三个打手一把枪全交代了。   这货什么来路?   林跃走过去捡起驳壳枪,对准还有行动能力的第三个打手。   “别,别,别……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他突然举枪,对着天空连开三枪。   嘭!   嘭!   嘭!   “还不快滚。”   第三个打手如蒙大赦,翻身起来跌跌撞撞往前面跑,另外两名打手同样连滚带爬踉跄远去。   林跃走过去拉起不辣:“没事吧,能走吗?”   满嘴血的湖南兵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怪不嘚迷龙不跟你打咯,王八盖子滴,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喏。”   他刚才被那三人围着打,根本不知道外面啥情况,反正一眨眼的功夫四个人全倒了。   “走吧,回收容站再说。”   林跃把地上的恩菲尔德M1917步枪丢给不辣,转身往胡同口走去。   俩人才出集市,远远地便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朝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要对要麻他们说噻。”   “为什么?”   不辣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副十分困扰的表情。   林跃哑然失笑:“好,不说。”   “谢谢咯。”   ……   快到收容站的时候,不辣一个人去厕所方便,林跃走到院里一瞧,要麻、康丫等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屋檐下,阿译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豆饼按着后腰满脸痛苦表情,羊蛋子趴在水瓮旁边一动不动。   “还有谁?”   迷龙站在院子中间,一边用手抖搂着坎肩,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一个个欠抽欠削的玩意儿,怎么都不吱声了。”   “来,来呀……来呀!”   康丫看到林跃进来,往旁边挪了挪,要麻和阿译跟着望过去。   迷龙回头一瞧,不由得皱了皱眉。   林跃把挎在肩头的枪摘下来,旁若无人地打迷龙跟前走过。   “哟,车轮战啊?”   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乐了:“怎么全给干趴下了?”   要麻气的直瞪眼,康丫躲在柱子后面指着林跃说道:“虞……虞啸卿叫他去当连长,你咋不连他一块儿打嘞。”   “蛇屁股,你的刀。”林跃走过去把菜刀往木案一放。   蹲在旁边的粤军下士靠近右眼角的地方有一大块淤青。   “好家伙,没了刀也敢上啊,你比巴山猴子还虎呢。”林跃在怀里掏了掏,拿出半块烤兔腿递过去:“不白借啊。”   蛇屁股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劈手夺过烤兔腿,一边吃一边说:“下次借刀说一声的啦。”   豆饼不按腰了,一脸讨好地看着他:“林跃哥,你昨晚上干嘛去了,郝兽医找了你半宿。”   林跃又掏出半块烤兔腿递给豆饼:“打猎呀,这世道,想吃点好的得自己动手。”   “林跃哥,下回你再去打猎,能带上俺不。”   “你不去缅甸了?”   “去,当然去。”豆饼抓着烤兔腿一边吃一边说,笑的像个憨瓜。   整整一夜时间,兔腿早就凉了,肉有点硬,可是两人吃的津津有味,旁边的人馋得口水横流。   打猎。   对于枪都没有的他们是一个十分遥远的名词。   康丫一步一步蹭过来,没等张嘴就被林跃怼了回去。   “没了,就两块。”   说完径直进屋,走到自己的床位躺下,昨晚在深山老林跑了一整夜,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个好觉。   外面那些人还在小声议论去缅甸的事情。   对于康丫、蛇屁股这类人而言,收容站里什么生活?   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军饷,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编入北进的军队去打小日本。   到缅甸去呢?同样是打小日本,美国人发武器,英国人管衣食住行,还有野战医院。   不用饿肚子,不用担心受伤后因为没药活活熬死。   傻瓜才不想去呢。   迷龙是东北人,一路溃退到滇边,他见惯了虞啸卿式的人物,也听多了慷慨激昂的陈词,但是结果怎么样?   败。   溃。   逃。   死。   最终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汇聚到这个小小的收容站里。   他不想看到郝兽医、康丫等人因为虞啸卿的几句煽情话,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诺言就远赴战场,变成一具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林译的原因,因为那个家伙中了不可救药的毒,总是壮怀激烈,满腹豪情,跟着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他实现人生价值的垫脚石。   他经常揍李乌拉,但是又会在后者饿得只剩一口气时把人救活,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恨,恨李乌拉没有骨气,是个狗一样的孬种,就是这样的孬种,为了完成上峰的命令得到嘉奖晋升,活活害死一个排的人。   这便是为什么张立宪记录兵员信息时,他骂李乌拉不要脸,是个腰也挺不直的害群之马。   他爱,爱李乌拉的出身,就像龙文章在缅甸让他们脱衣服时说的那句话,死了以后能跟同胞埋在一起就算回家了,而李乌拉,就是他的家。   有爱有恨有愤怒,还有迷茫。   我们为什么会败?   孟烦了想明白了,可是他无力改变任何东西,最后他妥协了,就是电视剧开头那句话,要活着,要活着……   他像粪坑里的蛆一样,拼命地扭动,就是为了活着。   林译从不去想这种问题,这个身负杀父之仇的少校军官,就像缅甸战场上富有绅士风度,骑士精神的英国人,他有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所以不迷茫。   郝兽医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回到迷龙身上。   他没读过书,是个粗人,他想要弄明白,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康丫、要麻等人被虞啸卿几句话撩拨的热血上头,他就更不明白了,更加迷茫了。   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这群王八犊子还是那么好骗。   他很愤怒,却又找不到改变现状的方法,最后只能用他最擅长的东西去表达自己的观点。   迷龙的拳头。   虞啸卿的嘴。   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郝兽医和孟烦了的声音,老头儿问他回来没有,蛇屁股说他昨晚偷了自己的菜刀去山里打猎,现在屋里补觉。   老头儿走过来把门掩上。   他又听见不辣跟众人讲小树枝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个善缘   下午,临近傍晚。   林跃被一阵踢门声吵醒,远远地便听见何书光的训话声。   “集合!”   “人呢?都出来,出来!”   林跃从床上起来,打着呵欠往外面走去,迎面便见何书光瞪着一对牛眼在那咆哮。   “列队集合,列队集合,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列队集合吗?”   “列队集合!”他一手举着汤姆逊轻机关枪,一手拿着马鞭走过来,朝着康丫抽过去。   林跃上前一步,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   “何连长干嘛这么大火气,不就是列队集合吗。”林跃扭头冲林译几人使个眼色:“让长官说几遍才懂?”   林译拍拍身上的土,赶紧走到他的后面站定。   何书光把手往后抽了抽。   没用,手腕像被钳住一样。   他又加了几分力道,结果还是没用。   最后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依然无法挣脱。   他是谁?   虞啸卿的亲随,警卫连的连长,在张立宪、李冰、余治那些人里是最能打的一个,但是现在被林中尉捏住手腕,动都没得动。   张立宪已经在看这边,警卫连的士兵也注意到两人间的异常。   这就尴尬了。   虞啸卿麾下第一猛将连一个溃兵的手都挣不开,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你放开我。”   林跃把脸凑过去,低声说道:“何连长稍后慢行,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何书光又往外挣了挣:“你先把手放开。”   林跃松了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亲热地道:“以后同在虞团座麾下任职,还望何连长多多提携才是。”   何书光趁左右无人,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入列。”   “是。”   林跃走到队伍最前面站好。   众人集合完毕,何书光走到张立宪身边。   “什么情况?”   “没……没什么。”   “我记得那个人是叫林跃吧。”   “对,就是他。”   何书光说这话时一脸古怪,今天上午虞啸卿对收编溃兵的工作谈了一些要求,中间还特意提过“林跃”这个名字,讲收容站里还是有一些人才的,要他们做事有分寸点,完了来到这里就吃个下马威,真特么不爽。   张立宪回过头去打量林跃几眼,完事清清嗓子:“有没有医生?”   郝兽医说道:“鹅是医生。”   孟烦了抢着说道:“我也是医生。”   “……”   跟剧集里的情况差不多,孟烦了在郝兽医的帮助下骗过了张立宪和何书光,成为远征军一员,后面报名时李乌拉被迷龙好一番埋汰。   花名册录入完毕,何书光用上茅房为借口让张立宪带人先走,他跟着林跃来到一处没人的破屋里。   “之前去东门闲逛的时候发现一样稀罕玩意儿。”   林跃说着话,从兜里取出一把口琴递到何书光面前:“我听说何连长有一台手风琴,所谓宝剑赠英雄,美酒敬烈士,这东西放在我手里一点用处没有,倒不如送予何连长,结个善缘。”   何书光看着那把口琴两眼放光,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林跃,你这是在贿赂我吗?”   林跃说道:“只是想让你在力所能及且不破坏军纪的情况下帮一点小忙。”   听到“力所能及”和“不破坏军纪”两个词,何书光犹豫了。   “不客气地讲,你那台手风琴太大,讨好一下虞团座还可以,要讨姑娘欢心还得是这玩意儿。试想星月之下牡丹花前,春风十里美人在侧,难不成你要抱着一台手风琴奏乐抒情?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它。”   这话说到何书光心坎儿去了,看着那把口琴,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不破坏军纪?”   “不破坏军纪。”   “力所能及的?”   “力所能及的。”   “好,我答应你。”   何书光看看周围没人,把口琴揣进兜里,由破屋出来,开着那辆吉普车走了。   林跃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往收容站走去。   行贿,当然是要投其所好。   何书光是一个什么人,日常抱着那台手风琴站在禅达城外小河边撩妹,电视剧最后几集他跟龙文章等人憋在树堡里三十多天都没吹口琴解闷,说明他没有这玩意儿,自己翻遍禅达城弄来一把口琴,就不信他不上钩。   ……   翌日。   林跃由祭旗坡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错过了早上的操练,反正是何书光领队,并不担心受到责罚,他还没走进院子,远远地便听到阿译饱含深情的朗诵和无赖们的吐槽。   “弟兄们,我军即将大捷,我在上边的朋友告诉我……”   “上边?谁是上边?”   “上边,天堂啦,死人啦。”   “不能否认,我中华之铁军,英吉利之盟友,美利坚之盟友,铁流……我们将会汇聚成一道铁流,而这道铁流,在未来,我敢肯定,将会成为一道洪流……”   豆饼在帮要麻掏耳屎,康丫拿着蛇屁股的菜刀剔指甲缝里的泥,羊蛋子把军服翻来覆去捉里面的虱子,一名伤员靠着门框打呵欠。   旁边吊床躺的迷大爷皱着眉头在那喊:“你啃你自己的腚吧,你打的?”   孟烦了头不抬眼不眨地道:“直说吃什么成吗?”   阿译拿开盖在门板上的簸箕。   “白菜,猪肉,粉条,弟兄们,今天我们吃这个,白菜猪肉炖粉条。”   听到“猪肉”两个字,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昨天,我们吃的是水煮菜叶,前天吃的是盐水焗南瓜汤和煲野鹅汤,今天,我们吃这个,白菜猪肉炖粉条,因为我们打了大胜仗嘛,因为胜利在望,因为希望就在眼前……”   林跃没有理那些人,到旁边安置伤员的房间看了看,在郝兽医身边坐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野猪   “昨晚又死了一个?”   郝兽医点点头。   “埋了?”   “埋了。”   昨天何书光走后,林跃把剩下的药都给了老头儿,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名伤兵没有挺过来。   孟烦了捡了根草叶叼在嘴里解闷:“林座,瞧您这样子,昨晚又是一宿没睡吧?要说我们这一院子人,就属您最勤快,以您这精神头,哪是溃兵该有的样子,简直比虞啸卿的精锐还精锐。”   郝兽医用烟杆敲了他一下:“咋说话尼。”   “我说错了吗?小太爷说错什么了?”孟烦了掰着手指头说道:“你看吧,抢迷龙的西瓜,虞啸卿面前打鸟,夜里不睡觉背着枪漫山遍野狩猎,跟何书光那班人称兄道弟,还能给你当半个儿子帮忙照顾伤员,这样的文武全才,哪儿找去呀。”   郝兽医说道:“迷龙一天到晚说阿译欠削,鹅看你才是最欠削滴那一个。”   “诶,老爷子哎,您过奖了。”   林跃没有理他们俩,看着前面那群人因为白菜猪肉炖粉条散了聚,聚了散。   康丫去搞盐。   要麻去弄菜。   羊蛋子去找葱。   蛇屁股去打山泉水。   豆饼揽下了劈柴的活。   一群人闹哄哄地出了门。   “你们……难道让我一个人去弄猪肉啊?”   阿译看过来的时候,孟烦了住了嘴,郝兽医说他那里有油,起身往安置伤员的房间走去,孟烦了打量林跃一眼,赶紧从地上起来,瘸着腿往外面奔:“我粉条子。”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拿块破布子在那擦枪。   阿译很受打击。   收容站里住的不是溃兵就是伤员,上边儿不可能给他们安排正规军的待遇,就那点补贴,经过层层盘剥,发到食组组长手上时已经所剩无几,别说买菜称肉,整块盐巴都不够。   简而言之,收容站里的溃兵基本处于自谋生路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才来这里几个月,很多人已经把军服和配枪当了的原因。   本来收容站里的人要选孟烦了做食组组长,觉得他认书识字,人也机灵。但是这货不干呀,正因为他机灵,所以很清楚这官位就是个烫手山芋,于是军衔最高,最好虚名的阿译被顶了上去。   昨天点名造册给编入远征军,今天听到街上大喇叭广播前线战况,壮怀激烈的林少校感觉人生即将到达高潮,然后他就飘了……飘到下不来台。   “迷龙,你……你帮帮忙好不啦。”   “切。”东北佬甩都不甩他。   阿译一脸局促地站了半天,咬牙摘下父亲留给他的那块表递过去。   迷龙睁开眼睛瞄了一下:“看把你能的,怎么不装犊子了,继续装啊。”   “你看看这块表能卖多少钱。”阿译央求道:“帮帮忙好不啦。”   迷龙吐出拿来剔牙的小树枝,接过那块表看了看:“表盘都磨花了,拿当铺去最多给你一块大洋。”说完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丢过去。   阿译把钱接在手里,刚要说谢谢,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松开,我叫你松开,咋地……找揍啊?”   阿译往前边一瞅,林跃不只抓住他的手腕,还把迷龙的手臂拉到身前,那个把要麻、康丫等人揍得满地找牙的家伙愣是抽不回去。   “林……林跃,你这是干什么啦?”   林跃把两块大洋丢回迷龙胸口,摘下那块表还给阿译。   “这不是你爹留给你的遗物吗?”   阿译看看掌心里的手表,又打量一眼迷龙胸口的洋钱:“可是猪肉……”   “跟我来。”林跃转身走到旁边,把李乌拉一脚踹个趔趄:“想吃肉吗?想吃肉就过来干活。”   那货拍拍屁股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出了收容站。   迷龙拧着眉毛打量三人背影一眼,躺回吊床继续睡觉。   林跃带着俩人三拐两拐出了禅达城,径直往祭旗坡走去。   ……   “林跃,我们是要去弄猪肉得啦,你带我们俩来这地方干森么?”   林跃在地上捡起一块胳膊粗细的长木棍丢给李乌拉,指着前面的灌木丛吩咐林译:“移开上面盖的树枝。”   上海佬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扒开灌木丛。   “啊……”   阿译打了个哆嗦,发出一声有几分娘气的怪叫。   李乌拉握着棍子走过去往那边一瞅,灌木丛里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嚎什么嚎,没见过野猪啊?”   “野……野猪?”   阿译拿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汗,仔细打量前方还在一下一下喘息的物体。   长长的鼻子大大的嘴,脖子后面一撮亮闪闪的黑毛。   确实是一头野猪。   阿译捡起一根树枝,过去捅捅地上的野猪,那东西四只脚和嘴巴都被藤条捆着,只是扭了扭肚皮,唬的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时林跃走过去把周围杂物踢开。   李乌拉看着野猪大腿上的伤口,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瞧这体型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这得吃多少天啊。   “你……你打的?”   “不我打的,你打的呀?”林跃把棍子往野猪腹下一捅:“愣着干嘛?赶紧抬回去呀。”   阿译绕了一个圈,走到野猪屁股的位置:“我……我抬后面,你抬前面。”   “看你那熊样。”   李乌拉整理一下军服,走到猪头前面架着棍子抗在肩上,和阿译担起野猪往山下走去。   “林跃,你的枪法真好。”   阿译累的气喘吁吁,但是嘴角的笑纹一直翘到脸上。   连吃好几个月素,就前天煲了一锅野鹅汤,二十多张嘴等着吃,每人就分了小拇指不到的一块肉。   现在呢?   表不用卖了,面子保住了。   不,何止是保住了,这一头野猪弄回去能吃多少天呀!   李乌拉说道:“枪法好就能打猎了?换了你扔到深山里就是饿死的命。”   他是东北来的,老家辽宁锦州,背靠青山南望海,很清楚猎户过着怎样的日子。   要想靠山吃山狩猎为生,枪法好仅仅是基础,追踪、布设陷阱、野外生存技巧这些都是必修课,在他们那里,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才有可能出去一晚上猎回一头野猪。 ###第一百二十章 五块大洋   李乌拉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走在前边,禅达城的人对于溃兵已经见怪不怪,然而看到他跟阿译中间的黑家伙时,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一头野猪!   对于本地中产阶级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禅达的收容站不只林跃、阿译、迷龙等人住的几间破屋子,还有好几个相似的机构,基本都在那条街上。   林跃从旁边走过的时候,能听见街道两边一些人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一些人馋得去摸肚子。   收容站里已经架好锅,火柴烧得噼啪作响。   盐、白菜叶、粉条、大葱、大料,还有油,都已经放了进去,所有人都在翘首企盼阿译长官归来。   豆饼眼尖,第一个发现林跃的身影。   他没有在意,因为大家把搞猪肉的事情交给了阿译。   林跃后面是李乌拉,接下来是阿译。   他们三个怎么混到一块儿去了?还有中间那个黑乎乎的……   这个想法才在众人脑海闪过,李乌拉硬气地嚎了一嗓子:“愣着干吗?没见过野猪吗?”   庭院很安静,只有烧柴的声音。   白菜猪肉炖粉条?   这是白菜粉条炖猪肉吧……   原以为阿译长官能搞回三斤猪肉就不错了,没想到出去转了圈拐回一头猪来。   一群人赶紧围上去,七手八脚把那头野猪弄下来。   郝兽医凑过去看了看:“还活着尼。”   阿译喘着粗气说道:“我事先声明啊,这头野猪是林跃昨天晚上狩猎的成果,我跟李乌拉只是把它从祭旗坡抬回来,弟兄们,为了表示我们的感谢,我提议请林跃讲几句话,大家鼓掌欢迎……”   康丫等人看向林跃。   这要是阿译弄来的肉,他们早就夺过去一番折腾,谁会关心那个上海小赤佬说什么呀,现在一听是林跃弄回来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豆饼憨笑道:“林跃哥,你真厉害。”   这小子看起来很憨厚,其实抱大腿的功力不比羊蛋子弱。   郝兽医看看林跃,又看看地上还在蹬腿儿的野猪:“鹅滴伤员有肉吃咧。”   赶巧不辣拿着两棵白菜打门口围观人群挤进来,看见地上倒着的黑家伙一脸懵逼:“居然搞回一头猪噻,迷龙今天好大方哟。”   整个收容站能买得起一头猪的人只有迷龙,不辣认为迷大爷昨天一定把站长的家底儿赢光了,不然哪里能够这么阔气,生生搞回一头猪来。   那边躺在吊床上的迷龙侧过脸去。   “撒子迷龙搞回来的,他咋子有这个善心嘛。”要麻指了指林跃。   不辣一脸讨好地笑了笑:“我就说噻。”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康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你放心,剩下的活交给俺们了。”   林跃点点头,走到屋檐前面的台阶坐下。   羊蛋子捧着一碗水走过来:“林跃,你喝水。”   林跃摆摆手:“不渴。”   “要不鹅给你捶捶腿吧。”   迷龙怒了,搁吊床上扯着嗓子喊:“羊蛋子,你个欠抽的玩意儿,给我过来。”   羊蛋子谄媚地笑了笑,转身往吊床那边走去。   院子里像点燃了篝火,一群人闹哄哄地去整那头猪。   林跃打了个呵欠,歪靠在门边的废竹篓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睁开眼睛一瞧,郝兽医朝前边努努嘴。   野猪已经给他们收拾的差不多,弄成几大块摆放在木案上。   林跃伸个懒腰,上前要过蛇屁股的菜刀,在后臀部位咔咔切了几块肉下来。   “豆饼。”   豆饼赶紧搓掉手上的猪毛:“林跃哥,你叫俺?”   林跃冲月洞门那边眼巴巴看着他们杀猪的溃兵指了指:“把这几块肉给前边院子里的兄弟拿过去。”   豆饼看看眼前的猪肉,再望望那边一脸渴望的溃兵。   “哎。”   康丫一脸肉疼地看着豆饼的背影,那几块肉足有十斤。   咔,咔,咔……   又是几声脆响。   “阿译。”   林译听见林跃喊他的名字,赶紧揣好小册子走过来。   “把这几块肉给张立宪、何书光、余治他们拿过去,就说是山里的野猪肉,比市集卖的新鲜,还好吃。”   “好。”   林译整理一下军装,接过那几块肉走了。   又是十斤猪肉。   康丫的心在滴血。   林跃又一次举起菜刀,旁边蛇屁股脸上的表情像死了小舅子:“够了啦,够了啦,再切就没有啦。”   这头野猪差不多130斤,去掉皮毛骨头和内脏,纯肉能有100斤,现在给他一口气送出去20多斤,感觉跟割他们身上的肉一样。   林跃环视一圈,把菜刀丢回木案。   蛇屁股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康丫指着要麻骂道:“要麻,你狗日的能不能快点,就你那速度做熟饭都下午了。”   “催,就知道催,催个锤子。”   “就会收买人心。”孟烦了坐在门口晒太阳,见林跃走过来,撇了撇嘴:“怕何书光那些人不敢收,还特意说明是山里打的野物。”   林跃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个死瘸子,老子贿赂那几个人还不是为了你们日后的生活能好点。   “拿来。”   “什么?”   “祁麻子怎么跟你说的?”   孟烦了像被人踩了尾巴,怔怔地看着林跃,不久前他去找祁麻子了,但是那家伙说卖没了,得再等两天。   再等两天……   他真不知道自己这条烂腿还能不能熬得住。   “你那有磺胺?”   林跃默不作声。   孟烦了回头看看郝兽医,又看看林跃:“好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阴我。”   郝兽医看着他说道:“这事跟鹅没关系。”   “拿来!”林跃又说了一句。   孟烦了咧着嘴在兜里翻了翻,掏出五块大洋拍在林跃掌心。   这是他从一个叫陈小醉的姑娘家里偷来的,为了保住他的腿,真真儿的读书人的脸都不要了。   林跃知道他一共偷了六块大洋,按照电视剧情,五块买了药,一块开了荤,剩下的留作零用,这就是为什么返回收容站后,他把自己那罐白菜猪肉炖粉条给李乌拉的原因。   “哪来的?”   孟烦了瞪着双眼说道:“你管我哪儿来的。”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阵,从兜里掏出个褐色小瓶丢过去,里面足有七八片磺胺。   孟烦了愣住了,他很清楚现在的禅达城什么东西最贵,五块大洋绝买不了这么多。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帮他找魂   “怎么,嫌多啊?”林跃伸出手去。   死瘸子赶紧把药瓶揣进兜里,嬉皮笑脸地道:“哟喂,要是每个生意人都跟您一样,那一准儿亏的底裤都不剩,这个您真该跟对面那位爷学学。”   他指的是迷龙。   郝兽医拿烟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嘶~”孟烦了回头瞪了他一眼:“怎么着?上阵父子兵啊,小太爷可惹不起你们。”   郝兽医看着他说道:“你这样说话是会下拔舌地狱滴。”   “承您吉言,小太爷还没想死呢。”   仨人斗嘴的功夫,豆饼和阿译从外面回来。   “林跃哥,这是前院一位姓杨滴大哥在山里采地蘑菇,他让俺给你拿过来尝尝鲜。”   豆饼用军装下襟兜着一堆菌类走到林跃面前:“你看,品种还很多哩。”   林跃原本没当回事,然而目光扫过那些菌菇,不由的愣了一下。   就像豆饼说的,品种很杂,有牛肝菌,有鸡枞,有青头菌,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林跃觉得好人有好报的是角落里的松茸和几块黑乎乎的东西。   溃兵们来自天南地北,只知道菌类能够填饱肚子,一般分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价值多高。   松茸就不说了,那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可是西方人餐桌上的珍贵食材——松露。   那边林译也献宝似的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罐:“林跃,这是张立宪要我交给你的,说是他们家乡的小菜,还说如果你吃完觉得不错,可以再去他那里拿。”   “哟喂,投桃报李呀,我瞧瞧这都什么呀。”孟烦了凑过来说道:“黄瓜豆角青菜配合辣椒桂皮做的泡菜,那位爷可真给您面子呐。”   张立宪是少校军官,又是虞啸卿的亲随,林跃现在还是个中尉,对方让林译带回来一罐泡菜做回礼,当然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看到没得,这是我们四川滴泡菜,喝粥的时候来一口,可安逸咯。”要麻像闻到鱼腥的猫一样跑过来。   不辣在后面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王八盖子滴,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奈?”   林跃把那罐泡菜递给要麻:“让大家都尝尝吧。”   “要得,要得。”   那货抢东西似得接过去,紧紧搂在怀里,一副生怕林跃反悔的样子,在外面打了这么久的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家乡菜,以现在的情况,能吃上几口那就跟回一趟家差不多。   不辣说道:“我们湖南人也会做泡菜噻。”   郝兽医瞄了玻璃罐一眼,在柱子上磕了磕他的烟袋:“这个叫张立宪滴,人真不赖。”   “你知道什么呀,人真不赖?”孟烦了说道:“那是只对他一人儿,人林座是谁?虞啸卿钦点的连长,去了缅甸只要不死,回来一准儿调到身边当亲随。这叫什么?这叫未雨绸缪,人张立宪聪明着呢,哪儿跟我们这班混吃等死的杂碎一样啊。”   “酸,真酸,跟我们那的老陈醋一个味儿。”康丫走到旁边蹲下。   “嘶~”孟烦了一呲牙一瞪眼,把他踹个趔趄:“有你什么事儿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蛇屁股站在太阳底下切肉,切着切着发现身边的人跑光了,回头一瞧,好家伙,都搁林跃身边围着呢。   “你们怎么全跑啦,活都让我一个人干吗?太不仗义啦……”   “柴禾不多了,我去添柴。”豆饼抖抖衣襟里的菌菇:“林跃哥,这放哪儿?”   郝兽医递来一个晒药草的簸箕,豆饼把菌菇全倒进去。   林跃坐得有点累,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他为啥叫豆饼和林译去送肉?就是因为这俩人是炮灰团里最实在的,换了康丫和要麻,能给你昧下一半猪肉。   赶巧迷龙从北屋走来,他远远地招了招手:“迷龙,来,你过来。”   “干啥玩意儿?”   “白菜猪肉炖粉条不是东北菜吗?我寻思这些人里就你有经验,给掌掌眼呗。”   “你求我啊?”   林跃苦笑着摇了摇头:“好,算我求你。”   迷龙像个胜利的斗鸡一样抻抻军服改成的马甲,走到陶瓮前面拿起竹棍搅了搅,完了仰天长叹一声:“老天爷,东北的猪肉炖粉条子不是这么做的。”   “这都什么玩意儿,好好的一锅猪肉给糟蹋成这样,羊蛋子,去拿酱油。”   羊蛋子如获圣旨,赶紧跑到那个堆满各种物资的房间,不一会儿拎着两瓶酱油走出来。   “得放酱油,不放酱油能好吃吗?”迷龙瞄了林跃一眼:“我一定让你们尝一尝,正儿八经的,猪肉炖粉条子。”   他把草帽盖到陶瓮上,又在下面加了一把柴。   “闻闻这味儿,这味儿才正。”   说话时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没人说话,都围在陶瓮前面,听着柴禾在下面爆裂的声音。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爹娘,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啊。”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间……”   “添柴啊。”   “看把我眼睛熏的。”   迷龙回了他的仓库,把门关得死死的。   孟烦了拖着那条瘸腿走到屋檐前面的破草席躺下,看着台阶上坐的林跃说道:“林座,今天怎么服软了?这不合您往日作风啊。”   林跃横了他一眼:“我是在帮他。”   “您能帮他什么呀?”   “帮他找魂儿。”   “哎哟喂,您还有这一手呢?那也帮帮我呗。”   林跃将那五块大洋抛上天,又一把捞在手里,起身往东屋走去。   ……   吃完大锅菜,他回床上睡了会儿,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出了趟门,找到禅达城那位最年长的人问了几个问题,又去东门集市转了一圈,完事拐进裤衩巷。   他不知道陈小醉住哪里,但是他知道面包渣的故事。   院门锁着,门上挂的八卦也收了起来,不知道她去河边洗衣服,还是买生活必需品去了。   林跃皱着眉头返回巷子里,左右瞅了瞅,扒着塌了一半的墙头几个纵身翻进院里。   还别说,加了敏捷后不只枪法有长进,四肢灵活性也提高不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安好心   院子很是颓败。   几块破木板拼成了储物用的偏房,西屋房檐上的瓦片碎了有三分之一,中间是几束倔强的枯草。沉重的木桶放在竹竿做成的晾衣架下面,在往那边是几捆干柴,悬挂在门梁上的辣椒串是这里唯一的鲜艳色。   庭院中间有一块大石头,看起来相当碍眼,就像横亘在陈小醉和孟烦了之间的那面八卦,跟禅达一样老朽的爹。   主屋没锁,门虚掩着。   林跃推开房门往里面打量一眼,比较乱糟糟的院子,这里的情况要好一些,正对院子的桌上摆着花瓶,虽然里面没有花,旁边落着一些粉条末,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打扫。   卧室的桌子上有一盏煤油灯,煤油灯那边是半瓶酒,墙上挂的鸡毛毯子和一副相框,里面的男人同孟烦了有几分神似。   上午的时候,孟烦了就是在这里骗到陈小醉的信任与照顾,还顺走了姑娘卖身攒下的六块大洋,联想后面发生的剧情,说俩人间那叫爱情吧,不像,说不是爱情吧,又超越了友情,总之有点复杂。   陈小醉喜欢孟烦了,在他面前做什么都是错的。   张立宪喜欢陈小醉,在她面前丢尽了一个武人该有的尊严。   这三角关系,林跃是理不清的,或许王珩可以跟他说道说道,当舔狗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掏出6块大洋放在圆桌上,又把随身空间的香皂和一块猪肉一并留下,拿出从军需官那儿抢来的派克钢笔,在小册子上面写了几个字,后面想想陈小醉可能不识字,又都划掉了。   他画了三幅画。   第一幅画是一个人从抽屉拿钱的场景。   第二幅画是这个人掴自己脸的场景。   第三幅画是这个人鞠躬道歉的场景。   因为在《追龙》的世界陪林汐上绘画课时练过一阵,他对这三幅画还是很满意的。   做完这些他离开北屋,还由进来的地方出去,哪里知道刚从墙头跳下,便听到坡上传来一道喊声。   “你是哪个哟?”   扭脸一瞧,陈小醉端着洗衣盆走了过来。   林跃皱了皱眉,转过身拔腿就跑,几个纵跃便出了胡同。   离开禅达城,前往祭旗坡,顺着河水往下一直走一直走,到了看上去水势最湍急的地方,就是过江的水道了,然而他并没有在这停留,去了更远的地方。   ……   直至繁星当空,月光漫过中天,他才披着湿漉漉的军装回到收容站。   不辣、要麻等人吃饱喝足已经睡下,迷龙坐在西厢台阶守着一盏煤油灯在那嗑瓜子,旁边落着一地瓜子皮。   “瞧你那德行,干哈去了?”   “下怒江游了会儿泳。”   迷龙一边嗑瓜子一边斜眼瞄他:“你白天肉吃多了烧得慌是不是?”   林跃顺手丢给他几枚果子,完了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凉在郝兽医晒绷带的麻绳上。   收容站里药品奇缺,连伤兵用的绷带都是洗了用,用了洗,直到烂成一团才会丢掉。   迷龙看着手里其貌不扬的野果:“哪儿来的?”   “南天门下树林摘的。”   “行啊,再这么下去你快成孙猴子了,上天入地下水,看把你能的。”   这货拿起一枚咬了一口。   一个呼吸后,只听噗的一声,吃下去的果肉全被他吐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酸不啦叽,这也是人吃的?”   林跃说道:“你在禅达几个月真是白呆了,这叫多依果,弄点白糖拌一下酸酸甜甜十分爽口。”   “你早说啊,拿着。”迷龙把放瓜子的碗塞到林跃手里,拿着几枚果子钻进仓库,过了一会儿端着一个小铁罐出来。   “这酸爽,得劲儿。”   林跃用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看了一眼靠门躺着的郝兽医,老头儿睡的很踏实。   “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坐在门口干吗?”   “屋里热,睡不着,出来凉快凉快。”   “我看是燥的吧。”林跃说道:“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缅甸?”   “去找死吗?”迷龙说起这事就来气:“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东西。”   “其实你现在想去也晚了,花名册应该已经送到虞啸卿手里了吧。”   “……”   “不过呢,如果你肯付出一些代价,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迷龙看着他说道:“什么代价?”   “你仓库里那些货。”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原来是惦记我那些货呢。”   林跃耸耸肩:“我就这么一说,行不行你自己拿主意。”   迷龙说道:“你说你都要去缅甸了,要那玩意儿干哈?”   林跃笑了笑,没有理他,进屋找到自己的床位躺下,没到一分钟就进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   迷龙端着碗和罐坐在屋檐下,看着满天的星斗沉默不语,门框挂的煤油灯扩散出蒙蒙光华,在地面投落一道宽厚的背影。   隔壁房间又传来伤员的呻吟,靠近门口睡着的老头儿的眉毛跳了跳。   ……   数日后。   缅甸战事紧急,二十天的集训被缩短为十天。   一名伤员神情呆滞地看着桌子上的药罐子,他们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加远征军,只能继续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苦熬。   “左右左,左右左,走齐了,目视前方!”   窗户外面传来军训的声音。   何书光拿着马鞭站在队伍一侧,不时纠正那些兵员的动作。   迷龙坐在门前的小马扎嗑瓜子。   这时只听门外吱的一声,少时,林跃拿着一个破抹布擦着手上的机油从月洞门那边走过来。   “你们先练着。”何书光直接丢下那些人迎过去:“怎么样?”   “没事了。”   “没事了?”   “车就在门口停着,不信你自己去试呀。”   “行啊你,居然还会修车。”   林跃笑笑,他在《非诚勿扰》的世界没干过这种活,但是在《追龙》世界20年,遇到警车抛锚的情况不下百遍,就算全程在旁边看也看出经验来了。   “谢了。”   “别光口头道谢呀,来点实际的。”   何书光推推眼镜:“我可是听人说了,你这小日子过的比那个开黑店的还滋润,你能缺啥?” ###第一百二十三章 PY交易   林跃说道:“地图。”   何书光皱了皱眉:“什么地图?”   “滇边区域地图。”   “你要那玩意儿干吗?”   “制定作战计划啊。”   “……”   何书光:“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对于这位林中尉,他很无语,现在还没到缅甸呢,就开始惦记战斗的事情了,比他跟张立宪余治等人还积极。   林跃说道:“你就说帮不帮吧。”   何书光想了想说道:“我只能给你一张我自己画的半军事地图。”   “你画的也行。”   林跃说完把破布丢到一边,朝着洗手盆走去。   这时小马扎上坐着吃瓜子的迷龙朝他招招手:“林跃,你过来,过来……”   林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北屋门口:“想通了?”   迷龙把手里的瓜子丢在地上:“屋里的东西全是你的了。”   “这就对了嘛。”林跃拍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比那些发国难财的还坏。”   林跃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搞错了,这叫黑吃黑。”   “我特么整死你。”   “那要不算了?我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迷龙:“……”   他纠结了好多天,想了好多天,直到昨晚才明白过来,故土在东北,父母在天上,这帮在一个陶瓮里吃过猪肉炖粉条子的主儿,才是他的兄弟、朋友、家人。   跟他们分开,他不舍。   看着他们去送死,他不忍。   “我算看出来了,你不是彪,你是坏,这帮人里就属你鸡贼,我……我整不过你。”   迷龙一边说一边插进队伍里。   孟烦了、要麻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俩人间有什么PY交易,一向上不敬天,下不礼地的草莽霸王居然认怂了。   这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生平头一遭。   郝兽医看着他的侧脸说道:“你来这里干啥,你滴店不开咧?”   迷龙指着林跃说道:“他的了,货全是他的了。”   这时何书光试完车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人群站的迷龙皱了皱眉。   林跃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递了个眼色过去。   何书光看了他几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立正!”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向左转,齐步走。”   队列朝着外面走去。   孟烦了一边走一边说:“合着您干了几个月买卖全便宜他了。”   迷龙说道:“可不是咋地。”   不辣看着后面嘱咐羊蛋子的林跃说道:“鬼精。”   李乌拉说道:“你说他都要去缅甸了,要这么多货干吗?”   “啊,不是去东北啊?我还以为要回家了呢?”迷龙搁旁边装傻充愣:“完了,被他忽悠了。”   孟烦了说道:“要回来去呀。”   阿译说道:“别说话,都别说话了,注意军容,注意军容。”   林跃从月洞门出来时迎面碰上张立宪跟何书光发火。   “你看看你这一队,一个个都跟叫花子一样。”   何书光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林跃在后面插了句嘴:“张营长,明天有时间吗?再去打靶啊。”   张立宪嘴角抽抽两下,带人走了。   后面几名士兵感觉奇怪,不知道这串炮仗怎么突然哑火了。   何书光知道张立宪为什么哑火。   上回虞啸卿过来收容站视察,林跃一枪打下天上飞的野鹅,还说自己是新编14师特务营中尉排长,而张立宪也是特务营的。   后面林跃进山猎了一头野猪回来,给他、张立宪、余治等人送了几块上好的五花肉,前两天又跑去夜游怒江,居然从南天门打个来回。这一来二去,从收容站的溃兵到团里中层军官有事没事就爱提林跃一句,有些人还拿他们比较,总说虞团座是慧眼识珠之人。   张立宪不服啊,前天抽空邀请林跃去打靶,几个回合下来弄得灰头土脸,就这,在何书光看来还是林连长故意放水,敬他是少校营长给了三分薄面,不然张立宪得输得没脸见人。   “谢了。”何书光拍拍林跃的肩膀,走到队伍前面对迷龙、孟烦了等人喊道:“听见没有,都精神点。”   说完跳上前面的吉普车。   这时林跃走过去,把司机从驾驶位拽下来,发动车子往前开。   何书光推推眼镜,没有说什么,完了把衣服一脱,露出白净的胸肌与鼓鼓的膀子。   “来,一起唱。”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志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保家卫国做先锋……”   “……”   禅达的雨说下就下,很快就把大家淋成了落汤鸡。   众人找了间棚子避雨,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雨停的迹象。   林跃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块压缩饼干,吃得粉渣簌簌。   一群人围着看他吃,不时有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响起。   何书光想问他还有没有压缩饼干,能不能分自己一块,但是当着迷龙孟烦了等人的面又拉不下脸去说。   这时阿译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连长,我们什么时候去接收装备啊。”   “不知道。”何书光把气全撒他身上了。   这里又冷又饿,也不知道雨多久会停,康丫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有吃的么?”   何书光带上钢盔,吩咐两个手下在这儿好好看着,转身往吉普车停的地方走去。   “我跟你去。”林跃把两块压缩饼干丢给不辣和孟烦了,翻身越过木栏。   “哎……”郝兽医欲言又止。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我知道。”   ……   南方的春天比北方来的早很多。   油菜花开了,郁郁葱葱地铺在大地上,娇嫩的绿和鲜艳的黄迎风招展。   禅达成了军事重镇,每天都能看见集训队伍奔行在山间地头。   郝兽医和孟烦了偷偷回了一趟城。   迷龙那些人知道老头儿回去是心疼收容站的伤员,孟烦了为啥回去除了林跃没人知道。   老头儿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别人问他有啥喜事,他说多亏林跃吃得开,跑得勤,托他的福那三名重伤员挺了过来,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   孟烦了一整天都没吃饭,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呆呆望着天空,别人跟他说话也不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让你们苟   比起那些伤兵和傻掉的孟烦了,康丫等人更关心迷龙仓库里那些货去哪儿了。有人说林跃把它们卖给了黑市商人,赚了不少钱,也有人说他在禅达城养了个女人,那些东西都搬去那边了,还有人说林跃拿去贿赂高层了,不然为什么升了一级,成了上尉。   虽然孟烦了也升了职,现在是连长,但是军衔没变。   一个从中尉排长到上尉连长,一个从中尉副连长到中尉连长,那位爷确实爬得很快。   还有几个人被封了官。   阿译,营长。   李乌拉和康丫做了排长。   郝兽医终于被正名为少尉医官。   一般情况下,只有要打仗了官位才会派得这么大方。   孟烦了对把70人编成一个营的方案很是担忧,林跃不这么认为,要知道收容站里的人怎么说也是打过仗的老兵,战斗经验比那些新兵蛋子高多了,虞啸卿再蠢也不会把这70人当成一个营送上战场。   到缅甸打仗很危险,但是要完成任务又必须去,如果把迷龙、孟烦了这群人想办法按在禅达,龙文章、崔勇、克虏伯、董刀这四个人就危险了。   如果目标是杀掉唐基,拿着简单任务的奖励走人,想想这些天遭的罪又有点不值,而且身为国人,不跟鬼子实实在在拼一场,回到那边他一定会后悔。   在一个迷雾深重的清晨,他们来到了美国人的运输机前。   阿译很兴奋,不辣看着左舷画的性感美女直咽唾沫,孟烦了给长官递了遗书,林跃故意往后缩,夹在要麻和李乌拉中间。   脱完衣服,拿着呕吐袋,迷龙和郝兽医等人上了第一架飞机,轮到要麻的时候被截了下来,这小子非要跟不辣等人一起,被林跃踹了一脚后老实了。   呼……   在引擎的咆哮声中,第一架飞机走了。   剩下的人原地晾了20多分钟才等来第二架飞机,林跃带着剩下的人钻进机舱,一股子金属、铁锈、臭汗、口水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强忍着,强忍着。   要麻等人倒是异常兴奋,趴在一个个圆圆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丛林、浓雾、山川、河流,然后是棉花一样的白云。   飞机爬升与冲撞气流的时候最难过,因为没有固定装置,有人在机舱内滚过来滚过去,不时响起一声痛呼或者叫骂。   林跃没有跟要麻等人对着云海欢呼,他跑到驾驶舱跟飞行员聊起了天,从西欧战场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到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再到闪击东南亚,说得美国飞行员一愣一愣的,以为载了什么大人物,后面都用上了敬语,一口一个“SIR”。   要麻和李乌拉知道孟烦了懂英语,没想到林跃也有这本事,一飞机的人就看仨人在那瞎白活,不时发出哈哈笑声,简直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快下飞机的时候他从飞行员那里搞来一瓶小铝盒装的威士忌,七八罐牛肉罐头和几块巧克力。   罐头和巧克力给了要麻和李乌拉等人,酒他自己留下了。   ……   飞机平安地降落在缅甸北部机场。   当然,平安是暂时的。   因为驻守机场的英军士兵刚刚打退了日本人的进攻,跑道上的弹坑还没来得及填,火力点旁的木棍在烧,医务官挎着急救包往来奔跑,一个个穿着中国裤衩的远征军士兵在帮忙抬尸体。   一阵硝烟飘过来,呛的机舱下来的士兵直咳嗽。   “兽医呢?不辣和豆饼他们呢?”要麻满世界地找收容站的好兄弟。   这注定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寻找,因为按照电视剧情,孟烦了等人所在飞机中途遭遇日军战机攻击坠毁在丛林里。   两名飞行员同林跃告别后,一名英国少校带着个缅甸人走过来,喊他们去北边仓库领衣服和武器。   MK-2钢盔,棉质军服,军靴,水壶,应急口粮,备用鞋带,还有剃须刀……   武器方面有李恩菲尔德步枪,斯登冲锋枪和布伦式轻机枪。   林跃选了一把李恩菲尔德步枪,要麻拿了斯登冲锋枪。   李乌拉拿着武器往回走的时候发现林上尉从军需官哪儿磨来一把带皮套的匕首绑在右腿外侧。   不知道是日本人的奇袭打乱了机场的部署,还是两国军队协作能力很差,总之远征军一方军衔最大的人是个管后勤的少校。   袭击机场的三个日军小队只是被击退,少时肯定会卷土重来,为了减轻机场的压力,英国人将远征军士兵分成几个小队执行巡逻任务。   林跃懒得吐槽这项狗屎一样的安排,因为他见到了崔勇,那个沉默寡言的大胡子。   就这样,他带着十几个人离开了机场。   英国人给的地图还不错,他很轻松地找到了剧中要麻等人被困的口袋型河谷,距离他们的巡逻路线不是很远。   要麻一直念叨不辣和豆饼,李乌拉说他们死了,俩人为此还打了一架。   林跃离开机场便戴上了防风镜形态的全视之眼,要麻取笑他怎么不把美国飞行员的底裤也扒下来。   进入机场北面的山地后,他吩咐几人与自己拉开大约2分钟的路程,一个人猫进了林子。   日军携偷袭珍珠港余威闪击缅甸,英国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整个战线都在溃退,用龙文章的话讲,英国人跑疯了,日本人追疯了。   鬼子的大部队追着英军主力往西北方去,小股部队向两侧散开,攻击行军路线上的军事设施,比如军需品仓库,通讯站,观察点什么的。   早些时候被击退的日军全都猫进了树林,就等着执行完扫荡任务的同伴赶过来,集中火力狠狠咬机场一口,另外还能起到围点打援,扩大战果的作用。   林跃在树林里走了10分钟,利用全视之眼的望远和热成像组件发现了一支借灌木丛为掩护,猫在坡地上面的小分队。   “我让你们苟。”   等要麻等人跟上来,他吩咐众人扇形散开,慢慢地爬行到日军火力难及的地方,完事自己迂回到坡地后方,避过树上隐藏的日军斥候的视线,摸上了斜对面高地,从后腰摘下两枚手榴弹,同时拉开引线,朝着日军小队猫的灌木丛一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首杀   他什么力量?什么敏捷?   为了多杀小鬼子,这几天别人跑操他练丢手榴弹,别人打靶他练丢手榴弹,别人捅刺刀他还练丢手榴弹,练的何书光有种上了战场后把全连手榴弹都给他丢的滑稽想法。   日军猫在坡地上已经有一阵,就等着溃败的英军士兵和远征军士兵往机场方向逃时实施截击,机枪手本来在喝水,只听见身后啪嗒一声,回头一瞧,见是个冒烟儿的东西。   哪里来的手榴弹?   轰!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闪过,旁边传来一道爆炸声,脚边放着掷弹筒的伍长被炸起一米多高。   “敌袭!”   机枪手刚喊出这句话,轰的一声,旁边的手榴弹炸了。   一团血洒在冒烟的焦土上,旁边是炸烂的歪把子机枪。   躲在两侧灌木丛的步兵傻眼了,慌忙地寻找敌人踪迹,看了前边看左边,看了左边看右边,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这时后面猫在树上放风的日军士兵转过身去,还没等发现什么,前方一声枪鸣。   当,头盔表面窜起一道火花。   日本兵翻着白眼从树上栽了下去。   “敌人在后面。”   这时领队的军曹反应过来,指着后面稍高一线的地方大喊射击。   然而声音才落,一颗子弹穿胸而过,带走了他的小命。   机枪被端,掷弹筒损毁,带队的军曹也被敌人一枪击毙,就这样了阵型还没溃散,几把步枪同时朝枪声响起的地方还击。   哒哒哒哒……   嘭~   嘭~   嘭~   与此同时,下方传来一阵枪声。   3名起身射击的日军士兵被打成了筛子。   另外几名日军士兵赶紧缩回灌木丛后,然而远处又是一声枪响,掌心握着手雷的一等兵两腿一蹬,咯嘣死了。   完事又是一枚手榴弹丢过来,炸死两个二等兵。   一眨眼的功夫死了八口,剩下的几个日本兵开始往西逃窜,但要麻等人是扇形进军的,没跑几步就给李乌拉堵住一阵狂扫,有个一等兵借着树木掩护逃出很远,眼看就要跑出冲锋枪有效射击范围,谁想一发子弹准确击中他的右腿,啊的一声跌倒在地,被追过去的崔勇一刀刺死。   一支小分队,十几个日本兵,不到五分钟全交代在这了。   要麻用力踹了一脚被手榴弹炸飞的伍长,从装口粮的袋子里翻出一盒猪肉罐头:“手榴弹热罐头噻,好巴适哟。”   他刚讲完话,猛觉足下一紧,忙低头打量,看见一只血糊糊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原来是被手榴弹炸飞的伍长还没死透。   “啊~”   要麻吓了一跳,罐头没拿稳落在地上。   这时林跃走过来一枪托砸下去,弄死了重伤的伍长。   “龟儿子滴,吓死老子嗦。”   要麻又在鬼子伍长身上踢了一脚,捡起地上的猪肉罐头揣进干粮袋里,英国人是有钱,可也不会顿顿给远征军士兵吃肉,离开机场时就给他们发了些压缩饼干,现在搞了一支鬼子分队,搜刮战利品是喜闻乐见的环节。   那边李乌拉左肩背枪,右肩挎着一把95军刀乐呵呵地走过来。   “都干掉了?”   “都干掉了。”   补刀这种事根本不用林跃吩咐,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打了许多败仗,别的没学会,往鬼子身上补刀这种事做梦都在练习。   “林跃,接下来往哪儿走?”   李乌拉是真服了,张立宪点名造册时迷龙曾挤兑他,李连胜?连胜个屁。打过仗?打过许多败仗,像今天这么爽快的战斗,以前就没有过。   “拿它干嘛?”林跃指的是那把95军刀。   “做个纪念嘛。”   “丢了。”   “哦。”李乌拉满脸不舍地把军刀丢在一边。   林跃拿出了从军曹身上翻出来的地图,打量几眼说道:“我们只有不到两个班的兵力,今天不打大仗,就打小仗。”   说完提起手上的李恩菲尔德步枪:“跟我来。”   ……   林跃没上过军校,对于现代战争的战斗思想还停留在电影、游戏那个水平,对比受过系统训练的军官很浅薄,可是拿到二战战场,自然比识几个字就能当军官的人强多了,何况他还有全视之眼和潜行这两项斥候神技。   嘭~   嘭~   嘭~   机场到口袋型河谷间的密林不时传来密集枪声。   日军大部队追着英军和远征军主力远去,差不多一个大队的日军士兵分成若干小分队留下来猎杀溃军,一部分小分队不断地分化切割残存的盟军士兵,让他们无法集结,一部分小分队埋伏在去机场的必经之路上,尽情收割那些把机场当做救命稻草的溃兵。   打伏击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然而对于林跃来讲,苟在树杈、灌木丛、坡道上的日军士兵就是一只只肥羊。   于是埋伏起来的小分队被一次次偷袭打得丢盔弃甲,一个下午就在机场和口袋河谷间留下五六十具尸体,林跃这边伤了俩人,一个被同伴丢出的手雷波及,一个捅刺刀时扎自己脚上了。   快到口袋型河谷的时候要麻看见一名骑自行车的日本兵停下来撒尿,被林跃悄悄摸过去一刀割了脖子。   那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干净利落到叫人目瞪口呆。   最后自行车归了李乌拉,后面载得89式掷弹筒亦然。   日军陆军为什么战斗力强,除了执行力,训练有素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89式掷弹筒的应用,正如虞啸卿在收容站里说的那句“被小日本的手炮砸惨了吧。”孟烦了也曾吐槽日军的作战方式很死板——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但就是这么个万年不变的死板打发,愣是吃下半个中国。   李乌拉得了一辆自行车,却只能在后面推着,一群人笑他这个少尉排长转行做了车夫。   傍晚时分,林跃无视英国人安排的任务,带着众人进了口袋型河谷,趁他们吃饭的当口一个人溜了出去。   经过白天的战斗,这群人已经对他心服口服,根本就没想过扎进这种地儿万一被日军堵住来路可怎么办。   也不需要多少人,弄挺92式重机枪往入口一架,别说两个班,就是一个排也冲不出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酒有肉   要麻就着日本人的罐头吃了一顿,正抱着水壶喝水呢,只听河谷入口传来一阵枪声,众人脸色一变,赶紧打起精神备战。   李乌拉借着夜色掩护往前冲了几步,就见林地入口影幢幢进来五个人,两人在前,两人翼护,一人断后,徐步向前推进。   林跃离开后他就是巡逻队军衔最高的人,正准备招呼弟兄们开枪,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都给我老老实实猫着。”   李乌拉听出那是林跃的声音,琴弦一样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   等那只手移开,正准备说话呢,就见身边的人像只猎豹那样闪进了一株松树的阴影里,之后就没了动静。   李乌拉正觉诧异,稀薄的月色下陡然划过一抹黑影,最后面那名士兵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栽了下去。   两个呼吸后,左后方的日军士兵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倒地后再没起来。   没人看清林跃的动作。   李乌拉等人只知道那两名日军士兵死了。   要麻看得后脊梁骨发麻,寒气从脚底板那块皴直冲天灵盖。   “遭不住,遭不住,以后打死老子都不得招惹他咯。”   这时右后方的日军士兵发现事情不对劲,扯着嗓子喊了两句日语,前面开路的日本兵一步一步往回退,库怒牙路、八格牙路地咒骂着。   林跃不见了。   直到右后方日军士兵找到两名同伴的尸体,蹲下去检查伤口时,一道黑影如同恐怖故事里的幽灵从天而降,一刀刺穿领头的日军士兵的喉咙,落地时往前一顶,把另一名日军士兵拱翻在地,回身射爆检查同伴尸体的日军士兵的头的同时,膝盖往下一压一拧。   李乌拉只听间咯吱一声骨节断裂的脆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几个照面的功夫,日军五人小组就这么死了。   完败!   “连……连长,外面什么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崔勇小声问了一句。   前方人影一闪,林跃突然钻出,吓得要麻打个哆嗦,险些把枪丢了。   “日军把谷口堵了,还在前面架了一挺92式重机枪。”   后面的人一听这话傻眼了,玛德吃顿饭的功夫就给闷口袋里了,这群日军真鸡贼,为了对付林跃一个人居然搬了挺92式重机枪过来,这下事情就麻烦了。   他们哪里知道,那两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是林跃故意引过来,路上还放冷枪干掉三个,这还是他克制的结果,不然的话,在【潜行】加热视觉这一组夜战利器帮助下,恐怕没到河谷入口就给清光了。   日军派那五个人来探查河谷情况,在他们看来对付一人足以,然而不用要麻、李乌拉等人动手,林跃自己就把事情平了。   “连长,接下来咋办?要不要冲一下试试敌人的火力?”   “不用,就在这里等他们送人头好了。”   要麻等人想想也对,日军又不知道河谷里藏着十几口远征军士兵,他们要是像刚才一样派小组过来呢,林上尉一个人就能给他们屠了,他们要是集中兵力往里一冲,埋伏在树林里的同伴会教他们做人。   “李乌拉,你盯紧点,我先吃饭。”   “包在我身上。”   他这才坐下,那边要麻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两罐沙丁鱼罐头。   “可惜没酒,有酒就安逸老。”   林跃看看后面被剥光的日本兵,拿着枪托在他后脑勺怼了一下:“一天到晚就想着发死人财。”   要麻说道:“穷怕了噻。”   林跃用勺子挖了一口肉放进嘴里,又拿出下飞机时从美国飞行员那儿讨来的小铝罐喝了口酒。   要麻馋得舔舌头:“给我也尝一口嘛。”   林跃笑了笑,把酒递过去,川军团仅存的残渣捧过来灌了一大口,两个呼吸后噗的一声全喷了出去。   “啥子酒嘛,就是一泡黄尿。”   林跃夺过铝罐,一脚把他踹个趔趄。   “你懂个屁,这叫威士忌,也叫波本酒。”   “不懂。”   “别看味道跟你们喝的米酒、黄酒、白酒不一样,也是谷物之精,粮食酿的好东西,英国人管它叫生命之水。知道现在的那位大不列颠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吗?从早晨起床就喝,一天三顿都少不了它。”   崔勇和旁边几名士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些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懂这个,什么威士忌、波本酒啦,大不列颠、温斯顿丘吉尔啦,跟听天书一样。   “你懂,你喝起嘛。”   林跃横了四川佬一眼,端起铝罐喝了一口,完事递给崔勇:“试试?”   崔勇接过去喝了一口,没吐,就是皱了皱眉:“连长,你懂的真多。”   铝罐继续往下传,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点。   要麻说道:“他还会说英国话噻,我们在天上飞的时候,两名飞行员给他逗地哈哈大笑。”   林跃看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我还会说日语呢。”   周围鸦雀无声。   “不信啊?那我唱首日本歌给你们听好不好?”   “你唱嘛……唱嘛。”   林跃清了清嗓,小声哼唱了一首日本民谣。   过去好久要麻等人才反应过来。   “要不是在收容站呆了好久,还以为你是日本人咯。”   林跃杵了要麻一拳:“你才是日本人呢。”   崔勇说道:“连长,俺听说书的讲岳爷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走定乾坤,俺看你也是那样的人。”   “比不了,比不了,我这呀……就是因为不想死给逼得。”   这是实话,他在现实世界学拳击,在《非诚勿扰》的世界练枪法,到了《追龙》的世界业余时间就干了一件事,学外语。   全视之眼是什么装备?   警匪/战争题材影视剧专用装备。   抛开警匪题材电影不谈,战争题材电影很多都是二战片,敌人要么是德军,要么是日军,很明显,学会这两种语言对日后执行任务有很大帮助。   日语容易学,以当前水平不说精通,起码与人交流没有问题。德语就难了,离开《追龙》世界前学了个半吊子,只能进行简单互动,读一些浅显易懂的书籍。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甜不辣   一群人猫在林子里好几个小时,堵口的日军士兵愣是不见动静。   要麻等人急得团团转,林跃倒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吃完罐头喝完酒靠在一棵大树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河谷入口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枪声。   林跃由浅睡中醒来,知道是龙文章那群人干的,于是带着要麻和李乌拉等人往入口移动。   黑漆漆的林子里倒着十来具日军尸体,稀疏的星光映出几张黑漆漆的脸。   要麻往前凑了凑。   不辣往前凑了凑。   俩人你踹我一脚,我锤你一拳。   豆饼在后面呲着白牙喊了一句“要麻哥”,双方之间残存的警惕横扫一空。   东北佬迷龙找到了东北佬李乌拉。   “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给日本飞机从天上轰下来了呢,寻思回去给你烧点纸钱衣服什么的。”   李乌拉沉默不语。   “你说你推个破自行车干啥?急着去投胎呀?”   李乌拉还是不说话。   “三杆子捅不出屁的熊玩意。”   林跃从后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递了罐猪肉罐头过去。   “这啥?”   “不吃啊,不吃我给不辣了。”   “我啥时候说不吃了。”迷龙一把夺走猪肉罐头:“你小子坑了我一仓库货,一罐罐头就想把我打发了?我告你啊,没门儿。”   “兽医。”林跃把另一罐猪肉罐头和半块巧克力丢给老头儿,又把英国人发的压缩饼干抛给孟烦了,朝日军士兵架重机枪的地方走去。   “嘿,老爷子,瞧瞧您什么待遇,日本人的猪肉罐头美国人的巧克力,再看看我们,吃一口满嘴渣的压缩饼干。我就奇了怪了,人林座那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对你一个医死人不偿命的半吊子兽医比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要鹅说,你这就是嫉妒。”   郝兽医剥开巧克力外面的锡纸,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嗯,甜,真甜,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孟烦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着枪走了。   康丫打后面靠过来:“兽医,来一块尝尝嘛。”   郝兽医掰了一块递过去,康丫也不嫌手脏,一口塞进嘴里。   “甜,真甜。”   旁边要麻、不辣、豆饼三人蹲在一块儿。   不辣忙着用树叶擦刺刀上的血,要麻在脱衣服,豆饼搁旁边傻乐。   要麻把衣服披在不辣身上,不辣丢给了豆饼,豆饼又把它还给要麻。   虽已入春,缅北的夜晚依然清寒,要麻原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好兄弟不辣,小跟班儿豆饼,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自己居然被他们救了,亲近和感激让他罕见地真情流露了一回。   “要麻哥,我不穿衣服还打死个鬼子呢。”豆饼拿着一条皮带炫耀自己的战绩:“其实,我就打死半个日本鬼子,我就拿这枪带,往日本人脖子一捆,是不辣哥,他拿个刺刀,啪一下就给捅死了,吓我一跳。”   要麻说道:“吹嘛,吹嘛,就你这哈批,黑到我都认不出,打死个日本鬼子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噻。”   豆饼反问他:“要麻哥,你打死几个日本鬼子啊?”   不辣跟着看过去,在他看来,林跃和要麻等人分明是给他们这些人救了,那挺92式重机枪已经在河谷入口堵了很久。   要麻掐着手指数了数:“老子杀死五个鬼子喏。”   不辣白了他一眼:“你这才是吹牛不上税唻,说假话不怕被雷劈死咯。”   “龟儿子才骗人嗦。”要麻在口袋里翻了翻,抓出一把领章来。   布料有点脏,不过借着夜色还是能够看清上面的星星,一颗星的两个,两颗星的一个,三颗星的一个,最后那个是一杠一星。   跟小鬼子打了那么多年,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领章代表了什么。   一颗星是二等兵,两颗星是一等兵,三颗星是上等兵,一杠一星是伍长。   不辣说道:“狗日滴,哪里捡来滴哦?”   要麻说道:“你给我拣一个去嘛。”   豆饼挠了挠头,傻笑道:“要麻哥,你真厉害。”   “这叫撒子厉害嘛。”要麻指着林跃的背影说道:“那个人才叫厉害,你们没来的时候,鬼子派了五个人进里面扫荡,全给他一个人干掉咯,凶,凶滴很。”   豆饼继续傻笑:“林跃哥更厉害。”   这回不辣不说要麻吹牛了,因为他曾亲眼看见林跃一个照面废了三个打手一把枪,要说摸黑干掉五个鬼子,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龙文章正在摆弄那台92式重机枪,看到林跃走过来,拍着沉重的枪管说道:“你是他们的指挥官啊?”   “对。”   “往哪儿跑不好,干嘛躲河谷里啊?你以为像个鸵鸟一样把头扎沙子里就没有危险了吗?”   林跃心说娘希匹,老子要不这么做,鬼知道去哪里找你们。   这时孟烦了拄着一把三八式一瘸一拐走过来:“林座,您还不认识这位爷吧?我们的团长,龙文章。”   林跃伪装出一副不解表情:“我们团长不是虞啸卿吗?”   “死了。”龙文章微微仰着头:“现在我是你们的团长。”   “哦。”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孟烦了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后腰,小声说道:“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林跃说道:“看吧……”   “什么叫看吧?”孟烦了说道:“我们这帮人里除了阿译,就属你军衔高,跟不跟他,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我怎么听说他救了你们的命。”   “他能救我们的命,也能把我们的命全折进去。”   林跃说道:“既然搞不清他的来历,今夜不妨先听他的,天亮后看他的安排再做计较。”   “嘿,嘿,嘿。”龙文章瞪着他们说道:“你们俩人背着我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孟烦了嬉皮笑脸地道:“没什么,就想问问虞团座钦点的林连长有没有听说过您这号人物。”   龙文章呲着牙说道:“知道么,你这叫质疑上峰,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小太爷惹不起躲得起,拜拜了您奈。”孟烦了拎着三八式一瘸一拐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左右左左右左   林跃看着那一肚子坏水的小子感觉特好笑,白天的时候挑唆迷龙去整龙文章,结果一群人愣是没干过人家,现在双方碰了面,又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他可真有意思。   龙文章说道:“有地图吗?”   “你要英国人的还是日本人的?”   “快快快,都拿来。”   林跃把地图递给他。   这货找了个月色浓郁的地方坐下,就着天空洒落的蒙蒙光华仔细观看周围地形。   ……   第二天清晨,龙文章把众人召集起来,谈了谈他的想法。   昨天多数人只有一条裤衩,没法跟日军硬碰硬,现在他们有了武器,正是袭击那些唱空城计的日军士兵的好机会。   李乌拉、要麻等人见林跃没有说话,也就默认了龙文章的领导地位。   从上午到下午,众人在丛林里游荡了一个白天,专门袭击那些追猎英军士兵和远征军士兵的日军小分队。   随着收容的远征军士兵越来越多,接近傍晚的时候已经有几百号人,虽然都是被日军蹂躏过的残兵败将。   龙文章很开心,胆子也肥了起来。   入夜时分,他带人袭击了日军在机场西线修筑的防御工事。   林跃没有加入突击队,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猫下来,在龙文章等人发动攻击的时候专门狙击轻重机枪射手,遭遇偷袭的日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过逃疯了的敌人会发起反扑,不到十分钟就给冲得七零八散,狼狈而逃。   直至所有日军脱离步枪射程,他从高地下来,迎面就看见龙文章对着李乌拉破口大骂。   “干啥玩意儿?干啥玩意儿!推着它能打仗吗?丢了。”   他指的是李乌拉手里的自行车,自从昨天林跃割了落单“骑兵”的脖子,李乌拉不管白天黑夜就没撒过手,走到哪儿推到哪儿。   “这是我们连长吩咐的。”   “我是你们团长!”龙文章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别说你,那小子都得听我的。”   林跃知道这货看到自己走过来,后面的话道与李乌拉是假,讲给他听是真。   咔!   咔!   他没有搭理那位伪团座,接过工兵手里的钳子把铁栏剪断,推着自行车进了日军战壕。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龙文章快步追上去。   林跃还是没有理他,把自行车停好一头扎进日本人修筑的工事里,拿起一盒猪肉罐头,用从英国人那里讨来的匕首咔咔两下撬开,舀了一汤匙肉糜塞进嘴里。   龙文章见四周没人,摘下头盔放到旁边点燃蜡烛的桌子上:“给点面子好不好?那么多人看着呢。”   林跃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自己要是孟烦了那种人,搞不好就是连损带骗加吓唬,偏偏李乌拉、要麻等人喜欢跟新兵吹逼,把昨天他们袭击了好几波日军小分队的事情添油加醋那么一讲,这位伪团座坐不住了。   阿译没领过兵没打过仗,是个谁都能欺负的绣花枕头;孟烦了人阴嘴损,背地里搞小动作可以,要说带兵打仗,差那么一股劲儿;康丫、不辣等人就别提了;林跃不同,那可是弄死几十个日本鬼子己方不带减员的主儿,而且军衔是上尉。   他呢?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自己还不知道吗,一个理库的军需中尉,现在套了身中校皮就假装起团长来,说好听点叫便宜行事,说难听点就是冒充校官,枪毙十回都不冤,冒牌货怼上真连长,底气能足才怪。   林跃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肉糜,拿起水壶喝了点水,完事唱了一首歌,一首别人捧腹,龙文章失色的歌。   “左右左,左右左,各路兄弟来入伙,穿黄皮,背响火,草鞋皮鞋都认可。”   “左右左,左右左,肯玩命就发财多,分赏银,你和我,呷完米粉有火锅。”   “左右左,左右左,我们桂军票子多。”   “嚯嚯嚯嚯,哈哈哈哈,嚯嚯嚯嚯,哈哈哈哈……”   这歌是剧组编的,还是历史上真有其事林跃不知道,反正龙文章在军事法庭上是这么唱的,说是桂军里面一支番号为714的守备团军歌,该守备团调去中原打日本人,没到阵前就作鸟兽散,而龙文章就是714守备团的一员,跑的时候还搞了一驼子什么货,贿赂来一个中尉军衔。   “咋样,好听吗?”林跃拍拍龙文章的肩膀:“累了一天了,我睡一会儿哈,走的时候叫我。”   说完他去了里面,那里有日军中尉铺的草床和睡袋。   龙文章呆坐了一阵,搞不懂林跃啥意思,直到五脏庙开始抗议,索性拿起林上尉吃了一半的猪肉罐头,舀了两勺填进嘴里。   恰巧不辣和孟烦了等人打扫完战场走过来,他只能压下心头的问号,继续维持团长姿态。   “尝尝吧,味道不错。”   “诸位今天是我的爷爷,我是你们的灰孙子,爷爷……”   “诸位今天得上座,上座,为啥这么说呢?以前诸位得到的,要么是大老爷不要的,要么是老天爷扔给你们的,要么是等着好心人给,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撇开跟着林跃过了一天喝酒吃肉生活的李乌拉、要麻等人,剩下的溃兵确实很感激龙文章,因为他给了他们胜利,而这份胜利带来的是自尊,自信和自强。   孟烦了爬到林跃睡觉的地方,倚着潮湿的墙说道:“净特么收买人心。”   ……   没过多长时间,外面传来一阵打鼓的声音。   龙文章带着人爬进战壕,孟烦了推了推林跃:“嘿,有情况,赶紧起来,别睡了。”说完猫着身子跟上。   林跃打草床上起来,从随身空间取出一套由英国人仓库顺来的干净军服换上,拎着配枪走出工事。   一位英军上校举着白旗站在阵前等待回应。   林跃记得下飞机时这老家伙在美军少校面前还一副誓与日军抗争到底的决然姿态,不成想才过去两天时间就扛不住了。   龙文章和孟烦了在战壕里嘀咕半天,刚要出去受降,被林跃一把拉了回去。   “你干啥?你要干啥?”   林跃把他拖到后面一点的地方:“你不就是惦记英国人仓库那点东西吗?老老实实呆着。”   龙文章说道:“好你个林跃,我告诉你,我才是团长,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墙头草   林跃一个转身把他按在身子底下,小声说道:“你以为你偷了祁团副的衣服穿上就成真货了?区区一个补袜子的军需中尉,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龙文章懵了。   这事他咋知道的?他咋知道的?   这小子什么来路?刚才阴阳怪气地唱714守备团军歌,现在又一口道破他的真实身份。   “龙文章,你要当川军团的团长是吧,我可以不拆穿你,但你也不要妄想来管我。”   不辣和蛇屁股担心他们俩人打起来赶紧过去拉林跃。   “你……你……你……你说你会英语?好,你去和英国人说我们需要武器,衣服,食物,还有药。”   龙文章脑子转的很快,尽管不知道林跃是怎么识破他的身份的,可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对方并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只是不想给他管着。   不辣和蛇屁股一听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孟烦了看了一眼阿译,满脸不爽:“他什么时候会说英语了?”   旁边抓着92式重机枪的崔勇说道:“林连长还会说日本话呢。”   孟烦了推推头顶钢盔,看着林跃爬出战壕:“合着还真是个全才啊?”   郝兽医把两只手拢在袖子里:“对咧,烦了,你不是也会英国话吗?”   “去,有你什么事儿啊。”孟烦了瞪了他一眼。   龙文章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前线的时候,林跃正跟那位英军上校愉快地说着什么,不时指指他们这些缩在战壕里的人。   “孟瘸子,他们在说什么?”   “他说我们是来自中国的远征军,作为盟友进入缅甸帮助英军巩固防线,谁知道半路遭遇日军战机,最后飞机坠毁,我们很幸运地活了下来,完事经过两天一夜的战斗,用从日本人那里抢来的武器攻破了日军防线,解了机场之围,如今我们缺衣少食,弹药也所剩无几,急需补充物资……对,还有伤员用的药。”   阿译指着前面说道:“你们快看,那两个人握手了,握手了呀。”   龙文章把头转过去,果然看见林跃和英军上校的手握在一起,脸上还挂着一丝狼狈为奸的笑容。   “这个林连长可以的,比你靠谱多了。”   孟烦了转过身去,倚着战壕,把钢盔当帽子盖在脸上:“这一口地道的英国腔,他究竟哪儿来的呀,收容站里怎么住了这样一位爷。”   哪儿来的?   《追龙》世界里的廉政副专员,整天跟英国佬打交道,想不了解那些人的行事风格都难。   蛇屁股说道:“烦了不开森啦。”   龙文章挤眉弄眼地道:“你这就是嫉妒!”   “我嫉妒他什么呀?小太爷干嘛要嫉妒他呀?”   “你嫉妒他不仅比你懂得多,比你能干,还比你更有责任心啊。”   “我看最应该嫉妒他的人是你,他这么能干,搞不好哪天就把你这伪团座扒皮抽筋,一枪崩了。”   “死瘸子,再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视与倭寇同谋。”   “哎哟,爷,咱能别乱扣帽子吗?”   喀拉,龙文章拔出了驳壳枪。   孟烦了赶紧往旁边躲:“我错了,我错了成吗?”   龙文章盯着他看了两眼,把枪插回去,翻身跳出战壕,吩咐一部分人在此留守,剩下的人跟他去机场领补给。   ……   郝兽医等人在机场睡了一夜,第二天下午,龙文章带着一位英军医生来到仓库给孟烦了治腿。   因为军医恪守只给军官看病不给士兵看病的规定,现场好一阵鸡飞狗跳。   龙文章装孙卖乖搞定孟烦了后,郝兽医把他拉到一边:“林跃尼?”   自从昨晚林跃喊他去医疗站接收急救药品,完事就再没见到他的影子,老头儿有点担心。   龙文章摘下钢盔,用手抓了抓头皮,一脸困扰说道:“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捋顺了英国老泼皮的毛儿,俩人窝在作战会议室一上午,连饭菜都是吩咐副官端进去吃的。”   撅着屁股让军医看大腿的孟烦了听到二人谈话,扯着嗓子在那直叫唤:“你不是我们团长吗?怎么不跟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呀,保不齐那家伙跟英国老泼皮一番勾兑把我们都卖了。”   龙文章皱着眉头说道:“林跃不在的时候背后说他怎么怎么好,给我起个什么绰号死啦死啦?现在他来了,你又猜忌他会卖了大伙儿,死瘸子,你到底哪边儿的?”   “我……”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英军医生的消毒棉球按在伤腿上,然后便是杀猪一样的惨叫。   “兽医,你个王八蛋。”   郝兽医眨了眨浑浊的老眼:“卖了你才好,卖了你就天下太平咧。”   仓库乱成一团的时候,作战会议室里的林上尉连打几个喷嚏。   “林先生,你还好吧?”   “我没事。”林跃揉揉鼻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哪个龟儿子咒我,完了看着英国人说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哦,说到日军攻势虽猛,但是无法久持。先来看太平洋战场,偷袭珍珠港成功大大地提振了日军士气,却也让美国人抛弃幻想,投入到这场世界大战中,以北美地区的工业水平和人口数量,日军根本无法匹敌。我们再来看这个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计划,日军利用它骗了不少人,可是为了对抗盟军的进攻,在国内资源匮乏民生凋敝的情况下,必然会大肆掠夺占领地民脂民膏以支持军需,从而加剧占领区本地居民与侵略者的对抗。”   “再者,日军不断南进,由东北亚延伸至东南亚,现在又觊觎东、南太平洋地区,战线拉的过长,运输、补给、冲突等问题不断,依我之见,只要美国军队在太平洋地区站稳脚跟,不断地与日军进行消耗战,最多两三年就能拖垮日军。”   “同理,贵国军队只要牢牢掌握西线战场的制海权和制空权,以及大西洋-英吉利海峡-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红海-印度洋的海上生命线,德意两国军队便不可能取得战略优势,至多捞点战术层面的胜利。”   英军上校维克多怔怔看着世界地图前面站的林跃,心想他真是一个中国上尉?像这种站在全局角度放眼世界的战略目光,连他都不具备。 ###第一百三十章 爷爷回来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维克多看着林跃在世界地图画出的几个圈,一处在中途岛,一处在所罗门群岛,一处位于新几内亚近海。   “如果我对战争走向的判断没有大的过失,往后几年太平洋战场的关键性战役很可能围绕这几处区域展开。”   “地面战场呢?”   林跃笑着说道:“上校先生,你是想问日军在东南亚战场的动向吧。”   维克多点了点头:“我很想听听林上尉的分析。”   他是上校,林跃是上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的话像是有一股叫人不由认同的魔力。   “上校先生,请恕我直言,日军的突然袭击基本上瓦解了贵国军队和我远征军的士气,以日军当前行军路线来看,缅甸怕是……很难保全,但是并不意味失败。”林跃点点缅甸西面的印度:“结合东南亚的气候特点,日军控制缅甸后会很快进入雨季,印缅边境的丛林环境将严重削弱步兵战斗力,而且经过数月征战,日军士兵必然相当疲惫,急需休整,这会给我们喘息之机,只要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给足压力,日军便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来年,退守印度的英军、英属印军、中国远征军与美国空军有了协同作战的经验,当可利用地形、环境与气候优势,诱歼敌人于英帕尔地区。”   “林先生,你真的只是一名来自中国的远征军上尉?”   林跃说道:“如假包换。”   维克多沉吟片刻说道:“有没有兴趣来我的部队做参谋?当然,与远征军方面的接触工作由我去做。”   林跃、要麻等人才到机场的时候什么待遇?   英国人懒得去管他们,现在什么待遇,维克多上校放下身段好言招揽。   若是以此做跳板,成为日后英军和驻印远征军的联络官与参谋官,打完英帕尔战役,军衔上搞不好能压虞啸卿一头,可是想想郝兽医、迷龙那些人,他摇摇头,婉拒了维克多的提议。   “上校先生,虽然不能做你的参谋,不过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什么忙?”   林跃对他笑了笑。   ……   两辆军绿色吉普车驶入远征军士兵驻地。   龙文章头一个从仓库出来,看到副驾驶坐的林跃,拿着钢盔一溜小跑迎过来:“爷爷回来了,孙子们,快来接驾啊。”   孟烦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您自己认个爷爷,别把我们拉上成吗?有奶便是娘的主儿,你看他哪里像个团长。”   阿译说道:“烦了,你这样讲长官是不对的啦。”   龙文章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吉普车拉的东西上。   “行啊林连长,还真给你弄来了,爷爷,你真是我的爷爷。”   说完这话扭头看向后面无精打采的跟班儿们:“愣着干啥玩意?搬啊……”   孟烦了远远说道:“团长,我们不是要撤退的吗?”   “想回家也得有飞机才成,怎么着?你想把机场送给日本人光着脚走回去?”   孟烦了不说话了。   豆饼等人赶紧走过去,从吉普车后车厢卸下好几个沉重的木箱子。   “四门2英寸迫击炮,两门3英寸迫击炮,三挺布伦式轻机枪,另有炮弹枪弹若干。”林跃从车上跳下来:“之前说好的。”   龙文章掐了掐腰,举起大拇指:“你很好,顶好啊。升了,副营长。”   后面孟烦了戳戳阿译的胸膛:“官位派得真大方,保不齐再过两天,您这营长上面奏会多出一副团长。”   “烦了,不要这样说啦。”阿译说道:“林跃做的确实比我好,只要能抗击日寇,扬我军威,官职什么的都没关系,你晓得伐?”   “我怎么觉着您这话里有股子醋味呢。”   不辣从旁边经过时看着他笑了笑:“好酸,好酸,我看是另一个人在吃醋咯。”   龙文章像个小丑一样给英军驾驶员作揖的时候,林跃拽着郝兽医走到旁边,偷摸着给了他一把吗啡针:“这是我从军医那里顺来的,吗啡针,你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痛的时候扎一针就不通咧。”   林跃又偷偷塞了两瓶酒在他怀里:“这是从厨房顺的,葡萄酒,没事的时候喝两口对血管好,不容易犯老年痴呆症。”   “老年痴呆症?你才老年痴呆症尼,学谁不好,学那个嘴巴带刺滴家伙。”   林跃又把挎在身上的包裹摘下来挂郝兽医脖子上:“里面有一件皮夹克,还有几包烟,一枚打火机,两罐咖啡粉,果酱调料什么的,你一并收好。”   “……”郝兽医看着他:“你要在那边儿多待几天,英国人滴仓库都得给你搬空哩。”   “这才哪儿到哪儿,反正这座机场早晚是日本人的,你觉着是留给日本人好,还是被我搬空好?”   郝兽医说道:“鹅说不过尼,鹅不说话咧。”   “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就叫人去那边找我。”   “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咧。”   林跃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一脸倦容的郝兽医,发现这并不是气话,老头儿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在往车上走的时候才醒悟过来,郝兽医的意思是让他跟着那位对他另眼相待的英军上校。   “这老头儿……”   呜~   吉普车远去,扬起一道沙尘。   “爷爷们慢走,常来玩啊。”龙文章对着车屁股挥了挥手。   孟烦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您当这是逛窑子吗?还常来玩啊。”   “你懂个屁,这叫新媳妇回娘家,他能空手来吗?他好意思空手来吗!”   “我怎么觉着您不只是这个意思?”   “孟瘸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位爷手上了?”   龙文章从上到下打量孟烦了一阵,忽然转移话题,指着郝兽医脖子上挂的包裹说道:“我猜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您可趁早死了那份心吧,您自己都说人是新媳妇回门了,那是人家孝敬爹娘的物件,有你什么事啊?”   龙文章一脚过去把孟烦了踢个跟头:“你个死瘸子,等林跃回来我就把你换去当排头兵。”   “人林座可不稀罕做你的传令官,那样一位全才,搞不好英国老泼皮已经抢先下手了。”   龙文章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就不带你玩   又过去一夜。   阵地依然平静,日军像是遗忘了机场的存在。   孟烦了很清楚,当前局势越平静,接下来日军的攻势就越猛烈。   吃过午饭,郝兽医抱着那个破布包走到他身边,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英国军医开的药吃完了吧,这是林跃让鹅拿给你滴。”   孟烦了接过药瓶在手里掂了掂:“还是林座细心,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要说谢谢你自己说起,反正鹅是不管。”郝兽医从烟袋里挖了一勺烟叶,擦着一根火柴点燃,啪嗒啪嗒抽了两口。   这时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龙文章腆着张猥琐面孔凑过来:“郝兽医,昨晚那个……哦,咖啡,咖啡,再给我来点。”   “鹅看看还有没有……”   老头儿打开包裹翻找,谁想孟烦了一下按住他枯槁的双手:“我记得您老昨晚是用打火机点烟的吧,还说那玩意儿挺好使,怎么今天换火柴了?”   老头儿没有说话,龙文章笑了。   孟烦了斜眼看过去。   “他送给我的,你问他是不是?”   龙文章话音才落,又是一阵脚步声打后面传来,迷龙扛着那挺加拿大产捷克式走过来:“那啥,兽医,昨晚喝的酒还有没有啦,再给我整点呗。”   孟烦了说道:“嗨~嗨~嗨~那可是人家林座孝敬老爷子的东西?你们一个个的……能要点脸吗?”   迷龙说道:“要我说那个别人好心找医生给他看腿,还在背后编排人家不是的瘪犊子玩意儿最不要脸。”   孟烦了语塞,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孟瘸子,你干什么去?”   “我去谢谢他去。”   赶巧康丫从仓库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叫英国人再弄点罐头吃吃。”   之前李乌拉走到哪里推到哪里的自行车派上了用场,孟烦了骑着它一路歪歪扭扭驶向英军驻地。   ……   数小时后,孟烦了去而复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拿起后面的布袋丢进仓库。   要麻打开一瞧,除了罐头还有两块熏肉。   “这就安逸咯。”   “哎呀别抢,别抢嘛……”   蛇屁股抱着一块熏肉从里面出来,看到孟烦了满脸不悦,好奇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不吃,没胃口。”   “烦了生气了。”蛇屁股话一讲完,后面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你不高兴别拿我自行车撒气啊。”李乌拉看到林跃给他的自行车倒在地上,走过去竖起来,推到阴凉避雨的地方。   “我们在这儿为俩罐头争的面红耳赤,知道人林座在英国老泼皮那里吃什么吗?菜丝沙拉,炸土豆,火腿三明治,冷切牛舌,煎培根,果酱奶酪,法国红酒和松露浓汤,关键是饭后甜点除了水果巧克力口香糖,居然还有冰淇淋。奶酪你们吃过吗?冰淇淋你们吃过吗?松露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摇头。   孟烦了深吸一口气:“这么说吧,我们家在战前那也是四九城有名有姓的中产阶级,有钱吧?松露……吃不起,冰淇淋也就夏天能尝尝鲜。瞧人林座这小日子过的,换我也不回来。”   旁边的人越围越多,对于要麻等人来说,就跟听天书一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上尉吃的很奢侈就是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他就吃得丰盛?太年轻!知道人林座吃完饭跟老泼皮干什吗?”他拖着瘸腿走到前面的空地上,拿跟棍子对着地面的石子一敲:“诶,人家就这么一下,那球溜溜地滚进前面的洞里,知道这叫什么运动吗?高尔夫球,在英国那也是富裕家庭才玩得转的。”   阿译说道:“烦啦,这个高尔夫球是不是跟篮球一样得啦?”   “切。”   孟烦了发出一声不屑的吐槽。   “孟瘸子,又说评书呢?”龙文章视察完阵地回来,一眼就看见仓库门前团聚的众人,提着枪过去给康丫、不辣、蛇屁股一人一脚:“换防了,该换防了。”   蛇屁股咧着嘴说道:“换防就换防,干嘛踢人啦?”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机车引擎咆哮声。   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在仓库前面停住,林跃拎着一个布口袋由前面的吉普车副驾驶跳下,里面装着一堆水果,香蕉、橙子、苹果、鲜草莓……   “李乌拉,要麻,不辣,迷龙,蛇屁股,烦了,崔勇,准备一下,晚些时候跟我出趟任务。”   “是。”李乌拉答应的很痛快。   不辣勾着要麻的肩膀说道:“怕不怕?”   “怕个锤子。”   孟烦了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他跟那英国老泼皮凑一块儿肯定没好事,你们谁乐意去谁去,反正小太爷不去。”   阿译说道:“你不去,那……那我去。”   豆饼背着弹药箱打后面走过来:“要麻哥,迷龙哥,俺也去。”   迷龙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小屁孩子一边儿凉快去。”   这时龙文章看到第二辆吉普车跳下三名英军士兵,看起来是要等天黑后跟林跃一起行动:“林营长,带我一个呗。”   “带你去了阵地谁守?”   “阿译啊,黑灯瞎火的,日本人不敢硬冲。”   “不带。”   “你再考虑考虑。”   “不带。”   “……”   ……   月隐星沉,万籁俱寂。   孟烦了穿过一片草丛,匍匐前进至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的迷龙身边。   “你不是说不来吗?”   “你还成天说整死我们呢,你整死谁了?”   迷龙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孟烦了猫着身子看看左右:“我说李乌拉怎么到哪儿都扛着那辆自行车呢,感情这位爷一早就存着坏心眼儿呢。”   “你的话咋那多尼?”迷龙轻轻拽了下拉机柄,把注意力放到前面。   日军主力还在向西北方运动,留下来扫荡溃散英军和远征军的小股日军在攻击克钦邦境内军事设施的同时,还俘虏了一批外籍人员,有来自美国的商人,英国的传教士和工程人员,加拿大的医生,澳洲的记者……   因为时间原因日军还未建成规模以上的战俘设施,所以日军部队在各个区域抓获的战俘和人质都是分别关押的。   林跃这次带他们来的地方,就是密支那郊外一座寺庙,附近的日军中队把它变成了一个临时战俘营,用来关押英军士兵和有价值的俘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雨天,杀人天   日军的进攻和扫荡还在继续,自然不可能在看押战俘这件事上投入太多兵力,从寺庙外面的警卫数量来看,设施里的日军也就一个小队,顶多五六十人。   然而就是这五六十守军,以当前英军和远征军的士气,两个连队都不一定能拿下来。   “你说……咱这不到二十号人,真能整死里面那些小日本儿?”   孟烦了抱着枪翻身躺下:“瞧我们团那两位爷,一位能在丛林里游荡一整天,专门招呼掉队的日本兵,一位敢领着不到一个排的兵力突袭鬼子小队驻守的战俘营。”   “问你话呢?扯什么犊子?”   “你要从出其不意的角度讲吧,算是个好点子。可是既要杀日本兵,又得保证那些俘虏的安全,这事难……关键是救那些俘虏干嘛呀,就为了讨好那英国老泼皮?”   这个问题迷龙回答不了,林跃也没跟他们讲。   “来了,来了。”   迷龙的提醒将孟烦了的思绪拉回现实,翻身往前蹭了蹭,视线越过石块一瞧,就见一个穿着日本军装骑辆自行车的家伙晃晃悠悠来到寺庙门前,和沙袋掩体后面的日本兵叽里咕噜一阵侃,92式重机枪的主射手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嘿,进去了嘿。”孟烦了俩眼珠子都瞪直了。   “咋呼什么玩意儿。”迷龙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瞎子。”   ……   子夜。   轰!   一道青芒撕裂长夜。   黄豆大的雨滴泻下,打得枝叶噼啪作响。   寺庙里很平静,日军没有把雨林环境常见的天气变化当回事。   蛇屁股抬头看了一眼雷光隐没的地方,往不辣身边靠了靠。   “他再不动手,我们要被淋成落汤鸡啦。”   轰!   又是一道闷雷闪过。   借着残留的光芒,不辣瞥见寺庙二层一名巡逻日军惊恐万状的脸。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下面一点的地方是寒光流转的刀锋。   雷鸣远去,天光敛没,大地重回黑暗。   雨下的很大,水滴拍打地面的声音很响,然而在不辣的世界里,寺庙是安静的,静的可怕,静的能听到血从被刀割破的喉管涌出。   驻防在寺庙里的日军士兵以为收容了一位因为车胎被扎掉队的军曹,殊不知那是一个雨夜人屠。   又是一道雷光远去,蛇屁股注意到庭院拐角的日军士兵被一道黑影拖进旁边的草丛里再没出来。   大约半分钟后,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从里面出来,走到缩在大门屋檐下的三名士兵跟前,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破开烟盒,给每个人递了一支烟。   三个人拿着手上的烟卷乐呵呵说着话,这时递烟的人把手伸向裤兜,看起来是要拿火柴,然而下一个瞬间,两把匕首如灵蛇出洞,极为狠辣地刺入左方二人喉咙。   第三个人一下子呆住了,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掌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扳住后脑勺用力一掰,日军士兵软倒在地。   轰的一声雷鸣。   闪烁的电光照亮门前三具尸体。   迷龙等人看到一只举起的右手。   那是准备战斗的讯号。   少时,一名又一名俘虏由寺庙正门猫腰走出,朝着外面的林地奔行。   大雨掩盖了他们的声音,黑夜遮蔽了他们的背影。   先撤离的是平民,然后是英军与远征军俘虏,当最后一个逃出正门,林跃拔出驳壳枪对着天空连续扣动扳机。   嘭~   嘭~   嘭~   然后用带着关西腔的日语喊道:“俘虏跑了,俘虏跑了。”   说完在雨衣外面扎了条毛巾,领着落在后面的十几名远征军士兵顺着长道往前跑。   “怎么回事?”   “俘虏跑了~”   “快去抓人。”   寺庙里一阵鸡飞狗跳,从睡梦中醒来的日军来不及思考,拎着枪就追了出来,其中一名伍长一名军曹还发动了停在旁边的偏三轮摩托。   三十多名日军士兵一窝蜂地涌向视线尽头的逃亡者。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公路旁边的树林时,一道道火光点亮大雨滂沱的夜。   突突突突……   哒哒哒哒哒哒……   嘭,嘭,嘭,轰!   机枪,冲锋枪,步枪,手雷……   追击俘虏的日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枪声雨声爆炸声,声声入耳。   没用多长时间,公路上就多了三十多具尸体,只有两名龟缩在后面的士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平安地回到寺庙里。   “剩下的瘪犊子玩意儿藏庙里不出来了怎么办?”   迷龙很无奈,他这刚热身完毕,战斗就结束了:“这也忒快了。”   孟烦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现在寺庙里留守的日军怎么着也有二三十个,全都猫在院子里面等我们过去,这仗不能打。”   迷龙说道:“小日本子挺聪明呀,就派了一半人来追,剩下的都跟这庙里窝着。”   孟烦了说道:“要不然怎么叫小鬼子呢?”   “烦了,迷龙,走咯走咯。”不辣压着嗓子朝他们俩藏身的地方喊了一声,跟在要麻和蛇屁股身后往外撤。   “这就完了?干啥玩意儿,大爷还没尽兴呢。”   孟烦了抬头看看天空,拿起枪往后撤:“人家林营长一早就说了,解救人质和俘虏才是重点,现在人都救出来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副的。”   迷龙满脸不甘地看了寺庙一眼,折好机枪的两脚架跟着孟烦了往后撤。   “副的那也是营长。”   “营长咋了,惹急眼我整死他。”   “切。”孟烦了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看人林座刚才的表现,您照实说,换成您能行吗?”   “我……我……东北大老爷们儿,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话音刚落。   左前方灌木丛传来“嘭”的一声枪响。   俩人回头一瞧,寺庙门口倒下一具尸体。   “瞧见没有,人这枪法。”孟烦了一边往后撤一边说道:“咱们这帮人一听撤退全猫着身子跑了,那位爷多机灵呀,生怕我们给日本人在屁股后面咬一口,特意返回来帮我们断后。就刚才那一枪,我猜寺庙里的日本人今晚上是不敢动弹了。”   “你说他心眼儿咋那么多尼?都快赶上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主动出击   天亮时分,林跃等人回到机场,虽然一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偷袭寺庙的行动共解救平民61人,其中外籍人员49名,被俘士兵163人,大部分是英军士兵,里面还有一名少校,两个中尉。   不提被俘平民和英军士兵,那三四十个远征军战士才吃完一餐热饭就给龙文章拉去撅战壕修工事了,气得孟烦了直骂他下贱,明明是人林营长救回来的人,他这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人拐走了。   关键是贱人还一副很占理的样子,说什么他们偷袭了日本人的战俘营,这个场子敌人一定很想找回来,原本三天后的冲锋可能提前到两天,两个中队的兵力可能增加到三个中队,现在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给那些平民的撤离赢得时间。   林跃又走了,跟老泼皮继续勾兑,听说某天夜里英军营地传来乐曲声,似乎在办舞会,还有人看见一个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妞儿第二天清晨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龙文章管这叫趁人之危,孟烦了说不是,那叫扬我国威,阿译也跟着沸腾了一把。   吃饭打架斗嘴,斗嘴打架吃饭。   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便被日军的炮火打断,不知道为什么,日军的攻击比龙文章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幸好林跃从英国老泼皮那弄来六门迫击炮,再加上机场部署的维克斯火炮的支援,日军数次冲锋都铩羽而归。   防守战打响数日后,一架美国运输机摸黑降落在机场。   自从英军主力往西北方向撤离,美国人的飞机就再没来过这里,最多在维克多上校发火时丢些补给品下来,就像他们被虞啸卿遗忘一样,好像那些英国人也被他们的上峰抛弃了。   龙文章知道,这架飞机是来接那些因为日军发动突然袭击没有及时撤离的外籍人员的,不是来接他们回家的,不过蹊跷的是,今晚日军很老实,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势。   子夜时分,躺在沙袋和木板搭建的简易指挥所呼呼大睡的龙文章被一个声音叫醒,只见一身烟火色的林跃由外面钻进来。   “哟,林营长咋了?这脸怎么比豆饼的脸还脏?”   “天亮前日军应该不会再有进攻,维克多已经搭乘美国人的飞机离开,驻防英军也在有序撤退,现在轮到我们了,叫上大伙赶紧走。”   龙文章愣了一下:“你怎么没跟英国人一起走?被那老泼皮耍了?”   林跃伸出脚去往他鞋尖一踩:“再特么废话我一枪崩了你,龙中尉。”   “嘶……开个玩笑嘛。”   龙文章拿着他的驳壳枪离开指挥所,将行军命令下发到连队,几百人开始有序撤离。   ……   克钦邦在西,云南在东,只要认准方向,穿过连山丛林,爬上南天门,跨越怒江,那边就是禅达。   回到禅达,就是回家。   对于这次行军,龙文章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人很不理解,像迷龙要麻还有李乌拉,看到林跃走在最前面,认为这是期盼已久的主动出击。   孟烦了很清楚,没有飞机运输,没有支援,没有侧翼防护,他们是被留在缅甸的最后一批,如今能做的就是祈祷路上没有日军埋伏,主动出击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始终想不明白,死啦死啦(龙文章的绰号)看不清形势,一直在为狭隘傲慢的英国鬼守机场,为什么跟老泼皮走得很近的林跃也全然不顾大家急于回家的心情,一直拖延到昨晚才说服死啦死啦放弃阵地?   那个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与此同时,林跃给身边那个跟豆饼一样大的年轻人丢去一块巧克力,他记得那是从寺庙里救出的远征军俘虏里的一个,人长得又小又瘦,看着都让人担心会不会给丛林里的风刮跑。   “叫什名字?多大了?”   “长官,俺叫伍三响,外号大脚,今年17咧。”   “哪人啊?当了几年兵了?”   “山东。”伍三响伸出两根手指:“俺当两年兵咧。”   林跃低头看了一眼他穿的布鞋:“看你的脚也不大啊,怎么会有大脚的绰号?”   伍三响的脚何止不大,应该说发育不良,就像他的身材一样。   “小时候家里穷,一直拣哥哥们的鞋子穿,看起来有点大,他们奏叫俺大脚。”   “为什么来当兵?”   “嘿嘿,当兵有饭吃。”   “……”   布谷~   布谷~   布谷布谷~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布谷鸟鸣。   林跃一下停住脚步。   队伍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这儿不走了,后面的人也跟着原地站定。   龙文章拎着钢盔一路小跑凑过来:“什么情况?”   “告诉大家原地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   “我叫要麻和蛇屁股陪你去。”   “不用。”   林跃谢绝了他的好意,拿着枪折进旁边半人高的草丛里。   孟烦了快步走到龙文章身边:“嘿,瞧瞧人家林营长,上赶着当排头兵,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旁边又瘦又小的士兵朝他望过来,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愤怒。   “一块巧克力就把你收买了?再看……再看下次点你当排头兵。”   龙文章瞪了他一眼:“孟瘸子,传令下去原地休息。”   ……   少顷,伍三响身后杂草动了动,林跃猫着腰走出。   “炮兵呢?叫炮兵把那几门迫击炮搬过来。”   “快快快,把那几门迫击炮给林营长搬过来。”龙文章凑到身边:“前面有鬼子?”   林跃点点头。   “大约多少人”   “起码有两个小队,都猫在前方林子的坡地后面,树上还有几个放哨的斥候。”   “吃了他们?”   “废话。”林跃当初看这段剧情时超级不爽,现在有机会干掉敌人,怎么可能避战而逃:“你带一连人从那边包抄,看炮弹落的地方发起冲锋,把日本人从坡上敢下去,我带迷龙等人在下边埋伏着,也让他们尝尝被自己的战术打垮的滋味。”   “好。”   龙文章答应一声,带着大约一个连的人从后方崎岖山路往目标地点迂回。   林跃带着李乌拉和炮兵悄没声地往前挪。   树林环境不宜使用迫击炮、掷弹筒这种武器,但是现在知道敌人埋伏区域,总能找到一两个合适的炮击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痛快的一仗   2英寸迫击炮四门,3英寸迫击炮两门。   呜~   呜~   伴随一道道流火窜上天空。   轰~   轰~   轰~   远方山坡炸起一蓬蓬泥沙,硝烟裹着火光腾空,然后是哀嚎惨叫与凌乱的枪声。   呜~   呜~   轰~   轰~   又是一轮远程炮轰,日军阵线乱成了一锅粥。   英国人的迫击炮带有角度盘,易于掌控,不像日本人的50MM掷弹筒,发射全凭经验,李乌拉等人躲在掩体后面以曲射轰击日军埋伏的山坡,一时间把日军士兵炸懵了,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坡地上乱转。   嘭!   嘭!   嘭!   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个斥候从树顶坠落。   迫击炮弹在阵地盛放,放哨的眼线也被敌人一个个点杀,便在这时,伴随一阵喊杀声,坡地斜后方突然窜出一队人马。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前排拿着冲锋枪的士兵一阵乱扫,不断有日军士兵被打的抖动身体,变成肉弹滚下山坡。   嘭!   嘭!   龙文章连开两枪,打死一名试图调转枪口的歪把子机枪主射手与一名日军伍长。   “阿妈呀,阿妈呀,阿妈呀……”   光闪闪的刺刀白着进去红着出来,陷入混乱的日军士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反击,完全被远征军士兵的冲锋打蒙了。   前方迫击炮弹发威,轰轰震响不绝于耳,热浪带着潮湿的泥土到处溅落,后面有龙文章带着大约一个连的士兵杀过来,日军防线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一名日军中尉抽出佩刀,刚要指挥手下跟敌人进行白刃战。   嘭的一声枪响。   侧面入射的7.7MM口径步枪弹由左太阳穴射入,掀飞了他的脑壳,一下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旁边的曹长刚拿出手雷,正要往脑门磕。   当的一声,火花四射,头顶钢盔被一股大力掀飞。   曹长一个哆嗦,手雷掉在地上。   龙文章冲过去一脚把人踹翻,刺刀往下一捅,噗的一声,刀刃透体而入,完事拿起掉在地上的手雷往头顶一磕,用力丢出去。   轰!   两名日军士兵被炸飞。   这时左前方一名伍长举起枪,没等扣动扳机,啾的一声枪响。   子弹直接打穿伍长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涌。   本来孟烦了已经瞄准目标,看到伍长被一枪撂倒,顺着弹道望去,只见视线尽头灌木丛火光一闪,回头再瞧阵地,又一名日军上等兵中弹身亡。   冲锋枪的声音盖住了远方的枪声,反正每一道弹光入射,都有一名日军士兵或死或伤,失去战斗力。   龙文章带的突击队像一股洪流冲溃尾部堤防,中间的日军被冷枪打得不敢冒头,前方阵地几乎给迫击炮夷平。   绵延二百多米的阵线开始崩溃,活着的日军士兵丢下重机枪,掷弹筒和成箱的弹药,朝着坡下树林逃窜。   前有炮击,后有奇兵,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全?   只是看起来安全。   迷龙、崔勇等人早已等候多时,手里的枪炮饥渴难耐。   四挺轻机枪,一挺92式重机枪,一挺英制重机枪,再带上几十杆英七七左右错开,埋伏在日军士兵逃亡之路两侧的灌木丛里。   突突突……   嘭,嘭,嘭……   突突突突突……   嘭,嘭,嘭,嘭……   火舌迅疾,弹雨纷飞。   日军溃兵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倒下,有的当场死亡,有的倒在地上乱扭乱撞,连带着把后面过来的同伴撂倒,还有人看到左翼有埋伏,便往右翼修正逃亡路线,谁料等待他们的是并不逊色的狙击火力。   快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埋伏不成,在战场上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只跑出二十几个。   从坡上到坡下,从弹坑到泥洼,倒了一地死人。   要麻挎着冲锋枪跟在孟烦了身后:“老子早说过,跟着林营长,就没得撤退一说。”   孟烦了没有说话,这是入缅以来打得最痛快的一仗,以前遇到的都是小鱼小虾,弄死几个十几个都叫胜利,甚至打退敌人的进攻都能击掌庆祝,现在呢,一口气撂倒一百多鬼子,关键还是在撤退的路上。   龙文章笑逐颜开地道:“别愣着了,快,快,快,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没有,小心那些装死的日本兵啊。”   昨晚撤退的太突然,士兵手里的食物有限,他们在这莽莽丛林不知道要走多少天才能回到禅达,正发愁不知道接下来吃什么,转眼日本人就给献上一份厚礼,这下武器、弹药、食物都有了。   其实不用龙文章吩咐,崔勇、李乌拉已经带着新兵轻车熟路地去补刀,顺便搜刮战利品了。   日军待遇不如英军,英军不如美军,但是不管什么军,都比远征军士兵待遇好。   让孟烦了等人目瞪口呆的是,要麻、崔勇、李乌拉等人不仅搜刮死人身上带的装备食物子弹,连日军士兵的领章都不放过,这似乎是那位爷来到缅甸后领导的巡逻班的传统。   迷龙在后面跟豆饼吹嘘:“哥这技术咋样?一梭子子弹干掉六个日本兵。”   豆饼傻笑道:“迷龙哥,你真厉害。”   “比林跃呢?”   豆饼不说话了。   迷龙兀自在那叨叨:“他不行,步枪那玩意儿,打一枪搂一下,打一枪搂一下,太慢。”   没人理会他。   是,机枪杀人是快,跟割麦子一样,但是林跃杀的都是什么人?就没伍长以下的日本鬼子,更重要的是人家一枪一个,完事还得指挥炮兵往日军士兵聚集的位置轰。   这场遭遇战以日军完败告终,敌人丢下一百多具尸体,龙文章的人死了三个,伤了不到十个,关键是要麻活着,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被苟在坡地的日军士兵一枪打死。   远征军士气大振,要麻等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就这一战,足够他们回去禅达跟其他部队的士兵吹嘘一年了——军队里也是存在鄙视链的。   在林跃看来,如果远征军里都是孟烦了、要麻这样的老兵,不……哪怕是豆饼这种,要说全歼日军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到底还是中国士兵素质差,不单单表现在训练上,像大脚这种营养不良的孩子,队伍里比比皆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营长   部队稍作休整继续前进。   龙文章找到一条猎户踩踏出来的小道,他说大道就在眼前,找到大道,离家就不远了。   队伍里一些人高兴,一些人失望,一些人两者兼有。   高兴是因为离家不远了,失望是因为他们终于确定一件事——我们是在逃亡,虽然打了一场从未有过的胜仗,但是无法改变从缅甸战场败退的事实。   迷龙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看到那一车货的时候,属于黑市商人的发财心又熊熊燃烧起来。   康丫循着罐头的气味跟了过去,要麻也被一罐压缩饼干收买了。   龙文章走着走着跌了一脚,起来的时候便发现前方不远是一条大路,由缅甸撤回来的远征军士兵好似一只只蚂蚁那样爬着。   他变得很兴奋,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那只老母鸡一样冲过去,开始推销他的想法。   武器,食物,回家的路,还有战绩,都成了他招揽残兵败将的砝码,就为了拉出一个属于他的团来。   林跃没有兴趣管龙文章的事,看到右前方那股黑烟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这次撤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错过董刀,寻思路上要是遇不到,不如在接近南天门的时候等一等,弄俩杀日本人的点子激一激他,完事拐到炮灰团里来,没想到运气不错,正好撞见这家伙在那边烧他弟弟董剑的尸骨。   告诉孟烦了自己去后面探探敌人的动向,他一个人钻进了林子。   龙文章碰了几次壁后去招揽董刀,俩人在杀鬼子这件事上一拍即合,这位伪团座带着蛇屁股、不辣等人沿着残兵大部队败退的公路往回走,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入夜时分,他们偷袭了一支斥候小队。   用龙文章的话讲,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他们并没有中日军的埋伏。   董刀就这样被死啦死啦收买了,一部分溃兵看到他们弄死了日军的斥候,也自发地归入炮灰团。   晚上休息的时候,郝兽医在林子外面走来走去,一边嘟囔着什么。   接近子夜的时候他不嘟囔了,因为林跃回来了,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新来的不知道他是谁,干什么去了,于是旧人开始跟他们吹牛逼。   从机场撤出来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团有一个啥都管的中校,有一个啥都不管的少校,还有一个神出鬼没谁也不鸟的上尉。   总之,这个团有太多让人奇怪的地方。   第二天,又有两百多人加入,当快到中缅边境的时候,龙文章已经有了近千人,可以说,他几乎有了一个团,以及一批死忠。   孟烦了、要麻、蛇屁股等人很不爽,因为这货很不要脸地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甚至包括了他没有参加的营救战俘的计划。   于是死啦死啦的绰号前面有又多了几个修饰词,连阿译也跟着喊他“不要脸的死啦死啦。”   别人不明白林跃为什么一直很平静。   孟烦了说他早知道龙文章是一伪团座,这支没有番号的团到了怒江那边指不定是谁的呢,人家和虞家军的人是铁哥们儿,犯不着跟一伪团座争那些不被认可的功名。   到南天门的时候,林跃看到了上官戒慈和她的儿子雷宝,然后找了个借口溜了,对于迷龙那一家人的事,他不想参合,也没有兴趣看热闹,前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呢。   郝兽医等人再见到他时,行天渡已经被禅达守军炸毁,炮声越来越响,日军先锋已经越过南天门,正往这边急行军,怒江水流湍急,河面上只有三条竹筏可供人渡江,而被扔在西岸的士兵和难民加起来有两三千人。   没人说什么?   怨言是人都有,可内心早已麻木。   从听到日军的炮声在南天门响起那一刻,老兵们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龙文章在前面说着风凉话。   “原想着把日军从缅甸赶出去,现在反被日本人从缅甸追到了云南,跑的人大概没想,怒江已成为西南最后一道防线,再不驻防,日本人居高临下这么一冲,弄不好冲到重庆了。”   孟烦了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您这伪团座要考虑的,现在,对面守军是我师特务营,报什么名号,人川军团一大早就过去了,早就到禅达了。”   龙文章说道:“报什么名号?中国兵,一帮还没有丢盔弃甲的中国兵。”   下面乌泱泱几百号难民围着两三条竹筏子,拼命地争夺着逃往东岸的机会。   “林营长呢?”   龙文章回头喊道:“林营长,林营长……”   阿译在后面踮脚举手应道:“我在这里。”   “不是叫你。”   阿译一脸沮丧,他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以往新兵谈论起来还会提几句林营长,可是自从死啦死啦升林跃当了副营长,他已经分不清楚下面的人讲出“林营长”这三个字时指的是林跃还是他。   这回彻底没了存在感。   “林跃,林跃……”龙文章喊了两句不见回应,不由得皱起眉头,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整天神出鬼没的。   他本想派林跃去对面跟特务营的人交涉,毕竟说起跟官僚打交道,还是那个家伙比较在行,如今人找不到,思考一阵后只能点了迷龙过江搭建专用索渡,以便部队整建制过江,协助特务营巩固东岸防御。   龙文章算盘打得不错,可是他低估了东岸守军的迂腐程度,即便迷龙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腔跟他们白活了好久,那些人依然对西岸残兵的身份有所怀疑,认为里面藏着日军细作。   阿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吩咐西岸的士兵高唱从军歌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正是这个权宜之计,歪打正着,暴露了隐藏在队伍里的日军奸细。   日本人跟中国人体貌特征差不多,就像当初林跃假冒军曹一样找几个阵亡远征军士兵,脱掉衣服往身上一穿,一般情况下很难发觉,毕竟从缅甸撤回来的溃兵归心似箭,谁会在乎旁边的人来自哪里,为什么不跟自己交流。   林跃假扮军曹是建立在他会讲日语,还专门学了关西腔的基础上,这群伪装成中国兵的日军斥候闷头赶路时看起来挺正常,现在滩头上的中国兵齐声高唱从军歌,他们哪里会,只能是干张嘴不出声。   龙文章多油滑一人,很快便发现情况不太对,自己的队伍中混进了敌军细作,真要裹带到东岸,那一个营的驻军面对里应外合的日军,能防住就见鬼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那上边有我兄弟   很快地,收容站出来的一伙人被龙文章交付了一项任务,盯紧队伍里脖子裹着毛巾的日军奸细,以拉枪栓为号,尽量在不惊动大部队的情况下做掉敌人。   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虽然杀光了队伍里的日军斥候,却也惊动了山坡与滩涂上的远征军士兵,摸到山顶草丛的日军先锋循着枪声找了过来。   龙文章发现了林跃。   应该说落在队伍后面的人都看到了他。   在西岸山头左前方的密林里,一挺布伦式机枪喷射出密集火舌。   把注意力放在滩涂的日军小分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口气丢下五六具尸体。   “日军上来了!”董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孟烦了带着郝兽医等人赶紧往下跑,龙文章则招呼那些没打过仗的新兵卧倒避难。   滩涂上的难民开始往前涌,对岸特务营的人吓得缩回碉堡战壕,迷龙担心上官戒慈和雷宝的安全,一头扎进滚滚江水。   突突突突突突……   嘭~   嘭~   嘭~   布伦式机枪的扫射声与三八式步枪的反击声在西岸山头纠缠。   大约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缩回岩石和草丛里,朝着左方机枪火力点射击,暂时没空去管滩涂上的溃军。   “弹匣!”   大脚哆哆嗦嗦递出一个弹匣。   林跃夺过来往卡槽一按,落下全视之眼,肩膀顶着枪托尽量下压枪口至-30度,对准躲在草丛里的日军一阵狂扫。   突突突突突……   噗~   噗~   噗~   子弹打得花草茎干乱飞,扬沙四起。   这玩意儿火力是猛,但是准确度低了好多,论狙击快感差李恩菲尔德步枪不是一星半点,不过现在要的是压制,杀多少敌人并不重要。   “弹匣!”   “弹匣!”   连续打光三个弹匣,林跃突然提枪后撤,扭头看到大脚还趴在原地,来不及多说什么,一只手提着机枪,一只手提着娃子后衣领转身扎进侧面灌木丛。   俩人刚刚离开,只听呜的一声尖啸,一发榴弹从天而降,在距离射击点不到三米的地方爆炸。   “草,小日本玩掷弹筒真是溜。”   林跃把布伦式机枪塞进大脚怀里,指着来时的路说道:“回去找龙文章,叫他娘的赶紧回山头驻防。”   说完拎着自己的步枪一头扎进密林。   大脚不敢怠慢,抱着那挺轻机枪跌跌撞撞往回跑。   另一边,龙文章堵住了溃兵的去路。   “跑什么跑?回头看看,你们会用屁股开枪吗?都是些日本人的斥候,几个急着回东瀛岛的活死鬼,怕他作甚啊?想活命吗?跟他们干呀,他不死,你们就得死,明白吗?冲上去,把它们一压到底。”   便在这时,刚才扎江水里的迷龙抱着一块石头钻出水面,撞开人群找到他用一口三寸厚的棺材换来的老婆孩子,拉着他们上了竹筏,不辣、蛇屁股等人也跟着站了上去。   龙文章气的挑眉瞪眼,提起驳壳枪将两根索渡全部崩断,没有它们,竹筏便成了江上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迷龙一看索渡断了,过不了江了,窝在老婆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龙文章伸出小拇指:“啥意思知道不?”   “杂碎。”   他又喊了一声:“杂碎!”   这时人群后面一阵骚动,大脚抱着那挺对他而言相当沉重的布伦式机枪冲到龙文章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林……林营长,他说……说你他娘的怎么还不……到山头驻防,再……再拖延下去日军就上来了,居高临下一冲,大……大家无……无分军民,谁也跑不掉。”   人群一阵沉默。   林跃干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要不是有他压着,鬼子早就把太阳旗插山头上了。   “看到你们,我宁可瞎了我的双眼。”龙文章指着大脚说道:“看看,他有你壮没有?有你壮没有?一个风刮过都会晃三晃的孩子都知道日军占了山头大家全得玩完,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   他又一指山头。   “听听,用你们的耳朵听听,你们在这里削尖脑袋往竹筏上钻的时候,上面那个人在跟日军的机枪榴弹缠斗,从缅甸我们相扶相携走到这里,走到自己的地方,把头逃过东岸,把身子留在西岸,把战友抛在脑后,任人碎剁。”   他揪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问:“疼不疼,疼不疼?”   “我疼,我疼。我宁肯你们把我从这儿剌开,我说过,我说过要带你们一起过江,我说到做到,可得先干掉那狗日的,狗日的斥候,我们一起过江。”   “兽医,带着妇孺先过江,我们东岸汇合。”   龙文章深吸一口气,从大脚手里接过那挺布伦式机枪放到脚下:“迷龙!”   郝兽医看了一眼枪声不绝的山头:“鹅不走咧。”   豆饼的腿在暗杀日军奸细时挨了一枪,但是看看比他瘦了两圈的大脚,从竹筏上爬起来:“我不走了,我是副射手。”   不辣带正钢盔。   蛇屁股一拉枪栓。   要麻摸了摸兜里快装不下的鬼子领章。   李乌拉抽出皮鞘里的刺刀。   迷龙看着上官戒慈和雷宝。   “那上边有我兄弟。”   ……   一名又一名士兵转过身去,在龙文章带领下沿着来时的路往山顶冲。   上面的日军士兵正被密林里的冷枪逼得暴跳如雷,那个该死的狙击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偏偏准头好的叫人发指,可以说弹无虚发,敢冒头的人非死即伤。   他们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拿掷弹筒轰,随着后面赶过来的同伴越来越多,终于压制得对面树林没了动静。   就在中队指挥官准备分出人手占领山头,一可绞杀困于滩涂的中国军队,二可瓮中捉鳖的时候,只见地平线那边人影一闪,一名又一名脖子挂着毛巾的士兵冲了出来,最前面那个一脸猥琐的家伙一边跑一边喊着似是而非的日语。   敌人?   自己人?   日军士兵有点懵。   不过那名中队长很快反应过来,抽出刀鞘里的98式军刀朝着龙文章进军的方向一指:“冲锋。”   比拼刺刀,日本陆军还没怂过谁。   斜对面的密林里,林跃跳到一块岩石后面,吐出一口混杂泥土和烟灰的唾沫。   “就你有炮啊?咱也给你们整点刺激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你个不听老人言   林跃落下全视之眼。   视窗系统不同以往,左眼依旧会显示战场热源目标,但是右眼多了许多参数,包括各标定热源与他的距离,水平角度。   这便是他在英军机场奋斗多日的成果。   从进入缅甸到撤离机场,死在他手里的日军士兵不下一百人,特殊任务给出的标准是一名日军士兵100科技点。   他用了不到一万科技点兑换了两个全新组件,激光测距组件和环境感应器,可以为使用者提供标定物距离、仰俯角、外界风力、风向、温度、空气湿度等数值。   有红外成像组件扫描热源位置,有激光测距组件确定距离和仰俯角,有环境感应器提供射击参数,再加上英国迫击炮自带的角度盘,就算没有计算机的弹道测算程序给予修正,他也玩得转这玩意儿。   架炮,调整射击角度,上炮弹激发撞针。   嘭的一声闷响,榴弹腾空而起,在天上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一头扎进300米开外半人高的岩石后面。   轰的一声,火焰挟裹硝烟而起,岩石后面躲藏的两名日军士兵被炸飞,冲击波把损坏的掷弹筒都送上了天。   一发打完,微调角度又是一炮。   轰!   躲在花丛后面的两个掷弹筒小组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日军的掷弹筒在两军战场所起作用不单单是火力压制和范围杀伤,还有很强的恫吓效果,试想对阵双方一起冲锋,迎面而来的不是敌人的刺刀,是雨点般的榴弹,爆炸制造的声浪、热焰、冲击波,对于冲锋士兵的影响不是一般大,老兵还好一点,像那些才上战场的新兵,或许敌人还没杀到跟前就尿裤子了。   现在敌人的掷弹点被一个一个拔掉,滩涂冲上来的中国兵士气大振,反倒是遵照中队长命令冲锋的日军因为少了炮火支援很不习惯,心里或多或少出现一丝摇摆。   就是这丝摇摆,放大到一支中队规模,便成了一个难以忽视的弱点。   要麻用枪扫死一个日本兵,正要继续往前冲,被大脚从后面拉住。   “林跃哥……叫你别冲那么快。”   “林跃,他死哪里去咯?”   大脚指了指斜对面的密林,赶巧松树的枝杈间闪过一束光华,对面准备丢手榴弹的日军士兵应声倒地,两个呼吸后手榴弹炸开,冲击波掀翻了好几个人。   要麻笑骂道:“一天天就知道打黑枪,抢人头噻,龟儿子滴,就是一只蟑螂,命硬得很。”   后面猫着放冷枪的孟烦了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迷龙走时喊的那句“我兄弟在上面”,就像堵在那帮一个锅里吃青菜粉条炖猪肉的家伙们心头的大石,没想到日本人像一群疯狗那样追着他咬了半天,愣是没把他逼死,反而赔了一麻袋人头。   孟烦了很快回过神来,拉了一把枪栓,瞄着前面扶着钢盔要逃的日本兵就是一枪。   要麻骂得一点不夸张,猫在林子里的那位是真的很阴损,枪子儿专往投手榴弹的日军士兵脑门招呼,别人最多一枪一个,他倒好,整好了一枪双杀,走了狗屎运杀一个还带走一波,吓得日军手榴弹也不敢丢了,冲锋阵型乱成一锅粥。   孟烦了一枪解决想要偷袭蛇屁股的日军士兵,又用刺刀戳死被冲锋枪打瘸腿的另一名日军士兵。   旁边迷龙拿机枪当大锤使,搂死一名敌人后瞥了他一眼。   “你说啥?”   孟烦了说道:“我说有他不会的吗?”   迷龙看看手里的机枪,端起来朝着向后逃亡的日军士兵一通扫:“玩这个,他不行。”   孟烦了斜了他一眼,拖着瘸腿往前面走去,那边康丫追着一名日军士兵上了坡地。   “你去哪儿干什么去呀?”   康丫不是新兵,本职工作是师属运输营司机,射击、放炮、拼刺刀这类活都不在行,但是现在一团人被龙文章说的热血上脑,跑到山头几个冲锋就把日军部队冲的七零八落,一群人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前方什么环境,有没有日军猫在浅坑里等着阴人,全员憋着一股劲儿,就想多干几个鬼子。   孟烦了举起步枪,估算好提前量,食指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   枪响了,鬼子完了。   “活该你。”   康丫对着死了的鬼子兵骂道:“祖宗我让你停下你不停,跑,跑死了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   这边话没说完,左前方轰的一声,火光涌现,被冲击波撕碎的花草茎叶和着泥土乱飞。   康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趴在地上往那边瞅,只听右前方的野花丛里传来一阵惨叫声,夕阳照耀着飞溅的鲜血,透出点点妖异的红。   孟烦了赶紧跑过去把康丫拉进砂土坑里,戴好英国人的MK-2钢盔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惨叫停止不久,一个侧脸与侧身沾着许多鲜血,左手拿枪右手握刀,身上背着猎弓箭袋的男人由半人高的草丛走出,夕阳的光辉照在他黑红相间的脸上,有些残酷,有些狰狞,还有几分冷厉和肃杀。   冲上山头的日军死的死逃的逃,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   孟烦了说道:“那位爷不躲林子打黑枪了?怎么也跑去跟小鬼子拼刺刀,堂堂营座,这合适吗?”   康丫仔细打量几眼才认出来人身份。   “副的。”   他这才张开嘴巴,来人寒着脸一推,把他按倒在地,话不多说起手就是两个耳光。   啪~   啪~   康丫给这两个嘴巴子抽懵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嗡嗡作响。   孟烦了打了个愣,瞧林跃收拾康丫的狠劲儿,唬得脸色微白,刚才说风凉话的明明是他,为什么挨打的成了康丫?   像是为了回答他心里的疑问,林跃一边打一边骂:“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叫你窝后面补刀就好了,你他妈的干了些啥?要不是老子反应快,你可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原来是为这个。   孟烦了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也不怪林跃发那么大火,康丫刚才的行为确实太作死,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要不是林跃宰了苟在草丛里准备放冷枪的几名日军士兵,眼前这货搞不好真得给花生米噎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嘚瑟   那边给一名伤员做完伤口处理的郝兽医看到沙土坑里的景象,赶紧一溜小跑过来劝架。   “别打咧,再打下去你就把他打死咧。”   林跃抬眼看看老头儿,从康丫身上下来。   方才他给大脚安排了两项任务,一是叫龙文章带人上来狙击日军,为东岸固防赢得时间,不然敌人真要一鼓作气攻向对岸,就特务营那群孬种,怕是等不到虞啸卿带兵赶来就一败涂地,将禅达拱手让与日军。   二是叫他看好康丫。   要麻和李乌拉还好,毕竟打了那么多败仗,保命的经验还是有的,像豆饼、康丫这种后勤部队属员,其实比新兵好不了多少。   《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电视剧里,要麻是当排头兵被日军偷袭死的,李乌拉的死一半要怪在英国佬身上,至于康丫,林跃觉得康丫纯属热血上头自己作死,瞧这货刚才的表现,明明能一枪崩了敌人,非得缀在屁股后面瞎跑,完事还跟一具死尸讲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这里什么地方?小朋友玩捉迷藏的儿童乐园吗?   幸亏他一直留意后方动向,在康丫推开大脚的第一时间做出针对反应,及时干掉藏身在花丛里的日军士兵,不然这个二货已经半只脚跨进鬼门关。   “给你了。”林跃把掉在旁边的98式军刀扔给死瘸子。   “嘿,谢了您奈。”孟烦了挺高兴,这玩意儿可是日军尉官武器,拿当铺去能换不少钱呢,据说黑市上一些土匪曾出到上千大洋收日本军官佩刀,弄回去往山寨大堂一放,问就是从日军手里缴获的,多气派,倍儿有面子。   康丫捂着脸爬起来,手背在鼻子下面蘸了蘸,发现流血了。   郝兽医掏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片给他擦了擦:“你看,脸都给打肿咧。”   康丫看着林跃的背影委屈极了,打吧,打不过,骂吧,不敢,偏偏对方揍他揍得合情合理,任何一个人听完事情经过,怕是都会讲他活该。   龙文章拎着步枪跑过来:“都愣着干嘛?挖战壕,固防啊。等着日本人聚齐人手再冲我们一波吗?”   孟烦了摆弄着手上的98式军刀:“小鬼子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喽,没看那位爷把对方指挥官给喀嚓了吗?”   龙文章看看林跃身上的血迹,再看看孟烦了手里的尉官刀:“死瘸子,敢偷懒下次冲锋你就是排头兵。”   “嘚嘞,小太爷一定掘个能把你体体面面埋进去的死人坑。”孟烦了拎着他的刀走了。   龙文章左右看了康丫两眼:“嘿,左边高,右边低,你打就打吧,一碗水端平行不行?”   “去去去,怎么净是些说风凉话滴。”   郝兽医拉着康丫往后面走:“其实,林跃这么做也是担心你,你说你一个开车滴,冲到最前面作甚,换成鹅,鹅也急。”   康丫说道:“鹅知道嘛,好好说不行?现在好哇,一张嘴就疼,饭都没法吃咧。”   蛇屁股窝在一块岩石后面幸灾乐祸地道:“不吃饭好啊,我们可以多分一份得啦。”   不辣撅了一根小树枝叼在嘴里:“康丫油门踩的太重,出车祸咯。”   一群人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龙文章没管屁股后面那些人,围着林跃转了半圈,用手指刮了点他脸上的血迹放在鼻子前面闻闻:“太腥。”   林跃没有理他,目光落在山下弯曲远去的土路上,一辆辆挂着日本旗的偏三轮摩托正从树林里驶出,后面是成列的自行车和扛着各种装备的步兵,像长龙一样盘旋向前。   偏三轮车厢上的歪把子轻机枪,自行车后架的89式掷弹筒,步兵肩头抗的重机枪,被炮兵拆成一个个零件的92步炮……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把这些人尽可能多的带回家,而不是在南天门垒一千座坟。   “你背的这啥玩意儿?想回深山当野人啊?一天天穷得瑟。”   龙文章指的是林跃身后背的猎弓和箭袋,上回见时还没有,如今到山林里钻了几下,再出来炮换鸟枪,弄一中看不中用的老物,看着就恶心。   林跃没有理他,转身朝后面走去,就肩上挎的这玩意儿,他找遍半个禅达才在一名老猎户手里淘来。   比起现代热武器,弓箭不容易上手,没去缅甸前花了二十几个夜晚才初步掌握射击要领,几十米内杀个人不成问题,百步穿杨还差得远。   对于龙文章、孟烦了这样的人讲,弓箭什么的就是笑话,可是放在林跃身上,在缺乏消音装备的当下,弓箭是最实用的远程暗杀手段。   “蛇屁股,拿着。”   他从死人身上翻出一张防毒面具丢到战壕里。   “都翻翻小鬼子的尸体,保证人手一张防毒面具。”   龙文章是团长,阿译是营长,他是副营长,还是一个很少说话的副营长,然而那些老兵对他的命令比对团座的命令还积极,战壕也不挖了,赶紧跑到堆放日军士兵尸体的死人坑去找防毒面具。   新兵一看,也有样学样的去搞这玩意儿,龙文章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   咻~   咻~   轰~   轰~   尖锐的啸鸣后是一枚枚盛开的黑色火花,松软的沙土像喷泉一样扬起,又雨点一般落下,拍打着每一个人的后背,山风刮来一股硝烟,硫磺的气味使劲往鼻孔里钻,新兵趴在半人深的战壕里大喊,但是连绵的炮击把他们的怒吼切割得支离破碎。   炮击过后是零碎的日军士兵,他们从岩石后面、树林、草丛里走出来,猫着身子往前冲。   迷龙用的那挺布伦式跟日军格斗的时候两脚架坏了,他去跟别人换,可没人鸟他,于是异想天开要拿豆饼当人肉枪架。   这时林跃猫过来把东北佬踹个马趴,顺手丢过去一副从日本人的歪把子卸下来的两脚架。   迷龙歪着脖子瞪了他很久:“你咋知道我机枪的两脚架坏了呢?”   旁边豆饼呲着一口黄牙说道:“林跃哥,我木事。”   “木事你大爷。”林跃提着枪走了。   豆饼看着他的背影呵呵傻乐,那边迷龙拿着枪架比了比,一脸不爽地道:“凑合用吧,总比没有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屁股开花   从缅甸撤退时,他们手上一共四挺布伦式轻机枪,一挺92式重机枪,一挺维克斯重机枪,路上还从伏击日军手里缴获2挺歪把子,一挺92式重机枪。   即便林跃严令炮兵不得使用弹药无多的六门英制迫击炮,单单机枪火力就比电视剧里死守南天门的炮灰团强了几倍。   日军来得快死得也快,指挥官一看山头火力很猛,赶紧命令后方炮兵进行火力压制,掩护冲锋部队撤离。   随着时间推移,冲锋次数递加,日军重型装备越来越多,到了晚上,敌人的炮火像在展览,弹头不要钱一样浇在前线。   五十毫米掷弹筒。   七十毫米步炮。   九十毫米迫击炮。   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   一百零五毫米野炮和山炮。   爆破弹在土层里爆炸,杀伤榴弹在空中穿飞,烧夷弹让泥土黏在士兵身上烧灼,照明弹让黎明提前到来,烟雾弹把黎明又拉回黑暗。   每个人的身上都盖着一层土,口水泛着炸药的味道。   敌人一放炮,大家就尽量散开,一轮炮打完,散开的人又利用战壕弹坑一点一点挪回来。   郝兽医不断翻着趴在战壕里的士兵,以确定他们有没有受伤,大脚拎着个脏兮兮的麻布袋,把压缩饼干分发到需要的人手里。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事有凑巧,打完这轮炮,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孟烦了哭丧着脸说道:“西岸过完了,索渡也没了,回不去了。”   龙文章看了他一眼:“你美什么呀?”   “我美什么?”   “西岸的人都过去了,就算我们一个人救了十个吧,你也用不着美啊。你是读书人,你身上花掉的,能养活三十张豆饼。”   “谁跟你扯这蛋,你扯什么豆饼啊,咱们回不去了。”   “好,咱不扯豆饼。”   “不是,您这戏台子里到底要唱哪出儿啊?”   “跳滑车啊!”   “你大爷啊!”   “翼护妇孺友军过江,为东岸打出巩固防御的时间,这可是你的铁哥儿们林营长说的。”   “你能不能别老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啊,堂堂一团座,天天让一副营长背黑锅擦屁股,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我真没骗你,这话确实是他说的。知道么,林营长最大的优点就是做的比说的好听,不像你们这帮人,一天天净耍嘴皮子,碰上日本人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你知道什么呀?你才跟他认识几天呐?因为一句话说你心坎去了,这就成知己了?我们内可是一锅里吃青菜粉条炖猪肉的好兄弟,他虽然一天到晚神秘兮兮阴阳怪气,但是把我们这帮人的命看得比金子还贵,哪像你一样,恨不能当牲口使。”   孟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林跃揍康丫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几分鼻酸。   龙文章拉了一下枪栓说道:“阴阳怪气的那是你吧。”   “切。”孟烦了转过身去。   “对了,林跃呢?林跃跑哪儿去了?”   俩人磨了半天嘴皮子,龙文章忽然想起已经有一阵没看到那个人。   旁边战壕里抱着水壶喝水的阿译打量一眼周围:“刚刚还在这里的呀。”   坏了,又没影了。   他一消失准没好事。   孟烦了爬到战壕边沿,拿着望远镜朝山下打量。   ……   是的,林跃又遁了,借着茫茫夜色。   白天的时候他还有所顾及,就猫在林子里打冷枪放黑炮,跟电影里的狙击手那样,搞一下换一个位置,毕竟小日本的枪法不是盖的,但是到了晚上情况就不一样了,黑夜才是他的主场。   没去缅甸时找何书光要地图是为什么?每天夜不归宿是为什么?打猎糊口不过是顺带而为,真正目的是摸清南天门及周边区域的地形,努力做到烂熟于心。   日军打炮的时候,他已经抄左侧隐秘小径迂回至竹内联队大后方林区。   从白天到晚上,日军冲了一波又一波,炮兵就没闲过,现在终于能吃口饱饭,休息一会儿,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有的人甚至背靠大树睡了过去。   他们的主力部队已经把英军和一部分远征军驱赶至印缅边境,其余的远征军士兵悉数溃逃至怒江东岸,现今滞留在缅甸境内的仅仅是一小撮丧家犬,那些人活命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有胆量偷袭联队级军事单位。   除去吃饭休息的人,炮兵阵地还留了一些巡逻士兵。   林跃瞅准一个跑去树林方便的上等兵,偷偷地摸过去,在对方撒完尿准备提裤子的瞬间从后面捂住嘴巴,右手绕过去扳住下巴一拧,咯的一声轻响,怀里的日军士兵不再挣扎。   他把日军士兵的尸体拖进后方草丛,剥下军装穿上,拎着三八式由树林里走出,绕着靠近丛林的几门野炮转了两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向着附近巡逻的士兵说道:“美利坚,骆驼香烟。”   “呀,好东西,好东西。”   “美国人的香烟,味道真不错,谢谢。”   两名巡逻士兵搓着手走过来,战场上能消遣的东西很少,除了吃饭,闲暇时来一支香烟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林跃给俩人各自递了一支,趁他们点烟的时候两手握着匕首往喉咙一插。   呃~咕~   血液涌入气道,又从两名日本士兵嘴里吐出。   林跃捂着他们的嘴轻轻放倒在地,拉进75毫米山炮的阴影里,完事打量一眼左右,确定没人发现,走到最边上的野炮后面,往左微调射向与角度,握着拉索一拽。   嘭!   一道火光涌出,浓烟随风而起,榴弹的哮鸣音远去。   轰!   炮弹在南天门脚下爆炸。   “什么人?”   这时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抱着枪走过来。   林跃左手弓右手箭,往弝上一搭,张弓拉弦放手,一气呵成。   嗖!   噗!   弓箭深深没入日军士兵胸膛。   完事装填炮弹,闭合闩体,握住拉索又是一下。   嘭!   又是一发炮弹远去,同样落在山脚方向,轰的一声炸成一团大火球。 ###第一百四十章 掀桌子   林跃行动十分迅速,两发炮弹射出,远处端着铝罐吃饭的日军炮兵才醒悟过来,赶紧捡起屁股后面的枪,骂着各种各样的脏话往75毫米山炮的位置冲过去。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敌人居然摸到眼皮子底下搞事,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打了好几年仗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嘭~   嘭~   嘭~   光在空中穿梭,一枚枚子弹撕裂黑夜。   林跃丢出几枚手榴弹炸掉好几门野炮,在地上连续翻了几个跟头,一个纵身扎进后方林地,灌木丛晃了两下就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一名日军上尉带着二十多名士兵追进林子里。   他们必须抓到或者杀死那个潜入者,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打了疏于防范的他们一记响亮耳光,还因为炮弹坠落的地方是联队指挥所。   ……   炮灰团阵地。   拿着望远镜的孟烦了几乎爬出战壕。   “嘿……怎么搞得?炮弹在营地开花,山脚的日军乱了套了嘿。”   龙文章本想拉他回来,听完这句话一把夺过望远镜,眯着眼睛往山脚看。   火光映出焦急奔走的人群,有呼救的声音随山风而至。   “嘿嘿,嘿嘿……”   孟烦了缩回战壕,眼角纹挤在一起,嘴巴笑出了猪脚,像只蚯蚓一样在土里拱来拱去。   旁边的人都看着他。   阿译顶了顶头上钢盔,完事才发现手里拿的是从美军飞行员身上捡来的勃朗宁手枪,不由得一阵后怕,脸色有点不自然。   不辣搁后面说道:“烦了想他滴婆娘咯。”   “我就知道那位爷不会老老实实呆着,怎么也得弄点动静出来。”孟烦了没搭理说风凉话的不辣,眉开眼笑地拍打着身边的土坡,扬起一团团微尘。   “怎么着,那彪玩意儿又去拍驴屁股了?他也不怕给小日本整急眼,尥蹶子刨死他。”迷龙探头往下瞧,然而夜色太浓,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山脚景象,不过回想一下从缅甸回来的路上那家伙干得缺德事,小鬼子一定不怎么好受。   阿译又沸腾了。   “林跃实乃我军栋梁,我辈楷模,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痛击日寇,扬我国威,把沦陷的土地一寸一寸夺回来,我敢肯定……”   迷龙捡起一块小石子投过去,嘣的一声击在钢盔上弹飞出去。   “看把你能的,你打的呀?”   阿译扶了扶钢盔:“我是说林跃,林跃啦……”   “山脚起火那地儿,是日军的指挥所吧?”龙文章缩回战壕,看着后面一张张人脸说道。   孟烦了一下子爬起来,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是说,那位爷掀了竹内的饭桌子?”   龙文章抽了抽鼻子说道:“如果我是他,铁定会这么干。”   战壕里一片安静,人们屏息凝神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林跃喜欢搞事,回来的路上每天夜里不摸黑弄死几个赶着投胎的东瀛鬼浑身都难受。   “孟瘸子,还记得缅北机场英国人那几门威克斯大炮吗?那小子有事没事就往炮兵阵地跑,原以为他是过去为我们争取火力支援,现在看来真是低估他的野心了。”   “嘿……”孟烦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感情他在英国人那里没闲着啊。”   “你当都跟你似得,见天儿跟那儿瞎白活。”龙文章把弹匣插回步枪卡槽,朝着后方战壕说道:“所有人,准备战斗。”   “嘛呀?你不是说他把日本人指挥所轰了吗?下面正乱着呢。”   龙文章回过身去,把枪瞄向山下:“他要炸死竹内那个老王八,敌人搞不好会狗急跳墙。他要没炸死竹内那个老王八,日军一定会卯足劲儿反咬我们一口。”   ……   一如龙文章猜测那样。   日军乱了一会儿,随着一声炮响,大量弹头又一次浇在阵地上,但与前几回不同的是,炮弹落地没有爆炸,而是扩散出一团团雾气。   “烟雾弹,步兵要上来了。”龙文章喊了一声。   孟烦了扒着战壕看了两眼:“是毒气弹……毒气弹!”   阿译等人闻言一惊,后面新兵一下子乱了。   “快戴上,快戴上。”阿译举着手枪说道:“林营长让你们从死人身上扒的防毒面具呢?”   他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嫌累赘丢在一边的防毒面具扣到脸上。   龙文章说道:“没防毒面具的拖着伤员往后撤,有防毒面具的给我打,把那群狗日的赶回去。”   嘭~   嘭~   嘭~   突突突突突突……   轰~   轰~   战场响起步枪机枪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光痕在雾气里穿梭,将冲在最前面的可怜虫送入地狱。   与前几次攻击不同,这回日军几乎动用了两个步兵中队,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姿态在毒气的掩护下往前冲。   “节省弹药,上刺刀。”   龙文章打完带枪托的驳壳枪里的子弹,捡起放在身边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带着董刀等人跳出战壕,杀向那些因为敌人火力凶猛一脸茫然的日本兵。   说好的奇袭呢,为什么敌人提前准备好了防毒面具?   ……   不到二十分钟,近两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在丢下几十具尸体后退了回去,炮灰们又一次守住了阵地。   龙文章清点人数的时候,兽医因为给伤员用了自己的防毒面具,被呛鼻的瓦斯熏晕过去,一群人搁那儿抻胳膊扽腿儿,指望把他弄醒。   孟烦了抢了董刀的水壶拧开盖子浇在老头儿脸上。   郝兽医咳了两下清醒过来,一把抓住阿译的手:“林……林跃尼,回来没有?”   “好像,还没有回来。”   “都过去这么久咧,怎么还没回来,你们谁去找找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这大半夜的去哪儿找他?   他们也知道兽医心里在想什么,不光老头儿急,大伙儿都急。跑日军后方阵地朝竹内连山的屁股捅了一炮,日本人能轻易放过他?那可不是逃亡路上遇到的杂碎斥候,山脚窝着一个联队的兵力呢。   嘭~   嘭~   突然,左前方的林子里传来几声枪响,吓得众人赶紧把伤员拉到最近的弹坑里,身子缩到掩体后面,以免给日军狙击手打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全才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乌拉侧头打量一眼撅着屁股跪趴在战壕里拣子弹的大脚,刚刚伸出右腿,还没往下踹,有人在后面蹬了他一脚。   “谁?谁踢我。”   “我。”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李乌拉眼睛一亮,赶紧回过头去打量身后那人。   “林营长?”   蹲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满身是血,脸上,手上,身上,头发上……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你……你怎么这样了,没事吧?”   “我没事。”林跃扯过他腰上挂的水壶,拧开盖子往手上倒了点水,胡乱往脸上一搓,总算露出几分人色:“回来的路上顺便杀了几个鬼子。”   几个鬼子?   李乌拉不认为那是几个鬼子的事。   大脚听到身后对话,回头一瞧,黑漆漆的脸上多了一条缝,里面是两排白牙。   “林跃哥回来了,林跃哥回来了。”   林跃扔给他一个装食物和香烟的帆布袋,扭头吩咐李乌拉:“弹药不够了吧?你悄悄地带几个人去左面林子里,把日军那挺92式重机枪搬过来。”   “92式?”   林跃点点头:“大约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猫在林子里,应该是准备在我们弹药不足拼刺刀的时候进行伏击,我回来的时候顺便收拾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李乌拉听得直咂舌,心说怪不得弄成这样回来,他这一晚上干了多少鬼子啊。   “鬼子猴儿精,白天被林跃哥躲林子里收拾惨了,他们把这招也学了去。”大脚吹散掌心的沙土,把捡来的子弹揣进兜里。   李乌拉看了林跃一眼,心说鬼子猴儿精?他呢,他算什么?猴儿祖宗?   “还不快去!”他又踢了李乌拉一脚。   “哦。”   东北佬翻了个身,摸到前面拍拍要麻和康丫的肩膀,又喊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悄悄离开阵地。   不辣和蛇屁股听说林跃回来了,从前线一点一点蹭到后面。   “你死哪里去咯?兽医找你找的快疯了奈,对他亲儿子都没这么好哟。”   林跃拍了他的钢盔一下:“死湖南佬,鬼子的炮弹怎么没把你炸死。”   “你们都没过去那边,我一个人走太寂寞咯。”   蛇屁股侧卧在地上,随手拿起一顶染血的军帽丢到看不见的地方:“昨晚又杀了几个啦?”   林跃说道:“没空数。”   “你拍拍屁股走了,鬼子把气都撒到我们头上啦。”   林跃懒得跟他胡扯:“兽医呢?”   不辣指着右前方的弹坑:“还在那边照顾伤员咯。”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借助战壕和石块的掩护猫过去,只见郝兽医坐在一名伤员身边,满头大汗地看着伤口,一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的样子。   怪不得自己回来他都没照面呢。   士兵伤得很重,榴弹爆炸射出的破片在他的腹部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肠子都流出一截。   “吗啡针用了吗?”   郝兽医用手蘸了蘸额头上的汗:“用咧,用咧。”   “大脚,水壶拿来。”   林跃喊来大脚,用水壶里的水冲洗掉手上沾的血迹,从兽医包里翻出仅存的半瓶医用酒精倒在做过简单清理的伤口,完事找了两块还算干净的纱布覆好,又让大脚找了个空罐头盒盖在上面,用绳子绑好。   “我说兽医找不见你急得团团转噻,林营长真是帮大忙咯。”   忙完手边事猛一抬头,就见不辣趴在战壕旁边,不知从哪儿掐了朵野花夹在耳朵上,看起来相当滑稽。   他在《追龙》世界生活20年,妻子的职业是护士,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一点急救术,虽然不如正规军医,比起日常被炮灰们嘲讽挤兑的郝兽医,还是高明不少的。   “你很闲是不是?”   林跃起身看看转移到阵地后面的伤员,又望望前方战壕:“叫那些二等兵过来运伤员。”   “往哪儿运?”   “我刚才看了,渡口停着筏子,赶紧把伤员抬过去运到对岸。”   不辣看了一眼弹坑里的伤员,虽然明知过去东岸多数人也很难存活,却还是遵照林跃的吩咐找来几十个二等兵,趁着天还没亮把阵地后面的伤员抬下去。   林跃又吩咐道:“兽医,你也去。”   “鹅走咧你们咋办?鹅不走,对岸有师里滴军医,反正也用不到鹅。”   林跃拿这倔老头儿没辙,只能随了他的心愿。   天边晨曦初绽时,日军又冲了一次,规模不大,很快被众人打了回去。   孟烦了躺在战壕里眯着眼睛说道:“敌人已经看出我们弹药不多,各中队、大队轮番拿我们这撮人练,你信不信,只要我们再来一回白刃战,日军就会发动总攻。”   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龙文章听到身边异响,睁眼瞄了翻进战壕的林跃一眼。   “怎么没把竹内那老东西炸死。”   昨晚林跃过去炮兵阵地搞了两下,山脚下的日军乱了一阵,然后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说明竹内连山没有死,还能指挥战斗。   “日本人的炮不如英国人的炮好用啊。”   “多搞几炮就好了。”   林跃心说你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再能打也是一个人,趁着日军炮兵防御松懈的时候过去撸两下已是极限,就这,那群狗娘养的跟在屁股后面足足咬了好几个小时才因为不断有人遇袭身亡,最终放弃追杀他。   “林跃哥,林跃哥……”   他刚坐一会儿,后方阵地传来大脚的呼唤。   “我去后面看看。”   从前线撤下来,大脚拉着他来到后方滩涂,伤员在岸边排了长长一串,江边的三个筏子根本不够用,对岸那个草包少校就站在碉堡外面,不时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看两眼,对于岸边的伤员无动于衷。   “留下一条竹筏应急,先用另外两条竹筏把重伤员转移到对岸。”   不辣看着东岸说道:“王八盖子滴,我要是大官,就一枪把他毙了。”   “这个心愿会有人帮你完成的。”   林跃拍拍不辣的肩膀,朝着滩涂左边树林走去,他的背影消失不久,隐约传来一道哨声。   不辣和大脚帮忙把重伤员抬上竹筏,没等歇口气,就见林子边缘闪出一个人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活着,回家   “林跃哥,你回来了。”   大脚远远地喊了一声,完事注意到他的脚边多了一条大黄狗,不由愣住了。   康丫一脸不解:“他啥时候养了一条狗嘛?”   窝收容站那会儿,大家睡一间屋,在一口锅里吃饭,谁也没见他养狗,去缅甸打仗就更不可能带宠物了,怎么搁南天门打了一宿仗,那个家伙身边就多出一条大黄狗来?   林跃没有跟他们解释八顿的来历,走到一名二等兵身前说道:“传我的命令,叫阵地上的一等兵和二等兵都下来,八顿会带你们去有索渡的地方过江。”   怒江上还有一条过江索渡?   滩涂上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   二等兵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戴好钢盔跑去山头阵地传话。   林跃抓了抓八顿的腹毛,把它的嘴抵着自己的额头亲昵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天没有见它还真有点想念。   “大脚,一会儿带着伤员离开的时候小心点,叫他们尽量不要出声。”   “林跃哥……”   “这是命令!”   大脚不说话了,只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不辣用手背擦了一下鼻涕:“林大哥阔好心咯。”   林跃一脚踹过去:“赶紧去找豆饼,他也是伤员。”   “他要是不走嘞?”   “你就说是我说的,现在不走从今往后没饭吃。”   “王八盖子滴,一群新兵蛋蛋,运气好着奈。”不辣一边往回走一边不无嫉妒地嘟囔着,他知道林跃是怎么想的,反正阵地上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留着这些人在上面等死,还不如把子弹留给枪法好的老兵。别个部队的指挥官都是怂恿新兵冲前头,老兵猫在后面拣便宜,换了这位爷,让新兵先撤,老兵留下来硬抗。   不辣上去不久,一群没多少战斗力的二等兵一等兵三个一波五个一趟由山头阵地撤下,在滩涂排成两行。   林跃点了点人数,眼前这些士兵加伤员差不多有200个,现在山头还在往下撤人,经过一个昼夜的激战,还能动弹的超过400人。   他清楚记得电视里演到这一集,龙文章手下还能战斗的士兵只剩100多人,也就是说,自己没去缅甸前做了那么多布置,终于见着回报了。   “索渡竹筏有限,大脚,你带一个连跟着八顿先走,剩下的等一会儿再行动。”   “哎。”   大脚答应一声,带了一排人跟在八顿后面沿滩涂向下游走。   “都下来做什么?做什么!该干啥干啥去!”   士兵们走出不远,便听到一个压抑愤怒的声音由上山的坡路传来,龙文章拎着一把枪跳下,指着走在最前面的大脚说道:“临阵脱逃,信不信我毙了你。”   他这话音刚落,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握着枪管往外一拽,顺势把龙文章推倒在地。   “还不快走?等死啊!”   大脚没有任何犹豫,回头喊了声“跟上”,踩着八顿的足迹往前走。   在那些二等兵和一等兵眼里,龙文章是他们的团长,林跃只是个副营长,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听从团长的命令回山头待命,然而谁都知道在那里呆下去是死路一条,现在有胆肥的当领头羊,怀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越来越多的人快步追上。   步枪被林跃夺走,龙文章又去掏腰里的驳壳枪,谁知道才拔出半截,一只脚狠狠踹在他的腹部,强烈的痛感刺激下弯了身子。   “龙文章,在缅甸时我就说过,敢多管我的事一枪崩了你。我不是孟烦了那种人,没空跟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是虞啸卿那个杂碎来了,今天我也要带他们回家。”   林跃十分粗暴地夺过驳壳枪扔在一边,拎着龙文章的衣领按到后面的岩石上:“知道你在路上吹牛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说话吗?因为你当时答应带他们回家的,真话也好假话也罢,总之你给了他们撑下去的希望,如今一千人剩下多少?不到一半了吧?弹药也所剩无几,留着那些二等兵和一等兵在上面做什么?陪你玩杀身成仁,青山葬忠骨的把戏吗?虞铁血眼里没有无辜之人,他想的都是怎么让手下将士死得其所……他所认为的死得其所,从来没有问过那些士兵想要什么?”   “从头到尾,他们想要的很简单,活着,回家!”   林跃抽出维克多上校登机前送给他的勃朗宁手枪,指在龙文章额头:“别逼我开枪。”   “别激动,别激动。”龙文章举着双手说道:“我就一说,你就一听,不同意就算了,用不着拔枪相向吧。”   这货一看林跃来真的,立刻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也很想带他们回家,可是江防,”他指着对岸说道:“凭那几个酒囊饭袋……”   “如果上面的人动作够快,增援部队应该快到了。”林跃看了看天色,又看看手腕上的表,收回指着龙文章脑袋的手枪。   “就怕上面的人动作不够快啊……”   “现在怒江已成西南最后一道防线,日本人居高一冲,搞不好冲到重庆了。上面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怠慢行事。”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但愿你说得是对的。”龙文章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驳壳枪,不再管滩涂的事情,转身往山头阵地走去。   后面原地待命的二等兵和一等兵直勾勾看着林跃的背影,一如阿译在军事法庭上讲蛇屁股、不辣等人的话,每天浑浑噩噩,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但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谁对自己好。   龙文章回到阵地的时候,豆饼在两名一等兵的搀扶下来到滩涂。   “看好队伍,别让他们乱跑,等大脚回来你们一块儿乘索渡过江。”   “林跃哥,那你唻?”   “你们先走,我跟烦了他们随后就到。”   “那行。”   豆饼说道:“林跃哥,你小心点。”   “知道了。”   林跃拍拍豆饼的肩膀,沿着山坡小径往山头阵地走去。   他才跳进郝兽医藏身的弹坑,前方传来一声炮响,日军又发动一波新的冲锋。   二等兵和一等兵是分批次离开的,就算已经很小心,山头阵地短时间内减员一二百人,还是引起了日军的警觉。   “防不住的!”   孟烦了看着漫山遍野的日军大声喊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袍泽弟兄   不知道是看出山头阵地的远征军士兵在分批撤离,还是想再前压一波,彻底耗光守方弹药,至少两个中队的日军士兵被赶上战场。   现在留在山头阵地的老兵差不多有一百口,对比发起冲锋的日军士兵差了好大一截,何况对方还有炮火支援。   轰~   轰~   轰~   一枚又一枚炮弹在阵地周围炸开,带着黑烟与热气的泥土泼打着藏在战壕里的人。   “炮兵呢?给我把剩余的榴弹都用上。”   林跃对着身后大喊一声,跳进阿译所在战壕:“都别省子弹了,给我狠狠地打。”   龙文章抖抖衣领落的泥土:“断子绝孙的打法!你不要命了?”   “这次不把日军打疼,接下来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龙文章不说话了,仔细想想,没有物资支援没有炮火支援,他们本身打得就是一场绝户仗。   迷龙看了一眼战壕边沿一字排开的弹匣和备用枪管,提起机枪压下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   枪口涌出一道道火舌。   那边崔勇拉着维克斯重机枪的握柄,小角度摆动枪身,弹链一点一点前移,弹壳如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打丛林里捡回一挺92式重机枪的李乌拉也不甘示弱,一边啊啊叫嚷,一边朝着斜坡上的敌人射出一道道火线。   要麻按着钢盔蹲在旁边,帮忙装填弹板,偶尔拿起冲锋枪对着日军士兵扫一阵,因为打劫了日本人的装备,他们现在是弹药最多的人。   轰~   轰~   英制迫击炮发射的炮弹在阵前爆炸,弹片带着黑烟与白光四射,一名又一名日军士兵被冲击波震飞,变成翻滚的肉葫芦。   ……   日军的冲锋又一次被摁了回去,斜坡上多了几十具尸体,阿译捡起地上掉的四枚7.77mm口径子弹,再打完这几枪,他就只剩那把勃朗宁手枪能用了,不辣挂在口袋里的手榴弹已经全部丢完,王八盖子地说他现在感觉好轻松哦。   孟烦了趴在战壕边沿看着那些退下去的日军士兵说道:“我觉着等不到太阳落山了,下回就是一锤子买卖。”   向来精神十足的东北佬倚着战壕睡着了,手里握着最后两个弹匣,连续一个昼夜,他们这群人还没合过眼。   “来了嗦,来了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这群龟儿子盼来了。”   要麻的声音像是施了魔法,战壕里的人都往东岸看去。   被守军炸毁的行天渡那边,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迈着整齐步伐跑来,后面停着两辆吉普车。   龙文章夺过孟烦了手里的望远镜看过去,嘴角漾起一缕笑意。   “援兵来了!”   所有人都由衷地笑了起来。   只有林跃,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微笑,坐在战壕里摆弄一块造型别致的怀表。   离开缅北机场时,维克多上校送了他一把枪,凯瑟琳给了他一块表。   凯瑟琳是他在寺庙救出的一位美国医生的助手,哦,还曾在他的房间住过两晚,在回来滇边的路上,不辣和孟瘸子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那个女人身上扯,但是被他防得滴水不漏,二货们很是不爽。   没过多久,他听到对岸传来一声枪响。   迷龙说当团长是真好,杀个营长跟杀个鸡似得。   阿译脸上表情很不自然。   于是龙文章开始夸虞啸卿,怎么恶心怎么夸,怎么肉麻怎么夸。   很快,江防阵地试着与山头上的人联络。   懂旗语的阿译开始转述虞啸卿的命令。   “虞团座信曰,我辈退已失据,若强行渡江必为倭军追而歼之,甚至,连天险亦为敌所趁,如此,不如决死山头,玉碎成仁之一仗,当可振颓丧之友军,此役过后,他将率东岸自军长以下为我们浇奠。”   阿译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脸色越难看。   大家脸上没有了笑容,董刀低头撕扯绷带,迷龙怔怔望着天空,李乌拉面带讥诮……   与日军激战一昼夜,部队伤亡过半,现在东岸来了援军,江防眼看保住了,那位团座大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要他们战死至最后一人以鼓舞友军。   事到如今,还不忘拿他们的死做文章!   呵呵。   “虞大铁血说话不怕噎着,这还有一百多号人呢,要浇奠,我先浇奠他十万八千遍。”龙文章说完话看了林跃一眼,他想起那个人刚才说过的话,似乎自己刚才对那些一等兵二等兵做的事情,跟虞啸卿对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多少区别。   林跃捡起一枚弹壳丢出去,对着丛林那边的远山,远山那边的蓝天喊道:“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   董刀不明白,崔勇不明白,龙文章不明白,山脚下的日本人也不明白,但是曾经在收容站一起打架斗嘴捉虱子,一个碗里抢食,一个锅里争饭的弟兄们明白,那一天,虞啸卿就是用这句话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林跃又喊了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呐喊声在山林回荡,久久不绝。   这是龙文章在缅甸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抱着步枪坐在战壕里的年轻人。   龙文章说大家是他的袍泽弟兄,他为了军队纪律尝试阻拦大脚带人撤离,虞啸卿也说大家是他的袍泽弟兄,现在堂而皇之地请他们先死。   龙文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听到林跃的喊声,东岸又有了动静。   阿译继续翻译:“尽管我们身份不明,但是他会为我们的英魂请论此役首功。”   “人都死了,要功劳有什么用?”   孟烦了看了一眼战壕里的兄弟,蛇屁股、要麻、不辣这些人稀罕那些读书人奉为至宝的虚名吗?何况虞啸卿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林座,林座……你过来呀,兴许虞啸卿能认出你呢?”   孟烦了想起收容站里的一幕,寻思着这里就林跃和那位爷有那么一点交情,或许团座大人看见他改了主意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撤!   林跃一动不动,根本不理这茬。   虞啸卿需要的是什么人?何书光、张立宪、余治、李冰那种把他奉为偶像,随时可以为他赴死的人,林跃可没那么纯粹,谁愿意为团座大人和他的铁血军人梦抛头颅洒热血谁去,反正他不会去。   龙文章舔了舔嘴唇,有点咸。   林跃不回头还好,要回头了,他或许会无地自容到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回信,固防首要,过江增援是强求了,但是日军大举来攻是越来越近,简直是分秒必争,请求至少提供炮火和弹药支援。”   他现在能想到的对策就是拖,先抗过日军即将到来的新攻势再说。   阿译转述对岸旗语:“不允!既知固防首要,可知炮弹有限,而无炮亦无防。”   龙文章急了,再让阿译去求。   “不允!”   “不允!”   “不允!”   “……”   多番央告,直至龙文章跪倒在西岸山头,虞啸卿总算答应在关键时刻打半个基数作为“临别礼物”。   龙文章很高兴,眉开眼笑的像刚刚入完洞房。   孟烦了拽着他去了阵地另一侧,带着硝烟味道的雾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嫉妒,你嫉妒,你嫉妒。”   “我嫉妒你大爷,我崇拜他大爷,我告诉你我在乎的是他们,我这条腿伤了以后没他们我早死多少过了,我们这帮爷们儿,一个锅里吃过饭,白菜粉条炖猪肉,就那位爷,每天变着法的给我们解馋,给伤员找药,帮兄弟平事,那功夫你跟哪儿猫着呢?是,现在谁都不愿意打败仗,那些兵油子听说咱们一路走来干死好几百日本鬼子,所以见着你就跟苍蝇见着屎似得,可是我们这帮人心里亮堂的很,你自己算算,你吹嘘的那些胜仗,那位爷的功劳占了几分?刚才你去干什么我们很清楚,要不是那位爷用枪指着你脑袋,滩涂上的两百多号人是不是都给你赶回来了?谁心里没有怨言,你试试,你问问,你想想。”   “……”   “我整死你,我整死你……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你骗大家有了不该有的希望,我们现在明知道不该有还在想,还在想回家,还在想胜利。”   “我从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你心比天高,你命比纸薄,你想带着所有人跟你一块儿,在妄想里面灰飞烟灭,死得连根毛儿都没有,这就是你。是!人活着,总想发点光散点热,可你不能跟那个虞啸卿一样,拿我们当劈柴烧,我们长得不好看我们长得瘦,那也不是劈柴,我们跟你一样,我们有两只眼睛,我们有一张嘴巴。”   ……   那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战壕里一片沉默,只有火焰在阵前燃烧的声音。   叮~   支线任务已经激活。   这时林跃脑海传来一道系统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忙将注意力投入脑海,唤出系统菜单,找到支线任务那一行。   支线任务:第一阶段,给虞啸卿一个难堪(说明:多阶段任务。)   支线任务解锁了是好事,但是这什么情况?   他现在就一上尉,系统指示他去招惹虞上校那样的二代。   狗东西害我!   虞啸卿要他们打玉碎成仁之战,带所有人逃跑算不算给虞啸卿难堪?   好像差那么点意思。   最多让那货愤怒与沮丧,难堪……要做到哪种程度才叫给他难堪呢?   林跃低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安排要赶得上才行。   “日……日军上来了。”   阿译慌乱的喊声与远方传来的炮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抬头一瞧,孟烦了一瘸一拐地从阵地后面走过来:“弹药不够了,进林子,等机会打白刃战。”   崔勇指着带不走的重机枪说道:“这些家伙怎么办?”   “炸了,用手榴弹炸了!”林跃把几枚手榴弹塞崔勇和李乌拉手里,跳出战壕奔炮兵阵地去了。   阿译扶了扶头顶钢盔:“他这是要干什么?”   炸掉重机枪,可真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万一虞啸卿突然想通,让人送来弹药怎么办?   “林营长,赶紧打旗语让师炮兵发炮。”龙文章拎着步枪跑过来,右眼角青了一块,像是给人揍了一拳。   阿译来不及可惜那些重机枪,急忙跑到阵地后面给虞啸卿发讯号。   轰~   轰~   轰~   来自对岸的炮火在前线爆炸,日军先锋被炸得人仰马翻,然而对比将近一个大队兵力,半个基数的炮火支援不过是杯水车薪。   孟烦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大声喊道:“冲啊冲,冲的上杨六郎。”   退,退不了,打,打不过,那就死吧,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   他豁出去了。   然而拖着瘸腿刚跑半步,后面伸过来的一只脚把他蹬个趔趄。   “冲死啊你。”龙文章扭头看着身后士兵:“逃命,撤!”   所有人都懵了,虞啸卿给他的命令不是决死山头以震颓丧之友军吗?怎么临场变卦,拼命改逃命了?   他举起驳壳枪向天连放数枪:“渡口有筏子,在这除了等死啥也做不了,打完这轮炮就没机会了。撤,我答应带你们回去的。”   林子里的一百多号人回过神来,赶紧往阵地后面跑。   就在这时,那六门迫击炮响了,一枚枚炮弹腾空而起,却不是落在日军士兵密集分布的前线,反倒是砸在山头阵地。   白色的雾气涌出,很快便笼罩整片区域。   “林跃呢?林跃哪儿去了?”迷龙一边跑一边问身后的人。   “我咋子晓得嘛。”要麻说道:“都走散咯。”   啾~   啾~   来自背后的子弹穿林而过,但是因为烟雾弹的影响失了准头,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上不去滩涂筏子的,顺着江水往下游走,大脚在那边接应你们。”   迷龙跑到一半听见山头传来林跃的声音,整个人愣住了,拎着枪就往回跑,赶巧孟烦了从上面下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去?想死吗?”   “那瘪犊子玩意儿在上面呢,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逞能,一天天就看他嘚瑟了,等小日本冲上来给他一枪,看他还怎么装。”   “走,快走,他说他自有办法脱身,叫我们别管他了。”   孟烦了看了一眼身后,拽着迷龙继续往下走。   他在骗人,林跃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但是这个节骨眼儿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山头上那个人不只给袍泽弟兄留了后路,也为自己做了安排。 ###第一百四十五章 侠客行   烟雾弹为什么发射到山头阵地?   指挥此次冲锋的日军少佐很清楚——支那兵要逃!   他高举佐官军刀,带着手下士兵以最快速度冲进浓雾,过去山头就是滩涂,只要机枪往山坡上一架,滩涂争渡的支那兵就剩死路一条。   哒哒哒哒~   嘭~   嘭~   突然间,右前方传来一阵枪声,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士兵一头栽了下去。   “有埋伏!”   日军冲势一挫,前排士兵放慢脚步不敢乱跑。   哒哒哒哒~   又是一阵冲锋枪的扫射声,右侧两名日军士兵的身体被打成筛子。   嘭~   声音很脆,是手枪在响。   少佐只觉眼前一花,前方随行中尉一头扎进战壕里,钢盔正好滚到他的脚边,能看到前方弹孔和里面的血迹。   “右前方有敌人,射击,射击。”   日军少佐躲在战壕里指挥士兵攻击枪声传来的地方。   嘭~   嘭~   嘭~   三八式步枪激发的闷响连绵不绝。   哒哒哒哒……   前方又传来冲锋枪的声音,杀死一名士兵后便安静下来。   前排日军士兵一边开枪一边前压,渐渐脱离烟雾笼罩范围。   一名日军伍长拨开浓密的枝叶,往前走了没两步,右边的一等兵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明明没有枪声传来呀。   伍长扳正尸体一瞧,就见一等兵胸口插着一支弓箭。   他抬起头来左右打量,突然看见灌木丛那边站起一个人来,左手弓右手箭,不等他有所行动,一搭一拉一放,嗖的一声,伍长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是一团刺眼的红。   嘭!   哒哒哒……   又是一阵枪响。   左面才从雾区走出的二等兵摔倒在草丛里。   “在那里,在那里!”日军少尉指着枪声传来的地方喊道。   嘭~   嘭~   前排士兵纷纷举枪射击,然后快速前压。   一个小分队,两个小分队,接近百人的队伍在枪声与死尸吸引下进了阵地左侧树林。   嗖!   一道黑光破空而至,射中军曹肩膀。   旁边站的上等兵一指右前方树叶晃动位置:“在那里。”   嘭~   嘭~   嘭~   三名士兵各自开了一枪,循着树叶晃动痕迹追过去,其中一名士兵从两颗小树中间走过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一紧,似乎弄断什么东西,低头往下一瞧,就见一股青烟自小树根部涌出。   “什么东西?”   轰!   膨胀的火光将他吞噬,后面跟着的二等兵被炸断一条腿。   轰!   轰!   又是两声爆炸传来,被手榴弹炸伤的日本兵躺在地上哀嚎不休。   “有陷阱,注意脚下,注意脚下。”日军少尉大声提醒追击敌人的士兵。   他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前方士兵都去看脚下了,没人注意前方动向,有时候左侧树叶一晃,谨慎前行的士兵被一箭穿胸,有时候右面花丛枪火一闪,排头兵应声而倒。   “畜生。”   “出来!”   “可恶的支那兵!”   追进林子里的日军士兵气得哇哇大叫。   与此同时,孟烦了、要麻、迷龙等人搭乘竹筏顺流而下,飘往怒江东岸,直到路程过半,才看到有日军冲破雾区,一边开枪一边顺山坡往下跑。   子弹无一例外都落入水里,激起细碎的浪花。   两条竹筏,三十多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山坡树林,每有一团火焰炸开,一声枪响传来,便是一回心惊,一次肉跳。   被孟烦了放到眼前的望远镜就没拿下去过,郝兽医在不大的筏子上来回走着,一边念叨着什么,刚才要不是董刀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兴许就掉水里了。   “都哭丧着脸干什么?干什么?那小子命硬的很,天公打个雷下来劈死一船人都没他事,鬼子要杀他那是白送人头,知道吗?知道吗!”   龙文章走到筏子最后,掐着双腰眼望西岸,两手卷成喇叭状大声喊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被炸毁的行天渡那边,虞啸卿的嘴在抖,眉毛在抖,身子在抖,握着马鞭的手也在抖。   张立宪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一个用词不当,惹恼了这位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的代理师座。   “你们听听,他在唱什么?侠客行……侠客行!”   虞啸卿肺都快气炸了:“临阵脱逃居然还有脸唱侠客行。”   龙文章很快就不唱了,因为孟烦了在他屁股后面踹了一脚:“要当侠客你怎么不去呀?你不一样命硬得很吗?现在搁这儿念歪经,合着留在对岸的不是你兄弟。”   “死瘸子,我……我告诉你,有事说事,你别动手啊,我可不会游泳,要是摔下去淹死,你就是谋害长官。”   “得了吧您奈,还长官?就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伪团座,我们在缅甸那会儿,你跟我们面前吆五喝六,在那位爷面前怂的跟三孙子一样,我就觉磨着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现在这个问题有答案了。”   BIU的一声枪响。   对岸射来的子弹在距离竹筏不到三米的地方入水,不辣赶紧把孟烦了拉到船头,一场争执无分胜负而终。   ……   轰!   一道光焰勃发,泥土枯草烂树枝还有一只人脚飞上天空,又哗啦啦落在地上。   后面的日军吓傻了,看看冒烟的弹坑又望望炸得面目全非的同伴,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地雷!有地雷!”   那些拣宽阔地带追击的士兵一下子顿住脚步,紧张兮兮地看着脚下,想要找出埋设地雷的痕迹。   黑枪,暗箭,手榴弹陷阱,插着刺刀的陷坑,打猎用的捕兽夹,现在又弄出地雷来。幸存的日军士兵想想一路走来经历的磨难,心尖儿上那块肉都在打颤。   那个家伙还是人吗?怎么就那么恶毒?   轰!   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是一个吓破胆想要往回逃的二等兵踩了雷被掀上树梢。   剩下的人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行差踏错半步一条小命就没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个人   怒江西岸下游某处。   树叶一阵摇摆,林子边沿闪出一个人来,躲在岩石后面的大脚冒头一瞧,笑纹从嘴角勾到了眼梢。   “林跃哥回来了。”   李乌拉和两个上等兵也从掩体后面走出,迎着他走过来。   “不是叫你们先走,别管我的吗?”   大脚说道:“大伙儿担心你没有工具过河,水性好的顺着索渡游了过去。”   林跃打量一眼渡口的筏子,心说果然是人心换人心,自己的善意没有白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日军就要追上来了,快走。”   几人一狗登上筏子,李乌拉握着刺刀一刀斩下去,连接东岸木桩与西岸木桩的绳索断成两截,抓住绳头在竹筏上一系,东岸木桩前面站的人拽着另一头往那边啦。   嘭~   嘭~   这时上游响起一阵枪声,几个日本鬼子端着枪追过来。   “拿来。”   林跃把冲锋枪丢给大脚,拿过一等兵手里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朝着日军追来的地方开了一枪。   嘭!   跑在最前面的伍长应声而倒。   嘭!   又是一枪。   紧跟在后面的二等兵被射中大腿,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这时密林冲出一个上等兵,还没等举枪射击,给他起手一枪打爆脑壳。   枪声没了。   西岸变得很安静。   直到竹筏靠岸,又有几名日军士兵在尉官带领下尝试隔岸射击,被林跃打死打残四人,这才偃旗息鼓不再挑衅。   “南天门……”   大脚和李乌拉处理绳索和木桩时,他望着西北方的南天门深吸一口气。   离开禅达前做了那么多布置,加上从英军手里讨来的迫击炮、地雷、烟雾弹什么的,他终于把一支半残的川军团拉回东岸。   不容易啊,真的很不容易。   “走吧,我们回家。”   李乌拉说道:“过了那么久,不知道羊蛋子和泥鳅还在不在收容站?”   大脚说道:“羊蛋子是谁?泥鳅是谁?”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顺着江堤往上,越过山坡和一片小树林,前面空地上站了足有三百多人。   几个人愣住了。   林跃走到队伍前面,看着他们说道:“为什么不走?往东北走就是禅达,都在这里傻站着干吗?”   “营长,谢谢你!”   排头满脸伤疤的上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面的人跟着举起右手,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浓浓的感激和尊敬。   将心比心,他们知道是谁救了他们,谁是那个关心他们生死的人,不是那些高谈阔论的政客学生,不是在东岸督战的虞大铁血,也不是临场变卦的龙团座,是前面这个敢于反抗,勇于担当的年青人。   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们在他的眼里不是炮灰,不是数字,不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一小撮人。   他们在南天门上不是打了一场最像样的败仗,是打了一场扬眉吐气的败仗。   虽败,志存,人在。   林跃回给他们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脚站在后面,看着前方一双双真诚的眼,想回礼又觉不妥,只能是傻傻地笑。   李乌拉使劲仰着头,想要看看过去的同袍是不是在天上望着他,这次他终于不用再担负害死一排人的骂名。   林跃拍拍上士的肩膀,向着禅达的方向走去。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什么叫回报?这就叫回报。   你不放弃他们,他们也不会背弃你,虞啸卿永远不会懂,人心不只是最大的政治,人心还是最大的军事。   今后如果由他来带这300多号人,一个营的兵力能打出一个团的战斗力。   就像电视剧里孟烦了在军事法庭上说的,“真要有那么一人,能一直带着我们哥儿几个,一块儿往前冲,谁都不猜忌谁,多好啊?可没这人,我们还是跟一块儿吵啊,骂啊,谁都不信谁,谁都不服谁,我们也勇敢但我们软弱,一直都没这人,可是现在,师座,我们有这人了,他几乎能把我们哥儿几个从西岸活着带回来……”   他现在就是这300多号人的“那个人”。   犹记得虞啸卿在军事法庭上听了孟烦了的话很不爽,他知道虞大铁血为什么不爽,因为虞大铁血身边只有仰慕他的下属,没有可以信任的沙场兄弟。   “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   呵,多么讽刺……   ……   林跃等人的行进速度不快,因为途中遇到了先一步离开的伤员,为了照顾这些人,他们回到禅达的时候已然夜幕降临。   迎接英雄归来的本地人都已散去,街上空荡荡的,担负戒严任务的士兵在进城要道和各个路口驻扎。   近400人的队伍一出现便引起一场骚乱。   大脚等人在南天门死守一个昼夜,兵员损失过半,打死打伤日军足有一个大队,翼护妇孺友军过江,为东岸打出巩固防御的时间,他们都是有功之人。   可是到了戒严部队军官的嘴里,居然成了违抗军令临阵脱逃的逃兵,谁能接受?   要不是大家都是中国人,搞不好已经大打出手。   这种情况直至张立宪带着李冰赶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林跃当着俩人的面狠狠地给了那名出言不逊的梁姓中尉一个耳光,看得李冰皱眉,张立宪瞪眼。   能不用上阵地,在禅达城内执行戒严任务,多少也是有些背景的人物,却不知道以前与人为善的林上尉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一点不给梁连副面子。   林跃打完人又把试图给上司找补的两名士官踹个半死,这才走到李冰跟前问了一句话:“孟烦了他们呢?”   “孟烦了?谁是孟烦了?”   张立宪笑着说道:“哦,你说早到的那一拨人吧,师座让人带他们去收容站了。”   “师座呢?”   “师座现在开会。”   “所以才让你来处理这件事?”   “对。”   林跃打量一眼跟着自己的四百来号人:“天不早了,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安顿下来吧,赶明儿我再去见师座。”   张立宪说道:“好,没问题。”   林跃点了点头,问明孟烦了等人栖身的收容站的位置,带着李乌拉、大脚、豆饼和八顿走了。   目送四人一狗消失在前方拐角,那位梁连副凑到张立宪跟前:“张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只不过这次是张立宪打得。   张营长打完这一巴掌朝着那些满身烟火色的士兵走去。   “李哥,我……”梁连副一脸委屈地看向李冰。   “看我干什么,你活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此营长非彼营长   说是安置,其实看管,虞啸卿可不在乎他们这群人是不是禅达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因为这份功劳不是川军团的,不是他虞师座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群叫花子一样的臭鱼烂虾被人看见,损及虞师军威,削了他的颜面。   余治走的时候还派了两个持枪士兵守在门口,一个叫满汉,一个叫泥蛋。   月上柳梢的时候,孟烦了在跟龙文章路上捡的那条叫黑豹的狗大眼瞪小眼;不辣和康丫躲角落里玩日军的尉官刀,商量着什么时候趁烦啦不注意拿去黑市卖掉,换点钱买肉吃,说不定还能去裤裆巷快活一下;要麻坐在八仙桌边数着揣满衣兜的日本兵领章,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杀了几个,可是数着数着总觉得落下一两个,于是又返回去重新数;郝兽医坐在能望见门口的地方黑着脸不说话;阿译搬了个桌子到自己睡觉的地方,一边哼哼唧唧地骂着吴侬脏话;迷龙把那十几个跟着他们来到收容站的士兵统统赶上二楼,完事坐在台阶前面凶巴巴地瞅着满汉和泥蛋,搞得两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有董刀,他解下弟弟董剑的骨殖放在石台上,嘴里念着似是而非的招魂语,像是生怕弟弟的魂儿没跟过来,而崔勇和蛇屁股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   没了碍眼的日本人,一群人又开始窝里斗,互相捅开伤疤,揭对方的老底。比如迷龙又要整死阿译,康丫和不辣为一张床垫争得面红耳赤,大伙儿都知道孟烦了的相好叫陈小醉,住在禅达城有名的烟柳巷,郝兽医不知道被谁讲了一句儿子在中原战场给小日本打死了,老头儿急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们不敢提龙文章,更加不敢提林跃。   满汉和泥蛋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人直乐。   嘭~   嘭~   嘭~   外面响起一阵踹门声。   泥蛋以为是上峰过来视察,走过去把门打开,迎面就见一个满身烟火气的年轻人迈步往里闯。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站住,再往里走信不信我开枪了。”   没等满汉摘下肩膀扛的步枪,那边崔勇一个箭步冲过来,右手卡着他的脖子往旁边一推,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那是俺们营长!”   泥蛋吓傻了。   门那边呼啦一下围过来一群人,连被迷龙赶到二楼的散兵也推开窗户往下面瞅,一个个兴奋地叫着“林营长回来了,林营长回来了。”   林营长?   泥蛋一脸茫然,那位林姓营长不是在里面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林营长。   “是林跃回来啦,是林跃回来啦……”   要麻的肩章掉了一地,尉官刀斜躺在门槛前,石榴树下堆着没燃尽的烟叶,丢了老婆孩子的迷龙马后炮似得扯着嗓子喊道:“我早说过,那小子属猫的,有九条命,你们都死了他也死不了。”   豆饼拖着一条伤腿走到台阶前面:“要麻哥,迷龙哥,我回来了。”   “快,快给娃娃找个坐滴地方,他腿上还有伤尼。”郝兽医赶紧分开众人,把豆饼拉到八仙桌旁边的长凳坐下。   “我们……”   给崔勇整得七荤八素的满汉回过神来,正要拿虞啸卿的名头压人,泥蛋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别犯傻,这个林营长跟院子里那个林营长不一样。”   说话的功夫,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二楼的散兵们也下来了,二十多口人都挤在院子里,气氛热烈的像过年一样。   林跃走下台阶,望要麻和康丫说道:“都还没吃饭吧?”   阿译说道:“哦,来这里前吃了几个包子,禅达城的老百姓还给我们塞了点水果。”   他们回禅达的时候是下午,现在是晚上,虞啸卿派人把他们弄来这里就不管了,院子里乱的很,连铺床的干草都没有,更别提吃饭的家伙了。   林跃朝大脚使个眼色,小跟班把肩膀挎的两个包裹放到桌上打开,一个装着英军发的压缩饼干,一个装着小日本的罐头、鱼干、腌菜什么的。   “肚子饿的自己去拿,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去找虞师座要口粮。”   “林营长就是林营长。”   二十几口人哄的一声围过去,把包裹里的食物抢了个干净。   “都别抢,都别抢。”大脚在一边急得流汗。   满汉和泥蛋馋得直咽唾沫,想跟着拿又不好意思。乖乖,就这玩意儿还将就?他们连队半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每个周末才能弄碗带油花的汤喝,日常一顿干一顿稀,吃到嘴里硌死人的“八宝米”还是定量供应。   “怪不得两个营长都姓林,待遇完全不一样。”满汉对泥蛋说道:“以后别招他。”   泥蛋白了他一个“这事用你说?”的眼神。   “嘿,你怎么也弄来一狗?”孟烦了眼尖,别人在抢食物,他一眼就看见跟在林跃屁股后面的八顿。   自打林跃进门,被龙文章叫黑豹,被蛇屁股喊狗肉的昆明犬便呲牙咧嘴不断低吠,八顿晃着尾巴在院里跑了一圈,迈着小碎步走到狗肉跟前嗅了嗅它的气味,扭脸走了。   “嘿,我怎么觉乎着这两条狗跟你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林跃抱着八顿的脖子,把脸贴过去:“孟瘸子,你瞎啊,我跟它哪里一样?”   八顿往外挣了挣,想要离这个连狗都骗的便宜主人远一点。   郝兽医走过来说道:“林跃,你那里还有磺胺没有,鹅已经给豆饼滴腿包扎过咧,再口服几天消炎药就木事了。”   打伤豆饼的是日本斥候,用的枪是从死去的远征军士兵手里捡来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但是因为被击中的地方不是要害,未伤及骨头,只要护理得当基本不会出现残废死人的情况。   林跃在裤兜里翻了翻,摸出一个褐色小药瓶丢给郝兽医。   “嘿,要我说您就是一下凡济世的仙人,只要别人过来求,手往裤兜里这么一摸。诶,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都能给变出来。”   郝兽医走了两步又原路返回,握着烟袋杆儿敲了孟烦了的头一下:“一天天净说些没用滴废话。”   “哎哟,别打。”孟烦了扬手缩头告饶。   “好,那说点正事,你从西岸带回来的那帮人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副团长   林跃说道:“张立宪带他们去城郊营地了。”   孟烦了问道:“有多少人?”   “加上伤员有400来人吧。”   “一个营的人你就这么给张立宪了?挺聪明一人怎么办了件傻事,那些人给虞啸卿安排,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林跃带回来的都什么人?   到缅甸没被日军打死,又在南天门战斗了一个昼夜,可以说都成老兵了。一个营的老兵啊,谁看了不眼馋?搞不好今天夜里就会被虞啸卿收编进主力团。   “肉包子打狗?谁是肉包子还不一定呢。”   虞啸卿昨天说了什么?既不增援也不提供战斗物资,就那一轮炮还是龙文章拿命骗来的,他一个人把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拉回西岸,毫不客气地讲,只要他还活着,虞啸卿就甭想把那群人变成虞家军。   他巴不得张立宪给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呢,因为那就是在给自己养兵。   孟烦了歪头看着他:“我的爷,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林跃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跟他纠缠。   “说说龙文章的事情吧。”   “他有什么好说的,冒充团长,假传军令,再加上临阵脱逃的罪名,枪毙十次都够了。”   “他在虞啸卿面前没说别的?”   孟烦了摇摇头:“没说。”   “……”   林跃点了一支烟放在嘴里,把剩下的丢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李乌拉和要麻,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哄抢,手快的弄一支,手慢的只能看着烟盒兴叹。   龙文章这次很够意思,把罪名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没有在虞啸卿面前提他私自转移一等兵和二等兵的事情。   “那位爷,临了总算干了一件够爷们儿的事。”   孟烦了总是拿龙文章在兵油子面前吹牛逼的事情做文章,如今违抗军令回归东岸,倒是很有骨气地承担了全部罪名,这让大伙儿很欣慰,觉得他这个团长做的还不错,别看平时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关键时刻并不贪生怕死,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你明天去见虞啸卿?”   “对。”   “死啦死啦的事情……”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他说好话的。”   在孟烦了看来,院子里这些人也就林跃能入虞啸卿法眼,现在张立宪把东岸回来的人弄走了,师座大人见了他心里肯定会有一些歉疚,这时林跃只要美言几句,或可帮那位伪团座搏个从轻发落的结果。   ……   翌日。   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怒江西岸,横澜山阵地前线指挥所。   虞啸卿站在放望远镜的高台上,弓着身子观察对岸情况,后面站的是张立宪、何书光,唐基坐在放地图的桌子前,李冰紧随其后。   “听人说,前天晚上你用日本人的炮把竹内的指挥部炸了?”   林跃说道:“鬼子的炮不好使,应该是打歪了,不然日军早乱了。”   虞啸卿从台子上退下来,用马鞭敲敲望远镜:“看看吧。”   林跃看了他一眼,走过去观察对岸。   在南天门最高峰,一群穿着白衬衣绿军裤身佩军刀的日军军官在对坟头敬礼,旁边右手缠着绷带的中年人眼望东岸阵地沉默不语,脚下还有一条跟黑豹很像的狗。   虞啸卿说道:“日军竹内联队,联队长竹内连山,副联队长立花齐雄。看见带狗的那个人没有?他就是竹内连山,手臂伤了,那座坟里躺的人……应该就是立花齐雄了。一炮炸伤联队长,炸死副联队长,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   林跃心说难怪日军释放催泪瓦斯进攻山头阵地的时候没有看到立花齐雄,原来是给自己炸死了,他还以为那两炮打空了呢。   呀,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抢了龙文章的功劳。   “年轻人,干得不错,干得不错呀。”唐基操着一口保定腔说道。   林跃从台上退下来:“师座谬赞了。”   “我虞某人行事,从来赏罚分明,没有谬赞这样的说法。”虞啸卿看着观察孔那边的连山:“竹内在南天门上给副联队长修了一座坟,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是要立花齐雄亲眼看着日军攻过怒江,把太阳旗插上我横澜山阵地。”   “你不错。”他走到林跃面前:“听说你们从缅甸撤离时,那个假团长封你做了营长?”   “副的。”   “来我主力团,慎卿手下还有一个副团长的空缺。”   一句话激起千叠浪。   何书光与李冰面面相觑。   慎卿是谁?虞啸卿的弟弟,给慎卿当副手,是一份认可,也是一份奖赏,副团长起码得是少校军衔。   二十二岁的少校啊!   去收容站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尉排长,不到一年时间就要当副团长了,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但是嫉妒有什么用?炮轰竹内联队司令部,单枪匹马拖住日军追击步伐,把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拉回东岸,这份功劳别说上尉升少校,如果朝里有人,中校都没问题。   张立宪面无表情看着林跃,心里除了一丝丝酸涩,还有许多嫉妒,昨晚是他安置的西岸撤回来的士兵,那些人路上说起“林营长”,脸上不仅仅是尊敬,还有很多感激。   他是特务营副营长,然而手下对他的态度相比那些人对林跃的态度,有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到半年时间,那个曾经送野猪肉讨好他的人就连虞啸卿也要屈尊招揽,这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林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问了一个让虞啸卿皱眉的问题。   “师座,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假冒团长的龙文章?”   虞啸卿寒声说道:“这件事不是你要操心的。”   他爱才敬才,却不想在军务上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点从他到收容站招揽散兵组建川军团,不要上峰给的加强团可见一斑。   他对待上级耿直如斯,对待下级,一旦心里有了决断,那自然是不容辩驳的。   “来,来,来,年轻人,我跟你说几句话。”唐基笑呵呵地走过来:“哎呀,你跟林少校在南天门表现的很好,都是我军的栋梁之才啊,昨晚我跟你们虞师座开会滴时候,已经决定报请上峰,要为你们请功尼。我看你也就二十出头吧,只要好好干,今后说不定能当个将军哩,龙文章滴事,你就不要参合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封信   唐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把南天门一役的功劳安在他和林译头上?   他和林译是谁的部下?   虞啸卿嘛……   龙文章是谁?一个理库的军需中尉,要是一个补袜子的主儿都能假冒团长打出一场让人叫好的战役,虞啸卿的脸往哪儿搁?远征军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关系户的脸往哪儿搁?   而且这么一来即拉拢了他,又安抚了炮灰团的人,还能把他跟他从西岸带回来的人变成虞家军一员。一箭三雕,瞧这如意算盘打的。   “虞师座,唐副师座,现在弟兄们历经九死一生才回到禅达,精神与身体都很疲惫,还有一部分人受了伤,希望师里能好好照顾他们。”   “这事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尽力去做滴,弟兄们不容易啊,一路走来十分辛苦。这样吧,明天……不,下午我就安排军医过去给伤员诊治,好不好呀?”唐基拍着他的胸口说道:“林上尉有一颗为部下着想的心,好啊,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啊。”   林跃向二人敬了一个军礼:“虞师座,唐副师座,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虞啸卿叫他到主力团当副团长,给他以龙文章的事情岔开,现在当着何书光、李冰等人的面自然不好追问,只能挥挥手,放他离去。   ……   唐基这个人,摘下帽子能在郝兽医坟前哭的泪眼婆娑,戴上帽子可以为了虞家人的利益不择手段,是个笑面虎似的人物,但是在物资配给后勤保障这种事上,还是很大方的。   没到中午,张立宪便带人送来了粮食、军服,鞋子,睡觉用的铺盖,另外还带了一名军医过来给孟烦了和豆饼看腿。   董刀去问龙文章的事,给何书光怼了回去,孟烦了也遭了几句风凉话。   院子里的人很不爽,直到林跃从楼上下来,往廊柱前一倚,何书光屁颠屁颠跑过去问他是怎么把一个营的人带回来的,大家的心理又平衡了。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警卫连的连长怎么样,碰到真能打的主儿,还不是要认怂服软。   蛇屁股从俩人的谈话中知道竹内连山胳膊伤了,副联队长立花齐雄死了,人就埋在南天门最高峰。还听说虞啸卿要林跃去主力团当副团长,何书光问他为什么不答应下来,林跃的回答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从收容站出来的人都知道这是屁话,那人就是个一天都闲不住的主儿,就说他从横澜山阵地回来,别人要么还在屋里睡懒觉,要么跟院子里遛狗肉逗八顿,他倒好,弄了块木板往二楼没人的房间一挂,弄一匕首在那儿练飞刀,吵得楼下一群人不得安生。   何书光走后,阿译叫了俩人把吃的搬去北屋,迷龙把李乌拉堵在了墙角,不辣和要麻在分从二楼散兵身上偷来的糖果,满汉和泥蛋眼巴巴地瞅着孟烦了,听他讲林上尉摸到日军屁股后面炮轰竹内司令部的故事。   ……   有吃有喝有空闲,一群人又恢复入缅前收容站里的生活,吃饭睡觉打架斗嘴,打架斗嘴吃饭睡觉,谁要有口好吃的有个好玩的,总会引来一阵哄抢,于是拒敌于西岸的英雄们褪去光环,成了迷大爷嘴里没出息的狗熊。   泥蛋和满汉自从听说林跃的事迹,便成了他的小粉丝,别人出趟院子得费很大功夫,他要往外走,这个开门那个引路,气得康丫背地里骂俩人二狗子。   人们选择性地将龙文章遗忘了,觉得他一定是死了,魂儿附在了狗肉身上。   一个杀过鬼子,救过妇孺友军的军官没死在敌人手上,反而搁自己人手上报销了,想想其实挺可笑的。   林跃练了一个来月飞刀,渐渐摸到了窍门,弓箭也使得更熟练了,时不时便会有一两只时运不济的鸟儿从树上掉下来,变成要麻等人碗里的肉汤。   木槿花开的时候,林跃从东门市场买了一包花生米,半斤猪头肉,几枚咸鸭蛋,又沽了两壶米酒,准备回去跟郝兽医喝两盅。   走过长街,拐了个弯,与拒马桩后面站的两名士兵点头致意,迎面看见收容站外停着两辆吉普车,门前还有一双持枪警卫。   三天前不是才送过补给吗?   还是说死啦死啦的官司要开庭了……好像快了点吧?   他前脚迈进大门,后脚满汉就凑过来:“林营长,来大官了,已经在里面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大官?   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谁这么有闲心啊?虞啸卿坐不住了?   “拿过去给兽医。”林跃把东西递给满汉:“别偷吃啊。”   “不偷吃,不偷吃。”满汉笑呵呵地拎着油纸包往西厢房走去,林跃径直走进庭院,就见北屋的屋檐下摆着一张长凳,凳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要麻、不辣等人畏缩在院子角落里,眼睛瞟来瞟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基起身说道:“林上尉,我可等到你了。”   “是唐副师座啊,我还以为何连长又来给我们送补给品呢。”   “有,有补给品。”唐基走到他面前,一脸和善地道:“军部刚刚发下一批新鞋,我上次来这里看见几个弟兄的鞋都磨破了,就顺路给大家捎来了。”   “谢唐副师座美意。”   “哎,应该滴,应该滴。”唐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旁边蛇屁股碰了碰要麻:“像不像?”   “像撒子?”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啦。”   前面棚屋底下站姿笔挺的阿译瞪了俩人一眼:“别乱讲话。”   “哦,对了,上边转来一封信,钧座着我一定亲自交到你的手上。”唐基冲身后站的人使个眼色,何书光推推眼镜框,拿出一封信递给林跃。   没有邮票没有邮戳,只有一行钢笔书写的英文小字。   林跃笑了笑,心想总算是来了。   “一封书信而已,派人通知我去师部拿就是了,这点小事还用劳烦唐副师座亲自跑一趟?我心有愧,心有愧啊。”   “钧座交代滴,钧座交代滴,份内事,份内事。”唐基又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喊了一声:“李冰。”   “有!”   李冰上前一步,把手里捧的东西递给林跃。 ###第一百五十章 东风快递   那是一把枪。   一把带光学瞄准镜的李恩菲尔德步枪。   李-恩菲尔德No.4 Mk.I(T),二战中大名鼎鼎的英国狙击步枪。   唐基说道:“这是书信附带的礼物。”   林跃看了面无表情的李冰一眼,接过那杆狙击步枪,先拉了一下枪栓,又举起枪身试了试瞄准镜,满意地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唐基说道:“信和东西都已送到,走咧。”   林跃说道:“唐副师座,我从东门市场回来的时候买了点菜,要不要一起喝两盅?”   “军务在身,不宜饮酒啊。”唐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前面门神一样的满汉和泥蛋说道:“让你们来这里是照顾弟兄们饮食起居滴,不是牢房的看守,背着枪作甚,吓唬谁呀?”   俩人一脸懵逼,当初让他们看好这些人的是他,如今训斥他们的也是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唐基倒背双手走了出去,阿译一直送到大门外面,目送一行人上车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唐副师座慢走,这才捋了捋个性的头发,面带微笑走回收容站。   “那个谁……”   他正要喊人分鞋,抬眼一瞧,院子里的人都围一块儿观摩那杆英制狙击步枪呢。   李恩菲尔德步枪不算什么,光学瞄准镜就是稀罕玩意儿了。   林跃把枪丢给不辣,拿着书信走到旁边台阶坐下,捏着封口一撕,从里面取出折叠好的信纸。   “……”   信是维克多上……不,现在应该叫维克多准将写的,内容无非就是与林跃分别后发生的事情,以及稍显啰嗦的感谢语。   另外,维克多了解他的战斗风格,特意搞了一把英军最新款的狙击步枪随信寄到禅达。   “嘿,维克多准将?就那英国老泼皮吧?”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老家伙把机场丢了居然还升官了,这些英国人可真有意思。”   林跃回头看去,孟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屋钻出来,正蹲在他身后端祥信纸上的字迹。   “偷看别人私信,读书人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您可千万别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这我可吃罪不起,小太爷现在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散兵。”   林跃横了他一眼,把信收起来揣进兜里。   现在万事俱备,东风也到了,剩下的就是静候时机来临。   要麻靠过去说道:“烦啦,信上写了撒子噻?格老子滴,居然烦扰副师长亲自跑一趟,洋盘得很。”   孟烦了看向前边,刚才摆弄英制狙击步的人全都凑了过去,满庭院都是八卦的味道,连患了相思病的迷龙都有意无意往这边挪了一段。   “记得缅北机场那英国老泼皮吗?人现在已经是大英帝国空军准将,瞧人家做事,多绅士,多有礼貌啊,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寄来一封信,知道我们那位爷喜欢猫在角落里打黑枪,专门派人从国内弄了把新式狙击步枪随信送到禅达。”   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准将哎,还是英国空军准将,别说唐基惹不起,就是军部那几位大佬都得小心伺候着,咱还得指望人家的飞机坦克大炮还有药品支援不是?”   迷龙站了起来,倚着廊柱说道:“那英国老泼皮真不仗义,明明是我们一块儿去寺庙救人,为什么只感谢他一个?”   孟烦了看了他一眼说道:“人在信里压根儿没提打寺庙的事,好像是因为什么航线……驼峰航线,对,是这个名字。”   驼峰航线,那是什么东西?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孟烦了想要挤兑当事人给大家解释一下,却发现林跃已经跟郝兽医喝上,大脚、豆饼、满汉、泥蛋儿跟着八顿狗肉围在一边,不时赚一块猪头肉几粒花生米吃。   迷龙挤着眼睛说道:“瞧他们那点出息。”   完事看见李乌拉一点一点往西厢蹭:“你干哈去呀?”   “哦,水开了,我去问问林营长要不要热水。”   “瞅你那熊色,一天天咋这么不嫌磕碜呢。”   ……   又过了几天,孟烦了偷走了师里给的最后两罐牛肉罐头,等他回来的时候拎着一块半斤重的腊肉。   大家以为午饭能见点荤腥了,谁知道这货把肉往林跃床前的桌子上一丢,窝回自己屋里不说话了。   自从发现牛肉罐头没了,大家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却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跟林跃扯上关系,看起来北平小太爷欢没寻到,反倒惹了一肚子不快。   吃下午饭的时候,不辣拐着弯地问他上午出去干什么了,孟烦了权当没有听见,直至连阿译也放肆地说了两句风凉话,这货跟只疯狗一样开始反击,直到把饭棚下的损友全呛了一遍才停下来。   当然,林跃除外。   他不是不想呛,他不仅想呛,还想骂,然而读书人仅存的一点羞耻心让他没脸那么做。   迷龙到林跃碗里夹了两片腊肉放到自己的陶罐里,走回吃饭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道:“这都看不出来?他娘们儿给人包了,那一口没想上,急眼了呗。”   众人恍然大悟,门口坐的满汉和泥蛋都搁那里坏笑。   不辣也学迷龙从林跃碗里夹了一块腊肉跑开:“这样做就么意思咯,兄弟间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噻。”   林跃抬头瞪了他一眼,狗日的湖南佬到自己碗里夹肉,扭头帮孟烦了说话,特么的二五仔。   “哎,不能这样讲了啦。”阿译端着碗走到锅灶前面,拿起勺子舀了一些米到碗里:“现在是新时代,我们要学会尊重妇女的意见。”   孟烦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唬的阿译把勺子丢回锅里,讪讪地走回自己饭桌前。   啪~   筷子往桌上一放,孟烦了把碗里剩的米饭倒给狗肉,结果八顿伸出前爪一勾,狗食盆子到了面前,关键狗肉没有反应,趴在那里动也未动。   你说气人不气人?   孟烦了没脸去怼林跃,扭脸把气撒迷龙身上了。   “迷爷,你老婆呢?”   “你说啥玩意儿?”迷龙找他老婆都找了快俩月了,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心里窝了一肚子火,阿译是个谁想捏都能捏的软蛋,他不是,把碗里的米往地下一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皮痒了,欠收拾是不是?”   孟烦了一看他来真的,赶紧作揖陪不是。   便在这时,一个人从外面闯进来,冲门口长凳坐的满汉和泥蛋说道:“大哥,劳动一下金口,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川军团哦?”   “没得,没得,快走,走走走。”   泥蛋正往外轰人,迷龙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哪里顾得上收拾孟烦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耳插鲜花的死胖子右手,腰一拧腚一撅,一个强有力的过肩摔,把来人放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鸠占鹊巢   迷龙终于找到了他用一口三寸厚的棺材换来的老婆和孩子,这个在兄弟们面前从不服软的东北佬拱进上官戒慈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还说什么没了他们自己的心都碎了,天都塌了。   李乌拉看着这个总爱祸祸他的东北老乡,眼里多有讥诮。   刚才看孟烦了热闹的一群人呆呆看着跟老婆孩子搂在一起腻歪的迷龙,表情很复杂。   死胖子叫时小毛,在某支被打散的部队里,曾是PAK37型战防炮炮手,因为日常吹嘘曾经见过德国人的克虏伯大炮,于是炮灰团的人决定叫他克虏伯。   众人在南天门跟日军拼杀的时候,克虏伯几乎把迷龙的老婆孩子推下怒江,但是转头一看他的丈夫在山头阵地,便转回头做了护花的肉墙,他过了江便开始找迷龙所在的部队,此时真正的川军团已经被打散编制成了虞家军,而龙文章的川军团根本就是冒牌货,所以,他找了二十多天,一路要着饭撑到这里。   林跃一直坐在北屋前面的长凳上,默默看着下面一群人,看迷龙老婆的看迷龙老婆,摆弄克虏伯的摆弄克虏伯,董刀那个土郎中和陕西来的郝姓兽医半天治不好的摔伤被泥蛋半碗米饭给镇住了。   嗯,就给镇痛一个道理。   克虏伯扒光半罐米饭肚子又痛了,然后一群人像躲瘟神一样离他远远的。   孟烦了,迷龙,阿译,要麻,李乌拉,郝兽医,董刀,不辣,蛇屁股,崔勇,豆饼,康丫,克虏伯,再加上被虞啸卿关起来的龙文章,炮灰团目标人物齐活。   也不知道是谁给死胖子指了条路,又或者是饭桶的第十八感作祟,见身边的人走个精光,克虏伯把目光投向坐在正厅屋檐下的林上尉。   俩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最终结果是大脚不情不愿地把仅剩的半袋子压缩饼干分了三分之一出去。   孟烦了没在陈小醉家干成抓心挠肝想干的事情,迷龙搂着上官戒慈上了二楼,还占了林跃的单人间,因为那是整个收容站最干净的地方。   英国人的牙刷,美国人的剃须刀,小鬼子的防蚊罩,上海来的香皂鞋油,本地米糕水果,澳洲的咖啡巧克力豆,新西兰的饼干口香糖,成套的印花铺盖,时不时还能在床底找到喝剩的半瓶酒,再加一台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留声机,别说收容站里的人看着眼红,就是何书光、余治那群师座心腹,私下里也在讲他哪儿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来度假的。   看着迷龙一副臭不要脸的德行,院子里的人很是不忿,林跃住在那里大家偶尔还能溜进去翻箱倒柜找点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现在弄个女人到里面,哪个好意思往处钻?   “迷龙你个龟儿子滴,拉着你滴婆娘在别人床上搞事,好耍噻?”要麻站在窗户下面骂道:“我早就晓得你是个粑耳朵。”   蛇屁股用菜刀把案板放的青菜一刀两断:“死东北佬,见色忘义啦。”   董刀也操着云南口音说道:“这人不讲道义。”   阿译也不干了:“这分明就是鸠占鹊巢嘛,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迷龙好像听到众人的怨言,打开二楼窗户,冲要麻等人挥挥手:“有你们啥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看向林跃:“那个啥,去缅甸前你骗我的那一仓库货两清了哈。”   林跃:“……”   “嘿,这位爷,您倒是说句话啊,怎么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成了别人洞房,窝囊不窝囊啊?”孟烦了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林跃凑近他,摸了摸破烂的军装,又拍拍他的胸口。   “我告诉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啊。”   “唉,既然自己的窝被人抢了,得赶紧寻个过夜的地儿才好,这城里能留人的地方,让我想想啊……”   “我……我他妈整死你……”   林跃一把抓住他扬起的手腕,顺势往后一推。   不辣赶紧从后面抱住他:“烦啦,你也有今年奈?”   孟烦了是炮灰团有名的毒舌,损人从不带脏字,来收容站一个多月,嘴巴就没闲下来过。别人要么说不过他要么不理他,跳了那么多天,现在给林跃一句话怼的吹胡子瞪眼,大家自然乐得看热闹。   迷龙一看院子里的人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把打开的窗户合上,扭着屁股哼着二人转小曲找他的老婆去了。   “林跃哥,要不你去我那里睡吧,咱俩挤挤,先凑合一个晚上。”   之前豆饼腿上有伤,大家把他安排到北屋,还把最大的那张床让给了他,待遇比较要麻、李乌拉等人要高很多。   阿译说道:“我那里也还好,过来一起睡不啦?”   林跃看看二楼,笑着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喊上八顿离开收容站。   他可不想陪迷龙那两口子唱大戏,还是出去躲清静比较好,以他的身份和身家,要找个睡觉的地方还不简单。   ……   翌日清晨。   林跃踏着滇边特有的湿气回到收容站,一进门就见满汉和泥蛋倚着门廊在那儿打呵欠,院子里纵横着一道道刀子似的目光。   迷龙跟个孙子一样给这个作揖,给那个赔不是,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咋的了?看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跟没睡醒似得。”林跃忍着笑意明知故问。   “哎,林跃,你给评评理嘛。”阿译说道:“他们两个人办事情就办事情吧,干嘛要那么大声,斯文一点成不啦?搞得大家一晚上没睡。”   蛇屁股歪头看着他:“还好你出去住啦,不然也跟我们一样了,这两个该杀的闹了一宿,烦系人了。”   不辣搁旁边还学着叫了两声。   迷龙赶紧去堵他的嘴。   “嘿,这不用掏份钱的墙根儿你们都不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哟,这位爷怎么说话呢?”孟烦了从屋里走出来:“您好这口儿昨晚跑什么呀,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快活不好吗?”   得,这货跟他卯上了,不就是赚了陈小醉一块腊肉吃吗,读书人的脸都不要了,小肚鸡肠倒是没丢。   嘀嘀嘀……   几人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队宪兵。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跃知道接下来要唱哪儿出了。   如果他跟林译接了唐基的棒,搞不好龙文章真会被安个假冒团长的罪名一枪毙了,现在俩人无动于衷,事情就不好办了。   龙文章是有罪,但也有功劳啊,不声不响就这么毙了,别说禅达的百姓会问个为什么,恐怕军部那边也不会太平。   哦,你要到缅甸打仗,上边说给你一个加强团,你不要,你要属于自己的军队,大家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完事你到战场露了个脸,没发一枪就撤了,回来后还捡了个大便宜,要不是一群谁都不是的炮灰在南天门与日军激战一昼夜,你哪儿来的拒敌于西岸,巩固了江防?   好嘛,现在成师长了,就要卸磨杀驴,咔嚓一刀把给你挣来功劳的人杀了,你咋这么会做人尼?   按照电视剧情,上面知道这件事后派了陈主任过来处理,说白了有些人不想龙文章死了,良知未泯也好恶心虞啸卿也罢,总之搞了一场会审,而唐基试图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就是为了一脚蹬死龙文章,免得日后挡了虞啸卿的道。   林跃到屋里喝水的时候,张立宪带着何书光走进院子,喊宪兵把所有人押上车。   蛇屁股、不辣等人以为要上刑场,因为动作迟缓挨了两枪托,脸都被打肿了,迷龙也被枪指着头往外走,大脚给人抽了一巴掌,郝兽医不知被谁推倒在地,戗破了脸,到了林跃的时候,两个宪兵因为说话难听差点没给他打死,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迷龙反手掐住了一名宪兵的脖子,董刀握住了一名宪兵的手腕,蛇屁股拔出了腰上挂的菜刀。   张立宪的表情很难堪,有点下不来台。   林跃由怒江西岸带回近400名士兵,这些人被安置到不同的营区,为的就是切割打散以备收编,结果呢?一群人在兵油子面前天天吹嘘我们川军团那位林营长英国人见了都用敬语称呼,杀鬼子不论个论茬,完事在南天门一炮干死日军联队副联队长立花齐雄,那家伙的坟包站在东岸阵地一眼就能看见,还有龙文章龙团长,从缅甸回云南路上干垮一支鬼子中队,打得日军斥候不敢冒头,又在南天门身先士卒激斗一昼夜,掩护妇孺友军过江,为东岸打出固防时间,如果没有这两位,搞不好禅达早已落入日军之手。   从北到南,由东向西,大家听到的都是什么?   败。   大败。   溃败。   完败。   很多人当兵是为有口饭吃,可谁也不是天生的窝囊废,看着山河沦陷,太阳旗插上神州,心里能好受才怪,谁不想打胜仗?谁不愿意多杀几个小鬼子以慰战死的同袍?   他们有鼻子有眼地这么一讲,军中渐渐生出一种共识,跟着林营长可以痛快杀鬼子,跟着龙文章能打胜仗。   张立宪一瞧这,傻了。   把川军团的人打散是为收编进虞家军,结果呢?整来整去快给那一个营收编出一个川军团来,他能高兴才怪!   现在陈主任来到禅达听审,看样子军部有人要在虞师搞些小动作,他心情当然不会好,心情不好就要有撒气的对象,于是收容站里这帮小人物便成了他的出气筒,可偏偏有人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按照林跃以往风格,最多呵斥宪兵几句,让他们放尊重点,哪里想到今天下手这么狠,把去北屋抓他的两个人打得满嘴是血,其中一个连早饭吃的饵丝都呕了出来。   他拿院子里的人撒气,没成想林跃比他还高调,差点就把两名宪兵废了,将局势搞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这就相当尴尬了。   给林上尉说好话吧,面子上抹不开,强硬到底吧,真要打起来,虞啸卿敢动林跃的话一定会惹来上峰插手,到时候调查员过来一问,是宪兵粗鲁对待出庭人证惹出的乱子,别说他会被革职法办,虞啸卿都得栽个大跟头。   何书光跟张立宪是好哥们,赶紧跑过去充当和事佬。   “林跃,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这……做的有点过,让张哥下不来台啊。”   林跃横了他一眼:“是师座让宪兵队过来拿人的?”   何书光看了张立宪一眼,唐副师座在陈主任面前的原话是来收容站请人过去配合询问,是他们这些人感觉风头给林跃、龙文章二人抢了,愤恨嫉妒使然下才把事情变成这样。   “去了是死,反抗也是死,干嘛不拼一枪呢,兄弟们抄家伙。”   林跃一嗓子喊完,突然抽出配枪指在何书光额头。   “别,别……”   何书光吓的一哆嗦,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这边林跃一动手,阿译等人全都懵了,都给逼到这份上了,就像林跃说的,去了是死,反抗也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枪。   炮灰团里最彪的不是迷龙,不是董刀,是大脚,抓起桌子上的陶盆一下抡在推搡他的宪兵头顶,跳上去掐住那人的脖子玩命使劲。   旁边一名宪兵赶紧拉动枪栓,想从后面射击,这边林跃枪口一转,嘭的一枪打在宪兵大腿。   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真的开枪了!   全场一片安静。   张立宪的脸白的像一张纸,何书光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淌。   都以为刚才就是极限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开枪伤人的地步。   孟烦了反应最快,事到如今只能往大里闹,往深里闹,最好闹到军部,惊动林跃在印度的准将朋友和对虞啸卿不满的人。   他头往前一拱,趁宪兵晃神的当口把枪夺过来朝张立宪一指。   迷龙等人也纷纷控制住身边的宪兵,要麻勒住一名宪兵的脖子,不辣顺势抢走了一枚手榴弹,手指勾住下面的拉绳。   满汉和泥蛋吓得坐在地上,他们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那些家伙是要造反吗?   谁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林跃吗?还是张立宪?亦或是日常飞扬跋扈惯了的宪兵自己?   “林跃,你干啥子?带头违抗军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狐狸   嘭!   林跃朝天开了一枪,吓得何书光猛一闭眼,下意识往旁边躲。   “像你这样的日军少佐,死在我手上的都够坐一起打三圈麻将了,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西岸过来的人打散到不同部队安的什么心?有句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张立宪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何书光想说好话也插不上嘴,他跟张立宪都不知道林上尉今天火气为什么这么大。   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刹车声。   伴随凌乱的脚步声,一队手持冲锋枪的警卫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唐基和陈主任。   孟烦了握了握手上步枪,手心手背全是汗。   “这是干什么尼?干什么尼?”唐基不顾李冰阻拦,走到院子中央看着对峙双方说道:“怎么还动了枪尼?”   陈主任眯眼扫过地上的受伤宪兵,又看向北屋门前站的林跃,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恶。   “放下枪,都放下枪。”唐基说道:“你们是想让西岸的小日本看我们自相残杀吗?何连长!”   “有!”   何书光如蒙大赦,赶紧走到唐基身边。   “不是让你们请大家去祠堂滴吗?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咧?”   何书光不敢撒谎,把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糊涂,糊涂啊。”   唐基的目光扫过蛇屁股、大脚与郝兽医,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弟兄们呐,你们弄错咧,接你们出去不是上刑场,是军部派了陈主任过来审理龙文章滴事情,叫你们过去问几个问题。”   董刀小声嘀咕道:“这话怎么不早讲?”   迷龙等人看向阿译。   龙文章还活着?   上海佬不是说他死了吗?   阿译看看唐基,一脸委屈,之前龙文章被宪兵押走的时候,老头儿明明跟他讲“死定了,军法从事么。”   孟烦了打量一眼张立宪,又转回头看向林跃,他算是看出来了,前面那位爷一心想要敲打他们出口恶气,后面那位爷铁了心借题发挥,这是要跟虞家军那帮精锐撕破脸啊。   他以前不这样呀,以前挺巴结那些人的呀,为什么从西岸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没事的,有唐副师座给我们做主,一定没事的,都放下武器,放下武器。”阿译看看林跃,尽量压低声音说着,样子像是入室盗窃的贼人害怕惊醒卧室酣睡的房主。   唐基转回头。   “何书光!”   “有!”   “带张立宪下去,关他一个星期禁闭冷静冷静。”   “唐副师座……”   “愣着干什么?还不行动,再磨蹭我把你也关起来。”   何书光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缴了张立宪的配枪,俩人一前一后往外面走去。   “误会,都是误会。”唐基说道:“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自己来咧,你们师座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话做事尼,过于耿直,不懂变通,张立宪何书光跟着他优点没学全,缺点倒是学了个九成九,今天滴事我在这里给弟兄们陪不是了,对不住了……”   唐基一面说,一面向郝兽医等几个挨打的人拱手作揖。   “没事的,没事的,唐副师座您言重了。”   阿译赶紧走上前,把孟烦了和迷龙手上的枪压下去。   难怪虞啸卿他爹派唐基过来辅佐,论收买人心,论政治手腕,老东西比那位尊岳飞敬屈原的师座大人强了无数倍。   林跃之所以把事情闹成这样,除了不爽张立宪粗暴对待郝兽医等人外,还有几分警告的意思,警告唐基、虞啸卿那伙人别做的太过分,从缅甸回国的路上他有本事不鸟龙文章,回到禅达后也有能力跟虞家军说不。   现在唐基出面赔不是,张立宪被关一周禁闭,自己还打伤一名宪兵,气也出了仇也报了,是时候收手了,毕竟还要去掀虞啸卿的桌子不是?   林跃把配枪插回腰上。   大脚等人见他做了榜样,跟着放松下来,不再理睬那些狗仗人势的宪兵。   满汉和泥蛋两个没打过仗的兵油子差点下尿了,现在终于知道孟烦了跟他们说的事都是真的了,北屋前面那位爷别看平时话不多,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发起狠来是真凶啊。   “好,好,好。”唐基说道:“弟兄们呐,现在误会解除,咱们就动身吧,不然误了时辰,师座搞不好又要闹意见咧。”   他说完看向身后:“都是年轻人,爱意气用事。陈主任,让你见笑了。”   “没得事,没得事,唐兄处理妥帖,陈某佩服啊。”   俩人说话的时候,阿译赶紧招呼大家上车,林跃经过门口时,那位军部来的陈主任微笑说道:“年轻人,有胆魄,有气势,不错,很不错。”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着郝兽医后面上了外面停的卡车。   他对这个陈主任没一点好感,因为听说原著里面迷龙就是给他弄死的,现在对方使劲夸他,并不是欣赏他,只是存了一份唯恐虞师不乱的心思,想要吃瓜看戏。   收容站里二十多口人上了两辆军用卡车,大脚、豆饼、齐过道等人在前,林跃、不辣、迷龙等人在后,阿译坐在车尾,时不时用尊敬的目光看一眼后面吉普车坐的中年人。   “刚才被你吓死啦,要真把人打死怎么办啦?”蛇屁股一边整理军帽一边说道。   孟烦了歪靠在车厢前部:“打死怎么办?人林座才不怕呢。”   阿译说道:“林跃,你刚才的举动,是有一点鲁莽啦。”   “切。”孟烦了撇撇嘴:“你要有一英国准将做朋友,你也有这样的底气。”   “王八盖子滴,我咋就没想到噻。”不辣说道:“那人讲要拉我们去枪毙,虞啸卿怎么有胆子得罪英国人喏。”   “人林座才是维克多准将的朋友,我们算什么呀?在英国佬眼里,路边的野菜都比我们这班杂碎值钱。”   要麻踹了孟烦了一脚:“龟儿子滴,一天到晚就知道说风凉话。”   “我说的不对吗?”孟烦了看着不辣说道:“你以为就你想到张立宪在吓唬我们啊?人林座的小脑袋瓜转得比你快多了。”   康丫说道:“那他咋不告诉我们?”   董刀低头说道:“我比你们认识他晚,但我知道他是好人,重情谊,绝不会害我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见龙文章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谁陪他发疯啊?”孟烦了斜眼看着林跃:“我们这位爷,心思深沉着呢,知道军部来人听审,那还不可劲儿的闹?从缅甸回禅达,一路上杀了那么多日本鬼子,功劳够堆出个上校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哭不喊不叫,谁知道你饿啊?出了这档子事,虞啸卿再想把南天门一役的功劳安自己头上可就不容易咯。”   林跃看着路边的野草丛默不作声。   吉普车后车厢坐的陈主任手里夹着一支眼,不时抽两口,看他一眼。   迷龙眯眼瞅着孟烦了:“一天天的就你话多,你整明白了怎么还陪他疯?彪啊你?”   孟烦了不说话了。   李乌拉朝车外吐了口唾沫。   郝兽医插话道:“不说口水话咧,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提咧,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滴事情吧,现在大家都知道不是上刑场,是上……那什么,哦,军司法庭,鹅寻思着去了说点啥尼?”   蛇屁股倚着克虏伯说道:“问什么说什么啦。”   不辣把头往前探了探,小声说道:“搞不好……今天能看枪毙人咯。”   “去去去。”郝兽医说道:“你想他死尼?”   “我跟你们说啊。”迷龙说道:“那家伙一天天瞎咋呼,还差点给我整的妻离子散,但是在西岸干的事挺爷们儿的,一会儿上了那什么法庭都给我机灵点,要是谁敢说他的坏话,我一准儿整死他,我是说当场整死。”   孟烦了说道:“不能说坏话,好话该怎么讲啊?”   迷龙皱着眉头寻思半天:“好……你就是在大街上立块碑,立个牌,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啥的,忠烈千秋,精忠报国,岳母刺字啥的。”   要麻说道:“你说滴撒子嘛?”   董刀点点头:“怪,不懂。”   迷龙一脸窘迫地看着车上的人,他是个大老粗,生平没读过书,更没写过字,往日听来的好,不过是说书先生嘴里三分钱一段的评书相声以及北平小太爷的鬼扯。   “孟……孟瘸子,你是读书人,你来讲。”   “林座,这事您怎么看?”   车厢里的人顺着孟烦了的目光看向林跃。   蛇屁股推了推快睡着的克虏伯,死胖子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吃饭了哦?”   “很简单啊。”林跃看着路边的风景说道:“把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他死的原因说出来就是了。”   “你看,还是人林座说的明白。”孟烦了说道:“都懂了吧。”   完事缩回自己的角落坐下,小声嘀咕道:“这要真给枪毙了,可赖不到小太爷头上咯。”   “你说啥尼?”郝兽医眼浊耳背,但是心里亮堂的很,孟烦了一咂巴嘴他就知道准没好屁。   “我没说什么啊,我就说有林座在,大家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只要他想龙文章活,龙文章一准儿死不了。”   ……   卡车一路颠簸,最终停在禅达郊外一座氏族祠堂。   众人下车后被安排到一个偏院里,因为是唐基和陈主任亲自接人,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弄到禁闭室。   不知道张立宪是真给关了起来还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负责看管众人的余治余连长态度恭敬的很,要吃的有吃的,要水有水,还偷偷摸摸给林跃塞了一把瓜子磕着。   不辣等人很是嫉妒,在背后骂这位战车连连长是个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主儿。   想当初龙文章被宪兵抓走,他跟何书光带众人去收容站时那叫一个蛮横,现在可好,见何书光溜了,张立宪尿了,生怕林上尉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比伺候他亲爹还卖力。   也就半个小时吧,李冰露面了,无精打采地招呼众人一句,带着他们往前院公堂走去。   从门口到正房的路上站着两排宪兵。   军衔最高的阿译走在前列,膝盖抬得很高,手臂甩的很开,后面是一群孙当尿流无有纪律的散兵,宪兵的一声“威武”吓得蛇屁股和要麻差点坐地上,康丫躲在林跃背后不敢出头。   虞啸卿站在一块木牌前,认真打量上面的字迹,从侧脸看表情十分严肃。   唐基和陈主任在谈论建设祠堂的木头是杉木,楠木还是樟木。   蛇屁股、要麻和不辣脸有点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一向胆肥的迷龙也有几分拘谨,阿译倒是故作镇定地笑着,然而从他不断梳理头发的动作来看,似乎也很紧张。   张立宪被关了禁闭,书记员换成了一个小眼睛参谋官,目光不断地在孟烦了等人身上游移,不时流露出几分嫌恶。   余治宣布完法庭纪律叫他们去两侧等候。   不辣看看左面放的长凳,看看右面摆的陶瓮,选了右边。   林跃径直走到左边,阿译也靠着他坐下,不辣眨了眨眼,又小步跑到对面,跟蛇屁股、大脚、豆饼蜷缩到墙根下,迷龙则把克虏伯和齐过道几人赶到右边,两帮人隔着公堂大眼瞪小眼。   虞啸卿、唐基、陈主任三人相互推让一阵上了法官席,又一番推让后由陈主任宣布开庭。   威~武~   宪兵们握着枪杆把地面戳的嘭嘭响。   蛇屁股抱着头跪了下去,不辣直哆嗦,康丫和要麻往林跃屁股后面拱,因为炮灰团来人里看起来最镇定的人就是他。   这时虞啸卿喊了句“带犯人”,而阿译对这个称呼很不爽,认为不应该叫犯人,应该叫被告,那位习惯了说一不二的师座大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文章被带了上来。   一个多月没见身上有肉了,看来牢房的伙食很好,不过脸还是那么猥琐,叫人恨不能过去踹他一脚。   林跃看过去的时候他笑了笑,样子有点谄媚,像个市井小人。   接下来跟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唐基问他姓名年龄籍贯,龙文章开始白话,讲他的身世,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   虞啸卿烦了,当着炮灰们的面揭穿了死啦死啦的真面目——一个管鞋垫袜子的理库中尉,不知道偷了谁的衣服穿上,便敢在战乱之秋假冒团长之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质问   他又问龙文章在哪里学会的打仗。   龙文章说死了好多人,他看见好多死人,死的都是我们的人,他的心很痛。   这不是虞啸卿想要的答案,于是一发子弹打在龙文章身前,在地板上开了个洞。   很多人吓了一跳,不辣撞了头,陈主任夹在手里的烟掉在衣服上,何书光绷得好像一根弦。   虞啸卿继续问。   龙文章继续说打仗死人的事情,然后勃朗宁手枪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林跃往堂上瞄了一眼,陈主任满脸阴沉,看起来对虞啸卿在法庭上动枪的事情有很大意见。作为军部来的主审大员,法庭是他的地方,虞啸卿拿军务两字压他,难免喧宾夺主之嫌。   他又看了看对面与身边的人。   所有人都听懂了龙文章的话,只有虞啸卿听不懂,在那位爷心里,仗打成这样,这片土地上无分军民再没无辜之人,所以他们死的理所应当,死的无可厚非。   孟烦了踢了林跃的脚一下:“你倒是说句话呀。”   林跃站起身。   公堂坐的三个人一起望过来。   “龙文章的意思是他看到我们死了很多人,败了很多场,从这些残酷的教训中学会了打仗。”   虞啸卿把枪收了回去。   屋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龙文章侧脸看了林跃一眼,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上面的人又问了一个问题。   龙文章开始数那些我们丢了地方,铁骊,扶余,呼伦池,贝尔池,海拉尔,长白山,大兴安,小兴安,营口,安东,老哈河;承德,郭家屯,万全,滦河,白河,桑钱河……   他说了好多,说的唐基不断皱眉,陈主任一脸不耐,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个,倒是虞啸卿如坐针毡,感觉他每说出一个地名,就像有人用针刺自己的脸。   最后的最后,他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他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这句话说到了虞啸卿的心坎里。   ……   接近正午的时候宣布休庭,林跃等人被带回二进堆放物资的偏房,炊事班给端来了吃的,闻起来像是炖肉。   克虏伯的吃相很难看,风卷残云一般。   康丫说没有以前在收容站吃的青菜粉条炖猪肉香,要麻说可能没放酱油,还是东北佬的手艺好,迷龙说完了,东西都给林跃败没了,想吃也吃不到了。   到了下午,虞啸卿突然对龙文章的经历来了兴趣,问他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为什么不子承父业继续祖传的勾当,而是去当兵呢。   龙文章都如实回答了,但是故事不怎么好听,没有说到受过高等教育的虞师座的心坎里,于是这个没能做成神汉的家伙被命令现场表演招魂。   龙文章开始在公堂上跳大神,一边跳一边唱,唱的楚辞,屈原的楚辞,而屈原是虞啸卿生平最敬佩的人。   龙文章又一次惹恼了虞啸卿,惊堂木,纸笔,令箭,案卷……统统落在他的头上。   好不容易等虞啸卿气消了,何书光屁颠屁颠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龙文章又因为出身714守备团的事情惹得堂上几人不快,因为那可以说是军人的耻辱。   再后来,龙文章就说起缅甸发生的事情,在英国人仓库撞上阿译等人时穿的制服是他从被日军榴弹炸死的祁团副身上剥下来的,之后的经历大家都知道了。   孟烦了看着林跃,看了足有一刻钟。   因为在缅甸打下日本人的阵地后,林跃在指挥所里唱了一首油腔滑调的歌,而这首歌龙文章唱的更流畅,虞啸卿也有所耳闻,还说那是桂军714守备团的军歌。   换句话讲,早在缅甸那会儿林跃便知道龙文章这个团长是偷来的,他不仅知道龙文章是伪团座,甚至了解军需中尉的戎马生涯。   虞啸卿问了龙文章最后一个问题,他依然没有说进师座大人的心坎里。   虞啸卿说给过他杀身成仁的机会。   他说他想活着,炮灰团的人也想活着。   整个审讯过程,他就说了一句师座大人喜欢听的话。   这句话说明他是一个做实事的人,然而对虞啸卿来讲,龙文章或许是个人才,但绝不是他想要的“自己人”。   在这之后何书光押着龙文章走了,下面是证人供述时间。   林跃没有动,不辣在后面推了孟烦了一把,都知道他心眼儿多,是读书人,还给龙文章救过,对于这件事更有发言权。   “我是学生从军的。”   站在证人席的孟烦了很紧张,左手不断地张开攥起,攥起张开。   “我是学生从军的。”   他又重复了一句。   虞啸卿不高兴了,先说何书光,卢沟桥以后跟的他,接着是余治李冰。一二八那年入伍,再后面是不在场的张立宪,九一八事变就在他身边。他们都是学生兵,在师座大人眼里,他们都比孟烦了优秀。   “听见了?”   “啊!?”   孟烦了给这一声厉喝吓了个哆嗦,脸上都是汗。   便在这时,林跃站了起来。   虞啸卿皱了皱眉,他讨厌自己说话时有人打断,压抑着怒气说道:“说。”   林跃说道:“该学生兵,在缅北机场狙杀日军士兵超过五人,在密支那郊区寺庙打死打伤日军数人,救回被俘我军及友军士兵超过30人,并于美军运输机到达前守护盟友机场数日,击退日军进攻不下四十次,为维克多准将及国际友人的撤离赢得足够时间。由缅甸回归途中,伏击日军中队,狙击日军斥候,协助友军平安撤离,死在他手上的日军士兵不下十数。”   “后至云南境内,配合龙文章在南天门阵地,以一个团不到的兵力与竹内联队激战一昼夜,全军歼敌至少一个大队,同时翼护妇孺友军渡江,为东岸打出了巩固防御的时间。”   林跃抬起头,毫不避让虞啸卿阴沉的目光:“我想问问师座,跟着你的那些学生兵,有谁杀的日本人比他多?何书光吗?据我说知,他还没上过战场吧;余治吗?请问他击毁过几辆日军坦克?张立宪吗?带兵打过几场仗?自身伤亡多少?歼敌多少?按照维克多准将提供给我的情报,师座当初率领川军团赴缅,好像没跟日本人接触吧,第二天就原路撤回了。还有李冰,除了保护师座安全,又杀了几个日本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诛心(上)   安静。   现场一片安静。   何书光余治李冰一脸愕然地看着林跃,完事是羞愧,再之后是愤怒与仇恨。   他什么意思?   傻瓜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学生兵怎么了?跟你多少年有屁用?这么多年杀了几个日本鬼子?打了多少胜仗?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吗?整天在敢跟日本鬼子真打实干的人面前依仗权势作威作福,脸呢?脸都不要了对吧。   他没有说一句脏话,没有骂半句娘,却把他们这些人,连同他们的师座都讽刺了。   唐基的眼都瞪直了,心说这小子咋回事?这是在犯浑吗?他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虞啸卿,又看看面露微笑的陈主任。   不,他不是,这是故意在激虞啸卿啊。   果然,虞啸卿噌的一下站起来,拿起案卷往桌上用力一摔。   “我虞某人敬才爱才,但是对于那些桀骜不驯之才,我宁可不要。”   林跃笑着说道:“师座,我没桀骜不驯呀,我只是在履行作为上司的职责,介绍我手下士兵的战绩与经历,您刚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至于与师座有关的情报,都是维克多准将说的,我呢,最近一直忙,还未给准将回信,如果他对您的认识有误,请您务必告诉我,我会在信里予以纠正,帮您正名。”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话不疾不徐,有礼有节。   虞啸卿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说林跃顶撞上司?他也没用激烈的言辞啊,说他信口雌黄,污蔑上峰?那不等于跟英国人干上了吗?   像刚才对龙文章一样拔枪?   林跃有什么错?一没说无关的废话,二没咆哮公堂,三没耍混卖痞,相反很有礼貌,更为关键的是人家占理啊。   何况旁边还坐着陈主任呢。   何况这小子还是一位英国准将的朋友。   虞啸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别提多抓狂了。   陈主任点了一支烟,微笑着看看面色阴沉的唐基,微笑着看看下不来台的虞啸卿,狠狠地吸了一口。   炮灰团的人别提多爽了,早在虞啸卿不给支援,不提供弹药,命令他们决死南天门时,谁不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啊?可是能怎么样呢?人家是师座,官位高了他们多少级,如果给二者做下比较,那就是小拇指和大象腿的区别,大伙儿除了在心里恨声骂娘外,再没任何反击手段。   现在呢?林跃狠狠地给了虞啸卿一个耳光,那么响亮,那么解恨,那么爽快,关键是对方还发作不得,就像他们在南天门时的心情。   你虞啸卿不是爱惜名声吗?不是自诩忠义正直之辈吗?面对林跃刺来的软刀子,能怎么办?是时候让你也尝尝愤怒与怨恨无处发泄的滋味了。   迷龙不断扯着衣领,小声念叨着屋里太热;董刀偷偷地在后面伸出大拇指,咬着云南腔说“有气魄”;郝兽医拢着衣袖不说话;康丫摸了摸早已消肿的脸,心疼虞啸卿一秒钟;克虏伯中午吃多了,不断地在那打嗝。   孟烦了看着林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家都讲他牙尖嘴利,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是炮灰团有名的毒舌小太爷,林跃给人的印象是那种少说多做的实干人物,然而现在看来,要说骂人不带脏字,还是那位爷牛,没瞧见虞啸卿都快给他气死了吗?   “林跃,林跃,你这样会害死龙文章的。”   阿译注意到唐基的脸色,在下边拽拽林跃的衣袖,示意他赶紧坐下,别再说话了。   “年轻人嘛,有傲骨是应该滴,但是说话尼,还是留三分余地好,不要跟英国人学。”唐基自然不能坐视虞啸卿下不来台,赶紧出来打圆场。   陈主任在旁边笑呵呵说道:“对,对,唐兄所言甚是。”完了看着孟烦了一脸和蔼地道:“小伙子,你继续讲。”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就势坐回去。   林跃也被阿译和郝兽医拉着坐下。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打学生那功夫就想当兵,满脑子都是抗击日寇,往前冲的景象,后来我真当了兵了,我还真就往前冲了。眼巴前儿,是炮弹炸出来的热气,可忽然冲着冲着就觉么着,说这屁股后面,他一个劲儿一个劲儿的冒凉风,我就回头一看,好嘛,就剩我老哥儿一个了,其他人都搁战壕里闷嘟儿蜜了。”   陈主任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但是其他人都轻松不起来,他们知道最后的方言是什么意思,因为经历过,所以比谁都明白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后来,我就不冲头里了,谁冲第一个谁壮士,谁冲第二个谁烈士,所以我也不冲第二个。可总得有人往前冲啊,说再后来,我就当了连副了,因为我认识几个字儿,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新兵跟前儿阵前动员,让他们冲头里,让老兵跟后面督战或者补漏。老兵命金贵,尤其是打过几仗的,没死的,特别金贵,特别是,你跟他认识了,熟了,成兄弟了。新人,基本上都是第一轮就玩完,所以你不要认识他,因为他们命贱,打我手上,煽呼上去报销的,不下一百个。”   孟烦了垂头抿嘴说道:“久了就觉得对不住,所以我就常想,要有一人能带着我们哥儿几个一块儿往前冲,谁都不猜忌谁多好,可没这人,我们还是跟一块儿吵啊,骂啊,谁都不信谁,谁都不服谁,我们也勇敢,但是我们软弱。”   “一直都没这人,可是现在,师座,我们有这人了。他长得不好看,他长得猥琐,可是他能把我们聚在一块儿,一起往小鬼子身上使劲,拉扯着我们活下去。”   “下去。”   虞啸卿没让孟烦了把话说完。   因为他没有兄弟,甚至没有朋友,最亲近的唐基是他父亲派过来的,张立宪何书光余治李冰那些人是他的兵,听话的兵,愿意为他去死的兵,跟龙文章、林跃这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比起来,他更像是一台军事机器。   还有,孟烦了想要的是活着,他给予炮灰团的使命是决死一战,如果龙文章下令撤退是对的,岂不是说他虞团座的人生理念是错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诛心(中)   唐基看着孟烦了被何书光推搡下去的背影“年轻人,这话尼,说多喽就说不清咧,还是想好喽要说什么再说。”   “得整死他。”   “得整死他,他不让我们说话。”   孟烦了回来后一直在林跃耳边小声嘀咕,一边说还一边打量他的表情。   接下来是郝兽医。   “鹅……鹅一直在寻思着,鹅寻思着他究竟错在哪啦。人常说,人到五十知天命,鹅今年都五十六咧,还没有搞清楚这天命尼,再有四年,鹅也就到耳顺之年了。鹅一直在使劲地撸啊,顺啊,想把他摆顺了,反正鹅就寻思着他没有啥错。”   虞啸卿叹了口气:“下去……何书光、李冰,请这位大叔下去。”   郝兽医跟孟烦了一样,话没说完就被赶了下去。   下一个是蛇屁股。   广东佬在康丫、豆饼等人面前挺有种的,每天揣着把菜刀要砍这个要剁那个,可是一到公堂就尿了,直接往地上一跪:“冤枉啊。”   虞啸卿快被这群没有一点军人风骨的叫花子气疯了:“下去!”   蛇屁股如蒙大赦,戴上帽子一溜小跑扎进林跃屁股底下把头蒙起来。   不辣抬头挺胸走到证人席,故作镇定地道:“我一直当他是湖南人奈,他挺厉害滴,我一直疑起他是湖南人喏,他有句话港的蛮好,我找烦啦,托他写了几句话带回家去,什么话嘞?中华要灭亡,湖南人先死绝!”   虞啸卿说道:“滚下去!”   “好呢。”不辣甩着胳膊迈着正步走了下去。   “去呀,你说话比我们都利索,你去跟他说,就说……就说龙文章是好人,他不能死。”迷龙在后面不断戳林跃的后背。   “你。”虞啸卿一指他:“就你,上这儿来说。”   要麻在后面小声说风凉话:“瓜娃子,脑壳有包,你讲嘛,跟虞啸卿讲嘛。”   林跃屈起手肘杵了要麻一下,这货乐极生悲,捂着裤裆一脸痛苦表情。   阿译偏头说道:“别说话,注意法庭纪律。”   迷龙走到证人席,神色拘谨地看了一眼台上:“我就不下去。”   虞啸卿一脸不耐地道:“没人让你下去啊。”   “那我就说啦。”   “没人不让你说啊。”   迷龙说道:“我就觉得,有好多瘪犊子,净给他安一个王八蛋的罪名,我就觉得,那啥吧,满天下欠整死的货是越来越多了。”   虞啸卿怒道:“叉下去!”   “我说了我不下……”迷龙用力抓着桌沿不走,何书光和李冰过去又是扯又是拽,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他赶下去。   孟烦了斜倚着墙根,一只手在墙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你这还不如不说呢。”   迷龙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说啥玩意儿?欠收拾是不是?”   孟烦了不说话了。   阿译看看不动声色的林跃,又看看后面齐过道,豆饼、大脚、康丫这群畏畏缩缩,连看虞啸卿一眼都不敢的家伙,举起自己的手。   唐基笑着说道:“林少校有话要讲?”   “是的,唐副师座。”   阿译走到证人席前,先酝酿了一下感情,拼命挤出两滴眼泪。   “他有罪。”   炮灰团的人一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唐基说道:“不是让你定他的罪,接着说吧,接着说。”   阿译深吸一口气,看着林跃说道:“可是,如果我三生有幸,也能够犯下他犯的那些罪行,吾也宁死啊。我经常在想,我就是要做,也真的,想做成龙文章那样的人。”   这是他的证词,也是他的心里话。   因为林译很清楚,他一辈子也做不成林跃那样的人,如果目标对象是龙文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从流落收容站到奔赴缅甸,再辗转回到滇边,这一路走来,林跃和龙文章是团里最活跃的两个人,前者有勇有谋,但是习惯于依靠自己的力量,后者虽然行事油腔滑调,却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男人的担当和感染力。而他作为夹在两者中间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既不能用他的热忱唤醒士兵的战斗激情,也不能凭一人之力立下奇功,所以一路走来很沮丧,很挫败。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林少校,节哀,节哀啊。”唐基朝李冰和何书光使个眼色,那两个人扶着林译离开证人席,送到刚才坐的地方。   “哎呀,这时间不早咧,问得也差不多咧,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唐基看向陈主任,食指点点手腕上的表盘。   “还早,还早。”陈主任瞥了一眼外面天光,看向炮灰团众人:“林上尉,对于龙文章的事,你有想说的没有?不要怕嘛,这里是法庭,伸张正义的地方。”他说完往一边弹了弹香烟的烟灰。   林跃迎着唐基带着丝丝不悦的目光起身走到证人席前:“进军缅甸前,我们被告知师座已经先行一步,英国人的机场会有给我们的装备和一个营的补充兵员,可是我们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师座已经撤离了,英国人自顾不暇,没有精力管我们,现场军衔最高的人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林少校。”   “后来散兵越来越多,英国人为了减轻机场的压力,派我们到附近地区巡逻,当时没有人想跟日本人拼命,都在打退堂鼓,因为指挥官全撤走了嘛。”   林跃说完看了虞啸卿一眼,师座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像他这种心心念念要胜利,要杀日本人的将领,到了缅北一枪未放就灰溜溜逃回国内,说出去丢人啊,真丢人啊。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龙文章收拢了丛林里被日军冲散的溃兵,拉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不仅袭杀日军超过百人,还多次打退日军的进攻,为物资运输与平民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林译没有战斗经验,而我只是一个连长,如果他没有穿那身中校制服,事情没可能这么顺利。”   “从缅北回禅达的路上,我军溃兵数量超过一个师,我见过的军衔最高的人就是一位少校参谋。我不知道那些中校上校准将都去了什么地方,或许他们脚程快,走到了前面?也对,两只脚终究跑不过四个轮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诛心(下)   虞啸卿的脸已经很难看,林跃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就像他刚才说的,仗打成这样,这片土地上的军人再无无辜之人,而林跃在用事实告诉他,如果说士兵该死,他们这群放弃士兵的将领更该死。   “龙文章弄死了几波鬼子的斥候,保护了友军撤离路线,并因此受到士兵的爱戴,他终于有了一个团的兵力,然后在来到怒江的时候,被吓得半死的特务营长炸断桥梁,数千军民困于滩涂。前有江流后有追兵,情况不容乐观。”   “不客气地讲,我们完全可以搭乘自己的专用索渡过去东岸,因为很多溃兵都在这么做,但是我们最终没有这么做,龙文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那些想回家更想活命的士兵跟日本人拼一场,而且作为团长冲在最前面,在南天门上与数倍于己的竹内联队激斗一个昼夜,翼护妇孺友军过江,为东岸打出固防时间。”   林跃抬起头来,看着虞啸卿说道:“师座,我想问问,这个时候您在干嘛?是不是在军部开会立军令状,索要守备师的指挥权以防御日军进攻?就像您在前往缅甸前上峰要给您一个加强团时做的那样?”   “如果没有龙文章,如果我们也像溃军一样跑了呢?您觉得等您得到了守备师的指挥权,日军会不会已经把太阳旗插到禅达城头?”   静。   比刚才还要冗长的静默。   何书光和李冰都吓傻了,本以为林跃用孟烦了的战绩挤兑他们,已经是极限,完全没有想到这货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把审讯龙文章的法庭,变成了质问虞啸卿失职的公堂。   不辣、迷龙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让你刚才不让大家讲话,现在林跃问的你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回答啊?   去缅甸你除了撤退以外有什么功劳吗?又杀了几个日本人啊?到头来你成了师长,龙文章却成了阶下囚,这是为什么呀?   说啊。   你倒是说啊!   孟烦了想的更多,这些话不仅是问责,还字字诛心。   虞啸卿是什么人?尊屈原敬岳飞,满脑子都是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大丈夫气概,可是呢?这些天来做了些什么?   以进为退弄了个川军团,到缅甸后连场像样的仗都没打便顾头不顾腚地撤回滇边,完事又升官成师长了。   你的忠义正直呢?你不拼爹不走后门的志气呢?你宁碎不弯的脊梁呢?   另一方面,孟烦了同样恐惧于他的胆大妄为,毕竟维克多准将远在印度,就算俩人是莫逆之交,他的身份比较特殊,然而虞啸卿作为一师之长,真要不顾后果弄死一名上尉,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会连累龙文章和炮灰团的人。   啪!   虞啸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陈主任打了个哆嗦。   “虞师长……这里是法庭,请你自重!”   虞啸卿可以掏出枪来指着龙文章的头,毕竟那个家伙假冒团长,违抗了军令,确实有过错,可林跃没错啊,他现在是证人,而且是陈主任叫他说的,还安慰说不要怕。   堂堂师长,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名连长挤兑的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他哪受过这个?他气啊,恨啊,恨的咬牙切齿,多少次想拔出枪来把那个家伙的头打爆,偏偏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不然的话,事情闹大不说,这么多年立起来的人设也会崩塌。   “年轻人,话尼,不能这么说,撤退命令是军部下达滴,你们师座也是情非得已啊。”唐基说道:“我知道打了那样滴绝户仗,弟兄们有很多怨言,这些我跟你们师座都是看在眼里滴,功劳会有滴,奖赏会有滴……”   林跃在心里冷笑,要么说唐副师座长袖善舞呢,眼见他一点不怂,刺头的很,于是迅速改变对策,两句话就把责任帅锅给军部,还用功劳和奖赏安抚炮灰团的人。   唐基的潜台词是什么?   既然你把那些人看的很重,那一定想他们好,不想他们坏咯。哭一哭,闹一闹,捞点好处没错,但是要适可而止,做的太过分了,对谁都不好。陈主任只是军部派下来审龙文章的人,你们想要奶水吃,还得找师部。   “唐兄说的对,虞师座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陈主任笑着说道:“我听说林上尉从西岸带回来一个营的士兵,真是年轻有为啊。对了,唐兄,我在禅达走访时还听说他潜入敌军背后,用日本人的野炮炸死日军联队副联队长,炸伤联队长的传言,这事……是不是真滴呀?”   唐基笑呵呵说道:“是真滴,是真滴。”   “那要写进报告啊。”   “会滴,会滴。”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打着官腔,把虞啸卿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我的话说完了。”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何书光阴着脸不说话,李冰和余治看他的目光像极了杀父仇人,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跃一点面子不给虞啸卿,现在看来在收容站开枪打伤宪兵的事很可能就是冒犯上级的预演。   一个小小的上尉,竟然有胆子顶撞直管上校,更为关键的是,虞啸卿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偶像。   林跃旁若无事地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孟烦了小声说道:“你这是要把我们害死啊……”   阿译也在旁边嘀咕:“林跃,你都……做了些什么嘛。”   迷龙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阿译闭上了嘴巴。   这时唐基环视众人一圈:“陈主任,咱们今天就到这里怎么样?”   陈主任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熄:“好啊,好啊。”   “何书光!”虞啸卿阴着脸说道。   “有!”   “带林上尉和他的人回去。”   何书光带着李冰和余治走过来,以往他们跟林跃走得很近那是因为觉得他早早晚晚会是虞家军一员,现在看来他们错了,错的很离谱,这家伙根本没有把虞啸卿放在眼里,一直在跟陈主任勾搭,这当然是一件叫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林跃站起来,把何书光李冰推开,大步往正门走去,后面豆饼、大脚等人依次跟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   对于死啦死啦的罪过,没有宣判就退庭了。   唐基当着陈主任的面送给他们一个篮球一个篮筐,一并被扔上车的还有半个月的口粮,青菜大米调料外加一箱美国人的牛肉罐头,除了某个人偶尔从林跃房间偷到吃剩的,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尝到牛肉罐头特有的咸香,真的很是怀念。   董刀把这归结于林跃的强硬,要麻说是陈主任的功劳,不辣讲这是唐基那个王八盖子滴,贼偷了不要滴给他们准备的断头饭,而克虏伯一直很安静,静静地看着崔勇屁股下面放牛肉罐头的木箱子,偶尔打一两个馋嗝。   “我的爷,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呀?您要不想活可以,别拉着我们给您当垫背的成吗,小的在这里求您了。”   孟烦了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挤兑阿译,他把矛头对准了林跃。   迷龙抱着那个篮球,仰望天上的云彩,郝兽医低头不语,李乌拉倚在盛米的麻袋上,嘴角含着一根嫩草。   “就是嘛,就是嘛。”林译操着吴侬腔说道:“你这样一搞,没事也变成有事了。死定啦,龙文章死定啦。”   林跃瞥了二人一眼,没有搭理他们。   这时卡车一个急刹,车厢众人身体往前倾斜,豆饼的头撞在铁梁上,疼的呲牙咧嘴。   林跃翻身下车,拉开驾驶室的门,把驾驶员赶到一边,三两下发动引擎继续往前开。   ……   生活归于平静。   虞啸卿和唐基似乎把他们遗忘,也可能是在商量怎么合情合法地处死龙文章,反正暂时顾不上这边。   众人好像蜷成团的蚯蚓,龟缩在禅达城一角的某个院子里。   吃饭是克虏伯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可他总是吃不饱,而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他在吃完米饭后叫一声还饿的毛病;要麻和不辣分分合合好几回,豆饼和蛇屁股成了他们关系搞臭后的替代品;迷龙把矛头对准了丧门星,准备削出一个老二来;阿译又开始唱他的小酸曲,说是给死啦死啦送行。   林跃开始夜不归宿,就像以前在收容站时那样,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八顿。   庭审结束一周后。   林跃踏着晨光推开收容站的大门,顺手给满汉和泥蛋丢了两枚野果,完事把半袋粉条子放到饭棚的桌子上。   迷龙光着膀子在院里洗脸,上官戒慈冷着脸在那儿洗衣服,右眼角下面一点的地方有一块淤青。   “这怎么说的?”   康丫叼着一根粉条说道:“两口子打架哇,闹了一宿,你那台留声机都给弄坏了。”   孟烦了戳了山西兵后背一下:“你看见了?别瞎说啊。”   要麻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坐到林跃身边的长凳上:“老子以前讲过噻,他就是个粑耳朵。”   眼见郝兽医听到外面动静从北屋走出来,林跃把挎在肩头的两个布包里的小包丢过去。   老头儿接过去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一卷绷带,两个装碘酒的药瓶,药瓶的盖子有点湿,他用手指抹了一下。   红红的,是血。   郝兽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林跃没有解释,看见董刀和大脚由西厢走出来,望他们招手说道:“来,你们俩跟我去东门市场一趟。”   一听去东门市场,大脚很高兴,因为谁都知道跟着林上尉有肉吃。   临走前董刀还特意洗手洗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来到东门市场,林跃带着他们拐进典当行,跟朝奉低声交谈几句,把肩上挎的布包推过去。   董刀一眼便看到凸出包裹的黝黑枪口。   手枪!   从造型来看应该是日军装备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这玩意儿他在李乌拉那里见过,说是跟着林跃杀鬼子从一名日军少尉身上搜到的,大脚手里也有一把,时不时的拿出来在那些兵油子面前炫耀,说是林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几天炮灰团的人害怕被何书光那群人刁难,全员窝在收容站里哪儿也没去,而林跃的配枪是勃朗宁,比南部十四式好用多了,那么问题来了,布包里的手枪是哪里来的?   董刀一脸凝重地看着他,心里有一个大胆又怪异的念头。   难不成……他每天晚上夜不归宿,是去对岸杀鬼子了?   想想奔腾东去的怒江,想想日军屯守的南天门。   这……他是怎么做到的?   手枪这玩意儿在抗战时期可以说是身份象征,一般只有军官会配手枪,普通士兵就一杆步枪几发子弹,即便是小鬼子的东西,也远比中正式、三八大盖什么的昂贵多了。   朝奉把布包干净利落地收起来,之后将林跃请到里间,没用多长时间俩人一起走出,可以看出这次合作很愉快。   董刀看着有说有笑地两个人,他敢肯定林跃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走吧,带你们吃点好的。”   林跃带着二人离开典当行,径直走进斜对过城里最大的酒楼,跟跑堂要了鸡蛋、牛肉、青菜、还有一条鱼两壶酒。   有鱼有肉有菜有酒,哪怕是一向稳重的董刀,也忍不住口水横流,同大脚抢食般地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个干干净净,还要了两碗米饭淋上菜汤一股脑扒进肚里。   林跃喝了一口酒,把空杯放下:“吃饱了?”   “吃饱了。”   董刀捻起碗沿附着的几粒米送进嘴里。   “走吧。”   他喊跑堂过来结账,完了带着俩人走出酒楼。   大脚在后面问道:“林跃哥,我们去干什么?”   “去城郊兵营,找原来的弟兄。”   “哦。”   大脚对这个回答没多少想法,董刀脸色一变,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就知道这顿饭不好吃,看嘛,要命的事情来了。   ……   一段时间后,三人来到城郊军营,林跃吩咐大脚在远处看着,与董刀二人走到大院门口,跟警卫说来找自己部队的士兵。   那些人当然不让他进入,还拿枪推搡董刀。   林跃朝着里面喊了几声,没过多长时间便听到一阵吵嚷声,整个军营开始骚动,门前站的几名持枪警卫进了大院,很快地,一名副营长带着两个满头大汗的士兵走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擅入营区乱我军心是重罪知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章 大闹军营   林跃看着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副营长说道:“来吧,说说我怎么扰乱军心了。”   副营长黑着脸说道:“你就是那个林跃?”   他并不奇怪对方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通过被打散的炮灰团成员的讲述,再加上一周前祠堂发生的事情,他想不出名都难。   虞啸卿现在禅达那就是天王老子,可是呢,在审讯龙文章的时候被一个上尉怼的哑口无言,林跃这个名字别说军队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有个不怕死的上尉营长敢当面讽刺师长。   偏偏这个愣头青有背景,有功劳,搞得师部里的人动他不是,不动他也不是,不上不下,难堪的很。   “对,我就是那个林跃,这次来军营是想看看从西岸撤回来的弟兄,我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面。”   副营长说道:“没有,里面没有西岸撤回来的人。”   “没有?没有里面为什么有人骚动?”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副营长一脸不耐。   这时董刀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敢不敢赌一把,我站在这里喊一声,院子里就会有人应答。”   旁边警卫一看副营长给人拿住,全都掉转枪口指着董刀。   “来,开枪。”   林跃闪到一边:“开枪打死这位在南天门上为你们争取到过江与固防时间的功臣,让全世界看看你们是多么地骁勇善战。”   他闪开了,那些警卫反倒不敢开枪了。   “林跃!”   伴随吉普车有些尖锐的刹车声,后面传来一声暴喝。   林跃回头一瞧,张立宪带着何书光、李冰从车上跳下来。   “这不是张营长吗?禁闭期结束了?”   眼见虞啸卿的心腹到来,董刀松开了揪住副营长衣领的手。   张立宪寒着脸走过来,看看董刀,又看看林跃,沉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想看看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不可以吗?”   张立宪皱了皱眉:“他们不在这里。”   林跃冷笑道:“那敢问张营长,我的袍泽弟兄哪里去了?”   “师座给他们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我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力告诉你。”   “没有义务是吧?”   林跃目光一寒,直接一拳砸在张立宪面门,鼻血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   李冰愣住了,何书光刚要反击,董刀躬身往前一顶,俩人摔倒在地上。   林跃趁张立宪还没反应过来,手往前一卡,脚在下面一勾,直接把人按倒在地骑了上去,起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当时你跟老子说会好好照顾他们,现在没义务了是吧?”   张立宪拼命招架,可他哪里有林跃力气大,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脸都被打肿了,嘴里都是血。   后边董刀和何书光同样打的不可开交,你扇我一巴掌,我踹你一脚,扬起许多沙尘,精锐们再也没有精锐的样子。   那边李冰想要拔枪,林跃捡起一块砖头丢出去,啪的一下盖在李精锐的脸上,把人砸得头破血流,坐在地上直翻白眼,指缝里的血不断往外淌。   那位副营长一看虞啸卿的亲信吃亏,赶紧带人围过去,想要用枪威胁林跃住手,谁想院里连番怒喝,呼啦一声,几十号人冲开门防,夺了警卫手里的冲锋枪来到外面的空地。   沙袋后面的机枪手顿时傻眼,刚要调转枪口威胁大院里出来的士兵,一个人举起了手榴弹,食指勾住下方拉线。   “你……你们想造反吗?”   副营长哪里还顾得上解救虞啸卿的精锐,神色慌张地看着随时可能哗变的士兵。   先不要说虞啸卿有没有胆子杀林跃,反正杀他这样的副营长易如反掌,处置失当造成士兵哗变,这个罪名枪毙他十次都够了。   副营长扭头往身后看去,想求助张立宪,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关于这件事,他完全是按照虞啸卿指示做的,天知道这群家伙胆子那么肥,一听林跃来了跟打了鸡血一样,连师长都不放在眼里。   “……”   遗憾的是,他的期许落空了,张立宪给林跃几个嘴巴子下去抽的晕头转向,就跟村夫打架一样不断乱抓乱捣,连模仿虞啸卿的逼格都维持不住,哪里还有精力管他的事情。   他开始擦汗,警卫也开始擦汗,剩下的士兵全都躲进营房里,假装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便在这时,道路那边闪过一道异色,然后是滚滚扬尘。   一辆吉普车在前,两队士兵在后,很快来到大院门前,将林跃等人团团围住。   咚!   皮靴落在地上,一个眼眶深陷,身穿中校军服的中年人拔出配枪,对着天空连开数枪。   嘭~   嘭~   嘭~   所有人心里一惊,看往枪声响起的地方。   “赵参谋长。”   副营长松了一口气,如今师部来人,他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林跃停了下来,不再殴打张立宪,那边董刀和何书光也各自分开,李冰已经被人扶去吉普车上,用储物箱里的急救药品处理头部伤口。   师参谋长赵启德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副营长走过去敬了一个军礼,把林跃带人大闹军营的事情添油加醋一说。   “林上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跃看了一眼赵启德身后那个曾经被他扇了两巴掌的梁连副一眼:“我想我们团的弟兄了,过来这里看看不行吗?大闹军营?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我好怕呀。”   赵启德说道:“为什么不提前报请师部批准?”   林跃说道:“我来看自己的部下,还需要请示上面?这是什么规矩?”   “林连长,注意你的言行!”   “我的言行怎么了?”林跃据理力争:“当初我带人回来时,张立宪答应帮我安顿他们的生活,结果呢?打乱我们团的编制,分散到主力团各营和特务营,还阻挠我来这里看望他们,说什么人没在,师座委派了机密任务,无关人等不得过问。请问赵参谋长,我是犯了错误被撤职吗?连自己的部下都不能探望?”   “这……”赵启德说道:“你以前没犯错误,现在犯了。”   林跃冷笑道:“我犯了什么错误?”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里有坑   赵启德大声说道:“你身为军官,与李冰、张立宪、何书光三人打架斗殴,还将张、李二人打伤,知法犯法乱我军纪,理应重罚。”   “这样呀。”林跃说道:“那你抓我呀,来呀,拷上。”   他看了被何书光搀扶着才能站立的张立宪一眼,伸出自己的双手:“如果我没记错,按照处罚条例,打架斗殴,情节严重者打20军棍,关半个月禁闭。”   赵启德愣住了,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哪有上赶着要处罚的?   他看看一脸气愤,指望他给报仇的何书光和张立宪,又看看车上呼哧呼哧喘气的李冰,动林跃吧,他怕有坑,不动林跃吧,又咽不下去这口气。   “怎么?不敢啊?”林跃说道:“师座派你来不就是要给我一个好看的吗?还有那位梁连副,听说是你外甥?这几天没少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吧?”   挑衅!   傻子都能看出他在挑衅,当着几百士兵的面挑衅师参谋长。   “来人,拷上!”   陈主任暂时回了军部,眼下没人能在这件事上和稀泥,而且连唐基都认为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个得志张狂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起码要关他一段时间禁闭,给张立宪等人报仇,帮虞啸卿挽回颜面,也让他知道虞师谁说了算。   有大功劳怎么了,有大功劳也是一名下级军官。   芝麻绿豆大的上尉连长,还能翻天不成?   孙猴子那么狂,不是也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几百年吗?   梁连副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手铐,咔咔两下,给林跃和董刀拷上,押着两人往外走。   “放了我们营长!”   “放了他。”   “……”   大院门口的几十名炮灰团士兵开始往外挣,赵启德带来的人举起枪瞄准他们。   林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安心等候一段时间,完事我再来看你们。”   “走,快走。”后面一名士兵用枪托顶了他一下,林跃眼睛一眯,转过身狠狠一脚踹下,只听喀的一声脆响,士兵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抱着小腿疼得直哼哼,瞧那样子八成是骨折了。   梁连副去拔二舅给的毛瑟枪。   林跃一眼瞪过去,寒声说道:“信不信,敢拔枪,你会死的很惨。”   梁连副放在腰上的手先是握紧,然后慢慢松开。   师里现在盛传林跃与陈主任关系匪浅,不然的话怎么敢在法庭上以含沙射影的方式挖苦虞啸卿?   炮灰团在南天门与日军激斗一个昼夜,歼灭包括副联队长立花齐雄在内上千日军,同时翼护妇孺友军渡江,为东岸打出固防时间,完事撤出400多人,极大地提振了我方士气。   陈主任带走的可不光是审讯材料,还有炮灰团在南天门的英勇事迹,而林跃作为头号功臣,万一死在这里,军部怪罪下来,虞啸卿会承担责任吗?就算虞啸卿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魄力,唐基也不会任他那么干,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个替罪羊交出去。   他梁连副可不想当那个替罪羊。   “马上带他去看医生。”   阴着脸吩咐手下一句,他跟着跳上卡车,押着林跃和董刀走了。   赵启德让何书光把张立宪扶到吉普车后座,喊驾驶员开车,拉着三人往师属医院的方向驶去。   副营长命令警卫把炮灰团的人赶回大院,转回头看着远去车辆扬起的尘土,心情很是不爽。   张立宪、何书光、李冰,三打二都给干成那样,只是丢自己的脸吗?   不,他们丢的是虞啸卿的脸。   表面上看赵启德帮他们找回一点颜面,将那两个大闹军营的家伙送进班房,可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坑。   那个家伙能把小鬼子玩得团团转,绝不可能是一个莽夫,那为什么……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脑海猛地闪过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是林跃那家伙……就是个上尉啊,在南天门一役功劳再大也不能爬到虞师座头上不是,何况虞师座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爹。   副营长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位林上尉在搞什么鬼,末了摇摇头,不再胡斯乱想,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随着事态平息,不远处的大树后面闪出一个小个子,往大院方向看了一眼,朝城内走去。   ……   三个小时后。   城南军营禁闭室。   董刀盘坐在干草堆上,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边看着躺在破苫布上闭目假寐的林跃。   “好嘛,晚上有地方睡觉了,还安静,就是地方小了点。”   林跃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弟弟是四川人吧,怎么你说话是云南口音。”   董刀摸了摸围在腰上的布袋:“几年前我跟父亲来云南讨生活,弟弟跟母亲在四川老家,日本人打过来后,他在四川参军,进了川军团,不久前父亲去世,我就近在云南参加远征军,终于在缅甸见到了小剑。”   “哦。”林跃点点头:“知道了。”   董刀扭过头去扒着窗沿往外看了一眼:“你说这个法子能救龙文章,现在我们都给关起来了,咋救他嘛?”   “别急啊。”   “能不急嘛。”   “安心啦。”   “你就不怕虞啸卿害你?”   “虞啸卿是一个爱惜名声的人,他要加害我也得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是担心那个唐基……”   “虞啸卿去了一趟缅北,回来啥也没做就成师长了,军部很多人有怨气无处发,我要是唐基,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歪心思,现在要的是安定人心,平息怨怼,你以为虞啸卿有那样一个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恰恰相反,很多人等着拿他的把柄呢。”   “我觉得你应该去做官。”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   另一边,大脚向孟烦了等人讲了城郊大院发生的事情。   郝兽医蹲在一边沉默不语,只是一口一口抽着旱烟,他想龙文章平安,却更担心林跃的安全。   “兽医,你儿子多少天没来信咯?”   不辣不知道从哪里搞了支水烟筒,学郝兽医蹲在屋檐下吸的咕噜咕噜响。   蛇屁股说道:“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啦,人还没死啦。”   要麻说道:“一群憨脑壳,他娃儿命硬滴很。”   迷龙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你说啥玩意儿?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要麻呲着牙看了他一眼:“你婆娘在噻,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禁闭室的生活很无聊。   每天就是吃饱睡,睡饱吃,偶尔能从窗户里看到特务营的人练操,自从看门的士兵因为态度不好被林跃揍了一顿告状无果后,上面再没派人过来,于是董刀多了一个晒太阳的消遣。   门没锁,外面也无人看守,一副大路朝南,你随时可以走人的样子。   然而林跃一点离开的想法都没有,窝在那张门板做的床上,要么研究那幅滇边地图,要么摆弄有外国女人照片的怀表。   开始的时候董刀以为这是唐基故意为之,只要他们离开禁闭室,便有足够借口加重惩罚,比如罢免林跃的职务,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再去军营生事了。   后来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启德把林跃弄来城郊禁闭室,算是给师座大人挽回了一点颜面,但是唐基什么人?毫无疑问是一只老狐狸,看到林跃蹲了班房还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肯定会想他为什么自找不痛快。   林跃可不是迷龙那种彪货,这么做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什么呢?   唐基想不出,他越想不出越焦虑,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禁闭室里的人一个台阶下,这样虞啸卿的面子保住了,林跃也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董刀知道林跃有什么目的,但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为什么蹲班房能救龙文章?   第十二天的时候,师部来人了。   当时董刀正坐在门口倚着边框小睡,忽然听到身前一声咳嗽。   他忙睁开眼睛看去,就见唐基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后面虞啸卿的表情很古怪,一副想要低头又拉不下脸的样子。   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跑去里面。   “来……来人了,师里来人了。”   林跃正倚着麻袋叠成的枕头看地图,扭脸往门口扫了一眼,只见唐基和虞啸卿在何书光、李冰的陪同下走进房间。   “哎呀,林上尉受苦了。”唐基打量一眼破败的禁闭室:“这两天我跟你们师座一直在前线督工,没有精力顾及后方事宜,都是参谋长居中住持,如今前线工程告一段落,回到师部后聊起你来,才知道城西发生滴事。过了,过了,我跟赵参谋长说对林上尉的处罚过了,都是张立宪那小子的错,你们师座也说他太娇惯身边人了。这不,知道委屈了林上尉后,连饭都没吃便马不停蹄过来这边接你们离开。”   董刀紧贴墙根站立,他性子直,不像那个心眼儿极多的孟瘸子,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唐基在服软——带着虞啸卿一起服软,尽管是以拐弯抹角的方式。   “没过,没过。”林跃没起身,没敬礼,窝在硌人的床板上:“禁闭半个月嘛,我认,没怨言。其实赵参谋长判轻了,我在大院前干的那些事,还应该打20军棍的,最好是打得一个月无法下床,才能引以为戒,以儆效尤。”   唐基皱了皱眉,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王八羔子耍无赖不走了。   这时一个人挤到前面:“林上尉,我现在正式收回对你们的处罚,你跟你的士兵可以离开了。”   “赵参谋长,你也来了呀。师座,副师座,参谋长一起过来禁闭室,林跃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我这人吧,比较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那天我把张立宪揍成猪脸,确实是我不对,我得关禁闭呀,我得认真深刻反省呀,免得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对不对?现在才12天,不够不够,这点时间远远不够,你们应该关我一个月,不,一年。”   他嘴上说受宠若惊,可是整个人哪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董刀是真的有点受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三位大老爷亲自过来请他出去?   结果呢?   谁都看得出来他跟虞啸卿杠上了。   一脸“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有本事你咬我”的无赖相。   关键是还给自己头上扣了个实打实的罪名,他赖在这里不肯离去是知错认错,别人来请他出去反而成了玩忽职守。   真好~   自己要是虞啸卿,得给他气疯喽。   “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赵启德想愤怒又不敢愤怒的样子很有趣:“张立宪被打是他活该,林上尉你没有错,你打得对,打得好。”   事发当天他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现在看来果然有坑,这小子是算准了会有今天,这才跑去城郊军营闹事。   探望自己的袍泽弟兄?   借口!都是借口!   “不,不,不,我打得不对。”林跃说道:“日本人在对岸呢,而我却把劲使在自己的同胞身上,我有罪,我有罪啊。”   “你没罪,你没罪。”赵启德急赤白脸地道:“我有罪。”   林跃满脸好奇地道:“你有什么罪?”   “呃……”   唐基赶紧出来打圆场:“林上尉,现在就不要争论谁对谁错了,咱们先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我就不出去。”林跃说道:“唐副师座,你要知道,我这是对事不对人,军人嘛……不能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他说着话时目光落在虞啸卿脸上。   “够了!”虞啸卿终于忍无可忍:“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林跃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离开这里,这是命令!”   “……”   “别逼我杀你。”   “好啊,你来啊,你是师座,杀个连长那不是跟杀鸡一样啊。”   “你……”   虞啸卿去掏腰上的枪。   唐基赶紧走过去,把他的手按下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虞啸卿真要杀了林跃,他的父亲都保不住他。   “林上尉,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不好。你尼,有什么委屈不满的地方就讲出来。”   “讲出来?”   “讲出来。”   林跃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力摇头:“没有,没有委屈和不满。”   “你……”虞啸卿肺都快气炸了。   眼见他油盐不进,唐基只好走过去主动开价:“林上尉,只要你积极配合,我立刻叫人把龙文章放了,你看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是你们团长   林跃笑盈盈看着他:“你可以不放他,军座问起来就说死了,因假冒团长毙了,我没意见的。”   “这。”唐基表情一滞:“那你说吧,怎么样才肯离开这里。”   林跃说道:“龙文章,川军团团长;我从西岸拉回来的人,一个不落还给我们。”   “好。”唐基一口应下,因为他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如果不按林跃的要求办,以后怕是没有安稳日子过。   林跃把手里的滇边地图叠好,揣进兜里,转头冲董刀抛去一个“成了”的眼神,从床上起来,跟在唐基身后往外面走去。   一群人来到大院门口,就见前方道路停着一辆卡车,后车厢里坐着孟烦了、迷龙、蛇屁股、不辣、崔勇等人,全都惊喜中带着些许茫然看着他。   “何书光。”   “有!”   唐基指着董刀说道:“你尼,先把这位弟兄送回收容站,路上多加小心着。”   “是。”何书光走到董刀面前:“走吧。”   “他们去哪儿?”   “军部。”   “他们为什么去军部?”董刀有点懵,心想唐基不是答应放过龙文章了吗?   “不知道。”何书光没好气地答应一句,跳上吉普车副驾驶座。   董刀只能带着满腹疑问返回收容站。   ……   林跃、孟烦了、迷龙、蛇屁股、要麻、不辣、李乌拉、崔勇等人离开后,收容站一下子冷清不少。   齐过道、郝兽医、林译、豆饼等人见董刀回来,一下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林跃的去向,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孟烦了等人也给带走了,他们这次离开,情况是好是坏?   董刀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至于去那里做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还是认为跟龙文章脱不开干系。   忧虑、猜疑、烦扰、迷茫……   在诸般复杂情绪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郝兽医抽了半宿旱烟,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枝头鸟叫和鼻头的瘙痒将他唤醒,睁眼一瞧,雷宝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一下一下扫着他的脸。   上官戒慈站在房檐底下,一会儿走到这,一会儿走到那,似乎是在担心丈夫的安全。   自从昨天被何书光赶上车,那几个人就再没回来。   郝兽医从床上起来,走到院子里。   董刀在用磨刀石轻轻研磨佩刀,阿译坐在饭棚前面的桌子上,看着炉灶发呆,以往这个时候,蛇屁股已经在淘米洗菜,准备众人的早午饭,不辣和要麻会在旁边讲关于迷龙和上官戒慈的荤段子,李乌拉总是会问今天吃什么,而克虏伯只关心还有多久才会开饭。   除了克虏伯,这些人都没在,饭棚空空的,亦如他们的心情。   啪嗒~   啪嗒~   有雨线坠落,打在屋檐的瓦片上。   董刀把砍刀裹起来,放回自己的房间,上官戒慈开始收晾衣架上的衣服,而克虏伯刚刚醒来,一脸魔怔地走到阿译身边,看着那位缺少威严的长官说:“饿了。”   饿了!   也只有他,还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感觉到肚子饿。   阿译看了他一眼:“你说你……一天到晚的除了要吃的,你还会干什么?”   “会打炮。”   克虏伯眼巴巴地看着他:“饿了。”   阿译很无奈:“我……我……你……大脚,压缩饼干还有不啦?”   大脚歪着嘴打量一眼外面,又躺回自己床上,背对房门说道:“没了。”   满汉和泥蛋看着院子里无精打采的几个人,小声嘀咕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知道林跃在公堂上挤兑完虞啸卿,又大闹城郊军营,被赵参谋长带人抓了,外面盛传师里决定把他枪毙以儆效尤,搞不好这次拉孟烦了等人离开,就是去看行刑的。   团长被抓了,副营长给毙了,剩下一个屁大点事都扛不起的营长,群龙无首,这下炮灰团算是完了。   啪~啪~啪~   俩人的谈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泥蛋提了提肩头步枪,过去拉开门闩,先打开一道缝隙往外面瞧,门前站着一个有些猥琐的男人。   “你找谁呀?”   这话一出口,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扯什么犊子,给老子把门打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大力,朱红色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泥蛋看到了说话的迷龙,迷龙身边的李乌拉,在往那边是蛇屁股,而孟烦了、要麻、不辣、崔勇站在面生男人的另一侧。   “王八盖子滴。”不辣给了泥蛋一巴掌:“团长,我们团长。”   说完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满汉,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偏颇,也给了他一巴掌:“看仔细咯,记清楚他的脸喏。”   后面蛇屁股、要麻也有样学样给了泥蛋和满汉一巴掌。   迷龙梗着脖子说道:“你们俩,以后谁敢拦他,被我知道了一准儿整死。”   泥蛋捂着被打的地方,一脸茫然。这场景很熟悉,上次林跃回来的时候他们俩也被整过。   院子里的人听到湖南佬的招牌发音,呼啦一声围过去。   他们回来了,和龙文章一起回来了,除此以外还有一个让人惊讶的变化。   孟烦了等人走的时候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就像逃难的叫花子,可是现在不同,他们的穿着新军服,新军靴,脸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一点炮灰团的样子。   最最关键的是,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枚闪亮的勋章。   阿译看着龙文章,表情有点不自然,他很高兴,又有点拘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冒牌团长。   “我还是你们团长。”   死啦死啦双手卡着皮带,亮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勃朗宁手枪:“二百五少校,在那傻站着干吗?还不去外面搬东西!”   不辣在一边狐假虎威地道:“团长叫你呢。”   阿译的嘴巴连续扯动,似哭似笑的表情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孟烦了说道:“愣着干吗?执行命令啊!”   阿译这才醒悟过来,对龙文章敬了个军礼,带着豆饼、齐过道等人往外面走去,把卡车后车厢放的被服搬进院子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升官   郝兽医背着手走到孟烦了跟前:“林跃尼?董刀说他跟你们去军部咧,他为么没有一起回来?”   这同是样康丫、大脚等人想问的话。   “没见着,他没跟我们坐一辆车回来。”   老头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哟喂,心疼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您这是。”孟烦了歪嘴说道:“感情中原战场那个不是您亲儿子,他才是对不对?”   郝兽医恼了,举起烟杆就打。   孟烦了拖着病腿在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来呀,来呀,小太爷一条腿儿都比你利索百倍。”   康丫注意到李乌拉的领章换了,以前是一个星,现在是两个星,而那个满院子猴窜的三米之内,也带上了三颗星的尉官肩章。   “你们去军部干嘛咧?”   李乌拉指着胸口的东西说道:“受勋,受勋懂吗?”   迷龙搂着老婆抱着孩子打旁边走过:“看把你能的,被那什么参谋长押上车的时候,是谁一路撒了三回尿,东北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还受勋?你配得上那玩意儿吗?不嫌磕碜你。”   这时阿译给院子里的人发完新军服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康丫说道:“营长,你那些勋章呢?”   阿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在……在我的房间里。”   “那他们戴得这个你认不认识?”   阿译一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龙文章身上,完事就带人去外面搬被服了,直到现在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李乌拉等人的变化。   他顺着康丫的目光看过去。   “这是……”   李乌拉胸口别着一枚勋章,居中为金色旗帜,配以蓝天白云。   “云麾勋章,这是六等云麾勋章哇。”   康丫说道:“跟你放在房间的勋章比,哪个更值钱一点?”   值钱?   乡野村夫才用这个字眼形容云麾勋章呢。   不过此时的阿译显然没有兴趣跟他科普考个甲就给的绩学奖章和立过战功才给的云麾勋章有什么区别。   他的脸色很不自然,因为就算把珍藏在书桌里的奖章全戴在身上,也没有李乌拉这枚云麾勋章珍贵。   阿译看向引着郝兽医满院乱窜的孟烦了,他的身上也有一枚勋章,不过不是云麾勋章,是一枚居中图案为宝鼎的勋章——五等宝鼎勋章。   而指挥齐过道和豆饼分发物资的龙文章,同样获颁一枚宝鼎勋章。   龙文章,少校,二等宝鼎勋章,大授。   孟烦了,上尉,五等宝鼎勋章,领绶。   迷龙,上士,八等宝鼎勋章,襟绶。   李乌拉,中尉,六等云麾勋章,襟绶。   蛇屁股,上士,七等云麾勋章,襟绶。   要麻,中士,八等云麾勋章,襟绶。   不辣,中士,八等云麾勋章,襟绶。   崔勇,中士,八等云麾勋章,襟绶。   阿译看着他们,心里有高兴,也有一丝丝酸意,他们去了一趟军部都升官了,还获得了珍贵的勋章,可他还原地踏步,在这座院子里画地为牢,自我封闭。   康丫看他不说话,转头问李乌拉:“林跃呢,咋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东北佬刚想说话,门口走出几个人来。   院子里的炮灰儿们都愣住了,满汉和泥蛋急忙闪到一边。   龙文章皱着眉头回望,脸色一下子变了,赶紧立正敬礼。   “师座!”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敬礼,然而炮灰团就是炮灰团,场面乱糟糟的,显得毫无章法。   虞啸卿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带着唐基往前面走去,拍拍崔勇的肩膀,拍拍董刀的肩膀,拍拍克虏伯的肩膀,来到龙文章面前。   “你想带兵打仗,我成全你的理想,你要你的川军团,我给你川军团,但是不要以为上面肯定了你的战绩,给了川军团一个英雄团的虚名,就洋洋得意,自命不凡。”   龙文章换了一副畏惧兼讨好的表情:“师座,我没有。”   “没有最好。”虞啸卿说道:“记着你在钧座面前说的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烦了躲在要麻、不辣等人身后,小声嘀咕道:“这些话你怎么不跟那位爷说去,就知道欺负龙文章,合着您也知道柿子要拣软的捏啊。”   虞啸卿听到有人说话,但没有听清说什么。   “谁,谁在那里说话?站出来!”   没人应声,无人动弹。   何书光忽然看到躲在北屋门口往外打量的雷宝,过去拉着孩子的胳膊走到院子里:“师座,你看……”   他这话没说完,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打里面冲出来:“你放开我儿子。”   她一把推开何书光,将雷宝护在身后。   噔噔噔~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迷龙也跟着跑出来,不过被蛇屁股与董刀俩人死死拽住,没能赶过去。   “我告你们,哪个瘪犊子敢动我老婆孩子,我一定整死他,一定……”   虞啸卿看看上官戒慈,又看看迷龙,表情十分阴沉,他刚刚勉励过龙文章,就在收容站里发现了一个女人。   这里是军事设施,住在这里的都是士兵,弄进一个女人来算怎么回事?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手下。”虞啸卿用手里的马鞭敲打着龙文章的胸脯:“他们眼里还有军纪吗?还有国法吗?”   龙文章撅着嘴,微垂脑袋,不敢正眼看虞啸卿。   何书光挺直了胸脯,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刚刚从军部回来的人,好像终于找到报复孟烦了那伙人的机会。   “长官,你不用对龙团长发火,既然这是纪律不允许的,我跟儿子离开这里就是了。”   上官戒慈拉着雷宝上了二楼,几分钟后提着一个黑皮箱下来,朝着外面走去。   迷龙想要拦住他们,却被董刀、齐过道、克虏伯等人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虞大铁血不是龙文章,他自持身份,不敢对上官戒慈动武,可要是换了不守纪律的士兵,一枪毙了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龙文章看看迷龙,回头说道:“师座,是我不好。”   “你……”   虞啸卿刚要说话,忽然注意到众人表情有变,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上官戒慈抓着雷宝的手又回来了,母子两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林中校   “林跃!”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院里响起窃窃私语。   孟烦了戳了戳郝兽医的脊梁:“瞧见没有,那位爷才是最大的赢家,现在连虞啸卿都奈何不了他喽。”   李乌拉笑了,被董刀等人按在地上的迷龙不挣扎了,大脚眼睛一亮,克虏伯操着江浙口音说道:“他蛮帅的哦。”   笔挺的校官军服,领章由尉级军衔换成了校级军衔,中间是两颗星,胸口还别着一枚勋章,中间图案是青天和白曰。   阿译往后退了一大步,嘴唇不断翕动,手指着林跃想说点什么,然而指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孟烦了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上尉成了林中校,比他和龙文章还高一级,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夏天,不到一年时间,从中尉到中校,足足升了三级,22岁的中校啊,这升迁速度,完全不合规矩嘛。   还有那枚勋章,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清天白曰勋章,多数情况发给履立奇功的将领,很少颁给校尉级军官,这玩意儿含金量比宝鼎勋章、云麾勋章高多了。   “哟,师座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您还是头一回来收容站看望这些有功之人吧。”   一出场就是带着火药味的问候,找遍全禅达,怕是也只有他敢一点不给虞啸卿面子。   以前因为身份差距他还会克制一二,现在成了中校,还有一枚等同于免死金牌的重量级勋章,别说站在这里的是虞啸卿,就是军长来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虞啸卿看着他说道:“军中公务繁忙,一直在忙江防事宜,故而没有时间过来这边慰问。倒是林督导,带他们母子回来何意?”   林督导?   董刀和康丫看向林跃,在缅甸时龙文章升他做了副营长,可是在虞啸卿那里,他一直是个上尉连长,眼下这个“督导”是怎么一回事?   要麻一脸得意地道:“他现在是虞师督导,督导是撒子你们晓不晓得?”   董刀和康丫直摇头。   “就是监督师长工作地人噻。”   迷龙趁机挣脱董刀按住后颈的手,冲林跃喊道:“那个……林督导,你快跟他说……”   董刀听他说话,赶紧一把摁下去,迷龙啃了一嘴泥,不断地呸呸呸,想要把脏东西吐出来。   林跃看了他们一眼:“我带他们回来是想澄清一件事。上官戒慈和她的儿子雷宝是我收留的,这件事与龙团长无关。”   虞啸卿说道:“你收留的?”   “对,我收留的。”林跃看着他说道:“以往我军休息,多寄宿民宅,搅扰百姓安宁,现在同胞姐妹流离失所,无有依靠,我想问问师座,如果是你的话,是选择遵守军纪视若无睹,还是让出自己的房间给予关怀?圣贤有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是打一场胜仗,收复多少疆土才叫精忠报国,亲善同胞,与人方便同样是为国为民。”   “那就让她一直在这住着?”   “没有呀。”林跃从兜里掏出一份房契,在虞啸卿面前晃了晃:“其实我一直在帮他们找住的地方,可是没钱啊,师里只提供吃食,饷银这东西,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夏天就没见过,承蒙委员长厚爱,赏了一笔钱,终于能在禅达城替母子二人购入一所房屋。师座到这里时,我去拿房契了。”   收留同胞姐妹,还用委员长奖赏的钱款给人找住的地方,再瞧瞧他虞师座,除了以权压人,欺凌弱质女流,做过什么实事?   你说这脸臊的。   虞啸卿被他搞得哑口无言:“你……你……”   那边孟烦了碰碰龙文章的胳膊:“瞧瞧人家林督导多硬气,再瞧瞧你,跟个奴才似的,这就是差距啊。”   “你个死瘸子,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别以为你胸口挂个破勋章我就不敢收拾你了,知道吗?你活着是我的传令官,死也要死在我三米以内。”   “哎呀,你们俩说什么尼。”唐基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说的都对,都对。这件事尼,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家不要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做出亲者痛仇者快滴事情,那样就不好了。”   说完从何书光手里接过一个小皮箱,转身递给龙文章:“这是军部给川军团拨付滴奖励金,一共两万国币,龙团长点点吧。”   龙文章一听里面有钱,乐了:“谢虞师座,谢唐副师座。”   完事冲院子里的人招手:“一个个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敬礼,给虞师座和唐副师座敬礼。”   要麻、豆饼、不辣等人赶紧举手敬礼。   虞啸卿看着林跃晃了晃手里的马鞭,半天也没想出要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往外面走去。   “林督导一路劳顿,早点休息吧。”唐基向林跃拱了拱手,跟着往外面走去。   “对了,唐副师座,我从西岸带回来的弟兄什么时候还给川军团?”   唐基在门前停住:“最晚后天。”   “那物资和补充兵员呢?”   “林督导请放心,这个嘛,绝少不了你们滴。”   “那就多谢唐副师座了。”   “客气,客气,这都是应该滴。”   俩人笑呵呵地对视一眼,唐基转身走了。   毕竟得了很多实惠,龙文章带着林译等人一直送出大院。   在上吉普车前,唐基稍作停顿,指着阿译说:“升了,副团长兼督导。”   上海佬很兴奋,一直敬礼到虞啸卿和唐基的车不见踪影,方才一脸笑容地回到收容站。   孟烦了拖着瘸腿凑近林跃:“嘿,瞧见没有,您是师督导,那位记得译哥是第十五期军官训练团的唐副师座提拔他做了团督导,这老家伙比虞啸卿难对付多了。”   林跃知道孟瘸子什么意思,军部里的人知道他与虞啸卿不对付,故意给他安了个师督导的身份恶心虞家人,现在唐基也在川军团插了一只眼来监视他跟龙文章。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龙文章救出来了,自己也拿到了免死金牌,那些被张立宪打散的弟兄也将重归队伍,接下来就是如何搞装备,让炮灰团变成精锐,最好是军部直辖独立团的事情了。   龙文章站在院子中间喊道:“死瘸子,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过来清点钞票,看看虞啸卿有没有给我们缺斤短两。”   “哟喂,龙爷,您刚才在师座大人面前可不是这般态度呀,人虞师座和唐副师座一走,这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别忘了咱这儿还有位师督导呢。”   俩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龙文章踹了他一脚:“一天天就你屁话多,那么多心眼儿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有本事往小鬼子头上招呼。”   “我没本事,没本事,整个炮灰团论油滑哪个能跟您龙爷比啊。”   “你个死瘸子,再胡咧咧我就让郝兽医缝上你那张嘴。”   “那我不说,不说成了吧。”   这时林跃打断俩人的对话,望龙文章说道:“你从西岸回来的时候,是基于什么考虑把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英雄   龙文章一脸讨好地道:“我把罪都揽到自己头上,你才能想办法救我出去不是?要是咱们俩都给抓进去了,难不成指望这群酒囊饭袋救人吗?”   好嘛,原来不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有这层考虑才承担了全部罪名。   林跃笑着说道:“你说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哪有,哪有。”龙文章拍着胸脯说道:“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他们或许已经战死南天门,要是没有你,我还在里面吃牢饭呢。”   “吃牢饭挺好啊,你人都胖了。”   龙文章扯了扯嘴角:“那两个人……你真给他们找好了住的地方?”   林跃说道:“当然。”   “还是你想的周到。”龙文章竖起大拇指。   “少废话,无事献媚非奸即盗,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呀,真没有。”   林跃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好吧,我坦白。”龙文章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一阵。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呀。”   “有愧嘛,我答应过他们的。”   “虞啸卿现在气头上,等接收完装备和兵员吧。”   “可以可以,嘿嘿嘿嘿。”龙文章瞧着他乐了。   东厢房屋檐下坐着的孟烦了把不辣偷偷摸摸揣进兜里的钱抢回来,看着对面交头接耳的两个人说道:“瞧这两位爷,虞啸卿前脚离开,后脚就凑一块儿勾兑怎么占人便宜,他们可真行。”   董刀走到他身边,食指挑起宝鼎勋章看了看:“虞啸卿不仗义,南天门那一仗这里的人都有份,咋个只有你们得到了奖赏?”   “切。”孟烦了说道:“关虞啸卿什么事啊,你当虞啸卿好心到给院子里的人请功?他巴不得一个人坐享巩固江防的功劳呢。”   “那是陈主任?”   “陈主任认识你谁啊。”   孟烦了一看董刀、阿译、豆饼、大脚等人凑过来,连泥蛋和满汉也竖起耳朵听他讲话,解开衣兜扣子,从里面掏出一份报纸丢到他们眼前,指着头版头条说道:“都瞧瞧吧,那位爷火了,人现在是国家英雄,缅北战场的砥柱中流。”   康丫指着报纸头条说道:“林,求,大,国……”   “行咧,行咧,别在这儿不懂装懂咧。”郝兽医把报纸递给阿译。   “本报由外交部获悉,美国驻华大使高斯先生日前拜会委员长时转交了来自美国内政部的感谢信,这已经是继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后的第五封感谢信,信上高度赞扬了我远征军士兵在缅甸战场不畏艰苦,勇于奋斗的精神,为盟军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其中一支隶属川军团的小分队在失去与指挥官联络的情况下,借助缅北丛林环境与日军激战数日,营救出被困于密支那地区的数十名国际友人……”   阿译用抑扬顿挫地语调读完报纸头条,完事看着对面二人说道:“我知道了,弟兄们,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此次获得勋章的人都曾参加营救战俘的行动,一定是那些人回国后向媒体和政府讲述了关于远征军的事情,于是我军之盟友纷纷发来感谢信。”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看着崔勇、要麻几人一脸激动:“你们是英雄呀,知道不啦?你们的名字会载入史册的呀。以前日本人攻打南京和上海,外国友人救了很多同胞,现在我们也有拿得出手的事迹了啦。”   美国,英国,加拿大,瑞典,新西兰,外国友人……   对于要麻和不辣这样的人来讲,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不过大家基本上弄懂了阿译想要表达的东西。   是林跃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密支那郊区寺庙,救出不少外国人,所以他们才会得到上峰嘉奖。   “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了。”康丫不无懊恼地道。   董刀看了一眼豆饼和郝兽医:“我们在南天门打得那么苦,功劳还没有一次偷袭行动大。”   孟烦了拍拍怀里的包裹:“虞啸卿不是给了2万块钱吗?”   董刀说道:“400个人分,每个人最多50块。”   “嫌少啊?”   豆饼在孟烦了身边蹲下,呲着牙说道:“不少了,能买好多吃的呢。”   他不说吃还好,一说吃克虏伯想起还没吃早午饭,望蛇屁股说道:“饿了。”   “一天天就知道吃,少吃一顿不会死人啦。”   一群人赶蛇屁股去做饭的时候,迷龙抱着雷宝走到林跃和龙文章跟前。   “东北佬,你干什么?没看我跟林督导在讨论军务吗?”   “你少在那儿扯犊子。”迷龙没有搭理他,冲林跃说道:“那啥,房契是真的?给我瞅一眼呗?”   林跃看了他一眼,把从乡绅那里半哄半讹弄来的房契丢给他。   迷龙拿着房契打量一阵:“哎我滴妈呀,我谢谢你啊,够兄弟,够哥们儿。雷宝儿,快,快给你林叔叔说好话,你就说……祝你长命百岁,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早生贵子,还有那什么,我得好好想想……哎哟,你踢我干吗?”   上官戒慈走到林跃跟前:“林中校,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没齿难忘。”   “媳妇儿,你这就过了,那是我兄弟,他帮我们不是应当应份的吗?就说在南天门那会儿,我跟你说,要不是他在上边儿,我早跟你们娘儿俩过江了。”   上官戒慈转回头:“你闭嘴。”   迷龙不言语了。   赶巧蛇屁股往饭棚走,望他的背影说道:“活该!”   打发迷龙和上官戒慈离开收容站,龙文章带着狗肉出去了,孟烦了走到林跃身边坐下,倚着门框说道:“你是不一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林跃看着院里聚在铁锅周围的人说道:“你说呢?”   “您说我就不明白了?别人从北到南打了快二十年仗,也没混出多大名堂,您一小小中尉,半年多升到中校督导,还混一免死金牌,您是真厉害。”   孟烦了看着凸出围廊的瓦片说道:“一口纯正的英国腔,还能在日本人那里以假乱真,修车、急救、侦查、打炮,好像什么都懂点,现在不到一年成师督导了,我时常在想,您不会是天上的神仙,看我们这些人命贱,特意下凡来帮我们的吧?”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跟我说说呗,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气死虞啸卿   林跃说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国人,尤其是军人,以为大豪情,大气概,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生信条,把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放在嘴边。一如虞啸卿那般,他认为战死沙场是为军人归宿,于是认为手下将士也该如此。多少颗头颅,堆出一场胜利,多少腔鲜血,染红一片山河,他不会在意这些,事后一壶酒,一声谢谢,一句你们都是好样的,便是男儿的价值,军人的使命。虞啸卿身上,映出的是那些古代战将之铁血豪迈。”   “可是在美国人和英国人眼里,虞啸卿推崇的那些东西,是固执的,是保守的,是野蛮的。胜利固然重要,但是相对于集体的个体同样重要,他们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宁要死尸铺垫而成的胜利,也不要保存实力的失败。对于英国人和美国人,你在战争中帮他们赢得一场胜利,他们认为你是朋友,但是如果你救了落入敌手的俘虏,尤其是平民,你不仅仅会成为他们的朋友,还会被视为英雄。”   孟烦了说道:“所以你早在缅甸的时候,就想好要怎么做了?”   “记者、传教士、医生、工程师、外交官,他们都是在各自国家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比较普通士兵,能够在国内发出更有力量的声音,而报社总是乐于把战争中发生的感人一幕用文字与照片呈现到民众面前的。”   林跃看了他一眼说道:“在欧美国家,亲民是正确的,对于把国民救出来的外国友人,理应表示感谢。当这些感谢信落在本国那些大人物的手上时,他们会怎么做?还记得阿译在得知英军和我们结盟时的亢奋一面吗?在欧美国家,每个人都可以是英雄,但是在我们这里,上面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英雄。”   孟烦了想起他在缅北战场与英国上校勾兑的事情。   “内部无法动摇的东西,就从外部打破,我一直以为唐基很狡猾,但是跟你比起来,他的目光实在狭隘。”   孟烦了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欧美文化了解的这么深?”   他懂英文,他父亲是清末留洋学生,可是他的家教一直偏于传统,他很好奇,同为国人,比他还小两岁的林中校为什么对国内和国际形势了解的这么透彻。   林跃说道:“我小时候一直随父母在国外生活。”   “切。”孟烦了发出一声讥诮笑声:“你跟我们那便宜团长一样,嘴巴里就没一句实话。”   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说道:“我怎么觉着,这件事没结束,还会有下文呢。”   林跃微笑说道:“有什么下文?”   孟烦了不说话了,他不知道有什么下文,但是对于这个笑容很熟悉。   ……   三天后,唐基信守承诺,将林跃由西岸带回来的300多人还给川军团,一并的还有武器装备及川军团那面裹尸布做成的军旗。   虞啸卿前脚才走,孟烦了后脚就在那骂开了,骂的很难听,老北平损人不带脏字的词一股脑全扣俩人脑袋上。   是,他们是把人还给川军团了,可是给的武器装备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枪托和枪机分家的中正步枪、老掉牙的汉阳造、没有准星的三八步枪,两挺轻机枪还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英国货,唯一的重机枪完全锈死了,拉到黑市都卖不掉,这一堆垃圾里看着最顺眼的就剩那几杆红缨枪了。   400多打过大阵仗的老兵就用这玩意儿,叫谁说虞啸卿都是在打发叫花子。   电视剧里虞啸卿给只有12个老兵再加一群小毛孩儿的川军团留了2000半开,到这里没了,就地下一堆破铜烂铁,龙文章不断抓着头发,林跃觉得他要是力气够大,没准儿撒泡尿的光景就成秃子了。   这货围着地上那堆破烂转了半天,径直往郝兽医那儿走,很快给林跃一把拽住。   不用问,不用说,他知道净干些狗屁倒灶勾当的龙少校打的什么鬼主意。   昨天说好的,郝兽医包里的2万块钱是给那些战死南天门的弟兄的抚恤金,虞啸卿忘了他们,原属部队的长官忘了他们,他不能忘。   吩咐众人先把地上的东西抬回去,林跃把孟烦了等人的勋章收上来,带着大脚走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物资转移工作终于完成。   大家坐在院子里等饭吃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卡车引擎的咆哮声,龙文章快步跑到外面一瞧,师部辎重营的人正往下搬运东西。   七九步枪,李恩菲尔德步枪,三八大盖一百支,一挺日本人的歪把子,一挺加拿大产的捷克式,还有马克沁重机枪和三门国产迫击炮,另外米面粮油肉罐头及弹药若干箱。   林跃安排人把东西抬进院里,顺手丢给龙文章一个铁盒子,那货打开一瞧,里面装着2000大洋。   孟烦了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也是众人感到疑惑的地方。   林跃晃了晃手里的布袋,里面是几人前些天在军部领受的勋章。   “啊,不给啊,当然不给。”   “哭穷啊,他说主力团也穷啊。”   “我说原来咱们师这么穷啊,那好,我去找钧座,让他看看这些勋章值多少钱,找个喜欢收藏的卖了,搞不好能得不少钱,正好拿去黑市买武器弹药。”   “他什么反应呀?他就让军需官再去后面看看,然后……然后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众人无语。   整个虞师怕是只有眼前这位爷敢威胁虞啸卿,那位师座大人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督导嘛。   更为要命的是,他不仅拿着尚方宝剑,还挂着免死金牌,而且是个刺头,到钧座那里打小报告这种事,完全做得出来。   孟烦了见这事画上句号,过来找他索要勋章。   林跃没有给他:“不是说要去钧座那里卖勋章的吗?”   孟烦了说道:“虞啸卿不是把东西给您了吗?”   “我没说他给我我就不去了呀。”   “……”   孟烦了很无语:“爷,您真是一爷,我要是虞啸卿,干脆找块白绫往脖子上套,诶,再这么一勒,免得一天天给你气的死去活来。”   “上次在军部参观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鸟枪换炮   林跃心说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我想气虞啸卿啊?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好不好,没事去江对岸阴几个鬼子巡逻兵,打打猎,调戏调戏军需官们的小老婆,多好啊。   关键是那狗屁系统净弄些杂碎任务。   上次在南天门响应炮灰团士兵内心怨气,要他给虞啸卿一个难堪也就算了,后面在审讯龙文章的时候已然顺利完成,谁知道完事进入第二阶段,任务目标是让虞啸卿抓狂,反正这次任务的首要目标是在保存炮灰团主要人物的前提下攻克南天门,活捉竹内连山,就目前情况来看,加强自身武力和怼虞啸卿并不冲突,他自然乐得捎带手恶心一下师座大人。   ……   龙文章统计了一下南天门一役阵亡的有名有姓的士兵,到城里把钱寄往他们的老家,至于昨天林跃带回来的2000大洋与财政部专门补贴给受勋者的4000半开,三分之一给了迷龙去做黑市启动资金,三分之一拿去购置紧缺的生活与战斗物资,另外三分之一当做奖励发给了幸存下来的士兵和伤员。   林跃找个借口离开禅达,坐车去了军部,龙文章嫌手下人少,开始挖虞啸卿的墙角,曾经被分散到主力团各营的老兵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不到一周时间,川军团的人从不到400人发展到500多人,接近两个营。   迷龙听从龙文章的吩咐,连哄带骗加吓唬,把那些不能用,不好用的家伙事儿通过黑市渠道卖了个七七八八,赚的钱总算是补上了窟窿,勉强做到六成士兵人手一把枪,不过型号很杂,英军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日军的三八大盖,本土汉阳造、七九步枪,苏军的水连珠,奥地利老物曼利夏。   老兵大多配备保有量多的武器,毕竟弹药有保障。有些新兵发到手一把进口步枪,射击精度和威力都比国产步枪高,然而子弹只给几发,枪的状况还不好,打着打着就卡壳,孟烦了喊他们都是撑场面的龟孙儿,炮灰里的炮灰。   不管怎么说,炮灰们总算有了士兵的样子,而迷龙成了龙文章眼睛里的香饽饽。他不像林跃,没资格去跟钧座哭穷,更没胆子去怼虞啸卿,他就会……也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去贿赂军需官,从主力团吃剩的或者不要的东西里抠点能用的补贴家用。   于是他除了“死啦死啦”又多了个“补袜子的主儿”的外号。   有人不懂由来去问,孟瘸子说有一天看到死啦死啦拿着针线在哪儿缝缝补补,走过去一瞧,原来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双丝袜,其中一只脚后跟那块儿有一硬币大小的窟窿,团座大人哟……可心疼坏了,在郝兽医包里翻出一卷颜色差不多的针线,诶,就这么一整,完事拿去送给军需官的小老婆,人还挺喜欢,吹了几口枕边风就给炮灰团弄来几十双新鞋。   ……   迷龙跟龙文章勾兑一番,拉了孟烦了等人的壮丁,一群人往他家搬家具的时候,虞啸卿正在师部大发雷霆。   “这是钧座发来的电报,看看,看看……他可真行,吃了这边吃上边,那天在师部没闹够,又跑去军部要物资,还说不给的话就把委员长发给他的勋章拿去黑市卖给土匪,有他这么无赖的吗?”   唐基和赵启德面无表情地站在沙盘前面。   当初那小子来师部要物资就是这么说的,唐基为了不给钧座添堵,让运输营把仓库里主力二团替换下来的武器运到川军团驻地,结果呢,这货嘴上说谢谢,扭头就跑钧座那里卖惨,完了一纸电报过来,质问他们把上面拨下来的物资都弄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川军团的份。   “堂堂虞师督导,跑去军部撒泼耍混,还有那个龙文章,天天整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丢人啊……我都替他们丢人。”虞啸卿气的拍自己的脸:“他们就不能把心思用在打仗上吗?啊!不能吗?”   他质问唐基和赵启德。   然而俩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不说话。倒是何书光、张立宪几人一脸愤慨,恨不能将林跃和龙文章扒皮抽筋,敲骨吸髓。   其实除了为虞啸卿愤怒与怨恨外,还有源于自身的嫉妒,那个家伙去年还在巴结讨好他们,今年就成了让师座大人十分头疼又无可奈何的军中对头了,这让他们的心理很不平衡。   “师座莫急,莫急,急坏了身子,谁来替你主持军务啊。”唐基笑着说道:“林督导这么做,也不完全是坏事,钧座给了他们物资,总不能一直在收容站里呆下去吧?炮灰团也是团,关键时刻还是能拿出来用一用滴。”   “用?有什么用?”虞啸卿指着外面说道:“他们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哎,师座,你太急了。”唐基说道:“像林督导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一直在虞师呆着,虞师的庙很小,容不下大佛啊……”   虞啸卿的嘴蠕动一阵,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唐基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宽心,别给自己压力。   韩信、李牧、蒙恬、岳鹏举、袁崇焕,这些人物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但是结果如何?   ……   在军部住了几天后,林跃回禅达了,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两辆吉普车和一辆卡车。   克虏伯很开心,因为他们有炮了。   一门德国产PAK37战防炮,一门M1897式75毫米野炮——那天他跟孟烦了吹逼时说的好东西就是这玩意儿。   炮灰儿们把两门炮摆在收容站门口,还给他们搭了一组遮阳棚,除去吃饭,克虏伯每天的任务就是把炮弹从箱子里拿出来擦干净再放回去,第二天再擦一遍,第三天亦然。   除去战防炮那样的重武器,林跃还从军部讨来120支七九步枪,20支斯登冲锋枪,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勃朗宁重机枪,60迫、82迫十门,手榴弹、手雷、地雷、榴弹、子弹、帐篷、铲子锄头雨衣被服若干,另外那辆没后备轮胎的吉普车也归了炮灰团。   龙文章很兴奋,扶林跃下车,亲自在前方开道,搬凳子倒水,就差没跪下来喊爷爷了。   他说现在川军团终于有了一个团该有的样子,然而可惜的是空有武器装备却没有露脸的机会。   林跃说别急,很快会让他如愿以偿。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雀在后   川军团有了枪炮,龙文章的胆子也肥了起来,居然跑去师部找虞啸卿,要求配合主力团巩固江防。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结果不如人意,虞啸卿叫人把他赶了出来。   林跃知道他想干什么,龙团长从缅甸回来的路上拉出整整一个团的人马,结果在南天门送了一半,要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剩下的一半也得报销了账。   龙文章这一个多月时间就没睡过好觉,谎言也好,真心话也罢,他曾对那些人讲带他们回家,结果怎样?那些人长眠的地方成了日军阵地,而他们去接收装备时,在祭旗坡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坦克把阵亡同袍推下怒江,连块葬身之地都没有。   这狠狠地刺激了孟烦了和迷龙等人,龙文章从那时起晚上睡觉总做噩梦,多次满头大汗醒来,弄得阿译和郝兽医觉都睡不好,林跃曾就这事问他,龙文章说梦到死人了,他们说太冷,太黑,看不到光,还说回家的路太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虞啸卿焦虑,厉兵秣马誓要收复南天门——甩开炮灰团,用他的精锐部队磕碎竹内连山的脑袋来为自己正名。   而龙文章,同样焦虑,他为只能蜷缩在禅达的收容站里,吃着粮饷空虚度日焦虑,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川军团就废了。   这货开始满禅达转悠,找那些熟悉怒江和南天门周边山区地形的老人打听消息,而林跃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作为师督导也不去师部过问虞啸卿的军务,每天晚上出去,白天回来补觉,闲来无事跟孟烦了斗斗嘴,去迷龙的家里住两天。   秋末的一天,炮灰儿们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锣声,然后是林督导喊他们起床训练的声音。   孟烦了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蒙蒙天光,一边打着呵欠。郝兽医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迷龙披着衣服在那儿骂街,而豆饼一不小心翻下床,跌了个狗吃屎,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些天他们也没闲着,龙文章不时拉人出去操练,但从来没有这么早过。   不爽归不爽,心烦归心烦,短暂的骚动过后,炮灰儿们打着呵欠出现在收容站外面的街道上,排了长长一串。   很多人疑惑不解,林跃让他们带了枪和子弹,还命令康丫驾驶吉普车拉着战防炮跟在后面,一副要实战的样子。   龙文章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演习,拉上所有班底去演习。   孟瘸子说这不叫演习,这叫败家,炮灰儿们需要上战场吗?不需要……有虞家军在前面顶着就够了,他们搁屁股后面混日子多好,干嘛要浪费弹药呀。   直到龙文章在后面踹了他一脚,这货才闭上嘴巴,不再发牢骚。   数百人跑步离开禅达城,在距离东岸防线不到2公里的地方操练。   没人把这场操练当回事,因为去过江防的人都知道鬼子正夜以继日地在南天门修筑工事,而虞啸卿的主力团把东岸防线搞得铜墙铁壁一般,再加天险相助,鬼子要想强攻,那简直就是上门送人头。   他们只当林督导看大家每天混日子,心血来潮想要敲打一番,然而随着一声炮响,一切都变了。   轰!   轰~   轰~   硝烟在江防升腾,爆炸扬起带着咸腥的泥土,炮声轰鸣,连大地都在颤抖。   日军开炮了。   然后是不甘示弱的师炮兵营,不同口径的炮弹跨越怒江,在对方的滩头与山坡炸裂,怒江上空的风撕扯着扶摇而起的白烟黑云。   炮灰儿们吓了一跳,老兵不等龙文章招呼便趴倒在地,那一百几十号没打过仗的新兵也在短暂愣神后抱着头蜷缩在泥土里,有些人腿都在抖。   他们不是没见过打炮,但是以前龟缩在禅达城内,没有多少感觉,现在不一样,炮弹就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仿佛有热流扑打着脸颊,空气里漂浮着硝烟的味道。   孟烦了趴在地上,看着脸色苍白的阿译:“日常炮击?不对呀,按说日本人打炮,喜欢在我们吃饭和换防的时候来一阵,现在主力团那帮人都已经吃好喝好,精神足着呢,他们干嘛在这时候没事找事呀?”   阿译扶着比他脑袋大了两圈的英制钢盔直摇头。   “王八盖子滴,我们滴运气好着唻。”不辣爬出人群,捡了个小石子丢到龙文章身上。   团座大人猛一回头,呲着牙说道:“湖南佬,你搞什么?”   “我是想问一哈,我们是跑奈,还是趴在这里吃日本人的炮弹?”   “滚滚滚滚滚,老子现在没空搭理你。”龙文章拎着那杆李恩菲尔德步枪猫着腰跑到林跃身边:“妈的,小鬼子打炮了,听这动静情况不妙啊。”   这段时间他没少往横澜山阵地跑,一来观摩学习,二来打探小鬼子的动向,中间也经历过几轮炮击,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激烈,似乎竹内连山把能够着对岸的火炮都用上了。   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鬼子应该在渡江。”   “渡江?”   “对,渡江。”   “一群王八蛋,老祖宗那点兵不厌诈的学问给他们学了个精全,明面上一直在修工事,哄我们安心,背地里计划强渡事宜。这损招从东北到西南,用了一遍又一遍,百试不爽啊。”   “叫我们的人准备战斗。”   “前面可是主力团的阵地。”   “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龙文章话音刚落,就见远方树林里人影攒动,一名又一名士兵钻出来,顾头不顾腚地朝着禅达城的方向溃逃。   不好,日军攻上来了。   龙文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寻找合适的狙击点,以便拖住日军进攻步伐,为后方部队赢得反应时间。   山坡上是林地,适合拼刺刀,如果放日军进入后方平原,不出半日,无险可守的禅达城将落入敌人手中。   “别急。”龙文章刚要有所行动,林跃抓住了他的手。   “再不急老窝都被人掀了。”   林跃指着那些溃兵说道:“你在其中看到伤员了吗?”   龙文章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溃兵里面既没人中弹倒地,也没人流血哀嚎,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身上没伤,脸上没灰,意味着未历战火。   “临阵脱逃?”   林跃冲他点了点头。   “亏我在南天门上夸他厉兵秣马,到头来养了一群酒囊饭袋,日本人还没杀过来他们就吓尿了。” ###第一百七十章 林保姆   龙文章说道:“你是虞师督导啊,究竟在等什么?把他们堵回去,跟日本人干啊!”   林跃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一个能逼虞啸卿就范的机会。”   虞啸卿回到云南后有什么过人表现?无非是巩固了江防,现在日本人还没攻上横澜山阵地,主力团的人未战先溃,这要传到军部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龙文章知道林跃在想什么。   “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虞啸卿虽然不堪,但在抗日这件事上总好过唐基那样的人。”   “我为什么跟他过不去?我是怕他的刚愎自用毁了川军团。”   龙文章皱了皱鼻子,撅了撅嘴,没有说什么。认真地想一想,他跟虞啸卿在跟日本人打仗这件事上立场一致,只不过他不像师座大人那样头铁,他想带兵打仗,可又想手下弟兄好好活着,而战争肯定会死人的,所以他很矛盾,很焦虑,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失眠。   林跃嘛,说起来更像个当保姆的主儿。   别看他在缅北战场和南天门一副主战派的样子,但是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抢功劳,而抢功劳的目的是寻求独立,让那位铁血战将不能拿他们这些人当炮灰送上战场。   “该我们上场了,叫他们进入主力团工事。”   林跃的话打断龙文章的思考,抬头一瞧,主力团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   “弟兄们,拿出逆流而上的勇气,虞啸卿的草包团跑了,川军团还在,让那位大老爷看看,我们这群炮灰,比他的精锐强一万倍。”   龙文章举起驳壳枪,对着天空连开数枪。   嘭~   嘭~   嘭~   他冲在最前面,然后是抱着机枪的迷龙、不辣、蛇屁股、李乌拉、要麻……   电视剧里的川军团,南天门上死了一千口,满打满算就跑出十二个,剩下的都是新兵蛋子,耕地在行,打日本人就是送点心,现在不一样,一个半营快600人,400多打过仗的老兵。   主力团的人还在往外撤,2000多士兵跑了超过七成,很多人一边跑还一边喊虞啸卿死了,一个卷走十个,十个卷走一百个,成排成连地往工事外面逃。   龙文章带着川军团往前死顶,那些腿脚慢的士兵被按了回去。   前方水道上,超过一个大队的日军士兵乘竹筏相继渡江,然而由于水流湍急,过河部队还没来到滩涂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龙文章指挥手下士兵分散开,以重机枪和轻机枪为中心构建火力点,尽可能地阻止过江日军在滩涂汇合。   与此同时,林跃进了前线指挥所。   虞慎卿和他的手下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就当前防线仅余的一个营兵力,还是他跟副团长及两位营长拿着冲锋枪把人逼回去的。   林跃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支支吾吾没一个人答得出来,虞慎卿甚至问他虞啸卿在哪里,是不是被日军的炮弹炸死了,气得他一人一脚,踹得几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别看他年纪小,只有二十几岁,但是职务高啊——虞师督导,尤其在这个时候,枪毙他们都不为过。   “让那些没走的人不要乱,围绕碉堡构建火力网,把滩涂上的日军赶回去,记得跟他们说,别慌,虞啸卿没有死,现在城内弹压溃军,传播谣言的人已经就地正法,虞师督导林跃正带领先头部队进驻前线。”   如果放在平时,作为虞啸卿的嫡系人马,他们不会拿林跃的命令当回事,现在不一样,江防被他们搞得外紧内松,日军一冲人就跑了个七七八八,说他们指挥不当那都是轻的,对于林跃接掌指挥权这件事,自然不敢说什么,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作战部队传达他的指示。   “接师炮兵营。”目送虞慎卿离开,林跃吩咐参谋联系师炮兵营,随后离开指挥所,在全视之眼的帮助下标记日军隐藏的火炮,以及滩头登陆部队的位置,完事伴着屋顶簌簌而落的泥沙回到指挥所,拿起电话。   “我是虞师督导林跃,命令75毫米野炮组,西南方101,高低32,表尺024,打半个基数。命令前线步炮,西南24,高低60,表尺043;西南22,高低53,表尺044;各打四分之一基数,命令75毫米山炮组……”   参谋官在后面看懵了。   他听很多人讲过林跃的事,知道给炮兵营下命令的人以前最高职位是副营长,还是个冒牌团长提的,从军部回来后被封了一个有监督权没指挥权的督导,似乎军座也知道他能力有限,带带营团级单位还不错,再进一步就无法胜任了。   可是从当下情况来看,似乎……大家低估了他的实力,就凭这份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已经压过很多团级军官,而且他很清楚现在我军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前线士兵自乱阵脚,一个是江防力量无法与师炮兵营协同作业。   只要解决这两个问题,除非竹内连山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然的话,只是一两个大队很难啃下横澜山防线这块硬骨头。   何况……虞师还有天险可依。   随着川军团的人进驻防线,填补溃兵空缺,江防强度能恢复七八成,林跃的到来也会起到稳定人心的效果,毕竟再年轻他也是督导,虞师高层。   这样一来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而第二个问题……给炮兵营提供前线信息的观察员都跑了,炮手只能进行模糊压制,难以同早有准备的日军炮兵相提并论,极大地削弱了东岸的防御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林督导还有引导炮兵射击的本事。   就刚才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数据,绝不可能是蒙的,肯定做过细致观察。   两个难题,因为他的到来迎刃而解……   搞定指挥所的事情,林跃拿起维克多送给他的那把带光学瞄准镜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往外面走去。   参谋官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叫了一声:“林督导。”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虞啸卿来了叫他去川军团的阵地找我。”   “知……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林督导力挽狂澜   轰~   轰~   轰~   炮弹在滩涂爆炸,泥沙与碎石向外飞溅,江面好像下了一场雨,大大小小的波纹扩散开,又被上游来的浪头扯碎。   噗噗~   哒哒哒哒哒~   啾~啾~   子弹命中石块的噗噗声与入水的啾啾声不绝于耳。   竹筏上的日本人在机枪的扫射下一个一个倒下,后面的人索性趴在死尸后面,偶尔起身打一枪。落在江里的炮弹炸起一道飞白,水珠带着热气泼到日军士兵身上,把他们的军装打湿,把竹筏上的鲜血冲走。   滚滚黑烟由滩涂飘来,顺着江风往下游移动,75毫米野炮和75毫米山炮的炮弹在日军南天门阵地开花,火光乍现,一团团硝烟扶摇而起,整个山面都在颤抖。   一发迫击炮弹落在刚刚由竹筏下来的日军士兵身边,当场炸死三人,炸伤五人,鲜血染红了江水,焦糊肉块落在石块缝隙,往外溢出缕缕青烟,后面的士兵很慌,不知道该往前进还是该撤退,接着便被东岸防线射来的子弹带走,噗通一声掉进江里,被水流带着南下。   被滚滚江水冲散的日军士兵无法聚拢,更无法组织强有力的冲锋,在横澜山阵地前方绵延数里的滩涂各自为战,端着三八大盖反击位于高位阵地的中国士兵。   提着歪把子的机枪兵找不到合适的射击点,弓着身子到处乱窜,偶尔有流弹打在脚边,吓得一个马趴倒地,发现没死后戴正钢盔,又提起机枪继续往位置高的地方转移。   唯一能对战壕里的士兵造成影响的就是掷弹筒、迫击炮,以及来自南天门的步炮、野炮、山炮,虽然很难对他们造成毁灭性打击,但是压制效果还是不容小觑的。   崔勇和李乌拉进了主力团的碉堡,马克沁重机枪和勃朗宁重机枪火力全开,长方形的射击口不断吞吐火舌,弹链一跳一跳的,枪机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嘭嘭嘭~   嘭嘭嘭~   迷龙把捷克式机枪的枪托顶在肩膀,枪口微微下压,手指用力压住扳机,枪身震颤也带动他的身体震颤,连珠而去的子弹将妄想合流的日军割了一茬又一茬,前方滩涂一地死尸。   豆饼拿着弹夹,偶尔擦一下被烟熏出的鼻涕。   郝兽医在工事内穿梭,不时拍拍被爆炸震懵的新兵的脸,说一声乖娃娃不要怕之类的安慰话,顺便把伤在流弹下的伤员拉进猫耳洞。   龙文章一手扶着钢盔,一手拎着那把李恩菲尔德步枪,顺着战壕往下游走,看见一名新兵因为枪机卡壳从沙袋掩体溜回战壕里低头摆弄步枪,他走过去就是一脚,踹的新兵直咧嘴。   “干啥玩意儿!拿着杆汉阳造当传家宝啊,阵地上那么多好枪,捡了用啊。”   新兵说道:“可是……那……那是……”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主力团的孬种一听日本人打过来跑的比驴还快,武器都不要了,你不用,等着他们回来取吗?”   新兵幡然醒悟,赶紧丢掉手上的老古董,捡起战壕拐角放的七九步枪,回到刚才的地方继续战斗。   “所有人听着,看看你们手里的枪,要是身后有替换的好款式,记得打完鬼子带回去,虞啸卿说了,不用给他省钱。”   前方炮声轰鸣,龙文章梗着脖子在战壕里大喊,一发炮弹落在身后,溅起的泥土盖了他一脸,然后是一阵呸呸呸往外吐口水的声音。   炮灰儿里的新兵反应过来,急忙丢掉手里的汉阳造去拣主力团士兵溃逃时嫌碍事丢弃的好枪,而老兵们不用招呼就已经在拣顺手的使。   孟烦了一枪干死某个慌不择路钻到枪口下的日本兵,看了一眼滩涂上被炮弹炸得人仰马翻的日军,又打量一眼南天门阵地,感觉日军的炮击力度明显弱了不少。   “嘿,炮兵营那群孙子炸的越来越准了。”   阿译在旁边说道:“快看,那些日军要跑。”   右前方的竹筏前面叠了五具尸体,一名中尉躲在后面召集部下过来,准备离开东岸,当他第三次冒头下令时,一发子弹紧贴尸体射入,哆的一声把钢盔钻了个孔。   中尉歪倒在地,眉心流下一缕鲜血。   孟烦了往上游阵地看了一眼:“你没觉得整件事太巧了吗?”   阿译说道:“什么意思?”   “刚巧那位爷心血来潮要把我们拉出来溜溜,刚巧日军大举来犯,刚巧虞啸卿的主力团一哄而散,然后就给了我们这不到两个营的兵力把日军一个大队拍死在沙滩上的功劳。”孟烦了说道:“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够巧的啦。”   “阿译长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没去缅甸那会儿,林座每天晚上不睡觉,跑去游怒江的事情?”   阿译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完事才醒悟过来孟烦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林跃每天晚上不睡觉,是去对岸了?”   “那您还能找一个合理的猜想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西岸可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不要命了?”   孟烦了一脸不屑地转过头去:“您好好想想,自打我们到了缅甸,他干过要命的事吗?哪回不是看的人心惊肉跳,给他捏了一把汗啊。”   “那倒也是。”阿译说道:“林跃真豪杰也。”   孟烦了说道:“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夸他的。”   阿译说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嘛?”   “算了,算了,你这榆木脑袋,要我说唐基在你身上使劲儿纯属白费。”   “这怎么又跟唐副师座扯到一块儿去了?”   孟烦了没有理他,倚着掩体面朝蓝天大声喊道:“下饺子咯,皮薄馅大的小日本饺子。”   ……   日军小觑了怒江的威力,等他们从西岸划到东岸,激浪已经把队形冲的七零八落,面对有炮灰团加入的江防,没等虞啸卿带着特务营到场,一个大队千余人,过江时死了三成,在滩涂上死了三成,往回撤的时候又死了三成,刨开那些躲在犄角旮旯里不敢动的孤魂野鬼,活着回去的不到一成兵力。   龙文章乐得管炮灰儿们叫爷爷的时候,虞啸卿带着张立宪、何书光,还有五花大绑的虞慎卿来到炮灰团所在阵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特务营自取其辱   虞啸卿的脸阴的很沉,身上带着一丝血腥气,那是枪毙逃兵时染上的。   “江防似稳实虚,身为守城之将临阵失惊,以致兵溃如潮,主力团团长虞慎卿,你可知罪?”   虞慎卿弓着身子,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哥……我错了,我错了。”   “我没问你对错,问你知罪与否。”   “我知罪,知罪……”   虞慎卿正要说点什么,虞啸卿抽出了腰里的勃朗宁手枪,指在他的太阳穴上。   张立宪和何书光瞪直了眼,龙文章偏过脸去,看起来有些为难。   林跃笑了:“怎么?师座这是要大义灭亲?”   虞啸卿说道:“军务无儿戏,战场无分亲友。”   “好一个大义凛然的国之干将。”林跃冷笑道:“你把他一枪毙了,是不是就可以推卸责任了?”   说着话,他抽出腰间配枪,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下指在虞啸卿的头上。   虞啸卿的枪指着虞慎卿的头,他的枪指着虞啸卿的头。   张立宪、何书光、李冰等人面色大变,正准备提枪警告林跃,要麻、不辣等人先一步拿枪围住几人。   龙文章挤着眼睛在那摸脸,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虞啸卿没有动,只是斜眼看着林跃。   “虞慎卿把个江防搞得外紧内松,你这个雷厉风行,连坐的时间都没有的师长呢?为什么没有看出虞师的弱点?区区一则谣言就能击溃整条防线,我在这里代钧座问一声,你知不知罪?”   林跃什么职位?虞师督导,虞啸卿指挥失当险些丢了江防,对于这件事,他还真有问罪的资格。   虞啸卿抿着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要他认错,向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认错,这无异于要他的命,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能说自己无罪吗?如果说虞慎卿的罪名是身为主将临阵失惊,那作为主帅的他就是失察。   “龙文章。”林跃瞪了受气小媳妇一样缩在孟烦了身后的龙文章一眼:“你过来,告诉师座大人他的罪名是什么。”   孟烦了、不辣等人让出一条通道。   这位补袜子的主儿眼见逃不过,磨磨蹭蹭走过去,看看林跃,又看看虞啸卿。   “虞师的兵……龙精虎猛,虞师座……更是当今英杰,可是这些人,听到师座力战殉国的谣言,也就溃了。现在师座露脸,军心大定,可是师座不露这个脸呢?想必也就一江春水了,虞师的兵,是纸撘的房子,而禅达……雨水多。”   虞啸卿听着,认真地听着。   林跃踹了龙文章一个跟头:“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郝兽医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我……我可真说了,是他让我说的。”龙文章指着林跃说道。   虞啸卿咬着牙齿说道:“说!”   “虞师的兵,是师座一个人的兵,他们信的是您,不是上级长官。”   便在这时,战壕拐角闪出一个人来。   “师座,师座,你这是干什么尼?”唐基走过去把指着虞慎卿脑袋的勃朗宁手枪夺走:“这阵地不是还没丢吗?杀了他有什么用?”   说完示意余治把虞慎卿带下去,完了笑呵呵地看着林跃和龙文章说道:“我都听说咧,龙团长和林督导来滴太及时了,可谓天降神兵,天降神兵啊。”   林跃看了他一眼,把枪收起来,现场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松。   唐基说道:“我刚才去前面看了,有人说一股日军残兵逃去下游,那个什么……哦,叫祭旗坡的地方,要我说……追究对错这件事能不能放一放,咱先把那些小日本解决了。”   虞啸卿说道:“张立宪。”   “有。”   “你带特务营上。”   “是。”   “不把滩涂上的日本人杀光,别来见我。”   张立宪看了龙文章一眼:“师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谁都看出虞啸卿要在林跃那里挽回面子。   这个以前在他跟前打鸟卖乖的小小中尉,现在已经让他有种需要平视的错觉。   他不信邪,他咽不下这口气。   唐基拍拍龙文章的肩膀,又拍拍林跃的肩膀,走到阿译面前:“林少校,带我去慰劳一下川军团的弟兄好不好?”   “好的呀,好的呀。”阿译赶紧头前引路:“唐副师座,您这边请。”   ……   从中午等到傍晚,灰头土脸的张立宪带着副营长回到前线指挥所。   林跃坐在最里面喝茶,旁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脸苦大仇深的龙文章。   虞啸卿一直站着,站的像一杆旗。   “怎么样?”   张立宪不敢看他:“禀师座,按照您的命令,特务营对祭旗坡下面藏身的日军发动猛攻,现已清空滩涂。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师座,大约八九名日军士兵逃进了祭旗坡那边的丛林。”   “你……该死!”   虞啸卿要的是什么?要的是全歼祭旗坡下日军,不教自己的武勇在林跃面前成为笑话,可是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特务营居然放跑了将近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张立宪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时林跃放下茶杯:“张营长,祭旗坡下有多少日军?”   张立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一个大队?还是一个中队?”   虞啸卿恨声说道:“林督导问你话呢,说!”   “大约一个小队多点,六七十人。”   “那你的特务营有多少人?”   “六百五十人。”   “用一个六百五十人的营去打几十个丧家犬,还给敌人突围了一部分?”   张立宪看着虞啸卿说道:“师座,祭旗坡下面有一个凹角,日军士兵龟缩其中,我军炮兵难以对他们造成伤害,而对岸日军既能为溃兵提供炮火支援,又能隔江射击突击部队。”   林跃没有给虞啸卿说话的机会:“特务营伤亡如何?”   张立宪深吸一口气:“死了一百五十人,伤了六十多个。”   特务营什么装备,一水儿的美式装备,可以说是全师战斗力最强的部队,结果呢?死伤二百多人才把日军小分队占据的滩涂清空,还没全歼来犯日军。   虞啸卿揪住张立宪的衣领,看着他,死死看着他,目光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让特务营收拾残局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找回在林跃面前丢掉的颜面。   结果呢?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事吧,其实不怨张立宪,那个地方我之前……”这时角落里传来龙文章和孟烦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虞啸卿猛地回过头去:“你们两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   林跃冲龙文章说道:“别看我,师座问你话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怼得他怀疑人生   龙文章狠狠瞪了孟烦了一眼,像是怪他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话干什么,虞啸卿都那么尴尬了,搞不好还以为他们在下面说风凉话呢,林督导是钧座面前的红人,可以不鸟虞啸卿,但是他们还得看师座大人的脸色行事。   “师座,我刚才跟他说,如果换成川军团,兴许得死一半人,张少校和特务营的人都是好样的。”   虞啸卿看着他说道:“你不用说好话恭维我,更不用给我面子,今天我在林督导跟前已经很丢人了。”   龙文章一脸为难表情:“天地良心,师座,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跃说道:“真心话说一半也叫真心话,马屁拍完了,也该给师座大人一剂苦药了吧。”   龙文章恨得在心里骂娘,这个林跃,真儿真儿是唯恐天下不乱,让他蒙混过关不好吗?非要把自己和川军团也捆到同虞啸卿作对的战车上。   虞啸卿一声暴喝:“说。”   他不敢跟林跃说重话,因为那个刺头会怼的他怀疑人生,龙文章这个软柿子就好捏多了。   “师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不生气。”   “那我可说了。”   “说!”   “那些日军进退失据,已经乱了章法,如果是我的话,就在祭旗坡那边的树林里布置一挺重机枪,让打过仗的老兵带着没打过仗的新人,等滩涂上的小鬼子一露头就把他们盖回去,这样既起到练兵的效果,又能把敌人困死在滩涂上,对岸的日军炮火还打不着。”   虞啸卿走过去:“你是说堵住他们的去路,慢慢来?”   龙文章说道:“是,慢慢来。”   虞啸卿揪住他的衣领,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住跟前一脸猥琐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迅速歼灭进犯之敌?为了提振士气,为了安禅达百姓的心,也为了在林跃那里挽回自己的颜面,可是龙文章……居然说慢慢来。   林跃走到二人身前。   虞啸卿松了手,只是一脸怒容看着川军团团长。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林跃踹了龙文章一脚:“关键时刻还在打马虎眼,这是你的苦药吗?”   虞啸卿愣住了,心说这还不算苦药?   龙文章快哭了,这小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他。   “说!”虞啸卿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喊出这句话的,侧脸看去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师座,其实……其实那些日本人跑了,对我禅达军民还是有一些好处的。自从竹内连山开始在对岸修筑防御工事,我们就想啊,终于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了,就连枕戈待旦的师座,也松懈下来,直到今天,对岸一声炮响,主力团的弟兄们便懵了,师座殉国的谣言再一传开,虞师也就溃了。如今后方有了敌人,虞师不敢再睡,禅达不敢再睡。”   “你是说……不管他们,放他们进入我军后方?”虞啸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龙文章。   “他们抗磨的很,会像蟑螂一样活下去。”   “你这叫为祸民间,草菅人命。”虞啸卿又一次抓住龙文章的衣领,扬起手就要往下扇。   林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就像当初对待何书光一样,任凭虞啸卿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   “继续说,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龙文章用手护住自己的脸,畏惧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爱安逸。这个毛病,多少年来被人一打一准的死穴。远的不说,卢沟桥,日本人打不动就和谈,和谈三次打三次,我们不信,都哄着自己信,日本人和谈时公然拿着地图在宛平标好炮兵的目标,而我们呢,想要安逸都想到不要命的地步。”   “放开,手放开。”虞啸卿说道:“我不打他。”   林跃看了张立宪、何书光那帮人一眼,放开握住虞啸卿手腕的手。   他说不打龙文章,却反手掏出腰间配枪:“我杀了你这个狗汉奸。”   “好,开枪,打死他,再把放跑日军的罪责推到他的身上。”林跃说道:“推卸责任,嫁祸于人,这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吗?堂堂一师之长,容不得别人说句逆耳之言,尊屈原敬岳飞?呸!忠义正直挂在嘴边,宽仁大度踩在脚底,我都替你丢人,丢人啊……”   趁虞啸卿走神那一刻,林跃化掌为刀切在他的虎口。   啪嗒~   手枪掉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撞击声。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安军心,安民心,安钧座的心,也安你自己的心,龙文章说你想要安逸,错了吗?”   林跃揪住虞啸卿的衣领往后用力一推:“认个错跟要你的命一样,还说最恨高谈阔论不干实事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干了一堆自以为是,实际屁用没有的蠢事,还不如那些事后骂娘的家伙呢,起码他们懂得反思。”   噗的一声。   虞啸卿坐在地上,何书光和李冰赶紧去搀他们的师座,张立宪则一脸羞愤表情。他觉得要不是他放跑了那些日本人,虞啸卿何用在此被林跃羞辱。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林跃把放在桌上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丢给龙文章:“告诉川军团的人撤出主力团阵地,在祭旗坡另筑江防,免得下次日军再打过江,师座的兵又溃了。”   龙文章捧着自己的步枪一脸委屈说道:“你要找师座的麻烦,干嘛一定要扯上我啊,现在川军团真成后娘养的了。”   林跃一瞪眼:“哪儿那么多废话。”   龙文章不言语了,带着孟烦了、不辣等人走出前线指挥所,招呼川军团的人离开主力团阵地,连夜向祭旗坡进军。   何书光与李冰安顿好倍受打击的虞啸卿,从里面出来找吃的时看到川军团士兵架着重机枪、轻机枪、迫击炮、弹药箱等物资撤离阵地,被收拢的溃兵顺势进驻江防,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骂娘声。   “怎么回事?主力团那些逃兵还有脸打架?要我说早些时候就应该多毙几个,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临阵脱逃。”   “好像……不是打架。”   李冰正要过去看看,何书光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夜色下的战壕面露不解。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小子是魔鬼吗?   他用脚挑起一支生锈的汉阳造:“我们主力团有这玩意儿?”   李冰把那杆枪拿在手里瞧了瞧,扭脸看向祭旗坡方向,表情跟被人绿了一样。   这群捡垃圾、补袜子的主儿临走还阴了他们一回,不仅抢了主力团拒敌西岸的功劳,还把手上的破铜烂铁替换成了精锐手里的新式装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主力团参谋把一份清单交到何书光手上。   7号阵地少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备用零件也没有了。   5号碉堡里的马克沁被换成了勃朗宁。   后备工事里存放的60毫米迫击炮少了3门,PAK37战防炮的炮弹也缺了不少,唯二的巴祖卡火箭筒就剩下一具,还有战壕里的手榴弹、步枪弹、机枪弹,被人搬走四五成,溃兵丢掉的七九步枪也变成了汉阳造、三八式,水连珠什么的。   何书光没有把这份清单立即交付虞啸卿,此时此刻,要是师座大人看到上面的内容,很可能被气晕过去。   从中午到晚上,那位林督导义正言辞地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说把虞师座的脸踩在脚底蹂躏都不过分,可是最后呢,离开的时候跟个流氓无赖一样偷走了主力团引以为傲的新式装备,留下一堆贼偷了不要的破烂货。   当时川军团归建,唐基用这些东西打发那群叫花子,没过多久川军团的人就把它们留给了主力团的弟兄。   这特么说出去,丢人啊。   不仅丢人,还窝火呢。   你说那小子是个正人君子吧,他偶尔干几件下三滥的勾当,你说他是鸡鸣狗盗之辈吧,却总能做出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功业,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这小子是魔鬼吗?   ……   精锐们伤脑筋的时候,鸟枪换炮的川军团来到祭旗坡,开始摸黑掘单兵坑。   林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包压缩饼干分给炮灰儿们。   孟烦了挖了一阵把铲子一丢,倚着土堆说道:“说隋唐时有这么一人儿,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号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胯下一匹黄骠马,掌中一对虎头瓦面金装锏,擅使一把虎头造金枪……”   他正说到酣处,夜色里一只脚伸过来,给他踹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钢盔滴溜溜滚出三米远。   “哎哟,你干什么呀?没看小太爷正给大家解闷儿呢嘛。”   “迷龙、不辣、要麻、蛇屁股,满汉,大脚,还有你孟瘸子,跟我走。”   “不是,林子里乌漆麻黑的,咱去干嘛呀?”孟烦了抓起钢盔盖头上,拿着步枪凑到林跃跟前:“爷,您行行好,让我们歇一宿再折腾好不好?今儿虞啸卿都快给您怼的生活不能自理了,抽根烟,消停会儿成吗?”   “没听张立宪说吗,一个小分队的日本兵过了江防。”   “那是他们特务营造的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大半夜的往林子里跑,敌在暗我在明,这不是净往枪口上撞吗?”   林跃揪住他的耳朵,逆时针转了一百二十度。   “哎,哎,哎,你别揪我耳朵呀,我去还不成吗,我去还不成吗?”   林跃松开揪住他耳朵的手,朝后方山坡吹了一声口哨,几个呼吸后一道黑影窜出来,吓了后方士兵一跳。   “狗肉,它怎么来了?”   孟烦了原以为口哨声召来的是八顿,没想到是黑豹。   要麻在后面说道:“你喊撒子嘛,狗肉由不是你滴婆娘。”   孟烦了回头看着他们:“你们有谁记得八顿上次露脸是多会儿的事情了?”   不辣想了想说道:“差不多有半个月咯。”   “屁大点事儿你们一天天咋呼什么。”迷龙抱着它的捷克式走过来,后面跟着豆饼:“我觉着,你看禅达城这么多当兵的,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要是能整顿狗肉,那味儿,跟升天一样。”   孟烦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乐了:“龙爷,感情你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要吃顿狗肉是吧?”   “你个死瘸子,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整死你。”   “别,千万别,我不说话了还不成?”   林跃走到对面山林边缘,不知道拿出什么东西在黑豹嘴巴前晃了晃,那狗在地上转了几圈,迈着小碎步扎进林子里,屁股蛋儿在月光下一晃一晃的,十分妖娆。   在祭旗坡督工的龙文章发现林跃等人的异动,从前面跑过来:“你把黑豹弄这来干什么?”   “找日本兵啊。”   龙文章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我做的对吗?”   “是,你做的很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追杀那几个丧家犬。”   “等我回来后你就知道了。”   “那你带我一个。”   “你去了他们怎么办?”   龙文章看了一眼祭旗坡上把单兵坑往交通壕发展的士兵,很是为难。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落下全视之眼,招呼孟烦了等人跟进。   月光照在江面上,微微晃眼,密林里却是黑漆漆一片,要麻等人进入一段时间后,里面传来零散的枪声,鸟雀扑棱棱地飞上了天。   ……   翌日清晨,主力团所在阵地一个二等兵去树林方便的时候被一名丢了武器的日军士兵用石块砸伤头,抢走了食物配给和水罐。   这件事让虞啸卿大为恼火,因为虞慎卿蹲了班房,现在他坐镇主力团,昨天傍晚龙文章说他们逃不开爱安逸的毛病,今天就闹了这么一出,要是被林跃知道,搞不好又是一通骂。   他藏着,藏在前线指挥所不敢出去,还让何书光等人在靠近祭旗坡的地方放风,一旦看到林跃的身影立刻通知他。   虞啸卿防火防盗防林跃,提心吊胆一整天,结果白费心思,林督导并没有过来看他的笑话。   按理说他应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是内心深处升腾着一种叫做耻辱的情绪。   又过了一天,赵启德着人带来一则消息,说禅达城外有一户人家遭了贼,万幸的是林督导反应迅速,一番枪战后击毙了两名日军士兵,救了那家人的性命,只可惜用于耕种的老牛死了。   第三天夜里,横澜山阵地后面传来一阵枪声,何书光带人过去找到一顶日军士兵的帽子,禅达城也传来城郊居民鸡窝被炸,厨房遭洗劫,老夫妻因为钻入床底得以保命的消息。   张立宪内疚的要死,数次请求虞啸卿治他的罪,都被唐基拦了下来。   越过江防的日军小分队把禅达弄得人人自危,虞师的兵怕死到去方便都带着配枪,禅达城的居民也组建了联防队,日以继夜地在周边巡逻。   而处于怒江下游的祭旗坡阵地上,龙文章正腆着他猥琐气息爆表的脸凑到林跃面前:“你们不是第一天就把逃过江防的鬼子都解决了吗?怎么禅达城外还有鬼子的踪影?另外,孟烦了告诉我,你是故意让我得罪虞啸卿的?我不就跟军需官的小老婆们讲了些关于你的闲话吗,你也没必要这么害我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为什么说龙文章耿直呢   林跃说道:“闲话?那我也找人聊聊你的本钱?三寸钉,快枪手什么的来几句,再整一段带劲的东北二人转,十八摸什么的?”   龙文章一脸谄媚地笑了笑:“他们爱听啊……林跃林督导,英雄了得,人杰也。在缅北战场披荆斩棘,扬我国威,在南天门上一炮炸翻鬼子司令部,大军撤退时独当一面,论武勇,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几天还带着炮灰团重铸江防,力挽狂澜于颓势,现在禅达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到你的名字那就跟老猫见到河鱼一样,两眼放光啊,我这不是……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嘛。”   林跃踹了他一脚,龙文章直接翻下战壕,摔了个倒栽葱,完事用手揉着后脑勺一脸痛苦站起来,拍掉腿上附着的泥土。   不辣抱着枪蹲在战壕拐角:“在那个人面前你咋跟孙子一样嘞?这个样子好吗?”   “王八盖子滴,王八盖子滴。”   龙文章走过去,拿着望远镜砸得不辣抱头乱窜   轰走不辣,他又狠狠瞪了眯着眼睛看他们的东北佬一眼,走到原来的位置,扭脸换了一副讨好表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回该告诉我答案了吧。”   林跃翻了个身,看着身后的龙团长。   “要我说虞啸卿太蠢,而你……还是耿直。”   “他耿直?”林跃一说龙文章耿直,孟烦了不干了:“他耿直什么呀?东拼西凑,坑蒙拐骗,强丐恶化,挖人墙角的事他干得还少吗?这个下流胚子跑缅甸一圈,骗回一个团来,你自己问问他,他配得上那个词吗?”   “去去去,孟瘸子,有你什么事。”龙文章嘿嘿笑着凑过去:“你说虞啸卿蠢,是有那么一点,但是我很耿直吗?”   “虞啸卿要全歼日寇,你主张放几个活口过江防,以警醒禅达军民,为什么不能双管齐下呢?”   “什么意思?”   “就像你说的,安排几个人在林子里堵路也好,用炸药玻璃钢钉放进汽油桶在外面绑几捆手榴弹弄死这群狗日的的也罢,事后就说有日军逃过了江防,夜里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在城郊和阵地后面开两枪,丢几具小鬼子的尸体,如果虞啸卿够狠,还可以弄伤几个自己人,谁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这种事,是个人都会选择宁信有莫信无,完事往钧座那里一报,岂不是功劳一件?”   “呃……”龙文章瞪直了双眼:“禅达城外住户遭劫和横澜山阵地主力团士兵遇袭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林跃说道:“差不多吧。”   孟烦了笑呵呵地看着龙文章:“比起我们林座,龙爷,你确实耿直。”   龙文章说道:“你有主意不早说,非让我去捅虞啸卿的猴儿屁股,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玩吗?”   林跃说道:“不好玩吗?”   “好玩吗?”   “不好玩吗?”   俩人你瞪我我瞪你的时候,郝兽医从后面走过来:“要鹅说,你们两个争来争去没啥意思,林跃,鹅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想滴?”   郝兽医开口问话,他自然不能再打马虎眼。   “过些日子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倚着战壕补觉的董刀也睁开眼睛。   郝兽医问道:“你要去哪哈?”   林跃摇摇头,没有回答。   “你要走多长时间?”   “几个月吧。”   认真地想一想,自从大家聚在一起,还真没长时间分离过,就上次他被赵启德关了12天禁闭,还有董刀在身边陪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几个月见不到他,战壕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风卷着泥土的味道往鼻孔钻,对岸的南天门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鬼子的叫骂。   “不就是离开一阵吗?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龙文章从战壕下来,一脚过去把康丫踹个趔趄:“欺负新兵时的开心愉快呢。”   他又摘下要麻的钢盔,在肩头砸了两下:“四川佬,你婆娘跟人跑了嗦?”   完事又把旁边擦眼抹泪的大脚推倒:“哭啥哭?你家死人了?没出息。”   他又指着豆饼说道:“孬种!”   “龟孙!”   “杂碎!”   “瘪犊子!”   “王八盖子滴,王八盖子滴。”   不辣又遭了一回无妄之灾,干脆一头扎进猫耳洞不出来。   “不就是几个月见不着吗?又不是不回来了,瞧你们一个个,跟丢了魂儿没了根儿似得,我都替你们害臊,保姆没了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厨子请两天假你们就不吃饭了对不对?以后别说我是你们团长,丢不起那人。”   炮灰儿们给龙文章一通骂,一个个话也不敢接。   过去好半天,向以死脑筋著称的阿译长官终于回过神来,把话题拉回正轨:“哎,林跃,你说要离开一段时间,那为什么还要挑衅虞啸卿?我跟你说,这样做川军团有可能被穿小鞋的哦。”   李乌拉死死盯着他的侧脸,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我又没说错什么。”   迷龙也似突然醒悟:“对啊,你都要走了,干哈去招惹那瘪犊子玩意儿,彪啊你。”   “切。”孟烦了看着战壕里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发出轻蔑地笑声。   郝兽医看了他一眼,敲敲旱烟杆:“唔,烦了有话要讲。”   大家朝孟烦了望去。   “别,别,别,我没话要讲,真没……”   迷龙抓了一把土丢过去:“我看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哎,哎,迷爷,咱说话别动手成吗?”孟瘸子拍掉身上的土,把军装抖搂了半天才清理出顺着衣领钻进身体的颗粒。   “说我们这位爷,有吃亏的时候吗?虞啸卿面前打鸟,英国人面前装绅士,陈主任面前质问上峰的上峰,完事还把自己弄班房里蹲了十几天,结果呢?哪次作死不是捞了一堆好处?像他这种人会干损人害己的事?”   龙文章掐着腰说道:“死瘸子,讲重点。”   孟烦了说道:“讲重点啊,讲重点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炸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虞啸卿多爱惜自己的名声啊,江防狙击战时主力团兵溃如山倒,结果是一群捡破烂的给日本鬼子顶了回去,师座大人哟,别提多懊恼了,完事让特务营去清理残兵吧,结果虎头蛇尾,放跑了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他虞啸卿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能怎么着呢?诶,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以后再有攻坚任务,你们川军团靠边站,我们主力团上,只要赢得胜利,人们便会忘记川军团的守城之功,这就是阿译说的小鞋了。”   “过几天林座一走,他就更不会待见我们了。日本人真要打过来,让我们往前顶吧,胜了,他没面子。败了,保不齐就有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说林督导一走,你就推川军团上前线,这什么人啊?混蛋,流氓,龌龊,不要脸。”   “所以说,他跟虞啸卿掐得越狠,我们这帮地老鼠越安全。”   孟烦了讲完了。   讲的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董刀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他适合去当官。”   龙文章眉开眼笑地道:“当老鼠好啊,钻洞里炸不着。”说完把孟烦了拉进战壕里就是一顿踹,踢得北平小太爷捂头夹裆缩成一个球。   “一天天不学好,净琢磨这点破事,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才致家国沦丧,姊妹为奴。”   康丫幸灾乐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孟烦了:“打,打得好,打死这嘴贱滴货。”   蛇屁股撅根小树枝含在嘴里:“虞啸卿还好啦,怕就怕那个唐基。”   要麻说道:“对头,那人老练,得警防着。”   那边郝兽医把林跃拉到一边:“你跟鹅说,你要干啥去?鹅指定不跟他们讲。”   林跃嘿嘿一笑:“我去救你儿子啊。”   “又骗人。”   “我是说真的。”   “你一走几个月,就为找鹅家娃?成天想一出是一出,净琢磨个啥。”老头儿气得倒背着手走了。   ……   炮灰团把祭旗坡当成了家。   单兵坑连成了交通壕,然后是长长的堑壕与掩壕,阵地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猫耳洞,用来躲避对岸的炮火,平常大家都在战壕里窝着,吹牛打屁骂骂主力团的孙子,偶尔聚在一起吃点肉食,说说家乡那边的轶闻传说鬼故事,捉弄一下龙团长从禅达城忽悠来的新兵,总之阵地上的生活说枯燥也枯燥,说有趣也有趣。   康丫爱占小便宜,哪怕是碗里的一片油花,要麻和蛇屁股快把树林里的蛇抓光了,孟烦了身边时不时围着一群人,听他讲从说书先生那里偷师来的神仙故事,而迷龙喜欢骂人,他身边的人除了老婆孩子都是瘪犊子玩意儿,哦,李乌拉还是兔子他爹,这个东北老乡的形象已经在他眼里定型,很难再改。   新兵们挨了骂只能忍气吞声,一些老兵把气撒到对岸日本人身上,于是一场骂战在怒江两岸展开。   林跃和龙文章坐车离开祭旗坡这天,骂战升级了,可是两帮人骂着骂着事情就变了味道。   不辣唱起了花鼓戏,迷龙也演了一段老家的二人转,而阿译用他的公鸭嗓唱了一首音译神曲,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外来的驴子学马叫。   这毫无疑问撩到了日军的G点,他们开始骂虞啸卿,炮灰儿们没有多少想法,主力团那边的人不干了,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两帮人因为骂街走到了一起,都想着压小鬼子一头。   两军战场成了乡村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   现场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两辆吉普车在祭旗坡后方空地停下。   克虏伯眼尖,拽着满汉和泥蛋从战壕上溜下来。   “咱团又有炮了,又有炮了。”   上次是德国PAK37战防炮和M1897式75毫米野炮,这回是两门日制94式速射炮。   孟烦了听到后面的声音跟着退下来。   这时龙文章已经喊人把炮推到前方阵地。   “嘿,哪儿弄的?”   龙文章说道:“师部啊。”   “咱快把主力团搬成叫花子了,那位爷还这么慷慨?”   龙文章指指林跃:“这事你问他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城郊仓库闲了两门日本炮,非拉着我去师部要,磨了一下午嘴皮子,直到搬出钧座大人,虞啸卿才松口,叫人把它们给咱运过来。”   孟烦了看了一眼去搬PAK37战防炮的林跃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   前些日子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过了江防,禅达城为此组建联防队,这件事传到了军部,上面给虞啸卿记了一功,他居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项糊涂功劳,没人知道炮灰们的付出,更没人知道林跃的用心良苦。   想来两人这次去师部,虞啸卿晚上又会失眠了,不是他的功劳他占了,现在正主儿找上门来,他能怎么办?   来硬的?林督导告到钧座那里,“虞啸卿”三个字怕是要沦为笑柄,连他老爹都会给人讲教子无方。   所以只能服软认怂,于是放在城郊仓库的两门日本炮最终出现在炮灰团驻地。   龙文章向克虏伯请教德国PAK37战防炮和日制94式速射炮的不同,俩人说着说着就把炮口瞄准了对岸扭秧歌的一群人,炮弹上了膛。   没人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今天日军和虞师达成了联欢,主力团的人还在上游高唱从军歌,直至那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心照不宣地同时拉动绳子。   轰~   轰~   轰~   炮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群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林跃和龙文章告诉克虏伯和他的小弟把炮拉走,扭头扎进战壕的猫耳洞里。   这时孟烦了等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像受惊的地鼠一样到处乱窜。那些看热闹的人吓得溜进战壕,抱着头窝在角落里。   呜~轰~   呜~呜~轰~轰~   轰~   轰~   70毫米步炮,75毫米山炮,90毫米迫击炮,105毫米榴弹炮。   各种口径的炮弹向泼水一样落在防御工事内外,飞溅的泥沙密如雨下。   龙文章笑的贼贱,横澜山阵地上的何书光与李冰龟缩在猫耳洞里气得问候他死去的家人,孟烦了躲进掩壕后握着望远镜朝外面打量一阵,给他们报了一个数字——至少干掉20人。   一个92步炮阵地,一个迫击炮阵地,还有一群脱得只剩日本裤衩的鬼子秧歌队,全给撂翻了。   龙文章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林跃拉着郝兽医去了后边,把一个布包递过去。   “我明天就走了。”   老头儿打开包裹一瞧,昏花的老眼变得明亮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虞啸卿来了我吐他唾沫   林跃走了,还一并带走了要麻、李乌拉和康丫,这是让老炮灰儿们始料未及的事情,他们很不理解林跃为什么这样做,不过祭旗坡阵地上的生活还在继续,而师里面开始缩减该给他们的物资,以往按照一个团发放的军饷也开始按实际人数发放,团座大人再也不能吃空饷来运转迷龙的黑市了。   军需官开始躲着龙文章走,张立宪和何书光那帮人对川军团的态度也比以前恶劣了很多,有次迷龙跟蛇屁股进城买菜,同特务营的人打了一架,完事关了5天禁闭。   林跃离开的恶果开始显现。   以虞啸卿的为人,或许没有主动命令下属刁难川军团的人,但是这种冷处理却不约而同地发生在虞师身上。   排挤、打压、冷漠、嘲弄、奚落、敌视……接踵而来。   炮灰儿们的日子越过越苦,林跃在的时候一周一顿肉,一天两顿干。   林跃走后,随着时间推移,肉没有了,两顿干先是变成一干一稀,现在成了两顿稀,或许再过几天,他们连稀饭都喝不上,要沦落到吃芭蕉野菜为生的地步。   龙文章偷偷卖了孟烦了的日本军刀,不辣的指南针,林跃从军部弄来转送给郝兽医的瑞士军刀,连收容站那台留声机都送给了军需官的小老婆,可是面对全团几百张嘴依然是杯水车薪。   后来他把主意打到那辆没有备胎的吉普车上,要不是迷龙去黑市进货的时候发现了,搞不好北边的马帮会在现代化进程上迈出可喜一步。   林跃给郝兽医的包裹里有两个布袋,他都好好收着,这事谁也没说。   因为林跃走前告诫过他,第一个布袋里的东西在他走后一月才能生效,即使他不在禅达,也可以让虞啸卿和唐基那群人投鼠忌器,不敢胡来。而第二个布袋,当川军团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能帮他们渡过难关。   郝兽医死死捂着这个秘密,连睡觉都尽量找没人的地方,就怕说梦话走漏消息,给那个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龙团长盯上。   他等着,耐心地等着,直到有一天,龙文章阴着脸回到阵地,告诉众人一个坏消息。   孟烦了当了逃兵,在往外跑的时候被李冰带人抓获,虞啸卿准备杀了他以儆效尤。   那天晚上很多人没有吃饭,因为都知道孟烦了活不成了。   逃兵是耻辱,虞师的耻辱,也是川军团的耻辱。   像虞啸卿那样的人,自然最恨逃兵,而他终于可以一雪前耻,让川军团沦为禅达百姓的笑柄。   第二天,龙文章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被绑在横澜山阵地示众的孟烦了。   很多人挨了团座大人的揍,他一边说一边骂。   混蛋。   王八犊子。   死瘸子。   不要脸的。   孬种。   这都是用来形容孟烦了的。   连阿译也骂了一句我军之耻,结果被龙文章踹了一个马趴。   二百五少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不辣和蛇屁股知道,但是没有说。   郝兽医也知道,龙文章是急的,又气又急,于是把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出头鸟阿译长官身上。   大家都想孟烦了活,但是当逃兵的行径太恶劣,就算是履历战功之人也没得洗,而且主力团特务营的人,包括虞啸卿那帮亲随,等这天已经好久了。   没了林跃的川军团,就是一群后娘养的可怜虫。   龙文章牵着黑豹在林子里遛了一整夜,而郝兽医抽了半宿旱烟。   第二天,大伙又发呆到半夜。   迷龙实在忍不住,叫了不辣偷偷摸摸爬上横澜山去给孟烦了送吃的,结果给人发现了,万幸龙文章去的及时,把两人从主力团的人手里抢了回来。   第三天的时候,一个叫小翠的姑娘闯入军事禁区,看犯人的士兵推倒了她,菜和米饭撒了一地,那是她给孟烦了准备的断头饭。   傍晚的时候,克虏伯没有吃东西,因为端起碗来眼前就会浮现撒在草堆里的米粒,总觉着像是在吃最后一顿。   凌晨的时候,郝兽医给阿译的歌声惊醒,他说想起了死在日本鬼子枪口下的父亲,还说他从军就是为了给家父报仇。   郝兽医拿出了林跃交给他的包裹,拆开第一个布袋,里面是一封信。   老头儿不识字,但是阿译懂啊。   酸曲变成了尖叫,大半个川军团都给他嚎醒了,龙文章还以为日军趁着夜色发动奇袭,带着狗肉从林子里跑出来,中途给石头绊了一脚,跌了个狗吃屎。   孟烦了当逃兵的第四天。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程小龙和邢九鸿吃完早饭后又开始摆布那个瘸子,因为看管犯人的日子实在无聊。   最多再耗一两天,被钉在木梁上没吃没喝的家伙也该见阎王去了,那时他们就可以回师部复命了。   “要……要不是你……干……干……干那事,我……我们哥……哥儿俩现……现在城里不……不知道多……多……”   孟烦了有气无力地道:“多快活是吧?”   程小龙给了他一巴掌:“不……不许抢……抢我……台……台词。”   孟烦了勉强抬起头,脸色微变:“你们怎么又来了?”   “就……就你这不……不要脸的王……王八蛋,怎么会……会有那……那么多朋友?我……我看……你……你们就是……是一丘之……之猫。”   孟烦了笑了,可是只有面部肌肉抽搐,整整三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还有力气说话已经很不错了:“小太爷今天心情好,教你个乖,那字念HE,一丘之貉,不念猫。”   “死……死到临……临头还耍嘴……嘴皮子,我……我就爱念……猫,一丘之……之猫……怎……怎么了?”   程小龙说着话扬手要打,这时猛听后面一声枪响,旁边树杈咔的一声断成两截,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看时就见龙文章带着十几个人把这里包围了,小弟邢九鸿正满头大汗地看着他们。   “造……造反吗你……你们?”   邢九鸿跟着说道:“你们别乱来。”   龙文章懒得理他们,把邢九鸿推个趔趄,走到孟烦了身前:“还没死呢?”   “你都没死,小太爷一人儿上路多寂寞啊。”   “瞧这精神头可以啊。”龙文章一边说,一边掏他的衣服,三翻两翻摸到屁兜,从里面抽出一封信来。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志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看着龙文章拆开信封,抽出家书,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孟烦了哭了。   “你爹妈来了?就在对岸和顺镇?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家伙说你很可能做傻事。”龙文章气得往他的伤腿狠狠踹了一脚,回头冲迷龙、大脚等人喊道:“你们这群蠢货,以后谁再为这种破事开小差,先跟老子打声招呼。”   喊完话他从地上起来,转头看向一边。   邢九鸿怔怔看着他,程小龙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缴了他们的械,捆上。”   迷龙和不辣正憋着一股气呢,听见龙文章发话,走过去夺了他们的枪,三下五除二就给绑了个结实。   邢九鸿很不服气地喊着:“我们是师部的。”   龙文章走到他们面前:“师部的怎么了?今天就算虞啸卿来了,我也敢淬他一脸唾沫星子。”   “说滴好奈。”不辣一边堵邢九鸿的嘴,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迷龙在一边说道:“这家伙整的,把他给牛坏了,还淬虞啸卿一脸唾沫星子,要不是看了林跃留的信,他有这胆子吗?”   郝兽医扯了扯龙文章。   团座大人没理他。   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一声怒喝:“你要淬谁一脸唾沫星子?龙团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又踩雷了   龙文章回头一瞧,虞啸卿带着张立宪、虞慎卿等人走过来,望着他的目光十分阴沉。   被不辣和迷龙堵住嘴的程小龙和邢九鸿不断扭动身体,呜呜地乱喊乱叫。   “师座,您怎么来了?”龙文章硬了不到半分钟又软了。   “我怎么来了?要不是我今日起了个大早,过来看看竹内联队的动向,人是不是已经给你救走了?”   “‘救’之一字谈不上,充其量就是‘放’。”龙文章一脸讨好地道。   虞啸卿寒声说道:“来人,给我把那个逃兵毙了!”   他到底是一师之长,既然说要毙了孟烦了以儆效尤,若是就这么被川军团的人带走,他的威仪往哪里放,以后还怎么统领军队?   他要的是说一不二,要的是铁血虞师,不是川军团那种有私念小九九的渣滓。   “是。”   虞慎卿答应一声,掏出枪朝孟烦了走去,哪里想到经过龙文章身边时给他一脚踹翻在地。   “如果我是林跃,上次日军攻打横澜山的时候就该一枪毙了你。”   虞慎卿的脸色很不好看,上次那场仗打得忒窝囊,说是一辈子的耻辱都不为过,现在连川军团团长这种小媳妇都敢给他脸色看了,心里就跟打翻了醋瓶子一样,又酸又气。   虞啸卿大怒:“龙文章,你是想让我连你也一起毙了吗?”   “师座……”这货转头间像换了一个人,一脸讨好地道:“您先看看这封信啊,看完上面的内容在做决定好不好?”   他说着话小心翼翼地把孟烦了的家书递过去。   张立宪冷着脸接过来,转手交给师座大人。   虞啸卿展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上下打量一阵。   “哼,国法军法家法,难不成为了父母便能置军法与国法不顾?这不是他当逃兵的理由。”虞啸卿说道:“值此存亡之秋,当以国家利益,虞师利益为重。”   迷龙一听这话一下子火了,还好董刀和郝兽医在后面使劲拽着他。   “这王八犊子就不能有点人情味儿吗?”   孟烦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如果他有人情味儿,当初我们在南天门与日军拼命的时候,会理直气壮讲出请我们玉碎成仁这种话吗?”   龙文章快被这个冥顽不灵的虞啸卿气死了,头一回觉得林跃日常掐把他是对的,怎么没把这货掐把死。   “师座,我这里还有一封信。”   龙文章掏了掏裤兜,又拿出一封信来。   “谁的?”   “林跃,林督导写给你的。”   虞啸卿皱了皱眉,他知道林跃离开虞师是钧座要他外出公干,按唐基的话说,这是要升官的节奏,那个小子以后再不能插手虞师的事情了。   说实话,他不想看那封信,因为不爽,嫉恨,还有一丝丝畏惧。   “师座?”   “信里写的什么?”   “……”   “我问你信里写的什么。”   “这是林督导写给师座的信,说出来……不好吧。”   “不好?”虞啸卿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来横澜山阵地撒野?林督导对你们这群渣滓可真是够用心的,念,念出来让大家听听,看看他是怎么为一名逃兵开脱的。”   龙文章心说这是你自取其辱的,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林督导说他这次与第一夫人去美国公干,路上一定找机会为虞师座和您的父亲美言几句,他还说在‘家、国、天下’这三个词里,美国人把家看的很重,他得想办法让第一夫人在美国人面前的形象更具亲和力,于是想问问虞师座,如果有一天日本人抓了你爹妈放在虞师准备攻打的城头上,你是打呢还是不打呢?这个问题关系到抗日大计,他希望虞师座有答案后立刻电联外交部,把答案告诉主管人员,以便远在大洋彼岸的他能够尽早拿出方案。”   “……”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风在林间穿梭,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虞啸卿拿军纪国法压龙文章,那位林督导就拿抗日大计怼虞啸卿。   都知道林督导高升了,可是没人想到他升得这么高,一下子成了第一夫人带去与美国人交涉的幕僚。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虞啸卿敢对川军团的人下黑手,他就敢在第一夫人面前说虞家人的不是,这要是回到国内,在委座面前吹点枕边风什么的,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虞啸卿一个人,整个家族都得失势。   “我怎么这么蠢,我早该想到的……”虞啸卿抿着嘴瞪着眼,戴着白手套的手越攥越紧。   林跃因何得受清天白曰勋章?   因为救了一票外国平民,其中最多的就是美国人和英国人,第一夫人赴美演讲请求援助,带什么人去能增加美国人的好感?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   炮灰儿们毫不掩饰心中的幸灾乐祸,刚才虞啸卿为什么要龙文章当众说出信上内容?还不是想让林跃声名扫地,结果呢?倒霉孩子自己把自己架上蒸炉,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酸爽~简直了。   何书光都麻木了,其实看见龙文章拿出那封信时他就知道事情有变,但是不敢劝啊,虞啸卿一来就给那那句关于唾沫星子的话激怒,谁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结果就是又踩雷了。   “何书光。”   “有!”   “立刻回师部一趟,叫唐副师座致电钧座查证此事。”   “是。”   何书光一溜小跑离开事发地点,乘坐吉普车驶向禅达。   大约二十分钟后,何书光去而复返,一同到来的还有唐基。   “龙团长一向安好啊?”   “谢唐副师座关心,我还不错。”   “辛苦,辛苦了。”唐基拍拍龙文章的肩膀,走到虞啸卿跟前:“师座,何书光回来滴路上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要滴电话我也打了,钧座说是有这么回事,因为不是军务方面滴事,就么跟下面的人说。钧座还说,年轻人尼,行事冲动是可以理解滴,要我们学着原谅,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和改过自新滴机会。”   虞啸卿冷着脸说道:“这话是钧座说的?”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唐基说完看向随他一起下车的医务官:“愣着干吗,还不去给孟上尉检查身体?”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主动请缨   “是。”医务官答应一声,赶紧跑过去给孟烦了做检查,完事过来回报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天不吃不喝身体有些虚弱,回去吃点喝点再睡一觉就能恢复精神。   唐基打发司机开自己的车把孟烦了送回祭旗坡,还说后车厢有两袋米一箱美国牛肉罐头,用来给上尉补充营养。   “孝子,大孝子,真是个好孩子啊,以后再有这种事,来找我说,为什么要当逃兵尼?”龙文章带人走的时候听见唐基在后面嘟囔。   迷龙回头看了唐基一眼:“我怎么觉着这老东西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不辣说道:“这老泥鳅不好对付奈。”   阿译说道:“哪有啦,是你们想多了。”   迷龙瞥了他一眼:“是吗?”   龙文章摘下钢盔,抓了抓微痒的头皮:“虞啸卿吃了几次亏现在学乖了,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知道把唐基搬出来和稀泥了。”   郝兽医背着手走在最后面:“烦啦得救了,鹅现在最想知道林跃在干嘛,你们说,美国人是不是比英国人更难对付?”   龙文章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说,他是不是知道孟烦了会出事,才留下那样一封信的啊?”   董刀说道:“有可能。”   ……   炮灰儿们为孟烦了平安脱险高兴的时候,大洋彼岸一栋依水而建的别墅里,第一夫人一脸怒容看着窗外,仆人和幕僚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很漂亮,极有气质,可是此时此刻,向以雍容高贵著称的她,像个受了委屈的普通女人一样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口一口吸着。   林跃才从外面回来,有人跟他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第一夫人生气并不是因为今天的演讲不顺利,正相反,她在美国这段日子受到了上至总统夫妇,下至普通民众的热烈欢迎,今天之所以眉头紧锁在那边抽闷烟,是因为英国首相到访的问题。   虽说现在两国结成军事同盟,但是高层的关系很微妙,受前任首相张伯伦绥靖政策影响,中方对英方存有怨气,不久前又因为HK和远征军被坑的事闹的不愉快,第一夫人婉拒了大英帝国的邀请,现在来到美国,除了在白宫居住的几天外,其他时间都在纽约这边。   最近一段时间丘吉尔带人来美访问,现在华盛顿公干,为了修复中英关系,结束误解,罗斯福提议他们两人见一面,于中于英于美于世界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可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是丘吉尔不打电话邀请,中方人员觉得这太不尊重,因为第一夫人并无官职在身,按照西方社会礼仪,丘吉尔身为男士应该主动放低身段。   虽然委座那边希望她能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与英国首相见一面,但是以她要强好胜的做派,基本上没戏。   好嘛。   那边在为第一夫人拒绝访英不爽,这边在为丘吉尔无礼生气,作为担负抗击日寇责任的世界大国,居然为历史遗留问题杠上了。   “夫人,如果您同意,不如由我先去拜会一下丘吉尔先生。”   大厅里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林跃会主动请缨去见那个公认的臭脾气首相,据说他以前的政绩相当差劲,要不是因为对德国态度强硬,根本没可能成为大英帝国首相。   顾先生说道:“我同意林中校去见丘吉尔。”   虽然大厅里好几位外交家,以往没少跟欧美人打交道,但是考虑到维克多准将对林跃的评价,以及他在缅甸的作为,丘吉尔应该不会过于为难一个对本国人民有恩的年轻人。   宋先生说道:“我倒是认为走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的路子好一点。”   第一夫人把指间夹的香烟在烟灰缸揉灭。   “你有信心说服丘吉尔让步?”   “差不多一半把握吧,维克多准将与丘吉尔先生在工作上有过交集,在缅甸的时候,我们有聊过关于大英帝国首相的话题。”   她认真地想了想:“好,我明天派人送你到华盛顿。”   ……   翌日下午。   华盛顿,丘吉尔下榻地。   侍者将林跃让进一间客厅,给他奉上一杯咖啡,出去的时候随手关闭房门。   林跃喝了一口咖啡,起身走到窗前,面带微笑望着点缀在嫩绿中的小花,对面枫树的叶子还没有红,喷泉偶尔播出一串晶莹水流,引来几道惊艳的目光。   中华大地战火纷飞,大不列颠群岛孤悬海外。东亚有一半地区插上了太阳旗,而欧洲已经臣服于纳粹的钢铁洪流下,只有这片土地还很平静,孩子们在户外玩耍,女人们安守家园,星条旗在塔顶随风飘摇,世外桃源一般。   他看了很久,久到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直到一个人站到窗前,跟他并肩远望。   那是一位头顶只剩稀疏白发的老人,脸蛋有几分婴儿肥,上身穿了件黑夹克,里面是白衬衣,领口位置带着有一个有白色斑点的蝴蝶节,人看起来垂垂老矣,不过精神还不错,目光谈不上锐利但很有神采。   “你在看什么?”   林跃偏头看了来人一眼,没有拘泥于礼数:“胜利。”   “胜利?”   “是的,胜利。”   丘吉尔抽出一支雪茄递给他。   林跃摆摆手,婉拒了英相的好意。   丘吉尔也不在意,烤着雪茄放进嘴里,往旁边的沙发上招了招手:“坐吧,林先生。”   林跃走过去坐下。   丘吉尔坐到他的对面,抽了口雪茄说道:“林先生,我代表大英帝国谢谢你在缅北地区的所作所为。”   林跃说道:“您客气了,这是我身为中国军人的职责。”   丘吉尔微笑说道:“昨天收到你要过来的消息,我特意叫人联系了维克多准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甚至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能为大英帝国效力,这场战争搞不好已经结束了。”   林跃笑着摆摆手:“维克多准将过奖了,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空话。”   “哦,是吗?”丘吉尔走到酒柜前面,取下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在里面放入冰块,倒进差不多比例的酒,端着走回沙发前:“我可不这么认为。” ###第一百八十章 解决丘吉尔   “维克多准将说你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预言了太平洋战争的走向。”丘吉尔把酒杯推到林跃面前:“珊瑚海海战,轰炸东京,还有中途岛海战和北非战场的阿拉曼战役,都被你一一言中,这份战略眼光可不是一名上尉能够拥有的。”   “不对,你现在是中校了,你是我见过的晋升速度最快的军官。”   林跃举杯示意,喝了一口酒。   “这不是美国本土威士忌吧,这个口感……苏格兰的尊尼获加。”   丘吉尔放下酒杯:“林先生对威士忌也有研究?”   “去年在维克多准将驻守的机场喝过一些,我记得它的味道,浓郁顺滑不失甘醇,听说它在大英帝国是皇室用酒。”林跃说完看了丘吉尔一眼:“也是首相先生最喜欢的牌子,清晨来一杯,精神一上午。”   “哈哈,看来林先生对我的了解很深啊。”   “当然了,我最佩服的就是像您这种不畏艰难,勇于迎难而上的人,在大英帝国政坛一片绥靖的声浪中,只有您一直主张对纳粹强硬,还曾为此遭受许多非议。”   丘吉尔又喝了一口酒:“林先生今天过来这里,不是就为了谈我的爱好和过去的事情吧?”   “丘吉尔先生,我这次专程来拜会您,是希望您能屈尊前往纽约与第一夫人会面,以加强和巩固中英人民的友谊和团结。”   丘吉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跃说道:“我知道您和第一夫人之间存在许多误解,其实这都是因为两国文化和社会背景不同造成的。张伯伦首相当政时主张的绥靖政策,伤害了我国的利益,从而造成很多人对大英帝国不满,因为东亚地区的社会背景,多数人无法理解您与张伯伦首相在立场与主张上的微妙差异,再加上您一贯的强硬作风,使得第一夫人对您有很多误解,以及因误解而生的不满情绪。”   丘吉尔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   林跃继续说道:“当初马其诺防线失守,纳粹的钢铁洪流长驱直入,英法联军士兵节节败退,贵国政府中绥靖派步步进逼,您拿起电话与大洋彼岸的罗斯福总统进行了一番长谈,当您怀着复杂的心情求助美国政府,希望一奶同胞的兄弟国家能够支援一些驱逐舰被拒绝,甚至连付钱购买的P-40战斗机也要自己想办法从加拿大运回大不列颠群岛时,不知道您那时是什么心情,愤怒?怨恨?失望?”   “当前线溃退的英法联军逃亡至敦刻尔克,又没有足够军舰撤离他们时,您致电尼克尔森准将和加莱的第三十步兵旅全体将士,命令他们与纳粹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敦刻尔克的英法联军赢得一线生机时,当您知道为您发电报的小姑娘的哥哥因为您的命令再也无法回家时,丘吉尔先生,您会不会沮丧,失落,痛恨自己?”   “后来,轴心国的版图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美国政府态度有所松动,直至日军偷袭珍珠港,他们这才下定决心参战。不知道您坐在马桶上一边抽雪茄一边喝威士忌时,会不会骂一句‘这群愚蠢的乡巴佬终于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会不会想如果没有大英帝国顶住德军的进攻?面对德日意的联合舰队,美国拿什么跟轴心国抗衡?”   “回到中英两国的问题。张伯伦首相实施绥靖政策,对于日军进犯我国的行为态度暧昧,我们希望得到来自贵国的声援和支持时,换来的却是旁观,冷漠,乃至纵容,如果您是一个中国人,会不会愤怒,怨恨,失望?”   “当中华大地沦陷近半,日本帝国主义对东南亚地区展露獠牙,大英帝国的利益受到威胁时,中英两国宣布结盟,我远征军走出国门,赴缅抗日,可是结果怎么样?贵国军队未与日军接触便言放弃,而我远征军成为掩护英军主力撤退的主要力量,多少国人客死异乡,连给他们收尸祭奠的机会都没有,丘吉尔先生,如果您是中华之领袖,会不会为这个局面自责,难过,沮丧失落?”   “日本人攻占东北的时候不以为意,等到日军的枪指在脑门才幡然醒悟,追悔往昔。面对英国政府的反复,如果您是中华之领袖,会不会骂一句‘这群傲慢自大的家伙,总算是脑筋开窍了?’会不会想如果中华陷落,又或者同泰国一样甘当日军走狗,以东亚之物力劳力为日军补充给养,缅甸、印度、澳洲势必迅速沦为日军占领区,那时大英帝国拿什么去跟几乎征服欧洲大陆的德意部队打消耗战?”   林跃看着丘吉尔说道:“您经历过的困难,我们都经历过,您承受过的压力,我们都承受过,您有过的情绪,我们都有过,所以您应该是最理解我们的那个人。”   丘吉尔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又去酒柜前面倒了半杯,拿着杯子说道:“思路清晰,逻辑条理,不错,很不错,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演说家。”   林跃摇摇头:“我来这里见您,不是当说客的,是请您帮忙的。”   “当英王对您缺乏信任,前线士兵节节败退,内阁成员里的绥靖派步步进逼,要求您接受墨索里尼的斡旋,与纳粹和谈时,在这个紧要关头您去了哪里?您去了伦敦地铁站。您和矿工交谈,和垒砖工交谈,和纺织工交谈,问他们最近过的好不好,问他们关于这场战争的想法,问他们有没有赢得这场战争的信心,问他们当敌人出现在街道上,大家会怎么做。您认真倾听他们的答复,并从他们的答复里重拾信心。您是一位热爱并尊重人民的首相,而他们回报您的,是敦刻尔克大撤退的壮举,是永不服输的骑士精神。”   “而现在,遥远的东亚,也有这么一群值得尊敬和信赖的人民,他们和英国人民一起奋斗在反法西斯的最前线。我真心希望您能屈尊到纽约一趟,不是为第一夫人或者某个当权者,而是为了中华大地上那群善良而又可敬的他们。”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娘养的   丘吉尔端起茶几上的酒杯放到林跃手里,用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   “林先生,他们说我是个口吃的老顽固,我的妻子讲我是个任性的小男孩儿,但无论是老顽固还是小男孩儿,都被你富有诚意的谈话打动了,请你回去转告第一夫人,我会在结束与罗斯福总统的会谈后,专程到纽约市她居住的庄园拜会。”   林跃举起酒杯示意,喝了一口酒。   “谢谢您,首相先生。”   丘吉尔招呼他坐下:“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您请说。”   “为什么林先生对我的事情有十分深刻的了解,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林跃心说,是,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是关于你和二战的那些事,我可是听过不少。   “其实很简单,因为维克多准将一直很仰慕您,立志成为像您一样的人,我曾跟他促膝长谈,知道您是一位胸襟开阔的绅士,所以才会大着胆子过来华盛顿见您。”   丘吉尔说道:“不,我应该感谢你。年轻人,你让我看到了中国人的高尚。”   他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你知道吗,在白宫的这段时间,我不止一次听那些打扫卫生的人说第一夫人挂在嘴边的平等包容是虚伪的平等包容,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尊重除政府要员以外的工作人员。”   林跃摇摇头:“关于这样的事,我希望您能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和宽容。”   “林先生,今天真的很高兴见到你。”丘吉尔举起酒杯:“干杯。”   “干杯。”   ……   数日后,丘吉尔结束与罗斯福的会谈,同哈利法克斯一起前往纽约拜会第一夫人,这件事在国际上引起不小的轰动,可以说英国首相丘吉尔给足了第一夫人面子,不仅令这次访美的成果更进一步,使得中国人民反抗日军侵略者的义举得到国际社会更广泛的认可和支持,也在国内社会引起轰动,各大报社媒体纷纷刊登、转载相关文章,积极评价第一夫人访美取得的重大胜利,社会各界情绪高涨,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原属禅达富绅的院子里又住进两个人,以及成捆成捆的书,据说那位老头儿为了保护老孟家这些书,几乎花光积蓄,雇人带着它们从北逃到南,又流落到滇边,一个听说军队打了败仗就骂汉奸、卖国贼的主儿,最后为了保住远香书斋,甘心做了日军占领区和顺镇的代理保长,虽然他从没做过危害中国人的勾当。   可即便如此,炮灰团里还是传出一些不中听的流言,比如汉贼保长、国耻、不要脸的读书人什么的。   迷龙本来是不欢迎孟父孟母住进来的,因为老头儿的邪毛病太多,他跟上官戒慈办事都得小心翼翼的,可是没有办法,毕竟房子是林跃的,在这种事上不地道,以后林跃回来了,他哪还有脸见人?   于是这个炮灰团里的牛魔王给人套上一副乾坤圈,蔫了。   龙文章带着突击队渡江潜入日占区救回孟父孟母的第二天,孟烦了跪倒在外院的门洞里,倔老头儿见到儿子带着战友过江救他,没有说谢谢的话也就算了,在日军随时可能扑过来的关键时刻还固执地要求众人把那些书带上,好像在他眼里远香书斋比炮灰儿们的命更珍贵,孟烦了忍无可忍,用枪指在老头儿的胸口,父子两人因此翻脸。   大家冒着被日本人打死的危险潜入对岸把人救过来是为什么?还不是给他孟瘸子一个尽孝的机会?现在俩人闹成这样,总不能让当爹的主动示弱,所以,阿译等人去城里撒欢的时候,他来到迷龙的家里给父亲磕头认错。   孟烦了跪着,跪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上官戒慈端着一碗饭菜出来给他,俩人聊了聊孟老头儿的事,又聊了聊陈小醉的事,这时阿译带着泥蛋儿来到院子里。   “哦,是龙团长……他叫我们过来把林跃房间里那台收音机搬去黑市卖了,换点米面粮油什么的。”   “嘿,嘿,嘿,干嘛呢?”孟烦了拽着阿译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贱的,没想到他比我还贱,人林座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都快给你们搬光了吧?能要点脸吗?”   “烦了,这个你跟我说没用的,是龙文章要这样做的啦。还说是林跃害我们得罪虞啸卿,他房间里的东西摆在那里也是吃土,不如拿去卖掉给弟兄们换口吃的。”   阿译冲泥蛋儿使个眼色,那家伙噔噔噔上了二楼。   孟烦了说道:“我看他就是心理不平衡,人家林座多有本事呀,现在美国不知道多快活呢,喝洋酒抽雪茄吃蛋糕冰淇淋,再看看我们这帮人,穷的都快吃土了。”   上官戒慈说道:“我怎么听迷龙说,前些日子唐基给你们送去一箱牛肉罐头两袋米,这么快就吃完了?”   “哦,是这样的啦。”阿译解释道:“龙团长用那些东西又招来一群新兵。”   “要我说他这是干嘛呀,嫌我们的日子忒好过了是不是,又弄来一百多张嘴抢吃的,新兵有稀饭喝,老兵吃盐水煮芭蕉。”孟烦了叹了口气,看着头顶狭窄的天空说道:“真怀念收容站的时候哦,不说见天儿有肉吃,但谁也没饿着没渴着不是?现在倒好,真成一群叫花子了。”   上官戒慈瞪了他一眼。   “行了,快别抱怨了,把饭菜吃了,完事去看看小醉。”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院里。   “谢谢嫂子。”孟烦了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端起旁边放的饭菜,坐在石凳上往嘴里扒。”   “哎,烦了。”阿译在他身边坐下:“我听说你们在那边遇到游击队了。”   “是。”   说起打仗,阿译是个靠不住的家伙,这是川军团所有人的共识,龙文章带领突击队潜入日占区时,他在怒江这边主持军务,并不清楚对岸发生的事情。   “还真有游击队啊?”   孟烦了听他问了这样一句话,把饭菜往旁边一放。   “有一个情况我觉得很不理解。”   “什么情况?”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林督导的后手   “我们对游击队的概念是什么?穷,土,缺乏战斗力,对不对?”   阿译点了点头。   “可是瞧人对岸的游击队,人手一把三八大盖,平均十个人一挺歪把子机枪,吃的都是米饭和日本罐头,小日子过的比我们这群正规军都好。我好奇呀,就问他们,你们日子过的不错呀,还有这些武器,都是从小日本手上抢的吧?打了不少胜仗吧?”孟烦了看着阿译说道:“你猜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说:啊,是啊,你们不知道么?日占区有位神出鬼没的蒙面大侠,因为他的存在,日军夜间巡逻队都不敢离开阵地太远,鬼子占领南天门后,他偶尔会带领各镇打游击的民兵和回不去东岸的远征军士兵伏击巡逻日军和运送粮食的车队,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搞得竹内连山焦头烂额。”   “蒙面大侠?没想到敌占区有这样一位英雄呀。”   阿译倍受鼓舞,整个人像焕发了第二春,他总是乐于听到胜利的消息,哪怕是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家伙。   孟烦了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那些人还说,要不是日军被打怕了,我们这些人绝不可能顺利抵达和顺,又有惊无险地离开,可惜那位蒙面大侠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日本人的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他们很担心,不知道那个人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希望上天保佑,那位蒙面大侠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不是,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阿译给他问懵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哇?”   “三更半夜行动,喜欢偷袭外出巡逻的日军小分队,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露面。你就不会动动脑筋比照一下这些特征吗?”   阿译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突然醒悟过来。   “你是说……你是说……他……他……”   “明白了?”   阿译点点头。   孟烦了说道:“咱们搁这边混吃等死,人家可没闲着,还记得我当逃兵给虞啸卿抓了的事情吗?”   “记得,记得。”   “郝兽医手里的那封信呢?看过没有?”   “看过了。”   “当时我就觉得,他对虞啸卿说的话有种借题发挥的味道,好像知道我会有这么一难,哥们儿一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嘿,现在有答案了,保不齐他一早就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在那边给鬼子当保长呢。”   孟烦了拍着大腿说道:“这个林座哟,为我们这帮人可是操碎了心。”   阿译说道:“他……他可真厉害。”   噔噔噔……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泥蛋抱着收音机走下来。   “林团长,东西拿到了。”   阿译说道:“怎么用了好久?”   泥蛋揉搓着后脑勺说道:“我想听听是不是真有人在里面唱歌。”   阿译戴上军帽,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烦了,那我们先走了。”   孟烦了说道:“嘚嘞,您一路走好,小太爷继续在这里跪着。”   “记得天黑前回去哇。”   “忘不了。”   ……   翌日,祭旗坡阵地。   一名老兵捞了捞锅里的油花,盛进自己的食盒,后面的人不干了,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群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龙文章没在,阿译威望不够,连过去拉架的董刀都给揍了两拳,直至迷龙端着捷克式过来,老兵们才恢复冷静。   然而这并不意味事情过去。   龙文章把林跃的收音机卖了,弄来的钱给从主力二团忽悠来的新兵加了餐,可是团里的老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尝到米饭的味道,更不要说荤腥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怀念林跃在禅达的时候。   阿译去找孟烦了求助,发现北平小太爷正躲在距离PAK37战防炮不远的堑壕里,拿着望远镜观察对岸情况。   “烦了,你快去看看呀,那边打起来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把自己洗吧洗吧剁吧剁吧扔锅里煮熟炖烂给他们嚼裹嚼裹吗?都是龙爷惹的祸,你找他去。”   “他……他不在的呀。”   阿译很烦恼,既有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沮丧,也有对现实的无奈,还有对龙文章的不满。   林跃走前川军团差点600人,现在呢?800多张嘴。关键是明明缺衣少食,那个人还一直在挖主力团的墙角,新来的一天两顿稀,老兵呢?盐水煮芭蕉还定量供应,这种情况坚持一周半月还行,长时间这么玩,不出问题才怪。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旁边吃饭的不辣吃完最后一口饭:“王八盖子滴,他是要饿死我们喏。”   对面把烟屁股里残余烟丝碾碎装进布袋的郝兽医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嘿,嘿,嘿,这怎么说的?”   阿译望孟烦了说道:“你在讲什么啦?”   “那人是竹内连山吧?八顿叛变了!”   “给我看看。”阿译接过望远镜,果然看见对岸山头上一个用白手帕擦拭佐官刀的中年人身边围着两条狗,长黄毛的那只跟八顿一模一样。   不辣也往对岸看了一阵,完事蹲坐在地上:“好奈,八顿饿得跑去小东洋那边,狗肉要寂寞咯。”   几人说话的功夫,阵地后面驶入两辆吉普车。   虞啸卿阴着脸从车上下来:“你让我来祭旗坡,就是看你的渣滓打群架的?”   “师座,师座。”龙文章扶着头盔打车尾一路小跑跟上:“还不是因为没吃的吗?”   虞啸卿说道:“我没克扣你们的饷银吧?”   龙文章看了唐基一眼:“现在团里人多了不少,饷银和补给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发的。”   “我本以为你带我来祭旗坡是要展示练兵成果的,没想到是来哭穷的,你可真行呀,龙团长。”   “师座,这怎么说也是虞师的阵地呀。”   “虞师,你还知道自己是虞师的人啊?是,你们挺有种的,把那位林督导的作风学了个九成九,去西岸那么大的事,不声不响就走了,你想过没有,万一敌人顺路摸上来怎么办?”   “师座,你这话说的我……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什么?”虞啸卿揪住他的衣领:“你是想说自己做的对吗?”   “……”   龙文章不敢跟他对视。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唐基穿着雨衣站在战壕里,正在跟阿译低声说着什么。   “林少校,你有什么不敢说滴尼?放心说,大胆说,出了事有我给你扛着。你要知道,身为一名军人,要把国家利益,虞师利益放在第一位。”   阿译看了身后阵地上的新老炮灰儿一眼:“唐副师座,这件事跟林督导真的没有关系,他只是……”   唐基追问道:“只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二个锦囊   “就是那张西岸地图了,他从师部拿来后说很多地方画错了,龙文章问他哪里画错了,他又不肯说。”   “哦,是肿么一回事啊。”唐基点点头:“我说西岸地图怎么少了一份拷贝尼,其实这不算什么,你别紧张,林中校身为虞师督导,本就有权查阅档案室滴地图。”   孟烦了站在不远处,给林译捏了一把汗,这老东西说话做事看起来一团和气,实际比谁都阴险。   另一边,虞啸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龙文章满是为难的脸。   “看看你身后那些渣滓,你以为去了西岸一趟就能让他们为你马首是瞻了?你这不过是拾人牙慧,别说一个团,你就算拉出一个师,只要那个家伙在,他们也不会服你。”   说完打量一眼左右,把脸凑近些:“来我主力团,当一名真正的团长,你再也不用去干那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师座……”龙文章说道:“我真没有这么想,就是……去救人的,更正西岸地图的错误不过是顺手而为。”   “你!”   虞啸卿很生气,他已经很抬举龙文章了,结果呢,眼前的家伙居然给他拒绝了。   这时唐基走过来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虞啸卿一摆雨衣,朝着吉普车走去:“你跟你的渣滓们自生自灭吧。”   唐基看了他一眼,坐上另一辆吉普车走了。   龙文章阴着脸往战壕走去,克虏伯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家伙缀在他屁股后面,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团长,打一炮好不啦?”   “打一炮干什么?”   “打一炮干什么?”   “打两炮啊。”   克虏伯带着五花肉一样的笑脸走了,龙文章把满汉从凳子上踢开,占了他的位置。   他原想拿着改正过的西岸地图到虞啸卿那里邀功,好歹讨点物资,结果呢?好处没要来,反惹一身臊。   “这个虞啸卿,我要是他爸,早就把他塞回娘肚子去了。”   迷龙瞥了他一眼:“我要是虞啸卿他爹,还把他射墙上呢。”   呜~轰!   轰!   轰!   来自对岸的炮弹落在阵地前后,最近一段时间祭旗坡打几炮日本人还几炮,同以前的狂轰滥炸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看到没有,地主家也没余粮了,都成叫花子了。”   这时郝兽医背着手走过来,看了一眼之前打群架破相的老兵,从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什么啊?”   “林跃走前给鹅滴,说能帮大家解决困难。”   龙文章一把抢过去,看了一眼信封:“兽医,有这个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害我跑去求那个二世祖。”   他没等兽医回答,掀开封口抽出一张纸。   那是一张地图,画的不够详细,不过对于在祭旗坡安家快一年的川军团来说,随便找个老兵都能看出上面画的红圈就在阵地南边不远的丛林里。   “锦囊妙计啊。”龙文章麻溜地站起来,招呼满汉和齐过道带上铁镐军铲什么的前往地图标注的地点。   ……   日薄西山的时候。   一群人看着坑里的东西,跟饿了一冬的野狼见着东北小山羊似得。   “啊?”迷龙指着那些装罐头和压缩饼干的铁桶说道:“这不都是我的货吗?”   龙文章说道:“什么你的货?”   迷龙碰碰身边的蛇屁股:“还记得没去缅甸前我仓库里那些货吗?”   蛇屁股说道:“你说被他骗走了。”   “对,对,对,就是那些货,哎哟我滴妈呀,没了半年多现在又回来了。”迷龙乐得直拍手。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啊。”龙文章掐着腰说道:“这是林督导给团里解决困难的,兹道不?”   孟烦了拖着瘸腿跳到坑里,把一个装罐头的铁桶搬上去:“怪不得他让我们来祭旗坡挖洞,感情这里埋着好东西呀,瞧这些食物,省着点用够全团人吃半个多月的。”   “不光吃的,还有汽油呢,听说战车连天天为这东西发愁,正好拿去卖给他们。”龙文章抱着不辣的肩膀低嚎:“不辣哥……有救了,不辣哥。”   孟烦了堵住了郝兽医:“你说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   郝兽医握着旱烟杆在烟袋里搅了搅:“鹅要早拿出来,你们还能坚持到现在?”   孟烦了一下子扑过去,手不断地在他身上乱摸,老头儿急得直后退:“哎呀,你这是干啥子嘛?”   “我看看还有没有。”   “没了,真没了,就两封信。”   孟烦了翻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完事看着北方阵地说道:“你说……他真会回来吗?上回我们去禅达,阿译找了县里管事的,据说第一夫人已经回到国内,而我们的林督导……居然还没有消息。”   以前林跃也就跟维克多准将关系不错,现在他跟第一夫人攀上交情,还跟着去了美国,回来后必然身价大涨,就算不转行去搞外交,要弄个师长副师长当,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根本犯不着回来虞师受气。   郝兽医看了他一眼:“这个鹅咋知道尼。”   ……   一个月后。   等了很久的新式装备终于来了,可惜没有川军团的份,祭旗坡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知道是虞啸卿特意恶心他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军需官给特务营、主力团发装备的地方就在祭旗坡后面一点的空地上,这群都快变成野人的家伙一抬头就能看到成排的士兵从林子里走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实话有些刺眼。   祭旗坡后面的树林被清出很大一块,川军团窝在此地的一年多里,龙文章带着他们建起好几座木屋。   孟烦了和迷龙等人说去帮郝兽医清洗绷带,实际上全跑发装备的空地来了。   M1903春田步枪,M1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巴祖卡火箭筒,M1钢盔和崭新的军服军靴。   最好的给了特务营,警卫连,那是虞啸卿自家人。   次一点的给了主力团。   而川军团……别说肉,连汤都喝不上。   孟烦了等人在林子里看热闹,换完装备的何书光看到空地边沿的几张面孔,和张立宪走到离他们近一点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王者归来   何书光身穿整洁军装,脚踩油亮皮靴,头顶M1钢盔,腰挎美式手雷和印有U.S.标志的水壶,不断摆弄着手里的M1卡宾枪。   “张哥,你说这枪,这么小,像个小娘们儿似的,能打死人吗?”   说完他炫耀似的朝天开了一枪,吓得蹲着的大脚和豆饼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立宪说道:“7.62口径,15发半自动步枪,你觉得呢?”   何书光看着炮灰儿们说道:“没用过,不知道。”   “跟你似的,什么东西都喜欢大。”   “啊,大的肯定好用啊。”   “大胸?大腿?大屁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回头把你招的那些禅达女人都给你招到房间去,你可以为所欲为,你也不小喽。”   “啊?”   张立宪一脸坏笑地道:“没见过?”说完锤了何书光一拳。   “不是,哥,我觉得吧,这些禅达的姐姐妹妹们看我的时候,嘿,我就觉得我自己,特别男人,特别MAN。”   蛇屁股蹲在地上看着他们:“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孟烦了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呀,人家特务营、虞家军不是一直这样吗?”   “这样?那样呀?上次是谁差点丢了江防,还给不到一个中队的日本兵干趴下二百多人?”迷龙叼着一根草叶,满脸不屑地道。   “迷爷,您说那事都快成陈年烂谷子了,林座在的时候吧,这俩人怂的跟三孙子似得,哪次看见我们不是绕着道走啊,现如今呢?虞师说到底还是虞家人的,我们这帮玩意儿,要不是身上带着几分功劳,虞啸卿在钧座那里有些顾忌,搞不好早就给整散伙喽。”   听他说起林跃的名字,豆饼悲从中来:“迷龙哥,你不是说那些东西吃完了,林跃哥和要麻哥他们就回来了吗,那些东西吃完都快半个月了,也没见他们回来,你说,他们是不是不回来了?”   迷龙皱着眉头说道:“我有说过这种话吗?我有说过吗?”   董刀看着头顶阴沉沉地天空说道:“是了,他是去当官了。”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崔勇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们看……不是他们,是山坡下面的道上。”   几人望他指的地方看去,在滚滚尘沙中,数辆卡车与两辆吉普车沿着上山的路驶来。   董刀说道:“好嘛,前面一批还没发完,后面又来了。”   克虏伯一眼便看到卡车后面拉得火炮。   “有炮,有炮,是75毫米的吧。”   孟烦了看着看着站了起来,眉头快拧出一朵花来。   不辣也站了起来,还骂了一句脏话:“王八盖子滴。”   而迷龙,看到旁边的人都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是因为他不想仰着头看人,那样脖子会酸。   张立宪和何书光感觉不对劲时,速度最快的卡车停在了空地外面的马路上。   咔。   咔。   驾驶室的门开了,三名士兵从上面跳下来,过去后面打开车厢挡板,露出一箱箱印着英文的物资。   张立宪走过去问了一句:“是师座吩咐你们过来的?”   领头的上尉看了他一眼:“是军座让我们过来的?”   张立宪又问了一句:“这上面……也是给主力团的装备?”   上尉说道:“这上面是给川军团的装备,你是川军团的人吗?赶紧叫你们的人过来搬东西。”   川军团的物资?   越过师部,直接由军部下发?   这……这完全不合规矩嘛。   张立宪和何书光对望一眼,满脑子问号。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鸣笛声,一辆吉普车由路边草地连续超越前方数辆卡车,冲进主力团分发装备的空地。   咚~   咚~   伴随皮靴落地的声音,车上跳下两个人来。   豆饼往前凑了凑,许久未洗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要麻哥。”   这一声“要麻哥”惊醒了老炮灰儿们,不辣和蛇屁股首当其冲,一群人冲下坡地,迎着主力团士兵不解的目光围上去。   数月未见,不辣狠狠地捣了要麻一拳:“我们在这里缺衣少食,你倒是吃胖咯。”   迷龙看着同要麻一起下车的李乌拉。   “瞧你这人模狗样的,学谁不好,学他们。”   他指的是张立宪和何书光,李乌拉现在的形象跟那两人差不多,一身美式装备。M1钢盔,印着U.S标志的水壶,油亮的皮靴……哪有一点炮灰儿的样子。   李乌拉也不恼,只是嘿嘿傻笑,好几个月没见这群人,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崔勇从吉普车后座拿出里面放的M1卡宾枪,从下到上打量一阵,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去了?”   李乌拉看了一眼张立宪说道:“蓝迦训练营,比他们晚一期。”   “看见没得?准尉,你们现在见着老子,要敬礼,喊长官,晓不晓得?”要麻在跟众人炫耀他参加蓝迦训练营的成果。   张立宪看着李乌拉和要麻,心里多有不满,之前虞啸卿选了几个人送去蓝迦训练营,职位最低的都是中尉,可是现在蹦出个士官升准尉的主儿,也不知道那位林中校走了谁的后门。   这时董刀问了一个大家很关心的问题:“康丫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李乌拉说道:“康丫当司机呢。”   众人往后面过来的卡车驾驶室望去。   康丫没去缅甸前就是辎重营管运输的准尉副排长,开车可以说是他的老本行。   嗤~   嗤~   嗤~   一辆又一辆卡车停住。   众人并没有看到康丫的身影。   直到最后面的吉普车停在路边,卡车尾部晃出一个人来。   “康……”   蛇屁股喊了一个“康”字就哑火了,因为随康丫走出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他们朝思暮想的人。   何书光愣住了。   张立宪愣住了。   主力团排队领装备的人纷纷回头,议论声四起。   短暂的冷场过后,一道不合氛围的声音响起。   “哟喂,这不是林座吗?您终于舍得回来了。”   炮灰儿们把李乌拉和要麻丢下,带着过年般的笑容迎上去。   董刀只是呵呵笑,不知道说什么。   不辣过去看了两眼,第一反应不是拥抱,两只手在林跃怀里一通摸,翻出一包没开封的骆驼香烟和半包口香糖,撒腿就往后炮。   “你个不要脸的湖南佬,给我站住。”   不辣在前面跑,蛇屁股在后面追。   而迷龙拿到了林跃揣在裤兜的小铁盒,里面是丘吉尔临行前派人送给他的尊尼获加牌威士忌。   一眨眼的功夫,这群叫花子就把他身上的好东西抢光了。   孟烦了摩挲着林跃领章上的三颗星:“嘿,又升官儿了,做飞机都没您这么快的。”   “林跃哥,你回来了。”大脚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边喊一边抹泪。   他走了多久,川军团就给虞啸卿穿了多久小鞋,现在他回来了,川军团的苦日子也到头了,仿佛走了很多路程终于见到亲人,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哭。   林跃拍拍豆饼和大脚的肩膀:“第一夫人的外交团队上个月就回来了,我是为了等一批新式武器,所以晚回来一个月,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豆饼嘿嘿笑道:“不辛苦,不辛苦。”   孟烦了想砍死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   克虏伯的心思很单纯:“林督导,中午有肉吃了哦?”   何书光认为林跃是故意在主力团分发装备的当口露面,他不敢讽刺林跃,却有胆说迷龙等人的坏话。   “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渣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内心崩溃的精锐们   林跃看看拿着M1卡宾枪的何连长,又看看接收装备的主力团士兵,招呼大脚过来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半大小子连连点头,完事往祭旗坡阵地跑去。   林跃走到最前面的卡车前,那名上尉和旁边的士官站定敬礼。   “林上校,川军团的装备现已带到,请您检阅。”   林跃点点头,示意两人稍息,完事拆开一个长条箱,打里面拿出一把步枪丢给董刀,眼望张立宪说道:“美国产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采用8发漏夹供弹,射速快、火力猛,准确度高,那边的M1903春田式管它叫哥。”   张立宪眼睛都瞪直了。   根据《租借法案》,美国援中物资清单里并没有M1加兰德步枪,别说虞师这种杂牌军,连中央军都搞不掂,他是怎么弄来的?   这时林跃走到第二辆卡车后车厢,拆开长条箱拿出一把M1卡宾枪丢给李乌拉:“那边何连长手里拿的家伙,在蓝迦训练营用过吧?”   李乌拉这个中尉冷笑着看了对面何上尉一眼:“用过。”   “要不是为了等它,我早就回来了。”林跃又拆开一个木箱,拿出一把谁也没见过的冲锋枪丢给要麻:“M3冲锋枪,.45口径,弹容量30发,体积小,比英国人的斯登冲锋枪轻便易操。”   要麻卸下弹匣又插上,冲着天空开了几枪。   主力团一位拿着汤姆逊冲锋枪的少尉往队伍后面藏了藏。   林跃又往后走。   “轻机枪咱不用美国货,还是英国人的布伦式好使,这可不是入缅时英军发的那种,改了,7.92MM口径,跟你们手里的七九步枪用一种子弹,这回不用担心没地方淘子弹去了。”   “崔勇!”   “到。”   “叫你的人过来抬重机枪。”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美国人的M2勃朗宁重机枪,使用12.7X99毫米弹药,日本人的92式跟它比是菜鸡里的战斗机。”   “巴祖卡火箭炮,火焰喷射器,M1-75毫米榴弹炮……主力团有的,川军团有,主力团没有的,川军团也有。”   “还有你们最爱的美国咔叽布军服,美国牛肉罐头,美国咖啡,美国口香糖,美国巧克力,还有美国大兵的欢乐时光,可口可乐喝过没有?老炮灰儿人人有份。”   后面赶来的炮灰儿们沸腾了。   饿了几个月肚子,吃了几个月土,穿了几个月小鞋,他们终于等来了属于川军团的春天。   主力团的人说林跃高升了,不管他们了。   现在呢?   谁还敢说这种话?   张立宪和何书光一声不吭地看着把主力团士兵挤到角落里的炮灰儿们,脸上的傲慢与得意不见了,现如今只剩尴尬和恼怒。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前天夜里支援物资由军部下发到虞师,今天林督导就带着专供川军团的武器装备过来禅达,这是要干什么?   打虞啸卿的脸呗。   “哎,林跃,这东西怎么发啊?”阿译很高兴,因为士兵们再不用吃盐水煮芭蕉,再不用编草鞋,再不用怀念以前的日子。   “叫他们列队,以排为单位来接收装备。”   “好的呀,好的呀。”   龙文章不在,阿译担负起了指挥任务,踩在放武器的箱子上大声说道:“大家不要乱,注意啦,以排为单位过来领取装备。”   主力团开始靠边站,虞慎卿走到半路听说林跃回来了,扭脸回了横澜山前线指挥所,且不提上回日军犯境的事,连虞啸卿都三番两次在林督导面前吃瘪,何况是他,现在过去那边不是自取其辱吗?   老炮灰儿们知道林跃归来,顿时扬眉吐气,看主力团时的目光带着一股气势,原来说风凉话的精锐们全都躲着不敢冒头,害怕给人认出打一顿。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志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保家卫国做先锋……”   现在轮到川军团的士兵唱着军歌阔步走来。   崔勇带人扛走了5挺M2勃朗宁重机枪。   孟烦了拖着瘸腿把一块块巧克力丢进人群,甭管英国人用什么词评价美国人的巧克力,硬也好,涩也罢,对于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盐水煮芭蕉的炮灰儿们来讲,这是一等一的美味。   郝兽医协助阿译分发M1钢盔,军服什么的。   克虏伯带人去卸卡车后面拉的M1-75毫米榴弹炮,总计六门。用他的话讲,没炮的团能叫团吗?有了这些东西川军团才真正成为一支团级武装。   康丫偷偷摸上最后面一辆卡车,抓着两个装着褐色液体的玻璃瓶下来,蛇屁股与不辣追上去给他扑倒,掰胳膊扽腿一阵捣鼓,把两瓶可乐抢走,躲到一边往嘴里猛灌,气得吃了一嘴泥的康丫破口大骂。   很热闹。   比过年还热闹。   直到大脚从远处跑过来,凑到林跃耳边说了一句话,现场风云突变。   随着阿译一声令下,最先过来领装备的炮灰儿们排着队退到一边,祭旗坡那边又走来一队士兵,比较第一批过来领装备的人,他们骨瘦如柴,脚步虚浮,穿着破烂的军装,拿着生锈的老枪,完全就是一副叫花子样,别说正规军,连落草为寇的山贼都比他们精神。   张立宪搞不懂,为什么第一批士兵的装备才发到一半就不发了,直到他看见三辆吉普车由下坡驶来,依次停在道路边缘。   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国字脸,鼻直口方,浓眉大眼,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唐基赔笑在后,左面是虞啸卿,后面是赵启德,再往后则是龙文章,亦步亦趋地做着小尾巴。   “哥,你看,那是……”   何书光一眼便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的肩章,四道杠两颗星。   来人是个中将。   按理说虞啸卿作为师长,最低也该是个少将,但是因为立下不克南天门不授将衔的军令状,才坐上代理师长的位子,后因稳固了江防终于摘掉“代理”两字,成为一师之长,不过军衔没变,一直是上校。   少将是师长,那么中将呢?   来人是谁显而易见。   “是军座,他怎么来禅达了?”   张立宪看着刚到现场的一行人,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那小子玩阴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借题发挥的林上校   俩人刚刚反应过来,林跃已经带着阿译迎上去。   立正敬礼。   “钧座,您来了。”   “林上校,不用多礼,我过来看看江防,顺便到你经常念叨的祭旗坡走走。”   钟斌看着一脸恭谨的林译:“这位就是川军团的副团长吧。”   “军座好。”林译站的笔直,挺胸仰头说道:“川军团正在接收装备,请您检阅。”   “好,好,好。”钟斌朝着前面空地走去。   张立宪和何书光赶紧在一边敬礼,钟斌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咦,怎么有两帮人?”   钟斌看到前方空地景象愣了一下,因为现场物资很分散,接收装备的人马也是泾渭分明。   “钧座……”   虞啸卿刚要说话,林跃直接给他打断:“钧座,那边是主力团的弟兄,您看这边,这边才是川军团的人。”   “林……”   虞啸卿又想说话,这次给唐基拦住了。   钟斌回头看了俩人一眼,走到一名瘦骨嶙峋的二等兵跟前。   “多大了?”   “二……二十。”二等兵什么时候见过将军,头压得很低,不敢看他,声音也像是从嗓子眼儿抠出来的一样。   钟斌翻了翻满是破洞的军装,一脸不忍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二等兵往后退了一步,后方同伴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脱离队伍。   满是窟窿的破衣。   遮不住脚踝的烂裤。   露着脚趾头的草鞋。   锈到随时会卡壳炸膛的老枪。   还有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他回头看着众人:“这是……川军团?”   林跃点点头:“是啊。”   “那个在南天门上与日军激战一昼夜,拒敌于西岸,也是我跟61军那些人经常提起的川军团?我军的英雄团?”   “钧座,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看他们穿的都是什么?”钟斌扯着一名士兵脏兮兮的衣袖说道:“日本人没杀死他们,寄生虫和传染病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他又抓住一名士兵的肩膀晃了晃:“这样的兵能打仗?拼刺刀的时候鬼子兵一个能杀我们十个。”   完事接过一把锈迹斑斑的汉阳造,回头看着虞啸卿说道:“你用这样的枪,给我去对岸杀鬼子,去啊!”   “钧座……我……”   虞啸卿很委屈,要知道当初日军进攻东岸,川军团可是换走了一大批主力团的七九步枪,为什么现在还有这种老古董?   “我什么我!”钟斌扫过主力团士兵:“怪不得林上校总是到我那里哭穷,怪不得他坚持和由英国人与美国人那里讨来的武器装备一起回国,也不愿意陪第一夫人做专机到重庆,虞啸卿,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虞啸卿的脸红得像猴屁股。   他能说什么?   说不是这样的?说是姓林的在演戏?上次日军来袭时主力团溃败,川军团趁机接手横澜山阵地,后来把主力团的武器装备搬了一半到祭旗坡?那不是净找挨骂吗?   “钧座,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唐基一脸愧疚地道:“虞师后勤工作尼,都是我管滴,现在出了这样的纰漏,是卑职失察,惭愧,惭愧啊!”   唐基虽然军衔不高,但是资格老,年龄大,钟斌也不好过于苛责,深吸一口气说道:“唐上校,你……怎么也这么糊涂啊。”   “钧座教训滴对,教训滴对,我改,我改,今后我一定改。”   林跃冷眼旁观,心想虞啸卿的父亲派唐基过来辅佐虞啸卿,可不仅仅是处理琐碎的事情,谋求上升之路,关键时刻还能拿来帮正主儿顶雷,这心思,这算计,老狐狸哦……   林跃骂唐基和虞啸卿的父亲老狐狸,龙文章在后面嘀咕他是小狐狸。   汉阳造哪里来的?   林跃没走前全团600士兵,现在800多,这200多人都是他从主力团辎重营等单位挖来的,要么是被军官穿小鞋的可怜鬼,要么是战力低下的歪瓜裂枣,他们手里能有好枪?   没想到他拿来充数的一帮人,扭脸就给林督导派上大用场,要说无赖流氓下三滥,他真是甘拜下风,对前面那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钧座,去看看川军团的阵地吧。”林跃引着钟斌往祭旗坡走去。   虞啸卿和唐基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一段时间后,林跃等人抵达祭旗坡。   没去接收装备的人靠着战壕立定,接受钟斌的检阅。   往前走的越久,军座大人的脸色越难看。   在军部的时候,林跃请他到禅达一观,原以为是要让他看一看虞师风貌,看一看川军团的精兵马壮,他答应了,然后来到这里。   进入祭旗坡阵地后,他忽然想明白过来,那位哄得第一夫人称赞不绝的林上校要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邀功,是为了卖惨。   其实也谈不上卖。   他是一个聪明人,虞啸卿、唐基二人和林跃之间的矛盾,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   可即便知道那个家伙在把他当枪使,依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钟斌帮一名中士系好鞋带,又给一个上等兵戴正军帽,将自己的手帕给了满脸泥污的少年兵,来到掩壕里面做饭的地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东西,舀了半勺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喝了一点汤,然后吐到旁边的地上。   “这是什么?”   旁边站的一等兵说道:“芭蕉,盐水煮芭蕉。”   “盐水?芭蕉?”   “就是把芭蕉树的树根挖出来,割掉外面的部分,把里面的芯放在盐水里煮。”   “你们每天就吃这个?”   一等兵说道:“有几个月了吧,偶尔能夹点杂粮一起煮。”   这下钟斌总算搞明白为什么川军团的人全都病怏怏的,吃这玩意儿人能好吗?   钟斌回头看去:“虞啸卿啊虞啸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说实话办实事的人,没有想到你跟那些误国误民的混蛋是一路货色。”   虞啸卿低着头不敢讲话。   “来人,拿下!”   钟斌是真的愤怒了。   当初副军长要给虞啸卿一个加强团去缅甸打仗,他不要,说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川军团。   从缅甸回来后又说什么不克南天门不受将衔,让人觉得他是个有魄力办实事的人。   可是现在呢?就因为林跃出身川军团,便在他离开这段时间打压、排挤,把个英雄团搞成一支病夫团。   无气量,无胸襟,妒贤嫉能,好大喜功,说的比唱的好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简直是军界之耻。   他带来的警卫员上前拿人,这时唐基躬身说道:“钧座,是卑职的错,啸卿他把心思都放在军务上,并不知道祭旗坡的情况啊。”   钟斌冷哼一声:“把唐基一并拿下。”   阿译愣住了,龙文章也一脸懵逼,没想到钟斌魄力这么大。   便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苦肉计   林跃忽然站出来:“钧座,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斌看了他一眼:“林上校请讲。”   “虞啸卿和唐基主导江防事宜超过一年,当此用人之际,换掉他们怕是会动摇军心啊。”   钟斌沉吟片刻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此言一出,包括龙文章、阿译、虞啸卿、唐基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钟斌要林跃主持虞师事务?   换句话说,要提拔他做师长?   “钧座,虞啸卿为人是蠢了点,不过在带兵这件事上,还是要强过许多人的,有他坐镇主力团能发挥出100%的战斗力,要是换成我来,怕是只有不到一半的战斗力,军心这种东西,要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如果给我一年时间,我有信心把虞师练得精兵马壮,长剑所指,便是王师所向。但是……我们还有一年的练兵时间吗?”   听起来他是在为虞啸卿说好话,可是落到正主耳朵里,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什么时候起,收容站里的小小中尉居然可以对他品头论足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继珊瑚岛战役、中途岛战役、瓜岛战役后,太平洋战场形势逆转,现在第一夫人访美归来,大量外援物资进入国内,钟斌不蠢,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战争走向。就像林跃说的,拿掉虞啸卿和唐基容易,但是要把虞师练得如臂使,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   “暂缓对他们的处罚,视其日后攻打南天门时的表现将功折罪。另外,川军团以后由军部直管,关键时期可配合虞师作战,不过并非从属关系。”   林跃可不想看到虞啸卿和唐基被免职,以虞家人的势力要压下这件事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没有造成重大失利,搞不好对二人的处罚是雪藏一段时间平调到吃紧战区继续做师长,系统给他的支线任务围绕虞啸卿展开,主线任务可选目标之一是唐基,故而挤走二人对他有害无益。   钟斌稍作沉吟:“好,就按你说的办。”完事看向虞啸卿和唐基:“你们两人听到了?”   “听到了。”虞啸卿咬着牙说道。   钟斌说道:“今天的账我先给你们记着,打下南天门后一块儿算。”   “是,是。”唐基陪笑道:“多谢钧座不纠之恩。”   林跃回头望龙文章说道:“龙团长,我还听说川军团的饷银尚有一部分拖欠未发?”   龙文章说道:“是,已经有两个月没发了,而且以前的饷银并未足额发放。”   “没钱你就找人开黑市啊?”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不搞点外快,弟兄们早饿死了。”   龙文章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现在有林跃和钟斌在,说话都硬气不少。   钟斌冲林跃无奈一笑,转头吩咐虞啸卿:“虞老要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怕是要被你气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拖欠川军团的饷银补上。”   “钧座教训的是,钧座教训的是,卑职即刻去办。”   唐基不敢在这里多呆,拉着虞啸卿走了。   请钟斌过来祭旗坡的目的达到,林跃也不带军座大人转了,随便找个借口离开阵地,陪同钟斌前往禅达去见县长。   军长、师长这次都来了,孟烦了和迷龙等人没敢往前凑,林跃带人走后方才拿着新武器穿着新军装返回阵地,从阿译那里打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好嘛,成独立团了,虞啸卿哦,这回真儿真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孟烦了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牛肉罐头。   豆饼问他:“独立团?啥意思?”   “奏是说我们以后归军部管,虞啸卿再也没法来这里充大爷了。”   迷龙说道:“那是不是以后再揍那几个瘪犊子玩意儿,不用蹲班房了?”   孟烦了很无语:“迷爷,咱能不老想着打架吗?”   迷龙拧开从林跃身上摸来的酒壶,深深抿了一口:“林跃不在的时候,那家伙给他们狂的。”   孟烦了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你们说……那位爷是不是早知道川军团会给虞家军欺负,故意整了出苦肉计,好让我们摆脱虞啸卿的钳制?好家伙,自己个儿跑美国攀高枝儿,临了还给虞啸卿挖了个大坑,你说他怎么这么损呢?”   “炮灰团还有人比你更损吗,死瘸子?”这时龙文章拎着一把M1加兰德走过来,一人踹了他们一脚:“在这闲着干什么?搬东西去呀。”   康丫揣着一瓶可口可乐打右边交通壕走过来,没等钻进掩壕享受,龙文章一把抢过玻璃瓶,仔细打量一阵:“嘿,美国的可口可乐,以前在缅甸打仗时见过,就是没喝过。”   “这是我的,你想要自己去拿。”   康丫去夺,给龙文章用枪托杵了个趔趄。   “很好啊,几个月不见,看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干活去!”龙文章把瓶装可乐丢给一名老兵:“甭管川军团归哪儿管,我都是你们团长。”   ……   林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蛇屁股、不辣等人已经睡下,炮灰儿们给他盖的木屋里掌着灯。   郝兽医含着旱烟坐在凳子上,样子像在抽烟,眼睛却已睁不开。   孟烦了偷偷地往里面放了点泥土,带着一脸坏笑走到折叠床坐下。   吱呀。   房门开合的声音惊醒了兽医,抬头一瞧是林跃回来了。   “你回来咧?”   “回来了。”   林跃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桌子上。   郝兽医本能地吸了两口旱烟,嘴唇蠕动几下,眉头微皱,表情有点痛苦。   对面孟瘸子笑到前仰后合,躺在床上喘不过气来。   老头儿没有理他,望林跃说道:“这哈回来还走不走?”   之前从阿译嘴里得知林跃拒绝了虞师师长的位子,团里便有传言说他会去军部任职,川军团现在是独立团了,龙文章和阿译职务不变,但是地位水涨船高,而林跃自然不会原地踏步。   林跃笑着说道:“不走了。”   老头儿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答案开心也不开心,情绪有些复杂。   开心自然是因为林跃留下,不开心也是因为林跃留下,现在随便一个炮灰儿都知道川军团空间有限,根本就容不下他。   他想林跃在这里,又想他有更好的发展,所以很矛盾。   老头儿还想说点什么,孟烦了抢着问了一个问题:“和顺镇的游击队,跟你什么关系?” ###第一百八十八章 麦师傅和全民协助   林跃看了他一眼,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坐下。   “对岸和顺镇有位北平来的保长,姓孟,院子里有一间远香书斋。我听某人提起过,他在北平的老家也有一间远香书斋。有一天我去拜会姓孟的保长,想打听一下日本人的动向,后面说话的时候聊了起来,他说他有个当兵的儿子,姓孟,名烦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那封寄出去的家书,不知道能否收到。”   孟烦了瞪着他:“你大爷的,知道我爹妈在对岸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会怎么做?往怒江一跳,跟只乌龟一样游过去?”   孟烦了说道:“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接他们过来?”   “你爹保长当得好好的,有大房子住有饭吃有书读有花种,干嘛过来这边?跟你一起受罪啊?”   孟烦了语塞。   抛开他在东岸不提,对比一下父母在和顺镇和禅达的生活,确实在那边要好一些。   “那也不能让他给日本人当保长啊。”   林跃说道:“他要真帮日本人干坏事,游击队那些人早就把他绑了,还会等你们过江救人?”   “这么说来,那些人是你一早安排好的?”   “我只是请他们注意你爹妈的情况,条件允许的话就帮一把。”   “您可真行,什么都算到了,连我当逃兵的事情也能未卜先知,小太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跃说道:“你吧,人是混了点,不过孝心还是有的。”   孟烦了瞪了他一眼:“我的爷,您跟那些人混到一块儿,不怕……”   林跃把腿往桌上一放:“只要真心打鬼子,就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嘚嘞。”孟烦了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们这帮人,有几个比你林座聪明?你都不怕,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唔,那鹅也走咧,你睡吧。”郝兽医跟着起身离开。   “等等。”林跃从外套里翻出两个油纸包塞给老头儿:“这是我从县长那里带回来的,你饿的时候热热吃。”   郝兽医翻开看了看,一个油纸包里放着半只烧鸡,一个油纸包里放着炖到稀烂的猪肘子。   “知道咧。”他没有推辞,揣进包里走了。   林跃走到折叠床前躺下,唤出系统菜单。   就在钟斌来到祭旗坡阵地后,【支线任务:令虞啸卿抓狂】顺利完成。   现在任务进行到第三阶段,也是最终阶段——击溃虞啸卿(心理层面)。   是心理层面的击溃,不是武功上的打败。   林跃捏着下巴思考一阵。   虞啸卿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成为岳鹏举那样的英雄豪杰,也就是说必须让他认清自己是个庸才的事实。   看来得吃点苦头了。   ……   自从林跃回来后,主力团的人就再没来过祭旗坡后面的空地,都知道虞啸卿差点给军长撸了,连何书光、张立宪那帮哈巴狗也偃旗息鼓,不敢找炮灰儿们的麻烦。   龙文章手里有了钱,又开始嘚瑟,这回不用给军需官小老婆送丝袜、香皂什么的了,改成给大头兵递烟剥糖,偶尔拿瓶可乐人前嘬两口,问问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美国人的欢乐时光,川军团独有。   是的,他又开始挖虞啸卿的墙角。   以前是勒紧裤腰带装大款,现在是一夜暴富的土财主。   军部给川军团什么待遇?   独立团!   粮食、军饷、武器弹药什么的都是独立团的标准,而川军团总共才多少人,900不到,不客气地讲,前面几个月饿死,林上校回来后撑死。   又到一年秋末。   今年收成不错,禅达百姓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虽然日军飞机还是偶尔过来轰炸,但是间隙拉的一次比一次长,投弹量也越来越少,反观己方军队,来自美国的战斗物资不断运到前线,智商在线的人都知道小鬼子的处境一天不如用一天,基本上没有打过江的可能了。   这一天,林跃起了个早,带着康丫前往军部,中午的时候师部来人要龙文章过去一趟,当孟烦了和迷龙从禅达回来,便看见木屋前面的空地上多了一辆挂着星条旗的军用吉普车,吉普车不远处有一顶帐篷,一个大鼻子蓝眼睛亮着一团胸毛的外国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   还有一个蓄着大胡子的秃头佬坐在折叠椅上,拿只派克笔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全然不顾他的同僚已经满头大汗,而后车厢的东西还有大半未动。   迷龙跑去不辣等人那里打听洋人来历,孟烦了去了龙文章的房间,从他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   第一夫人访美归来后,美方不仅送来了武器装备,还派来一批美军士兵帮助中国军队抗击日寇,这两个人就是林跃为他们挑选的联络官和军械士。   龙文章说他到师部去领人的时候,张立宪、余治那群人看他们的目光很古怪,回到祭旗坡后他才知道原因。   洋人的脾气太臭了,他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俩人不为所动,愣是在前面支起一顶帐篷,一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孟烦了讥笑他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在缅甸打了那么久的仗还没明白过来?人洋大爷过来这边就是为了钱的事,就没想过和一群炮灰儿搞在一起,像笼络洋人这种事,还是等林跃回来再处理比较好。   龙文章不干了,逼着孟烦了去跟洋人勾兑,用他的话讲,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林上校呀,这里不是还有位会英文的主儿吗,肚子里的学问不掏出来晒晒,会发霉的。   俩人你损我我损你的时候,外面打了起来。   迷龙、豆饼、不辣、康丫、泥蛋……一群人围殴军械士阿尔杰柯林斯一人,直到阿译朝天开了一枪,才唬住这群分不清“let's go”和“癞皮狗”的家伙。   孟烦了很无奈,更加羞愧,因为国际友人来到炮灰团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癞皮狗”。   林跃当晚没有回来,不知道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还有钟斌特意留他在军部过夜。   一晚上的时间,阿尔杰科林斯这个性格开朗的家伙便跟炮灰儿们混熟了,孟烦了还给这位从没上过战场,更加不想杀人,只愿嘻嘻哈哈度过二战的军械士起了一个外号,叫什么“全民协助先生”。   阿尔杰柯林斯很喜欢这群才认识的中国朋友,遗憾的是他的上司阿瑟麦克鲁汉不喜欢,因为炮灰儿们对待武器的态度过于轻挑,对自己也不够尊重,他无法忍受这群野人的邋遢、粗鲁与涣散。   炮灰儿们傻了,看着他们把昨天卸下来的东西一件一件装上车,准备离开祭旗坡。   就在阿瑟麦克鲁汉坐在车上阴着脸等候他的士兵时,康丫开着吉普车由横澜山阵地那边来到祭旗坡,停在美国人的吉普车前面。   林跃从车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呆望这边的新老炮灰儿,朝阿瑟麦克鲁汉走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富得流油川军团   阿瑟麦克鲁汉看了林跃的肩章一眼,目光微沉。   “麦克鲁汉先生,我是军部参谋林跃,请到这边一叙。”   林跃说完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瑟麦克鲁汉看看龙文章,又看看林跃的背影,跳下吉普车跟在后面走进北方木屋。   “咖啡还是威士忌?”   阿瑟麦克鲁汉说道:“咖啡。”   林跃用暖壶里的水给他冲了一杯咖啡递过去。   “为什么要离开?”   阿瑟麦克鲁汉说道:“因为他们没有认真对待自己和佩戴的武器,他们不是合格的战士。”   林跃说道:“知道我让龙文章带你来祭旗坡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把你的态度传递给他们。”   “抱歉,我帮不了你。”   林跃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放到阿瑟麦克鲁汉面前。   美国大胡子愣住了。   他认识桌子上的东西——军官级功绩勋章,由美国政府授予在战争中有卓越表现的本国和盟国人员。   一个中国人居然获得了美国政府颁发的勋章,这让他很惊奇,很意外。   “功绩勋章?你是怎么得到的?”   林跃看着他说道:“麦克鲁汉先生,我看过你的履历,还记得缅北地区那场战争吗?”   说起那场战争,阿瑟麦克鲁汉的情绪有些激动:“不,那不叫战争,那是一场屠杀。”   “就是在缅北的丛林里,我救了几位美国人。又在今年年初给了美国海军几点建议,在那之后,罗斯福总统把这枚勋章交到我的手里。”林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说的不是自己帮美国人做了多少事,我想说的是,当年远征军丢下多少尸骨,才换来英军和美军平安撤离,那些人没有勋章没有喝彩没有掌声,他们得到的是无尽的黑暗与异域的冰冷,这公平吗?”   阿瑟麦克鲁汉想起因为掩护他阵亡的远征军士兵,当他乘上飞机离开缅甸时,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为他而死的人叫什么。   “这当然不公平。”   他很痛苦,很伤心,所以看到祭旗坡那群对待战争缺乏认真的士兵时,他选择了逃避,离那些人远一点,就不用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变成白纸上黑色的数字。   “是的,这不公平,但是敌人已经侵入国门,总得有人在前面顶着吧。祭旗坡上那些人绝大部分没有读过书,不像你我这样,愿意、也有能力多想一点,有些士兵为了给家人报仇,有些士兵想要国家完整,有些士兵是饿得没有办法不得不参军,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呢?阿瑟麦克鲁汉先生,你想要什么?”   阿瑟麦克鲁汉不说话了。   林跃说的对,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那些人活,想要他们和命运抗争,然而以当前情况来看,一旦战争打响,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他气馁了,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也不用再为那些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野人心痛。   林跃打开房门,站在温热的阳光里。   “龙文章很矛盾,你同样很矛盾,但是我不矛盾,我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拉扯着川军团活下去。”   阿瑟麦克鲁汉仰起头,看向房梁遮蔽的天空。   “上帝啊,请原谅我。”   林跃看着他笑了笑,踏着门外洒落的阳光往炮灰儿们驻足的地方走去。   说全民协助先生心大也好,开朗也罢,总之他的长官被林上校叫去屋里谈话的时候,这货又跟迷龙等人混上了。   桌子上的捷克式轻机枪给豆饼拿走了,董刀把自己配枪放过去,阿译盯着手表计时,想要看看阿尔杰柯林斯会在多少秒内把它拆成一堆零件。   “M1加兰德?这怎么可能……”   全民协助先生呆呆看着桌子上的半自动步枪。   “全民协助,你不会是没见过这玩意儿吧?美国货,正经八百的美国货!”迷龙指着桌子上的武器说道:“这可是林跃说的,指定错不了。”   “我知道这是来自美国的M1加兰德,我是想问你们怎么会有这款武器,根据《租赁法案》,它不应该出现在中国的。”   全民协助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迷龙说道:“他说得什么玩意,是不是不会拆?”   孟烦了把全民协助的话翻译了一遍。   迷龙指着桌子上的M1加兰德说道:“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中国吗?”   “不,不,不,我是说,它不在援华物资的范围内。”   俩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交流着,而董刀、不辣等人全都一脸懵逼,自从解开“let's go”和“癞皮狗”的误解,全民协助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可是在日常交流上,多数时候还是靠手势和吼。   “崔勇,快,快,快,把你的M2勃朗宁重机枪扛过来,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迷龙话音一落,河南佬真的叫了两个人去前面把一挺M2勃朗宁重机枪抬过来。   “M2,勃朗宁。”迷龙拍拍自己的捷克式轻机枪,又伸出一个巴掌比了比:“火力比它猛,那家伙,杀起人跟割麦子似得,虞啸卿的主力团都没有,我们团……5挺,5挺,你懂不懂?”   全民协助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这玩意儿可不是M1917,M1919能比的,使用12.7MM子弹,每分钟500发,火力贼猛,一般用在战车和飞机上。美军援华物资里确实有一批M2勃朗宁重机枪,但是数量很少,他真没想到能在不到1000人的团级单位看到这种东西,瞧东北佬的意思不是一挺,前面阵地还有。   “我们可是独立团,军部直管的。”迷龙瞄了一眼横澜山阵地:“虞啸卿,他不行。”   这时孟烦了拖着瘸腿凑过去:“全民协助,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些武器的来历?”   “是,你们的武器还有补给,已经比得上美军一线作战人员了。”   孟烦了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同阿瑟麦克鲁汉一起走过来的林跃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他。”   全民协助不仅开朗,还很耿直,果然拿着M1加兰德走过去:“先生,我想知道这款步枪为什么大量出现在川军团。”   阿瑟麦克鲁汉看到他手里的枪愣了一下,要不是军械士提醒,他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 ###第一百九十章 左右逢源林上校   林跃接过全民协助手里的M1加兰德。   “8发漏匣供弹,比英军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准确度高,射速快,火力猛,对比日军的三八式步枪有着代差优势。”   全民协助说道:“这个我很清楚,先生,我是想问川军团的士兵为什么大量装备这款步枪,M1加兰德并不在援华物资清单上。”   林跃说道:“因为它们不是美国政府的援助物资。”   阿瑟麦克鲁汉和全民协助一脸困惑表情。   “这是英相丘吉尔答应我的东西。”   英相丘吉尔给的?   俩人面面相觑。   英国首相丘吉尔访问美国,走的时候确实买了一批武器,春田步枪、M1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什么的,M1加兰德步枪也有一些。   关键是英国人订购的武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们要援助中国,也该是李恩菲尔德步枪才对。   林跃说道:“我个人同丘吉尔先生有些交情。”   同英国首相有私交,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全民协助看了一眼林跃的领章,上校……好年轻的上校。   阿瑟麦克鲁汉的反应相对而言平静一些,毕竟才见识过罗斯福颁发给林跃的功绩勋章,这玩意儿能落到外国人手里,可想而知他对美国政府的帮助有多大。   “M1加兰德步枪是英国的援助物资,那M2勃朗宁重机枪呢?还有这个……”全民协助走到要麻跟前,拍拍他胸口挂的M3冲锋枪:“这可是美国用以取代汤姆逊冲锋枪的新式武器,它拥有更快的射速,更小巧的枪身,易于身材矮小的亚洲人操控。”   林跃说道:“是的,它们来自美国,多亏了麦克阿瑟将军,我才能拿到期待已久的武器装备。”   “OH,上帝啊,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林跃笑着说道:“就是在陪同第一夫人拜会罗斯福总统时提了点关于瓜岛海战的想法,其中一部分与麦克阿瑟先生所见略同,最终帮助美国海军保住了几艘舰艇,同时击沉了日军用以撤离步兵的大部分运输船。”   阿瑟麦克鲁汉说道:“你应该到战斗更激烈的地方去。”   林跃说道:“我走了,留下他们给虞啸卿送上南天门吗?”   阿瑟麦克鲁无言以对。   “谁说在这里就不能有施展拳脚的空间?”林跃冲二人眨眨眼,走到自己的座驾前面,由后车厢取出两瓶可口可乐。   “5美分一瓶的可口可乐。”   全民协助眼睛一亮:“我真是来对地方了。”   ……   阿瑟麦克鲁汉和阿尔杰柯林斯在祭旗坡住了下来。   炮灰儿们叫后者全民协助,因为军械士不会说汉语,于是在后背挂了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助华友人,全民协助”八个字来表达善意。   而古板刻薄,不苟言笑的阿瑟麦克鲁汉的外号是“麦师傅”,他不仅懂中文,还说的相当流利,尤其在挖苦人这件事上表现出色,就连川军团以嘴损出名的北平小太爷都自叹弗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联络官麦师傅和军械士全民协助不光带来了美国的武器装备,还有一些近现代的军事训练法,当然,他们耗费精力最多的一件事,还是教导川军团的士兵如何清理和保养配枪。   为此川军团的残渣和全民协助编了一首特牛掰的军歌。   “爹妈给我一支枪。”   “自打到手没见光。”   “老子拿到一杆枪。”   “每天把它舔光光。”   “胡子不光光,枪膛要光光。”   “头毛想净光,子弹别擦光。”   “let's go!癞皮狗!”   出操要唱,吃饭要唱,晚上睡觉前还要来一遍,川军团的残渣们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善待武器。   而龙文章,在祭旗坡呆了几个昼夜后又开始动歪心思。   这一天,大脚进了他的房间。   五分钟后,睡眼惺忪的林上校把龙文章和孟烦了堵在操场边。   “去干什么呀?”   孟烦了刚要说话,龙文章蒙住了他的嘴:“去禅达。”   “又去找军需官的小老婆?”   “憋得太久了,总得出去放放风吧。”   “还是说你也养了个小老婆?”   龙文章脸一扳:“怎么会,我每月的军饷都还迷龙了,把他媳妇儿和便宜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哪里还有钱去养小老婆?”   林跃很粗鲁地把孟烦了从车上拽下来:“少给我打马虎眼,去西岸上瘾了是不是?以前到和顺镇,今天去摸竹内连山的屁股,挺有种啊你。”   龙文章脸色一变:“好你个死瘸子,背着我给他通风报信。”   孟烦了说道:“嘿,龙爷,咱能不随便往人头上扣屎盆子吗?我什么时候跟他打小报告了。”   “你说,这事就咱俩知道,不是你是谁?”   “我哪儿知道啊。”孟烦了看了林跃一眼:“人林座什么人呀,蒙面侠,战略家,孤单英豪,你动动嘴儿他就知道你今天要拉什么屎,道破你的心思还不是小事一桩?”   “再贫,再贫我撕烂你的臭嘴。”   “行了。”林跃打断二人的争吵,从兜里夹出一张地图丢给过去:“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龙文章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那儿?”他指指对岸。   “不是那儿还能是哪儿?”   对面一双小眼绽放出慑人的光芒:“快快快,孟瘸子,拿望远镜来。”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方阵地跑。   “你自己没手吗?”   “废什么话,没看我拿着地图吗?”   孟烦了在后面骂了一句,从车厢拿出望远镜,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去。   “真是一个好战的家伙。”麦师傅端着一杯咖啡从后面走过来:“如果没有你,我真怕他会成为虞啸卿那样的人。”   林跃摇摇头:“没有我他也不会。”   “是吗?”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何不食肉糜。”   “没有听过。”   “说的是有权力的人不懂平头百姓的疾苦,虞啸卿家世显赫,胸有大志却无大才,龙文章出身卑贱,你眼前这支队伍,是他一个谎言一个谎言骗来的,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很珍惜。”   “不说他了,那你呢,我听那些人讲,你经常一个人去西岸。现在给龙文章那幅地图,是不是也有打南天门的想法?”   “南天门?”林跃笑了:“我才不会和虞啸卿去抢同一块骨头啃,上回不是说了,祭旗坡虽小,可我们是要打大仗的,不玩个大的,怎么对得起千里迢迢运来的武器装备,你说是不是?”   麦师傅皱着眉头说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林跃说完这句话往自己房间走去,留下一脸不爽的麦师傅独立风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挑虞师   “你说什么?日本人吃饭的哨子一响,山上山下能同时吃上热饭?”龙文章坐在副驾驶上,眯眼看着道路两侧飞退的林木。   “这是我亲眼所见。”林跃一脚油门下去,吉普车迅速过弯,后排坐的孟烦了没有抓好扶手,差点给震飞出去。   “竹内连山是学土木工程的,来到南天门后又干上了老本行。”龙文章回头看着孟烦了:“我早跟你讲过,竹内连山挖空了整座南天门。”   车子在颠簸,心脏在跳动,两个人的思绪也随之忽上忽下。   “不是,林座,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师部。”   孟烦了说道:“我们不是独立团吗?去师部干什么?你不是又看上虞啸卿的东西了吧?”   “去师部开作战会议。”   “什么作战会议?”   “攻打南天门的作战会议。”   龙文章和孟烦了一下子懵了,随着来自美国的物资源源不断进入中国,枪支弹药有了,坦克大炮有了,空中支援也有了,虞啸卿终于坐不住,要打南天门了!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林跃把那张图给了龙文章,单以上面标注的防御工事来看,虞师就算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更何况现在又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   山顶的日军和山脚的日军能够同时吃上热饭,说明什么?   那些家伙开凿了地下通道,能够迅速转移人员和武装!   这要真干起来,虞师十有八九会被打光。   孟烦了一脸不解地道:“你既然知道南天门易守难攻,为什么不去找军座叫停虞啸卿的攻击主张?”   林跃说道:“我去找军座压他,你觉得虞啸卿会服气吗?”   龙文章说道:“那你现在去师部做什么?”   孟烦了一下子醒悟过来:“我懂了。”   龙文章转头问他:“你懂什么了?”   “他是要我们去说服虞啸卿?”   “说服?”   “不,是击败!”   龙文章看着林跃,怔怔地看着他。   这小子太狠了。   一直以来,虞啸卿都是拿他当对手,如果孟烦了说的都是真的,他是要自己日常保护的小弟级人物去击溃虞师。   也就是说,他想让虞啸卿知道,虞师已经没有资格再跟他掰手腕。   林跃看了看表盘:“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师部了,你们好好想想站在竹内连山的角度该怎么应付虞师的兵吧,别给我丢脸,你们要是输了,战争一旦打响,虞啸卿败了不打紧,那些士兵就太可惜了。”   孟烦了撇了撇嘴:“我说林座,人虞慎卿、张立宪、何书光、余治、赵启德那些人,可都是忠贞不二的虞家军,你就是再为他们好,对那帮人来讲,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有必要吗?他们愿意送死,就让他们去呗,正好川军团还能收拢一些溃兵,壮大自己,何必要多管闲事?”   林跃还没说话,龙文章先不干了:“死瘸子,再瞎嘚嘚,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国家就是太多你这种自私自利,等着别人打得两败俱伤再去捡功劳的家伙,才会被那弹丸小国骑在头上拉屎。”   “好,好,好,你们都高尚,就我下作。小太爷不说话了成不成。”   孟烦了扭过头去,拿着望远镜打量对岸连绵数里的江防。   机枪阵地,明岗暗哨,堑壕掩壕交通壕,雷区炮台大树堡,纵横交错的地道网和炮火难及的反斜面阵地……   真要一竿子捅过去,得死多少人啊。   ……   林跃三人到达师部的时候,作战会议已经开始。   在场的人不只有虞啸卿、唐基、赵启德,主力一团团长虞慎卿,主力二团团长海正冲,张立宪,何书光等人,还有美国空军军官和英国空军军官。   虞啸卿对林跃的不请自来很是不爽,毕竟这里是虞师师部,而林跃已经不是虞师督导,现在就是个军部的闲职参谋,没有权力插手这里的事情。   “日本人打过江了?”他看着气喘吁吁的龙文章说道。   林跃瞄了虞啸卿一眼,走到房间角落一张椅子前面坐下。   孟烦了不断拿眼睛瞪他,意思是你这是干嘛,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虞啸卿不敢在他面前说难听话?可是跟班儿少校和跟班儿上尉会倒霉的呀。   龙文章看着虞啸卿说道:“是,日本人打过江了。”   孟烦了脸色一变。   虞啸卿问:“击破了谁的阵地?”   答:“击破了您的阵地。”   虞啸卿又问:“现在打到哪儿了?”   答:“打到这儿了,攻下了虞师的会场,站在沙盘前面。我是日本联军的大队长竹内连山,特来歼灭你的虞师。”   静。   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张立宪看看对面不动如山的林跃,又看看一脸坚毅的龙文章。   这是来踢馆啊,他们的胆子可真是大到无法无天了。   孟烦了在后面直扯龙文章的衣襟:“你傻啊,说这种话,闹大了林跃也保不住我们。”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抽出何书光身后背着的腰刀:“好,竹内先生,我来攻打南天门,如果攻下来,砍了你的头。”   他几次三番招揽龙文章,结果呢,这家伙不但没有心怀感激,还在关键时刻过来师部拆他的台,当着众多手下的面,还有美国人在场,如果他退缩了,事情传到军部那些同僚耳中还怎么做人?   孟烦了急得冲林跃呲眉瞪眼,然而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还拿起桌上泡的茶喝了一口。   龙文章目不斜视,看着虞啸卿说道:“好,我来守南天门,守不下砍我的头。不过,我得把南天门阵地改动一下。”   “可以。”   虞啸卿咬着牙带人走到横澜山阵地一边,而龙文章麻利地把虞啸卿根据美军侦察机观测到的工事结构更改成林跃给他的那张地图上的样子。   “竹内联队把整个南天门挖通了,硬胶土、火山石,我们都觉得挖不动,他们也挖不动,可人家决定做鼹鼠,只挖一个小孔,把汽油桶打通,连上埋上,再串贯土中,工程量锐减,那就挖动了。”   “……”   “里面很黑,没有照明,但是有通气孔。”   “……”   “日军能机动到任何一个点。”   龙文章看了椅子上坐的人一眼,这都是从林跃那里听来的,起初他也不信,可是现在的局面是不信也得信。站在全局角度看问题,日军会输,一定会输,可是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虞啸卿把一个师的人都扔在南天门。   川军团已经在那里丢了500具尸体,够多了。   他心很好,然而在场的人里面,虞啸卿、张立宪、何书光、余治、李冰、虞慎卿、海正冲,都用饱含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第一防线……”   “第二防线……”   “第三防线……”   龙文章按照那张地图上的信息和这两天不眠不休的观察所得,改变了沙盘上日军方面几乎七成布置,完了看着孟烦了说道:“孟烦了,你上。”   虞啸卿大怒,瞪了一眼龙文章,又看看林跃。   “让一个草包来,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林跃放下茶杯:“虞师长麾下人才济济,主力团、特务营、警卫连,那么多受过完整训练的军官,难不成还敌不过一个草包上尉?”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何书光!”   “有!”   “你上,十五分钟,给我收拾掉这个草包。”   “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斩你的脚   战局推演开始。   何书光走到众人前边,直面孟烦了。   “我师为此役,可调集的兵力,有虞师一部,一万一千人之全部,军部兵工团之大部……”   “而且,各团营一级都配有美军的联络官,美国盟友的飞机可随时来援,而且,我军已经掌握怒江水文……”   “虞师虽为陆军,但师座为此役……”   “师座……”   “师座……”   一群人都很得意,就连美军上校都在说虞啸卿的好。   而孟烦了面对在座高官很是拘谨,即便身后有龙文章,角落坐着林跃,说话也有些结巴。   “我……我先不打……我不打,打也打不过,我忍着,使劲忍着……”   “师座,您能用美军打法,我们……我们竹内就不能不用日本打法吗……”   何书光:“我师的运送能力,可保主力团在七分钟内渡江……”   “……”   孟烦了:“我开打,以一防的空间,可布设机枪、步枪、重机枪、掷弹筒……”   “……”   何书光:“你一防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火力?二防三防你不要了?”   孟烦了看了林跃一眼:“以我们手里掌握的资料,日军的地下网道十分发达,可以保证山顶、山腰和山脚的人同时吃上热饭。连饭都能够吃上,何况是拆散的武器呢,这点你可以找林上校求证。”   “二防,集中直瞄火力,于这些半永备工事……”   “三防,是远程火炮……”   何书光急了:“我不服,我用刀砍我也可以砍断你们的防线。”   虞啸卿:“下去,你真是我的赵括!”   何书光完了。   “虞慎卿!”   “到!”   “你是第一主力团,实战首攻,你上。”   “是!”   虞慎卿走到沙盘前:“首先……”   “其次……”   “……”   虞慎卿也完了。   然后是张立宪。   他看看林跃,又用讥诮的目光看看龙文章、孟烦了,踱步至横澜山阵地一侧。   “我呼叫美军空中支援,我希望,美军飞机这一次机载的是高爆汽油纵火炸弹。”   孟烦了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您那个第一主力团残部还跟这儿与我军纠结呢。”   张立宪说道:“我知道,但又能怎样?整整一个团的人,用血肉之躯换来的阵地就要化为泡影了……”他也盯着孟烦了说道:“为国捐躯,得其所哉。”   高爆汽油纵火炸弹。   孟烦了能够想象出士兵在火焰中翻滚哀嚎的样子,人的皮肤被烧化,浑身焦糊,油脂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令人作呕的肉臭与硝烟的味道在战场上空纠缠。   “感情,不是您自个儿被活活烤死,当然得其所哉。”   不愧是每天跟在虞啸卿屁股后面的张营长。   他没有看虞啸卿和张立宪,把龙文章推了一个趔趄,走到林跃面前。   “我们来这里干嘛?管他们死活干嘛?他们愿意打南天门就打去吧,关我们屁事!”   他说的很大声,虞师的人脸色很难看。   这话听起来不顺耳,却是事实,川军团是独立团,已经不为虞师所管,而军部那边……钟斌绝不允许把这支英雄团当成炮灰儿送上战场,因为他需要林跃活着,这样才能在第一夫人、委座、美国人和英国人那边要来更多的物资。   这场仗,川军团完全可以在一边儿看着,能捡漏捡漏,不能捡漏就守好自己的阵地,没人会怪他们,也没有敢怪他们。   “是,我是个草包行了吧,我不干了。”   林跃抛给他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咖啡粉:“这是第一夫人见我喜欢喝咖啡,回国前叫顾先生给我的,虽然比不上现煮的咖啡,不过味道还行,麦师傅和全民协助也说不错”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碗:“这里的茶太浓,喝不惯。”   孟烦了这时候不嫌他爱使唤人了,接过小铁盒一瘸一拐地往茶水间走去。   为了让虞啸卿不叫他草包,承认他是人才而战?   他犯不着!   从头到尾,从离开禅达到回来禅达,他想的就是怎么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而不是打一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功成名就载入史册。   “龙团座,别愣着了,上吧。”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比孟烦了高尚,他宁愿做个草包也不愿被师座大人和在场的精锐高看一眼,因为他觉得那没有意义。你不同,你想我们打一个漂亮的胜仗,从本质上讲,你跟那边站的虞师座一样,是一匹狼,不同的是,虞师座是独狼、孤狼,你不一样,你是狼群的头狼。”   “你想尽可能地降低伤亡是吧,那就干他,把虞师干趴下,干到虞师座换一个思路。我话放在这里,败了,他要砍你的脑袋,我不会拦着,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龙文章挤出一个三分谄媚七分忧闷的笑容,走到沙盘前面。   张立宪看着这个依靠坑蒙拐骗和林跃的维护才从管袜子鞋垫的军需中尉升到少校团长的猥琐男人,心里有嫉妒,也有轻蔑。   他实在想不明白,虞啸卿为什么那么赏识他,几次三番要调其来虞师当团长,可是每一次都被拒绝了,这不只是驳虞啸卿的面子,对于虞家军来讲,是耻辱。   龙文章的所作所为,亵渎了他们身为虞家军的自豪感。   现在,他终于等来了雪耻良机。   竹内联队不到4000人,而虞师人丁过万,还有军部工兵团,美式装备与空袭支援,换人头都能换光小鬼子。   龙文章看了一眼插上虞师军旗的第二防线。   “张营长,你还剩多少人?”   “第二主力团死伤过半。”   “那你估算着我们呢?”   “不到两千人吧。”   “为了占据第二防线,你用六七千条人命换去不足五成敌军,很好啊,很有虞师座的风骨。”   张立宪看着他:“过奖。”   龙文章说道:“失去第二防线,我还有第三防线,而你的人从山脚一直打到山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张立宪说道:“你是想说第三防线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吗……不要忘了,我还有特务营。”   经过一年的扩编,如今的特务营比较日军抢滩登陆时兵力膨胀了两倍有余,称呼上是营级单位,可是人数接近一个主力团,战斗力有过之无不及。   孟烦了知道。   龙文章知道。   林跃也知道。   他不在的时候,军部补贴川军团的粮饷和装备,都被虞啸卿拿来养特务营,养虞家军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踢馆师部   张立宪刚要移动特务营的旗帜,虞啸卿制止了他。   “第一主力团全灭,第二主力团死伤逾半,你真是不知节省。”   张立宪说道:“学生不才,对不起。”   “切~”讥笑他的人是林跃。   在场众人看过去。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他,是那些被你用美军飞机活活烤死的第一主力团士兵。”   节省。   学生不才。   好一对铁血师生。   虞啸卿强忍怒意说道:“林参谋来这里就是为了说风凉话的?”   林跃哑然失笑:“好,好,好,我不插嘴了,你们继续。”   虞啸卿扭头看向龙文章。   “竹内连山,小孩子们都玩儿过了,现在咱们来。”   龙文章上前一步:“小孩子都把几千人化为飞烟,该我们了。”   通了电的铁棘刺。   防线上不光有地雷,还有炸药和钉子的混合物,并通过遥控方式引爆。   用尸体堵住炸开的铁丝网,再让士兵通过地道在进攻人员背后出现。   从陡坡上投掷装满炸药与玻璃片的汽油桶,炮弹壳,炸药包,和炮弹改装的巨型手榴弹,燃烧瓶、瓦斯,还有死人。   以曲射火力点杀搜索连,用迫击炮发射烟幕弹解决空中支援。   龙文章比孟烦了的花招还多,而这些花招都很恶毒,恶毒的想要人用胶布封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虞啸卿站在对面,恨的咬牙切齿,然后无奈地宣布暂停对抗,待休息过后进行决战。   林跃没有吃师部的饭菜,带二人去了禅达的富绅家里,那个蓄着胡子的老头儿叫仆人弄了六个菜一坛酒,陪三人好好吃了一顿。   当然,龙文章没有喝酒,因为下午的对抗关系着他的脑袋,也关系着虞师士兵的命。   ……   虞啸卿问:“你还有多少兵力。”   龙文章答:“一个大队吧。”   虞啸卿又问:“日军擅长夜袭,你为什么按兵不动。”   龙文章又答:“你防的太好,步步为营,我们只有通过瓦斯、汽油来制造障碍,再以烟幕弹解决直瞄火力。”   虞啸卿说:“好,我等,我等天亮后以散兵出击。”   “……”   多番推演,数次交锋。   三防完了。   虞啸卿看着对面站的龙文章。   “竹内连山,你还有什么?说啊!现在的你,是不是只能龟缩在那颗大树里面,对着你身边的人乱吠?”   孟烦了喝了酒,胆子大了不少。   “炸开缺口,我们还能在碉堡里利用地利继续反击,竹内不会想不到这个。”   虞啸卿冷哼一声:“能挡多久?”   孟烦了红着脸说道:“这就是沙盘,你们这是在纸上谈兵。如果真有这么一场惨绝人寰的攻坚战,地形复杂,伤亡惨重,我军又缺乏实地一体的实战经验,我想,不会有人有这种理论的勇气和理论的效率。”   虞啸卿说道:“我每天睡眠绝不超过四个小时,一天当两天用就是为了效率,虞师的兵,绝不比日寇的勇气差。”   “您每天睡几个小时的觉是您自个儿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有时候卧薪尝胆也是一种鸦片,别的团我不知道,要是川军团在你手底下,打今儿这仗,可能要全团哗变。”   酒后吐真言。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有的时候有的场合,心里话是不能讲的,虚伪能活,可真实会死。   张立宪眼睛一瞪。   “李冰!”   “有!”   “收押!”   李冰带着两名士兵走过来,要动孟烦了。   林跃从座位上起来,抽出腰上的枪:“我看谁敢动!”说完走到张立宪跟前,起手就是一个耳光,啪,声音很响,掌印很清楚,打得特务营长一下子瞪直了眼睛,想要还手。   林跃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子儿着地处距离张立宪的脚尖不到一寸:“我想杀你想了很久了。”   张立宪不敢动了,门口的警卫全傻了,虞啸卿游离在暴走边缘。   而林跃看都不看他,直接一脚把张立宪踹了出去。   “去你妈的!”   一名上校,堂堂军部参谋,骂了一句脏话还朝少校营长身上吐了口唾沫。   “钧座有令,着我注意虞师动静,有需要的话可叫停任何有损我军利益的会谈,乃至攻击。张立宪今以虞师军官的身份,因一场沙盘推演便要将独立团之军人收押,越俎代庖目无法纪,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林跃走到虞啸卿面前:“纵容下属会场撒野,扣你一月军饷,以儆效尤。”   当初虞啸卿在公堂上朝龙文章身前射击,那时他还没有今日地位,如今对张立宪做了一样的事情,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林跃揪住虞啸卿的衣领,盯着他双眼说道:“我们总说我们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吃苦耐劳不光是挨饿吧,我见过把自己捆在树上,吃喝拉撒睡的日军,我还见过累死在脚踏车上的日军。自封的优点,会害死自己的。”   “你说虞师的兵勇气不比日寇差,那你去问他们了吗?就算你问了他们,他们会在一位冷血师长面前说真心话吗?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远的不说,说近的,一年多前竹内联队抢滩登陆,不战而逃的士兵是谁的?那时候虞师的勇气哪里去了?一则谣言就能击溃你的部队,还有脸说勇气、效率?”   “古人云,夫者,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古人都知道打仗要考虑士兵的心理,而你跟你的蠢货下属呢?一肚子华而不实的狗屁理论。”   “万一真有士兵哗变的事情发生,非我之过,兵之过对吧?”   说完这句话,他环视在场众人,目光看向李冰。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把张立宪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林……林上校。”李冰一脸为难。   “不动手是吧,好,这件事我会上禀军部,交由钧座裁定。”   这话说的李冰打个寒噤。   张立宪、何书光、余治、李冰。   虞啸卿座下四大金刚里,他是城府最深,心眼儿最多的一个。   本来钟斌上回视察祭旗坡阵地就闷了一肚子火,这事要是被林跃捅上去,别说张立宪这个营长会一撸到底,搞不好虞啸卿都得停职反省。   如今谁都知道鬼子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虞啸卿和心腹们的晋升通道很可能就堵死了。   唐基反应很快,走到李冰面前,看着一脸不忿的张立宪说道:“愣着干什么?去啊!”   李冰看了虞啸卿一眼,带着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师座,师座,您就让他一直骑在您头上拉屎吗?”   林跃眼睛一眯,望外面说道:“嫉贤妒能,鼠目寸光,独断专行,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说完无视虞啸卿快要冒出火来的目光,走到龙文章身后。   而那几名外国军官小声讲着关于他的事情。   “龙文章,继续讲。”林跃拿起沙盘上的指挥棒丢过去:“别让我看不起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击溃虞师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对林跃的积怨,看向龙文章:“你到底藏了点什么?你三条防线都成粉了!”   龙文章说道:“反斜面,反斜面还有两道防线。”   “反斜面?”虞啸卿说道:“防和顺吗?它的枪眼炮眼都冲西。”   龙文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虞啸卿一指沙盘上竹内连山的大本营:“我炸开树堡!”   龙文章拿着仅剩的一面代表日军大队的军旗往反斜面防线一插。   “日军攻击成性,虽败局已定,反而视死如归,每一个设计都是用来杀人,两军胶结,空袭失效,主阵地移师至反斜面,你的支援火炮也报废了,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只是我这支箭顶着的是你的脑门心。整个南天门就是一个大陷阱,馅肉是竹内连山整个树堡里的联队指挥部,你们以为不惜一切代价抢下来就能得到南天门?其实造他是为了杀更多的人。”   虞啸卿退了一步。   两步。   三步。   他怔怔看着龙文章。   对于林跃他一直心存怨恨,不只是因为这小子处处找他的麻烦,更多的是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对方似乎号准了那些大人物的脉,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各种情况,像一个很会投资的商人那样左右逢源,中西通吃,最后靠着上面的关系爬到他的头上。   在他看来,这都是歪门邪道,是拿不上台面的下九流。   可是现在,被林跃从牢里救走,受其庇护的假团长真中尉,用军事手段堂堂正正地击败了他和他的虞师。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在哪学的?打这种仗?”   龙文章看了孟烦了一眼:“跟他们学的,就在林跃去往美国,师座让川军团自生自灭的时候。你说的那些渣滓,他们日思夜想的东西就是自己会怎么死。”   “饿死。”   “病死。”   “当逃兵被宪兵打死。”   “给冲过江的日军射杀,又或者冲过江去给炮弹炸死。”   “……”   “他们天天想,夜夜想,我被传染了,也那么想。”   虞啸卿摇了摇头,仍然不肯放弃。   “不……我还有警卫连,还有是炮兵,还有辎重营,还有宪兵队,我还有军部来的工兵团,就算只剩师部的人,我也能啃下你的联队指挥部。”   龙文章一脸无奈地看着死不服输的虞啸卿。   林跃叹了口气,走到沙盘前面。   “你还是没听懂龙文章的话,竹内连山已经没有争胜之心,他现在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换更多中国士兵的命。”   说完他把棋子插进山里,然后一拳砸下去,沙盘上的南天门塌了一半。   “竹内连山耗光了虞师主力,你想杀他对不对?你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对不对,好啊,带着你仅存的那点零碎进来吧。你以为下面只是地道吗?那还是竹内连山给自己和虞师残部包括工兵团的人掘得墓穴。”   林跃把指挥棒丢在沙盘上。   “美国人信基督,讲仁慈,但是跟日本人打了几年仗学乖了,他们学会了补刀,学会了杀掉失去战斗力的敌军伤员,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群野狗就会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榴弹,拉下引信,把自己变成一颗人肉炸弹。”   虞啸卿看着沙盘对面的两个人,头一次感到无力,仿佛身体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解散。”   他挥挥手:“解散吧。”   唐基叹了口气,过去招呼美英两国军官先去后面休息,完事走到林跃面前。   “林上校,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跃会来这边拆虞啸卿的台,川军团现在已经是独立团,和虞师再无瓜葛,各自过好各自的小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这个人就是死死咬住虞啸卿不松口呢?   林跃盯着唐基的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李王两位师长在想什么。这场仗打赢了,中缅公路畅通无阻指日可待,也是云南境内远征军反攻缅甸的号角,就算虞师打光了又能怎样?就像虞啸卿当初收拢川军团的残渣,拉起一支队伍,只要官位上去了,还愁没兵带吗?你才不会关心士兵的死活呢,你只为虞啸卿,为虞家人负责。南北防区李王两位师长呢?他们在赌,赌虞啸卿久攻南天门不下,等虞师和竹内联队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再一拥而上捡桃子,而钧座也一定会给他们露脸的机会,毕竟功劳这种东西,独吞容易被噎死。”   唐基瞪着一双老眼看着林跃,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   “一个匹夫,一名演员,两位投机客。呵……一群只顾自己的王八蛋。”   “你,哼!”   唐基拂袖而去,他知道林跃嘴里的演员是谁。   孟烦了凑近林跃:“林座,您可真敢说呀,咱这回是跟虞家人彻底翻脸了。”   林跃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瘸子上尉:“你今天胆量也不小啊。”   “您不就是让我们来这里闹的吗?虽然不知道您跟虞啸卿私下里有什么恩怨,但是像这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店儿了,我得把它攥手里呀。”   “咦,你没喝多啊。”   “小太爷人是长得瘦,不过酒量还可以。”   俩人说话的功夫,虞啸卿机械地转过头,朝着门外走去,然后被门槛绊了一脚,身子直挺挺栽了过去。   “师座。”   “师座!”   “师座……”   何书光、李冰还有几名警卫围上来,搀住虞啸卿的身体。   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宁站不坐的师座大人倒下了。   “快,快去叫医生。”李冰赶紧安排下属带军医过来。   “睡眠不足会影响人的判断力,而焦虑容易使人暴躁。”   林跃看了那些人一眼,带着龙文章和孟烦了向院子里走去。   便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   “你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说话的是何书光,他瞪着林跃,毫不掩饰眼睛里的仇恨与杀机。   而余治,端起了挂在脖子上的M3冲锋枪。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冲突升级   他阴着脸看向林跃,扣着扳机的手未等压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勃朗宁手枪指在他的脑门,先一步响了。   嘭!   火焰现,青烟出。   余治头顶钢盔被子弹钻出一个窟窿,一行鲜血淌落,噗通,仰头栽进院子里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比虞啸卿倒地时的情绪波动更加强烈。   战车连连长余治死了,给林跃一枪爆了脑袋!   孟烦了打了个哆嗦,龙文章瞪直了眼睛,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林跃会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这里可是虞师的地盘,他居然敢在这里枪毙虞啸卿的心腹。   何书光眼睛一下子红了。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生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往门廊的柱子上一推。   哼!   何书光疼得呲牙咧嘴,感觉骨架都撞散了。   他是四大金刚里体型最魁梧的一个,可是在林跃面前连角力的资格都没有。   何书光暂时无法动弹,林跃夺过他的配枪丢给孟烦了,另一只手顺势抽出刀鞘里的弯刀往旁边一甩。   呜~   噗!   刀身深深没入李冰腋窝,血一下子冒出来,染红了军衣。   哒哒哒!   哒哒哒!   两声枪响,前方站的警卫委顿倒地,死了。   孟烦了握着冲锋枪的手在抖,脸上的汗水往外窜,而龙文章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林少校对虞师的精锐动手了。   杀起人来那么干净利落,不见丝毫犹豫。   “林跃,你在干什么?干什么!”   龙文章想要阻止事态继续恶化,被林跃一脚揣进大厅,拿着手枪对院子前面的长廊开了一枪,击毙一名警卫的同时,揪住孟烦了的衣领:“不想死就给我杀光院子里的警卫。”   说完又开两枪,把一名警卫打成重伤,顺手捡起地上落得M3冲锋枪。   何书光委顿在地,李冰抱着受伤的胳膊缩到围廊下面不敢出来。   林跃大开杀戒了……   在虞师师部!   他们想要找林跃算账,想要为虞啸卿报仇,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人如此刚烈,毫不犹豫地在师部会堂杀人。   哒哒哒哒~   孟烦了豁出去了,朝前廊闻讯赶来的警卫一扫就是半梭子子弹,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两名警卫倒在地上哀嚎。   林跃击毙一名警卫,回到会堂,将从余治尸体扒下的枪踢到龙文章面前。   “起来战斗,有些人活着已经死了,不值得你救。”   林跃转身走到门前,跟孟烦了一左一右倚着墙壁与警卫连的人对射。   首先,既然这群愿赌不服输的家伙想要杀他,那就来吧。   其次,今日有自己在场,如果没有自己在场呢?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所有人都围着晕过去的虞啸卿打转,任凭孟烦了如何去求,全师部没一个人去管满身伤痕的川军团团长,要不是龙文章命硬,真要死在这里,他们会愧疚吗?   答案一定是“不”,既然这些人都不珍惜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想要给他们争得一线生机的人,他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人的命。   再次,虞啸卿过于骄纵他们,虞师一群人给他们口中的“两个草包”击败了,完事张立宪、何书光这帮杂种做了什么?阻挠孟烦了带龙文章回祭旗坡不说,还在孟烦了脸上画日本旗,让禅达的百姓用石子菜叶招呼他,用这种手段来羞辱一个与日军奋战多年的有功之人,今天他们能这样做,以后就能变成第二个唐基,第三个唐基,为了虞啸卿的前途不惜草菅人命。   孟烦了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样不行的,等子弹打光了,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在他看来,己方只有三人,而警卫连足足几百人,打,打不过,冲,冲不出,就算能坚持一段时间,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林跃朝外打了几枪,回头望二人说道:“你们真以为这是突发状况吗?”   龙文章皱了皱眉,看着脚边横着的冲锋枪,手慢慢伸过去捡了起来。   孟烦了听他说完略作思考,脸色骤然一变。   “你是说唐基……”   林跃点点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个该死的老混蛋!”   孟烦了把枪探出门框,对着门外哒哒哒一通扫。   “孟瘸子,子弹有限,省着点用。”   龙文章猫着腰跑过去,来自前廊的子弹击中门槛,打得木屑纷飞,沙尘四溅。   林跃的手在后面一划,丢过去三个弹匣。   孟烦了看着地上的东西,一脸古怪:“你……不会是一早就预料到今天的事情了吧?”   林跃拔下空弹匣,非常熟练地换上新弹匣,将一名妄图冲进院子的警卫打死。   “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孟烦了伸手拿起一个弹匣,盯着他的侧脸说道:“那你一定想好了对策。”   林跃撅开一枚手雷的拉环,用力丢到三名警卫藏身的花池子后面。   轰的一声,火光沸涌,碎石飞上天空,泥沙雨落下的地方多了三具尸体。   “也差不多了吧……”   孟烦了朝手雷爆炸的地方补了几枪,身体侧闪之际,龙文章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听。”   轰~   轰~   哒哒哒哒……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枪炮声。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不只前面,后门,侧翼方向都有战斗发生。   “不是吧……”孟烦了看向林跃:“唐基是在找死吗?这可是杀头的罪。”   唐基没有想到林跃回来砸场子,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借题发挥,来一场鸿门宴的想法。   而林跃早就意识到今天可能激怒虞啸卿,做了两手准备。   于是本该把力气用在日寇身上的川军团和虞师干上了。   事情越闹越大,现在已经无法收场,一旦传到钟斌耳朵里,虞啸卿他爹别说豁出老脸,就算卖屁股也救不下这个儿子。   “不对。”孟烦了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这个老东西的心可真狠啊。”   龙文章回身低头。   一排子弹打得门框噗噗作响,木头渣滓落了一地。   “孟瘸子,你说什么?”   ……   与此同时,师部外围,火焰在门口燃烧,机枪手趴在沙袋上,已经死去多时,警卫连残余士兵不时由墙后钻出,朝外面放一枪。   一挺M2勃朗宁重机枪架到了吉普车上,崔勇握紧机柄,拇指往中间压下。   突突突突~   弹链跳动,火舌激凸,12.7MM的子弹打得院墙上的瓦片支离破碎,砾石乱飞。   李乌拉趁机带领一队士兵猫腰顶上,4门60MM迫击炮一字排开,装填手打开弹药箱,拿出迫击炮弹往炮口一放,头和身子向旁边一闪,嘭嘭嘭嘭~四声闷响,几个呼吸后,火光在院墙内部盛放,硝烟鼓荡而起。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丢车保帅   “怎么会这样嘛。”   “为什么会这样嘛。”   “都是自己人啦,不要这个样子……”   “大家停一停,听我说……听我说啦。”   “……”   阿译在林间奔走,想要制止川军团的人同虞师开战,可是没人在意他的话,连唯一的勃朗宁手枪都给迷龙没收了,东北佬告诉他这是林跃的指示。   川军团麾下第一第二营的营长不断指挥士兵占据师部外围高地,构筑交叉火力点,以防御有可能到来的进攻,尽管他们不认为缺少指挥官的虞师士兵能够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要知道虞啸卿、唐基、赵启德、虞慎卿、海正冲、张立宪这些人可都在师部大院里呢,前线剩了一堆副职,守成还行,要说进攻,他们没那魄力。   禅达城边,麦师傅和全民协助坐在吉普车上遥望枪声传来的地方。   “疯了,真是一群疯子。”   全面协助说道:“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敌人在西岸,不在东岸。”   麦师傅说道:“又是一出‘八个脑袋拽去十六个方向’的闹剧。”   两人交谈的同时,附近乡民神色慌张地往城里跑去,有的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日军打过江了,虞啸卿的师部已经被攻占了。”   骚乱开始蔓延。   ……   另一边,林跃三人的情况迎来了转机,不是李乌拉、崔勇等人攻下了师部,他们的动作还没有那么快,是一队宪兵冲进院子里,在警卫连的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开枪杀死了冲击会堂的人。   孟烦了倚着墙壁眼望屋梁说道:“果然是这样。”   龙文章说道:“果然哪样?”   “丢车保帅啊。”   “丢车保帅?”   孟烦了看着他说道:“龙团座,你真傻还是装傻?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龙文章抱着枪坐在旁边:“说人话。”   “你好好想想对面那位爷都干了些什么?当初要是没有他,川军团早就在南天门报销了,然后呢?这样一桩大功劳肯定得有人接啊,克虏伯都知道我们是川军团,没道理虞啸卿打听不出,只要唐基往军部走一遭,就说那是当初入缅时被打散的余部,诶,这功劳就落到虞啸卿头上了,对于我们,隔岸鞠几个躬,敬几杯酒,再给老家有人的发俩铜板,这事就过去了。”   “可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那位爷,愣是把半个川军团拉过江,然后吧……还一点不给虞啸卿面子,给个副团长都不当。唐基寻思着拖几天,拖到特务营主力团把川军团的老兵都消化了,他就只能投身虞家军了,到头来功劳人才还是虞啸卿的。”   “要我说,老匹夫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十个人来九个人得跪。只可惜,咱林座不是一般人呀,早在缅甸那会儿就给自己找了个虞啸卿都不敢轻易开罪的靠山,并且号准了欧美社会的脉,救了一批国际友人,这下唐副师座的心思全瞎了。”   “明争暗斗一番,你被释放了,川军团的人回来了,我们升官了。我要是唐基,一定憋屈死了。不过呢,人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论隐忍的功夫,那真是没话说。”   “年轻人嘛,人才嘛,有傲气很正常,然而这种傲气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他等着林座得罪军部大员的一天,但是呢,等来等去没等到好事发生,虞慎卿把江防险些丢了,那位爷带着川军团力挽狂澜,哟喂……虞家军的脸可往哪儿放啊,虞啸卿差点没给气死。”   “诶,唐基又想,虞师庙小,容不下大佛,我熬不死你,我熬走你,这总行了吧。还别说,他的想法真就变成了现实,林督导果然被军部调走了。”   “他那个开心呀,寻思这回虞啸卿身边再也没人掣肘了,那么川军团呢,干脆任其自生自灭,等打南天门的时候往战场上一送,嘿,姓林的成光杆司令了。”   “当然,在唐基看来,或许咱林座早就不记得有一个川军团还在苦等他回来,毕竟这个年代,大家想的都是怎么往上爬,谁会在意除了拖后腿屁用没有的兵渣滓呀。”   “结果呢,他又失算了。人林座带着美国装备回来了,放着军部不去,跟我们这帮渣滓混在一起,还给军座拉到祭旗坡阵地视察,完事差点摘了虞啸卿的顶戴花翎,川军团也成了独立团。”   “唉哟,这两人那个懊恼啊,那个气愤啊,可是没辙,内有第一夫人器重,委座赏识,外有英相美将结交,谁还能动他呀?军座见了都得卖七分面子。”   “算了,就这样吧。你在祭旗坡当你的土财主,我在横澜山坐我的禅达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孟烦了摇头晃脑地道:“在虞师即将攻打南天门这个节骨眼儿上,祭旗坡上那位爷带着两个小弟来师部踢馆,三下五除二干翻虞师一票人,连师座大人都给气昏过去。”   “好嘛,这可捅了虞师的死穴了……”   “唐基就寻思啊,我都忍让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来招惹我,看样子是铁了心的要跟我们为敌了,为了虞啸卿的仕途着想,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摆一出鸿门宴,宰了你们三个送人头上门的冒失鬼。”   “军座给你们撑腰又怎样,山高皇帝远,管不到这里。人弄死了往张立宪等人头上一推,找几个替罪羊杀了,再把虞啸卿调到老爷子身边蛰伏几年,事情也就了了,毕竟你们没根基呀,谁会帮你们出头呢?后面外国人要是问起来,委座也只能说一句‘战死沙场,英雄壮哉了’。”   “像张立宪、何书光、余治那帮人,虞啸卿要他们杀自己的爹娘怕是也不会有半点犹豫,更何况是那个多次令虞师颜面尽失的林上校。”   “后面发生了什么?你都看见了。”   孟烦了摩挲着M3冲锋枪的机匣:“唐基啊,挺阴险的一个人,可是偏偏遇到一个比他还能算计的主儿。警卫连包围了会议大厅,川军团包围了师部。好嘛,这夹心饼干,馅料足的哟,虞师高层,包括美英军官全给堵里面了。”   “是,虞师总共一万多人,兵力是川军团十倍,可他们群龙无首啊。退一步讲,有首又能怎样,横澜山和祭旗坡阵地防御一松,搞不好竹内联队呼的一下打将过来,禅达丢了。那时候的罪责可不是摘官帽了,虞家人得满门抄斩。”   “不动主力团,派特务营上吧……川军团现在占据地形优势,武器也高了一个档次,而且师炮兵不敢朝这里招呼,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笑到最后呢。”   “眼见警卫连的人攻不进会议厅,外面川军团把60炮都搬过来了,最多三分钟就能把虞师高层一窝端了,如果你是唐基,你怎么办?”   龙文章拍了他的头一下:“现在是我问你呀。”   “丢车保帅喽,装作救人的样子出来把警卫连的人全杀了,再把罪名往他们头上一推,毕竟我们拿不出是他授意警卫连痛下杀手的证据嘛。”   “是,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很难受,很窝火,可好歹虞啸卿的小命和乌纱帽保住了不是?”   龙文章盯着孟烦了,死死盯着。   “看我干什么?不信啊?不信看外面呀!”孟烦了眼望屋顶重重地叹了口气。   龙文章往外探了探头,看向院子前面的长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四大金刚去其二   宪兵队后面走出一个人。   是唐基。   “林上校不要慌,那些造反的家伙已经被宪兵队解决了,你们安全了,安全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和诚意,他还把美军空军上校也一并带过来,一副才知道警卫连士兵造反的样子。   就在这时,西边放军用物资的箱子后面传出一道声音。   “唐副师座。”   何书光扶着头盔猫腰跑过去,可是没等靠近唐基,赵启德从一名宪兵身后走出,拉动手枪套筒,对准何书光的头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   何书光头一歪,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看到这一幕,尽管已有心理准备,龙文章还是脸色一变。   何书光死了,杀他的人是赵启德。   “是不是何书光?”   孟烦了不用看外面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总喜欢找他茬的傻缺没有死在南天门,却给自己的上司毙了,不知道上了黄泉路会跟余治聊些什么。   “他是警卫连连长,杀他是为灭口,也是给我们一个台阶下。战车连连长余治,警卫连连长何书光,四大金刚没了俩,以前炮灰团很多人羡慕他们,说我们命贱,他们命金贵,可是到头来,该抛弃还是抛弃啊……”   龙文章说道:“不知道虞啸卿醒来后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会怎么样。”   孟烦了说道:“他心疼有什么用,对于唐基那种人来讲,心腹不就是这么用的吗?张立宪、余治、何书光、李冰,他们真当自己是虞家人了?其实就是条狗罢了,想当初军座来祭旗坡,唐基都能拿自己的乌纱帽保虞啸卿的前程,何况是他们?”   “我们做错了吗?”龙文章低头看着脚下的弹壳,他是怀着一片好心来到这里的,可是结果呢?自己三人差点死掉不说,川军团还跟虞师彻底撕破脸皮。   “嘿,龙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纠结对错?很多时候做对了并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孟烦了说完这句话看向门那边的林上校:“我说林座,你既然想到唐基有可能趁机痛下杀手,还安排了自己人在外面接应,也一定想到今日过后川军团和虞师再无和睦相处可能,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在军座那边的影响也不会好,就为了打击虞啸卿?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吧?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林跃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得,又是这个表情。”   三人说话的功夫,长廊前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乌拉带着一排人冲进来,将唐基等人团团围住。   唐基一脸焦急说道:“林上校,你的人来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林跃对两人使个眼色,孟烦了和龙文章先一步走进院子,端在手里的枪指着唐基和赵启德胸口。   这时林跃才从大厅走出,看了一眼缩在台阶和花池角落里惊恐欲绝的李冰,走到唐基面前。   “唐副师长,今天的事……”   “林上校,让你受惊了,抱歉,抱歉哪。都是我没看管好这群人,啸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没给过他们奖赏,也未有处罚,太过骄恣纵容,养成了这些人飞扬跋扈的作风,今日啸卿倒下,他们跟着昏了头脑,以致铤而走险,差点酿成大错,如今赵参谋长已将凶犯就地正法,宪兵队弹压了暴动,小老儿在此乞望林上校谅解。”唐基向他拱手作揖,一副诚恳相求的样子。   林跃看看旁边站的美国空军上校,心想这老狐狸怕自己一枪毙了他再把责任推到警卫连头上,干脆找了个洋人垫背。   那些美国人和英国人自然不清楚川军团和虞师往日恩怨,除非自己把师部所有人杀光,不然在洋人眼睛里,唐基带宪兵队弹压暴动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唐副师长解围。”林跃对他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唐基痛心疾首地道:“唐……御下无方,惭愧,惭愧啊。”   林跃冲他笑了笑,打量一眼地上怒睁双眼的尸体,把挎在肩上的M3冲锋枪丢掉,大步往前面走去:“走吧,回祭旗坡。”   孟烦了看了唐基和赵启德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上去,直至林跃走出师部,李乌拉这才招呼川军团的人离开。   赵启德引着美国空军上校到后院歇息,宪兵们负责清理尸体。   唐基满脸阴沉地看着会堂中间千疮百孔的沙盘。   ……   川军团回了祭旗坡。   横澜山阵地那边自始至终不见动静,县长的人也很快化解禅达百姓的恐慌情绪,这场由文斗引发的武斗,最终以余治、何书光,以及警卫连士兵的死画上句号。   虞师士兵的精神绷紧了   川军团士兵的精神也绷紧了。   因为双方除了共同的敌人,还要防备有可能打响的内战。   龙文章发现炮灰儿们有了军人该有的样子,孟烦了说这多亏了林上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妙棋,没有那天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川军团的人在特务营的精锐面前还是会抬不起头,毕竟龙团长挖的都是人家部队垫底的垃圾,可是现在,垃圾们聚在一起把师部端了,从今往后那些人该看我们脸色行事了。   全民协助无法理解师部发生的事情,他说他要是龙文章,也会去那里叫停进攻计划,且不论牺牲一个师换来的胜利究竟有多少意义,为什么不能多等两天,开动脑筋,集思广益,想一个更好的进攻方案。   孟烦了讽刺他在这片土地上还用美国脑袋想问题,美军为了救一名伤员能派飞机投多少吨炸弹轰小日本,虞师行吗?那个伤员中途死了呢?救回来残废了呢?就算能囫囵活下来,他的命有一枚炸弹值钱吗?   不只虞啸卿会这么想,虞师上上下下每一名士兵都会这么想。   你要是说人命金贵,紧接着就会有人问你值多少钱。   迷龙挽起袖子想要揍北平小太爷,因为这话听着耳熟。   全民协助连说好几遍“我不明白”,而麦师傅只是不断摇头,一口一口喝杯子里没有加糖的咖啡。   ……   虞师警卫连暴动,差点杀害林跃三人,川军团救主心切攻下虞师师部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钟斌的耳朵里。   第三天,林跃接到军部打来的电话,带着康丫和龙文章去见钟斌。   孟烦了、麦师傅、郝兽医等人为他们捏了一把汗,正如两伙士兵当街打架,给宪兵抓到先不分对错各关几天禁闭再说,虞师和川军团的摩擦性质相当,不过程度和影响更加恶劣。   这种事不只亲者痛仇者快,就连钟斌,或者说整支军队都会因这件事蒙羞,哪怕林跃占理,他的身份特殊,也得问个做事不计后果,路子太野的罪责。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疥蛤蟆   炮灰儿们从上午等到下午,时间过的越久,心情就越烦躁,连全民协助也没了往日的乐观,今天开饭都没有检查士兵的配枪有没有清理干净。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西山,为了能看得更远一点爬上树的大脚喊了一句“来了”。   董刀等人踮脚看去,只见一辆卡车在前,两辆吉普车在后,一路颠簸着驶向祭旗坡驻地。   林跃离开时可就开走一辆吉普车,难不成……钟斌又来了?   仔细想想很有可能。   要麻、蛇屁股、不辣这几个在炮灰儿面前横着走路,见了大官变三孙子的家伙一溜烟儿跑回阵地躲了起来。   钟斌的气势比虞啸卿还足,他们可不想跟那样的人照面。   空地上只剩阿译、孟烦了、麦师傅,硬挺着不走的迷龙。   卡车先到,轮胎卷起的尘土盖了几人一头,气的迷龙直骂司机瘪犊子玩意儿。   而孟烦了发现一件怪事,卡车上下来两名少尉,右边手臂带一副印着红十字的袖套,俩人下来后看了他们一眼,跟司机走到后面打开挡板,放上面坐的人下来并开始搬运东西。   “诶,劳驾问一下,两位这是?”孟烦了堆着笑容走过去。   其中一个嘴角长痣的少尉打量他一眼:“这里是不是祭旗坡?川军团驻地?”   “是,是,是川军团驻地。”   少尉对着他敬了个礼:“少尉医官秦怀亮,前来报道。”   孟烦了愣了一下,回了一个四六不靠的军礼。   秦怀亮转身继续去搬车上的药品。   这时只听一阵引擎咆哮,后面的吉普车冲上坡地,吱的一声停在不远处。   还没等从车上下来,龙文章便扯着嗓子喊起来。   “郝兽医,郝兽医,快看看谁来了。”   “郝兽医呢?二百五少校,赶紧去叫人呀。”   “郝……郝兽医在那边林子里收绷带。”阿译回答完毕才意识过来,赶紧往南边跑:“我……我去找他。”   这时孟烦了看见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都带着红十字袖章,其中一名二十八九岁的中尉脸上长着许多斑点,比较另外三名少尉医官,他的情绪明显激动很多。   “迷龙,孟瘸子,站着干啥?搬东西呀,咱团有医院了!”龙文章一脸开心地道,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映出一抹绯红。   一名中尉医官,三名少尉医官,还有五六个医护兵……   都以为林跃和龙文章此去军部怎么也要受点罚,挨几句骂,没想到回程的时候带了半个野战医院来,你说这要给虞师那群人知道了,气不气人啊。   以前川军团什么配置?十治九人亡的兽医就是医务兵里的顶梁柱,打仗时清理、包扎下伤口,打两针吗啡,闲时弄点土方子膏药给士兵治脚气、烫伤什么的,再厉害点的伤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辣和蛇屁股说他不是医生,就是个收尸的,士兵家人不在身边,他就给哭一哭喊一喊,弄碗上路饭,有条件起座坟立块牌,没条件挖个坑往里面一埋,插束花草,就把人打发走了。   战争年代,人的命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麦师傅有次喝多了,说老头儿不是医生,是神父。   除了林跃、阿译、孟烦了,没人知道神父是什么鸟东西。   现在川军团终于有医院了!   枪和炮是用来杀敌人的,而医院是用来救自己人的,两者意义完全不同。   孟烦了想起他为保住自己这条腿做过的努力,威胁郝兽医,骗张立宪,偷小醉的钱,被英国人看不起,在何书光等人面前脱裤子……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而今他们的命终于不那么贱了。   “龙爷……”孟烦了刚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猛听后面嗷的一嗓子。   “爹!”   饱含情绪的声音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脸上生着许多斑点的中尉军医扔下手里的东西朝阿译来的方向跑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郝兽医的身子哇哇大哭。   二十八九岁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   而老头儿,怎么拉也拉不起跟前跪着的儿子,他又哽噎着说不出话,粗糙的老手一下一下抹眼泪,而旁边站的阿译似乎想起被日本兵当靶子射杀的父亲,捂着脸在那儿哭。   孟烦了想起郝兽医跟他说过的话,老头儿有个儿子,小时候担心养不活,于是起了一个很贱的乳名,叫疥蛤蟆,卢沟桥事变后父子俩人相继参军,儿子跟部队去了中原战场,当父亲的因为做过兽医,成了一支部队的医务官,经历几场溃败,辗转来到禅达收容站。   孟烦了时常拿林跃和郝兽医的儿子开玩笑,说些损话,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就在这里,就在这时,那一对真父子团聚了。   老爹是兽医,愣是给逼成了一个半吊子军医,现在他的儿子成了真正的军医。   孟烦了想起自己的爹娘,如果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跟兽医一样,或许他会愿意多回禅达几趟。   不对,郝兽医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军医,还出现在禅达?   这个问题在脑海闪过的瞬间,他听到全民协助彪了一句英文:“上帝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孟烦了以为全民协助说的是战地医院的事,当目光落到第三辆吉普车上……他也傻了。   “不是吧……这也行?”   迷龙把箱子丢在地上:“孟瘸子,你前天叨叨的那两句话咋说来着?有缘用绳儿牵,千里丢手绢什么的?”   孟烦了看了东北佬一眼,没有理他。   赶巧蛇屁股、不辣、要麻等人听到后面的动静走过来。   “不要看,不要看,辣眼睛啦。”   要麻推开他的手说道:“四哪过说他去挨训?来来来,老子劈了他滴狗头。”   “王八盖子滴,他这是接相好的去唻,害我们担惊受怕。”   董刀说道:“好嘛,到美国一趟,勾来个洋小姐。”   “去,去,去,你们懂个屁。”龙文章走过来:“仔细看看,眼熟不眼熟?”   蛇屁股直摇头:“我以为迷龙两口子已经很夸张啦,没想到那个人比你们更过分。”   在收容所时受过迷龙和上官戒慈摧残的董刀等人猛点头。   这时孟烦了皱了皱眉毛:“不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上掉下个凯瑟琳   “不对什么?”   众人看向他。   孟烦了说道:“这洋妞儿我见过。”   要麻说道:“你见过?你见过个锤子。”   孟烦了没搭理他:“应该说我们都见过。你们还记得林座脖子上挂的怀表吗?”   他这一说,众人顿时醒悟。   当初大家在缅甸时,林跃带人由密支那南郊寺庙救出一群外国人,据说有个叫凯瑟琳的洋小姐在他的房间睡了两夜,临走前还送给他一块怀表,回来后林跃有事没事就爱拿出来摆弄几下,孟烦了说俩人就是一对露水夫妻,完事各奔东西,自此劳燕分飞。   现如今呢?那妞儿居然追到祭旗坡来了……   “迷龙,羡慕不?”不辣揶揄道。   东北佬出大力弄了一口三寸厚棺材换来个二手媳妇儿,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瞧人家林上校,姑娘从海外追到这里。   差距,这就是差距啊……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信不信我整死你。”   几人说话的功夫,车上的男女停止热吻,林跃整理一下军装走过来。   “看够了没有?还不去帮阿译他们的忙,川军团有医院了啊,每营一名军医,俩医护兵。另外,选几个心细的,认字的出来,凯瑟琳会传授他们一些急救术。”   “我说林座,谁是凯瑟琳呀?”孟烦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跃瞪了他一眼:“记得当初我们从缅甸救出的实习医生吗?今年自愿过来这边为我们提供医疗支援,凯瑟琳,凯瑟琳沃克。”   “不就是那个在缅北机场跟你睡了两晚的女人嘛,早就认出来了。”迷龙说话的时候还跟副驾驶上坐的洋妞儿挥了挥手。   “那行吧,你们忙着,我走了。”林跃看了一眼还没从泛滥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的郝兽医父子:“郝兽医和他儿子问起来的话就说我今天晚上回禅达住。”   交代完紧要事项,林跃回到车上,载着凯瑟琳驶向禅达。   清点完药品的阿译凑到几人身边,看着稀薄夜色里渐去渐远的吉普车:“林跃可以的,为国争光,我辈之楷模呀。”   孟烦了横了他一眼。   阿译把冲到嘴边的口号咽了回去。   不辣看着到现在还一脸活见鬼表情的全民协助说道:“美国人好大方哟,如今也有人检查林上校的枪咯,就怕他清理滴不够干净,晚上没饭吃咯。”   一群人哄堂大笑。   龙文章把一箱药品搬到南边木屋里,回来一瞧他们还在那里说荤话,走过去一人一脚踹个马趴。   “摸摸你们的心,痒不痒?馋不馋?呸,再馋也没你们的份儿!起来搬东西,再磨蹭晚上都别吃饭了。”   蛇屁股拍拍衣服上的土,看着龙文章的侧脸说道:“嫉妒也不要拿我们撒气嘛。”   “广东佬,你说啥屁话呢?”   蛇屁股不敢跟他犟嘴,赶紧跑去前面帮医官搬东西。   不辣和要麻你看我我看你对望一阵,拉着孟烦了和迷龙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全民协助终于压下内心的震撼,拿出迷龙输给他的小铁盒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她可真漂亮。”   麦师傅看了他一眼,把军帽戴回头上,踩着满地月华往睡觉的帐篷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郝兽医平复下内心情绪,牵着儿子的手满世界找孟烦了、迷龙等人,想要告诉他们疥蛤蟆来了,多亏了林跃帮助,父子俩人才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团聚。   然而他找遍整个祭旗坡,都没有发现那群家伙。   ……   星辉灿烂,月华如水。   入夜的禅达烛火幽幽,深巷里偶尔传出一声狗吠,哨卡后面的守夜士兵昏昏欲睡,还不如乡民组建的联防队员机警。   靠近东门市场的一座庭院里,上官戒慈面带愠色看着墙根下窝的一票人,手里拿的铲子砸也不是,放也不是。   雷宝儿扒在门缝后面,眼巴巴看着外面的便宜老爹和叔叔伯伯们。   “媳妇儿,你听我说啊……”迷龙又是恳求又是作揖:“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以后什么都答应你。”   不辣伸出手指戳了戳前面撅着屁股偷听的孟烦了:“烦啦,欧耶和噎死是啥意思唻?”   孟烦了晃了晃胳膊,没搭理他。   康丫在后面说道:“炕?炕……没炕?他们在找炕呢,原来美国女人也喜欢睡火炕。”   “炕你大爷。”孟烦了回头说道:“人说的是come on!”   “啥意思?”   “奏是说,你上来的意思,‘你上来’懂吗?”   “烦啦,我记得迷龙说过,你爹不是最怕吵吗?”阿译指指楼上:“这声儿……他受的了哇?”   说起这事,孟烦了一脸被狗哔了的表情。   “也不知道我们家内油盐不进的老头子怎么给他捋顺毛儿的,见人就夸林上校忠肝义胆,是禅达的顶梁柱,还总说老孟家上辈子积德才换来这场造化,叫我多跟人家学,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要麻说道:“你在城里那个相好滴,老头子晓不晓得?要我说,干脆弄生米煮成熟饭,两口子抱着个娃儿,他不认也没得办法。”   “就他那牛脾气,我真要来一先斩后奏,信不信老头子弄根绳儿往屋梁一拴,垫着脚朝上一挂,婚还没结,我先成一不孝子了。”   “哎,哎,哎……我说你们听够了没有,听够了赶紧走吧,我跟媳妇儿要睡觉了。”迷龙走过来踹了蛇屁股一脚。   “再听一会儿啦……”   “听什么听,没见过两口子办事啊,你们再不回去龙文章要发火了。”   蛇屁股和不辣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叫我们过来这里偷听的人可是你唻,现在又赶我们走。”   董刀说道:“他是觉得好不容易烦了他爹不管了,今天晚上可以快活了。”   “丧门星,你说啥玩意儿呢,又欠削了是不是?”   一群人闹闹哄哄出了院门。   东北佬迷龙赶紧把门闩一插,扭着屁股往里面走去,隔着门缝还能听见他发骚似的哼唱。   “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呀,你家的墙又高,四处搭炮台呀,就怕你爹用洋炮……”   几人站在马路上,夜色下的背影有些凄凉。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到北边一趟,各位回去后帮我跟龙爷说一声,小太爷谢谢你们了。”孟烦了抿着嘴跟几人拱拱手,一瘸一拐地往城北走去。   董刀看着地面一颤一颤的背影,把听墙根儿时顺手握在掌心的石块儿丢进沟里:“没道义,没道义呀。”   不辣说道:“王八盖子滴,老子让你们快活……”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枚手榴弹,伸手去拽拉绳。   蛇屁股赶紧给他按住:“你发什么疯?”   “你看这月亮么喜庆,放个炮仗咯。”   “要放去城外放,在这里被宪兵抓到是要蹲班房的啦。”   ……   炮灰团有了军医,有了野战医院,还有了属于自己的运输队。   听说虞啸卿醒来后知道警卫连暴动的事情后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动地方。   还有张立宪,从班房出来后要带人往祭旗坡闹事,被赵启德给逼了回去。   就在很多人觉得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军部一纸公文发到各师,宣布了对川军团的处罚决定。   看过文件的人都说虞啸卿他爹坐不住了,终于对那个老是找自己儿子麻烦的林上校动手了。 ###第二百章 林上校的大计划   按照军部的说法,虽然林跃是为国家利益才去师部警告虞啸卿攻打南天门有可能伤亡惨重,但是言辞手段过于激烈,进而导致警卫连暴动,险些拉开川军团与虞师内战,为此军部经过开会研究,决定扣他一月饷银,同时考虑到川军团与虞师嫌隙已深,为了避免发生暴力冲突,命令龙文章率川军团前往怒江沿线北部山区驻防。   至于虞师那边,虞啸卿与唐基御下不严记大过,但是因为开战在即,正值用人之时,处罚暂记,待攻击结束再行处理。另外,因南天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敌人藏了很多要命的布置,军部命令李王两位师长率部协同虞师完成此次攻坚任务。   像扣一月饷银这样的处罚对于林跃来讲毫无意义,但是调川军团离开禅达就有点过分了。   从缅甸撤退时,南天门他们守的,稳固江防也有众人小半功劳,现在虞师要打竹内联队的节骨眼儿把队伍调去北方,意思是不想让他们沾哪怕一点儿军功。而虞啸卿呢,虽说有李王两位师长插足,但是真要打下南天门,主要功劳还是他的,至于什么“处罚暂记”这种话,不过是上面帮他脱罪的一个理由。   故而对关注南天门局势的人来讲,川军团显然被军部穿了小鞋,一向厚爱林上校的军长做出这样的安排,怕是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推动。   那双手是谁的?   除了虞啸卿的父亲,还能是谁?   对比一门心思立功升官、出名发财的将领来说,这样的安排很难接受,但是对川军团的人来讲,大家并无怨言,相反老炮灰儿们很开心。   他们这次北上接替李师二团三营、四营看守野牛岭,以防备和顺及附近区域的日军绕过横澜山阵地,入侵禅达。   以往缅北和滇边的日军确实可以聚起师团级的兵力威胁怒江江防,可是自从牟田口廉也成为第十五军军长,日军发起了代号为“乌”的作战计划,目标是驻防在印缅边境英帕尔地区的英印军和中国远征军。   大批日军赶着牛羊等牲畜由南向北行军,连滇边地区的驻防部队也抽调出超过一半兵力加入到这场战争中。竹内联队已经算是滇边日军配置最完整的一支部队,故而日军在完结英帕尔战役前,不可能有余力对怒江东岸的中国军队发起攻击。   换句话说,调川军团来野牛岭,就是为了充人头的,对面不是南天门,不在滇缅公路的关键位置,打下来也没有战略意义。   没有仗打意味着没有生命危险,还能见天儿吃军饷,这生活哪找去呀。   从南到北,孟烦了得意了一路,龙文章苦闷了一路。   然后,一开始得意的苦闷了,一开始苦闷的得意了。   林跃把龙文章、阿译、孟烦了、李乌拉、麦师傅、各营营长叫到一起,给他们开了一个作战会议。   内容并不是像在祭旗坡上那样,占据有利地形以接替李师二团三营、四营的防线,而是过怒江,去敌占区。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次行动已经报请军部批准,趁虞李王三师进攻南天门的时候,一营二营警卫连,由这里,这里,这里分批过江。”林跃指着地图说道:“马帮道、走私道、土匪道,虞师的人以为行天渡炸毁后除了船就再没有过江的通道,呵……加上你们上次去接孟父的水道,光禅达老人知道的过江途径就有五六条之多,这事……你应该知道吧,龙团长。”   龙文章媚笑道:“什么都骗不了你。”   “不是。”孟烦了抖了抖地图:“我们去敌占区干什么呀?打和顺?捅竹内联队的后门?你别忘了反斜面那两条防线,凭我们团这点兵力完全起不到牵制作用。”   “烦了说的对,如果战事陷入焦灼,和顺地区的日军部队闻讯赶来,哪怕能动的人员不多,配合远程火炮和飞机轰炸,也足够把我们全部歼灭。”   别说,李乌拉去了一趟蓝迦训练营,还真学到一点东西。   “谁说我要打南天门了?是虞李王三师帮我们牵制日军好不好。”林跃的手在地图上往西移动,一直来到印缅边境的钦敦江:“我们的目标是这里。根据前线发来的消息,日军正在英帕尔地区与英印军及驻印远征军苦战,如果有一支奇兵出现在敌军后方,截断物资与药品补给线,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   阿瑟麦克鲁汉呆呆地看着他:“这就是之前你告诉我的大仗?OH,这真是太疯狂了。”   川军团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人数已经从1000多扩编到1400多,可即便如此,放到投入兵力二十多万的大会战中,能溅起多大浪花?日军分出两三个大队就能把他们迅速剿灭。   林跃笑着说道:“此战日军必败。我在钧座面前讲川军团此去缅甸,可扰乱敌军之漫长补给线,能为我军赢得胜利契机,他说这必将是一场苦战,你要有心理准备。但实际上我们是去摘桃子,如果川军团明日一早出发,将在六月底到达钦敦江附近,我保证那时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会是一副奇景。”   “还记得我们进入缅甸时的遭遇吗?英国人跑疯了,日本人追疯了。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我保证也让你们体验一把日本人跑疯了,中国人追疯了的感觉。”   阿瑟麦克鲁汉看着地图上勾勒出的日军进击路线和英印军及驻印远征军基地说道:“如果这场战争是日本人赢了呢?”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本身英帕尔战役盟军兵力就多于日军,敌人又是长途跋涉,气候、地理都不利于攻方,就算没有他的提醒和建议,牟田口廉也没有可能赢得胜利。   “好吧,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的话。”麦师傅摇摇头,回忆起林跃几个月前说的那番话,似乎年初他就预料到日军会有大动作。   麦师傅不说话了,龙文章问了一个问题:“敌人占据缅甸多年,必然在关键路段安插了大量眼线,就算我们通过马帮道、走私道过江,又怎么才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摸到缅西?” ###第二百零一章 一石三鸟   林跃笑着看了他一眼:“还记得我们由缅甸返回禅达后三个月,依然有从山林里出来的远征军士兵吗?主力团的人叫他们‘野人’,这些‘野人’里,一部分散落在缅北山区和丛林,同当地的武装组成大大小小的游击队,躲过了日军一次又一次扫荡。”   龙文章说道:“你是说?他们会做我们的向导?”   林跃点点头:“缅北地区驻防的日军,大部分都抽调至英帕尔高原方向,剩下的人里一部分分流至和顺,执行保卫机场及协防南天门的任务,另一部分根本无力掌控全域。过了江后,我们会以散兵出击,在那些散落缅北的同袍帮助下避开有日军驻防的要道,通过各种小径和隐秘通道,穿插至钦敦河地区,在日军撤退时狠狠咬他们一口。”   龙文章说道:“你为这个计划已经准备很久了吧?”   把川军团变成军部直辖战斗单位,从英国人和美国人那里要来先进武器,再与西岸日占区流散的游击队取得联系,探明马帮、土匪、走私人员所用过江路线,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完成的。   看到那张标注南天门火力点的地图时,他以为林跃多次到西岸就是去偷袭日军巡逻小队,调查竹内联队近况的,没想到这不过是林上校展露出的冰山一角,那个人的格局之大,超过了禅达所有人。   龙文章的军事才能不错,而孟烦了的眼睛很毒。   “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在师部与虞家人翻脸了,感情你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呀……”   阿译没听明白,望孟烦了说道:“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们团从缅甸撤回来那会儿,行天渡被炸毁,大家困于西岸,唱军歌表明身份时暴露出日军斥候的事情吗?我一直在想,日军能混入我们的队伍,自然也能混入另一个团另一个师的队伍,里面保不齐有一两个懂中文的。后来日军强渡怒江,横澜山阵地传出虞啸卿战死的谣言,主力团不战而溃。谣言谁传的?第一个跑的人是谁?”   “烦啦,你是说……虞师里藏着日本人的奸细?”   林跃看了他们一眼:“虞啸卿以前讲过一句话,虞师不知保密为何物,其实东岸的一举一动都被竹内连山看在眼里,而我同虞啸卿历来不合是整个虞师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因为师部发生的事情川军团与虞师交恶受罚北进,应该不会引起竹内连山的注意。同时李王二师协助虞师进攻南天门的计划即将展开,对岸日军压力大增,我们暴露的危险自然又小了几分。”   孟烦了说道:“哟喂,您这是跟军座大人合起伙来给我们演了一台大戏呀,啧啧,美国人和英国人以为你是战略上的天才,没想到细化到战术上,也是一等一的行家。”   龙文章踹了他一脚:“一天到晚就你屁话多,心眼儿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   林跃看着对面一脸鄙夷表情的“三米之内”,心说这只是林上校一石三鸟计里的一鸟好吗,只可惜另一只鸟逃了——沙盘推演虞师完败,何书光和余治死亡,就这都没把虞啸卿击垮,看来得继续加码才行。   至于第三只鸟……还得让子弹飞一会儿。   “好了。”林跃拍拍手:“入夜后团属警卫排机枪连迫击炮连跟我走,二营由龙文章引导,三营营长孙大有,副营长康巴,孟烦了、李乌拉,你们走土匪道过江,剩下的人留在西岸,听从林译的安排进驻野牛岭阵地,辎重兵、通讯兵、炮兵、医务兵、工兵……全部人员都给我上前线,一个人当两个人使也要装出一支炮灰团该有的样子。”   说完看着众人:“有没有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汇聚至林跃脸上:“没有问题。”   “好,去收拢人手吧。”   ……   入夜后。   林跃回到野牛岭,二营、三营、及团直属单位的士兵已经整装待发。   郝兽医也想去,给龙文章按下了,疥蛤蟆取代了老爹,做了二营的医官,凯瑟琳倒是没有多少心理压力,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林跃一个久到让人窒息的吻,完事告诉他小心点,她在禅达等他归来。   不辣想要吹口哨,给迷龙一巴掌捂住;蛇屁股呲着一口黑牙别过头去;全民协助有点嫉妒,喝了好几口酒;而豆饼梗着脖子看了很长时间,连续吞下好几口唾沫,直至被董刀掰过身去,讲了一句“小孩子不要看,没道德。”   “你们美国人都这么开放吗?”   龙文章问麦师傅。   “你们中国人都这么喜欢‘八卦’别人的私生活吗?”   “‘八卦’这个词用的很好啊,老麦,你越来越像一个中国人了。”   “你越来越像一个中国人了……”麦师傅阴阳怪气地重复一遍他的话,拿着自己的枪走了。   “他在嫉妒,连老麦都在嫉妒,哈哈。”龙文章笑的像一朵马蹄莲。   “哟喂,龙爷,人家泡洋妞儿的是林座,你美什么呀?”   “孟瘸子,你想死啊,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打今儿起小太爷再不是你的传令官、副官、参谋官加勤杂兵了,您呐,自求多福吧。”   孟烦了说完这句话走了,整得龙文章不上不下,一肚子闷气。   ……   三营土匪道。   二营走私道。   团属部队走的是猎道。   几辆自行车驮着60毫米迫击炮,迫击炮弹,重机枪部件什么的,每个士兵都背着行囊,带足弹药,在夜色掩映下走过吊索桥。   过江一段时间后,林跃招呼众人停下,摸到旁边树林边缘,学猫头鹰叫了几声。   少时,一支不到10人的队伍由林子里走出,领头的是个中尉,身上穿着件打满补丁的军装。   林跃跟他说了几句话,机枪连连长毛西来招呼众人以连为单位,跟着中尉的人分成三股进入山区。   老兵们一开始未把这些残兵游勇当回事,直至听完这些人在野人山的经历,不由得肃然起敬,能从炼狱一样的环境里活着出来,可想而知他们克服了多少困难。   川军团的人打听游击队士兵在敌占区的经历,游击队士兵向他们打听林上校在东岸的故事,于是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循环。   大脚和豆饼落到队伍最后,因为俩人一直在等林跃。   告诉毛西来去事先确定好的碰头点等候,林跃拿着中尉给的地图看了好久,久到豆饼心生不耐,干脆把弹药箱放到一边,找了块干净地儿坐下,脱掉皮靴晾脚,这时只听密林深处一阵簌簌轻响。   不好,有情况。   大脚端起了胸前挂的M3冲锋枪,豆饼几个翻身滚到土坡后面,顺势把弹药箱拉过去。 ###第二百零二章 川军团的千年杀   林跃朝他们比了个不要开枪的手势。   就在这时,树林里走出两个人来,豆饼把头探出弹药箱,模糊看出前面走的人有点胖,头顶亮光光,是个和尚。   “林上校。”   “世航大师。”   豆饼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那帮人,赶紧拉着大脚起来,背上弹药箱往前面走去。   世航大师旁边的后生看到他笑着打招呼:“你是豆饼,我记得你。”   豆饼只是傻笑,而大脚一脸茫然看着他们,接孟烦了爹娘过江的任务他没有去,所以并不认识这群人。   “川军团过去了?”世航大师看着林跃问。   “过去了。”   “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好。”林跃点点头:“有劳世航大师了。”   和尚单手立掌:“林上校莫客气。”   接头完毕,林跃不再驻留,招呼豆饼和大脚一声,快步追赶自己的队伍。   ……   和顺一带的日军大多驻防在机场附近,川军团以连为单位分成数股,散兵出击,在了解敌人布防情况的游击队士兵带领下,无惊无险地通过防区。   进入缅甸境内后,因为日军主力几乎被抽空的缘故,那些十几岁的鬼子兵害怕被游击队埋伏,多数情况下躲在碉堡里不敢外出,压根儿不知道一个团的兵力悄没声地横越而过,直插印缅边境。   ……   6月底的钦敦江水流湍急,山洪带着大量泥沙冲泻而下。   岸边的林地里,孟烦了咧着嘴趴在烂泥中,诅咒着该死的老天爷。   他真不知道日本人这仗是怎么打的。   雨季河水泛滥,空气潮湿,蚊蝇无数,疟疾、痢疾等疾病肆虐,还有漫长的补给线,疯子了才会打这种仗。   好在那些活着走出“野人山”的游击队士兵传授给他们许多生存经验,不然真不知道川军团一路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还有几分战斗力。   等待日军的真得会是一场大溃败吗?   希望林跃说的是真的。   每个人都在祈祷事情如他所言。   孟烦了从包里翻出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饼干渣簌簌而落,一部分沾在嘴唇上,跟涂了层白粉一样,又干又涩,特别难受。   “烦啦。”   这时不辣拽了拽他的衣袖,朝着北边指了指。   孟烦了拿着望远镜看过去,就见一支几百人的日军部队在泥泞中蹒跚前行。   有的没了钢盔,衣服上都是大块大块的泥斑。   有的满头虚汗,走路一摇三晃,一副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有的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胳膊上打着绷带,上面满是血迹。   还有的把三八式步枪当成拐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往前挪。   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一名士兵摔倒在地,身体在泥泞中有气无力地挣扎,想要爬起来,旁边有人去扶,拉了几下没拉起来也就放弃了,继续往前面走,而后方士兵像是没有看见倒在地上的同伴,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前捱。   没有坦克卡车大炮,没有重机枪、轻机枪,他们丢弃了全部重武器,连步枪都无法做到人手一支。   孟烦了揉了揉眼睛,感觉很难接受。   从北到南,从缅甸到滇边,他打了好几年小鬼子,却从未见过惨到这种程度的日军士兵,就连当初由缅甸撤往禅达时,那些遭遇日军埋伏减员严重的远征军士兵的状态都比他们好。   “嘿,还真给那位爷说中了,日本人从北到南,这是陆军败得最惨的一次吧。”   孟烦了眯眼看着那些日本人,心想这次能打个翻身仗了,一路急行军至此受的苦没有白费。   “日本人也有今天喏。”不辣推了推头顶钢盔,将手里拿的M3冲锋枪往前推了推。   “别急。”孟烦了扯了他一把,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让他们过去,后面一定还有。”   压缩饼干的碎末一点一点落下,掉在潮湿的土壤里。   如他所言,这只是日军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很多,在树林与泥泞中拉出长长一串。   饱受饥饿、病痛、失败、疲劳摧残的日军,战斗力十不存一,要不是长久锻炼出来的纪律性还在,这幅模样说是叫花子都不为过。   “日本人给人煮了?”蛇屁股瞪着鱼泡眼说道,顺手把两颗手榴弹放到不辣身前。   这时副营长康巴从后面爬过来。   “林上校说不要老想着把敌人打死,今天的目标是尽可能多得杀伤日军。”   孟烦了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可真阴险。”   从当前情况看,日军在英帕尔高原经历了一场大败,想必英军和远征军部队已经展开追击,这也是为什么队伍里有伤员倒地,周围士兵视若无睹的原因。   不拘泥于杀死敌人,只要打伤敌人……   饥饿,体力消耗,鲜血流失,传染病,湿热的雨林,难行的道路……有这些可以持续伤害健康的东西,就算日军士兵受得不是致命伤,十有八九也会死在路上。   “我已经开始替唐基担心了。”   康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嘭!   哒哒哒哒哒!   轰!轰!   没等孟烦了回话,前面传来一阵枪炮声。   不远处的李乌拉喊了一声“打”,埋伏在灌木丛里的三营士兵相继扣动扳机。   嘭!   嘭!   嘭!   哒哒哒哒哒~   突突突突突……   M1加兰德,M1卡宾枪,M3冲锋枪和布伦式轻机枪的射击声连成一片。   英军的李恩菲尔德步枪载弹量多少?5发x2,可惜是栓动。   鬼子的三八式步枪载弹量多少?5发。   中国的七九步枪呢?同样是5发。   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呢?8发,而且在弹夹打空前省去了拉枪栓的时间。   近有M3冲锋枪的扫射,中等距离有M1卡宾枪和布伦式轻机枪关照,远一点的日军有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点杀。地势更高一点的地方,5挺M2大口径勃朗宁重机枪泼出一团团弹雨,连树木都打得分崩离析,更不要说人体了,蹭一下就是碗大的窟窿,打到四肢就是断手断脚,正面挨几下留个囫囵尸首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日军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敌军埋伏在自己后面,而且看情况不是游击队能比的,更像是全副武装的美军。   别说普通士兵慌了神,连军官们也没了主意。   没有地利优势,没有重武器,一群溃兵碰到成建制的美军士兵,结果会怎样?   答案就在眼前。   试图还击的士兵相继倒下,能动的士兵开始往密林深处跑,被子弹击中的士兵躺在泥泞中哀嚎不休……   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奔跑和惨叫,溃败又一次发生。   将近两个大队的日军先头部队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撞。   一如林跃带人从缅甸撤退时打的那场伏击战,毫无防备的日军一头扎进口袋阵,在绵延将近一公里的战线丢下超过一千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泥污,再往后的半个月时间里,这里会是苍蝇蛆虫蚊子乌鸦的天堂。   先头部队的溃败像是被人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下子打乱了日军的撤退计划。   还有一些战斗力的部队都用作断后力量拖延英印军和驻印远征军的脚步了,谁能想到前面忽然杀出一伙火力贼猛不输美军的强人。   随着士气如虹的川军团士兵迅速北进,更大的崩塌出现了,超万人的部队开始四散逃命,川军团以连为单位穿插于钦敦江沿岸,好像九把配合默契的利刃,搅起一场追猎风暴。   恐惧情绪是会传染的,尤其对于失败的一方。就像出发前林跃对他们承诺的那样,日本人逃疯了,不过川军团的人没有追疯,因为一些老兵跟随龙文章和林跃打过密林反击战,知道约束身边的人始终维持连级建制。   日军两个小队敢袭击英国人有大炮碉堡的机场,现在川军团呢?九个相当于日军中队,但是战斗力有过之无不及的单位对于敌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英帕尔高原一战,日军投入兵力9万多,伤亡过半,剩下的四成兵力面对守株待兔的川军团和南下追击的盟军,想战又不敢战,因为一旦被川军团拖住,后面跟过来的盟军主力有可能把溃兵全部吃掉,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组织起一支还有点战斗力的敢死队去堵枪眼,剩下的人尽可能地往东逃。   而东方是重重雨林,日军士气低迷,缺衣少食,疲惫不堪,各部队又失去联络,即便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野人山,胜似野人山。   这一仗,牟田口廉也输得底裤都掉了。 ###第二百零三章 用力过猛的竹内连山   川军团被发配到野牛岭后,虞师的人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时刻防备祭旗坡。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一道进攻指令打破了江防的平静。   虞师开始总动员,附近防区的李王两位师长遵照军部的安排,各自分出几千人配合虞师渡江作战。   就在川军团以散兵出击,即将抵达钦敦江区域时,准备多时的联军开始了渡江作战。   攻击计划对比虞啸卿进行沙盘推演时有了较大改变,进攻时机选在一个有大雾的黎明,虞师主力团在前,李、王二师联军在后,对竹内联队设立在滩头之上的一防发动突袭。   从东岸至西岸,先要通过竹筏过江,水面宽阔,滩涂平整,缺少掩体,在这种环境下作战,无异于拿人命去换空间,林跃三人踢馆师部的沙盘推演中,孟烦了以一防换掉了主力团一半以上兵力。   如今改变进攻方案,雾气可以最大限度影响一防战壕里日军士兵的视野,对于攻击方十分有利。   按照李师师长李觅的说法,日军现在依托地利优势,那我们就在天时上动手脚,军部建议的作战方案很好,很实用。   大雾天、黎明、江水滔滔。   雾气遮蔽视野,黎明是日军用餐和换防的时间点,江水流淌的声音掩盖了远征军士兵前进的步伐。   这一切,都极大地削弱了日军的优势。   然后,战斗在双方只有二十几米的地方打响,用渡河器材改装的避弹板在前面顶着,后方是臂力过人的士兵大量投掷手榴弹,以压制来自坡地上的敌军火力。   在前进到十几米的时候,由使用冲锋枪的士兵近距离扫射,突击队上刺刀,在避弹板间隙冲出,进入战壕与敌人肉搏,这样小日本的掷弹筒就没用了。   与此同时,师炮兵对敌军二防进行饱和轰击,以降低登陆士兵的压力。而李、王二师人员由两翼出击,尽最大可能控制敌人连通二防的汽油桶管道。   沙盘推演时伤亡2000人才拿下的一防,靠着天时与排兵布阵,只伤亡不到700人便告拿下。   失去滩涂防线后,日军只能依靠炮兵与二防直瞄火力威胁后续渡江单位,再有美军飞机往滩涂投掷烟雾弹,自然无法造成可观伤亡。   来自军部的作战方案不像虞啸卿的作战方案,讲究一鼓作气拿下三防,钟斌的要求是步步为营,层层推进,一点一点蚕食日军防线。   虞师士兵过江后开始拓宽战壕,巩固防线,将沙袋、圆木、铁皮、沙土等掩体修筑至面向二防一侧。   日军虽居高临下,但是汽油桶隧道堵塞,山脚一防不像二防三防,日军无法挖空内部,所以很难通过隐蔽地道发动奇袭,而如果强冲一防,深挖宽拓战壕的远征军士兵会诱其深入阵地,再从掩壕及两侧林地杀出,展开肉搏战。   在这种地形复杂的情况下胶着拼杀,敌军赖以称雄的掷弹筒和步兵炮废了大半。   七九步枪拼刺刀不输三八大盖,而体较小易操控的M3冲锋枪能够很好地应用在肉搏战,哪怕鬼子悍不畏死,亦无法匹敌数量占优,火力占优,士气高涨的登陆部队。   日军冲了十几次,丢下几百具尸体后,竹内连山明白了中国军队要以一防为战场,与其打消耗战的作战方针。   使用汽油桶隧道,将密集火力机动至山脚防线大量杀伤敌人的登陆部队,这是一防安排的奇招。   二防山腰防线:有大量暗堡,隐秘地道,地雷,捆绑钉子玻璃的遥控炸药桶等奇招。   三防山顶防线:树堡易守难攻,半山石反斜面两道防线配合永备工事,以及用来诱敌深入的可炸毁地道。   但是现在,进攻部队在一防住了下来,竹内连山蕴含力道的一拳像是打在了空气上,憋得异常难受。   正面由对抗转入对峙。   另一边,让竹内没有想到的是,南天门战场侧翼开始出现小股中国军队,他们并不是要寻找一条跨越二防,直接威胁三防的道路,而是进行细致摸排,调查附近林区地形,并试着勾引日军小队离开防线。   竹内有些茫然,不明白中国军队的意图,因为这样做显然无法瓦解纪律严明的大日本陆军,为他们撕开二防提供突破点。   这样的情况持续数日后他忽然明白过来,中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蓄谋扰乱联队的军事安排外,更进一步的目标是积累优势。   所谓积累优势,并不单单体现在杀伤敌人有生力量,挤压目标机动空间,还包括对地理环境的应用。   南天门之所以易守难攻,就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经营数年之久,而对面长久以来单凭美军侦察机执行测绘作业,得到的情报不够细致,这种信息的不对称很容易要了攻方的命。   现在敌人一点不着急,稳扎稳打的同时不断收集情报,这样下去联队的信息不对称优势将随时间推移流失。   事情若是出现在一年前,配合缅北地区驻防日军,虞师这么做无异于送菜上门,可是现在大部队都抽调去英帕尔高原进攻印度了,上面给他的命令是死守南天门,不要放滇边的远征军过境,扰乱代号为“乌”的作战计划。   为了防止远征军掌握南天门及周边区域地形,竹内要求驻防在和顺的一个大队分出一个中队的兵力进入南天门两翼深山,以狙击远征军的斥候。   另一边。   横澜山阵地,联军指挥所。   虞啸卿在地图前面走来走去,背到身后的手紧紧捏住马鞭,脸上满满地都是不耐烦。   他这样已经有半个月了。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用来回行走宣泄内心的焦虑。   张立宪立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怔怔看着他的信仰。   观察窗前站着一位头发半白的少将,名叫李觅,旁边的座位上是唐基,唐基右手边的人是王冶西,王冶西对面的凳子上还有一个瘦高个儿,是军部来的参谋。   虞啸卿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李冰!”   张立宪往前一步:“师座,李冰他……” ###第二百零四章 隔山打牛   虞啸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李冰已经不在了。”   这不是说李冰死了,听说宪兵队把人送去医院救治后,完事他就走了,什么都没有要,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人都没见。   走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书光、余治发起暴动,后者死在林跃手里,前者被唐基带人弹压砍了脑袋,李冰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四大金刚只剩张立宪一个人。   当初他从晕厥中醒来,要不是唐基死命摁着,搞不好已经带兵杀上祭旗坡,把那个姓林的碎尸万段。后来他的父亲发来电报,再加上钟斌一纸命令,把川军团调防野牛岭,他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打南天门上,这才从失败和耻辱的阴影里走出来。   竹内连山……   这次虞家人一定要攻下南天门,活捉竹内连山,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在拿下第一防线后,军部并未同意他的一鼓作气撕开二防,进逼三防的战斗方案,反而转向保守,命令士兵深挖洞光掘壕,在一防安了家。   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张立宪!”   “有!”   “去问问李师侦察连的弟兄,前线地形摸排的怎么样了?”   “是!”   张立宪转身离开指挥部。   虞啸卿阴着脸走到比师部的沙盘小了几号的复制品前面。   唐基冲李觅和王冶西拱拱手:“两位师长,我失陪一下。”   “唐兄请便。”   俩人笑着跟他挥挥手。   唐基走到虞啸卿身边,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出去说话。   “虞侄啊,你这是干什么尼,别忘了你现在是指挥官,李王两位师长都听你的,看看你坐立不安滴样子,他们会怎么想?军部的廖参谋会怎么想?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虞啸卿看着他说道:“这就是军部说的虞师主攻?李王两位师长全力协助?既然我是指挥官,为什么每一个进攻方案都要请示军部?”   “哎呀呀,你们虞家人就这点不好,傲……太傲。”   “那你是同意他们的主张了,把上万人运到西岸就夺了日军一条防线,然后像老鼠一样往地下发展?”   “你看你现在变得,那么爱冲动。你今年贵庚了?”   虞啸卿脸色一变,冷眼看着他。   唐基说道:“你不愿意说,因为你心里焦虑的很。三十五岁,哎呀三十五岁……岳爷爷三十五岁时在干什么尼?带多少兵?”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二十三岁任秉义郎,二十六岁任江淮宣抚使,司右军统制。”   唐基点着他的胸口说道:“统制,统制放到现在是个什么?”   虞啸卿说道:“和军长差不多。”   “哎,这就对了。岳爷爷二十六岁就当上军长咧,你呢?三十五岁还是个师长,你焦虑呀,你不服气呀。”   “不,我敬的是岳爷爷一生为人,不是他的升迁之快!”   唐基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胸口说道:“天下之大,忠义之辈并不少见,但是又有几个人能青史留名尼?善良也好,忠烈也罢,重要地还是能力……能力你知道么?”   “什么意思?”   唐基瞪了他一眼:“你的脑筋就不能往南天门以外的地方想一想?”   虞啸卿盯着他,死死盯着他。   “你以为打南天门就是一锤子买卖啊?胜了名垂青史,败了灰飞烟灭。钧座想得可是全局,全局你懂不懂?我们要是打的太快,美国人轮船,英国人飞机上的东西,给谁去呀?我可听军部的参谋说了,英印军和驻印远征军将对缅甸的日军展开反击,到时候中缅公路一打通,我军自滇边出发,同缅西滴军队一起南下,当可一举奠定胜势。你急着打南天门,真要是耗光了虞师兵力,还拿什么参加后面的战斗?现在李王两位师长为什么稳坐钓鱼台?就是等着看你滴笑话,待这里的战斗结束后,准备摘桃子做军长领兵入缅尼。”   虞啸卿没话说了。   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当时在师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此一时彼一时。”唐基看着天空说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啊……”   “那我们就等着?”   “等。”   “太年轻,还是太年轻咯。”唐基背着手走了。   虞啸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   二人回到前线指挥部的时候,张立宪也跟着从外面走进来。   “师座,友军侦察连那边的人跟和顺的日军小队在树林里交火,被迫中断任务。王师长的部队也报告了类似的情况,似乎日本人担心我们寻找突破口,强攻和顺,不得不抽调后方一切可用之兵力来阻挡我军脚步。”   虞啸卿看了唐基一眼。   唐基对他点点头。   形势真的变了。   一开始,虞师的任务是稳固江防,而虞啸卿想的是怎样打下南天门,取竹内连山的狗头来成就自己的英名。   现在呢?南天门是一颗钉子,是棋盘上一枚江前卒,真正的战场在缅甸,不是怒江。   看来竹内连山也意识到了这点,拼命地在为自己国家的军队拖延休整时间。   “师座……”张立宪看了在座所有人一眼:“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虞啸卿回头看去:“你怎么也学着婆婆妈妈起来?”   “是!”   张立宪说道:“根据美军侦察机传回来的消息,和顺一带似乎出现不明武装,正在由东侧防御薄弱地带进攻日军机场。”   该消息一出,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不明武装?”李觅看了大家一眼:“该不会是……”   唐基轻轻点了下头。   王冶西说道:“那些人见缝插针的功力倒是不弱。”   虞师与竹内联队正面对峙,李王两师各自派出一支侦查部队深入山林,想要摸清附近区域地形,以确定是否强攻南天门,还是迂回至后方先取和顺,日军为了拖延时间,调遣看守机场的兵力进山阻挠,进而造成和顺东方露出空门,而游击队的人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野狼突然杀出,战局转变的不可谓不精彩。   虞啸卿说道:“消息可靠吗?”   张立宪点点头:“美军侦察机飞行员冒着生命危险低空盘旋两周,确信日军机场有战事发生。”   “威尔逊上校怎么说?”   “他问我们要不要派出更多部队拖住深入山区的日军,不让他们回援和顺。”   李觅坐了回去。   王冶西坐了回去。   军部来的参谋官也坐了回去。   虞啸卿看着他们,想要说点什么,唐基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把冲到嘴边的命令给他拍回肚子里。   很多时候,对与错不重要,胜利与失败也不重要,而站队……最重要,因为他关系着脑袋瓜儿。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些人是我远征军流落在缅甸的队伍呢?”   没人理虞啸卿,没人敢在这个问题上打赌。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眼睁睁看着摧毁日本人机场的机会泡汤?”   “够了。”唐基皱了皱眉,凑到他耳边说道:“你想过么有,我军拖住日军入山部队,由他们打下日本人的机场,这功劳算谁滴?国内舆论又会怎样?所以啊,打下机场反而会天下大乱……随它去吧。”   “你们……”虞啸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李师一位带着眼镜的少校神色慌张地冲进来。   “师座,出事了!” ###第二百零五章 我是指挥官   李觅皱眉问道:“何事惊慌?”   少校说道:“美国侦察机传来最新消息,和顺镇日军驻守的机场西侧杀出一支武装部队,正在迅速向前挺近。”   又出现一支武装部队?   众人面面相觑。   王冶西问少校:“人数呢?”   “据美军侦察机传来的消息,大约一个团的兵力。”   攻方出动一个团的兵力,而和顺机场现有日军不到两个中队。   虞啸卿走到地图前面,拿起蓝色小棋在南天门两翼山区贴上。   “利用我军侦查连调虎离山。”   他又拿起一个红色小旗在和顺镇机场东面贴上。   “游击队出现在这里,趁机攻打驻军防御薄弱之处。”   完事又拿起一个黄色小旗在和顺镇机场西面贴上。   “主力部队出现在这里,声东击西,对因为游击队的进攻而乱作一团的敌人进行致命一击,那些家伙……很聪明呀。”   李觅看着少校说道:“可以确定由西方进攻日军机场的部队的来历吗?”   所有人都看过去。   如果这一个团的兵力与游击队立场相同,那滇边可就热闹了,虞李王三师以何种姿态面对,关系着他们的前途,乃至于身家性命。   “美军说,无……无法确定。”   数道逼人视线落在身上,少校有些局促,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李觅走到观察孔前看了一眼对岸:“再探!”   “是!”   少校离开了。   他们担心游击队的人打下日本人的机场,现在担心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虞啸卿突然转身:“通讯官,联系军部,请求发起总攻。”   屋里的人都不傻,很清楚虞啸卿为什么这样做。   现在发起总攻,拿下二防后,先不去动竹内联队的三防,不去打通中缅公路,而是分出一股部队迂回到后方,把和顺的日军机场拿下,控制在远征军手里。   不然的话,就算打下南天门,贯通中缅公路,这一战的功劳也要大打折扣。   通讯官不敢怠慢,立刻连线军部。   没过多久钟斌回信了,只有两个字。   “不允。”   就像当初虞啸卿站在东岸,对南天门上与日寇奋斗一昼夜的川军团所下命令。   “哎!”   虞啸卿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相当难看。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钟斌把进攻南天门的任务交给他,虞师担任主攻,李王二师为辅,当他们顺利拿下一防后,钧座又把发动总攻的权力收了回去。   其实不只他想不通,李觅、王冶西同样有怨言。   嗒,嗒,嗒,嗒……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师少校由外面进来。   “报师座,美军侦察机传来最新消息,驻防在和顺机场一带的日军已经被西来武装击溃。”   和顺机场易手了……这么快?   房间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是游击队的话,凭他们的武器装备、人员素质,就算兵力比驻防日军多一倍,也绝不可能拿下机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因为张立宪带着一名美军联络官进入指挥部。   “先生们,我们的通讯人员接到一则来自对岸的消息,攻占和顺镇日军机场的部队是川军团,而送出消息的人是联络官阿瑟麦克鲁汉,该身份已经得到证实。”   美国人话音才落。   房间里一片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川军团打下了日军机场?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在野牛岭玩泥巴吧?   虞啸卿怒睁双眼看着美军联络官,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像一只快要暴走的犀牛。   李觅走到地图前面,手指点点野牛岭,往左侧一划一勾。   “这小子可以啊,趁我们在这里与竹内联队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迂回至和顺,占了日军的机场。这样一来南天门可就被我军包围了。”   王冶西走到他身边,拿着缅北地区的日军军旗在和顺镇西方摆开。   “南天门被围又能怎样?以竹内联队的顽强,就算断掉后勤补给,坚持一两个月也没有问题,而缅北地区的日军一旦得到消息,集结优势兵力西进,川军团那一千多人拿什么抵挡?”   李觅想了想说道:“或许……他的目标不是围困竹内联队,只是想要摧毁日军机场?”   王冶西轻轻点了下头,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因为摧毁日军机场和部署在和顺地区的重炮阵地,有助于整个进攻计划,后面打下南天门,少不了他一份功劳。   “唐兄说的对,确实是个油滑的家伙。”   前两天偶然说起川军团调防一事,唐基曾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担心,意思是林跃和他的川军团不会老老实实在野牛岭待着,很可能趁主力部队同竹内联队纠缠的当口捞几分功劳,而军部和军部上面的人也乐于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今天给了虞家人甜枣,明天赏同虞家作对的人一块肥肉,这是制衡之道,也是平衡之道。   “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虞啸卿问唐基。   “虞侄啊,你看你,又冲动了不是?”   “他尼,愿意打机场让他打就是了,我们的敌人在南天门,只要能击败竹内连山,其他滴……都是小事。”唐基笑着说道。   “他不尊军部号令,带川军团擅离职守,这还是小事?北线的日军打过江怎么办?”   唐基微笑说道:“那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   虞啸卿急的直咧嘴:“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会知道滴,会知道滴。”   ……   因为敌后局势生变,一群人围着地图推演了半天,至傍晚时分,炊事班的人把做熟的饭菜端进指挥部。   虞啸卿、李觅等人才拿起碗筷,还没等开吃,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呼吸后,虞啸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李觅和王冶西一脸愕然看着硬闯前线指挥部的两个人。   “张立宪!”   “有!”   端坐在角落里的张立宪和两名警卫站了起来,望敢于无视军部命令,擅自离开岗位的林上校投去仇恨的目光。   林跃的视线在房间扫过,没有理睬张立宪等人,冲虞啸卿、李觅、王冶西说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指挥进攻南天门的计划。” ###第二百零六章 林副军长   虞啸卿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从现在开始,进攻南天门的计划由我全权负责。”林跃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你负责?你的防区在野牛岭呀。”虞啸卿说道:“谁给你的勇气来横澜山撒野?是因为偷袭了日军在和顺镇的机场吗?张立宪,给我把他赶出去。”   “是。”张立宪去摸腰上的枪。   这时站在林跃身边的孟烦了突然举起手里的M1卡宾枪,枪口在张立宪、虞啸卿等人身上移动。   “林上校,你这是要做什么?”李觅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制止二人。   就在这时,前往禅达的军部参谋带着一名中尉走进前线指挥部。   “钧座有令,自即日起,进攻南天门的计划由林副军长居中指挥,虞、李、王三师及投入战事之各部皆听其调遣,不得有误。”   廖参谋宣读完命令,将一份任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转身对林跃敬了一个军礼。   不是撒野,是事实。   林跃。   副军长。   前几天还是一位上校参谋,转眼就成副军长了。   李觅和王冶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望着办公桌上的委任状。   有军部参谋作证,有委任状在场,这不可能是假的。   都以为虞啸卿的父亲出手,摆平了林跃,让川军团靠边站,可是为什么指挥权又归他了呢?   虞啸卿摇了摇头:“凭什么?凭什么……”   这也是李觅和王冶西想知道的事。   “我没义务向你说明钧座的考量,如果有异议可以向军部反应,但是现在,这里由我做主。”林跃从孟烦了手里接过两份地图:“李师长、王师长,立刻按照地图所绘路线出动特务营,对南天门阵地两翼之日军进行包抄,肢解日军设立在对岸的防线,在此期间师炮兵营给予最大限度火力压制,剩余兵员做渡江准备。”   李觅和王冶西接过林跃递来的地图,前者皱着眉头问道:“林……副……军座,那里真有道路过江?”   林跃多大?24。   他多大?41。   就算是非常时期英雄不问出处,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喊一个24岁的年轻人“军座”,也绝对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林跃说道:“川军团就是由此路线绕过南天门的。”   李觅和王冶西对望一眼,不敢怠慢,立即招来各自心腹,让他们把地图送往师属防区,要副师长和参谋按照林跃的指示行事。   而虞啸卿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双眼死死瞪着林跃。   唐基倒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把那名军部参谋官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还时不时的看那位新晋副军长两眼。   林跃没有理他们:“赵启德。”   “在。”   赵启德有些迟疑地敬了一个军礼。   “给我讲一下前线的兵力部署。”   赵启德看了虞啸卿一眼,走到沙盘前面,向林跃讲述虞师、李王二师主力团在西岸战区的兵力部署。   那边唐基听完参谋官的讲述,走到虞啸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大约一分钟后,原本站着的虞啸卿坐了下去。   他还以为钟斌让林跃来横澜山指挥作战是因为川军团摧毁了日军在和顺的机场。   对此,他很不服气,因为比较拿下南天门,偷袭日军机场的功劳很小,军部要为这事提林跃做副军长,根本无法服众。   这小子在美国人和英国人面前如鱼得水,帮助第一夫人取得了外交胜利,确实帮了国家大忙,可是在军事层面取得的胜利,并不足以让他跳过师长,直升军级长官。   直至唐基说了那番话,他才明白过来,钟斌突然调林跃至横澜山战场总领全局,不是因为川军团拿下了日军机场,是因为他们在这边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的时候,人家以散兵越境,悄无声息地摸到缅西,配合英帕尔高原的英印军和驻印远征军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日军在英帕尔高原一役伤亡过半,撤退途中又被川军团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一支千人部队,毙伤日寇数倍于己,整个缅北地区的日军都在向南溃逃。   在此之后,川军团回击驻守在和顺的日军,占领了后方机场,同横澜山阵地的远征军形成合围,掐断了南天门及附近区域驻防日军的补给线。   虞、李、王三师合流,一举拿下南天门一防,竹内联队当下兵力满打满算只有3000人,南北防区加上和顺逃出的日军士兵不足3000人。   现在川军团占领了机场,依托日军修建的防御工事,不投入2500以上的兵力绝无可能夺回。   竹内联队有余力顾及身后吗?   答案显而易见。   缅北地区的日军呢?   现在英印军和驻印远征军正在乘胜追击,缅甸腹地的日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关照南天门的驻防部队。   换句话说,竹内连山现在的境遇跟林跃等人入缅时差不多,盟军追疯了,日本人跑疯了,而他们是被留在滇边的最后一批。   调防野牛岭,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日本人的眼睛。   散兵出击,横穿缅北、一剑封喉,打得日寇溃不成军。   然后杀个回马枪,封住怒江防线侵华日军的后路。   计谋、隐忍、武勇、毅力、大局观,文治武功一项不缺,这样的人不能做军长,什么样的人能做?   孟烦了看着虞啸卿,在心里为他默哀。   林跃和钟斌给这位名门之后画了一个超级大馅饼。   画的饼,当然不能吃。   他现在算是知道钟斌为什么拉李、王两位师长下水了,表面看是分虞啸卿一点功劳,作为针对何书光、余治率众暴乱的处罚,对于冷眼旁观的人来讲,也会认为这是遵守为官之道,不让虞啸卿独揽功劳。   实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李王两位师长参战,有助于川军团奔袭钦敦江后林跃回横澜山掌权,有那两个人在,虞啸卿和唐基想搞小动作都不成。   这个局布的……连他这样的损嘴也只剩下佩服的情绪。   虞啸卿以前看不起林跃利用官场规则往上爬的作为,踢馆师部的时候还可以说是他跟龙文章的才华,现在呢,现在虞啸卿还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吗?   凭川军团在缅北做的事情,虞啸卿他爹出面都压不住林跃的晋升势头了,如果再给他拿下南天门,配合英印军和驻印远征军挥师南下,后面会怎样呢?   孟烦了看着沙盘前面听赵启德介绍兵力部署的那个人,对于他爹说老孟家祖上积德才换来这场造化,心里多了一份认同感。   叮!   虞啸卿精神崩溃,孟烦了心生感慨的时候,林跃脑海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他将意识转入系统空间,唤出菜单视窗,下拉至任务栏,发现“支线任务:击溃虞啸卿(心理层面)”后面多了个“已完成”的标志。   “支线任务终于完成……”   他长舒一口气,现在只剩下主线任务了。   “林……副军座,现在南天门的日寇已与我军对峙多时,考虑到贸然进攻会损失更多兵力,军部一直没有同意强攻南天门第二防线,不知道……您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说话的是王冶西。   果然,老家伙给自己出题了。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有钟斌的委任令,这些人不敢不配合他,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坐上军长的位子,还是很难接受。   难接受自然就会有怨言,有怨言自然就会发牢骚,发牢骚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发,于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说话,以搞清楚花了几年时间做下一个惊天大局的林副军座肚子里还藏着点什么玩意儿。   “别林副军座了,听着别扭,你们还是叫我林上校吧。”   “这样不好吧。”   王冶西和李觅都是少将,喊林跃上校多少有点目无尊长的意思。   是,他们军衔高,可军衔高也是师长,林跃军衔低也是军长。   何况他军衔低只是暂时的,等这场仗打完,最低都能升个少将。   三十岁以前能当上将军的,不是黄埔一二期的牛人就是关系户,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但是这位林上校,从他的履历看那可真是一步一个脚印,靠自己的实力爬上去的。   “没什么不好。”林跃看了俩人一眼,拿起代表李、王二师的旗子往南天门两翼一插,又找了个白色小旗在上面写个“川”字,插到和顺一带。   完事接过赵启德手里的指挥棒:“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第二百零七章 送菜上门的竹内联队   羊蛋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听到川军团的消息。   1941年秋天,孟烦了、林跃等人被虞啸卿收编,前往缅甸战场与日军作战,他因为身上有伤没能跟去,留在了禅达收容站。   不久后,远征军败退回云南,虞啸卿由团长升为师长,吞并了驻守在行天渡附近的特务营、炮兵营,辎重营等部队,同时继续收拢禅达溃兵,积极扩充虞师规模。   此时羊蛋子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成了虞啸卿麾下主力团一名士兵。   后来他从同袍口中得知川军团的事,也听说过林跃、孟烦了等人在南天门的事迹,而且龙文章被唐基释放后,为壮大炮灰团没少挖虞师的墙角,坑蒙拐骗、威逼利诱煽情,确实有一部分在主力团混得不如意的士兵进了川军团,比如满汉、泥蛋,这俩人最具代表性。   羊蛋子自始至终不为所动,有次跟豆饼照面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在他的意识里,跟着虞啸卿才有前途,毕竟虞师姓虞,而林跃回到东岸后一直在跟虞家人作对,后面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跃离开禅达后,川军团成了要花子团,他为自己选择留下庆幸,后面林跃回来,川军团的待遇水涨船高,他确实动了投靠的心思,然而去了后脸往哪儿搁呀?   再后来,虞师和川军团差点打起来,他就更不敢过去了。   直至军部把川军团调去野牛岭,事实证明林上校的根基还是太浅了,无法同虞家抗衡。   羊蛋子从上衣口袋翻出前两天抽剩的半支烟,放到嘴边点燃吸了一口,烟叶已经受潮,有股子霉味,不过这依然是阵地上最好的消遣。   “听……听说……没……没有,这……这场战……斗的……总……总指挥……换……换人了。”   交通壕那边走来一个结巴。   羊蛋子认识那个家伙,名字叫程小龙,他还有个搭档邢九鸿,听说警卫连没暴动前是何书光的手下,川军团包围师部时怕死躲了起来,从而保住一条小命,不过完事给张立宪踢到了主力团。   “作战总指挥不是虞师座吗?”有人拉住他:“换谁了?”   “我……我告……告诉你们,可……可别乱……乱说。”   “不乱说,不乱说。”那人说道:“快说,换谁了?”   “我……我上面的朋……友告诉我,总……总指挥……换……换成川……川军团那个……林……林……林……”   “林跃?”   “呃……对,就……就是那……那个……”   程小龙话没说完,战壕里一片哗然。   林跃?   就是那个二十出头的上校,川军团最大的后台?他不是调防野牛岭,靠边站了吗?怎么突然杀到横澜山,还把虞啸卿换了下去?   有尉官说道:“临阵换帅是大忌,军座到底是怎么想的?”   跟程小龙一起过来的邢九鸿说道:“林……林跃……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给结巴班长坑了,赶紧揉揉嘴巴,活动一下面部肌肉:“特务营的人讲,林跃不仅是作战总指挥,还是副军长。”   哗~   战壕里的议论声更响了。   这里有很多二十四的士兵,混得最差的一等兵,最牛的中尉,人川军团那位爷呢?二十四岁的副军长。   跟他们比起来,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里的泥巴。   羊蛋子没有说话,含在唇边的烟卷马上要烫嘴了还一无所觉。   旁边一名二等兵扯扯他的袖子:“你不是说以前在收容站里跟那些人一起吃过白菜粉条炖猪肉吗?”   羊蛋子摇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的事。”   “所有人都听好了,从今天起密切留意二防动静,敌人很可能会在这两天内对我军防线发起冲锋。”这时一名传令官快步走过,向前线作战人员传递来自指挥部的命令。   日本人会主动出击?   前两次还没把他们打疼吗?   他们想不明白指挥部的人为什么发出这样的提醒。   入夜时分,后勤部队把一批物资运过怒江,分发到每个人手上。   是防毒面具。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严苛到让人生怨的命令,从明天开始,除了吃饭喝水以外的时间,任何人不得摘下防毒面具。   这东西戴在脸上很闷,七月的太阳又无比毒辣,再加上来自怒江与泥土的湿气,战斗体验十分难受。   当然,考虑到日军战斗至今还未使用毒气弹,指挥部有这样的命令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三天凌晨,天阴得很厚,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脚底青山,两岸苍翠。哨兵身披雨衣头戴钢盔脸上扎着防毒面罩趴在泥泞的战壕里忍受着身体不适,期待换防时刻到来。   “有情况,准备战斗。”   一声暴喝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士兵们,一杆又一杆步枪伸出战壕。   羊蛋子看到山坡上人影幢幢,近百名日军士兵在夜色与小雨掩盖下往一防冲过来。   “打!”   随着前沿军官一声令下,第一主力团的士兵朝进入射程的敌人开火。   躲在后面的炮兵架起迫击炮,伴着一道道闪光,迫击炮弹在坡地炸裂。   轰~   轰~   轰~   炮声轰鸣,光焰快速膨胀然后消褪,夜色像潮水一样回归,然后又被后续爆炸撕裂。   坡地上的人影相继倒下,有的骨碌碌滚出好几米远。   羊蛋子十分诧异,因为日军以往进攻一防都是人未至炮火先行,这次他们借助夜色掩护冲击一防,不仅没有炮火支援,未见毒气弹落地,连来自敌人的射击也是稀稀拉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没过多久,这次交锋便告结束,从山上下来的鬼子全军覆没,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坡地上。   许多士兵同羊蛋子一样,都感觉情况异常,在心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竹内连山脑子进水了?派出两个小队,一百多号人下来送死吗?   雨很快停了,当一抹晨曦点燃横澜山的轮廓,黎明降临,被来自指挥部的死命令按在战壕里的远征军士兵看着阵地前方的日军士兵尸体皱起眉头。 ###第二百零八章 轻取南天门   这些从二防摸黑下来的日军穿着肮脏的衣服,皮肤表面生着一块块红斑,像是有皮下出血的症状,表情很是古怪,圆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恐惧,同以前遇到的日军士兵有很大差异。   有人想去发死人财,战壕里的军官朝天开了一枪,严令所有人不得离开战壕。   怒江河道上方雾气消散的时候,一队带着防毒面具,浑身包裹在黑色胶皮服里的士兵沿交通壕进入前线。   “是防化营的化学兵?他们怎么来前线了?”   羊蛋子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这些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化学兵是来收尸的,将战壕前方日军士兵转移到阵地右边深坑先倒汽油焚烧,然后是掩埋。   到了晚上,又出现与昨夜极为相似的一幕。   不同的是这回日军打了两轮炮,丢下八十多具尸体。   第四天上午,一防的士兵听到日军二防传来零散的枪声,然后是骨碌碌滚下来的士兵,一部分中途撞死在石头上,一部分散落在山坡上,想起身做不到,只能一点一点往前爬,然而多数时候爬着爬着就不动了,主力团的人甚至不用补刀。   第五天凌晨,又是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死在山坡上。   第五天中午,日军二防传来一阵喊杀声,有手榴弹爆炸和重机枪运作的迹象,羊蛋子等人戒备了一整天,却没有一名日军士兵冲击防线。   一防的虞师士兵已经不多,主力团撤离了一半以上作战人员,会同李、王二师兵力攻击怒江西岸防线竹内联队以外的日军。   ……   到了第七天,一防的化学兵已经多过虞师主力团步兵。   第八天,大约一个连的化学兵在美军飞机和师炮兵掩护下拿下了竹内联队的二防,听说整个过程轻松到只死了七八个人。   羊蛋子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一场瘟疫正在南天门流行,杀死日军士兵的不是枪炮,不是困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病痛。   本来六七月份的滇边就是痢疾、疟疾流行期,有人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像这么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基本没在日军身上出现过。   他从化学兵那里听说是霍乱,也有人说是鼠疫,总之是非常烈性的疫病。   大部分日军龟缩在潮湿阴暗的地道里,可想而知一旦有人发病,会变成怎样的灾难。   不用中国人动手,日本鬼子自己就把自己挖坑埋了。   他们掘地道,挖空整座南天门,以为能跟老鼠一样苟到天荒地老,让远征军付出数倍于己的伤亡,结果一场霍乱就把他们干掉了。   很多远征军士兵拍手叫好,虽说带着防毒面具十分憋屈,饭前要用化学兵准备的消毒液洗手会留下难闻的气味,但是比起用人命换人命的攻坚战,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羊蛋子想的多点。   他想到虞师拿下一防后便止步不前,并未一鼓作气拿下二防;他想到长时间的按兵不动;他想到林跃突然拿下作战指挥权;又想到第一批染病日军被赶下来送死前指挥部命令他们准备好防毒面具的事情;还有军部防化营的化学兵,来的那么快,似乎一早就在对岸候命。   莫非……日本人不是自然病死,有人给他们玩阴的?   ……   第九天,一防只剩下一个营的兵力,防化营的人占领了二防。   第十天,南天门两侧防区的日军部队被三师联军以前后夹击的方式迅速击溃,怒江西岸基本落入远征军之手。   第十一天,军部工兵团的人开始抢修行天渡。   第十二天,除竹内连山所在树堡指挥部,二防、三防、及反斜面阵地全部落入远征军之手。   这期间南天门上的火焰就没有断过,防化营的人一直在焚烧和掩埋日军士兵的尸体,黑烟隔着十里地都能看见。   和顺镇的百姓都已疏散到大后方,机场周围的战壕里,龙文章脚踩沙袋,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南天门,完事瞄了一眼山脚的防化排士兵,为竹内联队的倒霉蛋默哀。   如果他是竹内连山,搞不好现在已经憋屈死。   为了尽可能多地杀死中国人,竹内连山设计了很多阴毒陷阱,可是现在呢?这些玩意儿大部分没有派上用场,他的人完了,整个防线也从内部崩溃。   虞师的人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指挥部的命令,怀疑是那位新晋副军长搞的鬼,对于川军团的人来讲,他们不怀疑,他们很确定。   这事儿就是林跃干的!   竹内连山恶毒吧?他比竹内连山还恶毒!   孟烦了在知道西进计划后,说自己就是嘴损,若是比阴险,还要看我们的林上校,穿越整个缅北去捅牟田口廉也的屁股,这种事也就他能干出来。   其他人也觉得这挺阴险的。   然而跟竹内联队的遭遇一比,他们觉得从英帕尔高原溃退的日军士兵真是好命,起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起码还能挣扎着逃命。   看看南天门的日军呢?   对未来的迷茫,被围困的焦虑,缺衣少食的烦恼,身染疫病的恐惧,伤痛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半死不活的同伴给暂时健康的人赶下防线到远征军的阵地送死,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会走到心理崩溃那一步。   远征军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疯了的或病了的日军士兵自己送人头上门。   现在树堡和永备地道还在竹内手里,但是南天门上的战斗已经结束。   “我跟你们说,以后千万别去招他,千万别……这家伙蔫坏,你看虞啸卿,再看看那什么竹内连山。”迷龙一边擦着布伦式轻机枪一边说道,自从麦师傅和全面协助到祭旗坡后,川军团的人养成了有事没事清洁武器的好习惯。   泥蛋和满汉深以为然。   大家一路走来看着林上校把虞啸卿怼得怀疑人生,够阴损够恶毒吧,但是跟他用在日军身上的手段比,可以说很仁慈了。   不辣说道:“他耍起狠来阎王爷都要怕三分奈。”   崔勇蹲在坑道里,拧开水壶的盖子喝了一口水:“还以为回来能再杀几个鬼子,最后啥也没干,南天门上滴日本人快死绝了。”   这时龙文章由外面跳进战壕:“你们说……这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董刀摇头:“不知道,总之他办法多,比你还鬼。”   龙文章说道:“我鬼吗?我鬼吗?我有他鬼吗?”   董刀很诚实地点点头:“你是没他鬼,但是比我们鬼。”   “丧门星,再这样说话,扣你一个月军饷。”   “好嘛,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嘛。”   “想不通,想不通……”龙文章扭头看了一眼南天门,等他转回脸正巧跟不辣的视线对上:“不辣哥……”   “王八盖子滴。”湖南佬戴上钢盔拔腿就跑。   龙文章追到交通壕拐角的时候,坐在地上抱着日军罐头的克虏伯看着他说道:“团长,日本人的罐头越来越难吃了哦。”   “吃吃吃,就知道吃。”龙文章拍得他头顶钢盔啪啪作响:“打了这么多年,日本人现在穷得底裤都快掉了,有罐头吃就不错了,谁还在意味道?我敢打赌,山上的日军别说罐头,连稀饭都没得喝。”   “是哦?”克虏伯打了个饱嗝:“那我再多吃两罐。”   赶巧麦师傅带着全民协助走过来。   “我刚刚联系过前线指挥所,参谋官说林跃去前线视察了。”麦师傅顿了顿说道:“他和孟上尉两个人已经过去十多天,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龙文章听他说完皱了皱眉:“你是说有人会对他们不利?不会吧……虞啸卿为人还算光明磊落。”   “难道你忘了师部发生的事?”麦师傅说道:“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担心那位唐副师座会对林跃不利。”   确实,如果林跃一直在指挥部呆着,有李王二师的人在,虞家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去了外面……   “唐基?那个老狐狸不会这么鲁莽吧,上回林跃有惊无险,军座看在虞啸卿父亲的面子上放了他们一马,如今林上校升了副军长,再要重演虞师警卫连暴动一幕,恐怕整个虞家都要失势。”龙文章稍作思考,抱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态说道:“野牛岭那边的事应该结束了,我这就派人去找林译,叫他带领一营的人前往横澜山。”   麦师傅点点头:“越快越好。”   龙文章戴上钢盔:“老麦,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   “孟瘸子。” ###第二百零九章 养狗为患竹内连山   第十三天。   第十四天,大约一个班的士兵装备火焰喷射器进入南天门永备工事,对残存日军展开突击,同时用高温灭杀地道里的致病细菌,后面的化学兵处理完烧焦的尸体后使用消毒水进行二次清洗。   第十五天。   林跃带着孟烦了离开横澜山,踏足南天门。   一防、二防、三防都已被远征军占领,滇缅公路早在两天前便已贯通,李王两位师长正率领麾下士兵往密支那挺进,南天门一役基本结束,现在只剩扫尾工作。   孟烦了从未想过战斗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远征军方面死伤不到千人就把日军在怒江修筑的防线击溃,敌我伤亡比例达4:1,如果不计算川军团在钦敦江河岸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奇袭逃亡日军那样的伏击战,南天门战役放在整个抗战争史都是绝无仅有的。   竹内连山是学土木工程的,打洞功力一流,没成想林上校真让他们成了一群携带疫病的老鼠。   竹内连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而南天门山顶这座树堡,就是最具创意的一块墓碑。   这还真是够讽刺的。   ……   在大约一个班的士兵护卫下,二人进了树堡。   门口火力点的日军士兵尸体都被拖下去掩埋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背着燃料罐的喷火兵还在细致检查有无遗漏的房间,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站着十几名拿着M3冲锋枪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   “炸开它。”   随着林跃一声令下,两名士兵将炸药包固定在从内部锁死的大门前,拉着引线至一楼引爆器。   大约一分钟后,只听轰的一声,通往指挥部的铁门被炸开,几名士兵冲了进去。   没有枪声响起,说明上面很安全。   林跃带着孟烦了噔噔噔走上楼梯,进屋一瞧,呵,烟雾缭绕的房间那头蹲坐一条大黄狗,在哪儿哈达哈达吐着舌头,前面的地上趴着个中年人,身上的军装给撕的稀烂,手腕脚踝是深深的咬痕,血糊糊的有点恶心。   “这是竹内连山吧,还有气儿呢……”   孟烦了把趴在地上的人掰过来,一眼看见领章上的三杠三星,是个大佐。   南天门上只有一个大佐——竹内连山。   “快,快,快,把人抬下去送野战医院,注意点别给弄死了,这可是竹内联队的联队长竹内先生。”孟烦了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武士刀和用来引爆地道里埋设炸药的引爆器:“嘿,八顿抓了个日军大佐,论摘桃子的功底,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如一条狗。”   他说话的功夫,那狗由床头跳下,往林跃怀里扑去。   旁边警卫想要开枪阻截,给林跃拦住了。   “干得不错。”任由八顿扑进怀里,林跃用手揉揉它后颈毛发,转身牵着脖圈交给一名警卫:“带它出去外面。”   “是。”警卫带着八顿走了。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都在小声传八顿咬残竹内连山的事。   给自己养的狗咬个半死,那位日军大佐还真是够倒霉的。   林跃踢开竹内连山准备切腹的军刀,走到房间东墙,由瞭望孔看向横澜山阵地。   废去那么多心思,终于在保住川军团的前提下占领了南天门,不容易啊……   叮!   一声脆响,脑海响起不含感情的提示音。   困难难度主线任务:带领炮灰团拿下南天门,活捉竹内连山,同时保证炮灰团主要成员存活(完成)。   孟烦了在房间里转了个圈,摆弄一下桌子上的圆规,又翻了翻床头柜放的书册,忽然想起林跃去美国时在东岸望见的一幕。   川军团的人都知道八顿叛变了,林跃回来后龙文章还用这事取笑他,说还是黑豹忠心,八顿是只狗奸,当时林跃不置可否,龙文章得意了很长时间。   现在的情况是,八顿在关键时刻暗算了竹内连山。   这件事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   身在曹营心在汉?   区区一条狗?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所有一切都在林上校的掌握中,就像钟斌给虞啸卿画的大饼,就像参加英帕尔战役的日军,就像川军团被唐基穿小鞋,以及他当逃兵的事。   刚去野牛岭那会儿,他认为林上校玩的很大。   从缅甸回来晋升副军长,他认为林上校布了一个大局。   现在拿下南天门,从蛛丝马迹来看,似乎他所谓的大局仅仅是连环局的一部分,真要追溯的话,从林跃在虞啸卿面前打鸟开始,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他们这群早该送命的炮灰也被拉扯到本不该接触的层面。   孟烦了看着林跃的背影。   “这家伙……究竟什么来路?”   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警卫走进房间。   “军座,唐副师长带人过来了。”   “唐基?”林跃回头看去:“在哪儿?”   “去了日军屯粮的仓库。”   孟烦了满心疑惑,唐基在虞师主要从事物资管理一类事务,虞啸卿才是负责打仗的那一个,虽说南天门已经落入远征军手里,防化营的人也对地道进行了消毒作业,但是以他的年龄和职责,实在没必要过来前线视察,何况副军长现在竹内连山的指挥部,他却带人去了粮库,老东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唐基啊唐基,你是真能忍呀。”   林跃对一名警卫小声吩咐几句,完事离开指挥部,往树堡下面粮库走去。   大约一个排的人驻守在地道里,林跃和孟烦了顺利走进粮库,但是后面跟着的警卫被虞慎卿拦住。   孟烦了脸色一变,想要掏枪反抗,林跃按停他的举动,拽着他进入房间。   大门左右站着两名守卫,唐基倒背双手看着库房中间装粮食的麻袋,左边是张立宪和陈大员,再往后是川军团副团长阿译。   阿译?他怎么在这儿?   孟烦了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与此同时,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沉浸在黑暗里的那个人。   “没有错,是它们。”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讨好。 ###第二百一十章 虞家人最后的挣扎   粮库的灯坏了一个,照不到里面,只能模糊看出人的轮廓。   “这些粮食都是我打包的,用的是麻绳和黑色布条,不信你们解开看看,中间几袋米塞了许多砖头充数。”   说话间,一张满是麻子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祁麻子?   孟烦了一愣,这人他认识,1941年秋他偷了小醉的钱去找祁麻子买过磺胺,虽然没有完成交易,但是记住了那张很有特点的脸。   这人不是一个卖药的黑市商人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祁麻子,来……过来这边。”   唐基把他叫到跟前:“你当着大伙儿滴面,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走私粮食给日军的?”   祁麻子说道:“是川军团……川军团的人。”   孟烦了和阿译脸色一变,走私粮食给日军是什么罪?私通日寇,死罪啊!龙文章是一个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的家伙,但是最多投机倒把囤积居奇,像卖给日军粮食这种事,很难想象他能做得出,不过想想林跃离开后川军团在祭旗坡死撑的日子,或许……也不是没可能。   “祁麻子,你……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负责任的。”阿译因为过于激动犯了结巴的毛病。   唐基没有理他,看向陈主任:“这个……陈主任啊……”   “是我出钱资助祁麻子走私粮食给日军的。”   现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林跃。   “你傻啊,这种罪能随便认吗?你是委座前面的红人也担不起啊。”孟烦了凑过去小声说道,他认为林跃这是在给龙文章扛事。   “一会儿看准时机带阿译离开这里。”林跃没有在意他的提醒,看着唐基和陈主任道:“从1942年秋季开始,近两年时间,包括走私用的道路、马匹、车辆、押运工、交易中间人都是我帮他找的。”   “林上校,你这是私通日寇。”陈主任阴着脸说道。   林跃不知道唐基怎么和他勾搭上的,不过瞧今天俩人的架势,明显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先别急着扣帽子。”林跃摩挲着左手无名指戴的草戒指:“这事钧座半年前就知道了。”   钧座知道这件事?   这回轮到唐基和陈主任惊讶了。   林跃说道:“我想……你们不会单纯地认为日军联队出现霍乱和鼠疫是一场意外吧。”   果然是他做的手脚!   孟烦了恍然大悟,连迷龙、不辣那群人都能猜到竹内连山给林跃阴了,何况是心眼儿一箩筐的北平小太爷。   关键是他不知道林跃用了何种手段让瘟疫进入南天门下方地道。   现在他知道了。   当初到和顺接他爹娘回东岸的时候,游击队的人怎么说的?蒙面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他们偷袭日军的运输队,今天打几枚迫击炮弹,明天放一阵冷枪,后天在路上埋点地雷撒些钢钉什么的,总之怎么阴损怎么来,气得竹内连山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每次运粮都得派出上百名护卫。   在补给线长期受到游击队骚扰的情况下,有来自对岸的土匪走私粮食到这边,能够减少补给频率和所受损失。   要知道打仗是军队的事,在朝不保夕的战争年代,从来不乏发国难财的败类,日军从北打到南,没少经历这种事——两国军队斗得不可开交,一些奸商却在敌占区和国统区倒卖粮食、鸦片、药品、军用物资等牟利。   祁麻子用两年时间和竹内联队建立起信任关系,而林跃也忍了两年。   日军喜欢往战场投放毒气弹,中国士兵说起这事儿谁不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还不是最阴毒的,南京、泸州、衢州等地都曾饱受细菌战蹂躏,日军飞机投掷携带鼠疫病菌跳蚤的棉花、谷物、死老鼠,害死了多少平民?   竹内连山在南天门挖来挖去,挖出一个适合细菌滋生与传播的环境,然后,他的联队悲剧了,给布了整整两年局的林上校一锅端了。   “祁麻子,知道那些土匪为什么不干了吗?”林跃的问话将孟烦了的思绪拉回现实。   “因为他们都死了,大部分死于瘟疫,剩下的人被我杀了,然后一把火烧了整个寨子。”   林跃在微笑,笑的不温暖,笑的让人胆寒。   两国军队打了这么多年仗,中国军队也缴获过一些日军用来发动细菌战的试剂,以他的身份,要从特殊部门弄一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除了这条投毒途径,还有一条更隐蔽的投毒途径他没说。   八顿!   八顿是一只秋田犬,在中国基本没人饲养,当它和竹内连山养的那条狗一起回去,大佐阁下当然不会把它熬成一锅汤吃下肚。   日军比远征军更注意饮食卫生,水源地有专人把守,但是谁会在意一条狗呢?何况还是深得竹内连山欢心的一条狗。   唐基看着林上校,目光十分阴沉。   比较一下虞啸卿和林跃,双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这家伙的心思太缜密,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比他们这些老家伙还强,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可以扳倒他的机会,没想到棋差一招,反而衬托出他的“用心良苦”。   唐基深吸一口气,没有理睬一脸哀告的祁麻子,扭头望阿译说道:“林少校,我听说川军团里的人和和顺一带的游击队有过接触,前些天川军团拿下日本人的机场,就是多亏那些人滴配合,这事是不是真滴啊?”   林跃皱了皱眉,没想到这老东西做了两手准备。   阿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脸皮薄,诚实守信,还有几分赤子之心,现在唐基绕过自己去问他,他是撒谎说没有呢,还是实话实说?   如果坐实他跟游击队有交情,虽说不会危及性命,但是再往上爬基本没可能了。   他现在已经完成主线任务,完全可以返回现实世界,不过还有许多后续安排要做,这些关系到龙文章、孟烦了等人的未来,而要达成这样的结果,最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唐基这么做,等于在断川军团的后路。   “我……我……我……”   阿译的嘴唇不断蠕动,或者说哆嗦。   他不想撒谎,更不愿意出卖林跃。   旁边冷眼旁观的张立宪掏出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说。”   孟烦了脸色一变,想要去拿武器,不过看到林跃递过来的眼色,努力忍住了。   “林少校,你是一个军人,要以大局为重,国家利益为先,不要试图包庇罪犯,我呢……这次是接到中央的命令调查此事,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陈主任手里夹着一支烟,侃侃而谈。   林跃往后面走了两步,整个人没入堆叠的麻袋的阴影中。   唐基等人的焦点都在阿译身上,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团灭   “林少校,讲呀,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陈主任还在逼迫阿译。   唐基在后面说道:“林少校,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川军团,可是你要知道,不说的话,会连累全团滴人,说了尼,就是一个人滴事老……而且上峰也不一定会问他滴罪,毕竟是立过功滴人,国家不会亏待他滴。”   老狐狸把矛头一点一点往林跃身上引。   孟烦了看着两个狗东西,恨不能一枪杀了他们。   纵览中国历史,多少贤臣良将就是这样栽在一群狗官手中。   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林跃是有大功,是不会因为同游击队打配合就掉脑袋,最多以后不被信任,有好事靠边站,川军团呢?没了他在前面顶着,还不是谁想揉就揉一把,谁想搓就搓一下?   龙文章居家过日子可以,做顶梁柱是不够格的。   他往林跃看去,想知道那个人的意思,要不要跟这群王八蛋拼了。   哪里知道一眼扫去没有捕捉到熟悉的面孔,却看见一道黑影由堆叠的麻袋顶端扑下。   从背光区域冲到向光区域,一张消瘦到仿佛骷髅的面庞映入眼帘,再往前是闪着寒光的刺刀,噗的一声插进陈主任后背,刀尖由胸口贯出,鲜血溅了阿译一脸。   旁边的人都呆住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偷袭者一击得手,细短腿在地面一支,像一头陷入疯狂的豺狼,往向光区下军衔最高的人扑去。   唐基已经50多岁,一把老骨头哪里是年轻人的对手,哪怕扑过来的人只有一米四,身体十分瘦弱。   撞击传来的力道将他压倒,一只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是快要瞪出来的眼珠,里面满满地都是疯狂与嗜血。   “西奈,西奈……”   野兽般的嘶吼在粮库回响。   张立宪和两名警卫反应很快,在唐基倒地的同时快步冲过去,枪焰一闪,子弹由日军士兵的右太阳穴射入,左脑壳贯出,带起一团血浆。   与此同时,孟烦了拉着被陈主任胸口冒出的血吓傻的阿译往入口方向扑倒。   另一边,两名警卫去扳日军士兵的身体,却发现唐基怀里在冒烟,还有股子刺鼻的硫磺味。   “不好。”   张立宪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被日军士兵拉掉引线的手榴弹轰的一声炸开,火光吞噬了整个视界。   火光膨胀,泥土四溅,三个人被冲击波掀飞出去,唯一的灯泡也破了,黑暗一下子笼罩粮库。   少时,感觉热力消褪,孟烦了晃掉头上泥灰,拍拍阿译的肩膀。   “阿译,没事吧?”   阿译颤声说道:“没……没事。”   这时一束光由外面照进来,然后是虞慎卿的声音:“唐副师座?陈主任?”   阿译指着里面说道:“唐……唐副师座和陈主任,被……被日本人炸死了。”   好几道光束晃了晃,落在唐基残破不堪的尸体上,而旁边那位日军士兵因为位置关系得保全尸。   “副师座!”虞慎卿呆了一会儿,手电往旁边一扫,照见一条腿被炸断,左手血肉模糊的张立宪,从出血量看是救不回来了,不过人还有口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派人仔细搜查过,确定里面没有日军才让唐基和陈主任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杀出一名鬼子少尉,一颗手榴弹炸死俩士兵一少校一上校,还刺死一位军部大员。   啪嗒啪嗒啪嗒~   外面走道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川军团一营营长带了一百多人把虞慎卿的人团团围住。   随着一名上等兵从外面的物资箱取出新灯泡换上,粮库内恢复明亮。   孟烦了听到后面的动静看去时,林跃由背光区走出,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的祁麻子,举起手中的枪。   “贩卖粮食,私通日寇,该杀。”   嘭!   祁麻子头一歪,死了。   “玩忽职守,未发现隐藏暗中之敌军士兵,致使唐副师长和军部陈主任遇害身故,其罪当诛。”   林跃举起枪,对着虞慎卿扣动扳机。   嘭!   虞慎卿委顿在地,四肢抽搐一阵死了。   “虞师警卫连士兵同罪,留三五个人押去宪兵队做笔录,其余人等就地正法。”   随着林跃一声令下,川军团一营营长毫不犹豫地对外面的人扣动扳机。   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枪声过后,走廊安静了,只不过空气中多了股子血腥味。   阿译呆呆地看着林跃,没想到他这么狠,一口气杀了二十多个人。   孟烦了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杀鸡儆猴!   唐基死了,陈主任死了,虞慎卿死了,跟着虞家人的心腹士兵基本死光。   潜台词是什么?   敢对他玩阴的,就别怪他翻脸无情,来个满门抄斩。   经过今天的事,那些想动他的人必然要掂量掂量,真要给他盯上,会否变成第二个唐基。而虞啸卿他爸,也得仔细琢磨一下,继续斗下去的话,虞家人还要死多少口。   一营的人拉着三个吓傻的警卫往出口走时,林跃蹲下来,打量一眼进气少出气多的张立宪。   “是不是很好奇那名日军士兵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林跃拔出枪来指着他的头:“无可奉告。”   嘭!   枪响了。   张立宪步上唐基后尘。   至此四大金刚三死一走人,唐基和虞慎卿也见了阎王,虞啸卿基本成了光杆司令。   解决完这里的问题,林跃离开南天门,电令横澜山指挥部,川军团一营并入虞师第一主力团,补充攻打南天门时之兵力消耗,一营营长黄海亮取代虞慎卿接手虞师第一主力团的指挥任务。   令虞师第二主力团团长海正冲带领一营兵力接手日军南天门阵地,并在此驻防,剩余兵力沿滇缅公路西进至和顺,同川军团主力会师,由龙文章担任两团总指挥,会同李、虞二师后续部队进入缅甸境内。   而虞啸卿的任务是监督工兵营拓宽桥梁,保证滇缅公路顺畅,同时维持怒江沿线治安,搜寻逃亡日军。   一番调整安排,虞师的权力结构发生重大改变,川军团的人几乎控制了整个虞师,以往同虞啸卿走的近的人全都靠边站。   孟烦了不在意这些,他最想不明白的是,杀死陈主任和唐基的日军士兵哪里来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家   哪里来的?   系统空间来的。   既然林跃可以将八顿装来这边,也能把其他活物塞进去。   日军士兵身材矮小,平均身高在1.45左右,牟田口廉也的部队在进攻英帕尔高原过程中饱受病痛和饥饿摧残,要找个能塞进系统空间的对象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本来他想在远征缅甸的时候寻个合适机会放系统空间的日军少尉出来干掉唐基,没有想到老家伙先发制人,想要在这个节骨眼儿拿住他的小辫子,然后扶虞啸卿坐上副军长的位子。   如此一来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搞死这俩老货,顺便杀了虞慎卿,给虞啸卿他爹跟军部想找他麻烦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在他展示出阴狠一面后,事情变得轻松了很多,后面川军团吞并虞师大半兵力,没人敢多嘴说一个“不”字。   拿下南天门不久,气势如虹的滇西远征军连克拉孟、龙零、芒市。   1944年末,以川军团为主导的虞师同李、王二师在木遮会师。   与此同时,中央政府授予虞啸卿少将军衔,并调往军部任副参谋长,这说明虞家人服软,选择暂避林跃之锋芒。   次年开春。   林跃麾下人马同驻印远征军在芒友胜利会师,至此中印公路全线贯通,之后滇西远征军回国。   国防部发来贺电,一并的还有各种封赏。   赵启德辖军部工兵团执行修桥补路任务,龙文章领上校军衔任虞师师长,阿译领中校军衔,升参谋长。   孟烦了少校,川军团团长。   川军团三营营长孙大有、一营营长黄海亮领中校,掌虞师第一、第二主力团。   李连胜少校,接手虞师特务营。   郝兽医、迷龙、崔勇等人各有嘉奖。   林跃没有立即回国,带领川军团随新一军南下,先后拿下新维、腊戍。   1945年3月,新一军攻克乔梅,与英军胜利会师,林跃在那见到了已经是英空军少将的老朋友维克多。   同年5月,林跃离开前将郝兽医、疥蛤蟆、豆饼、大脚托付于维克多少将。豆饼和大脚年龄小,跟着凯瑟琳、阿瑟麦克鲁汉学了点英语,勉强可以去英国学一技之长,而疥蛤蟆当初随林跃一道去往美国,接受过为期半年多的培训,在英国进修一阵在那边生活不成问题。   其实老头儿不愿意背井离乡去英伦三岛,直到林跃告诉他自己将在今年辞官,同凯瑟琳去美国居住,他们去了英国好接触,而中国未来几年很不太平,老头儿一旦回国,往后可能再也无法团聚,郝兽医这才同意了他的安排。   5月18日,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   6月,林跃回国,委座亲自为他授少将军衔。   8月6日,美军在日本广岛投放原子弹。   8月9日,美军在日本长崎投放原子弹。   8月15日正午,日本裕仁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正式结束。   8月底,因林跃同美国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小有交情,而且外交手腕不错,中央政府令其前往日本,预备统辖驻日占领军,他趁此机会把龙文章和阿译安插进驻日占领军先锋队一道前往日本。   阿译比较好说服,因为这是为国争光的事,一喊口号上海佬就高潮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想法。   龙文章不想跟着去日本,当林跃说出内战很快打响的担忧后,在枪指同胞和在东京湾耀武扬威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不过有一个条件,必须带着他的兄弟黑豹。   9月9日上午9时,日本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在南京向中国政府递交投降书。   9月12日,龙文章和阿译因为“性侵”美军战地医院女护士,被美军判处五年监禁,林跃多方奔走未果。   9月15日,林跃借御下不严,给国家名誉带来严重负面影响为由,向中央政府递交辞呈,一周后通过。   9月底,林跃回到国内,在他的建议下,孟烦了辞官,同陈小醉拿着一笔钱去往HK,准备在那里购置地皮和房产。   10月末,林跃将迷龙一家,孟父孟母、及李乌拉送上去往HK的轮船。   不辣坚持回湖南,林跃劝说未果也就随他去了。   董刀也带着他弟弟董剑的骨殖回了四川。   崔勇习惯了滇边的生活,决定留在禅达,林跃把从富绅手里买下的那栋房子给了他。   11月,蛇屁股知道迷龙在HK安家后,从林跃那里讨了一笔钱过去投奔,而康丫由林跃的各项安排中瞧出一些端倪,好占便宜的他也从林跃手里要了一笔钱跟着蛇屁股去了HK。   林跃把要麻和克虏伯留在了身边,而满汉和泥蛋在和顺安了家,一个入赘当地富户做了上门女婿,一个在中缅边境倒卖翡翠。   12月初,林跃和凯瑟琳离开中国,前往美国洛杉矶。   12月中旬,林跃找到了退役的阿瑟麦克鲁汉,要他帮克虏伯寻找学机械的门路,而要麻用林跃留给他的钱在洛杉矶唐人街安了个小家,以在蓝迦训练营学到的手艺给一家汽车修理行做工。   川军团一营营长黄海亮,三营营长孙大有,机枪连连长毛西来等人有的听从他的劝告辞官回家,有的坚持在部队留下来。   从12月中旬到12月下旬的两周时间里,林跃一直和凯瑟琳在一起,直到新年钟声敲响那一刻,他留下一封信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1949年冬,龙文章和阿译两人被提前释放,因为那位受到伤害的女护士给政府有关部门寄了谅解信,希望能减轻对两个人的刑罚。   龙文章和阿译出狱后被送去TW,然后辗转至香港,同孟烦了等人团聚,回顾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还有现在的国际形势,忽然醒悟当初那个导致他们被判监禁的局并非害人局,而是救人局,要不是被美军投进监狱,他们很可能已经随驻日占领军先锋回国手足相残了。   林跃呢?   林跃在哪里?   孟烦了给凯瑟琳写信,给阿瑟麦克鲁汉写信,给远在英国的维克多少将写信,想要找到林跃的下落,然而没人能告诉他那个人的下落。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的,林跃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蒸发了,他现在正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检查自己的任务奖励。   “漫游功能开启?什么鬼?” ###第二百一十三章 漫游功能   白光一闪,林跃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缕风由脸颊扫过,带着丝丝凉意。   他朝阳台看了一眼,是个大晴天,窗帘随着晨风飘摇。   “宿主已由《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主线任务:一寸山河一寸血(完成)。   支线任务:虞啸卿之殇(完成)。   特殊任务:击杀日军士兵以升级全视之眼(当前科技点数60537)   目标完成度:优秀。   “现在结算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系统开启漫游功能。   支线任务奖励:技能点2;主动技能【光合作用LV1】(注释:你的体表细胞发生变异,站在太阳下可以吸收光能进行光合作用,形成维持生存所需的有机物。)   特殊任务奖励:请佩戴全视之眼自主选择升级项目(说明:系统科技点数可叠加,不会因为切换世界清空。)   【光合作用LV1】是什么鬼?   老子要变植物了?   林跃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个技能其实挺实用,可以说是科学版的辟谷期,迄今为止游历过的世界还没有遇到吃不上饭的情况,如果沦落到荒岛、大海一类恶劣环境,这个技能可以让他不至饿死。   确定【光合作用LV1】的功能,他又去检查主线任务奖励。   “这个漫游功能是什么意思?”   问题在脑海浮现的同时,一行字符在眼前闪过。   “消费一定数额的金钱以返回游历过的电影世界。”   消费金钱可以返回游历过的电影世界?   阿香,巩新,晴儿,玫瑰,凯瑟琳,还有七夏,林汐,小猫儿……他们的脸在脑海一一闪现。   “系统,返回非诚勿扰世界需要花费多少金钱?”   “需要人民币100万。”   100万?   靠,你怎么不去抢!   他现在手上资产满打满算不到21万,也就100万的五分之一,在这座城市生活,衣食住行哪个不需要钱?   20万块钱只能在江海市买一间厕所,连安家都做不到,更别说回去电影世界看望老婆孩子了。   “系统,来个挣钱的任务好不好?”   仔细算算,除去最开始的铸剑湄公任务,系统奖励的东西就没一个能直接变现的,那半瓶多忘情水是好东西,但也得有人信才行呀。   没有回应,系统冷漠的紧。   林跃摇摇头,寻思着做小生意的话,二十万的启动资金,连间铺面租金都不够。   看来只能再等等了,希望接下来的世界有可以直接变现的物质奖励或者大笔搂钱的技能。   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1】。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1】。   【潜行LV1】。   【光合作用LV1】NEW!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2。   强化什么好呢?   【讨价还价LV1】对做生意有帮助,配合【师奶杀手LV1】对付女企业家不错,不过这种事急不得。   【泰拳LV2】暂时没必要升级,升级【过目不忘LV1】还是把【动物之友LV2】直接点到LV3呢?   犹豫再三,他最终选择放弃,以目前的情况,确定下次任务内容再进行针对性加点比较好。   确认完毕新技能,继续下滑系统界面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7。   力量19。   敏捷9。   智力7。   精神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5。   知道有5个属性点可以分配后,他将注意力移回现实世界,那边八顿摇着尾巴凑过来,将一根火腿肠放到他的手里,看起来是饿了。   “找时间给八顿买点狗粮吧。”   用牙叼着肠衣往下一撕,他把火腿肠掰成几块喂给八顿,完事揉揉它的头:“之前做得不错。”   那狗舔舔他的手背,转身走到靠门的地方,两只前爪不断拍打地板,摆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还没忘了你的牛扒呢?”   妈蛋,狗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他跟这货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呆了三四年,居然没把自己当初承诺的牛扒忘掉。   “现在太早,西餐厅还没开门营业呢。”   八顿一听顿时蔫了,刚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睛变做死鱼眼,像是在说你总能找到借口。   林跃没有理它,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煤气阀,点火热油,完事从冰箱里拿出两枚鸡蛋磕破,连蛋清带蛋黄倒进平底锅,蛋壳丢到垃圾篓,又顺手剥了两根火腿肠放在锅沿。   以往由电影世界回归,时间都在晚上,现如今换成清晨,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听着斜对面菜市场喧嚣的人语,小贩在跟大妈讨价还价,妇人呵斥淘气的孩子,被人流阻塞的轿车里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他的心情大好。   经历过炮火纷飞的年代,才知平静的生活多么难得。   不一会儿,荷包蛋和煎肠出锅。   他往鲜亮的荷包蛋上撒了点白砂糖,又拿起小罐子往盘沿倒了一点五香粉,端着盘子离开厨房,走到客厅茶几前面。   正准备享用亲手做的早餐,卧室里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这么早谁给自己打电话?   林跃放下筷子,走进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是苏晗打来的。   “HI,早上好。”   “林跃,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我能有什么事?”   “那为什么连续两天没回微信,我还以为……”   两天?   自己这次去《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走了两天?   这么久!   看来影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流速比与片长有关,以后再遇到连续剧任务得好好规划一下时间了,不然会带来一些麻烦。   “还以为什么?以为我会不告而别?怎么可能。”林跃说道:“前天出门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之后拿去维修点修理,今天早晨才拿回来。”   “哦,是这样呀。”   “苏晗。”   “嗯?”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没……没什么。”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局促不安。   想想也是,两天内发了好几条微信不见回复,又特意打电话来问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也只有在对待喜欢的人时才会表现的这么主动。   “晚上有时间没有?一起吃个饭吧,八顿馋牛扒很久了。”   “有吧……”   “那行,下午我去给八顿买狗粮,完事去枫林路接你。”   “狗粮你不用买,医院这边采购员每次出去都会进一批,来打针看病的狗狗吃不完,放着放着就过期了,晚上我给你带一些。”   林跃没有跟她客气:“那就这么说定了,快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   “嗯。”   结束通话后,林跃夹起煎蛋咬了一口,超嫩,超滑,超甜。   苏晗人品确实没的说,俩人才开始交往就想着给他省钱了。   晚上有约会~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第二百一十四章 约会   吃完早饭,他先拉着八顿洗了个澡,完事换上一条裤衩,把电脑椅拉到阳台放平。   默默激活【光合作用LV1】,静静感受身体的变化。   秋天的风已经有了一丝寒意,这样的装扮走在大街上,且不提会不会被行人骂流氓,搞不好健康身出去,感冒病人回家。   好在经过副本世界的锤炼和体质加点,他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高,只是稍微有些寒意,而且随着阳光照射,身体的不适渐渐消失,一股暖意在裸露肌肤皮下滋生,向着内部组织辐射。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街道车辆的鸣笛变得模糊不清,耳朵里回响着液体在管道流淌的声音。   来自阳光的暖意和内心的平和令他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闹钟的激昂旋律将他唤醒。   风停了。   阳光西斜。   对面居民楼上一位烫着白毛卷的老太右手拿着菜刀隔着玻璃窗望他,看起来这个动作已经持续有一会儿了,而相邻单元楼的厨房里,煤气灶溢出点点幽蓝,上面的铁架放着一个陶罐,不断有热气从盖子边缘冒出。   林跃赶紧拿着手机回到卧室,扒下裤衩换上长裤衬衣,又在外面套了件休闲西装,稍微打理一下头发,安顿好八顿,离开单元楼往大街上走去。   他早晨吃的是煎蛋和火腿肠,中午什么都没吃,然后一觉睡到现在,只是有三分饥饿感。   看来【光合作用LV1】还不能帮助他完全摆脱吃饭这件事,如果作为辅助技能长期使用,LV1状态下每天只需吃一顿饭就可以保持健康了。   在大街上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枫林路,中途碰到小学放学堵了一段儿,等他来到枫林路时苏晗已经下班有一会儿,正在斜对过儿一家甜品店和老板娘交流烹饪技巧,一边耐心等他到来。   跟平时一样,她穿了一件有红白条纹的加厚长袖T恤,下面是修身的牛仔裤和素净的小白鞋,很好地勾勒出窄窄的腰肢,纤细修长的双腿,整个人文静中不失活泼,婉约里有一丝跳脱。   腰上系着有小白兔图案围裙的老板娘将一块慕斯装到纸盒里,用彩纸系好递给她,看了一眼喊她名字的林跃。   “男朋友?”   苏晗微微点了下头。   老板娘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大男孩儿,完事按按她的肩,小声说道:“人不错,看起来蛮沉稳的,待会儿机灵点。”   “知道了。”看得出她跟老板娘很熟:“那我走了。”   “走吧,有空带他过来玩。”   苏晗没有说什么。   林跃帮她推开店门,走的时候跟老板娘客气地笑了笑,挥手再见。   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像个绅士一样拉开后车厢的门让她坐好,又不急不躁地走到另一边,跟她并排坐好,随口向司机报了一家西餐厅的名字。   转向灯亮起,车辆向前缓行,林跃看了有些局促的苏晗一眼,颇觉好笑,这丫头在工作的时候一副雷厉风行,非常能干的样子,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今天的工作忙吗?”   “还好。”   “你跟甜品店的老板娘关系不错?”   “嗯,她有只九个月大的萨摩耶,去年到宠物医院打疫苗的时候聊了会儿,就这么认识了。”   “我觉得她的围裙挺有爱的。”   “听说是她八岁的女儿丫丫选的,虽然小家伙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胡萝卜。”   说起甜品店的小公主,苏晗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林跃的手覆住了她的手。   一股温热在手背漫开,苏晗的心一跳,整个人绷紧了。   “丫丫,我猜你很喜欢她。”   “嗯。”   “我觉得她的小虎牙挺好看的。”   “咦,你见过丫丫?”   “没呀,不过我有看收银台上放的相框,里面的小女孩儿跟老板娘有六分像,拍照姿势蛮张扬的,应该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家伙。”   苏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心真细。”   林跃的手顺势贴住她的掌心,手指穿过指缝轻轻握住手背,完事往后视镜看去。   “师傅,我听说咱们市的交通之声办的不错哦。”   司机望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是啊,听了有好几年了。”   “我记得每到傍晚的时候,主持人都会给开车回家的人放几首较为舒缓的乐曲,帮助人们缓解工作了一天的疲劳,这真的很贴心。”   “谁说不是呢。”   司机师傅说到这里脸色一变,脑海浮现一串黑人叹号,特么的这家伙的泡妞儿手段跟谁学的呀?   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司机默默打开收音机。   “Oh my love my darling.”   “I've hunger for your touch.”   “A long lonely time.”   “And time goes by so slowly.”   “……”   舒缓的旋律,温暖的嗓音。   一曲《人鬼情未了》。   车在高架上穿行,外面是被夕阳镀上一层暖黄的城市,一缕晚风溜进车厢,拂动苏晗耳根散着的发丝。   她慢慢放松下来,握紧了林跃的手,微微翘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   天蒙蒙黑的时候,出租车停在河滨路,林跃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进了左边一家西餐厅,径直上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苏晗在他对面坐下后看了一眼窗外,街道那边的树上亮着彩灯,再往外是一条河道,对岸的广场上有老人在跳舞,小孩子踩着霓光闪烁的滑板溜过来溜过去。   这时侍应生走过来问他们吃点什么。   林跃接过菜单递给苏晗:“想吃什么?”   “啊?”   她有些局促地答应一声,收回望向斜对面餐桌的视线:“你帮我点吧。”   “一份菲力牛排,三分熟,一份西冷牛排,五分熟,再来一份蔬菜沙拉。”林跃把菜单还给侍应生,又点了一瓶红酒,完事往苏晗刚才看的地方扫了一眼。   那里坐着一个穿套装和高跟鞋的女人,从后面看过去身材相当好。   林跃笑着说道:“吃个便饭而已,没那么多讲究。”   苏晗往回收了收穿着平底小白鞋的脚,轻轻点了下头。   “王珩最近状态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已经没事了。”   “真的?”   “当然了。”   “你不是说他追了张茜快十年吗?这么快就没事了?”   “呃……”   林跃给她问住了,总不能告诉她忘情水的事吧,只能一本正经地扯谎:“上午我还在拳馆遇见他了呢,看起来精神不错。”   “他能振作起来就好。”   “不说他了,你听,外面的街头歌手又开始飙歌了,听说每年夏秋两季,南大和江传音乐社团的学生会来这边飙歌,都快成传统了。”   苏晗往窗外看了一眼:“我以前很少来这边,不过小蕊经常跟我讲老西口的地下通道里有个流浪歌手唱得很棒,每天晚上都围着很多人。”   俩人聊了一会儿,侍应生端着餐盘过来。   菲力牛排是苏晗的,西冷牛排是他的。   林跃用刀斜着切下一片,叉住肉块在酱料上蘸了蘸放进嘴里。   “对了,那天KTV里发生的事……很抱歉把你卷进来。”   苏晗放下刀叉,摇头说道:“没事的。”   林跃端起高脚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摇了摇枚红色的酒液,小啜一口。   果香四溢,卷走了牛肉微弱的腥气,催发出更具层次感的细腻与鲜活。   放下高脚杯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眼睛微亮。 ###第二百一十五章 窃听风云   “你在枫林路的宠物医院工作几年了?”   苏晗想了想说道:“两年多了吧。”   “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家宠物医院?”   “不行的,不行的。”苏晗连忙摇头:“做宠物医生可以,经营上的事情我不行的,小蕊一直讲我认死理,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这辈子也就定型了。”   林跃一边用餐刀切着牛排,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呀,再雇一两个员工,先开家小一点的宠物诊所,等有经验了再考虑扩大经营规模。”   这个提议倒也不是突发奇想,第一次带八顿去打疫苗的时候他就有想法了,单以成年犬来讲,最常见的狂犬疫苗一年至少打一次,一次就是二三百块,国产的便宜点也要一百多,另外还有二联疫苗、三联疫苗、六联疫苗什么的,价格同样不低,不像小孩子的疫苗,有很多是免费的。   另外,兽药比人类用的药物还要贵很多,而且没有医保一说,他就见过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为给博美犬看病花了2000多块,眼睛都不眨一下。   除了兽药,狗粮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像八顿这样的大型犬,吃普通宠物口粮每个月都要一二百块,再加上项圈、宠物碗、便盆、玩具之类的东西,每年不少花钱。   现如今大城市里小到单身白领,大到六七十岁的老人,都流行养宠物,年老的当儿子孙子养,年小的当玩伴养。   认真合计一下,对于几十万投资的小生意,开宠物诊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苏晗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我……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林跃咽下嘴里的牛肉说道:“诊室里多自信一姑娘,怎么出了宠物医院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晗很无语,心想还不是因为你想一出是一出,胆子大的很。   “这事呢,也不能着急,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林跃端起高脚杯跟她示意:“如果觉得可行,启动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租房装修进商品器材什么的我去跑,你只管在店里坐着当你的老板娘。”   苏晗用力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俩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到快九点。   林跃本想带她去看电影,但是考虑到结束时太晚,便陪着她沿河道走了一会儿,说了些有趣的童年经历,大约九点半的时候拦下一辆出租车,先送她回家,完事带着狗粮和打包好的牛扒返回小区。   八顿听到开门声嗖的一下从阳台跳下,站在门口直摇尾巴。   “喏,你的牛扒。”   林跃将还有些许热度的牛扒倒进它吃东西的饭盆里,又把狗粮放到不碍事的地方,脱了衣服到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完事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便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醒来的时候已经10点15分。   他又在床上赖了一阵,起身换上一套运动装,刷牙洗脸完毕换鞋下楼,先去超市买了些水果,给八顿泡了点狗粮,接近中午时锁门外出,到附近一家餐厅打包了两份牛蛙饭送到枫林路的宠物医院。   苏晗没说什么,小蕊感动的快哭了,说自打毕业以后就再没男生送过饭菜,弄的她也想谈恋爱了。   林跃在宠物医院呆到下午两点,辞别二人前往尚武拳击馆。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前台站着一个陌生女孩儿,个头儿较周琳高点,相貌稍差一分。   “你是……”   “先生,我是新来的前台小梅。”   “哦,我是这里的会员林跃。”   小梅很有礼貌地道:“林先生下午好。”   林跃问:“周琳呢?”   “哦,周琳辞职了。”   周琳辞职了?   林跃愣了一下,难怪上次来尚武拳击馆时觉得周琳言行有别从前,看来那时她就有辞职的想法了。   “林先生,林先生……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   林跃摇摇头,挥去脑子里杂乱的想法,到旁边的置物柜取出自己的拳击手套戴好,往训练区走去。   啪、啪、啪~   拳套不断碰撞沙袋,反冲力沿着手臂肌肉传导至身体各处,细胞由休眠中激活,血流开始加速,激素水平上升。   林跃的出拳速度越来越快,沙袋表面的凹痕不断地浮现。   随着运动加剧,全身毛孔都打开来,汗水在皮肤表面覆了薄薄一层。   嘭!   一拳。   汗水随着头发的摆动飞散开。   嘭!   又是一拳。   全身的力道像冲溃堤坝的洪水一样宣泄而出。   痛快。   真痛快。   像喝到尽兴的酒,如唱到情浓的歌。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跃!”   呼~   他卸去双手拳劲,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柳教练,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全安丢给他一瓶矿泉水:“来了有一会儿了。”   林跃摘下手套,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几天不见又厉害了。”   柳全安走过来拍拍他手臂上的肌肉:“搞不好我现在已经跟不上你出拳的速度了。”   林跃心想我礼让你好久了成嘛。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进职业组?”   “没兴趣。”林跃一口回绝。   “你这是浪费天赋。”柳全安一脸认真说道,他来这里四五年了,毫不客气地讲,林跃是他见过的学员里进步最快,潜力最高的一个。   除了技巧和抗击打力尚需强化外,单以力量,敏捷,坚韧来讲,整个尚武拳击馆所有学员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林跃转移话题道:“周琳怎么回事?”   “听说家里人病了,情况不太好,需要人长期照料,她不得已只好辞职了。”   “哦,这样呀。”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把拳击手套往后面一丢,极其精准地落在护具保养区的纸盒子里,看得前台小梅眼睛都瞪直了。   “你干什么去?”   “洗澡换衣服,然后回家。”   “我还打算教你摆拳的要领呢。”   “下次吧。”   林跃走进沐浴间冲掉身上的汗水,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离开尚武拳馆,他没有去找苏晗,叫了辆车直奔小区,上楼后打开电脑登陆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一部名叫《窃听风云》的影片。   是的,刚才跟柳全安对话的时候,系统发来了任务提示。   善恶终有报:侦测到《窃听风云》编号为48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   “后半部分情节严重脱线,什么鬼?不要一味迎合内地观众的口味,港片就要有港片味。”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一):(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二):(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三):(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两年。   是否接受?(Y/N)。   有没有搞错,就这还普通难度?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必须进入电影世界才开启,这不等于两眼一抹黑吗,还怎么针对性地使用过目不忘技能学习有关知识呀?   眼见系统对他的吐槽没有反应,也只能收拾情绪,激活【过目不忘LV1】的同时按下播放键,专心观看《窃听风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商业罪案调查科督察   《窃听风云》讲述了HK警务处刑事情报科窃听小组三兄弟梁俊义(阿俊)、杨真(老杨)、林一祥(小祥)负责调查上市公司“风华国际”涉嫌内幕交易案起始,通力合作,出色的完成了布置各种偷听及监视仪器的工作。他们在后面的监听过程中意外获得一则情报,巨额利润诱惑之下三人起了贪念,在风起云涌的股市大赚一笔。事后三人生恐事情败露,于是利用职务之便销毁罪证。   正当他们以为这件事平息之际,却不曾想风云再起,一只意想不到的黑手往他们袭来,三人陷入劫境,连遭杀戮,最终悲情收场。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部片子是三个男人一台戏。   林跃看完后的第一感觉是前半部分很有张力,悬疑、矛盾、关系纠葛、感情碰撞都很有看点,可是到了后面,确实有虎头蛇尾的感觉。   虽然没有告诉他任务内容,不过支线任务有三个,奖励还是很诱人的,而且没有失败惩罚,比较安全。   几个小时后,他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唤出系统界面。   “我选择接受。”   唰的一声,房间里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无踪,阳台上的八顿抬了抬头,又耷拉回去继续晒太阳。   ……   一阵短暂的晕眩后,林跃睁开眼睛。   幽暗的房间里挂着很多西服,密密麻麻地把窗户遮掩起来,靠门的地方是广告牌,下面有一个展示服装的人体模型。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和显示器,笔记本的指示灯闪着绿色待机光。   “这是……情报科窃听小组和商业罪案调查科探员用来窃听‘风华国际’的房间?”   林跃看了一眼站在窗户前面使用望远镜观察对面大厦的两个人。   穿黄色皮夹克的人是刑事情报科主管李光,穿西装的人是商业罪案调查科主管黄福荣。   还真是这里呀……   林跃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回想自己的身份信息。   姓名,林跃,年龄26岁,未婚,商业罪案调查科督察。   呵~   记得在《追龙》世界,他在警务系统的身份是一名帮办,如今来到《窃听风云》的世界,起点成了督察,这算是继承上周目的成就吗?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追龙》的时间线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而《窃听风云》的时间线是2008年,HK已经回归多时,没了英国人的事。   “黄SIR,我去下洗手间。”   警司黄福荣看了他一眼:“快去快回。”   “好。”   林跃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放到嘴边点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相关内容已更新。   主线任务:以商业手段击溃马志华的金钱帝国。   支线任务(一):保全任婉儿、林一祥及杨真妻小的性命。   支线任务(二):逍遥法外——触犯法律却逃脱制裁。   支线任务(三):无冕之王——成为某个领域里的幕后大鳄。   特殊任务:完成三项支线任务,全视之眼系统将固定获得6万科技点。   呜~   远方传来汽轮的鸣笛声,一幢幢高楼耸立在天地间,零散的小格子被灯光点燃,里面是一个个还在熬夜加班的人。   HK,亚洲的明星城市,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一点也不轻松。   林跃望着夜空吐出一团烟气。   马志华是《窃听风云》里的大反派,知道刑事情报科三名警察破坏他的计划后派人杀了林一祥及杨真一家,刑事情报科主管李光和其前妻任婉儿也受到波及被枪手射杀。   在林跃看来《窃听风云》里最后扳倒华业集团主席马志华的手段确实太过简单粗暴,有虎头蛇尾的意思,如今系统给他弄了个这样的主线任务,是要他丰满电影内容?   支线任务(一)要求保全任婉儿、小祥及老杨家小的性命很正常,毕竟任婉儿和老杨的家人是无辜的,而小样确实违背了身为警务人员的原则,触犯了法律,但是罪不至死,有这样的设定无可厚非。   可是支线任务(二)逍遥法外是什么鬼?   系统看自己做好人次数太多了吗?非得弄个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任务给他?   还有支线任务(三)无冕之王,整个副本时限两年,不像《非诚勿扰》世界有十年给他折腾,TMD怎么做才能成为某领域的大鳄?   一支烟抽到最后也没想出可行方案,他吐掉烟头用脚碾了一下,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现在公务在身,支线任务(二)和支线任务(三)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当前最要紧的是切入电影故事线。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刑事情报科的人已经在“风华国际”安装好窃听器,现在里面做调试,商业罪案调查科主管黄福荣正在训斥小组长玛丽。   刚才老杨、阿俊、小祥三人去“风华国际”安装窃听器,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女警玛丽带人在楼底望风,以免出现突发状况,结果他们玩砸了,“风华国际”的股东罗耀明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在楼上,要不是老杨机灵,只怕三人已经暴露。   说好听点叫大意了,说难听点叫失职,作为商业罪案调查科主管,黄福荣很没面子,当然不会给玛丽好脸色。   “这次是跟几个部门合作,要集中精力才行。”   玛丽一脸愧疚表情:“知道了,长官。”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老杨叼着一支烟走进来,阴沉的脸让人隔着三丈远都能嗅到一股“臭”味。   他狠狠地瞪了玛丽一眼,把衣服往显示器后面一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黄福荣拍了拍手,指着写字板上贴着的“风华国际”股东照说道:“这三个人就是‘风华国际’的大股东,徐伟、费国雄、还有刚才大家接触过的罗耀明,商业罪案调查科怀疑他们跟几宗内幕交易及造市案有关,所以要进行二十四小时监管,我的要求呢,就是从现在开始,无论他们见过什么人,做过些什么,讲过些什么,都要记录下来,清楚了吗?”   “清楚了。”   “黄长官,这是在目标地点找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小祥起身递给黄福荣一张白纸,上面的字痕看着像股票代码,这是他在罗耀明办公桌上发现的。   黄福荣看着上面的书写痕迹说道:“靠你了,小光。”   刑事情报调查科主管李光说道:“这次行动是由我们情报组负责做电子监听监视,阿俊可以测试了吗?”   阿俊说道:“可以,开始。”   众人戴上耳机。   很快地,频道一至频道五全部测试通过。   黄福荣对李光说了几句好话,准备带人离开。   “黄SIR。”林跃忽然叫住他:“我想留下来帮玛丽姐。”   黄福荣皱了皱眉。   林跃继续说道:“我想‘风华国际’白天人多嘴杂,罗耀明、费国雄等人的警惕性很高,晚上公司没人,三个人如果这时出现在那边,警惕性必然大打折扣,有可能泄露一些机密,多一个人监听的话有助于情报分析工作。”   “有道理。”黄福荣点点头:“那你留下吧,总部的工作我会派其他人接手。”   他说完带人走了。   林跃走回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工作区坐下,玛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林跃,你不是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吗,为什么要求值夜班?”   “如果能够尽快侦破这件案子,以玛丽姐的累积分,明年应该就能获得推荐冲击总督察了吧。”   “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玛丽看着他,有些吃惊。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林督察向来沉默寡言,没什么表现欲,不过做事情很靠谱,在黄福荣那里谈不上深得信任吧,也算是一员干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做事变得主动起来。   林跃看了送别黄福荣等人回来的同事阿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玛丽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林跃假装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打开电脑查看与案情有关的资料。   他为玛丽能尽快当上总督察留下来?   呵~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师奶杀手LV2   黄福荣走后不久,李光拿着值班表走到里屋:“好了,刑事情报组的听下值班表。早班,波叔、松鼠和我;夜班,阿俊,杨真,小祥。”   老杨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怎么排的班,又是夜班?”   他有家庭需要照顾,不像阿俊和小祥那样的单身汉。   李光阴着脸走过去:“你不满意啊?要不我们俩换一下?”   阿俊看了林跃几人一眼,赶紧起来做和事老,拍拍老杨和小祥的肩膀:“不用,老杨、小祥都习惯了跟我,是吧?”   小祥点点头,而老杨摘掉耳机,啪的一下扔在桌子上。   李光面子上过不去:“你干什么?有情绪?”   老杨阴阳怪气地道:“没有,哪儿敢啊。”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满意直说好不好啊?”   “好了,来来来……”眼见两人越闹越凶,阿俊拉着李光往外面的屋子走去。   商业罪案调查科这边。   阿祖朝老杨努努嘴,小声跟玛丽说道:“胆子真大。”   “做你自己的事情。”玛丽面无表情说道。   林跃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屋子,李光和阿俊正在那边小声交谈。   因为同为警务处刑事部下属单位,日常工作中多有交集,难免会有一些小道消息私下传播,比如很多人讲刑事情报科主管李光能力不强,依靠交际手腕才当上部门主管,下面很多人都不服他,对比商业罪案调查科主管黄福荣有很大差距。   其实这点影片里便有体现,黄福荣的气场确实在李光之上。而且刚才宣布值班安排时,李光喊梁俊义“阿俊”,喊林一祥“小祥”,在叫杨真时直呼其名,而不是亲切地喊“老杨”,由此可见俩人关系不怎么融洽。   林跃回想一下自己掌握的关于这部电影的情报。   杨真的设定是刑事情报科下属窃听组一名老警察,阿俊和李光加入警队的时间比他晚,林一祥更是小鲜肉一枚。   曾经指导过的后辈阿俊已经成为小组组长,跟阿俊同期的李光更是依靠交际手腕坐上了刑事情报科主管的位子,而杨真的呢?这么多年来就没动过地方,就说刚才在“风华国际”大厦里,如果不是他的出色表现,天知道这次行动会不会以失败告终。   老杨快四十了,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要养,而且儿子体弱多病,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每个月只有两万多块的薪水,财政压力很大,再加上工作方面有很多不顺,脾气能好才怪。   他当然有理由看不起李光,当然有理由对现状充满怨气。   阿俊呢,同老杨亦师亦友,同李光做过搭档,为人很讲义气又古道热肠,为了维持部门运作,一直周旋在组员和主管间为摩擦降温,给碰撞灭火,缺点是优柔寡断,而且同李光的妻子任婉儿旧情复燃,在面对李光时立场复杂。   小祥进入刑事情报科的时间不长,但是业务能力非常优秀,性格也不错,很得李光与阿俊赏识,不过呢,他的后面有一个百般挑剔的豪门岳父,有着凤凰男特有的苦恼。   还是那句话,三个男人一台戏,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烦恼。   林跃梳理影片主角信息的时候,注意到李光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脸色有点难看,应该是聊到刚才发生在“风华国际”的事,想跟上面投诉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警员不够机灵,险些搞砸任务。   林跃心想警队怎么了,还不是跟职场一样,免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说,罗耀明究竟怎么上去的?我明明安排人看住所有入口的。”   阿祖还在纠结刚才发生的事情。   玛丽说道:“现在讲这个没有意义,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记得再谨慎一点。”   “对不起,害你被黄SIR训。”   “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   林跃往那边靠了靠:“玛丽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罗耀明不是从下面上去的呢?”   玛丽扭脸看着他:“什么意思?”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罗耀明根本没有离开‘风华国际’大厦,而是去了别的楼层休息或者娱乐。”   确实,认真地想一想,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怪不得黄SIR讲你聪明。”   玛丽的心情好了很多,因为如果林跃的假设正确,说明行动计划一开始就出了纰漏,别说每个入口都安排人手盯着,就算把下水道通风口也照顾到,还是会被罗耀明钻空子。   阿祖说道:“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们?”   作战计划是商业罪案调查科和刑事情报科共同制定的,万一事情真像林跃说的那样,责任应该大家背,而不是玛丽一个人扛。   玛丽说道:“不必了,事情已经过去,再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   阿祖看了对面抽闷烟的老杨一眼,点了支烟含进嘴里,又抽出一支递给玛丽。   她刚要打火点燃,林跃忽然按停她的动作,往外屋使个眼色。   “你们干什么?”李光怒气冲冲走过来:“工作地方能抽烟吗?搞得这里乌烟瘴气。”   阿祖被训得灰头土脸,赶紧把烟掐了。   老杨没动,冷眼看着李光,直到小祥夺过烟头丢进盛水的杯子里还帮他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无可奈何地借尿遁离开。   玛丽看了一眼指间夹的香烟,又看看按住她手腕的那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心情颇为复杂。   ……   当第一抹晨曦跃出海平线,夜色如潮水消褪。   熬了一整夜的老杨、阿俊、小祥三人离开工作室去天台吸烟。   林跃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哎,林跃……”   玛丽叫住他。   “怎么了?”   恰在这时,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阿祖睁开惺忪的眼,喃喃说道:“天亮了呀。”   玛丽脸色微变,望等候她讲话的林跃说道:“没什么,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林跃头也不回地走了。   玛丽坐回椅子上轻轻按揉额头,好像……事情起了意料之外的变化,那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年轻人似乎对她有意思。   他不知道她是重案组老徐的女朋友吗?虽然两人的冷战已经持续了快两个月,她在考虑提分手的事情,可毕竟还没开口挑明呢。   还有阿祖,阿祖也是为了追求她才跟黄福荣申请加入这次行动的。   想想林跃毫不顾及老杨、小祥、阿俊三人在场,直言想帮助她早一天晋升总督察的言辞,想想他用事发时罗耀明藏身大楼的假设安慰她的举措,还有让她免于被李光训斥的那只手。   玛丽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跟他,不合适呀,但是该怎么开口呢?   ……   三位主角还在天台抽烟。   林跃离开工作室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玛丽有怎样的细小心思,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最难消受美人恩。有着【师奶杀手LV2】光环又表现得体的他,对于玛丽必然有着难以忽视的吸引力,说是“美男恩”并不为过。   这份难以消受的喜欢和感动,必定会让她在对待与他有关的事情上表现得情绪化,即便是他犯了严重错误,触犯警队纪律。   老杨和小祥有阿俊关照,他呢?他也得找个帮手才行。   而且玛丽的关系网对他今后要做的事情会有大帮助。   是的,他准备去搞小动作了,用来激活“逍遥法外”的支线任务。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就是要玩大的   被动技能【师奶杀手LV1】的效果是在目标对象是女性的时候,战斗力增加15%,且日常相处时更容易获得对方好感。   当升级成【师奶杀手LV2】后,效果变成了目标对象是女性的时候,战斗力增加25%,且日常相处时更容易获取女性信任。   升级技能过程中有一个让他意外的设定,【师奶杀手LV1】升级成【师奶杀手LV2】所消耗的技能强化点数不是1,是2。   看来不同的技能,升级消耗的技能强化点数也有差别。   离开窃听工作室后,他乘轮渡过海,来到尖沙咀柯士甸道一栋写字楼下。   这次系统对他的身份设定是新界人,父母健在,不过家庭条件一般,二老积蓄大部分拿来供他读书了,没有余钱给他在繁华地带买房,所以毕业后一直住在警队的集体宿舍。   以他现在的月薪,三四年时间攒了有七十多万港币,原本的打算是再干两年按揭一套房产,然后谈个女朋友,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不过今天,林跃将七十多万港币都取了出来。   在写字楼大堂休息区等候片刻,一个胸前挂着身份牌的年轻人从电梯间走出来。   “表哥。”   远远地打声招呼,来人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梁致远,他在内陆的远房表亲,小时候阿远的父亲在他的父母帮助下把阿远送到新界一户人家寄养,二十年后阿远大学毕业进了一家证券公司。   这小子很健谈,以往俩人见面总是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几次三番要他往股市里放点资金,好歹能赚些零花钱。   每到这时林跃就会找话题岔开,但是今天不一样。   “阿远,这里是七十二万港币,不要用我的名字开户,找个可靠的朋友,用他的账户加十倍杠杆满仓301号股票,等涨到一块一毛五的时候抛掉。”   梁致远面带疑惑看着他。   林跃点点头:“你没猜错。”   梁致远知道他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督察,现在把全部积蓄拿出来加十倍杠杆满仓一支股票,还事先定好了抛售价,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会怀疑涉及内幕交易。   “帮不帮?”   梁致远犹豫一阵后点了点头。   要知道如果没有林跃父母帮忙,他很可能还在大陆种地,而且林跃当警察后帮他交了三年学费,虽说参加工作后把钱还了回去,但是这份恩情足够他记一辈子,何况俩人还是亲戚。   梁致远接过放钱的包裹:“钱到手后我给你打电话。”   “不用。”林跃说道:“虽然股票账户里的钱无法立刻取出,不过以你的关系,找个渠道弄出相同数额的现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明天你拿着这些钱到期货公司开一个账户。”   “期货你懂吧?”   “当然。”   “怎么做我会给你打电话。”   “不是吧,你还要玩?”   梁致远有些担心,十倍杠杆玩股票,涨10%就是赚一倍。原以为林跃玩一次就够了,但是照现在的架势,似乎要在铤而走险的路上越走越远。   “再来一次,等攒够了启动资金我带你玩大的,那时候你也不用在这里当交易员了。”   “表哥,你是在开玩笑吧。”   林跃笑了笑,没有跟他解释。   他在《非诚勿扰》世界可是玩投资的,最后身价几百亿,现在来到2008年,虽说任务时限只有2年,要弄个几亿资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赚钱不是目的,用赚来的钱搞死马志华才是最重要的事,还能顺便完成支线任务(二),何乐而不为呢?   “剩下的事交给你了,熬了一整夜,我回去休息了,改天请你吃大餐。”   “好嘞。”   梁致远起身送他到门口,完事迅速返回公司所在楼层,按照林跃的吩咐进行操作。   林跃离开尖沙咀,寻思这里离自己在《追龙》世界工作的地方不远,到路边喊了一辆计程车,报了个地名。   一段时间后,他从车上下来,看着美都餐室焕然一新的招牌笑了笑,完事望望长街那边的油麻地警署,走过马路,来到餐室二楼。   简单的餐桌椅那边是彩色玻璃窗,墙头挂着红底白字的菜单,都是老板手写上去的。   大厅里坐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芝士黄油和咖啡的味道。   一个菠萝油,一杯咖啡。   熟悉的地点,似曾相识的环境,没有多少改变的食物味道,一切都像从前一样。   然而物是人非,《窃听风云》的HK与《追龙》的HK差了28年,这里没有雷洛,没有猪油仔,也没有晴儿、玫瑰和巩新。   默默地吃完早餐,他回到宿舍休息。   单身警员的宿舍跟已婚警员的宿舍是没法比的,不过他是督察,住宿待遇比一般警员要好。   先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汗渍与烟味,又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查了会儿资料,直到感觉困意袭来,便上床睡下。   下午4点多的时候,他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拿起放在床头的摩托罗拉智能机按下接通键。   是阿远打来的,告诉他事情办妥了,赚了将近八十万。   林跃嘱咐他几句后挂断电话,起身洗了把脸,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到外面的餐室点了碗云吞面,吃完后前往工作室。   他到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老杨端着一份炒米饭跟阿祖边吃边聊昨天小祥从“风华国际”带回来的那张纸上记录的三支股票的涨幅,小祥在后面吃披萨,玛丽将注意力放在监视器里伪装成外卖员进入“风华国际”大厦的阿俊身上。   “对不起来晚了。”林跃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兰芳园的丝袜奶茶,每个人都有份啊。”   说完把右手的塑料袋递给老杨,又从左手塑料袋里取出一杯给阿祖,然后是玛丽,最后那杯连袋子一起放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杨说道:“阿跃真会做事,知道我们才吃过饭,就买奶茶给大家喝。”   小祥冲林跃点点头:“谢了,林督察。”   林跃说道:“喊林督察多生分,我比你大两岁,叫跃哥吧。”   “好,跃哥。”   “每天坐那么久,别老吃这些容易发胖的东西。”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来了?”玛丽问他。   “嗯,来了。”   这时阿祖好像发现了什么:“咦,不对呀。”   玛丽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窃听之眼   阿祖说道:“怎么我们的奶茶都是冷的,你的是热的?”   玛丽看了一眼桌上放的奶茶杯,昏黄的灯光下,一缕热气徐徐升起,迷蒙了显示屏右下角的时刻数。   “哦,我喜欢喝温的。”   “现在又不是冬天。”   阿祖说着话走到小祥身边,拿起桌上放的一个用来测试仪器的无线收发器摆弄起来。   现在确实不是冬天,今天气温偏热,十月的HK还有几分暑气未消。   玛丽端起奶茶杯喝了一口,扭头看向林跃侧脸,目光里带着疑问。   “我让老板加了红枣在里面。”   林跃没有回头,看着“风华国际”前三个季度的财务报表随口说道。   奶茶是温的,里面加了红枣,养颜补气也补血。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玛丽很清楚,因为她的生理期到了,三天前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值夜班,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换句话说,林跃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谢谢你。”   “不用谢,别那么拼命就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当警察的忙起来是什么样子。”   “但你不能老拿自己跟男人比啊,有些工作对女孩子来说确实勉强了些。”   玛丽不说话了。   她跟阿祖同年进入警队,现在她已经是高级督察了,阿祖还是一名督察,很多人羡慕她的升迁速度快,还有一些人讲她是黄SIR的弟子,又是重案组总督察老徐的女朋友,所以才能不断往上爬。   没人在意她背后的努力,没人在意她的咬牙苦撑,林跃是第一个告诉她不要勉强自己的人。   嗡~   桌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放下奶茶杯,拿起来翻开盖子,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皱了皱眉,又把手机放回去。   嗡~嗡~嗡~   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最后归于沉寂。   她拍了拍衣兜,掏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支含在嘴里,起身往小祥的桌子走去,因为角落里放着一枚银色打火机。   “喏。”   林跃拦住她,手指间夹着一枚一次性打火机。   “学人家抽烟好歹也要备全套呀,送你了。”   玛丽阴郁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接过打火机点点头,离开工作室往阳台走去。   “我也去。”阿祖紧跟着玛丽走出工作室。   恰巧过去“风华国际”那边检查设备的阿俊回来,看了他们一眼,走到自己的工作区坐下。   小祥把一杯奶茶放到他的桌子上:“跃哥请和奶茶。”   阿俊看了林跃一眼:“谢谢啊。”   “不用客气。”他一面回答,一面站起来拍拍小祥的肩膀:“我去上个厕所,有情况的话帮我记录下。”   “好。”   老杨在旁边发牢骚道:“有没有搞错,一口气三个人全走了。”   阿俊说道:“喝奶茶也堵不住你的嘴。”   ……   林跃真的是去上厕所,不过进了隔间把门一关,从系统空间拿出全视之眼戴好。   因为《窃听风云》属于警匪片范畴,全视之眼仍然可以使用,不过对比《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样式有了新的变化。   既然影片的名字叫《窃听风云》,他自然要“入乡随俗”,也弄点相关技术了。   离开上个世界时全视之眼的重要功能有,激光测距、热成像技术、望远功能、环境感应器。   之前来工作室的路上,他先后花费了15000科技点和10000科技点升级了窃听和追踪功能,完事又拿出500科技点购买了骨传导耳机组件。   当前剩余科技点35037。   样式选择上系统提供了墨镜、近视镜、隐形眼镜、防风镜等多种符合时代背景的选项。   因为隐形眼镜无法装备骨传导耳机模块,被他PASS掉了,最后选择了相对低调的近视镜造型。   “启动窃听功能。”   随着口令下达,前方视窗浮现一束音频波形。   “把手机关了。”   “关手机干嘛?”   “叫你关你就关。”   耳机里传来玛丽和阿祖的对话声。   刚才小祥为她演示了利用GSM信号阻截器进行窃听的技术,令她有了防范意识,担心涉及到个人隐私的谈话被那几个家伙听去。   电影里老杨在银色打火机里装了窃听器,如今玛丽没借小祥的打火机,用的是他的,岂不知里面也有窃听器。   几个呼吸后。   阿祖问道:“为什么下午不接我电话?”   “我没空。”   “去老徐那了?”   “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你不是说快分手了吗?”   “我就算跟他分手,也不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吧。”   “玛丽,我对你是真心的。”   “那你以前干什么去了?”   “我这不是怕吗,你也知道老徐……”   “怕怕怕,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以前老徐追我的时候你刻意疏远我,现在我们要分手了你又说等我很久了。阿祖,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这样逼我,我压力很大的。”   “好吧,那就不提老徐的事。你明天早晨下班去哪儿,要不要去我家,我做早餐给你吃。”   “再说吧。”   “哎,玛丽,玛丽……”   随之而来的是哒哒哒的下楼声。   林跃摘下全视之眼丢进随身空间,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净手后离开厕所。   他回到工作室的时候,阿祖和玛丽已经从天台下来。   “这个是‘风华国际’新聘的初级秘书,叫林绮玲。”玛丽抬头看了一眼从外面走进来的林跃:“林跃,做记录。”   阿祖站在小祥身后看着显示器说道:“有钱人泡秘书,这个没必要记吧。”   玛丽盯着屏幕画面说道:“这个女人身上穿的内衣就超过3000块,裙子、衬衣和手表都是名牌货,而一个初级秘书的月薪才7000多,她身上肯定有秘密,搞不好会是破案的关键。”   话音落地,后面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然后是一阵高昂的浪叫声,回头一瞧,阿祖、小祥、老杨、阿俊四个人正一脸坏笑地欣赏监视器里的偷腥直播。   “你们太无聊了吧。”   她拿起文件夹拍了下桌子,可是四个人都没理他。   林跃在文档记录下“风华国际”股东罗耀明和林绮玲的对话内容,随口问道:“你观察的真仔细。”   玛丽说道:“女人嘛,当然比你们这些男人更关心服装首饰一类产品。”   便在这时,玛丽的手机又响了,在桌子上不断震动,嗡嗡地响个不停。   她有些迟疑,目光闪烁不自然。   “不想接就不要接,感情上的事太过迁就别人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玛丽看了他一眼,果然没有去接电话。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光带人来换班,林跃跟着阿俊、小祥、老杨三人来到楼下,站在旁边的小胡同口。   四个男人四支烟。   老杨说道:“守着显示器一坐就是一夜,多数时候一点收获都没有,这回知道我们的工作有多无聊了吧。”   林跃笑着说道:“昨天晚上不是看了一场好戏吗?”   小祥叼着香烟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还别说,罗耀明的新秘书很正点,那对凶器有D吧。”   林跃碰碰他的肩膀:“怎么,心动了?”   老杨说道:“他心动了也不敢啊,不然那个富豪岳父还不找人打断他的腿。”   林跃说道:“别是中间那条就行。”   小祥瞪了两人一眼:“跃哥你又取笑我。”   阿俊看着前面说笑的三个人,心想才两个晚上,这个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林督察就跟老杨和小祥混熟了,性格跟外面传的根本不一样嘛。   “真羡慕你们商业罪案调查科啊……”老杨往垃圾桶上点点烟灰:“随便敲敲电脑,查查文件就把案件破了,不像我们监听组,总是协助这个部门那个部门,辛苦几个月,到最后别人吃肉,我们就捞点汤喝。”   老杨当警长这么多年,没少跟其他部门打交道,什么重案组、毒品调查科、保安部、商业罪案调查科,有时候还会为分区警署提供支援,因为职责里包括安装窃听设备,危险程度不输一线刑警,然而每次论功行赏,他们都要排在主导罪案调查的部门后面,就连林跃所在的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文职警官,升迁速度都要比他们快。   “好了,别发牢骚了,都干了这么多年,你也该习惯了。”阿俊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是啊……”小祥正要说点什么,忽然注意到那边林跃脸色一变,将烟头往地下一丢,带着一股煞气冲出小巷。   他顺势往马路对面看去,整个人愣了一下:“不是吧……”   “什么不是吧?”   阿俊和老杨顺着小祥的指点扭头看去,表情也变了。 ###第二百二十章 总督察也敢打   牙科诊所前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宝马牌小轿车,小轿车旁边站着一个情绪有些激动的人。   小祥三人都认识他。   重案组总督察徐锦宏,警队里许多人喊他老徐,也是玛丽的男朋友。   此时此刻,这个论严肃和气场不输商业罪案调查科主管黄福荣的男人正一脸怒容指着玛丽身后的阿祖。   “老徐,你干什么?”   玛丽用手不断推搡老徐,试图阻挡他接近阿祖。   老杨叼着还剩三分之一的烟卷说道:“我就说这俩人有一腿么,重案组老徐的女朋友都敢抢,这小子有种。”   “有种?有什么种?”阿俊说道:“没看他都吓成那样了吗?”   自从老徐打车上下来,阿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人不断地往后躲,一脸畏惧表情。   很多人都怕老徐,不仅是因为他在重案组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凶悍气,还因为他有一个当总警司的表叔,就算是部门主管见了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小祥说道:“我们该怎么做?老徐就这样在工作室楼下闹事,万一被‘风华国际’的人看到,打草惊蛇怎么办?”   阿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快看,要打起来了。”   老杨的喊声将他唤醒,抬头一瞧,就见老徐把玛丽往旁边一推,一个箭步窜出,朝阿祖扑过去。   “徐SIR,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就是同事关系。”   阿祖一面往后退一面解释。   玛丽给盛怒中的老徐推了一下,身体撞在轿车的车门上,疼得双眉紧皱,面色苍白。   “老徐,你冷静一下。”她忍着痛苦喊道。   遇到这种事情,老徐哪里可能保持冷静,追上阿祖就是一拳。   啪!   拳头狠狠地打在情敌左脸。   噗通。   阿祖捂着脸倒在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徐SIR,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   老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挥出第二拳。   可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带,随着一股大力涌来,八十多公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侧方倾斜,一只脚跟着在下面一绊,他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脸部皮肤感受到清晨特有的湿寒。   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别,然后是顶在后背的膝盖。   老徐全力挣扎,然而换来的除了肩膀和后背的酸痛,再没有别的东西。   阿祖看呆了,捂着受伤的脸直勾勾看着三下五除二把重案组老徐放倒在地的林跃。   那边阿俊、老杨、小祥三个人同样一脸愕然。   刑事部下辖重案组(这里按照老港片的翻译习惯,即O记,全称有组织犯罪及三合会调查科)、毒品调查科、刑事情报科、刑事记录科、军械法证课、鉴证科六个部门。   因为重案组主要打击集团式犯罪行为,成员都是警队里的精英,而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警察大多从事文职工作,在那些刑警看来书生气太浓。   现在呢?一个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文职督察把重案组的总督察按地下了,那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的就像练了二三十年一样。   小祥推了推眼镜:“他这么好的身手是怎么分到商业罪案调查科的?”   “还愣着干嘛。”阿俊夺走老杨嘴里的烟头丢进垃圾桶:“去劝架呀……这里车多人杂,事情闹大了让市民看笑话吗?”   “真是多管闲事。”老杨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俩人往马路对面走去。   另一边,玛丽全没想到林跃会插手这件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不快走。”林跃制住老徐,冲阿祖喊了一嗓子。   “哦……”这家伙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钻进前方不远一辆本田牌小轿车,往东方驶去。   待他走远,林跃放开老徐站起身来。   “我认得你,你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林跃。”   老徐的脸色十分阴沉,身为重案组总督察给个文职下级按在地上不能动弹,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他的脸还往那搁。   “对,我是林跃。”林跃面无惧色:“莫不成徐SIR要因为当街打人的事情给上面写报告投诉我?”   老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占理,没有搭理他,朝着玛丽走去。   哪里知道林督察往旁边一闪,拦在他身前。   “我想徐SIR还是先回家冷静一下比较好。”   “起开,不关你的事!”   他拿手去推林跃,不想还没接触目标,便被架住手腕往旁边一带,重心失衡,险些跌倒在地。   “徐SIR,请你自重。”   “你让开,我找玛丽。”   林跃回头看了还没缓过劲儿来的玛丽一眼,目光带着询问。   “老徐,从今天起我们分手吧,以后别再纠缠我。”她抓着车门把手站起来。   “是因为刚才那个小子?”老徐指着本田轿车消失的地方恨声说道。   “不。”   “那是因为他?”这次老徐指的是林跃。   “老徐!”玛丽说道:“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能。”老徐说道:“你说分手就分手呀,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算我求你,放手好吗?”   马路上的人边走边看他们,附近商店的橱窗里映出一双双看热闹的眼。   这时阿俊带着老杨和小祥赶到现场。   “老徐,你先消消气,来来来……”阿俊拉着老徐的手走到旁边卖南北干货的商店的卷帘门前小声劝说。   老杨往林跃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不想活了你,重案组老徐都敢得罪。”   “他表叔来了我也会这么做。”林跃看着他跟小祥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送玛丽回家。”   “好。”   林跃向老杨道声谢谢,走过去扶起玛丽。   “你没事吧。”   “就是不小心崴了脚,没什么大碍。”   “我先送你回家吧,哪辆车是你的?”   “就前面那辆尾号‘27’的白色现代。”   林跃搀着她走到现代小轿车旁边,打开车门后一猫腰,揽着她的腿抱进副驾驶的座位上,完事很自然地关上车门,绕到右侧坐进主驾驶舱,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驶离泊车位。   阿俊还在和老徐低声交谈,小祥冲车子挥手再见。   老杨环抱双手说道:“英雄救美啊,这家伙真有一手,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多了。”   “不是吧?杨哥。”   “什么不是吧,我敢打赌,那个阿祖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赌多少?”   “五百块。”   “好,我跟你赌。”   “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他的勇气的,重案组老徐都不放在心上。”   小祥看了老徐一眼,没有说话。   ……   向前行驶的现代牌小轿车里。   短暂的沉默后,玛丽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林跃轻转方向盘拐进左侧马路,随口答道:“不必客气。”   “把你拉进我跟老徐的感情纠纷中,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这是实话,她很清楚老徐是一个什么人,林跃得罪他,后面有可能会被穿小鞋。   “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吗?”   “嗯。”   “阻止一个有潜在暴力倾向的人骚扰单身女性是我作为警察的义务。”   “你真是这么想的?”   林跃笑着看了她一眼:“那你希望我怎么想?”   玛丽想起他刚才抱着自己放进副驾驶座位时心头一闪而过的安全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老徐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上市公司“风华国际”的内幕交易案由商业罪案调查科主抓,刑事情报科窃听小组协助调查,重案组根本无权过问,她想不明白老徐为什么会在下班的时候找上门来。   林跃说道:“老徐是重案组的,要调动资源找个人还不简单啊。”   想想也是,她一直不接老徐电话,人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呀。   “这倒也是。”   这倒也是?   呵~图样图森破。   嗤~   便在这时,林跃猛地一个急刹车。   玛丽身体晃了晃,下意识看向外面。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总督察的马子也要泡   右前方人行横道指示灯已经变成红色,分割左右车道的护栏前面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起来有点犹豫,不知道是该站在那里等待绿灯通行,还是继续往前面走。   林跃下车后走到满头华发的老太太跟前说了两句话,一手接过装钵仔糕的白色塑料袋,一手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慢慢地往前走。   到了人行横道那边,他把白色塑料袋递过去的时候老太太从里面拿出一个盛着四块钵仔糕的餐盒往他怀里塞。   林跃推让一番,眼见太婆态度坚决,也只能敬礼道谢,收下这份心意。   玛丽在车里看得直笑,心想林督察做起军装巡逻警的工作还真是轻车熟路。   林跃从人行横道走回停在马路中间的车子时,后面按了好久喇叭的厢货车上跳下一个膀大腰圆的平头男子。   “警察。”   没见他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扫了一眼后方车辆,亮明身份,平头男老老实实回到车里坐下,喇叭也不按了。   林跃上车后把装钵仔糕的餐盒放到玛丽手上,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开车前行。   她打开餐盒,用牙签挑起一块含进嘴里。   “唔,又香又滑,椰汁味很浓,果然太婆们才是最了解城市美食的人。”   林跃笑着说道:“小时候爸爸到九龙城做工,偶尔会给妈妈带一位太婆做的黑糖钵仔糕,我至今记得第一次吃时的味道。”   这不是真话,也不是假话。   他确实喜欢吃九龙城梁老太做的黑糖钵仔糕,但不是父亲带给母亲的,是他买给晴儿和林汐的。   玛丽又用牙签挑起一块:“要不要吃一块?”   林跃耸了耸肩:“开车呢,怎么吃?被交通警察抓到会告我危险驾驶的。”   玛丽稍作沉吟,把那块钵仔糕递到林跃面前。   他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咀嚼一阵咽下肚。   “知道么,钵仔糕还有一个绰号,叫拍拖小甜食。”   玛丽说道:“好啊,占我便宜,还以为你有多老实。”   “是你占我便宜好不好,玛丽姐。”   “谁稀罕占你便宜啊。”   玛丽别过头去看沿途的风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撇开工作接触不谈,这是她跟林跃第一次近距离相处,却并没有异性间最初交往时的尴尬和距离感,相反对开车的那个人很放心,很放松。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总之他的稳重,偶尔的小幽默,举手投足的魅力和做事情时的认真劲,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和依靠。   一段时间后,车子在一栋白色公寓楼下停住,林跃把她从车上抱下来,一路搀扶着进了电梯。   到上面打开门锁,眼见走廊没人,他干脆一把抱起玛丽,用肩膀撞开房门径直走进客厅。   “楼里住着好几位同事,被人看见怎么办?”玛丽嗔怪道。   “老徐我都不怕,还怕他们?”   “……”   玛丽不知道该说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林跃的好感每时每刻都在增加,可是考虑到两个人相差3岁,心里很没有底。   她害怕林跃只是玩玩。   她不想跟他玩,因为抛开理性层面的抗拒,她对两个人的关系居然隐隐地有一种期待。   作为一个29岁的女人,她很清楚这份期待意味着什么。   可是,想想要跟老徐分手的事,想想前两天才对她告白的阿祖,她的脑子很乱。   玛丽怔怔出神的时候,林跃把她放在沙发上,蹲下去脱掉她的鞋子,把裤腿往上挽起一截。   脚踝那里红红的,肿的很高。   “冰箱在哪儿?”   “厨房。”玛丽指指北面。   林跃推开门走进厨房,很快拿着一个塑料袋出来,里面放着捣碎的冰块。   把塑料袋口用胶带扎紧,又挽了几个死结,完事放到玛丽的脚踝。   “按住了。”   “哦。”   “来,我看看胳膊……另一只啦。”   玛丽把另一只胳膊伸过去,任他撸起袖子检查刚才撞在车门的部位。   他用手指按了两下:“疼吗?”   “不疼。”   “那还好。”林跃松了一口气,坐到她的身边:“今天晚上别去了,我会帮你向黄SIR请假。”   玛丽说道:“不用,我没事。”   “有没有事……”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手往下摸了摸,从屁股下面拉出一样东西。   玛丽的脸有些发烫,抢过内衣藏到身后。   林跃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房间很乱,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丢着还没来得及洗的T恤、衬衣、丝袜、运动裤,茶几上堆放着发带、文件、杂志、化妆品、没喝完的咖啡……   嗯,说乱都是好的,确切地讲是一片狼藉。   “最近工作忙,屋子很乱,一直没来得及收拾。”玛丽躲着他的目光说道。   林跃没有说什么,拉着她的手按住冰袋,起身走进厨房。   玛丽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热油煎炸东西的兹兹声,浓郁的香气由门缝飘进客厅。   冰箱关门的声音。   水龙头拧开的声音。   火焰呼呼作响的声音。   ……   她看着厨房的门怔怔出神。   这时林跃从里面走出来,把茶几上的东西归类摆放,端着咖啡杯一声不吭地走回厨房。   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两碗面。   中间是溏心荷包蛋,旁边是两片闪着油光的午餐肉,盖在鲜汤与卷曲的面条上。   热气送来排骨汤的香味,像有一群小精灵在味蕾跳舞。   “趁热吃吧。”   林跃递给她一副筷子,端起自己那碗不顾形象地嗦噜嗦噜吃起来。   玛丽捧着饭碗,心砰砰地跳。   阿祖昨天要她去他家,承诺给她做早餐吃,今天收工后从楼上纠缠到楼下,结果他没给她做成早餐,给她做早餐的人换成了林督察。   林跃吃了一阵,忽然发现她没动,一直在看自己。   “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呀?”   “不,不是。”玛丽赶紧收拾情绪,往嘴里扒了两口面条。   一碗餐蛋面,令她百感交集,一颗心被情绪塞得满满的。   吃完面,林跃把碗端进厨房冲洗干净,完事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又去外面冲了一杯牛奶放到床头柜。   “喝完牛奶就睡觉吧,如果老徐过来纠缠记得给我打电话。”林跃拍拍她的肩:“我走了。”   玛丽看着他转过身去,背影消失在迅速收窄的门缝里。   “林跃……”   “怎么了?”他重新推开门。   “没,没什么。”玛丽柔声说道:“路上小心点。”   “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玛丽倚着靠背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蛋儿越来越红,身体慢慢地出溜下去,平素能干的高级督察竟像个大女孩儿一样拉过薄毯蒙住头。   林跃离开公寓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起手机,查看出门前用摄像头拍下的照片。   “呵,还真是她。”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油麻地老司机   照片中间的相框里有两个女孩子,那时的玛丽还一脸青涩,后面的女孩子搂着她的脖子,面对镜头位置笑靥如花。   08年的手机摄像头像素不高,但是并不能够妨碍林跃认出她的身份。   同玛丽交往,一是因为她挺漂亮的,是商业罪案调查科有名的警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是因为要在商业罪案调查科找一个能给自己打掩护的帮手;第三个原因嘛……就是照片里这个女人了。   记忆里玛丽曾试图给一位同事介绍这个学法律的表姐,故而知道她的名字和背景。   以前这个世界的林督察没有打开洞彻未来的眼睛,现在不一样。   郭丽萍。   郭丽萍嘛……   幸亏他在接受任务前做的功课够多。   叮铃铃,叮铃铃……   思绪乱飞的当口,手机铃声响起。   是表弟阿远打来的。   “喂,表哥啊,账户开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记起自己昨天让阿远开一个炒期货的账户的事情。   “你先放一百万进去,接近74美元时加12倍杠杆做空原油,期限是三个工作日,盈利达到1.2倍的时候就退出来。”   “表哥,行不行呀?”   阿远对这番操作心里没底,他昨天看原油期指了,虽然整体处于下行区间,但是加12倍杠杆,搞不好有强制平仓的风险。   是,林跃在商业罪案调查科做警察,可是要说对金融产品的了解,当然无法跟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比较。   “别婆婆妈妈的,让你做你就做。”   “好吧,亏了可别怪我。”   林跃懒得理他,挂断电话喊了一辆的士回宿舍睡觉。   做空原油期货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当年《非诚勿扰》世界玩了多少次,早就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   睡到下午起床后他先给黄SIR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玛丽崴了脚的事,然后到外面吃了点东西,又到蔬果店买了几个苹果,前往窃听工作室。   半路上收到一条短信,是玛丽发来的,只有六个字——我到工作室了。   真是个工作狂,自己明明给她请了假的……   林跃摇摇头,拿她没辙。   跟昨天差不多时刻来到楼上,进屋后一眼便看见显示器后面的玛丽,她对他笑了笑,眉眼间有淡淡的不好意思。   阿祖还没来,老杨和小祥在吃外卖,阿俊不在,可能去外面抽烟了。   “我都帮你请假了,还来上班。”   她盯着显示器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脚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来,吃苹果,每天熬夜怎么能不补充维生素呢,会老得快……”   他给玛丽递苹果,眼睛看的是老杨。   “怎么?说我老啊?”老杨一边用汤匙往嘴里舀米粥一边瞪着眼睛说道。   小祥走过去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苹果:“跃哥,谢谢啊,每天都给我们带好吃的。”   林跃还没说话,老杨抢着说道:“他应该的呀,上午要不是我们……”   这家伙意有所指,说话的时候还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林跃知道老杨什么意思,这是在为早上的事邀功呢,如果没有他们三人拦住老徐,他不可能获得同玛丽独处的机会。   “好,好,好,早晨的时候多亏了你们,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老杨指着他说道:“你说的啊。”   俩人说笑的时候,外屋的门打开,阿祖从外面走进来。   他的脸还未消肿,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块淤青,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玛丽,上午……”   “这是‘风华国际’前三个月的业绩报表,你看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玛丽打断他的话,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阿祖接过文件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子。   老杨看了小祥一眼,挑挑眉,意思是我赢定了。   比较一下玛丽刚才对林跃的态度,可以想见谁占上风,谁落下风。   认真回想早上发生的一幕。   阿祖见了老徐就像耗子见了猫,林跃呢,三下五除二把重案组总督察按在地上摩擦。   这份勇气和身手,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   安全感!   吱~   这时阿俊推门走进房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两个半小时后你们跟我去‘风华国际’大厦一趟。”   老杨说道:“所有设备一切正常,还去那里干什么?”   阿俊拿起望远镜看向蜂窝造型的写字楼:“不能老在这里干等着,小祥不是说罗耀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一部卫星电话吗?看能不能把它搞出来。”   小祥很干脆地道:“好。”   “切。”老杨发牢骚道:“要不要这么麻烦。”   林跃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小祥一愣,没想到他作为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会自告奋勇去“风华国际”做贼。   “好”。阿俊想起早上林跃把老徐迅速放倒的一幕,没有拒绝。   对面玛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   ……   两个半小时后。   四人离开工作室。   出了电梯,老杨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手肘戳戳林跃胸口:“留他们俩人在上面,你放心呀。”   林跃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可别坑我,我跟小祥赌了500块的。”   “你胆子可真大,不怕老婆知道了跟你翻脸?”   “所以要你专心点啦。”   阿俊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咕什么呢?”   老杨不说话了,他跟小祥打赌的事如果被阿俊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骂,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人不错,就是做事婆婆妈妈,很不爽利。   林跃看着走在前面的阿俊和老杨,心说别看你们年龄大,要说人生阅历,跟自己比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抛开《唐人街探案》不提,《非诚勿扰》玩投资十年,《追龙》世界当警察快二十载,《我的团长我的团》从中尉排长爬到副军长,就算是再笨的一个人,经历过这么多也成人精了。   玛丽是个什么人?   上进、要强、认真、有正义感,这样的女人只会被比她优秀的男人吸引。   说实在的,以阿祖的性格,他们不合适。   自己到“风华国际”冒险,而阿祖趁众人不在时为早上的畏缩找借口开脱,她会怎么想?   如果没有自己,以阿祖的外形条件和旧日交情,玛丽或许会给他一个机会,现在呢?   女人移情别恋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像有首歌唱得,“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当然,还有一句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为了给玛丽一个动情瞬间,他可是下了大功夫的,比如【师奶杀手LV2】,比如很有分寸的关怀,再比如给老徐发的那封匿名邮件。   老徐脾气太臭太直,不会照顾女人。   阿祖行事畏首畏尾,缺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气魄。   这两个人好比鹬蚌相争。   而他……   坐收渔利呀~   他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时候,四人来到“风华国际”所在大厦。   按照动身前制定的方案,林跃和老杨在大堂望风,阿俊和小祥去“风华国际”所在楼层寻找罪证。   那俩人上楼不久,林跃以肚子痛去厕所为由溜了。   其实给玛丽和阿俊等人好印象是次要的,他到“风华国际”另有目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生平王老五从未凤凰男   阿俊和阿祖在罗耀明办公室摆弄保险柜的时候,林跃撬开了902室的门。   房间里没人,中间的办公桌放着窃听设备。   “风华国际”有三个大股东,罗耀明、费国雄和徐伟,他们的幕后老板是华业集团主席马志华,一个做外围赌博、地下钱庄、洗黑钱、内幕交易发家却伪装成慈善家的骗子。   在这三个人里,马志华最不信任的就是罗耀明。   罗耀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了解马志华的为人,因此一直有收集马志华的犯罪证据,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影片开头老杨从“风华国际”拿走的打火机里的窃听器就是他装的。   林跃走到放窃听设备的办公桌前,打开座位前面的笔记本电脑。   系统运行至登陆界面,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切~   他很是不爽,寻思以后有机会一定在电影世界里学习下黑客技术,否则遇到类似问题会很麻烦。   无法解锁电脑系统,他又不想打草惊蛇,只好找到几份能够揭露“风华国际”做假账的文件,用手机摄像头拍了几张照片,转身离开房间。   老杨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他用晚饭吃坏肚子为由搪塞过去。   又过去大约十分钟,阿俊和小祥先后走出大厦,俩人也跟着离开。   四人回到楼上,玛丽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跃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有点失望。   阿祖坐在后面一些的位置,专心致志地浏览业绩报表,一副“everything is ok”的样子。   不用看,这家伙刚才一定碰了钉子。   几人坐下不久,黄福荣过来视察,最后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带人离开了。他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警司,手里有多宗案件要处理,不可能跟阿俊、林跃等人一样在这里守株待兔。   黄福荣走后不久,玛丽的手机响了大约三次,她都没有接。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林跃离开前询问玛丽脚伤情况,被告知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自己开车回家后他没有多说什么,去老地方跟阿俊三人吸了支烟便回宿舍睡觉了。   追女人这种事,最忌丢了自我,老话说的好,距离产生美。   一张一弛,若即若离才是王道。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对于玛丽,他每日闲聊几句,偶尔展现一下自己的细心,时不时开个暧昧的小玩笑,但是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风华国际”那边——虽说都是装的。   老徐自从那天找上门后就再没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俊告诉他这个地方是为调查罪案租用的办公点。   老徐的资历和后台再深厚,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撒泼耍混。   阿祖连日来郁郁寡欢,做事情有点心不在焉,有一次被黄福荣抓到臭骂了一顿,也不知道是因为在玛丽那里碰钉子的缘故,还是给老徐警告了。   转过来周三的时候,阿远打来电话,说期货账户里的钱已经有210万,加上股票账户的50万,一周时间,资产翻了接近四倍。   林跃没有让他把钱取出来,告诉他继续做空,但是目标变了,不再是原油,变为恒指,14600点附近做空,到周五平仓出金。   阿远很清楚这意味什么。   林跃看空恒指,如果赌对了,意味着恒指将大幅跳水。   他可是证券公司交易员,对这种事特别敏感。   林跃让他劝说风险等级较高的客户抛售手中股票,至于那些人舍不舍得割肉离场,那就不是他要纠结的事情了。   到了周五下午,阿远打来电话告诉他期货账户上的钱已经涨到500万。   从70万到540万,不到十天翻了七倍多。   用阿远的话讲,他比巴菲特还巴菲特。   林跃心说自己不过是重走一遍在《非诚勿扰》世界的老路,当然,这次的胆子大了一些,操作更细致,杠杆加的也比较高。   周日清晨。   阿俊带着老杨先走一步,小祥手头有个活儿没做完,耽搁了十五分钟,离开的时候正赶上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换班,于是喊林跃一起,顺便开车送他回警队宿舍。   路上小祥讲他想吃河粉了,小时候每次考试前,妈妈都会给他做一碗牛腩汤河粉。林跃说附近有一家越南粉店不错,老板一家三代经营了快四十年。   小祥来了兴致,问明地址开车前往。   大约5分钟后,俩人停好车,走进林跃说的那家越南粉店。   就像九龙城梁老太的钵仔糕,这家小店的越南粉也是林跃以前在《追龙》世界吃过的,犹记得还是开大排档的墙头草推荐的。   相比美都餐室的怀旧风,粉店内部装潢要精致得多,空间亦有所扩展,不像以前吃个早餐都得跟陌生人拼桌。   点了两碗牛肉汤河粉,又点了份炸春卷,俩人找了张空桌坐下。   林跃看着他说道:“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呀。”   “你焊了一晚上的电路板,烟抽了有一包多,今天早晨忽然想吃记忆里能抚平焦虑的食物,没有心事才怪。”   “什么都骗不过你。”小祥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河粉道声谢谢,完了看着林跃说道:“昨天我跟珍妮去看房子了。”   林跃先舀了一口汤喝下。   “这是好事呀。”   “我长这么大,住过最大的房子才七百尺,没想到现在厕所比我房间还大。本来已经跟装修公司定好的方案,她爸爸过来看完全给推翻了,就连水龙头的颜色都要按他的意思来。”   “有压力?”   林跃住过豪宅,却没有体会过凤凰男的感受,《追龙》世界他有个大捞家岳父,但自己的身份一点不差呀。   “是。”小祥点了点头。   “还是年轻。”林跃说道:“有问题呢,跟珍妮多沟通,如果她爸忽略你的感受,讲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让她去说。我想,如果老头子真的为女儿好,会试着改变自己的态度。”   “说的好像你多成熟似得。”   小祥一脸无奈表情,他今年24岁,林跃26岁,只比他大了2岁,如今却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他。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你又不像老杨,脾气那么倔,我说的这些你应该懂。快吃吧,再不吃河粉的口感就不好了。”   “跃哥,谢谢你。”   “大家好兄弟,不用客气。”   小祥低下头去吃河粉,最后还把汤喝个干净。   俩人吃完早餐,小祥开车把他送回警队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给阿远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账户里的500万全取出来,自己一会儿去拿,剩下的四十多万放到炒股账户待用。   阿远问他拿这么多钱要做什么,是不是买房,他没有说。   回到警队宿舍睡了一觉,下午两点多,林跃从出租车下来,拎着一个黑提包进了遮打道一幢写字楼。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敢不敢赌一把   叮!   电梯停在十楼。   林跃走出轿厢,左拐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身穿职业装的前台小姐很有礼貌地招呼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找徐欢律师。”   “请问先生有没有提前预约呢?”   “没有。”   “这样呀,先生稍等。”前台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说了几句话。   “哦,是这样的。先生,徐律师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有业务上的事情需要咨询,您看是不是换一位律师,或者您跟徐律师另外约个时间?”   林跃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督察,有几个问题要找徐欢律师了解一下。”   前台赶紧拿起电话按下重拨键。   几个呼吸后她往左边走廊一引:“先生这边请。”   林跃跟随她进了一间休息室。   “请稍等一下,徐律师说她这就来。”   “好。”林跃点点头。   前台帮他接了一杯水走了。   林跃透过磨砂玻璃间隙的透明区域扫视工作大厅,看到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不知道内容,但是能猜到议题。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迅速接近他所在房间,推门走入。   “林督察?”   女人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穿着一件白衬衣,染烫过的中短发由额头三分之二处斜分开,有效地掩盖了颧骨较高,面部线条不够柔和的缺点。   林跃说道:“我是。”   “不知道林督察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徐欢示意他坐下谈。   她看起来相当自然,语气平静,处之泰然。   不过林跃很清楚,徐欢只是看起来很镇静。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恒指已经跌倒11300点附近了吧,你很慌对不对。”   “林督察,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欢还在极力掩饰内心的焦虑。   “你挪用客户的钱炒股,这件事瞒不住的。”   “林督察,说我挪用客户资金,请问你有证据吗?”   林跃说道:“前台小姐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吗?我想……如果你们老板知道这件事,应该会第一时间找客户确认吧。”   徐欢一下子蔫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公司还没到查账时间,外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林跃说道:“我怎么发现的很重要吗?”   是的,他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因为这件事坐牢。   “在被你带走前,我能给我老公打个电话吗?”   林跃说道:“我几时说要带走你了?”   徐欢怔怔地看着他。   “我是来帮你的。”   徐欢眨眨眼,一脸愕然。   林跃把黑提包一拉,里面是成捆的钞票,足有好几百万。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呐,买股票呢,是一种投资。卖人情呢,也是一种投资。”   能成为律师的人,当然不会是傻子,她一瞬间想到很多。那些钱很诱人,可是天知道上了这艘船,还有没有回头路。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商业罪案调查科督察,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你老公确认一下我的身份。”   来这里前林跃已经做过调查,徐欢的老公何智强是保安部的高级督察,也是今年最有可能晋升总督察的人选之一。   徐欢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玩忽职守。”   林跃看了看腕表:“现在是2点半,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再过半个小时恒指将下探到11000点,那时你手上大部分股票会被机构强行平仓,你将血本无归。考虑一下吧,是要被吊销执照关进监狱,同时葬送老公的前程,弟弟的名声,还是以后为我做事?但是请你放心,我不会陷你们夫妻于险境。”   徐欢看着眼前这个小她好几岁的男人,内心波澜万丈。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前台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前,机构就通知她追加保证金,如果股指继续下跌,等待她的将是强行平仓,那时一切都完了。   “我……我……”徐欢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虑不安地走着。   林跃一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前台给他倒的白开水。   “我答应你。”   她妥协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断颤抖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赶紧走吧。”林跃站起来:“再晚一些就算能堵上客户资金的窟窿,你买的那些股票期货也会打水漂的。”   徐欢不解:“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情都有两面性,恒指暴跌是挑战也是机遇,就看你怎么选择了。”林跃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对她笑笑:“想赚钱吗?”   ……   下午四时许。   阿远接到林跃的电话,内容很简单,40万资金全部入市,加杠杆重仓紫金矿业。   经过前面两次操作,阿远对这位掌握内幕消息的表哥已经是十二分的放心,他不只把林跃的钱全投进去,还把自己的积蓄也押到上面。   就在今天,恒指下探10676点,市场上哀嚎遍野,无数股民血本无归,连一些机构也赔得底儿掉。   徐欢回家后给老公何智强做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两人看完电视到床上做运动的时候,林跃和阿俊提着两个黑色垃圾袋从“风华国际”大厦走出,趁周围没人回到窃听工作室。   “别睡了,起来干活。”   阿俊把躺在外屋沙发上小睡的老杨摇醒。   那边林跃打开黑色垃圾袋,将一个个贴着标签的小塑料袋拿出来,里面都是“风华国际”的办公垃圾。   撕碎的便签,揉成团的会议记录,没用的收据和打碎的商业文件……   阿俊说道:“这是我跟林跃从‘风华国际’的垃圾箱里搞来的,已经根据部门分好类别,大家拼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东西。”   阿祖看到这些脸都绿了:“不是吧……”   翻垃圾已经是很要命的活了,更别说把打碎的文件拼起来,而且就算完成了也不一定能找到“风华国际”进行商业犯罪的证据。   林跃把一个塑料袋递给阿祖:“你的。”   “小祥的。”   “玛丽的。”   “老杨的。”   “俊哥的。”   “我的。”   几个人各有分工。   阿祖拿着塑料袋走到一边打开,翻了翻那些撕碎的文件,抱怨道:“这得拼到什么时候?”   小祥说道:“你就知足吧,跃哥向着你,给你一袋容易整理的。”   阿祖往他的袋子瞄了一眼,果然发现自己的塑料袋里的文件完整度要高一些。   玛丽移走裁缝画图用的工具,准备在小桌子上拼接碎纸,可是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愣住了,就是一些揉成团,或者简单对折然后撕开的信纸和便签。   她看看阿祖和小祥,又看看老杨跟阿俊,一下子明白过来。   林跃给了她工作量最低的塑料袋。   老杨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爱抱怨的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玛丽很奇怪老杨为什么变得勤勉起来。   她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老杨攀比的话,就把自己的塑料袋跟他的塑料袋调换一下。   直至视线扫过林跃的背影,看到地上放的细碎纸片,她终于知道老杨没有抱怨的原因——林跃接下了工作量最大的塑料袋。   换句话说,他用自己的辛苦换来了她的轻松。   他对她,真的很好。   “林跃,你这一晚上也拼不完吧?”   林跃的塑料袋里都是碎纸机处理过的文件,杂乱的很,要通过比照上下文一条一条粘起来,工作强度比他们五个人加起来都高。   阿祖说道:“普通职员怎么可能接触到老板的犯罪证据,瞧瞧这些碎纸片,为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我看还是算了,放弃吧。”   林跃看了他一眼:“或许我能比你更快完成呢。”   阿祖对比一下二人塑料袋里的碎纸尺寸:“你在开玩笑吗?”   “敢不敢赌一把?”   “赌多少?”   “1000块。”   “好。”阿祖说道:“我跟你赌。”   旁边老杨看他们俩打赌,戳戳小祥的手臂:“跟不跟?”   “你们俩干什么?”阿俊瞪了两人一眼:“跟什么跟,做事呀……”   “切,真没意思。”老杨瞥了他一眼,继续手头的工作。 ###第二百二十五章 林督察有最强大脑   玛丽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候做比说实在。   她的想法是尽快拼完塑料袋里的碎纸片,然后去那边帮助林跃。   把大一点的碎片摆好,根据纸张颜色、质地、纹理、边缘,一点一点拼在一起,用透明胶带粘好。   她全神贯注地去做,尽可能快速地完成,前前后后用去二十多分钟塑料袋就空了。   没有任何犹豫地,她起身走到林跃身边,准备去拿塑料袋里的碎纸片。   “你别动。”   林跃叫停了她的动作。   玛丽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你一动我就找不到规律了。”   这时玛丽才发现面前排满了长纸片,几个人里面林跃占据的空间最大,一张张复原度极高的纸张铺在地板上。   只见他从塑料袋里翻出两个纸条,视线在上面的字迹扫过,找到某份完成三分之一的文件往边缘一放,又把角落里一份完成一半以上的文件往后面一拼,一份完整的文件出现在眼前。   她认真看过了,碎片边缘残缺的字迹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还原度100%。   完成一份文件,林跃把它拿到身后放好,那里已经叠了厚厚一沓。   玛丽大吃一惊。   “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跃一边拼接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记性好。”   记性好~   记性好?   记性要多棒才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家伙是机器人吗?   林督察当然不是机器人,他只是开了【过目不忘LV1】的技能而已。《唐人街探案里》秦风能够用一个晚上在海量数据中找出闫先生洗钱的证据,拼接碎纸这种事,对拥有相同技能的林督察来讲,自然不是大问题。   又过去二十分钟。   塑料袋里纸片没有了,林跃像玩空当接龙一样把地板上的残缺文件左边一放右边一挪,再用透明胶带固定。   他拿过身后拼好的文件,根据内容归类,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   “完成了!”   阿俊、老杨、小祥、阿祖,全都往他的位置看去。   “你说什么?”   “我说完成了。”   阿俊看看手里完成度不到五分之一的工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吧,别我还快?”老杨拿起林跃拼完的文件翻了翻,没有找出哪怕一点错误:“这种事,果然还是你们这些每天跟商业文件与数字打交道的高材生拿手。”   要么怎么说文职警官晋升快呢,就算不是学霸也是精英嘛,尤其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只要破几个案件积累点分值,晋级考试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时阿祖凑过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翻来覆去看了足足一分钟。   林跃说道:“有问题吗?”   阿祖从怀里掏出钱夹,一脸肉疼地取出一千块拍在那些文件上:“给你。”   “待会儿请大家吃宵夜啊。”他冲玛丽笑笑,走过去帮阿俊拼接纸片。   小祥说道:“每天跟跃哥一起值班,我怕吃到身材走样啊。”   老杨一脸坏笑地看着他:“那你就多运动咯。”   帮阿俊做完手头活计,考虑到【过目不忘LV1】的效果即将结束,林跃以耗费精力太多为由离开工作室,到下面给众人买宵夜。   玛丽跟他一起去的,俩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好几个塑料袋。   乳鸽,烧鹅,鸡肉粥还有一打啤酒。   “昨天是煲仔饭,今天是烧腊和肉粥,我都不想破案了。”老杨吃得满嘴油,一边喝了口酒。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阿俊没有唠叨工作期间不准饮酒的规定,也跟着开了一罐。   玛丽一边喝粥一边偷偷打量林跃,感觉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欣赏,想起刚才下去买宵夜,粥铺老板以为他们在拍拖的问话,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甜蜜的感觉。   几人吃完宵夜,又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拼完所有文件后开始寻找可疑信息。   然而一夜过去,案情没有任何进展。   大家也没过于失望,因为当警察就是这样,别说没有线索,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在警队呆得越久,对于付出回报不成正比这种事就越是麻木。   去天台抽烟的时候,林跃注意到楼下停了一辆宝马车,车窗开着,里面的人是老徐。   玛丽站在车外跟他说了回儿话,最后变得情绪激动起来,把一样东西丢进车里,甩头走了。   不用调出全视之眼的音频记录,他也知道老徐和玛丽彻底掰了。   一周后。   周二下午,玛丽才起床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瞧,林跃带着一名修理工站在走廊里。   “我给家里买油烟机的时候忽然想起你厨房的油烟机已经很久没有清洗,顺路让他们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玛丽打开门,放两人进屋。   “谢谢你。”   就像林跃说的,厨房里的油烟机用了好几年,吸烟效果已经很弱,每次做完菜都弄得一身油烟味儿,好在工作忙,少有在家煮饭的时候,也就没去管它。   林跃笑着说道:“我看你最近工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没事吧?”   玛丽摇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分手后总是要有一段心态调整期的,即便是处于主动的一方。这种事别人帮不了太多,主要还是靠自己。   修理工进去厨房没一会儿就走出来,告诉林跃那台油烟机用太久了,内部许多元件老化严重,再怎么清洗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林跃想了想,告诉他把后车厢的新机搬到厨房安上。   玛丽赶紧推辞,可是耐不住林跃的劝说,便随他去了,想着月中发了薪水还给他就好。   等待油烟机安装完成,俩人试了一下吸力,确定比旧机好很多,林跃开玩笑说哪天再来她家做饭会轻松许多。   玛丽回了一句好啊,过几天自己买菜,他过来做。   林跃很清楚,自己跟玛丽的关系就差临门一脚了。   离开玛丽的家,他接到阿远打来的电话,说按照他的吩咐,几个账户上囤积的紫金矿业股票周一收盘前全抛了,现在账户里的现金总计一千零二十六万一千五百九十六。   之前去律师所带走五百万,其中四百多万拿去填徐欢挪用公款的窟窿了,现在紫金矿业股票由一块三毛九涨到两块五毛六,一周时间涨幅超80%,他不仅没赔钱,还倒赚五百万。   告诉阿远把零头转给徐欢,明天休息一天,周三转战期货市场。   又过去一周。   这一天换班后,林跃回宿舍的路上收到玛丽发来的简讯,内容很简单,说她发薪水了,问中午有没有空,没事的话来家里吃饭,谢谢他这么多天来的关照。   林跃感觉很好笑,心想玛丽为组织这条短信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她一方面想表现的亲密一点,最好能推动两个人的关系,言辞上又担心过于露骨。   如果把短信拆开看,邀请他来家吃饭,而不是去饭店餐厅什么的,自然代表着信赖和喜欢。而点名警队发薪水这件事,有准备还油烟机钱的意思。   有进有退,于是她觉得平衡了。   没想到商业罪案调查科以干练出名的警花小姐,到了感情的事上也表现出一副患得患失的小女人姿态。   她在怕什么?   怕自己跟她就是玩玩而已么?   好像没有安全感是女人的通病。   当然,前提是遇到特别喜欢的人。   现在踢出临门一脚的机会来了,但……要怎么做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拿下玛丽   林跃没有给她回短信,直接拿起电话打过去。   玛丽接的很快。   林跃说道:“你不要买菜,我来买吧,中午我会早过去一会儿。”   “哦,好。”   “那中午见。”   “中午见。”   挂断电话,林跃回家睡了一会儿,快11点的时候离开宿舍,先去一家购物中心逛了逛,完事打的士到距离玛丽楼下不远的菜市场。   海蛎肉半斤、鸭蛋五个,鱼腩数块、通菜一把、鱿鱼一只、甜椒两个、葱姜蒜蓉,猪油辣椒地瓜粉……   大约11点半的时候,林跃按响了玛丽家的门铃。   随着一阵脚步声,房门呀的一声打开,穿着运动装的她出现在不到一米的地方。   看惯了穿西服皮衣的玛丽,再看她现在的样子,整个人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柔弱和懒散。   他展示一下去菜市场的收获:“我来了。”   “快进来呀。”   玛丽把他让进屋里:“看你一头热汗,先去卫生间洗把脸吧,毛巾在盥洗盆上面的铁架搭着,菜我先拿去厨房了。”   “不知道为什么,都11月了还这么热。”林跃把东西给她,转身进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了把脸,拿起搭在铁架上的毛巾轻轻擦抹。   棉线软软的,上面有薰衣草的香味。   洗完脸走进厨房,玛丽已经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正看着那些菜发呆,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家没做过菜吗?”他把通菜递给她:“去水槽那边冲洗一下。”   她接过通菜:“我在这边都是一个人住,平时就熬碗粥,煎个蛋,做下公仔面什么的,很少炒东西吃。倒是你,平时住宿舍,还经常自己做饭呀?”   林跃把干枯的葱叶择掉,用刀切成几段,一边去放调味品的架子上拿耗油老抽什么的调配腌料,一边说道:“我可是新界人,从读中学的时候就开始掌勺了,现在爸妈知道我回家都是提前把菜准备好,等我过去那边做。”   “这么说来,我今天有口福了?”她把洗干净的通菜沥干水分递过去,随手拿起不锈钢小盆里的鱼腩过去冲洗。   “我忘记买酒了。”林跃刚往淀粉里冲入适量清水搅拌两下,忽然想起忘记买喝的东西了。   玛丽说道:“冰箱里有啤酒。”   “那就OK了。”   冲开淀粉,他拿过菜板,将通菜去根切断放进盘子里,又拍碎两粒蒜瓣放在一边,完事接过冲洗干净的鱼腩切成小片,加腌料腌制。   甜椒切成三角,鱿鱼去内脏削出花纹,留段备用。   淀粉液加入虾酱和葱花,同开水焯过的海蛎肉调成浆,鸭蛋去壳打散。   所有食材处理完毕,他打火热油,开始做菜。   先是工序最简单的炒通菜。   猪油热后加蒜瓣,炒至金黄色下通菜梗,翻炒一阵后放入通菜叶,最后淋上一些虾酱出锅。   再次热油,下蒜瓣辣椒爆出香味,加甜椒翻炒,再加入开水焯过的鱿鱼段,最后放食盐拌匀。   鱼腩一炸一煮再如煲锅,最后是蚝烙。   前后用去一个来小时,四菜齐活。   虾酱通菜。   甜椒炒鱿鱼。   蚝烙。   鱼腩煲。   玛丽焖好米饭,捧着鱼腩煲走出厨房,林跃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放到饭桌上。   “唔,真香。”   她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块鱿鱼段在嘴里。   “没想到你的潮汕菜做的这么好。”   “都是一些家常菜罢了。”林跃心说好歹在《追龙》世界呆了20年,便宜岳父是潮汕人,便宜岳母为了讨好大捞家,当然要在潮汕菜上下功夫,晴儿这个当女儿的,耳濡目染之下厨艺自然了得,俩人相处那么久,他多多少少也练出几道拿手菜。   “你喜欢吃,以后有时间我再帮你做。”   “好啊。”玛丽很开心地说道。   HK是金融中心,也是亚洲的美食之城,中西餐点、南北菜系、甜食饮品非常丰富,然而样式再多,风味再独特,在外面吃饭总少了一些家的感觉,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是漂着的,没有安全感。   只有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几盘家常菜,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才能感受到家的温馨。   林跃喝完两罐啤酒又添了一些米饭,把吃空的碗碟拿到厨房去洗。   玛丽过去帮忙,于是两个人一起做菜,一起吃饭,又一起洗碗。   林跃打扫地板落得菜叶时,她去外面泡了两杯茶,等他出来坐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现金。   “这是买油烟机的钱,你收着。”   “好。”林跃嘴上说好,身体却纹丝不动:“刚好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造型精美的包装盒,里面放着一块手表。   玛丽注意到包装盒里有两个凹槽,然而只有左面的凹槽里放着手表,造型不炫酷,但是细节设计非常棒。   “这太贵重了。”   “两块表才10万港币,贵重吗?我不觉得。”林跃扬了扬自己手腕戴的。   很明显,这是卡地亚的情侣系列腕表。   玛丽说道:“你的薪水才三万多吧。”   林跃没有理她,拉过她的手,解开表带给她戴上:“今天送的是手表,希望下次送的是戒指。”   玛丽低着头,默不作声。   可能林跃不知道,她本来有一块手表的,不过一周前还给老徐了,因为她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什么牵扯。   帮她戴好手表,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扣在一起。   “戴上这块表,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呢,就报我的名字。”   玛丽狠狠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别动。”   林跃说道:“就是这个很madam的表情,特别让人有征服欲。”   话一说完,他非常快速地往前一探身,在玛丽的唇上点了一下。   扣住他手背的五指瞬间绷紧。   玛丽呆呆地看着他,空气似乎凝固,时间好像定格。   林跃又把脸凑了回去。   (以下内容省略,自行脑补。)   ……   夕阳西斜,晚霞如画。   林跃把烟头在烟灰缸掐灭,从床上起来穿好裤子。   玛丽看着他精壮的上身说道:“C组的姐妹真是看走眼了。”   林跃拿过丢在椅子上的衬衣穿好,贴过去亲了她一下:“怎么?不尽兴啊?晚上来点刺激的?”   玛丽想了想说道:“林跃,我暂时不想让同事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跃一边打领带一边问:“为什么?”   “传到黄SIR耳朵里不好,等案子了结后再告诉他们吧。”   “我听你的。”   因为时间不富裕,两人去外面吃了点东西,然后开玛丽的车前往工作地点。   玛丽先走一步,林跃在外面抽了支烟才上楼。   “跃哥,阿祖买的龟苓膏。”小祥递给他一个塑料小碗,里面是黑色的果冻状物体。   “阿祖今天好大方呀,有什么喜事?”   “都是跃哥的功劳啦。”阿祖说道:“就前几天你给我介绍的那个股票经纪,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这两天升了好几个价位,小赚了一笔。”   倒霉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搞定玛丽,如果给他知道这件事,不晓得还有没有心情买龟苓膏给大家吃。   “你是说阿远呀,那小子才去证券公司没多长时间,经验还浅。”林跃说道:“记得别玩太大。”   小祥说道:“我听说现在是抄底的好时候,闭着眼睛买都有得赚呀。”   林跃说道:“哪有那么夸张。”   老杨把最后一点龟苓膏吸进嘴里:“林跃,把你那个表弟也介绍给我好不好。”   阿俊扯了他一把:“你想学人家炒股呀?省省吧……”   “我不就想多赚一点嘛,不行吗?”   “你呀,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好,如果丽嫦知道这件事,我怕她把你从家里赶出去呀。”   老杨不说话了。   林跃看着一脸沮丧的老杨,心想是了,他一定是看过医生,知道自己得了肝癌,想给妻儿留些钱。   唉~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身患绝症,家庭条件不好,老杨又怎么会铤而走险知法犯法。   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夜。   第二天,林跃从楼上下来,准备打车回宿舍,忽然看到旁边大众轿车的车窗落下来。   驾驶室里坐的人是阿俊。   “咦,你还没走啊?”   今天刑事情报科的人来的早一点,老杨、小祥、阿俊三人下楼的时间比他们早。   阿俊看着他说道:“上车。”   林跃说道:“去哪儿。”   阿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好吃不如饺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马路边。   阿俊带着林跃拐进一条小巷,直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家临街早餐铺,招牌已经挂了好几年,漆皮都脱落不少,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生锈的铁架。   “钟叔,来两份粢饭,两碗艇仔粥。”   看得出,他是这家早餐店的常客。   “来了?”柜台里面一个中年人冲阿俊笑笑:“稍等啊。”   林跃打量角落里带孙子出来吃饭的老太时,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把托盘上的粢饭和艇仔粥端给两人。   阿俊道了声谢,拿起一份粢饭咬了一口:“看什么,吃啊,钟叔做的粢饭很不错的,我都吃了好几年了。”   林跃拿起另一份,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糯米里面夹的是脆脆的油条,中间有榨菜和肉松,还有特制酱料的味道,把糯米的清甜,油条的香郁,榨菜的鲜咸,肉松的层次感融为一体。   他又喝了一口粥,微微点头。   “唔,确实不错。”   “刚进警队的时候我就习惯来这边吃早餐了。”   林跃舀起一粒虾仁放到嘴里:“俊哥,你带我来这里不是就为请吃早餐吧。”   “昨天夜里,你跟玛丽出去抽烟的时候我下楼去上厕所……”阿俊上身往前靠了靠:“你真打算撬老徐的墙角啊?那天我可是跟他说,玛丽闹情绪的事与你无关的。”   林跃一脸尴尬,昨晚他憋不住,以抽烟为借口拉玛丽到下面嗨皮,没成想给阿俊发现了。   “你跟踪我……”   “哪有啊,我真是去楼下上厕所。”   “这事别跟小祥他们说,玛丽不想在行动结束前暴露我们的关系。”   “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如果被老徐知道,很可能对你不利。而且看起来阿祖对玛丽也有意思,你可得稳住啊。”   林跃知道阿俊为什么同自己说这些了。   他跟李光是多年的好朋友,可是现在搭上了李光的老婆任婉儿。   撬上司的墙角,睡同事的老婆,每天患得患失,迷茫无措,在理智与冲动的灰色地带挣扎。   认真地想一想,俩人的处境很像。   当然,阿俊不知道林跃了解他跟李光、任婉儿的三角关系。   “多谢俊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林跃能说什么,阿俊也是一片好心。   “咦,阿俊,你也在呀。”   后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林跃回头一瞧,门口站着个面容清瘦的女人,烫过的长发斜梳到耳根,两手抓着一个白色手袋,整个人看起来透着股子文弱和矜持——任婉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没想到会在早餐铺遇到影片里的女主角,林跃愣住了。   阿俊站起来:“婉儿,你怎么来了。”   “昨天回家太晚,早晨起来发现冰箱里没吃的了。”她走进店面,看了林跃一眼:“现在只能到外面吃了。”   林跃心说是么?不应该是想到阿俊快要回来了,便过来打包他最爱吃的粢饭和艇仔粥吗?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人。   “哦,忘记介绍了,这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林跃林督察,这是我的朋友,任婉儿。”阿俊帮两人做介绍。   “任小姐,你好。”   “林警官,你好。”   任婉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把包放到腿上。   柜台后面的老夫妻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主动打招呼:“任小姐,还是老样子吗?”   任婉儿说道:“对,帮我打包好了。”   林跃问:“任小姐也是这里的常客?”   “是啊。”任婉儿说道:“这家店的粢饭是方圆五公里做得最好的。”   阿俊补充道:“其实钟叔做的炸两也不错。”   林跃看着他们两个:“知道吗?你们说话的样子很像两口子。”   “是么?”   任婉儿看了不动声色的阿俊一眼,知道他不想跟林跃挑明俩人的关系。   叮~   与此同时,林跃听到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任务栏的信息有更新。   在支线任务与特殊任务中间多了个挑战任务,后面没有详细说明,只有一句话“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任婉儿。   嫂子。   好玩?   WTF!   林跃很无语,狗系统真的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弄个逍遥法外的支线任务不说,现在又整出一个玩嫂子的挑战项。   早干嘛去了?   哦,自己费了很多精力把玛丽追到手,现在告诉他跟玛丽拍拖没有跟任婉儿搞事奖励高?   妈蛋。   见鬼去吧~   林跃的精力都放在系统那边,不过视线一直定格在任婉儿脸上,弄得她很是尴尬。   直到老板娘把打包好的早餐端出来,她才如蒙大赦,把包挎到肩上:“我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吃。”说完走出早餐店。   “林跃?林跃?”阿俊叫了他两声。   “啊?”   “吃饭呐。”   “哦……俊哥,你跟她真是普通朋友关系?”   “不然呢?”   “好吧。”   林跃不说话了,低头喝碗里的粥。   ……   监控“风华国际”的行动已经持续一个多月,通过电子窃听和收集商业垃圾的方式多少找到一些公司违规操作的问题,但是并不足以对罗耀明、费国雄、徐伟三个人提出控告。   要知道黄福荣的目标是以内幕交易和造市的罪名逮捕他们三个,并顺藤摸瓜搞定他们的后台老板。   至11月下旬,期货账户的资金已经高达5000万港币。   黄金、白银、原油、美股、恒指期货、道指期货……   林跃凭借在《非诚勿扰》世界使用【过目不忘LV1】记住的一些细节,给阿远布置“作业”。   从11月上旬到12月上旬,整整一个月时间,对阿远来讲那真是闭着眼睛挣钱,整个人能笑到抽筋,乐到麻木。   林跃表哥的内幕消息简直绝了,就好像能够未卜先知。   他有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股市做内幕交易比较容易,单个股票的股价变动影响因素多数时候由大资金在主导,很多小盘股更是被一个资金方控制股价,所以这些资金会跟上市公司联手配合消息操纵股价。   期货市场价格的影响因素较多,而且有多空博弈,单一品种市场交易额远比股票大得多,要靠一两家资金来操纵价格是很难的事情,而且如果资金做大,操作张扬,很容易引来实力雄厚的资金大鳄的狙击,林跃一开始让他单做原油期货,后来随着账户里能够动用的资金越来越多,便开始对多款期货商品投资,并分出一些钱投到股市,为的就是分担风险,以免招来围剿。   那么,单一期货商品的内幕消息已经很难搞了,更不要说获取多款期货商品的内幕消息了。   除非……除非表哥朋友圈里的人都是华尔街金融大鳄级别的人物。   这可能么?   12月10这天,林跃拿走了玛丽的打火机,而阿远看着几个账户里的数字,内心很焦虑。   老话讲艺多不压身,可钱多了……坠手啊。   万一林跃做内幕交易的事情被警方或者廉署的人知道,这得多大的罪责啊?   阿远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通林跃的电话:“表哥,如果不考虑账户里的股票和期货,当前能够动用的资金是……”   阿远用手数了数电脑屏幕上的数位给林跃报了一个数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发你一张好人卡   一亿七千三百二十七万。   他是证券公司交易员,可是干了一年时间,服务过的客户账面资产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   “阿远,明天去公司辞职,用你的名字注册一家投资公司。”   “好。”   阿远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跟着林跃买了一个月期货和股票,他的积蓄从10万膨胀到几百万,相比如此诱人的回报,涉嫌内幕交易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拼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   林跃在对面大楼天台给阿远打电话时,玛丽发现没带打火机,借了小祥的打火机去天台吸烟。   她点燃香烟吸了两口,刚要拿出手机给林跃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哪知道楼梯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阿祖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她放下手机,扣掉电池塞进口袋。   “玛丽,这一个月来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难不成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我的气?我承认那天做的不对,不该像个胆小鬼一样跑掉,这一个月里我想了好多,到最后我才发现,升职、工作什么的跟你比起来……”   “阿祖。”玛丽打断他的发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原本我是打算案件有突破后再说的,可是现在……抱歉,我有男朋友了,为了不让他误会我们的关系,希望以后你能跟我保持一定距离。”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是老徐吗?你跟老徐和好了?”   玛丽说道:“不,不是老徐。”   “不是老徐?那是谁?”阿祖稍作沉吟:“林跃?”   玛丽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承认。   “为什么?”阿祖的一下子想到好多,他努力去找,找自己比林跃优秀的地方,可是翻遍这一个多月来的记忆,愣是没有找到可以诟病的地方。   “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阿祖,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不,不,他不适合你,他只是想跟你玩玩,他是不会娶你的。”   玛丽叹了口气:“阿祖,我没想那么远,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阿祖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沉默了好一阵,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玛丽也在抽完那支烟后离开天台。   他们没有发现,在楼梯间后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阿俊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窃听工作室内。   老杨关闭打火机内置窃听器的频道,放下耳机,冲小祥招了招手:“我说什么来着?”   小祥展开皮夹,抽出五百块拍在他手里:“阿祖怎么搞得,一个月都没顶住就被干掉了,跃哥下手也太快了。”   老杨美滋滋地看着那五百块:“我要是女人,一定抵挡不了他的攻势。”   “那倒也是,进警队两年多,还真没遇到过比他优秀的警察。”   “看好你的珍妮吧,小心她移情别恋呀。”   俩人正说着,猛然发现监视器里有情况。   “风华国际”的股东罗耀明大半夜带着秘书林绮玲出现在公司里。   “在这等我。”   罗耀明让林绮玲在休息室等候,一个人进了办公室。   大约一分钟后去而复返。   “走吧。”   林绮玲说道:“舞会还没结束,跑回来干什么?”   “回来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不能告诉你。”   “你不说我走了。”   “好好好,我只告诉你啊,千万别告诉别人,拿电话来,把电池拆掉,这是秘密。”   “给。”   “明天留意一下公司股票,会升到一块二。”   “今天收市才两毛,哇,那不是发大财了?”   “别买太多,当心跑不掉啊。”   “跟着你,我肯定跑不掉。”   “我们上游艇。”   “好啊,不过我肚子好饿,先吃点东西吧。”   “行啦,待会儿喂你吃个够。”   “哎呀,你好坏吃人家豆腐。”   监视器里,罗耀明和林绮玲走了。   老杨看向记录二人谈话内容的小祥。   “小祥,刚才那段对话记录下来没有。”   “记了,有问题吗?”   老杨深吸一口气:“我在想,是不是删了它。”   小祥转过身,面带疑问。   老杨说道:“我儿子有病,需要用钱,当我求你。”   小样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去操纵电脑。   少顷,玛丽从天台下来,打量一眼在场人员:“阿祖没回来吗?”   老杨摇了摇头。   这时她注意到小祥在电脑上记录的对话内容。   “罗耀明和林绮玲回来做什么?”   “你自己看吧。”小祥端着茶杯起身去外屋倒水。   玛丽重复一遍罗耀明和林绮玲的对话,但是没有关于股价升值的部分。   读到最后那段,她嫌内容太污删掉了。   这时阿俊从上面下来,敏锐地察觉到老杨和小祥两个人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十几分钟后,林跃来到工作室。   玛丽问他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他说阿远带他玩期货赚了点钱,俩人中午喝多了,身体不舒服,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她说既然喝多了就别来了,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林跃说没事,这里的工作比较重要。   老杨看了阿俊一眼,故作轻松地调侃他们:“是这里的人重要吧。”   林跃又问阿祖怎么不在,玛丽说他请假了。   他“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阿祖被发好人卡;老杨和小祥的徇私舞弊;阿俊的左右为难;这些事他都知道。   ……   第二天换班,林跃去了玛丽的公寓,搂着她睡了一上午。   他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老杨和小祥去证券公司开户,买入“风华国际”的股票。   从两毛到一块二,涨幅高达六倍,就算不加杠杆,也是一场大造化,有几个人能HOLD住?   老杨家庭负担重,儿子的病虽然有所好转,可他得了肝癌,没两年活头了,最大的希望就是给家人留一笔钱。   小祥呢?有钱人岳父看不起他一个小警察,跟珍妮交往这么久憋了一肚子怨气,总想着混出个人样来,不用再看老东西脸色行事。   这两个人都有理由搏一把。   而阿俊……虽然很有正义感有纪律性,但是重感情,讲义气,又有点优柔寡断,面对老杨将不久于人世,小祥借了五百万炒股已经没有退路的情况,他能怎么做?   当日下午。   林跃躺在玛丽的床上,右手把玩着遥控器。   “上市公司‘风华国际’,今天股价出现大幅波动,证监会鉴于买卖现象的不正常,下令停止买卖,直到完成调查为止,至于该股份今天多次传出卖盘及其他利好消息,‘风华国际’的有关人士均一一做出否认,而市场普遍认为,在缺乏利好消息的支持下,‘风华国际’在下周一重开时,股价可能会遇上强大压力。民生证券的罗敏生先生指出,‘以风华国际’的资产,每股的价值只值一毛五左右。”   咔~   房门打开,玛丽裹着浴巾从外面走进来,一面拿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咦,你最近怎么对股票这么感兴趣?”   “阿远带着我玩投资赚了点钱嘛……”林跃指着屏幕上的股票名称说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很熟悉。”   “8822……‘风华国际’……停牌?”玛丽说道:“怎么回事?”   林跃看了一眼窗外,拿起放在床头的近视镜轻轻擦拭镜片:“昨天收盘‘风华国际’的股价还是2毛1,今天就涨到7毛3了,证监会不停它的牌停谁的牌?”   “你是说这里面有猫腻?”   “这还用说吗?”   他没有告诉玛丽,搞不好小祥、老杨、阿俊三个人正为此焦虑不安呢。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来了。”   玛丽赶紧换上T恤和长裤,又在外面搭了件针织外套,离开卧室走向客厅。   然而不到半分钟,她神色慌张地返回卧室。   “怎么了?”林跃问。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后有人欺负你呢,就报我的名字   “老徐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会儿千万不要出来。”   “老徐来了?”   咚咚咚咚。   敲门声更急了。   玛丽又嘱咐他一遍,转身离开卧室,去外面打开房门。   有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她紧了紧穿在外面的针织外套,看着老徐说道:“老徐,大家好聚好散,你别再纠缠我行不行?”   老徐说道:“我没想纠缠你,只是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老徐说道:“我不想同事们在后面戳我的脊梁骨,说风凉话。”   “那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揍他一顿,然后他看他的医生,我挨我的处分。”   “这样你就开心了,保住面子了?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   “我怎么想的,没必要告诉你。”   “无聊,请你以后别再骚扰我。”   玛丽去关门。   啪~   老徐的手拍在门上,制止了她。   “你再这样,我……”   玛丽刚要威胁他报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林跃从她身后走出:“你不是想知道谁是她男朋友吗?现在知道了?”   “林跃!”   “林跃!”   同样的两个字,完全不同的感情。   玛丽是担心,老徐是愤怒。   “果然是你。”   老徐想起那天林跃偷袭他的一幕,顿时恶向胆边生,过去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提拳砸过去。   他一直认为当初前林跃把他按倒在地是偷袭使然,身为重案组的精英,没道理打不过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文职人员。   玛丽跟他分手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传的很快,连重案组的人也在背后传他的闲话,讲他给后辈撬了墙角。像他这种蛮横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打定主意要给那个不开眼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即便会为此受罚。   “老徐,你干什么!”   玛丽急了,没想到老徐说打人就打人。   然而没等她上去拉架,林跃头往旁边一偏,一下握住老徐手腕,顺势往旁边一带,俩人进了走廊。   老徐挣了挣,被林跃抓住的手臂纹丝不动,便用另一只手去推。   谁知道林跃低头让过,侧身一拧,屁股往后一靠,就要上大招来过肩摔。   老徐反应很快,右脚往前一滑,勾住林跃的脚踝。   不成想对手背上像长了眼睛,在他勾脚瞬间屈肘往后一顶,狠狠击在他的肋骨。   老徐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动作的连贯性被打破,彼时一股大力由手腕传来,带着他的身体往前方倾倒,重重地摔在走廊里。   咳~   刚才作用在肋骨的肘击带来的痛楚还未消褪,又给林跃一个过肩摔按在地上,他感觉后背的骨头都散架了,疼的咳出一团口水。   “不是要打我吗,起来。”   一只脚踢在他的侧身,老徐吃痛弓身,发出一声闷哼。   “打我呀。”   又是一脚下去,老徐几乎缩成一团。   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下手也挺黑,根本不像一位文职警官该有的样子。   玛丽在后面看呆了。   方才林跃同老徐过招时动作沉稳有力不失灵活,像多年习武的人,现在老徐被他放倒在地,补脚的功夫跟路边的小混混古惑仔没啥分别。   公寓走廊那边房门打开,已经有听见声音的邻居出来察看。   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玛丽往外面看时,发现老徐的车上下来一个人,手脚并用往马路对面跑去。   背影很熟悉,像阿祖,从肢体动作来看似乎喝了不少酒。   ……   傍晚。   商业罪案调查科。   黄福荣冷冷看着林跃:“行啊,一个文职督察把重案组老徐打得住院,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林跃默不作声。   “身为警察知法犯法,还给巡警抓进警署,要我去把你弄出来,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黄SIR,是老徐先动手的,他是为了保护……”   “你闭嘴。”黄福荣打断玛丽的解释。   “我就说你放着‘元通’的案子不做,偏要去盯‘风华’的摊子,原来是为了追女人。”黄福荣拿着文件夹拍打林跃的胸口:“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议论什么吗?林督察年轻有为,抢了重案组总督察的女人,还把情敌送进医院,现在老徐手下的人看我们的人都带着敌意,你好威风呀。”   林跃还是不说话。   黄福荣发了一通火,碰了个软钉子,最后僵持到天黑,只能挥挥手。   “你走吧,下周写份检查给我。”   “黄SIR,今天的事明明是老徐有错在先。”玛丽不服,分明是老徐去家里骚扰她,还想出手揍林跃,结果碰上硬茬子吃了亏,搞来搞去最后林跃挨训写检查,凭什么呀!   就因为俩人争风吃醋给上司们丢脸了?让甲部门的人看笑话了?   (注:HK警队总部下分甲乙丙丁戊五个部门,电影里商业罪案调查科、O记、刑事情报科等都是乙部门刑事部旗下机构。)   黄福荣瞪了她一眼:“再帮他说话你也交份检查。”   玛丽很生气,皱着眉头抿着嘴唇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   林跃碰碰她的手背,示意她别说了。   黄福荣回身看向窗外:“走。”   林跃拉着玛丽的手走出办公室。   “进医院就成受害者了?这不公平。”玛丽一边走一边说,皮夹克带起的风都泛着股子火药味。   经过这件事,老徐在玛丽心中完全成了恶人。   林跃贴着她的脸说道:“知道么,你刚才生气的样子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吸引力,不如找个地方……”   玛丽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什么?我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的,省得他派人跟踪你。”   “他跟踪我?”   “你没发现吗?每到换班都会有一辆绿色小轿车尾随你的车离开,他不就是想弄清楚谁是你的新男友吗?现在他知道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做这种龌龊事了。”   玛丽说道:“你把老徐打倒在地的时候,我有看到阿祖从他车上下来。”   眼见周围没人,林跃放在她肩膀的手往下轻轻一滑。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纠缠你了,因为林督察是个比老徐还难缠的人。”   玛丽闻言心里一暖,不过转念一想,眉宇间添了抹忧愁。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可能毁了自己的前程。”   “要是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你会养我的对不对,madam?”   “别闹了。”玛丽拨开他不老实的手。   这时林跃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我晚上约了人吃饭,这样,你先到工作室,我晚些时候过去。”   “约了人?什么人?”   林跃没有说,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她挥手再见。   “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   要不是林跃不断地用行动表达对她的呵护,或许她早已被内心的不安吞噬了,因为跟他相处越久,这个男人的优秀就越让她有种想要仰视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就拿下午发生的事来讲,不仅把人打到住院来高调公布恋情是故意的,给老徐透露阿祖的位置也是他干的。   换句话说,今天发生的事都是林督察一手主导的。   玛丽定定神,收拾情绪,开着那辆二手现代离开地下车库,驶向窃听工作室所在街区。   另一边,林跃在佐敦道一家高档酒店的中餐厅见到了履约而至的客人,随手把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推过去。   “恭喜你了,总督察。” ###第二百三十章 被黄福荣盯上了   对面三十多岁的男子看了他的太太一眼:“听说你也是警察,你到底想要什么?”   何智强,HK警务处保安部新晋总督察。   林跃看着眼前一身小麦色皮肤,举手投足散发着成熟稳重气息的男人:“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进入《窃听风云》世界,整理完毕脑海里关于身边人物的信息,他就对玛丽的表姐有一个疑问,因为她的名字叫郭丽萍,俩人闲聊时曾提起那位表姐,听说她正在跟一家股票行的罗姓总经理拍拖,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当前世界比想象中复杂,似乎与《窃听风云2》联系在了一起。   认真地想一想,两部电影故事没有关联,但是时间差了3年不到,而且都是有金融元素的影片,要说主要人物汇于相同世界,似乎并无妨害。   后来通过调查找到徐欢,帮她堵上了挪用客户资金炒股票和期货的窟窿,她没有因为恒指下探10767点破产入狱,何智强自然不会有人生污点,晋升总督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何智强看着对面给了她妻子几百万的男人,心里的感激很少,警惕很多。他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天徐欢回家后对他百依百顺,好不温柔。吃饭洗澡看电视,然后上床缠绵,完事她说了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林跃,徐欢或许已经被捕,他将面对从来没有过的人生危机和家庭危机,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尽管老婆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可是他很清楚,那位林警官绝不会善罢甘休,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狂风暴雨。   现在,狂风暴雨如约而至。   何智强拿起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一变。   ……   林跃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夜色正浓,阿俊和老杨都不在,只有小祥坐在外屋心不在焉地焊着东西。   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只有玛丽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像是睡着了。   “老杨和阿俊呢?”   小祥头也不回地道:“可能去抽烟了吧。”   “哦。”   林跃走过去拍拍玛丽的肩膀。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两只手掌抹抹眼角:“你来了。”   “嗯。”林跃挨着她坐下。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跟平常不一样?”要知道林跃下午把老徐打了,这事在刑事部闹得沸沸扬扬,阿俊、老杨、小祥没道理不知道,可是晚上她来到这里,三个人完全没有反应,气氛也与往日有异,死气沉沉的。   “可能吵架了吧,兄弟闹翻什么的。”   林跃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三个人投了520万下去买8822,结果股票停牌了,老杨准备给儿子看病的钱被套住,媳妇赌气回了娘家;而小祥的500万都是借来的,如果不找那位便宜岳父帮忙,光利息就能压垮他;阿俊呢,作为一个警察,没有管好自己的兄弟,眼睁睁看着他们犯错,还落入现在的困境,无可避免地会自责难过。   当然,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玛丽。   “哦,这样呀……”她抓住他的手:“你跟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过去劝一劝怎么样?”   林跃拍拍她的手背:“好,我去外面找阿俊谈谈。”   说完话他走出工作室,一段时间后去而复返,朝玛丽摇摇头,意思很明显,自己无能为力。   阿祖因为失恋的事倍受打击,已经两天没来,刑事情报科三人组又这样,玛丽很是无奈。   林跃走到她背后,双手拇指轻轻揉压她的太阳穴。   “别焦虑了,他们会没事的。”   玛丽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点头。   周六清晨。   过来换班的同事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老陈还拍拍他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   刑事部敢惹老徐的人不多,他抢了对方女朋友不说,还把人打进医院,有许多看不惯重案组作风的人私下里拍手叫好。   总督察怎么了,敢到商业罪案调查科泡马子,结果就是进医院的份儿。   林跃跟玛丽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阿俊和李光往天台方向去。   看来俩人是去谈关于任婉儿的事情了,下午阿俊应该就会去李光家里安装摄像头监视任婉儿的动向。   ……   回到玛丽的公寓,林跃搂着她睡到中午,起床后做了两个菜,吃完后他开车走了,快到上工的时间才回来。   俩人吃完他打包回来的捞面和咖喱鱼丸,一起前往工作室。   路上他吐槽现代车太过老旧,该换了,玛丽打趣道:“你买给我呀?”   她的积蓄和薪水都拿来供房子了,根本没有闲钱买新车。   林跃回了一句“好啊。”   她没有在意,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   阿祖依然没有出现,阿俊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杨和小祥默不作声地看着监视器。   李光没有走,坐在外屋的沙发上摆弄笔记本电脑。   没过多久,门从外面打开,黄福荣带着两个人走进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被人偷了老婆。   “前天晚上有动静吗?”   李光站起来:“有什么事吗,黄长官?”   黄福荣说道:“我要看前晚的录像。”   “好啊,阿俊准备。”   阿俊点点头,喊老杨调出前晚罗耀明带林绮玲回公司的录像。   黄福荣看了一遍,发现中间有一段影像失真的,问小祥,答是设备故障,后面已经修好。   他又翻了翻玛丽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发现有段记录空着。   “为什么这段没有记录?”   老杨三人看向玛丽。   她刚要站出来承认错误,林跃把她拉到身后:“我觉得内容无聊,给删掉了。”   “我说的很清楚,我的要求是,无论他们见过什么人,说过些什么,都必须要记录下来。”   啪~   黄福荣把文件夹丢在办公桌上,盯着林跃说道:“你是不是聋了?”   林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告诉自己最多再忍两天,完了就可以叫黄警司去吃屎了。   旁边玛丽刚要挪步,他踩了她的脚一下,又给按了回去。   “等这件案子了解后我再找你算账。”   工作中谈情说爱;撕裂团队;把老徐打进医院,在两部门间制造摩擦,损害警察形象;如今又擅自清除对话内容;黄福荣现在是怎么看林跃怎么不顺眼。   “昨天‘风华国际’的股价被徐伟那帮人炒翻了好几倍,上级非常不满,从这一分钟开始,请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紧他们。知道了吗?”   众人点点头:“知道。”   因为今天证监会的人会去“风华国际”进行调查,黄福荣没有带人离开,一直在工作室里呆着。   证监会的人一走,“风华国际”的股东费国雄和徐伟进了一间休息室,俩人坐下后第一时间打开音响,音乐很吵,工作室这边根本没有办法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老杨看到俩人说话时手里拿的打火机是原来罗耀明装窃听器的那个,后来被他们做了手脚,于是偷偷地帮阿俊和小祥更换了频道。   “罗耀明疯了,一定要跟他谈,他手里货最多,如果复牌后他把货全卖掉,我们怎么跟老板交代?”   “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谈的,大不了我跟你合伙把他手上的货全吃下来,先把股价稳住,老板投了这么大笔钱进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跟我会没命的。”   “其实我跟老板谈过了,他说罗耀明这种人不能留,已经叫阿华动手了。”   “要杀他?”   “他不死我们就完蛋了。”   “……”   啪!   一声脆响,音乐戛然而止。   那是气急败坏的黄福荣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扬声器。   因为针对“风华国际”的调查行动持续了快两个月都没进展,反而给对方炒高了股价,他被上司狠狠地骂了一顿,完事刚回到办公室,又给重案组的主管一番责难,如今来到工作室,好不容易看到费国雄和徐伟密谋,却无法听到谈话内容,他不生气才怪。   ……   周日,林跃和玛丽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做了意大利面给她,然而她一口也吃不下。   “黄SIR已经对你很不满了,昨天为什么要帮我顶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   “不就挨两句骂么?我脸皮厚,没事的。”   “挨两句骂?我怕他会给上面写报告处罚你啊,万一丢了工作,这么多年你不是白熬了?”   林跃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她把餐叉拍在桌子上:“你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不在乎?”   林跃皱皱眉,端起桌子上的盘子和餐具往厨房走去。   哗~   水龙头落下一股银流,水珠在盘面飞散,落在他的手背和袖子上。   大约一分钟后,厨房的门开了,玛丽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身体,把头枕在他的背上。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大喊大叫。”   林跃拍拍她的手,转过身来。   “没事,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对不起,对不起……”   他越这样说,玛丽心里越难受,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疯狂地亲吻着。   “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跟我分开。”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   “嗯,我答应你。”   ……   又是一朝鱼水欢。   下午的时候,林跃睁了睁眼,适应一下窗外的光线,看见玛丽坐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敲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话王林跃   “你写的什么?”   “你醒了?”玛丽回头看了他一眼:“检查呀。”   “帮我写的?”   “不然呢?”   “你真好。”林跃在她的耳根亲了一口。   玛丽忽然转过身:“林跃,昨天表姐打来电话,说她年底结婚,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参加婚礼,怎么样?”   “你表姐?就是跟民生证券老总罗敏生拍拖的那个郭丽萍?”   “对,就是她。”   “好啊。”   “谢谢你。”   “应该的。”   林跃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系统给的主线目标是用商业手段击溃马志华的金钱帝国,像影片中演的那样肯定不行,既然限定为使用商业手段,雄厚的资金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还要有人脉资源。   就像煤老板和行业翘楚人物的共同点是富有,但是论身份地位,就差得远了,所以单单有钱是不够的。   ……   周日傍晚。   林跃和玛丽吃完饭来到工作室楼下,正巧碰到小光跟波叔从后门走出。   双方打了声招呼便各忙各的。   玛丽去跟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交接班,林跃走到窃听小组的工作区。   “老杨,小祥呢,今晚怎么没来?”   “他家里有点事,请假了。”老杨心不在焉地说道。   “哦。”   林跃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帮小祥替班的松鼠端着咖啡杯从外面走过来:“给有钱人当女婿就这点不好,恨不能把你当牛马使唤,偏偏还不能有怨言,不然别人会讲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杨和阿俊都没理他。   松鼠有点尴尬。   林跃随口附和道:“要不怎么说门当户对很重要呢。”   松鼠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玩味表情:“你也要注意呀。”   “呃……”   玛丽狠狠瞪了松鼠一眼,心说这货太讨厌了。   上面的话是指林跃警衔比她低,薪水自然也差了一个档次,是典型的女强男弱格局。如果放在男人身上,或许不会往更深的地方想,可她是女人呀。   警衔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年龄大,姐弟恋。   松鼠讪讪地笑了笑,赶紧回到自己位置坐好,玛丽好歹是高级督察,在黄福荣面漆一副恭谨有加的样子,可是对一般警员来讲,还是很强势的。   接近凌晨的时候,老杨接到一个电话,完事神色慌张地站起来去拿放在后面的外套:“我儿子犯病了,需要送医院,我得马上回去。”   阿俊跟着站起来:“很严重吗?”   老杨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完拍拍松鼠的肩膀:“你先盯着点,我跟老杨出去一趟。”   “好。”松鼠不疑有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   阿俊和老杨离开不久,林跃起身往外面走去:“我去天台吸烟。”   玛丽没有动,因为她要跟着出去,房间里就剩松鼠一人儿了,要知道黄福荣昨晚才嘱咐他们盯紧点,万一这时候出点岔子,数罪并罚,搞不好林跃会被停职。   12月的HK天气转冷,尤其是夜里,已经到了要穿毛衣御寒的光景。   林跃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拿出全视之眼戴好。   “系统,启动监控功能。”   镜片一闪,眼前浮现一幕影像。   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在往地板丢胶囊,旁边的沙发上是被困住手脚的罗耀明。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阿华在伪造罗耀明意外身亡的现场。   少顷,在他点火烧炭时,三个人从外面闯进来,一番搏斗后阿华被电棍击晕,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他被人灌了药,想办法让他吐出来。”林跃的耳朵里响起阿俊的声音。   小祥开始摆弄罗耀明,而老杨拿绷带去绑阿华的手脚。   阿俊去厕所接水时被林绮玲发现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把三个人全都绑架,囚禁到小祥还未入住的新房里。   玛丽和松鼠以为小祥家里有事,哪里知道他一直在码头监视罗耀明的游艇。   玛丽和松鼠以为阿俊陪老杨送小孩儿看医生,岂不知三人去救罗耀明了。   当然,这样做出于好意,但也有私心。   昨天他们从徐伟和费国雄那里知道马志华派人去杀罗耀明,阿俊身为警察无法做到置之不理,而老杨和小祥因为买了520万“风华国际”的股票被套住了,担心持股最多的罗耀明大量抛售拉低股价,令他们血本无归,打算坐视不理,任由罗耀明被杀。   一方面是身为警察的职责,一方面是现实生活的压迫。   他们在不安与焦虑中纠结了一天,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救罗耀明一命,但是要把他囚禁两天,等股市开盘后抛掉手上的货再放走那三个人。   三人离开游艇后,林跃也摘下全视之眼,往工作室走去。   继窃听组件与追踪组件后,他又花费了两万科技点升级了监视组件,如今集成了窃听、监视、追踪功能的贴纸,单造价就要200科技点。   肉疼啊,真的肉疼啊……   三个小时后老杨和阿俊回到工作室,松鼠和玛丽询问了小孩儿的病情,老杨说走到半路上病情趋于稳定,医生给开了点药就让他们回家了。   ……   周一,阴,有雨。   玛丽已经睡了一觉,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往左面摸了摸,发现枕头下面空空的,于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披上睡衣走出卧室。   林跃背靠沙发,两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拿着遥控器不断更换频道。   玛丽感觉有点冷,紧了紧睡衣:“怎么不在卧室看?”   “我怕吵醒你。”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   她走过去坐下,偏身枕在林跃的腿上,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电视屏幕,然后目光就移不开了。   电视里传来财经栏目主持人的播报:“‘风华国际’今天早上复牌,收市报两块七毛五,升幅超过百分之三百,对于这不寻常的股价波动,证监会方面至今仍未表达意见,而‘风华国际’的发言人强调,股价急升只是显示市场趋向,完全正常。”   “风华国际?”玛丽直起身子:“我记得上周它的股价才两毛吧?周五停牌时七毛?现在怎么涨了这么多?”   林跃把她揽进怀里:“你说呢?”   玛丽嗅着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又往怀里靠了靠:“黄SIR又要被李长官骂了。”   很明显,又有人在背后动手脚,推高了“风华国际”的股价。   上次从两毛飙到七毛,黄福荣被总警司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次从七毛跳到两块七毛五,他今天的日子绝不可能好过。   林跃说道:“你在幸灾乐祸?”   玛丽倾听着他的心跳:“谁让他一直跟你过不去。”   “我还以为你把这件案子看得很重呢。”   “再重要也没你重要呀。”   “玛丽,你变了。”   “还不是因为你。”她嗔怪道,说完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逼视林跃:“你不会是买了‘风华国际’的股票吧?”   林跃这两天一直很关心“风华国际”的股价,再联系他讲表弟阿远一直有带他炒期货和股票的事情,她很害怕自己的男朋友卷进这桩案子里,万一给证监会和黄福荣查到,丢了工作事小,坐牢事大。   “安心啦,‘风华国际’的盘面才多大,我要买也不会买它呀。”   “大话王。”   盘面再小也是几亿资产的上市工资,督察的薪水呢?才三万多块呀,他居然好意思鄙视“风华国际”市值太低,不值得他投资,牛皮都快给他吹上天了。   玛丽很无语:“你现在讲话越来越不靠谱了。”   “是么?”   林跃看了一眼窗外,南方的雨说停就停,转眼间太阳公公都出来了。   他从沙发起来,摘下衣架挂的外套穿好。   “你做什么去?”   “办大事。”林跃冲她笑了笑:“车我开走了,晚饭你自己吃,待会儿工作室见。”说完不等玛丽继续发问,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戏开场   离开公寓楼,林跃根据“全视之眼”提供的信息驶向郊区。   临近收市的时候,小祥把手里的8822股票全抛了,他们一下子赚了三千多万。   如今留着罗耀明已经没用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囚禁在婚房的人放掉。   林跃跟着他们的车来到一片水塘附近停下,没过多久便看见一个穿着睡袍光着脚丫的瘦削男子从公路那边跑过来。   他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头套,打量一眼周围环境,一脚油门追了上去。   罗耀明手被绑着,没有穿鞋,而且刚刚从那边跑来用去不少力气,连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出便被林跃追上一拳打晕,搬上现代小轿车扬长而去。   可怜“风华国际”的罗总,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半个小时后。   南区一个堆满废旧汽车的垃圾场角落的集装箱里,罗耀明给冷水一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一张椅子上。   “救命……救命……”   他使劲嚎了两嗓子,可是办公桌前面摆弄电脑的人毫不在意,兀自在那儿调试网络设备。   前面的监视器阵列处于关闭状态,只有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登陆界面提示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   笔记本电脑很熟悉,因为那本就是他用来存储足以把费国雄和徐伟送进监狱的证据的东西。   “喊够了?”   林跃回头看着罗耀明:“喊够了就说密码吧。”   “你……你是谁?怎么弄到这台笔记本电脑的?”罗耀明定定看着面罩后面那双眼睛,想不明白自己放在“风华国际”大厦902室的东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林跃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   啪~   鲜红的掌印出现在罗作明左脸。   林跃他拿起手机,调出自己在902室拍下的有关“风华国际”财务造假的文件,完事用遥控器打开一台监视器,里面出现费国雄与徐伟密谋,想要弄死他的录像,接着又按开另一台监视器,里面出现阿华把他弄晕准备伪造自杀现场的录像。   “费国雄和徐伟对话里的老板是马志华吧。”   罗耀明内心波澜万顷,一方面暗恨马志华的歹毒,一方面震惊于蒙面人的神通广大。   他既能找到902室,又能搞到徐伟和费国雄密谋害他的录像,还在他的游艇里装了窃听器和摄像头,更能一口叫出三人老板的名字。   “你应该清楚,我手里的东西足以把你送进监狱。”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不过呢,我的目标不是你,是马志华。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如果你想报仇雪恨,跟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罗耀明说道:“那你先放了我。”   林跃笑了笑,突然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罗耀明的头碰在坚硬的地板上,只觉嗡的一下,眼前都是小星星。   等他缓过一口气,林跃过去把他连人带椅提起来。   “我最恨别人跟我讨价还价,如果你想少吃一点苦头,就老老实实按我的吩咐行事,惹急了我把你往马志华那里一送,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这家伙下手又黑又狠,罗耀明是真的怕了。   “我……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密码。”   “885477901。”   林跃在巧克力键盘点了几下,回车进入桌面,按照罗耀明说的找到一个文件夹,里面存储着他、费国雄、徐伟三人通过“风华国际”进行造市的证据。   按照罗耀明的说法,马志华非常小心,他做了许久马仔也没得到信任,这两年来只是收集到一些不痛不痒的证据,就算送到警察那里,只要找两个人顶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要扳倒马志华,还得在费国雄和徐伟身上动心思。   林跃拿出一个卫星电话给罗耀明:“你手上不是握着大量‘风华国际’的股票吗?给经纪打电话,明天开市全抛了,这次先割马志华点肉。”   马志华为了在股市赚钱,一方面让罗耀明等人低位吸筹,等货积累的差不多,再投入大笔资金炒高股价,等到股民蜂拥而至时进行抛售,一反一正就割了一茬韭菜。   电影里马志华为什么把费国雄丢出车外,就是因为罗耀明没死,一旦他在周二开市后大量出货,势必引发抛售潮,先期投进去的钱很可能就此打水漂。   罗耀明接过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照林跃说的讲了一遍。   “饿了桌子下面有饼干,隔断那边是厕所,明天我再过来这里。”   林跃给他松了绑,换了条铁链锁住脚踝,这样一来罗耀明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不过仅限集装箱内。   “不要妄想耍花招,我在外面能够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如果情况紧急……”林跃指指集装箱顶部聚乙烯喷嘴:“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氢氟酸。”   林跃打开门,昏黄的光线由外面漏入。   “氢氟酸是什么,不用我给你科普吧。”   他走了,缝隙缓缓收敛,最终咔的一声闭合。   罗耀明抬头打量了一眼塑料喷嘴,脸色有点白。   ……   林跃到工作室的时候,玛丽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李光还没走,跟阿俊靠着门口小声说话,想来是关于他和任婉儿决定离婚的事。小祥在那摆弄他的小玩意儿,老杨坐在监视器后面小声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玛丽松了一口气,真怕林跃再给黄福荣抓到把柄。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黄SIR刚才通知我一会儿带人过来。”   “哦,去跟阿远见客户了。”林跃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问话。   便在这时,只听门咣当一声,黄福荣带人走了进来。   “李长官,把你的人全都撤了,行动取消。”   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案子无疾而终?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在搞什么鬼?   松鼠和波叔对此很不爽,行动说取消就取消,这两个月的功夫不是白费了?   李光正为和任婉儿离婚的事烦心,也没多想,叫阿俊去收拾东西,完了就被黄福荣拉去外面谈话。   玛丽整理文件时,林跃往窃听小组的工作区域扫了一眼,阿俊三人全都戴上耳机,应该是在监听黄福荣的手机。   证监会、商业罪案调查科、刑事情报科,三个部门联手,两个月时间还没找到“风华国际”三股东的犯罪证据,上面的人已经起疑心。   黄福荣命令李光把这两个月来的录像和录音搬到商业罪案调查科,同时提供小组成员的财产资料。   ……   林跃等人搬完东西已经是后半夜。   刑事情报科的人走后,黄福荣给他们布置了新的任务。   玛丽负责调查李光及其下属的财产信息,林跃协助技术部门的人整理这两个月的监视和录音记录。   他们俩被分开了,任谁都看得出黄福荣有意而为。   “呵,两个月时间天天夜班,突然回归正常作息还真有点不适应,对不对玛丽?得谢谢黄长官啊……”   他嘴上说谢谢,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谁也没想到林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挤兑黄福荣。   “怎么?没上够夜班是不是,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整理关于‘风华国际’的文件资料。”   “好大的官威呀。”   黄福荣是警司,他是督察,中间隔了两级,旁边那些同事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他,这小子最近怎么了,前一阵抢重案组总督察的女朋友,还给人打进医院,现在又跟直管警司杠上了,他是真能作死。   “林跃。”玛丽在后面扯了他一把,这家伙在工作室没两天就跟阿俊三人称兄道弟了,跟李光也能聊到一块儿去,波叔松鼠对他印象还不错,要说交际手腕比她强太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跟黄福荣过不去呢?   玛丽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黄福荣怒道:“我不是让你交一份检查给我吗?检查呢?”   林跃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哦,忘了,正好今天晚上在这里写。”   黄福荣努力压抑内心乱窜的邪火:“写不好你以后就别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食屎啦,黄福荣   林跃鸟都不鸟他一眼,转身进了放“风华国际”商业资料的房间。   黄福荣有点下不来台,玛丽一脸急色,其他人事不关己,全都一副看热闹心态,顺便夹在一丝幸灾乐祸。   这位黄SIR气场强大,每天扳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下面的警员做事稍有失误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严厉刻薄到让人生怨,现在林督察正面跟他怼上,从个人感情角度讲,这是一件非常过瘾,非常爽的事。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24小时呆在办公室,不查出这件案子的内情,都别回家。”   黄福荣说完走了,留下一群人在心里骂娘,你被上司骂,又给林督察怼,心里不爽就拿大伙儿撒气啊?   众人发牢骚时,玛丽推开档案室的门,走到林跃身后。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都26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检查我都帮你写好了,就是抄一下的事,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你也知道黄福荣是什么性格,说停你的职就一定会停你的职。”   林跃转动转椅,看着又气又急还一脸担心的她,轻细的眉微微皱着教训人的样子别有一番动人风韵。   “我就是看不惯他。”   “看不惯你也不能这么情绪化啊。”   林跃抓着她的手往怀里一拉,玛丽重心不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试着挣扎,但是没用。   “注意一点,这里是警局,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   林跃捏着她柔弱的手,从后面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对生活不负责任的人吗?”   “什么意思?”   林跃拍拍她的手:“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黄福荣不是叫你带人查李光等人的财产情况吗?明天晚上你想办法拖住李光。”   玛丽转过身去,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的脸:“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林跃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小小督察似乎在谋划什么。   “你相信我吗?”   玛丽点点头。   林跃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既然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要拖住李光,不然会出大事。”   玛丽说道:“林跃,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跃搂着她的身子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玛丽沉思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我听你的。”   俩人在资料室腻歪一阵,林跃把她送出警局,自己回去上面值班,顺便给电影里那个跳楼的中年女人发了封匿名邮件,喊她明天开市后出货。   至于对方是否照办,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   翌日上午。   9点45分。   林跃从一堆文件夹后面抬起头,看了眼北墙的时刻表,走到玻璃窗前,拉开百叶帘。   阳光在他的脸上画出道道横纹。   便在这时,只听身后一声轻响,门开了,阿俊出现在房间里。   俩人一照面,林跃“愣”了,阿俊慌了。   他刚才经过档案室时往里面瞄了一眼,当时明明没有人在,为什么几分钟功夫林跃出现在窗户前面。   嘘~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黄福荣带人鱼贯走过。   阿俊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拉房门,闪身走了出去。   少时,玛丽推开档案室的门,把装着早餐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熬了一个晚上,饿了吧。”   “还行。”   林跃说的是实话,平常人不吃饭能挺七八天,他有【光合作用LV1】帮助,能顶半个多月。   “我知道你喜欢吃美都餐室的菠萝油和咖啡。”玛丽一边往外拿吃的,一边含笑说道。   从观塘到油麻地再到总部,想来没少花时间,林跃走过去搂着她的腰亲了一口。   “谢谢你。”   玛丽把咖啡放到他的手里:“你赶紧吃,我去外面给他们布置任务。”   她是高级督察,现在是负责调查李光等人财产情况的小组长,今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林跃捧着咖啡说道。   玛丽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检查呢?”   “马上写完了。”   她点点头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林跃拿出菠萝油咬了一口,唇角微微翘起。   说真的,这并不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只是每次看到都会想到《追龙》世界的熟人。   “怎么回事?”   “着火了。”   “快,快,快拿灭火器。”   “……”   外面一阵骚乱。   与此同时,林跃收到一则短消息。   浏览完毕,他拿着菠萝油和咖啡走出去。   放置撤下来的监控主机的房间里浓烟滚滚,一群人忙着找灭火器灭火。   黄福荣拿着手机走过来。   “出了什么事?”   玛丽说道:“技术人员正准备开机转移资料,存放窃听和监控文件的计算机忽然起火冒烟,小王说……硬盘里的东西保不住了。”   “唉!”黄福荣一拳砸在墙上。   “今天8822开市狂泻,现在已经跌到一块以下,证监会的人说罗耀明在大笔出货,可人至今没有找到。”   他很烦,真的很烦。   辛苦两个月没有成果,还被上司骂了好几回,他今年的评分搞不好在刑事部倒数。   “林跃。”黄福荣突然注意到后面啃菠萝油喝咖啡的林督察。   “你昨天在这里呆了一晚,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进来?”   “这事呀,你得问保安了。”   他说的很对,商业罪案调查科有没有进人,严格意义上讲归保安管,不归他管,然而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黄福荣一下子火了。   “你什么态度?怎么跟长官说话,检查呢?”   他被这件案子弄得焦头烂额,如今又在众人面前给下属顶嘴,不暴走才怪。   “没写!”   “没写?”黄福荣满脸阴沉地看着他。   林跃毫不在意玛丽的眼色:“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给你写检查?”   “一,顶撞上司目无法纪;二,我怀疑你跟监控主机突然起火有关,我会把这件事上报总警司,要你停职反省,接受审查。”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林跃把菠萝油和咖啡杯丢进垃圾桶,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黄福荣面前,将挂在脖子上的身份卡往他脸上一丢:“食屎啦,黄福荣。”   哗~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   黄福荣的脸一下子黑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林跃回头冲他竖个中指:“干你老母呀,扑街仔。”   说完话,他大摇大摆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卧槽,这小子也……太嚣张了。   不过真TM痛快。   “你,你,你……”黄福荣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玛丽原地愣了一会儿,咬牙追上去。   “林跃,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呀?”   “他不是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很不爽吗?这个警察我不做了行不行。”   “你……你怎么还在说气话?不做警察,你去干什么?”   林跃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阿远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叫我过去那边上班,薪水是这里的两倍。”   玛丽记起他说陪阿远去见贵客的事情:“原来你一早就有辞职的打算了?”   “还是那句话,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林跃抱了抱她,小声说道:“记得我昨天说的话,拖住李光。”   说完轻拍她的后背,转身往楼道走去。   出了警局大门,他拿出手机点开刚才收到的短讯按下删除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都这个时间了,想来小祥已经找内行人把炒股赢的三千万洗干净提出来了,而阿俊与老杨也搞定了足以暴露他们小动作的监控主机。   自己呢,忙活这么久,接下来也该好好秀一下了。   不知道他跟司马念祖比,谁的布局能力更强一些呢?   ……   与此同时,一辆阿尔法罗密欧牌的运动旅行车内。   老杨不断揉着脑袋。   “林跃看见你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只要他跟黄福荣一说,我们做的事情绝对瞒不住。”   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黑提包,里面是成捆的千元大钞,足有一千五百万。   小祥看着后视镜里的老杨,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俊说道:“我已经发短信稳住他,叫他不要把看见我的事讲给黄SIR听。”   老杨急了:“你还给他发短信?那不是刚好给他抓住把柄?”   “没有呀,我只是告诉他好兄弟,有什么事晚点再谈,上次见面的事就当没有发生。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老杨看看身边放的那些钱。   “阿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看不如……”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咔!   一声脆响,然后是钢铁摩擦的声音。   集装箱边缘射入一缕光线。   罗耀明一下站了起来,铁链在他脚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办公桌放的电脑显示器上,代表“风华国际”的股价已经跌到5毛,而且还有大量卖单挂着。   林跃走过去丢给他一部卫星电话:“问问经纪人赚了多少?”   罗耀明拨通一个号码。   “小黄,股票全抛了吗?”   “一共卖了多少钱?”   罗耀明按住话筒:“一亿四千六百五十一万三千二百块。”   林跃说道:“告诉他把钱分散到受你控制的那些股票账户里。”   罗耀明:“……”   好家伙,行家呀,这都能知道,可以肯定不是金融菜鸟。   “愣着干嘛?”   罗耀明赶紧拿开捂住话筒的手,把林跃的吩咐转述给经纪人。   结束通讯,他小心翼翼把卫星电话放到桌子上。   林跃从口袋拿出遥控器按了一下,监视器阵列右侧最大的显示器画面一闪,费国雄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阿华,就是这三个人,老板吩咐除掉他们,这次别再失手了。”   前方驾驶位伸出一只手,把三张资料卡接过去。   “放心吧。”   费国雄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   “那个阿华就是马志华派去要杀你的人,他现在手里拿的是救你性命的人的身份信息。你想报仇吗?想报恩吗?”   林跃把一部做过处理的手机丢给罗耀明。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关键时刻拨通它。”   罗耀明说道:“拨通它你会放了我吗?”   “不,拨通它你就上了船了,对于船员,我这个做船长的还是不错的。”   罗耀明又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说呢?”林跃朝外面走去。   “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打这个电话?”   “到了晚上,你会知道的。”   咔~   林跃说完关上集装箱的门。   罗耀明抬头看了一眼塑料花洒,用力吞了口唾沫。   ……   入夜。   老杨、小祥、阿俊三人来到阿俊家里。   阿俊把音响喇叭拆下来,将包里的一千五百万港币放进去。   “过一阵子没动静,你们再拿出来用。”   老杨说道:“没动静,说的轻巧,我刚刚收到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的同事传来的消息,黄福荣把监控主机烧毁的过错推到了林跃头上,现在他被停职了。”   阿俊说道:“这说明他在黄福荣面前维护了我们。”   老杨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坐下:“大哥,他现在因为这件事被停职了呀,万一他的气消了,想回警队继续工作,还不是要供出我们?离开警局前我就说过,不如我们每个人拿出二百万分给他,看在钱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出卖我们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祥摇了摇头。   “我有次在天台听他给那个叫阿远的表弟打电话,谈的是买期货的事情,你知道他做一手动用了多少资金吗?八百万呐。”   小祥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一次,他问我跟珍妮的婚房周围还有没有位置不错的别墅,记得帮他留意下,能拿出八百万港币做一手期货,买别墅不问价格只问地段的人,你觉得他会差这600万?而且我还查到他表弟才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单注册资金就达5000万港币。”   “不是吧?”老杨瞪着一对眼珠子看着小祥:“他这么有钱还做警察?住警队宿舍?”   阿俊说道:“有些人呢,为理想生活,有些人呢,为活着生活,还有些人呢,只是不想走父母安排好的路。”他说这话时看了小祥一眼。   老杨彻底蔫了:“怪不得他敢把身份卡砸黄福荣脸上,如果我是他,尿袋都敢往主管头上扣呀。”   说完他忽然醒悟过来:“麻烦了,麻烦了,如果他是为情怀进警队的,一旦气消了,想回警队上工,肯定会考虑要不要揭发我们。”   阿俊沉默不语。   小祥从兜里拿出一张图纸:“我找到接收站了,记不记得那个打火机?罗耀明打火机的窃听器只能覆盖两百米。”   老杨说道:“现在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小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追踪到的接收器就在‘风华国际’的大厦里。还记得装机器那晚罗耀明突然回公司吗,大堂的几个同事没见过他上楼。”   阿俊看了一眼图纸说道:“他早就在大厦里面。”   小祥说道:“接收站就在902,窃听器是他自己装的,他要抓住他老板的把柄,所有秘密都在902,我们要比他老板先找到。”   阿俊说道:“上去看看。”   小祥又说道:“黄SIR说罗耀明的老板是华业集团主席马志华,知道原因吗?”   “因为所有证人不是失忆就是失踪,还有两个会计师跳楼自杀。”   老杨一脸激动地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碰他?”   阿俊深吸一口气:“错的事都敢做,对的事我们反而不敢做了?我们活着干吗?死了算了。”   老杨皱眉说道:“你还嫌不够乱是吗?给林跃供出去最多坐几年牢,落到马志华手里就死定了。”   小祥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我们找到可以扳倒马志华的证据,把它交给林跃,你说他还会不会供出我们?这个案子如果破了,功劳足够他晋升高级督察了。”   阿俊说道:“他跟我们关系不错,如果你把家里的困难一说,我想他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是我真的很怕呀……”老杨想到老婆孩子,心里很慌。   “你是警察,用得着这么怕?”   阿俊声音才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任婉儿走了进来:“怕什么呀?”   小祥和老杨呆住了,都知道任婉儿是李光的老婆,她半夜出现在这里,还有阿俊家的钥匙,说明什么?   任婉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轻松自然地道:“我跟阿光正在办离婚。”   老杨回的很快:“那恭喜了。”   小祥赶紧拉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往外面走:“你恭什么喜啊……”   两人离开后,阿俊发现有两辆车盯上小祥和老杨的车,想要给他们打电话报信,却发现无法接通。   他一下子急了,拉着任婉儿的手赶紧往外面走。   问题大了。   要出事。   ……   老杨离开阿俊家后直接赶往丈母娘那里去接老婆孩子,现在小祥拿出可以搞定林跃的方案,他终于可以松口气,去跟家人团聚了。   小祥独自一人开车去往“风华国际”大厦,他打阿俊的电话不通,又打老杨的电话,但是同样没人接。   另一边,在HK商业管理学院的荣誉院士颁授典礼上,华业集团主席马志华站在讲台后面侃侃而谈。   “谢谢,谢谢大家。”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这是一个协同合作的时代,以前,很多商界的风云人物说过,生意伙伴之间的合作,最重要的就是……要诚实,讲信用,不管大家认不认同这个说法,但我觉得,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如果大家的沟通出现问题,你会跟你的伙伴失去联系,甚至会危害到你的伙伴,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很重要。”   他是市值一百五十亿的大集团的主席,要弄死几个毁了他造市计划的小警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他压根儿就没把那几个老鼠的命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在一个泛着铁锈味的集装箱里,电脑显示器播放的《楚门的世界》突然花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监控画面。   罗耀明打了个激灵。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全搞死   路灯的光在挡风玻璃快速闪退,孩子们很闹,车厢很吵,丽嫦在后面大声呵斥二女儿和小女儿不要抢毛绒玩偶,戴着口罩的小儿子不断捉弄副驾驶坐得大女儿的头发。   老杨最终还是注意到控制台上震动的手机,踩下刹车,拿起来按下接通键。   “喂,老杨。”   话筒里传来阿俊的声音。   “喂,阿俊呀。”   “老杨,你被跟踪了,赶紧去警局。”   便在这时,一道橙色光芒在右后视镜闪现,照得老杨很不舒服,他赶紧回头,透过后车窗看过去。   一辆泥头车带着呜呜低鸣以极快速度驶来。   老杨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现在本田车停在路上,根本无法闪避泥头车的撞击。   他的肾上腺素飙升,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然而就在他浑身绷紧的瞬间,泥头车突然一个急转,灯光在后窗一闪而过。   嘭的一声。   泥头车撞上停在左后方的一辆黑色轿车,强大的冲击力推着车身快速侧滑,最终把马路上的灯杆都顶歪了。   老杨吓傻了。   丽嫦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至听见“嘭”的一声,回头一瞧,整个人慌了:“老杨……快,快报警,叫救护车。”   “老杨,老杨……呲,呲……”手机里阿俊的声音失真,然后被忙音取代。   “喂,喂,阿俊?”   老杨解开安全带,拿着手机下车,发现通话已经中断。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发生车祸的地方。   泥头车停住了,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已经失去意识。那辆黑色轿车的下场尤其悲惨,它被泥头车左侧车角顶着一路前移,最后撞到灯杆下面的水泥柱,成了夹心饼干,中间部分严重凹陷,形如一个哑铃。   他踩着一地玻璃渣碎铁片走过去,发现主驾驶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撞的都不成人形了,鲜血和肉沫溅得到处都是。   太惨烈了!   就在这时,路灯的光闪了几下,最终熄灭。   呕~   老杨快步走到旁边花丛,几乎把晚饭都吐出来。   他是警察,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你别过来。”听到车门开关声,他制止丽嫦过来探视,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这里发生车祸了,情况很严重,请帮我叫救护车,地址是……”   ……   罗耀明看着车里的两个人。   他认识主驾驶坐得人的侧脸,就是上午听从费国雄交代准备杀人的阿华。   “华哥,待会儿怎么做?”后排座位上的眼镜仔问前面两人。   “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小子逼停。刚才他们在楼上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风华国际’902室里藏着足以威胁老板的证据,想办法把他在那里搞死,栽赃给罗耀明。”   “好的。”   罗耀明这回算是知道林跃说的“关键时刻”是什么了。   “王八蛋,陷害我。”   他想起勾引自己的林绮玲,想起阿华,又想起费国雄和徐伟,对马志华的仇恨瞬间突破天际。   第一时间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按下电话薄,拨通里面唯一的号码。   虽然他不知道电话通向哪里,但绑架他的人让他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叮铃铃~   叮铃铃~   响铃来自监视器。   “谁的手机响了?”   车厢里的人拿出手机,却发现并没有电话接入。   “铃声好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罗耀明看到坐在后排的眼镜仔由副驾驶座位下面的空隙拿出一个灰提包,放到膝盖拉开拉链。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部手机,然后是倒计时器,倒计时器下面是C4炸药。   此时此刻,倒计时器中间的数字在跳动。   00:05。   00:04。   00:03。   “华哥……”   阿华和小胡子看向后面,红色的“00:01”在二人瞳孔放大。   轰!   一团火焰膨胀开,镜头剧烈抖动,画面被呲呲的雪花取代,大约五秒钟后又换成罗耀明刚才看的《楚门的世界》。   那个家伙太狠了。   简直杀人不眨眼啊。   别人顶天拿刀砍人,拿枪射人,他倒好,玩定时炸弹还搞出这么多花样。   罗耀明彻底怂了,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   另一边。   小祥听到后面传来的爆炸声吓得一脚刹车闷下,运动旅行车嗤的一声停住。   周围下起碎片雨,带着点点火焰的杂物落了一地。   直到车顶传来的噼啪声消失,他小心翼翼推开车门,踩着地上的碎玻璃走向后面起火燃烧的小轿车。   他不敢靠得太近,绕着走了一圈没发现活人,这才拿起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喂,我是刑事情报科的林一祥,马路上有辆车发生爆炸,请派人过来增援,地址是……”   ……   与此同时。   阿俊家楼底停车场。   任婉儿的手机也打不通了。   “快上车,这里不能呆了。”   阿俊拉开大众轿车副驾驶的门让任婉儿进去。   “阿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阿俊走到轿车左侧,未等打开车门,一个声音在车尾响起。   “赶时间啊?”   他吓得掏出手枪瞄准声音传来的地方。   “林跃,怎么是你?”   发现来人身份,阿俊松了一口气,收回左轮枪。   “早上你一声不吭走了,还发短信让我给你打掩护,害我给黄福荣停了职,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林跃,能不能换个时间说?”阿俊说道:“我们出事了。”   他知道早晨在商业罪案调查科碰面后,三个人做的那些事绝对瞒不住林跃,与其撒谎还不如实话实说,然而现在不是求林跃原谅的时候。   “换什么时间?等你们离开HK后吗?”   咔~   一声轻响。   任婉儿从副驾驶下来。   “阿俊没有骗你,真的出事了,老杨和小祥被人盯上了,阿俊和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跃突然一个飞扑,把她按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嘭~   右方传来一道枪鸣。   任婉儿只觉眼前一花,后背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有些疼,好在一对健硕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不然这一下很可能把她碰晕过去。   俩人脸贴脸,眼对眼。   林跃呼出的气流喷在她的脸上,很热。   任婉儿吓呆了,身体绷的像一根弦。   嘭~嘭~   连续两声枪响由车身那边传来,是阿俊在开枪射击。   “过来看好她。”   林跃移动到一辆宝马小轿车后面,看了一眼杀手逃窜的方向快步跟上去。   阿俊担心任婉儿中枪,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迅速绕到车子右边。   “婉儿,你没事吧?”   她没事,不过人受了惊吓,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杀手一击未中立刻开溜,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全没想到后面追过来的家伙脚力惊人,速度之快几乎能媲美职业运动员。   不能跟他赛跑。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杀手侧身一拧,枪口平移身后,想要用射击来阻拦敌人。   哪里知道回头瞬间,对面一把左轮枪在运动中击发。   嘭~   枪声响起的同时,杀手右肩绽出一团血水,冲击力带着身体转了半圈,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脊梁传来的酸痛和枪口传来的疼痛令他失去行动力。   王八蛋,这枪法……简直了。   林跃提着枪走过去,用脚蹬了一下地上痛得呲牙咧嘴的杀手。   “枪法不错呀。”   电影里这货第一枪击中任婉儿,第二枪击中李光,而那两位警察呢,开了三四枪都没伤到他,最终平安脱险,后面也没交代杀手的结果。   “……”杀手默不作声。   “呵~”林跃举起枪,瞄准杀手的胸膛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一团血在黑T恤晕开。   杀手死死盯着他,嘴唇快速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是不是想说我是警察,这样做是不对的?”林跃把左轮枪放回去:“严格来说,从中午开始我就不是了。”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旁边,捡起掉在一边的手枪,迎着杀手难以置信与疑惑不解的目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手臂并扣动扳机。   嘭~   枪声响起,一团血雾散开。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以身相许?   哼!   林跃发出一声闷哼,用袖子包着手枪在杀手的衣服上擦掉枪柄的指纹,丢在距离杀手不远的地方。   呵……   杀手的食指动了动,看起来是要指着他说点什么,不过最后只是呼出一口浊气,死了。   林跃打量一眼周围环境,抱着伤臂退到监控可以照见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跃,你怎么样了?”   这时后面拐角闪出一道人影,阿俊安顿好任婉儿第一时间追了过来。   “还好没立刻把枪还回去。”林跃喘着粗气,脸色稍微有点白。   “你受伤了?”   “死不了。”   阿俊收起枪来,从他身上拿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喂,救护车吗?我是刑事情报科督察梁俊义,港东花园地下停车场有人受伤,请帮我叫救护车。”   打完急救电话,他看了一眼那边死掉的杀手,又给总部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上级这里发生了枪击案,一人受伤,一人死亡。   林跃说道:“你自己的手机呢?”   阿俊把手机递还他:“我的手机有干扰。”   林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行不行?别乱动啊。”   “又没打到骨头,一些皮肉伤不碍事,任小姐呢?”   “我叫她躲在车里不要出来。”   “那个杀手是来找你的?”   阿俊点点头。   林跃说道:“你究竟惹了什么人?”   听他这么一说,阿俊突然想到小祥和老杨还处在危险中,刚才只顾给林跃叫救护车了,把那两个人的事情忘了。   “手机给我。”   阿俊又要过林跃的手机,先打给小祥,没人接,又打给老杨,还是没人接,他急得在地上转圈。   “喂,我这都替你挨了一枪,还不打算告诉我事情真相吗?”   阿俊走到林跃身边,刚要说点什么,只听入口传来一阵警笛声,巡逻车闪着红蓝光芒驶入地下停车场。   他只能压下冲到嘴边的话,过去跟车上下来警员讲这里发生的事。   ……   大约十分钟后,林跃被安置到一辆救护车里,驶向最近的医院,阿俊开车跟在后面。   “阿俊,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婉儿从外面回来后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他拉到停车场,随之而来的就是枪击事件,她又急又怕还很担心,想不明白阿俊、老杨和小祥究竟招惹了什么人。   “唉。”阿俊叹了口气,把他们三人偷买股票谋利,害怕亏钱绑架了罗耀明,完事去商业罪案调查科毁灭证据遇到林跃,然后不知道怎么被人盯上的事情简单一说。   任婉儿听完很慌,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接下来要做的是怎样面对。   “你快去找小祥和老杨,先确保他们的安全再说别的。”   “那你呢?”   “你把我放下,我打的士去医院,林跃是为我们受伤的,不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万一……”   “凶手的目标是你们三个,不会找我下手的。”   阿俊看看右边人来人往的大排档,点点头,把任婉儿放下,到前面路口掉头,往“风华国际”大厦的方向驶去。   任婉儿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报了医院名字,叫司机赶紧开车。   大约5分钟后,阿俊丢在控制台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小祥打过来的,他赶紧按下接听键。   “……”   结束同小祥的通话后,他拨打老杨的手机号码,依然无法接通。   就在阿俊调转方向,往老杨的家驶去时,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瞧,是老杨来电。   “……”   接完这两个人的电话,他懵了,差点因为走神闯红灯,直至绿灯点亮,后面的车狂按喇叭催他通行,这才晕乎乎地开过十字路口,完事发现弄错了,医院在右边,刚才应该转弯的。   ……   与此同时,任婉儿从医生那里听说林跃手臂的枪伤已经做过处理,没有大碍,年轻人恢复得快,住两天院观察下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林督察是因为他们才受的伤。   回想一下路上同阿俊的对话,她犹豫一阵后咬牙推开病房的门。   林跃左臂裹着厚厚的纱布倚在床头,加了消炎药的生理盐水一滴一滴落在滴壶里。   “你感觉怎么样?”任婉儿把包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林跃随口答道:“还行,医生说死不了。”   任婉儿看了一眼病房角落放置的饮水机,过去接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喝点热水吧。”   “哦,谢谢啊。”林跃随口答谢。   病房陷入冗长的沉默,任婉儿发现自己没话说了,这就尴尬了。   “你在想什么?”   她咬咬牙,又抛出一个话题,想让两人关系近点,以便有机会说出心里话。   “没想什么呀。”   任婉儿搓了一下手背,从椅子上起来:“林跃,知道吗?阿俊跟我求婚了。”   “哦,那恭喜你了。”   “我跟他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任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早上发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停车场发生枪击案,一名警官受伤,一个杀手死亡,待会儿警局的人一定会过来找林跃取证,如果他把早晨的事情一说,老杨三人不仅工作难保,还会去坐牢,这是她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任小姐,你是要我知情不报,包庇阿俊?我可是一名警察!”   “算我求你好不好?看在阿俊平时对你不错的份上。”   林跃皱眉不语。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   之前阿俊过去帮林跃对付杀手,任婉儿注意到车子尾部有一个弹孔,当时她就站在前面一点的地方,如果当时没有被林跃扑倒,子弹很可能已经贯穿她的身体,从这件事上讲,就算不考虑阿俊的事,她也欠林跃半条命。   “什么都可以?”林跃眯着眼睛打量她的身体:“只要你有的?”   “是,什么都可以。”任婉儿咬着牙齿点点头:“我知道你喜欢我。”   犹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林跃的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弄得她很是尴尬。今天晚上杀手偷袭阿俊,他的第一反应是救她,而不是自行躲避。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在林督察心里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   为了阿俊,为了以后的生活,她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对于喜欢一个女人的男人来说,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答案很显而易见。   她在来医院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背叛,这是妥协,也有报恩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她才会让阿俊先去处理小祥和老杨的事情,自己过来这边与林跃谈判。   李光已经在离婚书上签字,她还没有戴上阿俊非正式求婚的戒指,严格意义上讲,她现在是单身状态。   “这样也行?”林跃很无语。   天地良心呀,当初他一直盯着任婉儿,可注意力都放在系统空间好不好。后面第一时间扑倒他,也是为了完成支线任务。   他从任婉儿的目光里读出很多东西,能够猜到她的心思。   女人要做一件自认为对的事情,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呵~   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送上门的香饽饽。   林跃狭促心起。   “既然这样,那你来吧。”   任婉儿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在这里?你的伤……”   “在这里多刺激,左手不能用,我还有右手嘛。”林跃一脸玩味表情。   任婉儿强抑内心剧烈起伏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好。”   ……   玛丽快急疯了。   她按照林跃的吩咐以查账为由拖住李光,然而二十分钟前有人打电话给她,说林跃突遭枪击正在医院救治。   查账的事被她抛在脑后,并以最快速度开车赶到医院,在护士站问明房间号后,跑步前往。   “千万不要有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念。   前面拐过一个弯,辨认一下房间号,她朝着左前方病房走去,握住门把手往里面一推。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令她整个人呆住了。   搞什么飞机?   “三个QUEEN带一对五。”   “不要。”   “一对J。”   “对A,对A要不要,不要走了。”   “我要,四个六。”   “王炸!”   “……”   玛丽看着房间里的三个人,心头荡漾着一万匹草泥妹。   林督察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上吊着绷带,可是这一点耽误不了他打牌,眉开眼笑的样子似乎才赢了一局。   他对面是阿俊,任婉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俩人看到玛丽进来全都站起来。   “玛丽来了?你们聊吧,我们出去等。”阿俊冲任婉儿招招手,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任婉儿多看了玛丽几眼:“他女朋友?”   阿俊点点头:“对。”   “你都这样了还打扑克?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俩人一走玛丽就训上了,想想一路上流的眼泪和焦躁难过的情绪,她感觉特委屈,特气愤。   “无聊嘛,医生又不让我出院。”林跃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随手把扑克牌塞到被子下面,免得她看了心烦。   “出院?出什么院!你被枪击了好不好,还嫌伤得不够重啊?”   “没事,不信你看。”他说着摇晃一下左臂:“一点皮外伤,算不了什么?”   玛丽赶紧走过去,压住他乱晃的手:“一天天就知道耍帅,不逞强你能死啊!”   “我真没有。”   林跃快哭了,这点小伤对行动前才加过2点体质2点力量1点敏捷的他来说,真的只是一点小问题。   “不信啊?要不要试一下,看看受伤的我是不是照样能把你送上天?”   玛丽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林跃,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一看madam真的恼了,赶紧一把扯过来,拥进怀里。   “好了,好了,不贫嘴了,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有你在身边真好。”   玛丽不动了,身体也由绷紧状态慢慢放松,任他一只手搂着后背,非常轻缓地拍打着。   温馨的气氛持续了大约半分钟,沉浸在小幸福里的女警官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本放在后背的手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   讨厌的家伙,他就不能严肃点吗?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闪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呼吸后,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   玛丽侧脸望去,看见一个老熟人。   呃~   林跃心说不怨我,真的不怨我。我就是做了男女朋友喜欢做的事情,真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真不是故意的   来人是老徐。   重案组总督察老徐。   他现在的样子跟林跃蛮像的,胳膊缠着纱布,里面是用来固定的骨板,同样用几块绷带吊在脖子上。   之前他去骚扰玛丽,给林跃的过肩摔放倒,然后是一顿猛踹,他用手去保护要害,居然给踢断了手臂的骨头,可想而知那小子下脚多黑,多狠。   同病相怜的人总是能找到共同话题,也更容易成为朋友,然而重案组的徐总督察看到眼前一幕肺都快气炸了。   原本听到林跃遭遇枪击的消息,他很兴奋,院也不住了,赶紧召集人手过来调查,一是想看那小子的洋相,贬损几句,二是梳理一下案情,看能不能公报私仇,为公寓门口发生的一幕找回场子,结果呢?一来就看到前女友跟那个把他打到住院的家伙抱在一起秀恩爱,撒狗粮。   他们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老徐寒着脸站在门口,旁边的同事都很尴尬。   玛丽一下子火了:“你们不知道这里是病房吗,进来前先敲门懂不懂?回去我一定写报告投诉你们。”   一位看起来同她关系不错的女警说道:“madam,对不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哼。”玛丽瞪了重案组的人一眼,转身走到窗户前面,望着外面的夜空沉默不语。   她很清楚,像这种恶性案件,重案组肯定会介入调查。   一名男性督察拿着文件走过去问林跃枪手的情况,老徐阴着脸在旁边做补充询问。   林跃翻来覆去就那一个回答——去找阿俊谈心,在地下车库遇到准备出去吃宵夜的两个人,然后遭遇杀手偷袭,之后在近距离搏斗过程中为求自保开枪打死了杀手。   重案组的人一直盘问到玛丽发飙,问他们有完没完,老徐这才授意下属去找阿俊和任婉儿录口供,顺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为什么没有把枪还回去?”   “忘了。”   “忘了?”   玛丽说道:“黄SIR只是口头说要停他的职,就算第一时间汇报给李长官,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要明天才会传达停职令。徐锦宏,我看你是巴不得林跃没有带枪,被杀手打死吧?”   老徐阴着脸说道:“我是在问他,这事与你无关,不要妨碍重案组办案。”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   自从公寓门前一战,玛丽彻底跟老徐撕破脸,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咚咚咚~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走进病房,把包往床头柜一放。   “徐警官,我是林先生的律师徐欢,如果只是录口供呢,我没意见,但如果是与本案没有直接联系的问题,我的当事人有权不做回答。”   老徐愣住了。   这小子还请了律师?   玛丽同样一脸不解看着床位那边的女律师。   林跃耸耸肩:“我说不用了,可阿远非要请律师过来帮忙,说公司花那么多钱请了徐律师,总要人尽其用才是。”   老徐看着病房里的两个女人,恨得牙痒痒。   “好,我不问你,我去找梁俊义。”   他停止录音,朝着外面走去,然而前脚才迈出病房,就发现走廊那边走来好几个人,从表情、步伐、气场来看,似乎是警队里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端详他一阵:“重案组徐警官对吗?”   徐锦宏感觉来人有些面熟:“我是徐锦宏,请问你是……”   对面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男子说道:“我是保安部的何智强,从现在开始,这件案子由保安部负责,如果没什么问题,请重案组的同事收工吧。”   徐锦宏傻了,也急了。   “凭什么?”   警务处下乙部门全名是刑事与保安部,虽然由一名警务处高级助理处长管辖,但是两个部门职责范围并无交集,平时不在一栋大楼办公。而保安部的人一向神秘的紧,对外公布的资料也十分有限,外人只知道他们是由以前的政治部改组而成,工作方面倾向于反恐、涉外事务,故而对于这位何总督察,他只是眼熟,并不认识。   像枪击案,雇凶杀人,有组织犯罪一类案件,正常情况下归重案组管,现在保安部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何智强微笑说道:“保安部怀疑这起案件可能与境外恐怖组织有关,需要林督察和刑事情报科的同事配合调查。”   不就是一桩枪击案吗,怎么还上升到恐怖袭击的程度了?   老徐皱眉不语的时候,一名重案组警员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大约在同一时间,老徐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重案组主管打来的,赶紧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一分钟后。   老徐放下电话,阴着脸朝正在录口供的下属招招手:“现在案子归保安部了,收队!”   一群人面面相觑,大半夜的把人从床上弄起来,结果想到口供都没录完,案子就给保安部的人抢走,没他们什么事了?   “愣着干嘛?走呀!”老徐咬着牙喊了一声,护着受伤的胳膊走了。   风风火火来,偃旗息鼓走,丢人呐!   指不定明天商业罪案调查科那帮人怎么说风凉话呢。   重案组的人走后,何智强带人进入病房,安排阿芬去问林跃问题,自己带着阿海找到阿俊和任婉儿询问他们白天有没有注意到可疑人员跟踪。   ……   HK商业管理学院的荣誉院士颁授典礼会堂。   马志华坐在观众席,为台上演讲的人微笑鼓掌,这时一名男子走到他背后,小声说了一段话。   “你说什么?有没有搞错!”   他喊这句话时刚巧掌声平息,附近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吼声,全都转头看去。   马志华没有说什么,起身往外面走。   许多人疑惑不解,不明白有交际花之称的马主席今天怎么这样失态。   他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主席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全死了,而且死的异常凄惨。   阿华车上三人尸骨无存,另一辆车上的人给泥头车司机撞得不成人形,至于那名杀手,也给警察当场击毙。   他既愤怒又懊恼。   阿华他们是谁杀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罗耀明了。   该死的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报复他!   ……   何智强的人录完口供就走了,徐欢也一并离开医院。   林跃劝玛丽回家睡觉,但是她不肯,死活要在病房里陪她。   小祥和老杨赶过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阿俊没有让他们去打扰病房里的两个人,调查小组的人走后拉着三个人来到医院停车场,上了小祥的车。   “详细说说你们遇到的事情。”   老杨扶了扶眼镜:“你是没有看见,当时丽嫦都吓哭了,本来那辆泥头车朝我们冲过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左转,将停在左后方的黑色轿车撞上人行道,里面的人全死了,脑浆都给挤了出来。后来我去录口供的时候,听办案警员说泥头车司机事前喝了酒,他的案底足有一尺厚。”   阿俊又看向小祥:“你呢?”   “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不通,想要问问老杨的情况,正准备靠边停下,后面的车突然起火爆炸,之后交通警察过来处理现场,没多久保安部的人也来了,听说残骸里发现了C4炸药的成分。”   阿俊沉声说道:“你们记不记得出事的那两辆车的车牌?”   “前面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后面三位。”老杨想了想,报了一组数字。   小祥倒是记得很清楚,车牌、款式、颜色、牌子……讲了一遍。   “之前你们从我家离开,我在阳台看到有人跟踪,便想打电话提醒你们注意,谁想手机被人做了手脚,后面便有枪手过来偷袭,幸亏林跃反应及时,救了婉儿一命,还把那个杀手杀了。”   阿俊说完自己的遭遇,点了支烟说道:“被泥头车撞的那辆黑色小轿车,还有突然起火爆炸的银色小轿车,就是跟踪你们的车子。”   老杨瞪大了眼睛:“阿俊,你什么意思?”   小祥说道:“他的意思是有人救了我们。”   “你是说……那些人是来杀我们的?”老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谁,是谁?谁要杀我们?”   “华业集团的主席,马志华。”阿俊看看左右,说了一个人名:“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盯上我们的,但是一定跟‘风华’的案子有关。”   “你是说我们暴露了?”   阿俊点点头。   “那又是谁救了我们呢?”   小祥说道:“会不会是罗耀明?”   他们当初从阿华手里救了罗耀明一命,现在对方回过头来救下他们,也算是投桃报李,更何况双方还有共同的敌人。   “以罗耀明的为人,我不认为他有胆子这么做,对于那个救你们的人,我倒是有一个猜测。”阿俊沉吟片刻,小声说了一个人名。   坐在副驾驶一直沉默不语的任婉儿看着阿俊说道:“这怎么可能!”   小祥把手伸出窗外,弹掉前面的烟灰:“俊哥,别玩了,白痴都知道不是他。”   “阿俊,你的想法也太夸张了。”老杨说道:“远的不说,你忘记刚才何警官吩咐手下的话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欠他一条命   老杨说道:“他说林跃被盯上了,让两名同事这两天看好他呀,这说明什么?你们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杀手,搞不好是冲他去的。”   小祥跟着说出自己的看法:“泥头车撞翻黑色轿车,还有你们遭遇枪击,几乎在同一时段发生,如果像你说的,是林跃救了我们,他是怎么做到的?”   任婉儿看向阿俊,等待他的解释。   “我不知道保安部那边为什么认定林跃被人盯上了,小祥的问题其实很好解答。”阿俊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的脸:“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呢?”   什么?   他们吃了一惊。   林跃不是一个人?   老杨说道:“他还有团队?林跃有这么厉害吗?”   小祥说道:“他好像是挺厉害的。”   细想一下他加入行动小组的所作所为,开始的时候一个照面放翻重案组老徐,大家以为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前两天发生了什么?堂堂正正地把老徐打到住院。   再说追玛丽,一个月就搞定了,现在那位madam一颗心全放在他的身上,让一个29岁,工作环境中非常强势的女警官如此依赖比自己小的男朋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还有从“风华国际”偷商业垃圾回来拼凑的事,听说炒股票期货也很在行,今天又弄死一个杀手——要知道他可是文职警员。   打架、泡妞、记忆力、运气、枪法……都在一般人之上。   咚咚咚~   右边车窗响起沉闷的敲打声。   老杨回头一瞧,窗户那边是一张人脸,赫然是这场谈话的焦点人物。   “你不是在病房吗?怎么过来这里了。”   林跃拉开车门,把小祥赶到后排中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保安部的人还在病房外面看护,我长话短说。”他把一个帆布袋丢给老杨:“马志华已经知道是你们救了罗耀明,今天那些杀手就是他派来的,至于是谁救了你们,我想刚才你们已经讨论过。帆布袋里是机票和一些钱,老杨,叫你的家人乘明天的飞机去澳大利亚,我在那边有房子,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他们。”说完又看向任婉儿:“阿嫂,你也跟他们一起去。”   “至于你们三个,俊哥明天早晨去警局,在你跟阿嫂要结婚这件事上借题发挥,最好同李光打一架,然后用同事不合当借口辞职。老杨的话,就说去国外给孩子看病,申请停职。小祥呢,你岳父不是早就想让你辞职,去他的公司工作吗?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我明天会给你们打电话。”   林跃说完去推车门。   老杨、小祥和任婉儿听得晕乎乎的,一时片刻反应不过来,主驾驶坐的阿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今天都死了。对马志华那样的人善良,最终会害死自己的朋友和家人。”林跃推开他的手:“你就算把他送进监狱,以他的身家也能找到替死鬼顶罪,最多坐几年牢就出来了,到时候他还是呼风唤雨的富人,而你们……搞不好哪天就得家破人亡。”   嘭!   林跃关上车门走了,背影迅速消失在电梯间。   车厢里鸦雀无声。   老杨、小祥、任婉儿是因为震惊于林跃的作为,没想到阿俊说对了,今天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对于老杨,如果没有他,那辆泥头车恐怕已经要了他们全家人的命。   对于小祥,如果没有他,搞不好已经给那三个人弄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而阿俊,一下子没了主意。   他能指责林跃吗?   车上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指责林跃,因为他们的命都是他救的。   他们是警察又如何?马志华那样的人不照样说把他们弄死就把他们弄死吗?   就像当初在证券交易所知道老杨得了肝癌,小祥借了500万高利贷炒股一样,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都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吧,照他的吩咐做。”阿俊说完看向任婉儿:“婉儿,明天你跟丽嫦去澳大利亚。”   “那你呢?”   阿俊说道:“我要留下来帮他对付马志华。”   小样沉吟片刻,点点头:“我们欠他一条命。”   “呵呵,呵呵。”老杨一脸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们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不是傻子,都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要么远遁海外过隐姓埋名担惊受怕的日子,要么把马志华搞到永远无法翻身,那样自己和家人才能够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   ……   第二天,老杨送走妻子和孩子后到警局办理了停职手续,小祥也递交了辞职信,而阿俊果然和李光大吵了一架,闹到刑事情报科的人都知道他们因为任婉儿的事情断交,下午阿俊拿着辞职信去找部门主管,申请脱离警队。   虽然“风华”的案子和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令有心人对他们的行为有所怀疑,可是拿不出相关证据,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离开。   往后几天,他们三个像是人间蒸发,没了消息。   有人说老杨带着家人去海外治病了,有人说小祥和女朋友在欧洲旅行,也有人说阿俊拐走李光的老婆去新加坡定居了。   林跃离开医院后搬进了玛丽的公寓,平时就宅在家里打打游戏,做做饭,过起了家庭妇男的生活,保安部的人坚持了一个多月,眼见局势平静下来,便中止了看护行动。   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李长官的意思是让他停职反省一个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交份检查这事就算了,毕竟是在警队服务四年的督察,总得给个改正机会。   然而林跃似乎铁了心不做警察,任凭玛丽和要好的同事怎么劝,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面对黄福荣那张臭脸。   腊月二十七这天,玛丽起了一个大早,日常淡妆出工的她今天在梳妆台和衣柜前面摆弄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林跃信誓旦旦保证今天的她比往日漂亮一百倍后,这才停止折腾自己,挽着他的手走出公寓,开车前往郭丽萍下榻的酒店。   是的,郭丽萍和罗敏生要结婚了,玛丽身为表妹,当仁不让地做了她的伴娘。   林跃本以为下午五点多过去就好,顺便给玛丽一个惊喜,在亲戚面前给她长长脸,谁知道一大早就给拉了壮丁,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被耽搁了,只能托阿远代办。   三个月前那场金融海啸,HK许多股票行破产倒闭,不过罗敏生的民生证券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但没有亏钱,反而大赚几个亿,自此名利双收,令许多金融界人士啧啧称奇。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林跃很清楚,作为地主会一份子,他怎么可能亏钱呢?   现在郭丽萍和罗敏生结婚,自己当然要去捧这个场。   说起来他追求玛丽的一个重要原因不就是为了挂上郭丽萍这条线吗?要跟08年市值一百五十多亿的华业集团打一场商业战,凭他自己怎么行,放着表姐夫不用,那不是浪费资源吗?   玛丽当然不知道林跃心里那些小九九,总之有他陪在身边相当开心。   俩人开车赶到酒店,玛丽去了郭丽萍的房间等待新郎过来接人,林跃就在楼下大堂耐心等候。   快十点的时候一支车队进入酒店,一身盛装的罗敏生被簇拥着走进电梯。   林跃对婚前游戏不感兴趣,没有跟着上去,大约半个小时后,一群人闹哄哄地下来,玛丽打着一把伞护送新娘上婚车,完了打电话叫他跟上。   没办法,这种时候只能照办。   于是他开着现代车去了罗敏生的家,女方拜过男方家长后去附近酒店吃饭,下午一两点钟又去石澳那边拍外景,说是要在晚宴上播放。   林跃同样没有兴趣参与,好在玛丽很快闲下来,找到混在孩子堆儿踢足球的他。   “这个你拿好,我怕晚上忙起来忘了。”   玛丽说话间递来一样东西,林跃目光微明,嘴角漾出一缕笑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个大红包   林跃把红包里的2000港币拿出来还给玛丽。   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林跃说道:“我有一个更好的创意,两位新人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什么创意?”   他微微一笑:“秘密。”   “故弄玄虚。”玛丽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总能想出一些奇怪的点子:“这是表姐一生的大事,你可不要搞砸了。”   林跃说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玛丽刚要拿他对待黄福荣的态度说事,那边走过来两个中年女子坐到休息用的沙滩椅上喊她过去说话。   “那个戴墨镜的是表姨,脖子缠着绿围巾的是表姐的伯母,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那边说两句话。”   “好。”   林跃没有跟她一起过去,因为阿远正巧打来电话,问他现在哪里,好把东西送过来。   俩人随便聊了两句,林跃挂断电话,准备走过去跟两个中年女子打招呼,毕竟是玛丽的长辈,表现的随和一点女朋友脸上有光。   然而才挪动脚步,若有若无的对话声飘进耳朵,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玛丽,我记得你上个男朋友是总督察,现在这个怎么才是督察啊?差了整整两级呢。”   “是啊,选男人不能只看长相,还得看学历、性格、家庭背景、发展潜力,要综合考量才行。”   “表姨,伯母,林跃他人很好的。”   “哎呀,你看丽萍,找了个证券公司的老总,多好呀。要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找个靠谱一些的男朋友,不要看着自己的下属英俊就喜欢、动心,年轻人很多靠不住的,到头来还得你出钱养他。”   “……”   得,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没别的事,最大的兴趣就是对晚辈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嗯,也可以说……强行关心。   他缩回迈出去的脚,重新坐到椅子上。   倒不是他不爽两个八婆的话,他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主要是现在过去刷存在感,一定会被查户口兼调查收入,这就很讨厌了。   坐了不到五分钟,外景拍摄完成,罗敏生和郭丽萍在一群人簇拥下上了婚车,赶往进行婚礼和晚宴的酒店。   因为中途出了点小失误,伴郎和摄影助理开走了商务车和宝马牌小轿车,于是原来的组合被打破,新郎和新娘先行一步,后面跟来的亲戚朋友只能尽可能挤一挤,争取一趟把人拉过去。   林跃一边给阿远打电话一边往停车场走的时候,玛丽带着她的表姨和伯母跟过来。   原来两人是坐商务车来的,现在商务车给伴郎开走了,只能去别人的车上凑合,玛丽想到自己的车空着,便提议她们坐自己的车去酒店,毕竟四个人乘一辆车还是很舒服的。   四个人回到停车场,林跃没有第一时间开车,径直走到公路旁边停下来。   “林跃?车子在这里,你去哪儿干什么?”玛丽以为他迷路了。   也就在这时,二十米外停的白色小轿车缓缓向前,在林跃身边停住,车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表哥,你要的东西。”阿远把一串钥匙丢给林跃。   “谢了。”   “跟我还客气……”   林跃把现代车钥匙丢给阿远:“这车坐不下,帮个忙,把那边两位阿姨送到酒店。”   “没问题。”阿远很痛快地答应一声,朝泊车位上的现代车走过去。   他认识玛丽的车,有两次是他开车送林跃回去的,轻车熟路地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两位阿姨,上面那辆车只能坐两个人,我载你们去酒店。”   这还是玛丽第一次见阿远,有点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路边,望林跃说道:“你表弟阿远?”   “对。”林跃说着丢过去一样东西:“试试吧。”   她仔细一瞧,是车钥匙,中间的翅膀很有质感。   “找阿远借的?”   林跃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买的……说好送你一辆新车的。”   “……”玛丽看看停在路边的车子,再瞅瞅自己那辆二手现代,不知道说什么好。   “愣着干嘛?开车呀。”   林跃喊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打开主驾驶的门坐进去,望着质感十足的方向盘与奢华的控制台,好半晌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车多少钱?”   “你管多少钱干什么,总之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林跃说道:“本来准备上午去看车的,你非拉我过来这边,于是只能托阿远帮忙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张扬的东西,就让他选了一辆中规中矩的车子。”   “……”玛丽再次无语。   他说它中规中矩?他说它中规中矩!   是,比起法拉利、兰博基尼系列,这辆车外形确实不出彩,可是它再不出彩,也是跑车家族一员啊。   她对车没有研究,不代表她对“阿斯顿马丁”这个牌子没有概念。   “你哪里来的钱买它?”   林跃说道:“还记得跟阿远合伙开公司的那个人吗?”   玛丽点点头,林跃好几次出去吃饭都说陪阿远见合作伙伴。   “那个人就是我喽。”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又道:“记得不要跟外人讲,让我安静地做一个隐形富豪。”   “……”这是她第三次无语,还夹带着很多无奈和疑问。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林跃扣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相信我吗?”   玛丽郑重地点点头:“相信。”   “相信那就别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男朋友在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玛丽说道:“我怕,怕有一天你离开我,也是在做对的事情。”   林跃把她的头揽过来,额头贴额头,亲昵地磨研:“放心吧,不会的。”   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唉~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玛丽什么都好,就是太没安全感了,表面上雷厉风行强势果断,岂不知骨子里就是一个小女人。   “快开车吧,不然就掉队了。”   玛丽抬头一瞧,看到自己的现代车已经给阿远开出好远。   “这车怎么开呀,我得熟悉一下才行。”   林跃耸耸肩,随她去折腾。   阿斯顿马丁好不好开无所谓,反正玛丽这辆车,他修着还不错。   ……   要么说HK人结婚特能折腾呢。   上午接新娘,中午出外景,下午仪式,晚上宴请,开席时间一般定在八点,但是宾客们大多五六点钟到场,中间的两个小时干什么?   打麻将,玩扑克,推牌九……   林跃在宴会厅外同罗敏生、郭丽萍合影,递了红包过去,完事找个地方躲清静,结果愣是在天台给玛丽抓住,把他拉到一张餐桌前凑人头打麻将。   上手是玛丽的表姨,下手是郭丽萍的伯母,对面坐着玛丽她妈……   结果俩小时输了一万块,而老太太特高兴,不是因为赢钱,因为一左一右两个哼哈二将给林跃夸的天上少有人间无双,搞得玛丽很尴尬,小声腹诽她们讲话太夸张。   ……   午夜时分。   被玛丽拉了一天壮丁的他折腾了女朋友一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   玛丽瘫在床上起不来的当口,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按下接通键,放在耳边一听,是罗敏生打来的。   俩人说了几句话,玛丽挂断手机放回去,翻身看着林跃的侧脸。   “你在红包里放了什么?”   林跃搂着她光滑的肩膀说道:“怎么了?”   玛丽说道:“他明天要见我们。” ###第二百四十章 地主会   09年春。   内地启动四万亿经济刺激政策,海量资金涌入HK。   包括恒大、腾讯、中国平安、汇丰控股、工商银行在内的龙头股全面走高,恒指也随之大涨。   继08年股灾之后,港股牛市来临。   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备工作,致远投资管理公司开始营业,林跃拿出两个多月时间辗转开曼群岛、列支敦士登、新加坡、瑞士、加拿大,建立起数家保密性强、灵活性高的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   数以十亿计的资金在账户链中流转,金融业务在全球展开。   09年秋。   HK,南部群岛,山顶别墅。   书房东墙挂着一副水墨画,山青雾绕,曲径通幽,远方渔人泛舟,近地樵夫缓行,长亭上有士人阔论,长亭外耕者农忙。   水墨画对面的木案上,一个看起来70岁上下的老人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白色U盘插进USB接口,在弹出的窗口里选择唯一的视频文件双击鼠标。   播放器启动,出现的眼前的是一段上下摇晃的视频影像,里面是一个个穿着囚服的人。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不要乱来。”   “老头儿,大哥今天心情不错,过来找你玩玩儿,别这么小气嘛?”   “你们再过来我喊狱警了。”   “喊吧,你看看……”   “……”   随着进度条不断前移,视频唯一观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旁边放的手机亮了,嗡嗡地震个不停,屏幕上既不显示人名,也没有号码,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来电图标。   他拿起来放到耳边。   “喂。”   “同叔啊,我,司马念祖。”   “阿祖?祥哥的儿子阿祖?怎么今天想起给同叔打电话了?”   “U盘收到了吧,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很惊喜呀?”   “唉,祥哥在里面受苦了!”   “同叔,我得在这里代爸爸说声谢谢,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或许他现在还没下定决心把东西给我呢。”   “阿祖,你在说什么?”   “同叔,别装了,你知道我爸手里有一个小册子的,上面记录了你们这些年在股市做内幕交易的事,只要往廉署手里一交,到时候就斗地主分田地啦。”   “阿祖,你可别乱来,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好处?我爸替你们扛罪坐牢,你不仅吞了他的生意,还买通监狱里的人要杀他,如果不是我妈留了个心眼儿,我爸现在该过头七了吧。”   “阿祖,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解释。”   “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拿回属于我们司马家的那份。”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呵,钱我暂时不需要,我要你动用地主会的力量帮我对付一个人。”   “阿祖,你知道的,地主会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我不管,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一起陪我爸去吃牢饭吧。”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忙音。   黄世同扬了扬手,想把手机丢了,不过最终没有这么做。   ……   一周后。   地主会长期包房。   罗敏生、陈占、麦圣云,马卓群等人齐聚一堂。   黄世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维多利亚港和对面灯火如织的九龙半岛,一口一口抽着雪茄。   后面的沙发上,光头佬林润东眯着眼睛打量倒酒小姐若隐若现的地方。   罗敏生作为晚辈一脸拘谨地站在最外圈。   1973年HK股灾,美国资本像嗅到鱼腥味的猫蜂拥而至,在市场上大肆收割股民财富,多少华资公司因之破产倒闭。   当时的金牌经纪司马祥、黄世同、陈占、麦圣云、马卓群、林润东,在本地金主的支持下联合起来狙击老外,救了不少华资公司,从那以后他们就长包了这个房间,每周过来这里聚一次,吃饭、聊天、打牌什么的。   千禧年后,有人给他们起了一个绰号,叫地主会。   07年底,廉政公署因为一桩造市案查到地主会头上,司马祥作为地主会里年纪最大的人,一声不吭地扛下了所有罪名,最终在08年锒铛入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司马祥将自己的会籍让给了“江湖新秀”罗敏生,从而让一个小股票行经理,一跃成为可以影响HK股市的风云人物。   “HK的夜景,真美啊。”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黄世同回过头来,冲陈占使个眼色。   很快,倒酒的女侍应和门口等候差遣的男侍应拿着小费走了。   黄世同走到朝门的椅子坐下。   “今天叫大家来呢,是有一件事要讲。”   众人听他语气不善,纷纷坐到桌子周围。   “祥哥的儿子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语气里多有埋怨啊。”黄世同一一扫过在座兄弟:“他说他手里有祥哥的账本,记录了这些年大家做过的违法事,要我们答应他一个条件,不然就把东西交给廉署,把我们都送进监狱。”   一句话说完,陈占等人全愣了。   “阿祖?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麦圣云性子最急:“他想干什么?要挟长辈啊?”   陈占默不作声,林润东和马卓群也不说话。   黄世同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他老爸帮我们顶罪坐牢,当儿子的肯定会有怨言。”   脖子打着蝴蝶结的马卓群说道:“当初说好的,出了事由年纪最大的去扛,现在又不干了,你们说这叫什么事!”   “唉!”黄世同叹了口气:“也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尽到责任,祥哥入狱后他的股票行就倒了,阿嫂和阿祖没了收入,日子不好过啊。”   一阵冗长的沉默。   都知道司马祥入狱后黄世同抢走了他的资源和人脉,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摆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没人敢说什么,因为地主会现在的情况是黄世同一人独大。   麦圣云说道:“阿祖那个小兔崽子,学人家搞事,祥哥以前赚的钱还不够他们母子两人花吗?”   陈占右手食指敲了敲桌子:“同哥,他想让我们怎么做?”   “他说,要我们动用地主会的资源帮他对付一个人,但是具体怎么做没有讲,说时机到了会打电话联系我们。”   麦圣云发牢骚道:“这个小混蛋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润东把平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收回去,背往后靠了靠:“同哥,你打算怎么做?”   黄世同看了众人一眼:“我想……不妨先答应下来。”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要说阿祖的这个要求,对黄世同有利,对其他人无利。   黄世同抢了司马祥的生意,按道理讲他有义务照顾阿祖和祥嫂的生活,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指明要用地主会的资源,岂不是等于让其他人为黄世同的错误买单?   不过呢,现在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黄世同在地主会实力最强,资格又老,他们有怨言也不敢讲。   “怎么都一脸怨气冲天的表情,我是说先答应下来,拖住阿祖。”黄世同说道:“这段时间我会叫阿锦去找他。阿锦你们见过没有?我新请的保镖,以前是雇佣兵,刚从中东回来,对于追踪目标位置这种事很拿手的。”   陈占说道:“既然同哥已经有了对策,我想没人会反对吧。”   麦圣云说道:“那你可一定要把他抓住,不然他要是叫我们去炸XX府可怎么办?”   黄世同把没抽完的雪茄放到旁边的烟灰缸里:“小罗,你的意见是什么?祥哥没进去前你们关系最好。”   “同叔。”罗敏生恭敬地道:“我年前才结婚,还没要小孩,我可不想去蹲监狱,万一丽萍跟人跑了,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呀。”   一听这话众人都笑了。   麦圣云说道:“果然是年轻人,最先想到的是女人。”   “说得好。”黄世同说道:“如果进了监狱,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把阿祖找出来,只要把账本弄到手,再将他们母子放到一个可以安度余生的地方,也算对得起祥哥了。”   陈占、麦圣云、林润东几人齐声应是。   ……   与此同时,港岛太平山下一栋旧楼里。   司马念祖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冷哼一声:“假仁假义的老狐狸。”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别急,会有让他付出代价的一天的。”   司马念祖回头看着他:“我爸的事,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大家各取所需,互惠共赢罢了。”   “但你没有拿到账本啊。”   “黄世同知道有账本这件事就够了,更重要的是由你打那个电话。”林跃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人呢,越有钱越惜命,像黄世同这种贪欲旺盛的老家伙,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去赌博。”   司马念祖看着他说道:“兵不厌诈。”   “是越老越怕死啊。”林跃笑着说完,看了看手腕上的卡地亚情侣表,手指在键盘一点,监视器上出现一张人脸。   “小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跃哥,一切OK。”画面里的小祥做了一个OK的手势,按下笔记本的回车键。   相邻的监视器画面一闪。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幕拉开   窗明几净的客厅内,阳光亲吻着每一处角落。   洗手间响起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今天,我十分荣幸地在这里告诉大家,我们仁孝堂慈善基金共筹得五千六百一十八万七千元善款,我要代表仁孝堂,在这里感谢一班善长仁翁,在过去一年对我们的支持,令到社会上有需要的人,能够得到帮助,感受到社会对他们的关怀,谢谢各位。”   不一会儿,西装革履的马志华由卧室走出。   徐伟和费国雄已经在客厅等了有一会儿,故作轻松地翘着二郎腿儿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健硕黑人。   自从阿华被人炸死,这一年来马志华变得十分小心,不惜大价钱从美国雇佣了数名特种部队的退役军人当保镖。   马志华往办公桌后面一坐,一边整理发言稿一边说道:“二十五号,会有六千万美金从南美进来,到时候用‘风华’和‘联光’的股票,随便搞一个合并计划,把钱洗干净,这两个礼拜放点货给小林那帮经纪,先把股价压下来。”   阿华等人死后,马志华和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满世界找罗耀明,不过都没结果,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马志华拿出一大笔钱去查罗耀明的股票账户,得到的结果是这些钱被转移到了海外,通过一系列转账和金融操作,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耀明的钱出去了,马志华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家伙离开了HK,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车子哪天被一颗定时炸弹送上天,于是随着时间推移,胆子越来越大,心也渐渐放宽,时至今日差不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徐伟和费国雄听到老板的吩咐站起来,两人对望一眼,面露为难。   马志华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做?”   徐伟说道:“‘联光’有个股东说公司账目有问题,他们想找个新会计重新查账。”   “什么意思?你搞不定啊?”   徐伟弱弱地点了下头。   “那你自己买张经济舱飞过去,跟那帮南美毒枭谈吧。”   费国雄提议道:“干脆我们找个人把他干掉。”   马志华站起来走过去,一脸不悦地道:“你神经病啊,人家想查账,你就要杀人。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打打杀杀这种粗活只有那群古惑仔才喜欢做。你可不可以尝试先跟他谈一谈呀?不就是为了钱吗?谈到他满意为止,如果真谈不拢,就打给丧狗,带几个人吓唬一下。”   徐伟心说你什么时候也懂和气生财了,还不是因为上次叫阿华杀人没有得手,反而打草惊蛇,吓跑了那三个人,担心被警察盯上,今年才偃旗息鼓,做事规矩了很多。   费国雄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这些我们都做了,老板。”   马志华也看过来:“丧狗他都不怕?”   徐伟摇摇头,意思是不怕。   马志华在房间里走动片刻:“跟他再谈一次,如果还谈不拢,干掉他。这两个星期,别用自己的手机。科隆,拿两部没有登记过的手机给他们。”   ……   司马念祖看着监视器上的三个人:“明天我会给黄世同打电话,一切按照计划行动。”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司马念祖说道:“放心,我还要活着接我爸出狱呢。”   林跃点点头,拿起桌子上放的卫星电话:“俊哥,告诉‘联光’的张董,按计划行事。”   完事又拨通阿远的号码:“下周开市找几个干净账户跟庄。”   ……   19号这天,马志华收到一则好消息,“联光”的股东同意不再提请会计师查账的事情,作为交换,他要三千万股的“风华国际”股票。   以当前接近4毛的价格,三千万股就是一千多万港币。   乍一看也没几个钱,不过多数情况下企业并购会带来一波股价走高,起码有30%的上涨空间,所以最少能弄一千五百万。   或许“联光”那位股东只是看到一千五百万的收益,但是对于马志华来讲,他看到的是三千万起步的收益。   南美毒枭的六千万美金,再加上华业集团投入股市的资金,还有企业并购对股民的刺激,“风华”和“联光”的股价涨幅起码得一倍起跳。   当然,涨到一定程度作为大户要及时抛售,这样既能割韭菜赚钱,又能把六千万美金黑钱洗白。   他很痛快地答应了“联光”股东索要三千万股“风华”股票的要求,毕竟相对十几二十个亿的生意,两三千万港币算不得什么。   花钱买太平,值了。   ……   转过来周一。   股市开盘,几大股票行的经纪用从费国雄、徐伟那里获得的股票,在卖盘连挂大单,手里握有“联光”和“风华”股票的散户眼见卖盘增多,股价承压,一些加了杠杆的人纷纷抛售手里的股票。   与此同时,费国雄和徐伟的人开始小批量吸筹,一点一点买进散户抛售的股票,并继续往外放大单,加剧挤出效应。   “联光”和“风华”的股价开始下行。   随着市场上的货越来越多,大部分散户选择割肉离场。   至10月25日,来自南美的资金被分批次,多账户打入受马志华控制的私募基金、慈善基金与公司账户,并继续分散到更小的机构入市吸筹。   到了26日这天,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市场上突然出现许多大户连续挂出买单,“风华国际”的股价开始节节攀升,一些没有加杠杆,因为跌过买入价而打定主意长期持有的散户一看有解套机会,纷纷抛售账户股票,而市场经验丰富的人嗅到战争的味道,选择持股观望。   越来越多的老股民醒悟过来,这是有大户反应过来,知道经过多日压盘,一旦庄家吸筹达到预期,后续“风华”、“联光”两支股票大概率暴涨,于是选择跟庄。   在当前“联光”已经写好收购计划并提交董事会审批通过,开始与“风华”董事会接洽的情况下,股价迅速上涨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徐伟和费国雄吸筹数量还未达到预期。   便在这时,突然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联光”即将收购“风华”,该利好消息一出,股价又创新高,短短两天涨幅翻倍。   费国雄和徐伟有点坐不住,因为老板搞并购案的目的是洗钱,割韭菜是次要的,考虑到并购只要成功,两家公司的股价还会继续上涨,以当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他们只能加快吸筹速度。   因为前期低价买进不少股票,就算现在买进价涨了很多,分摊下来也是很合适的。   受“风华”、“联光”两支股票涨势影响,很多跟风散户开始进场,进一步助推了股票价格,而市场上的货越来越少。   另一方面,为了不让“风华”、“联光”两支股票涨的太夸张引来证监会的调查,并购计划在两家公司的董事会很快通过,开始走到上报证监会审批这一步。   就在这一天,费国雄和徐伟也完成了布局,只等审批通过,并购完成后,便将南美毒枭的黑钱和马志华投进来的钱买进的股票在高位抛掉,同时两人也会减持手中持有的两家公司的股份,从而洗白黑钱,收割散户。   虽然中间被一些经验丰富的股民和大户跟庄,出了点小波折,但是最后依靠资金优势,他们还是弄到很多货。   费国雄和徐伟这两天十分得意,股市收盘后上了马志华的豪华游艇,上面有专业的厨师做菜,有穿着比基尼的妙龄女郎端着高脚杯来回穿梭,任由老板们调戏揩油。   马志华看着蔚蓝的大海问道:“证监会那边没问题吧?”   “放心吧,老板,所有文件都是按照证监会要求做的,他们没道理不批的。”   “那就好。”马志华点点头:“明天‘风华’和‘联光’两支股票应该会停牌,后面就是并购实施阶段,你们找几家媒体,尽可能多地制造些利好消息,一定要让那些股民兴奋起来,等到并购完成,‘风华’和‘联光’的股价还能升不少价位。”   徐伟说道:“我明天就去联系报社。”   “嗯。”马志华提起高脚杯喝了口酒。   叮铃铃~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不远处正襟危坐的女秘书拿过来放到他的耳边。   “……”   两个呼吸后,马志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华业崩盘(上)   徐伟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老板,怎么了?”   马志华看了他们一眼:“刚才‘联光’那边传来消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和证监会的人找上门了,命令‘联光’的管理人员暂停并购事项。”   他的声音才落,费国雄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一阵,整个人慌得不行。   “老板,留在公司里的人说,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女警官玛丽带人上门了,说收到‘风华’做假账的证据,让人封存档案接受调查。”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罗耀明,一定是罗耀明,罗耀明回来了。”   徐伟看着马志华道:“老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要说谁最有可能搜集到“风华国际”做假账的证据,并且跟他们有仇,答案只能是罗耀明。   “在这个时候搞我……”   一名端着两杯酒的妙龄女郎走过来,刚要把手里的酒杯递给马志华,套套近乎,不想一声暴喝传来。   “滚,叫你滚呀!”   女人吓得赶紧跑开,高跟鞋撞击船板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滚!”   马志华将所有闲人轰到船尾,兀自不解恨,把手里的酒杯狠狠丢出船外。   商业罪案调查科和证监会的人在这时找上“风华”和“联光”,明天股票必定停牌,他跟南美毒枭投到里面的钱将被套住,如果那些人手里真有两家公司做假账的证据,并购计划因而夭折,那损失可就大了。   “晚些时候我找艘船送你们出去躲几天,等这边的事情平息再回来。”   如果搞事的人是罗耀明,徐伟和费国雄作为“风华”的股东,势必难脱干系,若是落到警察手里,万一把他供出来,情况就不妙了。   “老板,你呢?要不要也出去避避风头?”   “‘风华’和‘联光’的事都是你们在做,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不敢轻易动我。”马志华说完这句话朝不远处站的黑人招招手:“科隆,先送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晚些时候安排出海的船只。”   黑人点点头,带徐伟和费国雄离开游艇。   ……   阿俊看着监视器里目露杀机的马志华,拿起卫星电话:“林跃,猎物已经离开巢穴,可以动手了。”   旁边坐的老杨扒了一口汤面说道:“马志华这回惨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林跃到底跟他有什么仇,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已经监视马志华、徐伟、费国雄三人很长时间,知道他们买了很多“风华”和“联光”的股票,其实这一年时间林跃让阿远囤积了大量“风华”和“联光”的股份,这些天营造大户跟庄氛围和散发并购传闻,迅速抬高股价,并在两天内大笔出货给费国雄和徐伟那帮人,弄到钱后把“风华”做假账和“联光”违规的证据交给玛丽,于是马志华那班人掉坑里了。   换句话说,南美毒枭和马志华投到“风华”和“联光”股票里的钱,一半以上都进了林跃的腰包。   “不知道。”阿俊头也不回地道:“总之不把他送进监狱,我们都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前些天我去澳大利亚看丽嫦和孩子,医生说我儿子恢复的很好。”   “你呢?”   “医生说如果我像现在这样保持乐观,再多活一两年不成问题。”   阿俊又拿起另一部卫星电话:“小祥,你那边怎么样了?”   “俊哥,鱼儿已经咬钩。”   “好,继续监视。”   ……   翌日上午。   “风华”、“联光”两支股票开盘既停牌,证监会发公告称两家公司账务存在问题,商业罪案调查科和证监会的人正在对它们展开调查。   市场一片哗然。   到了下午,“风华”、“联光”两支股票停牌引起的骚乱还未平息,市场上又传出一个非常劲爆的新闻,在华业集团董事长可能牵扯到“风华”与“联光”的案子的消息发出没多久,趁华业集团股票承压之际,多家机构大量买入目标股票,单单上午的成交量就高达7亿股,接近总股本的10%。   华业集团的股价节节攀升,接近收盘的时候已经涨到4块8多,升幅接近130%,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机构扫货的势头。   一天时间,超过15%的华业集团股票由部分大户和散户那里集中到扫货机构手中。   华业集团市值156亿,今天机构扫货用去的钱足有30多亿。   市场风声鹤唳,无论是机构、大户、散户,都闻到了敌意收购的气息。   有人盯上了华业集团!   没有交涉,没有公告,一口气吃下接近15%的公司股票。   华业集团最近的公告显示,马志华作为董事会主席,持股比例为23.7%,董事会其他成员持股比例为25.9%,还有大约24%的股票被一些商业机构当做优质资产攥在手里,目前市场上流通的股票份额也就在26%左右。   现在是15%,再给他弄到剩下的11%,就要超过马志华,成为华业集团最大的股东了。   普通人对这事没啥反应,但是股民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可以想见明天华业集团的股票还会涨,就看马志华最近两年的动向,他是不会趁此机会套现离场的。   许多人都在摩拳擦掌等待好戏,甚至有赌徒想要分一杯羹。   是的,马志华不会套现离场。   一来华业集团是他一手创办的企业,有较为深厚的感情,可以说是他人生一座丰碑,二来通过华业集团搞了很多年赌博、洗黑钱、造市等勾当,如果落入别人手中,会对他不利。   所以这场股权争夺战他志在必得。   可是呢?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和亲信们手头可以动用的钱几乎都投进“风华”和“联光”的并购案里了,现在股票停牌,根本没有办法变现,也就无法拿出资金去跟市场上的“野蛮人”争夺股票所有权。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倒霉透了。   当天午夜,浅水湾一栋别墅里。   厕所传来一阵冲水声,然后是房门打开的脆响。   马志华拿着手机走出来,脸色有点难看。   刚才在厕所里,他给平时谈得来的朋友和股东打电话借钱,总共筹到5亿港币,以当前4块8的股价,能买到1亿股吗?   答案是个未知数,天知道开盘后会涨到什么程度。   华业集团可不像“风华”和“联光”,市值是他们的十倍还多,以他现在能够动用的资源,很难在对抗中做到掌控自如的地步。   好在刚才董事会成员向他保证,不会趁机减持手中的股票,而那几个持有华业集团公司股票的商业机构也都跟他关系不错,从人情和利益上讲没有道理抛售——毕竟他跟那个“野蛮人”斗得越狠,公司股价也越高,大家手里的股票就越值钱。   明天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呢?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早晨精心打理过的发型都乱了。   叮铃铃~   手机的响铃声将他的注意力由公司事务拉回现实,黑人科隆把一部手机递给他。   马志华看了一眼号码,按下接通键。   “喂,是同哥啊,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黄世同,HK金融界前辈大佬,地主会做NO.1交椅的人。像他这种经常在股票市场做内幕交易和造市案割韭菜的人,当然不会不认识黄世同,不会不知道地主会。   “志华啊,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这样,我长话短说。”   “……”   一段时间后,马志华听完黄世同说的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同哥,这次多谢你了,等我干掉那个家伙,一定请你喝茶。”   马志华挂断电话,又一口气拨了好几个号码,完事走到沙发前面坐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用手轻轻摇晃着杯子,看琥珀色的酒液卷起阵阵浪花。   “致远投资管理公司,梁致远嘛……”   “没了地主会的支持,我看你还怎么跟我玩。”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华业崩盘(中)   一夜过去。   HK时间上午10点,股市一开盘华业集团股票既高开高走,许多散户、大户、机构……纷纷加入争夺那11%股份的战争中。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场观战,因为华业集团的股票涨得太高太离谱,已经超出实际价值很多,持有成本太高。   昨天收市报4块8,今天早盘一开两分钟内就破5块,然后5块5、5块8、6块5、7块2这么疯狂攀升,至午盘已经逼近10块大关。   根据市场披露的信息,华业集团董事会主席马志华也加入到抢股大战中,以增持手里的公司股份。   以成交量来看,至下午15点,已经超过5亿,按均价7块算,流入华业集团股票的资金就高达40亿,而且价格还在升,虽然慢了一些。   抛开与华业集团有关的持股大户不谈,眼下市场流通的华业集团股票理论上讲还剩3亿来股。   从价格走势看,明眼人都知道市场上的两大抢股主力进入拉锯状态,似乎手里富余资金所剩无几,不约而同地含蓄起来,试图让股价升的慢一点,缓一点,以降低收购成本。   这时一些懂得见好就收的大户开始出货。   至16点收市,又成交了1亿多股,现在市场流通的股票应该还有不到2亿股,而股价涨到了12块3。   29日夜。   马志华接到一通来自黄世同的电话,对方告诉他一个号码,说是从威胁地主会的人手里搞到的,他应该很感兴趣。   是的,马志华很感兴趣,但是并没有立刻打过去。   30日,股市开盘。   华业集团的股价并没有像昨天那样高开高走,虽然还在涨,但是已经放缓很多,因为有消息称,马志华从董事会成员手里以10块每股的价格获得4%的公司股票,现在他的持股比例达到31.5%,就算市场流通的股票全被一个人买去,最多达到23%,难以撼动他的主席地位。   8%的持股比例差距,比当前董事会第二大股东的持股比例还要多,这个缓冲区足够马志华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眼见战场形势越来越明朗,最贪婪的那部分人开始往外出货,华业集团的股票震荡下行,10点开盘,到了11点半,卖盘挂出总计3亿6千万股,而成交量只有一千五百万股,萎靡的不成样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整马志华的人没钱了,或者说打退堂鼓了。   誓要赚最后一个铜板的投机客慌了,价格越挂越低,卖盘越来越多,而买盘许久不见一个,有也是几千几百的单子,都是一些后知后觉或者头铁的小散在吃进。   接近12点的时候,马志华正在奇怪市场上的散货数量为什么远超预期,是不是对手认怂出货,要割肉离场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科隆和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胖子走进来。   “老板,查到了,那些疯抢华业集团股票的大买家的幕后老板确实是致远投资管理公司的总经理梁致远。”   胖子说着递过去一份文件。   马志华拿到手里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   24岁的总经理?   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拿出几十亿资金在股市搞事?   考虑到他曾做过股票行的交易员,马志华认为这个叫梁致远的家伙应该只是一个摆在前台的小人物,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科隆,叫人盯死梁致远,探明他的关系网。”   黑人点点头。   马志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昨晚黄世同给他的号码。   嘟。   嘟。   ……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   “喂,你找谁?”   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马志华一下子站起来:“罗耀明,果然是你!”   “是马主席啊,最近过的怎么样?”   “罗耀明,我问你,‘风华’和‘联光’的事是不是你在搞鬼?”   “是又怎样?”   “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阴我。”   “你都找人杀我了,现在只是阴你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好。”马志华连说三个“好”字:“我不管跟你联手的人是谁,现在没有了地主会的帮助,手头资金所剩无几了吧,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马主席,这个号码是黄世同告诉你的吧?”   “是又怎样?”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留个心眼儿呀。”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嘟嘟嘟嘟……   通话中断,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   马志华缓缓放下拿手机的手,看向客厅那边。   几个呼吸后,黑人科隆从里面走出,冲他摇摇头,意思是通话时长太短,无法追踪罗耀明的位置。   罗耀明最后说的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志华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旁边站的胖子脸色一变:“老板,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股市那边有人大笔出货?”   自从他和对手停止买入市场流通的股票后,不断有错过出货机会的大户挂出卖单,但是因为相对总股本数量不多,无法大幅拉低股价,虽然华业集团股价有所回落,也只是跌到了9块左右。   “是不是梁致远抛盘了?”   如果真是对手割肉离场,那便说明这一仗是他赢了,虽然赢得有点伤。   胖子摇摇头,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往办公桌一放。   在华业股票的卖盘上,光千万股的卖盘就有四十多单,百万级的更多……   市场上一下子多出六七亿股。   卖盘不断,而买盘寥寥无几,华业集团股票市值一落千丈,别说小散不敢跟,见过风浪的大户都傻眼了。   市场今天怎么了?   胖子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老板,刚刚打电话确认过了,是力发电子、海思通讯、北通科技在抛售我们的股票。”   “怎么回事。”马志华慌了,赶紧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力发电子、海思通讯是华业集团多年合作伙伴,北通科技的董事长跟他更是老朋友,之前他们通电话时都明确表示支持他打反收购战,为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集中抛售华业集团股票?   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市场上的卖盘还在以千万股级增长,对面的胖子已经开始擦汗。   长海实业,富源集团,白云股份……都在往外抛。   几分钟后,马志华瘫倒在办公椅上。   今天他只关注自家股票涨跌了,没有在意其他股票的升降。   根据他从北通科技和海思通讯那边得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有多家机构暴力砸盘,公司股价一泻千里,为了稳定市场信心和安抚投资者,他们只能选择注资护盘。   像力发电子、海思通讯、北通科技等市值不太高的企业,面对手里有钱又有货的机构,只能选择抛售股票来换取流动资金稳定股价。   那几家企业的负责人不断强调他们这么做是被逼无奈,可是马志华不傻,他知道这里的“被逼无奈”不仅仅来自资金需求。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对手在玩围魏救赵的把戏——砸持有华业集团股票的上市公司的盘,逼他们抛售华业集团股票。   当然,力发电子、海思通讯那边可以选择其他融资方式,比如银行贷款,比如向机构质押股权,比如出售其他可以迅速变现的债券,然而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人敢出手帮他,为了避免引火烧身,聪明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抛售华业集团股票。   短短半个小时,市场上已经多了占总股本13%的股票。   至早盘收盘,华业集团股价暴跌一倍,下探5块1。   “查,赶紧给我去查,看看是哪些机构在害我!”马志华大声吼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胖子用手绢擦擦额头的汗,拿着手机到一边儿去了。   下午2时30分。   黑人科隆走过来,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到马志华的办公桌上。   “什么东西?”   “有人叫一个小孩送来的,我检查过了,没有危险。”   马志华把牛皮纸袋拿在手里,感觉很轻,打开封口往里面看了看,角落里有一个黑色U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华业崩盘(下)   HK警方总部。   黄福荣坐在办公室里使劲拍桌子。   “证监会在干什么?再让那群人这么闹下去,HK股市都快给他们玩坏了,到现在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不怕上级找他们的麻烦吗?”   没人说话,都只敢在心里嘀咕。   现在“风华”和“联光”的假账案已经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这个节骨眼儿上警司先生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华业集团的事。   是,这几天华业集团股票从一块九涨到十二块三,增幅超过600%,确实很可疑,值得查,但是证监会也有难处不是?   华业集团市值156亿,不像那些小公司,牵一发动全身,如果证监会管的太多手伸的太长,必然有损HK金融自由的名声,哪怕是夏先生,也不敢轻易开罪身家几十上百亿的富豪啊。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阿祖拿着一沓文件走进来。   黄福荣问:“查的怎么样了?”   阿祖摇摇头,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黄SIR,这个致远投资管理公司和梁致远的情况我都查过了。先说梁致远,他的资金来路清白,就是……”   “就是什么?”   “这家伙简直神了,从去年10月份开始,期货、股票、债券买什么都赚钱,半年时间个人资产从开始的二十万暴增到十几亿,这还没算隐性资产。”   黄福荣怒目而视:“你是在开玩笑吗?”   “长官,梁致远09年4月前的个人财务信息都在这里,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黄福荣随便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眉头深深皱起。   阿祖继续说道:“09年4月后,致远投资管理公司开始运营,多个注册地在海外的基金委托梁致远进行管理,受当地法律影响,无法追查这些钱的来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钱在HK金融市场流通中没有违规情况。”   “长官,你知道现在外面那帮人叫梁致远什么吗?东方巴菲特!据说他买哪支股票哪支股票涨,做空什么什么跌,搞到最后一群机构和大户围着他转,就拿这几天华业集团股价暴涨的事情来说,这些机构和大户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黄福荣用手指戳着办公桌说道:“我让你查他是要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不是让你在这里给他打广告的,既然你这么佩服他,那别做警察了,去跟他炒股吧。”   阿祖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移动到同事身后。   玛丽眼睛里闪过一抹鄙夷,想抓阿远的痛脚?知不知道谁在后面帮他操盘啊?   有林跃和罗敏生那样的人保驾护航,你黄福荣还不够资格。   ……   时间回到上午10时。   何智强带着十几名便衣警察和一支飞虎队围住了黄世同的别墅。   自报身份后,阿锦带着两个人打开院门,放人进入别墅大厅。   黄世同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看着冒昧来访的客人。   “黄世同先生,我是保安部总督察何智强,现在怀疑你跟一起绑架案,还有数宗经济犯罪有关,这是搜查令,请你配合。”   何智强说话的同时,阿海和阿芬已经先一步带人走进里面的房间,以确定没人搞小动作,三名飞虎队员死死盯住阿锦和阿锦的手下。   “绑架案?我说你有没有搞错啊,何警官?”   何智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冲周围警员使个眼色,十几个人分成几组进入别墅各处,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证据。   “小海,你跟林警官一起去,记得保护好他的安全。”   阿海从二楼下来,看了一眼何智强身后的男人,表情有点怪。听说林督察两次把重案组老徐打得满地找牙,还曾在地下停车场击毙一名杀手,这样的人要他保护?   不过他没有多嘴,跟着林跃左转进了右边书房。   这里是黄世同家,不是自己家,何智强手里还有搜查令,林跃一点都不客气,把柜子、桌子、书架什么的乱翻一通。   书房完了是餐厅,然后俩人进了地下室,他告诉小海去看看酒柜里有没有暗门什么的,自己去检查中间的书桌。   小海拿着一瓶拉图庄园的红葡萄酒可劲儿端详时,只听身后传来林跃的惊呼:“这是……”   两分钟后。   “头儿,这是从地下室找到的。”   何智强扫了一眼小海和林跃手里的东西。   (这一段居然被和谐了,无语啊,东西就是武器,炸x手雷什么的)   “黄世同先生,这是什么?”   黄世同和阿锦面面相觑,警察手里的东西他们是真没见过。   “何警官,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在你家里搜出来的东西,你居然说不知道?”   小海跟鉴证科的人交流一阵,走到何智强身边:“头儿,比对过了,跟半年前发生在大通路上的汽车燃烧事件所用炸x一致。”   又一名警员从外面走进来:“何SIR,找到司马念祖了,就在小岛东北角一个地窖里。”   “人怎么样?”   “身上有些淤青,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黄先生,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世同说道:“何警官,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呀。”   何智强没有理他,吩咐小海道:“带走。”   “何SIR,在黄世同家里搜到一些商业文件和汇款单,我想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的人可能感兴趣。”小芬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林跃走过去:“给我吧。”   小芬看了何智强一眼。   何智强点了点头。   ……   马志华收到的U盘里的视频文件记录了保安部的人抓捕黄世同的过程,不过画面定格在何智强指控黄世同涉嫌大通路汽车爆燃案件一幕。   啪~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透明玻璃反射着来自窗外的阳光,绽出点点晶莹。   与罗耀明通完话看到市场反应后他就有所怀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梁致远和罗耀明身后站着地主会,要搞他的人是黄世同。   但是为什么呢?   老东西看中华业集团了?   应该不是。   那……   南美的资金?   是了,听说老东西跟中东地区那群人勾勾搭搭,多有牵连,要说继续开拓全球业务,把目光投向南美,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看准时机锁定“联光”和“风华”的股票,然后重金收购华业集团股票,在市场上造市,再打电话过来套近乎麻痹自己,让他相信地主会站在他一边,然后突然砸盘,令华业集团股价暴跌,那么下一步棋是什么呢?   不管下一步棋是什么,老家伙已经没有机会落子。   他没法落子,棋盘又会怎么走呢?   不好!   马志华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   下午2:30,港股午盘开盘。   半个小时内华业集团股票一泻如注。   5块1。   4块8。   4块5。   ……   3块9。   3块7。   几乎都是卖盘。   几十万股,几百万股,几千万股,甚至有上亿的大单。   手里还握有华业集团股票的投机客慌了,不断挂低价格。   华业集团总股本将近80亿股,现在市场上卖盘股票超过23亿股,而且这个数量还在增加,可以想见这会对市场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在投机客和力发电子、海思通讯这样的上市公司不断抛售,股价持续深跌的情况下,黄世同被警方带走,梁致远手里掌握的华业集团股票会怎样处理?   股价很快降到了3块1,马志华接到一个电话,整个人瞬间傻了,瘫倒在沙发上再也起不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他太阴险了   刚才银行打来电话,要他赶紧追加保证金或者担保品,不然那些质押在银行的股权将被强行平仓。   当初黄世同告诉他地主会的资金不会进入华业集团的盘子,为了跟致远投资管理公司争夺市场上流通的股票,以及收购另外几名董事手中股份,他将自己掌握的23.7%的公司股票按照当时市值折价抵押给银行,拿到总计40亿港币的资金。   为了保住董事会主席地位及往日罪行不被揭露,在之后的疯抢与对峙中,他花掉37亿港币收回6亿7千万股票,从而保证自己持股比例大幅领先其他股东,并且除董事会成员以外的人和企业总持股比例不足50%,毕竟他洗钱、造市、做假账,董事会成员要么参与过,要么分到不少利益,不会在关键时刻出卖他。   现在黄世同被警察抓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关头那个老东西命令梁致远把手里掌握的华业集团股票一点点抛出,本身盘面价格就在快速下跌,致远投资管理公司再挂出超过几千万上亿股的卖单,股价会走向哪里?   答案是深渊。   一旦股价跌到2块8,他抵押在银行的股票市值接近贷款的130%,银行就会强行平仓。   这时候平仓会有人买他的股票吗?   应该不会吧。   要知道现在华业集团的股票不是踩踏出货而是崩盘,不是雪崩的“崩”,是山崩的“崩”。   除非跌到疯涨前的价格,也就是1块9毛上下,不然再大胆的赌徒也不敢吃进。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理论上讲银行在1块9毛卖出他质押的华业集团股票,再加上房子、车子、其他有价证券,应该可以清偿贷款,或许还能剩个一两千万。   但是对于他这种曾经身价几十亿港币,在整个HK都能排上名号的富豪,一两千万港币算得上什么?   这是要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从富豪堕为凡夫。   “黄世同!你这个王八蛋!”   马志华把桌子上的电话、文件、笔记本电脑、烟灰缸、雪茄盒什么的一股脑扫到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疯子,完全没有了大集团董事会主席的风度和涵养。   手机铃声又响了,是银行打来的,这意味着股价接近平仓线,他离倾家荡产更进一步。   他没去接,在心里诅咒黄世同不得好死,临了还要拉他做垫背的。   咔~   一声轻响,房门打开。   科隆从外面走进来。   马志华大声吼道:“我不是叫你们不要来打扰我吗?”   科隆面无表情说道:“老板,商业罪案调查科和廉政公署的人来了。”   商业罪案调查科和廉政公署?   马志华愣住了。   这时外面传来连续的脚步声。   一身正装的玛丽带着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走进客厅,对马志华出示警官证:“我商业罪案调查科高级督察,现在怀疑你与‘风华’和‘联光’的造市案及洗黑钱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廉政公署的人补充道:“还有几宗造假账和商业诈骗案要查。”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怀疑我!”   玛丽说道:“徐伟和费国雄已于中午落网,他们指控你是‘风华’与‘联光’并购案及多起内幕交易案的主谋。”   徐伟和费国雄栽了?!   马志华腿一软,手扶在桌子上强撑身体不倒。   完了。   原以为质押股票平仓后能剩下几个钱,再加上国外账户的一些钱,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现在呢?要坐牢不说,这个消息传出去,华业集团的股价怕是要跌到一块以下,自己的股票全卖了都不够还银行贷款的。   以前是富翁,从今天起他将是负翁。   “我不服!我不服!”   玛丽瞪了他一眼,对身后警员使个眼色,两人过去拉着马志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一位身价几十亿港币的大佬就这么完了……   玛丽想起林跃说过的话,等把马志华送进监狱,便告诉她一切。   ……   周五收盘,华业集团股票已经跌到2块2,就在市场吹起一股抄底风,有机构和大户怂恿散户进场的时候,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在商界迅速传播开——华业集团董事会主席涉嫌多起商业犯罪,于今天下午被警方和廉政公署带走,一同接受调查的还有集团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总监及三名董事会成员。   华业集团完了。   要知道华业集团股票疯长前股价才1块9,周五收盘2块2,还没回吐完涨幅呢,现在集团高层又被警方和廉署一锅端了,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下周一开盘华业集团的股票恐怕要跌出翔来,白痴才会进场做接盘侠。   一家市值一百五十六亿的大集团,一个身家数十亿的大富豪,短短一周时间,就给一只看不见的手弄死了。   同马志华小有交情的商业精英们无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自己会成为华业集团的殉葬品。   ……   当日午夜。   郭丽萍枕着罗敏生的胳膊,仔细端详丈夫的侧脸。   “终于结束了。”   “不,还有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完成,我想他不会放过我这个表姐夫的。”   “你有能力就多帮帮他嘛。”   “放心吧,不看玛丽的面子,我也得给祥叔和他的家人讨一个公道的,而且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他呀,这个小子今年才多大?25岁吧,比那些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家伙还阴险,谁要给他盯上,不死都会脱层皮的。”   “对了,你不是说等一切结束后告诉我这件事的细节吗?好歹我是律师,可以帮你参谋一下,以免被警方和廉署那些人抓住把柄。”   “我只告诉你,千万不要往外传啊。”   “当然了。”   “还记得我们结婚时玛丽和他送的红包吗?”   郭丽萍点点头:“里面是一张四十二万的支票,你说是你写给祥叔的。”   罗敏生看着天花板说道:“07年地主会惹到廉署,祥叔一人扛下了所有罪名,进监狱前他把会籍让给了我。”   郭丽萍说道:“那时你正帮立新电子打反收购战,公司欠了一屁股债。”   “依靠地主会的力量,公司在金融海啸时绝地翻盘,挣了很多钱,我也成了几大金主的御用经纪,有了今天的地位。毫不客气地讲,一切都是祥叔给的,我欠他的。”   郭丽萍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倾听。   “林跃说他在调查罗耀明时注意到黄世同的动向,知道他要对祥叔下手,于是通过保安部的何警官搞定了监狱那帮人,之后便拿到了支票,过来找我帮忙对付黄世同和华业集团的马志华。”   “黄世同担心司马念祖把账单交给警方和廉署,要地主会的人配合阿远在股市扫货,但是他哪里知道祥叔早就把账单给烧了。”   “梁致远一开始跟庄马志华,在低价位时买入‘风华’和‘联光’的股票,然后在玛丽拿到‘风华’做假账的证据通知证监会前出货,把马志华投进市场的钱吃掉一大半,之后两家公司被证监会停牌,马志华和他的马仔们的流动资金全被锁定。”   “在这之后,他一方面秘密控制住外逃的徐伟和费国雄,一方面在地主会帮助下在股票市场营造敌意收购的氛围,一天时间便买到15%的华业集团股份,引起马志华及相关投资者警觉。”   “华业集团是马志华一手创办的,近些年来通过企业掩护做了不少犯法的勾当,他当然不敢把第一大股东的位子拱手让人,可是又苦于资金被锁定在‘联光’和‘风华’那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司马念祖出场了,他跟林跃配合玩了一出苦肉计,故意让黄世同找到,然后指使阿锦把人绑走,要挟司马念祖的妈妈交出账本。司马念祖的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精神时好时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司马念祖嘴巴很严,于是这边陷入了僵局。”   “另一边,黄世同为了报复阿远,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志华,并保证地主会不再插手华业集团和致远投资管理公司的角力,他这么做其实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让马志华和阿远拼个两败俱伤,后面视情况坐收渔利。”   “华业集团的股价上去了,阿远那边买了15%的股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马志华同样不能后退,于是拿自己与亲信的股份到银行做了抵押,融了几十亿的资金打反收购战,一方面安抚大股东,一方面争夺市场游离的11%股份。”   “他哪里知道,华业集团股价从5块涨到12块的区间,阿远按照林跃的吩咐左手低吸右手高抛,一直在割马志华的肉,看似持续吸入华业集团股票,实际上持有量没有太大变化。”   “再后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阿远停下来,不再买进华业集团股票,这被马志华视为对手资金告罄的信号,虽然他手头资金也所剩无几,不过没关系,他手上的股票份额已经超过总股本的31%,再加上董事会里董事的股份,股权占比超过50,公司易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俩人都不买了,急坏了那些投机客,于是市场出现反弹,卖盘激增。因为阿远一直在买进,马志华理所当然地认为市场上流通的股票不到2亿股,他哪里知道自己被人阴了,市场上流通的股票是2亿的2.5倍,于是股价开始下行。”   “就在这时,地主会出来砸盘了,砸那些握有华业集团股票的上市公司的盘,在逼迫他们回笼资金护盘的同时,也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不想趟这趟浑水就赶紧把华业集团的股票卖掉。”   “黄世同傻眼了,说好的坐山观虎斗,陈占、麦圣云那些人怎么出尔反尔了呢?”罗敏生顿了顿:“你说,如果你是地主会的人,看到为大家扛罪入狱的祥叔差点被黄世同整死的视频,又被人拿住做内幕交易的证据,会怎么做?再有我跟祥叔做担保呢?帮助阿远有可能逃过一劫,若是站队黄世同,不提今天会不会被警方和廉署的人抓,搞不好哪天就会给老东西害死。”   “当然,黄世同已经没有机会质问他们,因为就在地主会砸盘的时候,何警官带人包围了他的住所,商业犯罪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反正绑架司马念祖这个罪名是洗脱不掉的。”   “马志华那边更难过,地主会临了反水,给了他致命一击。力发电子、海思通讯那边超过总股本20%的股票相继入市,阿远再把手里的股票一抛,华业集团的股价快速跳水,一旦跌到银行的平仓线,那31%的股票就不是马志华的了,身家几十亿的富翁一天时间就成了穷光蛋。”   “你说,马志华能不恨黄世同吗?因为种种证据都显示是黄世同出卖了他。这时林跃再把费国雄和徐伟的口供和人往玛丽手里一交,整个华业集团都完了。”   “而林跃呢……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罗敏生深吸一口气:“地主会的长期包房、陈占等人的交通工具,黄世同和马志华的家……这些都在刑事情报科那三个人的监控下,所以说他一直在开卷考试啊。”   “我,祥叔,何警官,司马念祖,罗耀明,阿俊、小祥、老杨、黄世同还有你……他利用了我们所有人的关系、恩怨、能力、资源、性格、心理,你说这小子恐怖不恐怖?我是不是应该怕他?”   郭丽萍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担心玛丽被他骗了。”   “那倒不至于,这家伙虽然阴险得让人害怕,不过为人真的很不错,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你到底是怕他,还是喜欢他呀?”   “都有。”   “对了。”郭丽萍忽然爬起来,打量一眼房间:“你说,他不会在我们家里也装了监控设备吧?”   “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你也是玛丽的表姐,我是他表姐夫,自己人呐。”   郭丽萍想了想,又把头枕回罗敏生胳膊上,手臂环住他的身体:“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他亏了那么多钱击垮马志华和华业集团,到底为了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说为了帮助阿俊三人,似乎过于仗义了,要说为了自己,他跟马志华好像没有不共戴天的个人恩怨吧。”   罗敏生满脸不解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还有呀,你太天真了,他那么精明的人会做亏本买卖?”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是一个好编剧   几天后,警队总部。   林跃、阿俊、老杨、小祥四人从车上下来,那三个人前往刑事情报科所在区域,他朝着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楼层走去。   认识他的人都一脸愕然。   去年林跃在许多同事面前叫黄福荣扑街仔,完了就离开警队再也没有回来,原以为他不干了,谁知道今天又穿上了警服,而且肩章上的警衔变成了高级督察,胸口还别着一枚HK警察荣誉奖章。   当众臭骂警司没挨处分还晋升了,很多人无法理解。   来到商业罪案调查科后,同事们的表情更夸张,阿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林跃,你回来了?”   “嗯,回来办点事。”   “咦,跃哥,半年没见升高级督察了?”才进警队不到一年的后生笑着打招呼。   “我说算了,上面非要给,不要还不高兴。”   一群人在心里骂他得瑟,还有嫌升官授勋烫手的?   这时玛丽听见外面的声音开门走出。   林跃问:“准备好了?”   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走吧。”林跃揽着她的腰走进警司办公室。   五分钟后,一声隔着八丈远都能听见的骂声传来。   “食屎啦,黄福荣!”   众人错愕。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林跃和玛丽并排走出,对大家笑着挥挥手,很随意地把肩章摘下往办公桌上一丢。   “山长路远,江湖再见。”   阿祖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搞什么飞机。   几个呼吸后,黄福荣从里面追出来:“林跃,你给我回来!玛丽,李SIR已经向上面举荐你做总督察了。”   没有回应,正在下楼梯的两个人连头也没回。   黄SIR很没面子。   “愣着干嘛,做事情呀!”   阿祖等人不敢说什么,赶紧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林跃和玛丽从商业罪案调查科出来的时候,阿俊三人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   “隔着三百米都能听见你骂他呀。”老杨不无羡慕地道:“我就没这个胆喽,都怪阿俊,辞职都辞得那么小心翼翼。”   林跃心想阿俊毕竟拐跑人家老婆,总得给李光留点面子。   玛丽说道:“你们辞职信怎么写的。”   老杨说道:“肝癌喽。”   “小祥呢?”   “结婚,已经拖了快一年了,珍妮说她爸为这事发了好几次火了。”   “阿俊呢?”   “不想干了。”   “这么简单?”   “嗯。”   小祥和老杨很兴奋,而阿俊稍微有点失落,林跃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对于阿俊来说,这一年来做的事情有违警队纪律,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错。   好警察是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是好警察。   小祥说道:“玛丽姐,你呢?”   玛丽看了林跃一眼:“他说带我去环游世界。”   老杨说道:“环游世界啊,年轻真好。”   “对了,林跃,你究竟是怎么过何警官那一关的?”来到地下停车场,进了小祥的车,阿俊问出林跃承诺一切结束后回答他们的问题。   “还记得罗耀明打火机里的窃听器吗?我找了一个军用窃听器放在牛皮纸袋里交给何智强,告诉他那是在‘风华国际’的办公室发现的,因为人情也因为公务,他承诺会给我提供帮助。”   “后来马志华派人追杀你们,车辆残骸中检查出C-4乍药成分,这样一来案情就升级了,可以定性为恐怖袭击,何智强也获得了来自上面的支持。在我为他编写的剧本里,马志华发现我们在调查他,而且已经掌握一些‘风华国际’做假账的证据,于是派人对你们三个痛下杀手,而从阿华手底逃出生天的罗耀明发现了这件事,求助与中东黑恶组织有联系的黄世同,趁机搞死阿华五人,玩了一手漂亮的黑杀黑,因为这时的马志华绝对不敢涉入案件,甚至会第一时间撇清自己同阿华几人的关系,对罗耀明的事也一定绝口不提,不然他指使阿华尾随警察准备灭口的罪行很可能就此暴露。当然,我们也是通过后期调查‘风华国际’大厦902号房,找到了罗耀明的笔记本电脑和窃听记录,看到里面有关于地主会的资料,又经过长期监控才确定罗耀明和黄世同的关系的。”   “凶案发生后,为了找到C-4乍药和军用窃听器来源,何智强向上边申请了解案情又懂监控技术的刑事部警察协助调查——就是我们喽。不过出于保密和安全考量,最好的办法是瞒过刑事部的同事,于是我叫你们以个人理由辞职,从此消失在马志华等人的视线里。别人都以为我们离开HK了,只有保安部主管及极少数高层知道我们是在协助何智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老杨说道:“真有你的,保安部的人都敢骗。”   玛丽说道:“你们三个敢潜入商业罪案调查科销毁物证,胆子也不小啊。”   老杨讪讪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小祥回过头来问出另一个压了半年多的问题:“跃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马志华盯上的?”   林跃轻咳一声,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从老杨和你修改罗耀明和林绮玲的对话以及后面的精神状态,我就觉得情况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儿偷偷跟踪调查,你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真是笑话……那天你们开车把罗耀明扔在水塘边的马路上,我又把他抓了起来,通过询问知道他除了在‘风华国际’的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器,马志华的家里也有,黄福荣喊我停职那天,我带他去信号接收端所在地,本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扳倒马志华的证据,无意中听到费国雄让阿华对你们下手的事情,罗耀明问我想救你们吗,如果想救你们就跟他联手,他会搞定阿华,然后一起去对付马志华,因为不彻底弄垮他,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小祥点点头,不说话了,因为林跃说的有模有样,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阿俊说道:“那么黄世同呢?他跟你有什么仇?”   林跃说道:“他跟我没仇,跟我的好朋友司马念祖有仇啊。”   “所以你就下了一个大套,通过罗耀明把马志华和黄世同拉下水,再一起干掉?”   林跃耸耸肩,没有说什么。   阿俊叹了口气:“所以整件事的关键人物是罗耀明了?”   老杨说道:“只要我们守口如瓶,警察抓不到罗耀明,便不会有人发现里面的问题,你可真阴险。”   “喂,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你们,说我阴险,不怕遭报应呀。”   “身为警察,没想到做了这么多违反纪律的事。”阿俊点了支烟放在嘴里。   “头儿啊,我们已经辞职了,做个好人就行,好警察就算了吧。”   老杨说道:“小祥,你都辞职了还喊他头儿。”   林跃看着对面三人,心想如果有【骗术】这个技能的话,自己在窃听风云一番操作,是不是能够通过熟练度升级了?   诶~   “玛丽,你别掐我呀。”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前madam面沉如水:“你这么会编故事,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这也生气?是不是我笨得像头猪你就高兴了?”   阿俊吸了口烟,赶紧吩咐小祥:“看什么看,开车,开车呀。”   ……   三天后。   美都餐室。   何智强一直看着对面坐的林跃,他看了很久,死死盯着他。   “虽然我不清楚你在这桩案子里搞了多少小动作,可以肯定的是,你隐瞒了很多事,一直在利用我和配合我的边缘不断徘徊,警队、证监会、廉署,都成了你铲除敌人的工具。”   林跃权当没有听见,指了指何智强面前放的焗猪扒饭。   “我以前最喜欢这里的焗猪扒饭,不过从去年10月开始,来这里点的都是菠萝油和咖啡。你吃不吃?再不吃就凉了。”   何智强说道:“我是警察!”   “可我不是。”林跃把他面前的焗猪扒饭端到面前:“浪费粮食,你不吃我吃。”   何智强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谢谢。”   林跃愕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走了。”何智强拿起车钥匙,转身往外面走去:“哪天你跟玛丽结婚,记得喊我喝喜酒。”   是,被人利用的感觉不好,可是事情最后的结果是马志华和黄世同被绳之以法,正义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伸张。   做警察这么多年,他深知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无法以对错衡量,有很多人无法用黑白描述,警察的存在是为伸张正义,可是正义并非必须由警察来伸张。   自从林跃拿出500万填补徐欢挪用客户资金的窟窿,他一直没有说声谢谢。   今天,是时候道谢了。   ……   荔枝角收押所。   嘎嘎嘎~   沉重的铁门打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走进安静的房间,坐在桌子北面的椅子上。   对面是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桌上放着公文包,手边有几张文件。   “黄先生,警方要控告你绑架、私藏枪械和爆炸物、内幕交易、做假账、洗钱、为国外恐怖势力提供资金,以及蓄意谋杀等一系列罪名。”   嘭!   黄世同砸了一下桌子:“我是被人陷害的,是司马念祖那个小兔崽子伙同梁致远……”   律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激动。   “黄先生,警方对你的指控很多,好在有些证据不全,很难对你定罪,不过……绑架、私藏枪械及爆炸物、内幕交易、洗钱这几项罪名很难处理。但是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争取,以求降低刑期。”   黄世同瞪着眼睛说道:“降低刑期?你有没有搞错,我要你做的是无罪辩护。”   律师叹了口气:“黄先生,有人要我转告你,希望你积极配合,不要担心老婆孩子的生活。”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是黄世同知道,这不是关心,这是威胁。   应该是地主会后面的金主怕他拼个鱼死网破,把所有人拉下水,于是搬出他的老婆孩子进行威胁,以那群人的能量,哪怕他的家人逃到英国、加拿大、美国,都没有可能躲过报复。   咚~   黄世同坐了回去,带着手铐的手放在头顶,不断抓扯着没了往日平顺的头发。   一年前,廉署查到地主会头上,司马祥遵守约定,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锒铛入狱。一年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他黄世同身上。   这现世报,来得可真快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倾情一吻   当日夜。   地主会长期包房。   以前用来打麻将推牌九的桌子上很干净,别说威士忌白兰地,连包烟都没有。   麦圣云说道:“同哥答应了?”   马卓群摘下眼镜,拿出西装上兜里的手帕擦了擦:“他有得选吗?”   黄世同没得选。   不,应该说地主会任何一个人放到同样的位置都没得选。   罗敏生看了一眼黄世同以前坐的座位,那里空空如也。   老大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可是没人敢坐。   “圣云叔,占叔……”罗敏生看了在座四人一眼:“同叔进去了,他留下来的产业,是不是该有阿祖一份。”   “应该的,应该的。”麦圣云说道:“祥哥是好人呀,不像黄世同那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还想把我们所有人拉下水。”   “对,对,对。”林润东说道:“阿祖是要挟过我们,可也是被黄世同逼得。”   陈占和马卓群同样表态赞成。   “还有一件事想请几位前辈帮忙。”罗敏生的语气十分谦逊。   麦圣云说道:“小罗,有什么话你就说,用不着这么客气。”   “马志华和华业集团董事会的人被警察带走后,华业的股票一落千丈,现在已经不足7毛,梁总那边想平价收购华业集团36%的股票,希望能够得到我们的支持。”   房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把华业集团股票推高的是他,整垮马志华的是他,现在华业集团股票崩盘了,他进场了,要地主会的人帮忙压住股价。   7毛一股,36%的股票就是20亿港币左右,加上前期投入的30亿,50亿港币拿到华业集团52%的股份,然后借华业集团的壳做到快速上市。   致远投资管理公司今年春季才正式运营,秋末就把华业集团给吞了,这家公司的传奇和神秘势必带动投资客信心,再有地主会帮衬,今后的股价一定会大幅攀升,不仅前期投入的资金会回来,还能大赚一票。   致远和华业这一战。   两败俱伤?不存在的……   这也是罗敏生那一晚同郭丽萍说的话,他这位表妹夫,精明的很。   “小罗啊,你跟梁致远,到底是什么关系?”麦圣云心直口快,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他是我远房表亲,走大陆的关系。”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否认了,就算矢口否认陈占等人也不会相信,梁致远是林跃的表弟,林跃是快要成为他表妹夫的人,说远房表亲倒也不假。   “哎呀呀,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厉害,厉害,把我们这帮老骨头搞得晕头转向。”   “小罗,你回去跟阿远说,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麦圣云说完扫过陈占等人的脸:“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   “圣云哥说的对。”   “……”   罗敏生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个表妹夫,通过他把地主会吃得死死的,别看黄世同进去后,老大的位置空了,可是以现在的情况,麦圣云、陈占等人谁也不敢坐,他是晚辈,没理由当老大,偏偏那几个人生怕得罪他,不要说林跃通过半年多的监控,手里掌握着他们做内幕交易的证据,单说踹死马志华和黄世同的本事,他们四个加一块儿都玩不过呀。   所以,到头来他不做地主会老大,也会为现实所迫行使老大的权力。   ……   2010年春。   阿俊和任婉儿在尖沙咀一家酒店举行婚礼。   因为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林跃带着玛丽来到会厅后面的休息间。   老杨的妻子罗丽嫦怕孩子们太闹腾,吵到他们,带着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去外面玩了。   玛丽找了一圈不见任婉儿:“阿嫂呢?”   阿俊指指化妆间:“在里面换衣服。”   “哦。”玛丽推开门进去找新娘说话。   阿俊递了一支烟给林跃:“什么时候出发?”   他指的是环球旅行的事。   “后天出发。”   老杨说道:“听见没有,等你婚礼结束再走啊,林跃太给你面子了。”   阿俊笑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玛丽求婚?”   林跃想了想说道:“等到了罗马。”   “还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会玩儿。”老杨说道:“希望我能坚持到你们举行婚礼的那天。”   “说什么呢?杨哥。”这时小祥推门进来:“在俊哥婚礼上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呀。”   老杨指着他说道:“哈,你来晚了。”   “都是珍妮啦,画个妆要一个多小时。”   阿俊问他:“珍妮呢?”   “在外面跟熟人说话呢。”   这时林跃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老杨。   “什么东西?”   “还记得那一千五百万港币吗?我叫人帮你做了一个信托计划,以后就不用再为丽嫦和孩子的生活担心了。”   老杨接过来看了看,收起脸上的戏谑:“林跃,谢谢你了,希望下辈子有机会还你的恩情。”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跃哥,我那份呢?怎么没有我的。”小祥赶紧开玩笑缓解气氛。   阿俊说道:“你现在可是豪门姑爷,看得上这一千万?”   小祥辞职后就进了珍妮父亲的公司,做保安总监一年有450万,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当然不会跟老杨争这点钱。   林跃想起二人一起吃越南河粉时的经历:“珍妮他爸现在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好一点?”   “多亏了你呀,跃哥。”   老杨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小祥拿出手机,找出他跟珍妮结婚时拍的一张照片,中间是两位新人,往左是梁致远,往右是罗敏生、郭丽萍。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就是一张参加婚礼的宾客和新人的合影,可是对于HK商界精英来讲,信息量可就大了。   像小样的岳父这种富豪,消息灵通的很,必然知道关于华业集团股价崩盘的内幕,小祥有梁思远、罗敏生这种人物做朋友,他肯定得高看女婿几眼,不然哪天集团遇到什么事,乐子就大了。   咔~   这时化妆间的门开了,玛丽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林跃说道:“说小祥和珍妮的婚后生活。”   “珍妮来了?她在哪儿?”   小祥指指外面。   玛丽兴冲冲去了大厅。   这时阿俊接到亲友打来的电话,说保安部何警官和以前刑事情报科的同事来了,他要老杨陪自己去,老杨严词拒绝了,说再不想跟那些人有什么瓜葛,他只好拉了小祥的壮丁。   俩人前脚离开休息间,后脚老杨的小女儿从外面走进来,拉着他的手出去了。   林跃一看人都走了,正准备过去前面,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开门声,任婉儿穿着婚纱走了出来,见只剩下他一个人,微微一愣。   “好看吗?”她问。   任婉儿的身形偏瘦,婚纱选的紧致款,包裹住曲线玲珑的身体又不会失去线条美。肩膀到胸口的绣花和珍珠头冠搭配好看的眉眼,白皙的皮肤,光滑的颈项,凸显出亚洲丽人特有的婉约和精致。   林跃点点头:“好看。”   “那你喜欢吗?”   林跃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暧昧。   “喜欢。”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好久了。”   “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这个问题问的很含蓄,不过林跃能够猜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女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特别有意思,你对她越是忽冷忽热,她对你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靠近你的生活,想要了解你认识你,而在你身上投入的精力和心思越多,就越是不舍和惦念,然后时间会把不舍和惦记发酵成一坛叫做吸引的美酒,有些人越喝越醉,越醉越想喝。   何况她跟丽嫦在澳大利亚生活的一年,住的是他的房子,用的是他的钱,他每隔半月还会过去探望她们,了解她们有什么需求。   现在她跟阿俊要结婚了,要说情绪上有些起伏,倒也说的过去。   结婚前我可以任性、放肆,只对自己负责,结婚后我一定做个好妻子/好丈夫,为另一半儿和孩子负责,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   “你是俊哥的女朋友,而且我认识玛丽比你早,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任婉儿走到林跃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很突然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林跃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我马上要结婚了,还不能感谢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呀?如果没有他,我跟阿俊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任婉儿一脸狡黠地道。   林跃赶紧用手擦掉侧脸的口红印:“玛丽就在外面,你别害我成吗?”   任婉儿说道:“谁让你在医院的时候捉弄我。”   ……   第二天,HK中环。   致远大厦顶楼。   梁致远看着林跃说道:“表哥,这么大的摊子你都丢给我啊?万一玩砸了怎么办?”   “不会的。”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我跟罗敏生说好了,遇事不决就去找他。”   就算他这么说,梁致远依然很没底气,毕竟才25岁,人生阅历严重不足,要执掌一家百亿级资产的大集团,压力山大啊。   林跃笑了笑,把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   梁致远拆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傻眼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归   牛皮纸袋里放着好几份文件,上面是一张张K线图,以周为单位标注着开盘价、收盘价、最高价、涨跌、成交量等数据,日期是从2010年5月开始,一直延续到2018年年末。   “美股亚马逊。”   “美股苹果。”   “美股奈飞。”   “港股腾讯。”   “沪市茅台。”   “纽约原油。”   “伦敦白银。”   “……”   梁致远站了足有一两分钟,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哥,这……这是什么?”   “K线图啊,虽然画的不标准,但是以你的能力,要读懂它们应该不难。”   “我知道这是K线图,我是说……这些日期是怎么回事?现在才10年春好不好。”   “哦,这是我对几支股票未来走势的预测。”   林跃说的很随意,梁致远听的很无语。   预测?仅仅是预测?   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来看,恐怕不仅仅是预测那么简单。   “表哥?你不会是穿越者吧,就像寻秦记里演的那样。”   林跃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一台时光机你信不信,能像大雄家的抽屉一样,往里面一钻,咻的一下就去了未来。”   “呵呵,呵呵……”梁致远的笑容很干。   “好了,把未来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林跃拿起自己的外套朝门口走去:“我跟玛丽环游世界这段时间,二老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阿远说道:“放心吧,表哥。”   林跃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现在投资大陆房地产不错,记得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阿远郑重地点点头。   “走了。”林跃推门走出。   阿远看着他背影有点奇怪,去环球旅行而已,如果是为享受生活,不追求速度,三五年也就回来了,至于这样吗?搞得跟一去不返似得。   ……   2010年夏末,赤柱监狱。   铁窗外传来聒噪的蝉鸣,叫得人有些心烦,花洒喷出的水流落在光滑的地板,噼里啪啦直响。   水汽蒸腾,水声不绝。   马志华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警察和廉署的人抓了他,但是法院最终只是认定造市、洗钱、商业诈骗等金融犯罪成立,像雇凶杀人、故意伤害这种量刑重的指控都因为证据不足被判不成立。   也就是说,他只要坐七八年牢就能出去了,虽然以后不能像之前那样人前显贵,呼风唤雨,但是借国外的亲戚之名存在的美洲国家的几千万美金,还是可以保证日后生活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当下落难,他也是富人,不同于市井的穷鬼。   如果可以,他还想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地。   吱呀一声,门口传来轻响。   马志华抬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囚衣的男人走进来,最后一个手背纹着白虎头的小个子顺手带上房门。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听说,你在外面是一家大集团的主席?”   “我告诉你们,别乱来。”   “别怕,兄弟们只是想跟你认识认识。”领头的人阴着脸朝他走过去。   “狱警,狱警……”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呃……   马志华的喊叫戛然而止,外面只能听到水流撞击地面的声音。   ……   TW。   台北市一座酒店里。   罗耀明由水池子走出,来到外面的休息厅,门口站的服务员迎上来递给他一条毛巾,一杯温开水。   罗耀明喝了一口水,拿着毛巾擦了擦头,走到沙发椅坐下,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毛巾随手丢到一边,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一名四十多岁师傅走过来,开始给他搓澡加按压穴位,门口站的另一名服务员还给端来果盘和小吃,西瓜很红,橙皮鲜亮,苹果片上插着一根根牙签。   罗耀明捻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随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选择HK台。   “根据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前华业集团董事会主席马志华昨天在赤柱监狱不幸身亡,根据医生的诊断,死亡原因是洗澡时不慎跌倒撞伤后脑引起颅内出血,等医生赶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此前马志华被控洗钱、诈骗、造假、内幕交易等多项罪名,被法院判处八年零五个月监禁,有知情人士透露,马志华本身患有多种慢性病,没有被判入狱前能够得到积极救治,进入监狱服刑后,缺少医药与营养品维持,身体素质每况愈下,这也是造成他突然死亡的一个重要因素,其私人医生吴国新先生也支持这一论点。”   “……”   罗耀明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看着右边偶尔看一眼电视的师傅说道:“看到没有,百亿富豪要玩死一个穷人,那真是比杀只鸡还容易。”   给他搓澡的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边推揉结节一边说道:“我们这里的设施还可以吗?”   “唔,还不错。”   “那以后要经常光临啊。”   “好,没问题。”   罗耀明心想反正他也不走了,以后就在这座城市定居。   “谢谢。”   ……   西班牙,马尔贝拉。   天空是洗过的,海洋是染过的,白云是烫过的,浪花是卷过的。   玛丽躺在沙滩椅上,把手臂探出遮阳伞的阴影,无名指的钻戒在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大海里闪耀的浪花,那么纯净,那样迷人。   她看着沙滩上追逐一群孩子的男人,笑得特别开心。   这个家伙总是能找到可玩的东西,圣彼得大教堂前广场的鸽子,香榭丽舍大道拉着情侣兜售玫瑰花的小姑娘,威尼斯运河两岸步履匆匆的修女,慕尼黑郊区酒馆里喝着啤酒大骂足球运动员的街头机车党,还有孟买的猴子伊斯坦布尔的猫……   跟他在一块儿绝对不会闷。   她有时候会扪心自问,这个好像孩子一样追逐海浪微风,出去买份鸡肉卷能把自己淋成落汤鸡的男人,真是那个在港岛掀起一场商战,把警方和地主会那群人玩的团团转的阴谋家?   要不是手上戴的戒指真实存在,他在特莱维喷泉前面向她求婚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真的要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一个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倾国之姿的女警察,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可能……或许,她上辈子真的积了很多很多德,发了好多好多善心。   啪~   哦~   前方传来一道饱含痛苦的哼声。   玛丽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穿着裤衩带着墨镜的白人男子一脸痛苦地蹲下去,脚边落着一颗足球。   林跃一路小跑过去,说了声“对不起”,抱起足球继续跟那群十二三岁的孩子踢足球。   玛丽注意到一个细节。   白人男子的脖子上挂着一副望远镜,不知道是用来观赏海面上飞掠的海鸟的,还是其他什么美丽景观。   她看了一眼身上穿的比基尼泳衣,一下子醒悟过来,嘴角的漾出一缕谑笑。   ……   临近午夜,林跃由海滨酒店的卧室走出,拉开客厅的玻璃门,走到阳台遥望深邃的大海点燃一支烟。   这时脑海传来清脆的倒计时。   10。   9。   8。   ……   1。   他看了一眼卧室床上睡姿不雅的未婚妻。   等我在那边赚足钱,一定回来看你。   嗯,这次好多支线任务,奖励应该很丰富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左右半球   白光席卷视界,然后是剧烈的晕眩,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光影像倒转的漩涡一样归于平顺,夜色在眼前铺展,微光勾勒出办公桌和双人床的轮廓,笔记本电脑已经转入黑屏,呼吸光一闪一闪,那是房间里唯一的色彩。   林跃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前面单元楼的北窗亮着,窗帘倒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应该是学舞蹈的姑娘在做练习,这说明时间不是太晚。   他握住鼠标晃了晃,电脑由休眠唤醒,桌面右下角的时刻数为9:32分。   呵~   林跃长长地打个呵欠,听见动静的八顿由客厅颠着四条腿儿进来,后腿儿一蹬,上身一窜,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胸口,把嘴凑到脸前伸出舌头就是一通舔。   “好了,好了。”   林跃用手揉揉八顿的脖子,从电脑椅上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又伸了个懒腰,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按下灯光开关。   啪~   橙黄色的光芒驱散黑暗。   他适应一下环境变化走到客厅,发现放在盆儿里的狗粮没了。   靠!   还以为八顿讨好自己是因为想念主人呢,原来是没吃的了。   “你比猪还能吃。”   林跃从冰箱拿出一根火腿肠两片吐司,用牙叼着撕开肠衣,把肉肠丢给八顿,完事拿着吐司走进厨房,放到新买的烤面包机里。   因为时间还早,他没有立即上床睡觉,吃完东西后到洗手间冲了个温水澡,然后为烤好的吐司抹上一层黄油,放在盘子里端到客厅茶几享用。   填饱肚子,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查《窃听风云》世界之行的收获。   “宿主已由《窃听风云》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世界任务:以商业手段击溃马志华的金钱帝国(完成)。   支线任务(一):保全任婉儿、林一祥及杨真妻小的性命(完成)。   支线任务(二):逍遥法外——触犯法律却逃脱制裁(完成)。   支线任务(三):无冕之王——成为某个领域里的幕后大鳄(完成)。   特殊任务:完成三项支线任务,全视之眼系统将固定获得6万科技点(完成)。   挑战任务: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未完成)。   目标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被动技能【左右半球LV1】。   支线任务(一)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支线任务(二)奖励:超级变声器。   支线任务(三)奖励:港股纸质股票若干。   特殊任务奖励:6万科技点。   挑战任务奖励:无。   【左右半球】?   啥玩意儿?   以前完成任务获得的技能单看字面意思就能了解用途,可是这个【左右半球】看得他一头雾水。   为了搞明白这是个啥玩意儿,他没有去管实物奖励,第一时间下拉列表至技能菜单。   【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1】。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1】。   【光合作用LV1】。   【左右半球LV1】(说明:你的睡眠效率是普通人的两倍,每天只需休息四个小时就可以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   我去。   神技啊~   每天只要休息四个小时就够了,对于脑力劳动方面的事,比如学习、思考,写作什么的,效率会有所提高,而且能够提高【过目不忘LV1】的使用频率。   确定完毕【左右半球LV1】的效果,他看着下面富余的2技能强化点眼睛一亮。   【左右半球LV1】就让睡眠效率提升2倍,【左右半球LV2】呢?   想到这里他在技能右面的“+”一点,花费1技能强化点升至2级。   【左右半球LV2】(说明:现在你的左脑和右脑可以交替休息,但是工作效率大幅下降,睡眠时身体可以维持类似受控梦游的状态,警觉性大为提升,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将很难在你睡眠时实施偷袭。)   林跃皱了皱眉,意思好像是说他在睡觉的时候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就像海豚那样,可以对身边的危险或者变化迅速做出反应,又或者进行一些强度不高的作业,比如起来倒水、洗澡、上厕所、看电视什么的,像学习加思考这样的高强度脑力劳动是别想了。   综合考量的话,消耗1点技能强化点升级至【左右半球LV2】性价比还是很高的,毕竟算是一种可防夜袭的保命技能。   另外,虽然处于睡眠状态时工作效率不高,但是用来接收一些简单信息应该没问题,比如今天晚上就坐在沙发上看一晚美食节目或者BBC的纪录片,第二天总能记住一些知识点。乍看用处不大,日积月累下来体量绝对可观,何况他在电影世界一呆就是几年,相对现实不过几个小时。   剩下的1点技能强化点他在【潜行LV1】、【光合作用LV1】、【讨价还价LV1】、【过目不忘LV1】之间选择了【过目不忘LV1】,点下旁边的加号。   【过目不忘LV2】(说明:集中注意力以发动技能,在获得充足睡眠前,可以获取时长一百二十分钟的过目不忘BUFF。)   以前BUFF持续时间是一个小时,现在成了两个小时。   2技能强化点花完,他切换列表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9。   力量21。   敏捷10。   智力7。   精神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如上次一般,属性点留着未加,确认一下全视之眼的科技点——72875,完事关闭系统界面,将注意力转向存储空间。   要知道这次任务可是有实物奖励的。   首先是超级变声器,那是一枚接近一寸长半寸宽的黑色卡片,造型平平无奇,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能够引起人注意的地方,不过质感很棒,也不知道由什么金属构成。   林跃拿在手里摆弄半天也没找到开关、按钮什么的,这让他很无语,不知道东西该怎么用。   也就在这个时候,微弱的晕眩感袭来,一道信息流注入脑海。   靠!   搞什么飞机! ###第二百五十章 纸质股票   按照系统给出的使用说明,这东西会记录佩戴者交流对象的声音DNA,在有需要的时候,只要放到嘴边,便可以模拟出特定人物的声音,其操作界面已经集成至全视之眼,相当于一个小程序。   全视之眼和超级变声器,正常人都会想到名侦探柯南?   拿着黑不溜秋的卡片摆弄一阵,林跃将它丢回系统空间,完事取出一沓纸质凭证。   就着客厅的灯光看过去,纸面分红白双色,左上角有狮和龙捧着盾牌的纹章水印,中间是英文字符,记录着股票的相关信息。   这是……HK汇丰银行在1984年发行的股票?   林跃尤其注意了一下股数——每张400股,一共30张,总计12000股。   他把东西放下,进屋搬出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查了一下,HK汇丰控股当前的股价48,12000股相当于57万港币,换算成人民币的话50万出头。   他很为难,因为汇丰控股股价最高的时候达到150港币,现在48的价格明显处于低谷期,如果日后内陆方面有利好刺激,股价肯定会升,但是他现在需要钱,之前同苏晗吃饭的时候夸下海口,如果她同意自己的提议,房租装修进货什么的由他负责,她只要安心当老板娘就好了。   50万股票加20万存款,一共70万,开一家宠物店足够了。   稍作思考,他有了决断。反正明天没事,不如去办一张港澳通行证,什么时候有需要什么时候飞过去HK把股票卖了就是,虽说内陆身份证到HK银行开户比较麻烦,但是对于他这种在电影世界跟证券公司经常打交道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呜~   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有一条微信消息。   点开一瞧,是苏晗发来一则语音,说自己刚整理完这个月的诊疗记录,现在敷面膜。   林跃没有追问她开宠物店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随便聊了点新鲜有趣的话题,等苏晗敷完面膜便道一声晚安,结束对话。   接下来他在网上找了一部叫做《地球脉动》的纪录片,尝试一边观看一边睡觉。   以前由电影世界回归,基本上不到5分钟就能睡着,这次不知道是在沙发上的缘故,还是电脑屏幕的光太刺眼,过去半个小时方才沉入梦乡。   他做了许多梦。   有时候自己是一只雪豹,迎着漫天飞雪奔跑在荒原上;有时候自己是一只企鹅,摇晃着一双短腿,跟着前面的队伍扑通扑通跳进冰冷的海洋;有时候自己是一只北极熊,为大片消融的冰层低声咆哮……   当大脑由浑噩变得清醒,他睁开眼睛,窗外夜色依然深沉,笔记本电脑还在播放记录片,画面来到了地底火山口,开始讲述微生物的故事。   桌面右下角时刻为3:46。   从23:12到3:46,睡了4个半小时,放在以前可能会有黑眼圈和精神倦怠的问题,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像睡足八个小时,整个人很清醒,很放松,而且他能够回忆起《脉动地球》前面几集的内容,虽然不可能像开动【过目不忘】技能时那样记住每一个细节,不过关键的地方都能回忆起来。   这个被动技能太牛了,下次完成任务如果有技能强化点奖励,肯定优先点到LV3。   被动技能【左右半球LV2】对身体素质的提升令人兴奋,可是兴奋过后林跃就傻了,现在不到4点,天还没亮,岂不是说以后要做一个夜猫子?   得,继续看《地球脉动》吧。   ……   早上8点一刻,他在家吃完早餐,带着八顿去前面小广场遛了一圈,完事换上正式一点的衣服,打车前往出入境管理处办理港澳通行证和护照。   从递交申请到出证需要七个工作日,因为有效期长达一年,所以提前办理有备无患。至于护照,不就是多花点钱吗,来都来了,干脆一并弄好,省得用到的时候再麻烦。   细算一下,得到系统两个多星期,手头资产从几千块到70万,来钱已经很快了。   离开出入境管理处,他乘地铁前往华信路的脑科医院,因为昨天在拳馆跟柳全安聊天时得知周琳的父亲就在这家医院住院。   小妮子一声不吭就走了,微信上问她还说什么回老家工作了,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直到他说出从柳全安那里听来的消息,这才承认她父亲住院的事,还说不告诉关系不错的会员是怕给人添麻烦。   别人怎么想的他管不着,反正他是觉得周琳人不错,所以填完申请表后过来这边,在附近的水果超市买了一些补品,拎着上了病房大楼。   周琳的状态不怎么好,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才几天没见人就瘦了一圈。   林跃打听了一下她父亲的病情,知道是突发脑溢血,虽说命保住了,可人瘫了。   周琳她妈死的早,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大她八岁,已经结婚五年了,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要养,工薪阶层收入不高,老人又不是企事业单位人员,日子过得一般般,摊上这种事很难受,总不能辞掉工作专职照顾老人吧。   面对这种情况,周琳只能咬牙辞掉拳馆的工作,过来这边照顾父亲的起居,毕竟她在那边的月薪比请一个护工高不了多少。   林跃安慰她一阵,从包里拿出5000块钱递过去。   周琳死活不肯收,还说她绝口不提父亲病重的事,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   俩人才认识多久,有三周吗?   就算日常聊得好,成了朋友,林跃一下子拿出5000块给她,这份人情也太重了点。周琳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以后还要买房买车娶妻生子,现在这年头存点钱不容易。   丫头心很好。   林跃挺知足的,绑定系统后认识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周琳一个苏晗,虽然性格迥异,但人都不错。   “我交了个女朋友你知道吗?”   周琳愕然:“上个星期你还说自己是单身狗。”   “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张KTV代金券吗?没有它可能进展不会这么快,所以某种程度上讲,你帮了我的大忙。”   “所以你想用它当借口让我收下这5000块钱?”   林跃瞪了她一眼:“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做个装傻充愣的女人?”   “知道你交了个女朋友我更不能收了啊,吃饭唱歌看电影和开房,哪样不要钱?”   林跃:“……”   “如果让她知道你给一个认识不到三周,每天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会馆前台5000块,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吃醋难过,我可不想有一天走在大街上给人骂小三。”   林跃很无语。   “苏晗想开一个小点的宠物医院,我想后面一定会遇到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些钱你先拿着救急,等你爸的病情好转了,你有时间了就过来打打下手,这也算我为女朋友解决事业难题了,怎么样?”   周琳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呼~   林跃长出一口气,心说这比给领导塞钱都难。   周琳收了钱,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看看手表已经快11点,便出言告辞,离开脑科医院。   他没有打车回家,选择坐地铁去枫林路找苏晗共进午餐。   从兰江站下车,抄巷路走了大约二百米,苏晗打来电话,说有只狗狗情况不好,中午可能要加班,不知道几点才有空闲。   没办法,午餐只能自己吃了。   林跃随便选了一家快餐店,点了一荤两素三个菜,又喝了碗小米粥,搞定五脏庙后出门左拐,然而往前走没多远他又倒了回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孙大圣和马元帅   快餐店对面有一家新华书店,门口的牌子上挂着部分书籍7折的促销海报。   他现在一天只要睡4个小时,还有【过目不忘LV2】技能帮助,不妨系统地学习一下专业知识,以便在电视世界碰到相关难题时有解决的思路。   要知道在《窃听风云》世界,罗耀明遗留在902室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可是让他不爽了好几天。   打定主意,经人行横道过去对面,走进新华书店。   几名三四十岁的女性导购员正聚在一块儿边喝茶水边聊昨天晚上看的电视剧,一会儿陈长生怎么怎么样,一会儿范闲怎么怎么样。   林跃按照导购信息上了二楼,走到摆放计算机类书籍的书架前面,也不管是硬件向书籍,的还是软件向书籍的,一股脑选了二十多本。   《深入理解计算机系统》   《算法导论》   《编译原理》   《分布式系统:概念与设计》   《汇编语言》   《计算机科学基础》   《图解TCP/IP》   “……”   对于一个门外汉,看到这些专业书籍感觉头都大了,不过没关系,他的想法是先把内容记下来,看得多了,记得多了,然后再进行深度思考,把知识点串联起来,从而达到掌握的目的。   这法子看起来很笨,但是对于擅长填鸭式学习的林跃很实用。从小到大,老师教学生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看不懂就多读几遍,再不会就背下来,时间长了总会理解的。   20几本书,沉甸甸的两大包,到了他的手里提起放下毫不费力。   导购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用微信付了几百块钱,林跃一手一捆拎着书出了新华书店。   那几个三四十岁的女性导购员不提陈长生和范闲,改聊他了。   林跃渐渐发现身边走过的人回头率很高,尤其是女孩子,目光总会在他和提在手里的书上停留一阵,像这种专业书籍普通人都是一本一本看,小说史书的话可能搞一套收藏,像他这种不分内容论提买的还真不多见。   好在他有随身空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书往里面一塞,于是一切回归正常。   接近枫林路的时候,林跃打包了两人份的重庆鸡公煲,拎着进了宠物医院。   苏晗才忙完不久,手还没来得及消毒,那边小蕊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几乎是扑到林跃面前接过放鸡公煲的塑料袋,把餐盒拿出来一个一个摆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掰开筷子就吃,偶尔把细小的鸡骨头吐进旁边的垃圾篓里,全无一点淑女风范。   林跃喊她慢点也不听,直至被一块骨头硌到牙齿,完了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像是在后悔没有听他的话。   苏晗进来的时候小蕊已经吃个半饱,献媚似的把剩下那碗米饭和餐盒里的鸡肉推过去。   俗话讲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因为林跃和苏晗的关系,她已经蹭了好几顿饭。   “你上午去华信路那边干吗?”   苏晗没有坐,往碗里夹了几块鸡肉走到林跃身边,倚着办公桌一边吃一边问他今天上午的行程。   “我去办港澳通行证,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脑科医院,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尚武拳馆前台周琳吗?就是给我KTV代金券的人,前几天她爸突发脑溢血,现在那边住院治疗。”   “严不严重?”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周琳因此辞掉了拳馆的工作,现在医院专心照顾他爸。”   “希望能早一点好起来吧。”   苏晗吃到一块骨头,想要往外吐,却发现垃圾篓在小蕊面前。   这时林跃伸出手掌,意思是要她吐到自己手里。   苏晗没有理他,走到垃圾篓前面吐掉鸡骨头,又拿了一片纸巾蘸掉嘴角上的油渍。   “你要去HK?”   小蕊听到他去办港澳通行证,有点奇怪他要去干什么。   “对。”   “去做什么?”   林跃说道:“去继承遗产。”   小蕊差点把吃进去的米饭全喷出来:“你电影看多了吧?还继承遗产,是不是接下来的一个月要花光十亿呀?”   “我有个叔公,大逃港那会儿去了HK,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不久前家里人收到HK那边来信,说叔公中风病亡,因为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养女,于是希望老家的人把他的骨灰接到故乡安葬,他给律师的遗嘱里有写拿出一部分财产分给有血缘关系的近亲,我这个做小辈的也得了一份。”   “吹牛,我才不信呢。”   小蕊皱着鼻子望着他,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林跃看了苏晗一眼:“不信呀?看看这是什么?”   他在装文件的袋子里抽出一张汇丰银行的纸质股票递过去。   小蕊一瞧懵了。   她虽然英文水平不高,但是上面的内容不难理解,从日期来看还真是1984年的老物,年龄比三个人还大。   “这是什么呀?”苏晗从小蕊手里接过去看了看:“HK汇丰银行,股票?”   林跃说道:“对,1984年发行的纸质凭证。”   现在内陆股票市场都是电子交易,纸质凭证几乎绝迹,苏晗和小蕊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不过根据纸张的年代感、纹理、水印来看不像假货。   小蕊望他说道:“这东西,真能当钱用?”   林跃指着苏晗手里的纸质股票说道:“现在汇丰银行一股价值48港币,这张纸差不多有2万港币呢。”   “苏晗姐,再给我看一下。”   “你要干什么?”   “放心好了,不会抢你们家财产的。”   “就你嘴贫。”   苏晗把纸质股票递过去。   小蕊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票面拍了一张照,扭脸发朋友圈了,还配了好几个钱袋子图案做标题。   “财迷!”苏晗瞪了她一眼,把纸质股票还给林跃:“你去HK是准备把它们换成现金?”   “是啊。”   “哦。”小蕊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出钱给你开宠物医院呢,原来得了一笔横财。姐夫,你有没有人品性格不错的堂兄弟,介绍给我做男朋友好不好?”   这声“姐夫”叫的贼甜,嘴上抹了蜜一样。   苏晗捏了她脸蛋一下:“想什么呢?见钱眼开呀你。”   “嫁个有钱人,少奋斗二十年嘛。”小蕊往桌上一趴,扭头看着林跃,一脸花痴相:“错过孙大圣,我还不能挑个马元帅了?”   “小妮子越说越离谱了是吧?”苏晗两只手去呵她的痒,小蕊夹着胳膊躲躲藏藏,俩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林跃看着她们微笑不语,心想自己编故事现在是张口就来,一本正经撒谎的技能也越来越娴熟了。   ……   下午没事,他留在宠物医院帮苏晗和小蕊的忙,傍晚的时候宠物医院歇业,俩人补上中午没有吃成的双人餐,又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苏晗带着他试了几件男装,然后便打道回府。   到了家里,他收拾一下茶几,把随身空间里的书全弄出来,在茶几上摆了整整两排,完事开动【过目不忘LV2】,也不管内容深浅,一本一本翻过去。   针脚、南桥北桥、PCI插槽、ATA接口、IDE接口……   BIOS、ROM、RAM、虚拟内存……   IPV4、IPV6、FTP、TCP/IP、ICMP……   C、C#、C++、VC++、JAVA、.NET、PHP、JSP……   嵌入式系统、分布式系统、实时系统……   WINDOS、LINUX、UNIX、UBUNTU……   ……   林林总总的名词和解释他记了一堆。   一个小时后,林跃停了下来,他注意到一个情况。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双   刚开始的时候,在【过目不忘LV2】帮助下,正常看过去就能投影在脑海里,稍微意动书里的内容便浮现在眼前,甚至能够精确到页数。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厌恶情绪越来越强,记忆效率有所下降,大脑也有点晕晕沉沉的感觉。   他停下来想了想,觉得这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作,太枯燥乏味,时间长了身体会本能地厌恶排斥,而且【左右半球LV2】缩短的是大脑由疲劳状态恢复过程,这就相当于网络游戏里减少技能CD的天赋,不会提升技能威力。   那么怎样做才能提升脑力和专注力,让身体的不适和排斥来的慢一点呢?   有办法!   加精神。   精神(说明:精神可以影响人物脑力、专注力、感知力。)   这是系统对于精神属性的说明。   由此可见,加精神会带来脑力、专注力和感知力的提升。   他唤出系统,下拉菜单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9。   力量21。   敏捷10。   智力7。   精神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认真地想了想,他在精神后面的加号点了两下,精神由4增加到6。   关闭系统菜单的一瞬间,他感到整个人轻松了好多,也没有了晕晕沉沉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台长时间没有保养的汽车更换了高品质机油,引擎的运行效率有所提升。   打架、爆发、负重要加力量。   射击、投掷、跑步、躲闪等要加敏捷。   体质是力量和敏捷的基础,而且关系到身体的恢复力和抵抗力。   而提升记忆力、感知、脑力要加精神。   要快速完美地把记在大脑的东西吃透,然后用来解决现实中的各种难题需要加智力。   五大属性都很重要啊……   这时他突发异想,重新打开系统菜单,给智力也加了一点。   不知道再进入副本世界,碰到问题是不是会变得容易解决,毕竟在《窃听风云》里同马志华打商战以及应付警方、身边人,编故事骗他们的操作,真的是让他有点绞尽脑汁的感觉。   这说明7点智力不够用了呀~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9。   力量21。   敏捷10。   智力8。   精神6。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3。   最后看了一眼属性面板,重新转移注意力到现实,继续对计算机类书籍进行死记硬背。   2个小时用完后,他又打开昨天没看完的纪录片《地球脉动》,一边放映剩下的部分一边让大脑休息。   接近凌晨2点的时候,他由睡眠状态醒来,然后继续浏览计算机专业的书籍。   因为经过了充足睡眠,【过目不忘LV2】技能CD结束,又可以死记硬背了,而且加了2点的精神,起码可以保证一个半小时高强度背书不会感到厌烦和疲惫,另外浏览速度似乎也有一点提升,只是不太明显。   中途休息的时候,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感叹学习的不容易。   虽然自己单从学习方式讲比不上有名师指导的学生,可是速度确实快呀。   当然,比较奇幻小说里那些非人主角,他还是很接地气的,毕竟作者一张嘴,怎么编都可以,而现实不仅残酷,还骨感。   就像《唐人街探案》里的秦风,人家的【过目不忘】近乎被动技能,不像他,每次只能开两个小时,但是那又怎样,秦风也只是一个天才级人物,距离精通各种知识的全知全才还差的远呢。   他在心里吐了一会儿槽,完事继续看书。   4点多的时候停下来,再睡一觉,然后天亮了。   清晨,喂狗、做饭、问候苏晗。   上午,洗衣、学习、打扫房间。   中午睡一觉,下午去武馆训练,然后接女朋友一起逛步行街,又看了个槽点满满的青春爱情片,完事送人回家。   晚上重复之前的学习步骤,不过纪录片换成了《地球脉动》第二季。   第三天,还是差不多的流程,不过晚上送苏晗回家时有些不舍地抱了抱她。   姑娘没有反抗,林跃很开心。   第四天,他去了上次买计算机书籍的新华书店。   《数据结构》   《计算机组成原理》   《Oracle编程艺术:深入理解数据库体系结构》   《深入理解MYSQL》   ……   又是20多本,又是几百块,又是两大包,又凭人力搬运。   书店的几名导购员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心说这娃娃吃书呢?要说装门面吧,计算机丛书可没有历史、哲学一类书籍逼格高。   转过来第五天,因为是周末,宠物医院忙不过来,林跃在苏晗和小蕊那里呆了整整一天,她已经不避讳在工作场合跟他牵个手什么的,看得小蕊嘟着腮帮子一脸羡慕嫉妒恨。   俩人晚上吃的烤鱼,完事林跃打车把她送回家,苏晗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拉着她的手在外面逛到九点再告辞,不过没有多问,叮嘱他路上小心,完了目送他上车离开。   为什么急匆匆把她送回家?   很简单,因为共进晚餐的时候系统发来新的任务。   假作真时真亦假:侦测到《无双》编号为439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文如下。   “当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勘破迷局吧,我的朋友。”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存款清零。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98年-2000年   是否接受?(Y/N)。   《无双》?   就是那个剧情框架模仿《非常嫌疑犯》的《无双》?   本身任务等级就已经是困难难度了,还要弄个进入电影世界才显示内容的设定,要不要这么过分呐,还有这失败惩罚,搞毛线啊,自己攒俩钱容易吗,还要被系统惦记。   这部电影他看过一遍,不过是在跑龙套中场休息时在手机上的播放的,没有投入进去,剧情差不多都忘光,更不要说那些细节了。   他先给八顿泡好狗粮,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电影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无双》进行播放。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家骑警   两个小时后,影片结束。   林跃看着屏幕陷入沉思,《无双》影片开头就是李问由泰国引渡回HK的一幕,他原本隶属于一个跨国假钞制贩组织,该组织犯下多宗罪案,且首脑“画家”不仅始终逍遥法外,连真面目都没人知道,为了逼迫李问说出画家身份,警方甚至使用构陷手段逼其就范,就在这时,李问一直暗恋的隔壁女神阮文出现在警方总部,要保释这个参与袭击她和她未婚夫的男人。   警方没有同意,坚持要李问供述有关“画家”的信息。在阮文的劝说下,李问最终同意说出关于“画家”的事情,于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缓缓展开。   警方信以为真,最终放走了李问,然而最后才发现他供述的一切不过是五分真五分假的谎言,其实李问就是“画家”,而前来保释他的阮文,也是李问因为暗恋阮文不得,退而选择的替代品。   故事讲的不错,片子拍的也很吸引人,然而林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部片子的悬疑感来源于信息不对称,细细琢磨一下有点单薄。   “不会又是像《唐人街探案》一样去给别人洗冤吧?”   这次他没有立刻接受任务,上床睡够4个小时,又查了1个多小时资料,把剩余3点属性分配给精神和智力,完事下拉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一阵强光绽放,整个人消失无踪,卧室的窗帘只是轻轻摇晃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扩散出青蒙蒙的光,照在已经见怪不怪的八顿的身上,在墙壁投下淡淡的影子。   ……   白光一闪,晕眩感如潮水般消褪,晨光透过百叶帘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办公桌上很乱,笔筒、便签、传真机,文件、水杯、卫生纸,还有一盒抽得只剩几根的雪茄。   台灯边缘贴着许多便条,上面是一行行狗爬般的英文字符,台灯下面放着几张疑犯照,都是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   林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铭牌:CSP.JEFFREY RABIN   雷宾总警司?   不过不是他,因为铭牌对面的椅子空着,而他是背对办公室的门就坐,似乎在等什么人?   当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一道信息流注入脑海。   以往这种情况,如果信息量很大会有强烈的痛感,现在只是稍微一晕便恢复正常。   由此看来加点精神属性似乎不只脑力大幅提升,信息通路也得到了扩展,就像……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冲开阻塞经脉?或者计算机带宽,处理器位数的提升?   林跃,30岁,加拿大籍华人,现在加拿大皇家骑警总部任职,但并非冲锋陷阵的一线警员,而是专职写报告的文职人员。   这次来雷宾总警司的办公室是因为有一项新任务等待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内容,想来与《无双》剧情有关。   啪~   他这正回溯剧情的时候,房门开了,穿着20世纪90年代西装的白人男子走进来,顺手把文件放在桌上,往对面的椅子一坐。   “林,这次叫你来办公室,是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长官,是什么任务?”   “联邦政府和国际刑警组织需要一份关于‘画家’集团制贩假钞案的详细报告。”雷宾两手抱握,很自然地放在办公桌上:“你也知道,‘画家’集团制贩假钞案已经告破,但是总监先生并不满意HK方面提供的案情通告,7名中央银行护卫,1名皇家骑警和1名公民被杀,我们需要更加详实的信息来搞清楚这个集团的犯罪经过,给国民一个交代。另外,国际刑警那边也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细节,揭开‘画家’集团的运作方式,并制成相关刊物和特辑。总部经过研究决定,考虑到你的家庭背景,决定派你前往HK,以国际刑警的身份开展再调查工作。”   雷宾说完话,把办公桌上的文件袋推过去。   “里面有此次行动需要的身份证明和相关材料。记住,你只有调查权,没有执法权,如有必要,也需配合当地警方执行抓捕罪犯的行动。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案件已经结案,我们只是想弄清楚更多的犯罪细节。”   林跃接过文件袋,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长官,可以配枪吗?”   “可以,不过在境外使用必须取得当地警方的许可。”   “知道了,长官。”   林跃站起身来,拿着文件袋离开总警司办公室。   如他所想,果然是跟“画家”案有关的任务。   从影片剧情来看,抛去金三角马林游击队的伤亡不提,‘画家’集团对于加拿大称得上恶行累累,先是杀了七名中央银行护卫,然后是骑警李永哲和画商骆文,但是审理和抓捕行动却是由HK警方负责的,而给予加拿大警方的案情通告对于画家集团犯罪经过语焉不详,而且“画家”伪钞集团成员死亡皆被定性为内讧,上面的人对这个结果绝对不会满意。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画家”被HK警方先一步引渡,加拿大警方很难跨境执法。像现在这样派他前往HK追查案件细节,也不过是为给国民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回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林跃把文件袋放到一边,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相关内容已更新。   主线任务:获取“画家”案更多细节。   支线任务:俘获阮文的芳心。   特殊任务:未开放。   任务难度:困难。   主线任务获取“画家”案更多细节和上司给他的任务一致,这很好,但是支线任务俘获阮文的芳心是什么鬼?奉旨泡妞儿?要知道前面几个世界都没出现过泡妞任务,阿香、巩新、晴儿、玫瑰等人只是他爱美之心使然的结果,没想到《无双》里公然把追女人设定成任务。   不,不对。   林跃有点怀疑这是否系统的恶趣味,自己在《窃听风云》的世界里悬崖勒J,没有吃成饺……嫂子,现在来到《无双》,是要自己弥补上个世界的遗憾吗?   任婉儿和阮文。   呵呵……   回想一下电影里她穿着内衣在沙发上吸烟的镜头,确实很有feel。   特殊任务未开放就不说了。   至于为什么把《无双》世界的任务评定为困难,大概率因为时间关系。   现在是1998年4月,距离“画家”生产出第一批假美金已经过去2年时间,而包括李问、秀清、华女、吴鑫在内的“画家”伪钞集团所有成员都已死亡,许多物证和现场遭到破坏,要还原他们的犯罪过程,难度不是一般大。   雷宾这是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啊……   “林,你在想什么?”   穿着制服的黑人女警走过来,随手放下一杯咖啡。   “嘿,米娜,谢谢你。”   “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十分困惑的样子?”   “雷宾总警司给了我一项特殊任务,你知道的,好事从来轮不到我们这种文职人员。”   “哦,那你真是太不幸了。”米娜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我可以吗?”   “当然。”   林跃看看左右,站起身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米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一阵:“我真不应该说刚才那句话。”   林跃说道:“很遗憾,你已经答应我了。”   搞定米娜,林跃坐回自己的位子,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要从哪里开始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何蔚蓝   三天后。   飞机在HK国际机场降落,林跃背着单肩包随人流走出。   接机口前面站着很多举着牌子迎接异国来客的人,一个身穿棕色风衣,戴墨镜,留齐耳短发的女子两手空空站在人群里,造型有些扎眼。   何蔚蓝,电影里主审李问的女督察,行事果断利落,像个假小子,同时也是何局长的女儿。   (这里我觉得应该是翻译错误吧,我不记得警务处下面有一个局级单位。要说局,HK三司十三局里的保安局明明是警务处的上级机构,何蔚蓝的父亲警衔是警务处副处长,很高了,不过这里为了照顾电影观众,就用何局长这个称呼吧。)   林跃走到接机口停下,左顾右盼,装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便在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林先生?”   林跃推推近视镜,回头看着何蔚蓝故作惊讶地道:“你是?”   黑西装白衬衣,条纹领带黑框眼镜,偏分到左鬓的头发,林跃转身的瞬间她恍惚看到午夜梦回魂牵梦绕的一个人。   “女士?”   “哦,你好,我是何蔚蓝。”   她赶紧收拾情绪,伸出自己的右手:“林警官,欢迎来到HK。”   “你好。”林跃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我来香港的目的,相信madam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何蔚蓝朝出口方向招了招手:“离开这里再谈吧。”   “好。”   林跃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机场,上了一辆奔驰车。   何蔚蓝开车,林跃坐在后面,路上注意到她好几次借后视镜打量自己。   “如果我没有记错,林先生祖籍广东吧?”   “对,祖籍广东增城。”   “那你一定会说粤语了?”   “一点点。”   何蔚蓝随口跟他说了一句粤语,问他是先回酒店休息还是马上去总部。   林跃用粤语告诉她去总部。   何蔚蓝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哪里是一点点,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份,还以为是土生土长的HK人呢。”   林跃心说《追龙》二十年,《窃听风云》两年,再学不会粤语,这二十二年我不是白活了?   见他只是笑笑,何蔚蓝回头的同时说道:“看到你,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林跃问。   她沉吟片刻,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跃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别人可能不知道她跟李永哲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打扮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在情绪上刺激她,影响她,为自己在这边的行动获得便利。   毕竟是何局长的女儿,也是“画家”案的主办人员。   ……   一段时间后,车子抵达军器厂街。   俩人由停车场出来,乘坐电梯上了B座5楼。   何蔚蓝带着他走进左手边一间办公室。   房间里有三名便衣警察,正在一堆文件后面埋头工作,东边墙上贴着许多照片,有李问的,“阮文”的,华女的,鑫叔的,波仔的,四仔的。一条条红线把他们的图片与个人信息及加拿大公路抢劫案、金三角马林游击队覆灭案、屯门染厂纵火案、尖沙咀酒店谋杀案、半岛酒店袭警案、南方海域游艇爆炸案连接起来,而案件区域又有许多碎片化的便签,记录着一些值得注意的细节。   整个板面看起来有点凌乱。   “这位是加拿大来的林跃林警官。”何蔚蓝一进门就给林跃做介绍:“这次到HK是来确认‘画家’案的详细过程,请各位予以配合。”   三名警员由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笑着跟他点头。   咚,咚,咚。   后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爸。”何蔚蓝的声音在林跃身后响起。   “人接回来了?”   “接回来了。”   林跃转身的时候,何局长刚巧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   “你……”   何局长皱了皱眉,目光里含着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   “爸,他就是加拿大警方派来确认‘画家’案细节的林跃林警官。”   咳~   何局长轻咳一声,凑近女儿的侧脸,小声说道:“女儿啊,这次你没拿走人家的火机吧。”   何蔚蓝斜了他一眼。   咳~   何局长又咳了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跃不由莞尔,这位何局长还没有女儿的气场强大。   “好,既然蔚蓝已经做过介绍,我就不再重述了。”何局长看着林跃说道:“有什么特殊需要的话就到楼上找我。”   “好的,何局长。”   何局长说完话背着手走了。   何蔚蓝打开档案柜,拿出已经整理好的文件夹,摞在一起搬到距离林跃最近的办公桌上。   “早知道我就先去酒店了。”   相关文件叠在一起足有两尺多高,普通人翻一遍都要不少时间。   何蔚蓝拍着文件夹说道:“这是与‘画家’案有关的资料,包括成员构成,个人基本信息,行程报告,审讯记录等,知道你要来,我已经提前叫人整理出来。”   “谢了,madam。”   “不必客气。”何蔚蓝说完往外面走去:“对了,审讯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录音带,我急着去机场接你,还没去拿。”   林跃没有说什么,拿起放在面前的文件夹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展开。   他看的很快,翻了左面文件夹的内容又去看右面文件夹的内容,还不时露出思索的样子。   对面办公桌后面坐的两男一女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在那儿议论。   一开始说他像上次加拿大派来的伪钞专家;接下来讲他是个工作狂,才一下飞机就过来总部查看案件资料,这点跟何蔚蓝很像;后面看到他翻案卷的速度,哪里像是浏览,根本就是在乱翻书嘛,然而从细微的视线变化,陷入思索时的表情来看,又像是很努力地在做事。   三个人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比起林跃,他们的脑子确实不够用,【过目不忘LV2】提供的超强记忆力,加点精神带来的脑力增加,还有烂熟于心的电影剧情,都有助于他快速搞定HK警方掌握的一手资料。   一段时间后,何蔚蓝拿着录音带和播放设备过来,看看办公桌上排成一列的文件夹,又看看脸色极不自然的三名手下。   “怎么了?”   那三个人回过神来,赶紧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工作。   林跃把手里拿的关于鑫叔一家五口在澳门被杀的案件资料丢回桌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把李问的口供放给我听下。”   “哦。”   何蔚蓝将录音带插进播放器,按下播放键,完了才注意到一个异常,好像……林跃用的是命令口吻,而她居然下意识照做了。   刚才谦逊和善的一面是怎么回事?专注起来气场惊人的他又是怎么回事?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女:“他们说了,你只要把画家的事情说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咔哒,咔哒,咔哒(翻转火机的声音。)   男:“你知道我说出来,我们两个都有危险。”   女:“呵,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走了,就没有危险了,对吗?”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女:“你不说,那我走了。”   男:“这是为什么?”   女:“为什么?我最爱的人是画家杀死的,我有权利知道吧。”   男:“你有权。”   “……”   扬声器里传来李问和假阮文的对话声,接着便是从温哥华开始的故事,一如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李问和阮文在温哥华生活的情景,有女朋友的画被著名画商看重,自己的画却被定义为垃圾的一幕,有画家张扬的出场,有才华被人赏识的兴奋,有自甘堕落加入伪钞集团的挣扎,还有第一次拿枪时的恐惧……   半个多小时后,录音带播放完毕。   林跃用手指轻点额头闭目思考一阵,走到办公桌前,手往角落堆叠的文件夹上一拍,说了一句令案情分析室内众人皱眉的话。   “madam,你让他们给我准备的案件资料不全。”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李问被引渡的原因   案件资料不全?   后面负责此事的三个人站了起来。   何蔚蓝定定看着他,等待解释。   “我出发前看过HK警方转交加拿大警方的案情通告,录音里这个假阮文,是来HK保释李问的吧,既然她是来保释李问的,这里为什么没有保释疑犯时递交警方的申请书?”   三名警察里留着寸头的男子说道:“保释申请和‘画家’案有关系吗?”   林跃说道:“madam,前天我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电邮给你,明确表示过要查看所有关联资料,帮助假阮文递交保释申请的律师,给她做担保的跨国集团法人的供词都有助于我们了解假阮文乃至‘画家’集团的做事风格。”   男子小声嘀咕道:“案子都结了,再追究旁枝末节有意义吗?”   林跃松了松领带,正色道:“对于你们HK警方来讲,案子是结了,可是对于国际刑警组织,案件只进行到一半。作为加拿大骑警一员,我必须对已经死亡的同事李永哲、国民骆文和中央银行的七名护卫负责,作为国际刑警,我有义务还原‘画家’集团的成长和壮大过程,来为成员国警方提供制贩伪钞犯罪活动的一手资料,而且假美金的存在对世界金融体系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揭秘‘画家’集团制作伪钞的方法,有助于美联储更新防伪技术,从而更好地保护世界人民的财产安全。”   男警察很尴尬,这三顶大帽子扣过来,怼得她哑口无言。   靠窗的女警为了缓解气氛,赶紧站起来往外面走。   这时何蔚蓝从座位起来拦住她。   “madam。”   “我去吧,你们继续做事。”   何蔚蓝看了林跃一眼,朝外面走去。   女警向林跃道歉:“对不起啊,林警官。”   林跃摇摇头:“没事,大家立场不同,你们辛苦了好多天,最后被李问和假阮文骗了,心里有怨气正常。”   虽然李问和假阮文的最终结局是同归于尽,但是所作所为实实在在给了HK警方一巴掌。   从案件过程来看,HK警方不仅没有揭露李问画家的身份,还被假阮文把人骗走,又在酒店里杀伤四名警察,要不是俩人间闹矛盾,那艘游艇早就到达菲律宾了。   毫不客气地讲,HK警方被“画家”玩的团团转。   现在加拿大警方以了解案件详情为由派来一位调查专员,无论真实意图是不是像公函里讲的那样,对于审理这件案子的人而言,都是一份不信任,不认可,不满意……甚至是嘲讽和奚落。   自己来到这里后又指出他们工作上的疏忽,能高兴才怪。   女警说道:“我去给你倒杯咖啡吧。”   说完往外面走去。   林跃回头望她的背影问道:“还未请教。”   “黄玲,颜色黄,王令玲。”   “谢谢你。”   黄玲冲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   几分钟后,何蔚蓝和黄玲一起回到房间。   前者递来一份文件,后者给他放下一杯咖啡。   林跃再次道谢,接过保释材料翻了翻,完事放到桌子上。   何蔚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下一下开关着火机的盖子,从她递出文件那一刻,她从男人的目光里看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让她有些紧张。   作为何局长的女儿,还是警队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少有同龄人能给她这样的压迫感。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确到不可思议。   林跃喝下半杯咖啡,迈步走到挂着李问、假阮文等人照片的墙壁前方。   “三天前,我在渥太华拿到案件报告,看完后的第一感觉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黄玲看了何蔚蓝一眼:“什么?”   “主观推测成分比重太高。李问和吴秀清离开警方总部后发生的事情全部源于你的推理,并非客观事实。当然,这怪不得你们,毕竟李问的口供有太多不实之处,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加拿大警方得到的案情报告里,前边部分是李问的供述,从李问和吴秀清住进酒店后的部分就是何蔚蓝基于自己所见所闻的推理了,关键是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这不禁让他对电影后半部分剧情将信将疑……似乎,当前世界跟电影情节有一定程度的撕裂。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板面:“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案情吧。”   “去年10月,李问在泰国清莱府被人举报使用假币入狱。警方通过核对他身上携带的钞票,发现很大一部分是加拿大骑警李永哲用来购买伪钞的真美元,因为尖沙咀酒店枪杀案发生在HK,加拿大警方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公开派警察伪装成伪钞专家前往HK追踪调查画家集团的事实,高层犹豫过程中,泰国警方选择将犯人移交给第一时间发出引渡请求的HK警方。”   “于是在今年1月,李问由泰国引渡至HK,案件交由何督察率领的小队负责。”   “以上就是HK警方向泰国警方申请引渡李问的背景。”   黄玲等人很意外,因为林跃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因为出身加拿大就为皇家骑警违反国际公约的行为淡化开脱。   何蔚蓝点点头:“没有错。”   “按照HK警方的推测,假阮文,也就是吴秀清,一直深爱着李问,然而李问的心放在阮文那里。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后,两人躲到清莱府的度假酒店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后来李问知道了阮文要为骆文开追悼会的事,决心去找一直暗恋的女人,吴秀清害怕失去他,于是向泰国警方举报他使用假币,李问因而在清莱府被捕。”   林跃点点李问的照片:“这里我有两个想不通的地方。第一个想不通的地方,李问身为画家,比任何人都懂行规,曾千叮咛万嘱咐手下人不要使用伪钞买卖物品,甚至不惜为此杀死队伍里的老人吴鑫,那么他离开度假酒店后,为什么会去使用假钞?如果说是吴秀清中途掉包,就是为了让警察抓住李问,难道她不知道李问包里的真钞比假钞还危险吗?或许街边的小商贩不会在意那些钱的编号,可是一二百万美金一旦作为物证落入警察手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李问去找阮文,她还有可能把人抢回来,毕竟阮文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贼,如果交给HK警方,一旦暴露李问‘画家’的身份——有组织犯罪、制贩伪钞、绑架、抢劫杀人,这些罪名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如果你是吴秀清,会怎么选择?”   “当然,女人要是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这里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并不是质疑madam的推论。”   林跃顿了一顿:“第二个想不通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六章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李问识破李永哲的身份,知道加拿大警方已经盯上他,还因为对阮文的态度和集团成员翻脸,从而引发火并,之后同吴秀清一起出逃泰国。按道理讲,两个人处于危险中,当时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过几年隐姓埋名的日子,等事态平息再招兵买马重新起航。但是李问怎么做的?逃离HK不到一个月便去MO杀死了鑫叔一家五口,这说明什么?”   林跃用力点了点李问的照片:“‘画家’根本没有被集团成员的死亡击倒,在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依然有胆色维护行规,也是他的帮规。”   “再听听他的口供,里面的李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阮文到不惜把仰慕自己的女人变成她的样子,试问这种杀人如麻又智商爆表的人,会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林跃还记得看影片时,李问虚构的发哥版画家说的一句话——我是极少数,不为女人而活的男人。   “那么,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导致集团覆灭的男人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还是不为女人而活的枭雄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   林跃说完这番话,看着对面四人。   “要弄清楚李问的口供里哪部分真,哪部分假,首先必须搞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用他的思维去解开案子的疑点,不过很可惜,你、我、还有madam,无论是加拿大警方,还是HK警方,没有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   “其实值得推敲的地方还有好几处,比如madam的火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吴秀清手里,发现的时候里面还有一张写着船号的小纸条,再比如吴鑫,服务‘画家’集团二十多年,怎么就一时忍不住用假钞买了古董钟呢?”   啪~   啪~   啪~   何蔚蓝一下一下鼓掌。   “怪不得加拿大警方会派你过来,如果审讯李问的时候师兄在场,或许我们也不会被吴秀清和李问牵着鼻子走了。”   何蔚蓝对他的称呼变了,从林先生、林警官升级到了师兄。   那边对他的到来十分不满的男性警员也听得直点头,何蔚蓝在案情报告里面结合供词、证物、事实做出的推理,是经过大家详细讨论的,自以为很完美,但是没有想到,加拿大来的林警官只是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就找出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嘲笑和质疑他们的资本。   ……   林跃从案情分析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光景。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高楼的玻璃幕墙像被点燃。   俩人没有立刻上车,站在停车场入口的垃圾桶旁,林跃抽出两支烟,一支给何蔚蓝,一支放在嘴边叼住。   “谢谢师兄。”   她摸了摸裤兜,拿出一枚打火机,刚要去帮林跃点烟,猛然发现对面的人先她一步拿出了打火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枚打火机一模一样。   擦~擦~   林跃拨动齿轮,打着火机,朝她递过去。   “怎么了?”看到她没动静,一副愣神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   何蔚蓝赶紧把打火机攥住,放回裤兜,脸往前凑了凑,任由林跃帮她点着香烟,然后是自己嘴上叼的那根。   呼~   一团烟龙滚滚而起,迷蒙了身前时空。   何蔚蓝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左手手背拖着右肘,享受一天里的轻松时刻。   收工,晚霞,一支烟,它们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调剂。   “师兄。”   “嗯?”   “你很像一个人。”   “是么?”   何蔚蓝又很快否认:“不对,你不像他,起码……”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因为她不想说林跃专注工作时给她的压迫感太强,连面对处长时她都没有这般不堪。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师兄,你在上面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所保留?”   林跃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如果HK派我去别的国家执行任务,在面对当地警察时,应该会有一定程度的戒心,不会毫无保留信任对方。”   “没错。”林跃点掉香烟前面的灰烬,看着闸口出出进进的冲锋车说道:“这件案子有太多疑点。一个能够靠故事和演技骗过你们的人,会搞不定自己的团队?‘画家’的父亲八年前死于团队内讧,他居然没有吸取教训,在尖沙咀酒店险些给自己人干掉,后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他在口供里说他父亲说过,所有成大事的男人,都是因为女人,那么‘画家’也肯定听过红颜祸水这句话。”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低下头来求吴秀清原谅,后面呢?干嘛不把戏演足?去年她能因为他执意去找阮文向泰国警方举报他使用假钞,经过这件事后,他为什么没有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吴秀清又为什么会拿走你的火机?然后不早不晚,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引爆游艇?整个过程巧合太多。”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巧合,三个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何蔚蓝侧过身去。   “师兄,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圈套?但这是为什么呢?”   林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才要查。”   何蔚蓝说道:“我叫人采集尸体上的生物样本做过DNA鉴定,死者确实是李问和吴秀清。”   林跃吸了口烟:“可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问就是‘画家’啊。”   何蔚蓝感觉被他带沟里去了,原本十分清晰的链条绕成了一团乱麻。   香烟燃到只剩过滤嘴的时候,林跃将它丢进垃圾桶,朝着何蔚蓝的车走去,这时一辆冲锋车由入口驶入,人车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主驾驶位警员的脸。   编号28818,新界分局车长吴志辉,那个被李问构陷成“画家”的倒霉孩子。   “看什么呢?”已经进入驾驶舱的何蔚蓝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师兄,你不用倒时差的吗?”何蔚蓝一边开车一边跟他闲聊。   林跃说道:“我这人心里装着事就会睡不着觉。”   瞎话。   林警官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   对于一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的人来讲,需要倒时差吗?   “师兄,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   “你第一次来HK,我带你去吃牛腩面怎么样?”   “中环九记?”   “对。”   “去旁边吉士笠街牌档那家吧。”   “师兄,你真是第一次来HK?”   “哦,我来之前有跟朋友聊过,他说九记食客太多,服务员态度很差,旁边吉士笠街牌档的水记牛腩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何蔚蓝多看了他几眼,不过没有说什么,遵照林跃的意见开车前往吉士笠街。   半个多小时候,吃完晚餐,何蔚蓝把他送到酒店楼下。   林跃没有立刻下车,问她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完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何蔚蓝接过来一瞧,脸色变了。   照片是在渥太华皇家骑警总部门前照的,里面的人侧身望着镜头,似乎是在走路时给人叫住,被相机抓拍到他回头的一瞬。   是李永哲,去年闯入她心扉的男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跃打开车门:“作为一个执行卧底任务的异邦警察,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位本地女警官无视纪律,心甘情愿帮助他呢?”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打火机是和永哲一起在渥太华唐人街买的,他正式入职皇家骑警时,晚上吃的粤菜。”   何蔚蓝怔怔看着窗外,林跃越走越远,最终被酒店门口走过的人流遮蔽。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明明已经很克制地,不掺杂私人感情地书写案情报告了,到头来还是被他发现字里行间的情绪。   何蔚蓝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把那张照片放进收纳箱,开车离开酒店。   四个小时后,她才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何蔚蓝督察?”   “我是。”   “林跃。”   “师兄,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我能够相信你吗?”   何蔚蓝沉吟片刻:“当然。”   “帮我两个忙。”   “什么忙,你说。”   “帮我确定一下阮文的行踪,搞清楚她现在什么地方,我想……她应该给你留了联系电话。”   “好。”   “第二个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阮文   三天后。   琴岛流亭机场。   林跃上了一辆出租车,先到市局见了局长一面,说明来意,得到允许后前往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在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完事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南区。   林跃以前来过琴岛,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九十年代的琴岛街上没有多少车,红绿灯只在重要的路口才有,蓝白色的电车会在站牌前面停好久,售票员拉开靠门的窗户喊人们不要拥挤,先下后上。   一汽夏利还没有落伍,大众桑塔纳已经是中高档车,偶尔有一辆奥迪驶过,人们远远地便会止步让行。   改革开放不到二十年,淳朴写在多数人的脸上。   车子在八大关附近停下,林跃拿出5美元,师傅算了好久要给他找零,林跃说了三遍“不用了”才放弃,他下车后往前走出一阵,人家还追上来询问要不要发票。   四月的琴岛,天气回暖,阳光温热。   他穿着西装走在林荫道上,不时惹来女性游客满带好奇的目光。   自东向西穿过八大关,沿着青石道进入信号山,他在接近山顶的地方看到了琴岛之行的目标——阮文。   她穿着绿色外套,围着一条灰纱巾坐在小凳上,前面摆放画板,一只手托着颜料盘,一只手拿着画笔,一点一点描绘红瓦白墙青天碧海的美丽。   她没有发现林跃到来,林跃也没有打扰她。   一个在画,一个在看。   画的人眼里是远方的风景,看的人眼里是画风景的她。   所谓八大关,是八条以‘关’命名的街道,其间分布众多欧式古典建筑,以前事外国人聚居区,解放后作为琴岛市著名景点对国民开放。   阮文的画里,天青与海蓝反转,红瓦与白墙若隐若现,而韶关路的春桃似乎飞了起来。   她属于后印象派画家。   印象画派善于运用光影和颜色构筑新鲜生动的作品,在观众心里植入难忘的瞬间印象。而后印象派会把个人情感、认知、思考加入其中,给画作注入灵魂,代表人物如塞尚、梵高。   林跃一直站着,没有出声,直到她完成最后一笔,把颜料盘放下想要歇一歇时,忽然注意到新画迎来的第一位访客。   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就像《无双》电影结尾一幕,她的情绪不高,脸色还有点苍白,似乎不耐春寒。   她有点奇怪,因为以往在景区作画常有人驻足观摩,但是当她回过头去时,国人多会笑着走开,倒是一些外国人不吝赞美。   “阮文小姐?”   阮文起身,用手拢了拢墨绿色外衣的衣襟:“这位先生,你认识我?”   林跃伸出右手:“林跃,加拿大皇家骑警,我想何蔚蓝小姐应该跟你提过我的名字。”   “是林警官呀,你来的可真快。”阮文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她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在春寒里暴露太长时间,还是个人体质的关系。   林跃说道:“我是为‘画家’的事而来。”   “我知道。”阮文朝后方供游人休憩的石质桌凳轻引:“我们去那里谈吧。”   “好。”   林跃走过去坐下。   “‘画家’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半个多月前何蔚蓝由HK远赴西北,就是为了告诉她杀害她未婚夫骆文的凶手已经落网,不过对于她来讲,人已经死了,凶手抓不抓住有什么意义呢。   林跃点点头:“‘画家’已经落网,但是‘画家’的故事还没有完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李问的事情。”   “何警官没有告诉你吗?那个人以前住我家隔壁,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少出门,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林跃心说他最喜欢的人是你,看你的眼神当然与众不同。   “madam没有告诉你他一直喜欢你的事情吗?”   阮文摇了摇头。   林跃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那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林警官,你在开玩笑吗?”   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风衣,带着墨镜,那是她参加骆文追悼会时的打扮,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几个小时一直带着墨镜,听说有几家大公司的董事对此颇为不悦。   林跃默默收起照片。   看来何蔚蓝并没有告诉她李问、吴秀清跟她的纠葛,但不知道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还是最后听到李问跟她只是邻居关系,认识到口供内容都是画家的一面之词,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有对她做详细解释。   “她不是你,她叫吴秀清。”   阮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李问一直喜欢你,后来在金三角救出吴秀清,便将她整容成你的模样,一个月前她曾冒充你前往HK保释李问。”   阮文呆了一下,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件事。   过了好久她才恢复一些,勉强一笑:“对不起,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国内,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上次何警官过来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些李问的事就走了。”   “我想,她是觉得告诉你这些徒增烦恼,便没有多言。”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人已经没了。”阮文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风景,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   “骆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阮文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她怔怔地看着画架上几近完成的画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文小姐。”   林跃唤醒她:“不知道阮小姐近期有没有回温哥华的打算?”   “为什么这样问?”   “是这样的,如果可以,我想到你和李问曾经住过的地方看一看。”   “林警官,你大可不必跑这一趟的,房间钥匙我放在温哥华的朋友手里,你回去直接找他就好了。”   “这么说来,那边的房子你还没有卖?”   “好歹是住了十年的地方,总觉得留着会多几分归属感。”   “我希望能跟阮小姐一起到温哥华一趟,我知道这个要求听起来有点冒昧,但是上级给我的命令是查清‘画家’案始末,作为一名警察,我需要了解罪犯的一切信息及各种细节。”   “很抱歉,林警官,我暂时没有离开中国的打算,这件事……我帮不了你。”阮文一脸平静地道,虽然语气依然友善,不过用词很坚决。   “阮文小姐,帮助我完成调查,某种程度上讲对于骆先生也是一份安慰,我想……你再考虑一下怎么样?而且据我所知,你已经2年没回温哥华,想必那边的朋友很想念你。”   “林警官,你没看我在作画吗?”阮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且这半年来我已经好了很多,回去那边反而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伤脑筋~   林跃没辙了,她坚持不回温哥华,自己总不能用强。   要知道阮文的家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要了解“画家”的成长史,是绝对无法跨越的一环。   现在呢……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是警察   林跃没有继续劝说,辞别阮文沿着山路下行。   她抓着外衣目送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林跃提出那个听起来有些冒昧的请求时,她并没有太多排斥,相反内心深处有一股因拒绝而生淡淡的歉疚。   是因为他一直很有礼貌吗?还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脸很耐看?举止和谈吐得体?   阮文认真思考一阵,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与女人打交道不能急。   这是林跃下山时告诫自己的话,有【师奶杀手LV2】帮助,他不信自己无法搞定阮文。   琴岛的夏天凉爽宜居,琴岛的冬天温暖湿润,是国内公认的适合养老的城市。   离开信号山后,林跃去栈桥走了一遭,临近傍晚时就近找了一家海鲜饭店,点了两个菜一瓶酒,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自斟自饮。   现如今海鲜还没那么多做法,分量很足,盘子比佐敦道排档的盘子大了两圈。   吃完饭,他在滨海路走了一会儿,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返回之前订好的酒店。   ……   翌日。   他在餐厅吃完早餐乘车出门,到最近的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关于计算机的书。   在1998年,计算机专业的书籍数量不多,C语言、B语言、PS教程一类基础书籍比较常见。   他挑了很长时间才选出几本跟脑海记忆的内容重合度不高的书籍到柜台付款,完事丢进系统空间,再度前往信号山。   然而与昨天不一样,他没有去阮文采风的地方。   在山脚一个小茶馆坐下来,吩咐老板泡一壶明前新摘的崂山茶,一边小口品尝,一边单手捧书细细研读。   未过多长时间,身穿棕色风衣的画家小姐由公园入口走来。   林跃放下书,跟她点点头,完事继续看书,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   阮文没有多想,往山顶走去。   信号山位于市南区中部,背依市区,前临大海,远眺栈桥,与八大关为邻,遥望东南可见一抹黛色,曰小琴岛。   这里可以看到华夏文明与西方文明碰撞激荡出的时代火花,在某些人看来,天然就是一副印象画。   从1995年到1998年,阮文共开办过两次画展。   一次就是令她声名鹊起的《It'll End In Tears》,一次就是奠定她国宝级画家地位的《AU REVOIR SEASONS》。   在这两次画展中,她的画作都是以近景和人物为主,但是开完骆文的追悼会,她便一头扎进深山老林,这些天一直致力于描绘心中的远景。   艺术家不同人生时期的作品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根据阮文在内地的行程来看,琴岛之行不会很快结束,而信号山一带作为城市颜色碰撞最激烈的地方,肯定会成为她近期频繁光顾的地方。   临近傍晚,阮文由山顶下来的时候,林跃不见了,茶馆里只剩老板一人儿,百无聊赖地听着戏匣子,单田芳正在说隋唐演义,讲的是快枪对快锏,罗成大战秦叔宝,余音绕梁,久久不休。   阮文笑笑,走了。   第三天,临近中午,茶馆老板的小孙子来了,闹着要吃糖糕,给老头子好一顿训。   阮文没有看到林跃,以为他走了,然而傍晚时分她从山上下来,看见茶馆下面的空地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玩弹珠,小的是茶馆老板的孙子,大的是加拿大来的林警官。   她愣神的时候,男人对她笑笑,一句话没讲又去跟小孩儿玩弹珠了。   第四天,他蹲在草丛边喂一只流浪猫。   第五天,两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追得他满山乱窜,因为人家找下山的路,听他的话绕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   第六天。   第七天。   ……   到了第十天,阮文发现如果上山或下山时看不到他,就像少了点什么。   第十二天。   她没去信号山,来到栈桥旁边的长堤,听着海浪声画远方的小琴岛、小琴岛和栈桥间的舟船、天海之间的白鸥,还有那些走马观花的游人。   “唔……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她落笔的一瞬间,侧后方响起一道声音。   阮文回头一瞧,林跃穿着油鞋拎着一个蓝色小桶站在不远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他的画。   “你还没走啊?我真有点佩服你的毅力了。”   林跃说道:“这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干嘛急着回去。”   阮文想起他撅着屁股和茶馆老板小孙子玩弹珠,捉弄两个乱丢垃圾的女学生的事,嘴角漾出两个笑窝。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画呀。”   “我的画?”   “你以前的画色彩用的很重,阴影感极强,一眼望去就会给人的视觉系统以强有力的冲击,但是现在你的画给人的感觉变了,它变得明快起来,光线更加柔和,色彩的碰撞也不是那么激烈,层次感与立体感比较以前的画弱了一些。我这么讲吧,如果说以前你的画是一位敢爱敢恨斗志昂扬的欧美女孩儿,现在你的画就是成熟婉约气质内敛的亚洲丽人。”   阮文笑了笑,把画笔放进颜料盘,看着塑料桶说道:“里面是什么?”   林跃把它提起来:“贝壳和海星,还有几个小螃蟹,都是刚才退潮时捡的。”   阮文看了一眼前面光着脚丫在礁石跳来跳去翻捡贝壳的小孩子。   “捡了多少?”   “够我们吃一顿饭的。”   阮文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林跃说道:“我知道对面有家饭店可以帮忙加工海鲜。”   “就算吃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跟你回温哥华的。”   “当然。”   林跃说道:“我从没指望一顿饭就能把你收买了。”   阮文又被他逗笑了:“你还真……诚实。”   “走吧,我帮你拿画板,再晚就没座位了。”   林跃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夹着画板和工具箱朝岸上走去。   阮文整理一下围巾,把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用发带扎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往马路对面走去。   说不谈公事,林跃果然一个字都没提。   李问、吴秀清、何蔚蓝、骆文……这些人名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谈话里。   林跃跟她讲的都是什么?   信号山的流浪猫刚刚产下一窝小猫儿,偶然偷吃了茶铺老板娘放在后厨的大黄鱼,小胖墩儿受命追打馋嘴猫,弄得猫妈妈不得不叼着还没睁眼的小猫儿四下逃窜,于是他拦下小胖墩儿玩弹珠,他输一次给小胖墩儿买一个变形金刚,小胖墩儿输一次就给猫妈妈送一顿饭。   到现在他总共送出去六款变形金刚,已经可以合体大战神了。   阮文说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根本不像一个警察。   俩人吃完饭,林跃把她送到下榻的酒店,完事便回了住的地方。   第十三天,他一天都没有出现。   第十四天亦然。   第十五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第十六天海风很大,浪花用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方的小琴岛消失在浓重的雾气里。   第十七天还是没有看到他,助理在背后出现的时候,她兴奋地回过头,结果很失望。   她忽然发现,对于那个只是见了几面,吃过一餐饭的林警官,内心深处似乎多了几分惦念和期待。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算算日子,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过去有十七天,想来……他应该回加拿大了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妙手偶得   第十八天。   阮文去了八大关景区。   “八大关”的特点是园林和庭院融合在一起,周围绿植环绕,郁郁葱葱。   韶关路的碧桃每年春季盛放,粉红如带;正阳路的紫薇花在夏季竞研;居庸关是五角枫,秋意浓时洒落一片金黄;紫荆关路两排雪松四季常青;宁武关路的海棠几经夜雨香犹在。   她没有在碧桃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来这里,选择花期将过未过时,此时树上娇艳无多,而树下一片春泥,枝叶间隙可见红瓦绿墙,颜色的渐变和碰撞自然地存在每个角落。   四月是碧桃,五月海棠花开。   她会在这里呆到六月,然后去南方。   阮文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合适的位置,观察,思考,然后动笔,力求表现出最动人的瞬间印象。   中午的时候她吃了几片薄饼。   到了下午,街道上多了些年轻人的身影。   98年的“八大关”还没有多少外地游客,更不见闹哄哄的旅游团,比起零散的旅人,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大学的学生。   他们在街上嬉戏追逐,唱诗说爱。   阮文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一眼手牵手走过的小情侣,或摇摇头,或笑一笑,完了继续勾画心里的韶关春。   接近收尾时,天空落下点点雨水,随着一声春雷绽破苍穹,雨势迅速变大,她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狼狈。   明明早晨起床时晴空一片,没成想到了下午就风云变幻,她记得包里有一把雨伞,但不知为什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就在她无奈放弃,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头顶一暗,雨水被阻绝在外。   当她转身望去,眼睛里的慌张骤然定格。   不见了快一周的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在雨声与蛙鸣中淡淡笑着。   “你……没走么?”   “走了,但是又回来了。”   阮文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死心。”   林跃耸耸肩,看着她的画说道:“还能画吗?”   阮文回过头去。   只见雨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打湿了画板,水线蜿蜒流淌,将未干的颜色晕出一片斑斓。   她呆了呆,不由自主取出画笔,在色差强烈的地方点了几下。   林跃把伞递过去,遮住她和画板的天空。   雨线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水滴在雨伞周围串成珠帘,珠帘那边是一张全神贯注的女人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收起画笔,轻轻放在颜料盘里,看着浸润春情雨意的《韶关春》,目光里饱含惊艳与喜悦。   没想到雨水蜿蜒出的色团让这幅画突然活过来,在光影与色彩的碰撞间平添一丝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写意与朦胧,哪怕是她这种著名画家,也忍不住暗暗叫好,这或许是她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一副作品。   艺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她转过身去,想要跟林跃分享自己的喜悦,表达内心的感谢,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几乎湿透的男人。   雨水沿着发尖一滴一滴落下,点点水痕簇拥着眉弓,笔挺的西装和齐整的领带湿沉沉的,衬衣的领子紧贴在脖子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阮文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心里生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   她握住伞柄想要推过去,然而平伸到面前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是觉得我一个人湿透太寂寞,要陪我做一双落汤鸡吗?”   阮文想笑,但是笑意流进心田化成了感动。   “谢谢你。”   林跃说道:“你画完了?”   “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收拾画板工具,跟随林跃离开取景地,上了马路边停的一辆吉普车。   “你这样会感冒的,去我住的酒店吧,就在北面不远的地方。”   林跃点点头,启动引擎向北方驶去。   ……   十几分钟后进了房间,阮文第一时间把他赶进卫生间洗热水澡。   以林跃当前体质,别说淋湿全身,就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里,最多打几个喷嚏,畏寒虚弱个大半天也就好了,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的衣服我叫服务员拿去洗了,顺便让前台找了两件干净衣服,你先穿着。”   他冲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传来阮文的声音。   “好。”   林跃在浴帘后面答应一声。   几分钟后,他换好干净的衬衣和长裤走出去。   阮文穿着一件针织衫站在客厅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灯光下的《韶关春》。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林跃走过去细细观赏一阵:“虽然我对画作没有多少研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完全不同于你以前的作品,似乎……多了点什么。”   阮文侧了侧身:“大自然的呼吸。”   “大自然的呼吸?”   “你知道印象派是怎么来的吗?”   林跃点点头:“作家是用文字俘获观众的思想,音乐家以旋律调动人的情绪,厨师追求对味蕾的刺激。到了画家这里,旧时代的画作偏重写实,多承载历史故事、哲学思想一类内容,照相技术发明后,写实艺术遭遇重创,从而诞生了一种全新画派——印象派,他们认为绘画艺术需要回归本质,应该偏重颜色、光影及线条对视觉系统的影响。再往后,新生代印象派画家认为只是追求颜色、光影、线条及构图还不够,就像著名作家、音乐家、大厨都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印象派画家也应该在作品里注入个人思想、情绪,以及对事物的理解。”   “你知道的不少啊。”阮文说道:“上次见面时你说我的画不同以往,像一位婉约内敛的亚洲丽人,其实骆文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寻求画风上的突破,然而这些天来的作品我都不是很满意,总有种矫揉造作的感觉。直到今天,雨伞边缘落下的水流晕染了韶关的春桃,打散了我刻意传递的个人情绪,给了它几分烟雨迷蒙的自然感,怎么说呢,有点像湿画法吧。几个月来的努力,终于见了回报。”   林跃由衷地道:“恭喜你。”   阮文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作品,如果你同意,以后举办画展,我会在这幅画的简介加上你的名字。”   林跃说道:“你喜欢就好。”   “你看我,注意力都放在它上面了。”阮文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喝点热水吧,去去体内的寒气。”   “谢谢。”   林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客厅的灯都开着,光线很足,空气里混杂着颜料与香水的味道。   他深嗅几下,眉头轻颤:“这是……香奈儿5号?”   “咦?你知道它?”   阮文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热咖啡。   林跃点点头:“这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最喜欢的香水,她是5月25日生人,这款香水的发售日也是5月25日。”   “能在颜料的味道里分辨出香水款式,你一定很爱她。”阮文觉得这位加拿大皇家骑警跟她印象里的警察有很大不同。   林跃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窃听风云》世界带玛丽环游世界,他在香榭丽舍的香奈儿专柜买给未婚妻的香水就是CHANEL NO.5。   这时阮文想起两人雨中的对话:“你说你走了,又回来了,是因为不肯服输么?”   “不是。”   林跃的回答令她很意外。   “那是为什么?” ###第二百六十章 把妹高高手   林跃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看着阮文说道:“我怀疑‘画家’还没死,他很可能会来找你。”   “‘画家’没死?”阮文说道:“你上次来不是还说‘画家’已经和那个吴秀清同归于尽了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还活着?”   “我第一次来琴岛前托付给何督察一件事,让她前往泰国方面收集李问入狱前后的细节,得知他曾往清莱府的度假酒店寄了一封信,何督察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找到那间度假酒店,经过现场勘察,发现李问死后曾有男子进入庭院,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小偷。”   “那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DNA比对结果证实李问死了,可李问并不一定是‘画家’。”   “如果他不是‘画家’?那谁会是‘画家’?”   “直到李问被捕前,全世界都没有‘画家’的资料,他很干净,有一点怀疑就会杀人灭口,倘若我的假设没有错,李问只是个替死鬼,随着集团最后一名成员死亡,‘画家’依然是‘画家’,而警方掌握的所谓资料,没有任何意义。”   阮文不解:“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来找我?”   林跃说道:“虽然无法确定李问是不是‘画家’,但是从吴秀清复制了你的脸,以及他们掌握着你很多信息来看,就算‘画家’对你没有想法,也一定在你身边出现过。现在他大费周章玩了一招‘金蝉脱壳’,杀死集团所有人灭口,那么唯一有可能暴露他身份信息的人就只剩一个——你!”   阮文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可疑人员。   好半天才摇摇头,换了一个问题:“如果他要杀我灭口,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动手?”   “因为HK警方2个月前宣布‘画家’落网,只是加拿大方面并不买账,如今派我过来这边调查,如果被我发现新的证据,可能会推翻HK警方的结论,那么‘画家’事件将重起波澜。从‘画家’对待吴鑫一家五口的残酷手段来看,你的处境并不乐观。”   “所以你又回来了?为了保护我?”   林跃点点头:“对,为了保护你,也为了更加接近真相。”   呼……   阮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知道应该感谢你,还是怪罪你。”   林跃看了一眼外面,雨已经停歇,天还阴着。   “这样吧,我让前台在你隔壁开一间房,如果有状况发生也好第一时间过来保护你。”   阮文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林跃说道:“不可以。”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林跃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去之前住的酒店拿行李,傍晚再见。”   “谁说我要和你共进晚餐。”   林跃用手抓了抓头皮,一脸困扰的样子。   “6:25,晚一分钟我也不会等你。”   “OK!”   林跃微笑着拉开套房的门。   越往前走,他嘴角的笑容也越灿烂。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这几天林警官一直呆在琴岛,只是没有进入她的视线。   他深知男女之事,千百次追逐不如一瞬间的怦然心动,连日的蛰伏也不过是为雨天里一次回眸,又或者落英下暖风中一场邂逅。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不但给了她温馨和感动,还有《韶关春》的惊喜,这样一来,她应该不会再排斥自己靠近她,何况还有一个保护证人的义务做掩护。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介入她的工作和生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经电梯来到一楼,林跃脸上的笑容迅速消褪。   大厅里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迎上来,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用卫生纸包裹的发丝递过去。   男子接在手里,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这时林跃才走到前台告诉服务员在阮文的房间隔壁开一间客房,完事驱车前往之前住的地方拿行李。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阮文。   游船爆炸后回收到两具尸体,HK警方采集了男尸的生物样本,比照审讯前在李问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发现是一个人,这说明李问确实死了。   女尸身上采集到的生物样本与当晚李问、吴秀清居住酒店客房采集到的头发样本吻合,然而同泰国警方在清莱府度假酒店采集到的头发样本没有关联。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问在度假酒店的女伴另有其人。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何蔚蓝准备向警务处长汇报,重启针对“画家”集团的调查,不过最终在林跃的劝说下选择了按兵不动。   如果案件真如他所想,“画家”至今逍遥法外,李问和吴秀清不过是替死鬼、烟幕弹,那这个“画家”就真的太可怕了。   吴鑫、华女、四仔、波仔、李问、吴秀清,可以正面获取画家信息的人都死了,就像外界对“画家”的形容,他很干净,稍有怀疑便会杀人灭口。   距离HK警方宣布结案才过去1个多月,相信“画家”还未放松警惕,很可能躲在暗中监视警方动向,这个节骨眼儿上重启调查,万一打草惊蛇,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外松内紧,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只要HK警方对自己是敷衍态度,“画家”就不会过于紧张。   雷宾总警司给他的任务是搞清楚“画家”案的细节,而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也是查明“画家”案的细节。   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件事,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雷宾总警司要的是可以交差的细节,而系统要的,是真相。   一个小时后,林跃提着行李箱回到阮文租住的酒店,收拾一阵后,6:25分,他准时离开房间,叩响3302室的门。   她换上了高跟鞋和杏色风衣,耳下还有一对莹白。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跃打了个哈哈,假装掩饰内心的惊艳。   两人离开客房所在楼层,来到下面的中餐厅,他喊服务员点了四个本地菜一碗汤。   俩人聊着聊着讲起了美食。   阮文听到最后都懵了,因为这位生于加拿大,长于加拿大,服务于加拿大的皇家骑警对中餐的了解比她还多。   晚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阮小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明天的晚餐也托付出去,约好了一起去四方路吃火锅。   翌日。   他陪阮文去了宁武关路,海棠花未开,但是因为夜雨的关系,点滴晶莹湿了青翠,润了胭红。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合适的取景地,不过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动笔,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昨日雨中气氛,即使强迫自己拿起画笔,最后所成也不过是中庸之作。   她发了半天呆,林警官安静地看了半天书,夕阳余晖染红天际时便收拾行囊离开,往城市烟火最浓的地方觅食。   转眼又是一天。   她继续发呆,林警官继续安静看书,待到红霞满天,两人踏着微雨离开。   第三天。   阮文没有发呆,他看书,她看他,在本该画风景的画板上画了一张专注的侧脸。   临近傍晚,林跃说带她吃琴岛最好吃的东西。   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林警官嘴里的美食装在木桶和啤酒杯里。   喝到四分醉的时候,林跃就不让她再喝了,完事带她去了五四广场南边的堤坝。   夜色下的大海苍茫浩荡,涛声如鼓,暖风带着湿意拂面而过,远方汽笛声慢,浪花脚忙。   阮文站在坝前,海风吹动衣衫,吹散了她的长发,缕缕青丝在丝巾和脸颊间调皮地舞着。   “我跟你回温哥华。”她说。   林跃愣了一下:“为什么,宁武关的海棠你不是还没有画么?”   阮文看着大海说道:“是时候跟一些东西说再见了。”   林跃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便开车回去了。   转过来清晨,林跃在3302室门前敲了好久不见回应,正准备下楼寻找时,客房电话响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再见温哥华   回到房间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市局的邢队长,打电话来这里是为转告HK警方的检测结果——阮文的头发样本和清莱府度假酒店采集到的头发样本属于不同个体。   林跃提了三天的心放回肚子里,关于《无双》这部电影,有些观众猜测阮文才是画家,其论据来自影片最后画板上的画,明明远方风景是一片青翠,反映到阮文的画上变成嫣红,这跟李问调制变色油墨一幕多少有些联系。   林跃不这么认为,观众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他们对印象画了解不多,本身印象派画家的绘画目的就是大量运用颜色、光影的变化与碰撞,达到短时间内抓住观众眼球的效果,而后印象派画家在前人的基础上更强调主观情感、认知、思想的表达,不一定要走写实落线。   影片最后的“眼前青翠画里红”不过是阮文内心情感的投影,因为这点就把阮文和画家划等号,理由太过牵强。而以头发样本为基础的DNA检测结果进一步降低了阮文是画家的可能性。   挂断电话后,林跃穿上外套离开房间,走到电梯间时轿厢刚好打开,对面站着肩挎帆布袋的阮小姐。   “你去干什么了?”   阮文反问:“你在找我?”   林跃点了点头,这个年代还没手机,他是真的很担心她。   “刚才助理过来送机票,顺便把我放在客房的几幅画拿走,完事我跟她一起吃的早餐,聊了聊工作方面的事。”她一边说一边走。   “你就不怕‘画家’对你不利?”他跟在阮文身后进了3302室。   衣架空了,摆放在茶几上的草稿和信件也没有了,靠门的地方有一个24寸的黑色拉杆箱,看来昨天晚上她就把个人物品收拾停当。   阮文往茶杯里倒进一些开水递给林跃:“我认为内地治安比HK好很多,‘画家’应该不敢在这里动手。”   林跃喝了一口水:“总之小心无大错,到了温哥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好,以后去哪里先向你请示,林警官。”   “说得好像你是我的犯人一样。”   她握着青花瓷杯微笑说道:“难道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要找只手铐把你铐在我的手腕上,来十个‘画家’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劫走。”   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青叶。   林跃打量一眼手表刻度:“走吧,机场在城阳区,路上得耽误不少时间。”   阮文放下茶杯,拿起墨镜戴好,跟在他的身后往外面走去。   ……   飞机由琴岛至HK,再转机到温哥华,全程用去近20小时,还好阮文提前联系过HK办事处的人,给订了两张商务舱机票,旅途不是很累,比来时坐经济舱好多了。   两人落地时温哥华临近中午,林跃找电话亭给总部打了个电话,完事带阮文就近入住一家酒店。   他身体好,精神好,不需要倒时差,阮文不行,整整睡了五六个小时才卸去一身疲惫,接近傍晚的时候吃了一些林跃去市警察局寻求帮助回来顺路买的肉汁乳酪薯条,完了硬要他开车前往画室所在地。   林跃劝了两句不听,也只得随她的意,开车前往市郊。   按照阮文的说法,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将近十年,直到遇见骆文,1995年方才搬离温哥华,到法国巴黎住了近一年后去往HK。   后面的事她没说,林跃也没有问。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暧昧的光洒在破旧的瓦片与冷清的铁轨上。   这里远离市区,入眼是破败的楼宇与冷清的街道,空气中飘着烟尘与铁锈的味道,风吹过时会掀起附近人家阳台晾晒的衣物,在建筑夹角勾勒的光影中翻飞扭动。   阮文走进杂草丛生的巷道,在一道铁门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落满灰尘的金属灯罩,里面空着,没有灯泡。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轻轻拉动把手。   吱呀一声。   尘封多日的房门打开,前方是一道木质阶梯,上面同金属灯罩一样,落满了灰尘。   哒,哒,哒。   高跟鞋轻点木板,震起细小的粉尘。   阮文走的很慢,短短十个台阶像十年人生那么长。   二楼就是她在温哥华的家,前面是画室与客厅,后面是卧室。   纤白的手指伸进阳光里,推开木门。   恰巧一列火车由后方轨道驶过,咣当咣当的震响遮蔽了门轴摩擦的声音。   “搬来这里的头一年,每到晚上我都会被火车驶过的噪音惊醒,有时候会抓狂到把没用过的画笔塞进耳朵里,以为这样能睡的安稳一些。到了第三年,我已经习惯火车在铁轨驶过的声音,连地板微弱的震动也像日升日落一样稀松平常,很多年后,到了巴黎、HK,反而会因为周围太安静无法入睡。”   林跃收回望向一楼木门的视线,快步走进客厅。   房间里有一股木制家具挥发的陈腐味。   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放着许多信件,有来自税务部门的,有来自银行部门的,还有画商的自荐信。   靠墙的位置是画板与画架,对面摆着一排画笔,旁边的巷子里有刷子和一些小工具。   林跃看了一眼掉漆脱皮十分严重的三人沙发。   “怎么样?时隔3年回到这里是什么感觉。”   “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她轻轻点了下头。   林跃拿起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人物肖像:“这人是谁?”   “90年那会儿吧,巷口卖咖啡热狗的老人,自从某个早上被一群坏孩子抢走身上所有的零钱,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三年后我发现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写写画画总是不满意。”   “说说你跟骆文的事吧。”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在茶几对面坐下。   阮文用手抚摸着沙发干燥开裂的胶皮,低着头说道:“我们是在一场画展认识的,他看我在一幅叫做‘涅槃’的画前站了好久,便过来跟我打招呼,他说那是整个展厅里他最喜欢的一幅画,之后他说我身上有颜料的味道,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颜料商,他说正好,他需要两车货,问我有没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她微笑着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   她甩了甩披散的秀发:“都过去了。”   阳光穿过铁窗,亲吻着她的脸。   林跃看得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一楼就是李问的住所?”   阮文点点头:“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那应该是‘画家’集团的老人吴鑫。”他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下去看看。”   阮文犹豫一下,走到门口平台往一楼看去,正好撞见林跃踢门的一幕。   只听“嘭”的一声,扬尘播撒,门锁两分。   “你……”   她想问林跃有搜查证吗,不过最后时刻把话咽了回去。   林跃隔着楼梯看了她一眼,钻进门框那边的阴影里,阮文摇摇头,走回画室。   房间很空。   没有家具,没有设备,没有纸笔油墨,连日常用品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在角落里有一些风干了的蝙蝠屎和老鼠屎。   看来“画家”离开加拿大前清空了这栋房子。   林跃找了一圈没有收获,由后面的楼梯上到三楼阳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天窗,那是提高画室采光的设置。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林跃轻轻拉开门闩,走到外面。   呜~   身后传来鸣笛声。   火车由远及近,在房子那边的铁轨路画出一个弧线,驶向东南。   林跃目送车厢远去,直至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地平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当他经过靠东面的天窗时,忽然注意到金子型的天窗夹角塞着一样东西。   他蹲下身子,把手伸到天窗中间,直到整个人几乎趴在地面才把那样东西由铁架缝隙取出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吴鑫与古董钟   那是一个纸飞机,因为钻进天窗玻璃中间的铁架缝隙,没有被雨淋湿,没有被风吹走,不过由于长期暴露在室外,纸张摸起来有很强的陈旧感。   他把飞机展开,发现竟是一张素描画,尽管线条已经失真,但是从轮廓和脸型依然可以认出画中人物是谁。   阮文。   这当然不会是阮文的自画像,也绝不是骆文的手稿,常来这地方的人是谁?   似乎也只有李问了。   就像影片最后一幕,他应该经常透过天窗观察画室里的女人。   绝大多数画家……不,就算只是懂几分绘画技巧的人,也会不吝时间精力在画纸上留下心爱女人/男人的印象。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楼道口响起。   林跃回头望去,只见阮文徐步走出,应该是自己好久没有回去,她有些在意便跟了过来。   林跃把画纸递过去。   她拿在手里看了看。   “画的是我吗?”   林跃点点头。   “它被叠成飞机丢出去,不过遗憾的是没飞太远,钻进了天窗的缝隙,上面那些折痕,意味着它在叠成飞机前先被手揉成了纸团。”   阮文在靠近房檐的地方坐下,看着画纸发呆。   “画你,意味着他喜欢你,画完后把画纸揉成团,说明他知道跟你不会有结果,又或者在天窗看到你同骆文交往,自卑自怨,后面他把画纸叠成飞机放飞,应该是向现实妥协。”   阮文没有说什么,把画纸重新叠成飞机,顺着风向轻轻一挥。   那张纸乘着风跨过高墙,穿越铁轨,没入那边的草丛。   “这里有一个问题。”   林跃走到她身边,看着夕阳说道:“如果李问是画家,在找到制作超级伪钞的方法前不敢面对你可以理解,因为他无法实现个人价值,没有自信。但是找到制作超级伪钞的方法后,为什么仍然自惭形秽?如果我是他,挣够钱后一定想个办法洗白,变身成一个知道你的故事,懂你的画的成功人士来接近你,那时候你会怎么看他?”   阮文沉默不语。   林跃继续说道:“若说李问面对你时的自卑来源于犯罪行为,一个良知未泯的人,为什么干起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样轻车熟路?还记得中午你在酒店休息时我去市警察局请求协助的事吗?我查阅了七名中央银行护卫被杀案的现场勘察报告,种种迹象显示‘画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阮文想起两人还在琴岛时的对话:“你不是说李问不是画家吗?”   “对,只有李问不是画家才能解释他爱情观和人生观的冲突。”   林跃看起来是在分享自己的思考,实际是在吐槽《无双》主要人设的崩塌。   阮文拍拍自己右边一点的地方:“陪我坐会儿吧。”   林跃走过去坐下。   她看着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的夕阳。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里看到的夕阳是如此美丽。”   林跃伸出手臂,右手拇指和食指错开,将天边只剩一半的夕阳托在指丫里。   “你在干什么?”   “把它留在心里。”   阮文笑了:“你真不应该当警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有一颗不羁的心。”   ……   林跃和她坐到太阳下山便回酒店了,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第二天上午驱车赶往唐人街,来到吴鑫买古董钟的古玩店。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华人,耳朵有点聋,说话声音大一点他才能听清楚。   阮文进店后走到摆放青花瓷盘的古董架前面,细细揣摩古代画师的笔法,林跃向老板亮明身份,询问他三年前吴鑫来这儿买古董钟的事情。   别看老头儿耳背,不过记性很好,把林跃让到中间的沙发上,还给他倒了杯茶,完事坐下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大约10分钟后,林跃推开古玩店的门,进了路边停靠的小轿车。   阮文注意到他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收获?”   “正相反。”   “有收获你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因为我想不通。”林跃说道:“古玩店老板说吴鑫进来后一眼便看中那台清末古董钟,付了300美金买下,因为客人很爽快,老板还热情地送到门外,但是没想到三个月后去银行换汇,发现300美金全是假钞,最后还惹来了联邦警察。首先,按照老板的说法,吴鑫看中那台古董钟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付美金现钞;其次,300美金全部都是假钞。”   “知道普通人怎么使用假钞吗?在真钞里混进一两张假钞,可以降低被发现的概率,而且最好使用做过旧的假钞。普通人都懂得的道理,吴鑫作为行内人会不懂?而且这里是古玩店,开这种店的人眼力比普通人不知高明多少倍,吴鑫就那么有把握手里的假美金能骗过古玩店老板?”   “李问在供述‘画家’诸事时讲过,吴鑫多次强调制贩假钞的人遵守行规有多么重要,还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做技术的只要心平气和,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不会惹祸上身,像这种细节大概率不是编出来的,那么前几天还在教导新人要守行规的大师傅,几天后为什么就违背了行规呢?而且从古玩店老板的讲述可以知道,吴鑫掏钱买古董钟时没有任何犹豫,你说整件事是不是很蹊跷?”   阮文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是很蹊跷。”   “后面还有更蹊跷的。”   林跃拿过后排座椅的文件包,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什么?”   “报关单。”   “报关单?”   “你看看寄送地址写的什么?”   “HK……福源行?”   “对,福源行,‘画家’集团老人吴鑫用来掩人耳目的古玩店。使用假钞买的东西由正规途径发出,而且寄送地址还是自己的古玩店,要多么笨的贼才会做到这种程度?”   “你是说……”   林跃点点头:“我怀疑吴鑫是故意这么做的。”   “故意?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同伴?”   “我也不知道。”林跃说道:“还记得吴鑫一家五口在MO被杀的事情吗?”   “记得。”   “我怀疑他们的死不仅仅是‘画家’在维护行规,还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林跃转动车钥匙,启动引擎。   “在‘画家’的字典里,使用自己制作的假钞等于危害同伴生命安全,然而他在金三角做的事情呢?以区区几人对阵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又置同伴的生命安全于何地?说到底,所谓行规,也不过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   林跃说完这句话踩下离合器,挂档提速离开路边,掉头往回行驶。   阮文看着他的侧脸说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林跃目视前方说道:“是我要去哪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会毒枭   阮文皱了皱眉。   “南美,墨西哥,我去会会那帮毒枭。”   “墨西哥?”   林跃说道:“知道全世界假钞泛滥的领域是什么吗?毒品生意,上午我去警察局时,总部方面传来一份资料,说美国德州警方在追查毒贩时缴获了大约10万美金的假钞,经过核查与‘画家’集团制造的伪钞工艺一致。我得去找华瑞兹城的人谈谈,兴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一个人去?”   林跃点了点头。   “不行,太危险了。”   “你在担心我?”   阮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已经跟温哥华警察局协调好,他们会派两个人在我外出这段时间保护你。”   林跃左手落下车窗,右手打开收纳箱。   下个呼吸,阮文看见一道寒光抹过,嗖的一下由车窗飞出,钉在路边米索酒吧门前的木牌上。   她注意到木牌前面拦住白人小男孩儿的两个黑人少年吓坏了,望着钉在“30%OFF”的“O”中间的匕首动也不敢动。   “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林跃若无其事地道:“把你交给温哥华警局的人保护我也不放心呀。”   阮文:“……”   ……   安顿好阮文,林跃乘坐第二天的飞机前往艾尔帕索,然后转乘汽车抵达华瑞兹城。   19世纪前,华瑞兹城被称作南艾尔帕索,与艾尔帕索几乎是一座城市,后来德克萨斯州独立,艾尔帕索成为美国领土,而华瑞兹城留在墨西哥境内,二者隔河相望。   时近傍晚,日影西沉暮色昏。   坐在开往华瑞兹城的汽车上,看着格兰德河那边的景象,他的第一感受就是迷茫。   身后的艾尔帕索干净整洁,高楼林立,前面的华瑞兹城宛如一片贫民窟,具有西班牙建筑特色的棚屋杂乱地堆砌在南岸,街道上一片凌乱,恶毒的涂鸦随处可见,放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偶尔会伸出一条裤脚沾满油污的大腿,为游客带去强烈的不安。   由华瑞兹往艾尔帕索的道路车流不止,由艾尔帕索往华瑞兹的道路清冷萧瑟,墨西哥进美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而由美国到墨西哥,大门敞开任君行。   林跃故意放慢车速,迎着某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停在距离南区一家酒吧200米外的地方,下车后徒步前往。   霓虹灯招牌下面站着一个面目凶恶的白人,带着敌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不过最后还是放他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烟卷、酒精以及口气的味道,衣着暴露的女人和满身酒气的男人在舞池里扭动,球灯的光芒扫过来游过去,嗨到忘我的男女随着音乐大声叫喊着。   林跃打量一眼舞池两侧卡座上的人,径直往右面包房走去。   走廊尽头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右面带着鼻环的男子身穿露肩皮衣,肩膀纹着一个黑十字。   林跃径直走到包房前面站住。   左面梳着脏辫的墨西哥黑人刚要说话,林跃放在裤兜里的手往前一刺,骤然闪过的寒光在黑人眼睛里绽放。   呃~   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闷哼。   黑人捂着脖子上的窟窿歪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   右面带着鼻环的男子刚要去拿别在腰上的枪,林跃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膝盖往裤裆一顶,男子吃痛低头的瞬间,握在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在他脆弱的颈部刮过,一道血痕浮现然后迅速扩张,鲜血喷涌而出。   从发动袭击到杀死两个人用了不到五秒,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外面的人豪无所觉。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如果你们无法做出让我满意的回答……”   看得出里面的人对于门口小弟敲门打扰的举动很是不爽,然而话未说完,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那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白人,右手食指戴着刻有十字的戒指,手腕上纹了一只小鹰。   林跃往前走,他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这时坐在包房沙发上的四名毒贩在短暂的错愕后回过神来,赶紧去拿配枪。   BIU~   BIU~   BIU~   BIU~   一阵轻响过后,四名毒贩瘫倒在沙发上,鲜血以伤口为中心向外晕开。   “你……你是谁?”戴戒指的中年白人一脸惧色,因为对方太镇静了,杀起他的手下和合作伙伴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行事果断、反应迅速,只有受过严格训练且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跃从兜里夹出一张伪钞丢过去:“我是谁不重要,带我去找你的老板。”   “你是公狼的人?”   林跃朝着地下开了一枪,弹孔位置距离白人男性的脚不足一厘米。   “带我去找你的老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需要白粉,我可以……”   林跃枪交左手,抽出别在后腰的匕首往下一按,刀锋贯穿了白人男性按在茶几上的手掌和下方木板,刀尖透出半寸有余,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白人男性双目圆睁,嘴巴大张着,喉咙发出公牛一般的粗喘声。   唰~   林跃握住刀柄往上一提,一束血珠飞上天空。   “啊……啊……”   白人男性护着受伤的手,疼得浑身颤抖,虚汗淋漓。   林跃揪住他的衣领推搡出门,顺便把门口两具尸体移动到包房里。   白人男性跌跌撞撞出了酒吧,钻进马路对面停得宝马牌小轿车。   ……   十几分钟后,俩人来到市郊一栋庄园外。   看门的守卫见是自己人的宝马小轿车,没有进行查验便放二人进入庭院。   车子在一座三层小楼门前空地停下,林跃押着白人男性从车上下来。   大厅外面巡逻的男子看到情况不对劲刚要拔枪,林跃微微闪身,隐藏在西装袖子下面的手枪射出两束火焰,外面的人委顿在地没了声息。   白人男性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连正眼看绑架自己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林跃提着他的后衣领走到门口,踢开通往客厅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穿黑色体恤的壮汉,再往里是木质地板,中间放置茶几,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白人男子,精心修剪过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很有魅力。   一个穿着包臀裙的女人靠在他的怀里,乖巧的像个小猫,后面还有个金发靓女趴在沙发靠背,与前方坐的男人附耳低语。   林跃把白人男性推进客厅,手起枪响,靠门的三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了阎王。   沙发上的男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放在茶几下面的手枪,然而未等瞄准来人,对面飞来的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手枪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两个女人发出尖锐的叫声,惊动了楼上的保镖。   一名保镖才从走廊出来便被入射的匕首钉死在墙上,第二名保镖走到围栏前时中枪,头下脚上栽落,重重地摔在客厅的地板上。   络腮胡想趁乱逃跑,不成想屁股才抬起来,三枚子弹准确钉进前方地板,唬的他又坐了回去,一脸戒惧望着来人。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看着面无人色的卡洛斯说道:“认识他吗?”   随声音落下的还有一张照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环球杀手   卡洛斯低头打量一眼,目光微沉,似乎是认出照片里的人。   就在这时,林跃的右手绕到左边肋下,连扣两下扳机。   枪火两发,试图趁机逃跑的白人男性扑倒在地,两只腿抽搐几下就没动静了。   “说!”   卡洛斯打了个寒战。   “认……认识,他是‘画家’。”   “‘画家’?卖假美金的那个‘画家’?”林跃丢给他一张假美金:“这就是你从‘画家’手里买来的吧?”   卡洛斯拿起伪钞详细查验一遍:“对,是‘画家’制作的超级伪钞。”   “说说你对‘画家’的印象。”   “他的话很少;酒量很好;做事认真;守信用,说好几点见面绝不会迟到一分钟……”   卡洛斯每说一句,林跃就皱一下眉头,因为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自己丢在茶几上的照片是李问的照片,而卡洛斯说李问就是“画家”,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么之前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以目前情况来看,卡洛斯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就这些。”   片刻后,卡洛斯停了下来。   “我都说了,关于‘画家’的事我全部告诉你了。”   林跃举起手枪,食指压下扳机。   BIU~   卡洛斯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后面蜷缩在墙角的两个女人吓得面无人色,连看这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卡洛斯是华瑞兹城的大毒枭,平日里威风八面,连警察都不敢招惹他,每年死在他手上的瘾君子和告密者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个,现在呢?给人在自己家里干掉,关键敌人只有一个。   林跃由客厅出来,钻进宝马小轿车启动引擎,行驶到大门口还不忘把两个看门的宰了。像卡洛斯及其下属,靠毒品生意和欺行霸市发家,干掉他们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就拿德州警方缴获的假美金来说,即使知道罪犯就藏在格兰德河南岸,美国方面也不敢乱来,因为搞不好又变成政治事件惹来骂名,而指望墨西哥警方打击卡洛斯这样的人,可能么?   所以林跃这次过来墨西哥,并未联系当地警察局,明天卡洛斯等人被杀的事情见报,他早就回到艾尔帕索了,案件发展到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反正会有后来者继承卡洛斯的生意和地盘,警方利益没有任何损失。   当天午夜,林跃驾车回到美国境内,随便找了家汽车旅馆睡了一觉,完事搭乘飞机前往电影里李问买无酸纸的厂家,向那个卖给“画家”集团五百吨无酸纸的贝纳先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美国。   ……   一周后。   古巴哈瓦那。   胸口挂着十字项链的罗伯斯先生倒吊在一间废弃的民房里,耳朵和鼻孔塞着点燃的香烟,右脸颊还有新鲜的伤痕,那是他把鼻孔香烟喷出去的代价。   “罗伯斯先生,你觉得一口气吸四支烟,比雪茄的味道如何?”   罗伯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皮不断颤动,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地上放着五张照片,里面的人分别是华女、李问、吴鑫、四仔、波仔。   “我再问一遍,谁是‘画家’。”   罗伯斯颤巍巍地伸出毛发浓密的手,指了指华女的照片。   “你确定她是‘画家’?”   “确……确定。”   林跃走到罗伯森身后,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扯着十字项链往后一拉,一分钟后松开双手,快步走下楼梯。   ……   五天后。   爱尔兰都柏林一家俱乐部的密室里。   桌子上趴着几个死人,血从胸口的窟窿流出,沿着桌缘滑落,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积出一圈血洼。   林跃拿开套在威利斯先生头上的牛皮纸袋,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现在想起来了吗?尊敬的威利斯先生?”   呼~   呼~   呼~   外形儒雅的黑帮老大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你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林跃笑笑,又把牛皮纸袋套了回去,大约半分钟后松开。   呼~   呼~   呼~   威利斯老脸涨红,嘴唇都紫了,拼命地呼吸着空气。   “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林跃用枪指着他的头说道:“说,中间人是谁?”   “没有中间人,十五年前‘画家’的人找上我,问我要不要货。”   林跃拿起地上放的一幅画。   “这是我在前面找到的,谁送给你的?”   “‘画家’,他说送给我做生日礼物。”   “真好。”   林跃掏出手枪,对准威利斯的身体开了两枪,完事点燃一支烟,打开密室的门走出去。   ……   八天后,班加罗尔。   ……   十天后,巴色。   ……   在离开温哥华一个月后,林跃重新回到加拿大。   他找到阮文的时候,她正在格兰弗岛一家主打怀旧风的咖啡馆的露台画对岸的风景。   林跃将放在大厅的唱片机搬到通往露台的门口,由系统空间取出一盘黑胶唱片放上去,轻轻按下唱针。   One morning in springtime as day was a-dawning。   Bright Phoebus had risen from over the lea。   ……   If you will come down to St.John's Town with me。   There's ne'er been a lady set foot in my castle。   There's ne'er been a lady dressed grander than thee。   空灵的女声与舒缓的乐符随风而起,飘扬在露台的天空。   这是一首来自爱尔兰的民谣,或者说一首情诗。   阮文收起画笔,放下颜料盘,回头看着站在露台门口对他微笑的男人。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今年的温哥华气温偏低,即便已经接近六月,一天中平均气温也不过十四五度。   格兰弗岛位于河道中间,风有些大,有点冷。   林跃走过去,把一款棕色带有天青格与流苏边的披肩围在她的肩上。   “去了趟爱尔兰,就只买到一盘有些年头的黑胶唱片,一条爱尔兰马场少女织的手工披肩,希望你能喜欢。”   阮文用手抓住披肩,感受着羊毛的柔软与温暖,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谢你,我很喜欢。”   林跃笑笑,走到画板前面,看着色彩斑斓的长河与大桥默不作声。   阮文帮他拉过一张椅子,俩人肩并肩坐着,静静看着水流亲吻滩涂上的青石。   宁静的一幕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   一艘轮船驶过,船长拉响了汽笛。   呜~   雄浑的声音在河道与大桥之间奔腾。   阮文收拾起心头流水般的情绪,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林跃摇摇头:“很迷茫。”   她对这个答案有些不解:“能跟我说说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收买人心   林跃说道:“这一个月来我去了好几个地方,跟‘画家’的客户们聊了聊,他们有的指认李问是‘画家’,有的指认华女是‘画家’,还有人说四仔是‘画家’。”   阮文说道:“你是认为伪钞买卖过程中,‘画家’利用李问等人的身份做掩护?”   林跃点点头:“还有一个让人奇怪的地方,巴色的买家认出了波仔,却说他只是‘画家’的跟班,当我拿出李问、华女、四仔、吴鑫四个人的照片时,他告诉我照片上的人都不是‘画家’。”   阮文不解:“什么意思?”   “我怀疑李问的供述不全,‘画家’集团至少还有一名成员逍遥法外。”   “会不会那个人就是‘画家’?”   林跃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   泰国清莱府度假酒店检测到一个陌生女人的DNA样本,现在又从伪钞买家那里收获一个陌生男子的信息,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现在看来李问的口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信内容有40%吗?怕是得画个问号。   当然,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李问入狱,然后由吴秀清保释出去是“画家”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计,那么供词可信内容占比很低的情况就很正常了。   “我在都柏林伪钞买家的密室里看到了你的画。”   阮文听说一愣:“我的画?”   林跃说道:“李问的供词里有说‘画家’买下了你在HK大学开画展时展厅里所有的画,准备把它们送到泰国清莱府的度假酒店,之前何督察带人前往度假酒店,并未找到你的画作,我当时以为李问在撒谎,如今看来或许‘画家’确有买画,只不过没送去度假酒店,而是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了老主顾。”   阮文稍作沉吟:“一会儿回酒店后我让助理传真一份发货单,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不用了。”林跃说道:“这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过几天我们回HK。”   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发生在HK,吴鑫的福源行也在那里,他想带阮文重回案发现场,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阮文没有立刻回答,两只手交错在胸口,紧了紧他从都柏林带回来的披肩。   “如果实在困难的话……”   “不。”她摇摇头:“我跟你去。”   唱片不紧不慢地转着,音符在风中流淌。   阮文重新拿起画笔和颜料盘,把浓艳的色斑点在远山与长河的边缘。   ……   五天后。   HK国际机场。   林跃和阮文下了飞机,远远地便看见何蔚蓝带着墨镜坐在接机口前方排座等候他们。   “师兄。”   看见二人过来,何蔚蓝毫不顾忌旁观者的目光,亲切地喊了他一声。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天去总部找你吗?”   “今天部里事少,我开了个小差。”   何蔚蓝一边说一边打量阮文。   “阮文小姐,多日未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阮文客气地笑笑:“谢谢你的关心,何警官。”   “走吧,我先送你们去酒店。”   何蔚蓝带着二人来到停车的地方。   林跃打开后车厢门把行李放进去,完了拉开车门坐到阮文身边,何蔚蓝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把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递给他。   “这是根据阮文小姐的助手提供的发货单查找到的收货人信息。”   何蔚蓝一边说一边发动引擎。   林跃打开封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有没有可疑人员?”   何蔚蓝摇摇头:“澳大利亚、新加坡、内地买家的身份很干净,但是发往古巴、中东、东欧地区的画很难追踪,能确定使用假名收货的买家就有七人之多。”   果然如此。   林跃心说跟他想的一样,现在是1998年,“画家”集团做的又是跨国生意,三代经营积累了大量人脉资源,要从发货单里寻找到关于“画家”的线索,难度不是一般大。   “何警官,你的工作效率真高。”   说话的是阮文,三天前她让助理把发货单电邮给何蔚蓝,还以为这种跨国调查起码要搞十天半月,不成想一到HK她这边就有结果了。   何蔚蓝说道:“师兄吩咐的事,当然要尽快完成了,你是不知道他发起火来有多么可怕。”   阮文扭脸看向林跃。   他很可怕吗?没有吧……   她不像何蔚蓝,没有一起工作的经历,自然体会不到林警官专心做事时无意间散发的气场有多么强。   林跃瞪了主驾驶位开车的madam一眼:“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自从拿到这份文件,黄玲一天二十四小时能给澳大利亚警方挂50个电话,追着他们要买主信息,别人问她为什么这么积极,她说怕被你训呀。”   何蔚蓝说道:“我跟她共事有五六年了,就没见她这么怕过谁。”   林跃翻了一下放在后窗上的公文包,取出一对琥珀色的玻璃瓶,从外面看好像一片枫叶。   “一会儿回去帮我把这个拿给她。”   何蔚蓝说道:“什么东西?”   “枫糖浆,温哥华特产,这样以后提起我,就不会只记得我凶巴巴的一面了。”   “还有这个。”林跃说着拿出一个外形典雅的小盒子,一股非常特别的香味在车厢弥散:“给你爸的,古巴最热情的问候。”   何蔚蓝笑着说道:“没有我的吗?”   林跃看了阮文一眼:“有。”   说着话,他把一个四寸长两寸宽的盒子递过去。   何蔚蓝瞄了一眼,发现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这是什么?”   “咖喱,正宗印度货,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我觉得你应该学着慢一点。嗯,做菜是个不错的选择。”   “咖……喱?”何蔚蓝眉宇间荡漾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阮文轻蹙双眉,上飞机前他没见林跃往公文包装东西啊,怎么现在好像机器猫的口袋一样,转眼间翻出一堆东西。   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林跃打系统空间取出来的,之前到墨西哥、爱尔兰、老挝、印度、古巴,从当地人那里或买或抢搞了许多特产准备回来讨好画家小姐,后面用掉了最文艺的两样东西,像可以拿来搞定长辈的古巴雪茄,哄小朋友的枫糖浆,展现厨艺的咖喱,都没有派上用场,反正电影世界的东西又带不回现实,倒不如拿来收买人心。   何蔚蓝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做饭,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助理提前订好的酒店。   林跃先把阮文送到客房休息,毕竟从温哥华到HK做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完事下楼送何蔚蓝。   “师兄。”   林跃看着她钻进驾驶室,正准备离开时被她叫住。   “怎么了?”   何蔚蓝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一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第二百六十六章 福源行的秘密   塑料袋里装着几份剪报,有西班牙的,有古巴的,有印度的,有英国的……   内容都是关于当地黑帮大佬离奇死亡的报道。   “师兄,你与这几起案子没有关系吧?”   何蔚蓝仰望着他的脸,目光里满带疑惑。   林跃说道:“你的消息挺灵通啊,不过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那加拿大枫糖浆,印度咖喱和古巴雪茄……”   林跃微微弯腰,凑到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寸的地方:“怪不得你能识破李永哲的身份,疑心病小师妹。”   何蔚蓝非常罕见地红了脸,赶紧坐正身子,拧动钥匙发动汽车:“过一会儿我会派人送辆汽车过来,你记得别陪她到处跑。”   其实对于上面的问题,她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仔细想想的话,林跃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就是一名警察,不是精通渗透、杀人、谍报的特工人员。   林跃说道:“告诉他我在8805号房。”   “好。”何蔚蓝正准备开车,却似突然想到什么:“师兄,你在琴岛时让人寄来这边测序的头发样本不会是……”   她指指上面。   林跃狠狠瞪了她一眼:“问题那么多。”   “师兄再见。”   何蔚蓝赶紧松离合器开车走人。   ……   林跃回到酒店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惊醒。   是黄玲,她来这边送车和他需要的东西,顺便为枫糖浆的事道谢。   林跃送走黄玲后看了一下时间,眼见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便到前台留下一道口讯,离开酒店驱车赶往吴鑫的古玩店。   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发生后,何蔚蓝在强烈的悲伤和愧疚下报告了李永哲身负秘密任务的事情,警方第一时间查封了福源行。   林跃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后撕开门口的封条,用黄玲给的钥匙打开店门。   因为卷帘落着的缘故,房间很黑,林跃稍作适应,过去里面打开电灯开关。   啪~   啪~   天花板的LED灯管闪烁几下后亮起,光线充满房间。   一对比人还高的大花瓶摆放在大厅中间,两边货柜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制品,小到搭放毛笔的笔架,大到盛水用的瓷缸,中间还有各种瓶罐杯盘,从细腻光洁的白釉瓷到鲜艳的红釉瓷,再到青花瓷、天目瓷、粉彩瓷,感觉像是进了一个缩小版的瓷器博物馆。   林跃在房间里随便转了转,用手敲敲一人多高的大瓶,掀开门帘走进里面的房间。   中间摆着一张木案,两边是做工精致的货架,上面放着马俑、人俑、铜雕等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物。   他走到木案前面,拿起角落丢着的一个绘画本翻了翻。   里面是一张张素描画,有货架放置的古代佛像,青花大盘,还有脍炙人口的卡通人物。   翻到中间部分时,他看到一张娃娃脸。   记得电影里面李问和华女几人赌那张偃松图真假时,木案那边坐的吴鑫就是在画这幅画。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风格变了不少,从静物过渡到动物,主要是将军射日,武夫骂天,杀场点兵一类线描画。   临近末尾的地方有一幅画被扯掉了,只留下二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纸块,似乎是一张人脸素描,主角是男人。   林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很清楚李问、波仔、四仔、吴鑫四人长什么样,从画纸遗留的轮廓来看不像是他们   如果是电影明星、世界名人什么的,有必要撕掉吗?   他认真记下这不到人脸五分之一的部分,一边思考一边往前面走。   用来处理古董表面灰尘的工具台放着一把匕首,再往里面是一张办公桌,笔架上吊着几支毛笔,旁边是砚台、笔筒、笔架还有一个古铜香炉。   林跃走过去坐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翻了翻,没有找到与案情有关的东西。   从影片剧情可以看出,“画家”等人十分谨慎,福源行地处闹市,客来客往人多眼杂,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隐藏重要物品,后面“画家”发现吴鑫在加拿大买的古董钟引来皇家骑警的调查,狠下心一把火烧了假钞制造厂,而福源行自始至终安然无恙,也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测。   “吴鑫,李问,‘画家’……”   呵~   调查越深入,他对影片最后吴鑫告诫李问努力赚钱,有了钱什么女人搞不到的片段越不认可。   该片段给观众透露了什么信息?   李问是一个穷小子。   “画家”穷吗?   不,比较大多数人富。   HK是亚洲四小龙之一,98年已经相当富裕,在繁华地段开得起古玩店的吴鑫是“画家”手下,还有波仔、四仔、华女做马仔,买的起凹版印刷机和500吨无酸纸,那个年代还能做到人手一件防弹衣,抢劫油墨车时火力比押运人员都猛——要知道当时他们还没有制成超级伪钞。   由此来看,李问是“画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而影片与现实的撕裂感越来越严重了。   林跃拿起旁边放的香炉把玩一阵,要放回去的时候看到办公桌角落散着几张纸,上面是一行行毛笔字。   吴鑫是做伪钞的行家,不光画像临摹技术高超,模仿古人笔法也是一把好手,只可惜去年九月十号那天一走就再未回来,手稿上的《满江红》只有开篇,没有结尾。   林跃摇摇头站起身来,回头打量几眼悬在墙头的相框,确定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扭头往外面走去。   离开吴鑫的古玩店,他回到车里启动引擎。   楼房的阴影侵占了整条马路,夕阳光照在路东店面的外墙。   是时候回酒店了,想来阮文该睡醒了,晚上带她去吃点什么呢?好歹自己也是半个地主吧,毕竟在HK生活了许多年……虽然时代跨度有点大。   等等。   在他踩下油门的瞬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没有驱车走回头路,而是一路向前开往屯门染厂。   从加拿大回HK后,“画家”买下屯门一家废弃染厂,将这里变做伪钞制造车间,电版、水印、防伪线、上油墨、裁剪切割……等等工序都是在染厂里完成。   吴鑫因为买古董钟使用伪钞被加拿大警方盯上,“画家”识破李永哲的身份后便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杀死吴鑫,并放火点燃染厂毁尸灭迹。   事后HK警方勘察了现场,但是因为大火烧光了厂里所有能烧的东西,除了确定死者身份是MO人吴鑫外,再没得到其他可用信息。   林跃把车停在染厂废墟外面,走进过火的厂房,仔细观察厂房布局和各区域过火情况,又到天台走了一遭,完事跳到车间后面由小石子铺成的空地上,拿出让何蔚蓝帮他准备的紫外线灯,细细查找可疑痕迹。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他返回车上,拆开黄玲给他的文件袋,找到有关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部分,细细研读一遍鉴证科的现场调查报告,跟脑海里的东西进行比对,然后做抽丝剥茧式的思考。   远方建筑物亮起灯火的时候,他放下案宗,虽然无法还原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详细过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李问关于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供述可信内容不足10%。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吴鑫的难处   法医做出的验尸报告显示,吴鑫先死于枪击,然后被“画家”等人浇上汽油纵火焚烧,实施毁尸灭迹以干扰警方视线。   这一点应该没错,错的是吴鑫中枪地点并非铺满小石子的空地,因为现场既找不到拖拉痕迹,也没有血迹反应。   无论是他还是警方,都没有在现场找到弹壳,结合他在福源行里屋的发现,再联系几个小时后骑警李文哲在尖沙咀酒店被杀的事实,时间紧急,“画家”等人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去福源行处理吴鑫,一路到屯门染厂收拾细软,两帮人马汇合后再一把火烧了造币厂。   不过有一点林跃想不明白,“画家”杀吴鑫为了什么?维护行规?   既然是维护行规,自然要在人前行事,简而言之就是杀鸡给猴看,让华女、波仔、四仔等人不要重蹈覆辙。   以目前手里掌握的情报来看,吴鑫没到屯门染厂就死了,吴鑫是不是中途讲了什么话激怒了“画家”?如果是,这些话跟后面发生在尖沙咀酒店的内讧事件有无关联?   林跃在车上坐了差不多20分钟,抽完一支烟后摇摇头,决定先返回酒店吃点东西再说。   ……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9点多,早就过了饭点。   从电梯出来后,他在自己门前犹豫一阵,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   咚,咚,咚~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房门咔的一声打开,阮文的脸出现在对面。   “你回来了。”   “嗯。”林跃点点头。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阮文把他让进房间。   林跃去福源行之前给前台服务员留了一则口讯,告诉他们如果8806号房的客人问他去了哪里,就告诉她自己去工作了,晚上7点左右回来,到时候一起去佐敦道吃烧腊。   “对不起,回来晚了。”   阮文按下电视遥控器的静音键:“你还没吃饭吧。”   林跃点点头:“嗯。”   阮文说道:“我去打电话叫客房部送餐过来。”   林跃愣了一下:“你也没吃?”   她指指桌上放的果篮:“才吃了两个橙子。”   “一直在等我回来?”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跃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走吧。”   “去哪里?”   “这时候当然是要出去吃大排档了,在客房里吃饭多没劲。”   阮文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离开酒店,前往庙街大排档。   ……   两个人点了四个菜,一边听邻桌的食客大骂老板扑街仔,一边喝酒聊天。   说着说着聊起“画家”的事情,阮文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   “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林跃点点头:“我去吴鑫的古玩店了。”   “然后呢?”   “还记得我们在温哥华搜集到的信息吗?我说吴鑫用假钞买古董钟是故意的,我想……我找到了吴鑫背叛‘画家’的原因。”   阮文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把嘴里的蟹肉三两口吞下肚,定定地看着他。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我记得抵达琴岛的第一天你可不是这样子的,讲起‘画家’的事总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相携而过的情侣:“人是会变的。”   林跃没有继续卖关子,说出开车回酒店时忽然想通的问题:“我记得跟你讲过,李问的口供中有这样一段——吴鑫告诫李问不要多管闲事,做技术的只要心平气和就不会惹祸上身,李问还说吴鑫对他很照顾,教他做电版,搞印刷,当电版做好后使用凸版印刷机做出第一批样品,吴鑫还夸李问前途无量,‘画家’一定会疼他的。”   “我们来看看‘画家’集团的人员构成。‘画家’掌舵,华女是管家,四仔运输部,波仔保安部,吴鑫是电版师傅,李问呢?”   阮文皱了皱眉。   林跃说道:“吴鑫和李问花了两三个月一起制版,后面电版做好了,制版过程李问也学会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你是说?‘画家’得到李问后想要舍弃吴鑫?”   “少一个人知,长一天命。”林跃拿起一条螃蟹腿用力一折:“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死人!”   “你不是说吴鑫跟了‘画家’父子很多年吗?他怎么下得去手?”   “华女、波仔、四仔、再加上李问和吴秀清,为了保护自己,‘画家’有下不去手的人吗?”   阮文不说话了。   “认真地想一想,吴鑫应该是在‘画家’带人抢劫加拿大中央银行运输变色油墨车辆前面一段时间知道‘画家’已经不需要自己,甚至听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风声,于是开始寻找退路。可是呢?后面有李问跟着,旁边有华女等人看着,他的家人也在‘画家’的监视下,作为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技术员,他能怎么做?我今天到福源行走了一遭,发现吴鑫的绘画本近期的内容主题是历史人物,岳鹏举、李广、白起、袁崇焕……这几个人生活的年代不同,但是人生经历极其相似,都是一心精忠报国,为主分忧,结果呢?不是功高震主引来猜忌,就是被小人陷害含恨而亡。对于吴鑫,可以说是感同身受,知道1997年9月10日,也就是屯门染厂失火那天他在干什么吗?他在临摹岳鹏举的《满江红》,可惜只写了一半就被‘画家’带走。”   “你是说……他故意用假钞买古董就是为了引来加拿大警方的注意?用这个方法保命?”   “没有摩尔纹的超级伪钞,这对于联邦警察来讲可是一桩重要案件,只要顺着古董钟这条线顺藤摸瓜,便能锁定吴鑫,锁定吴鑫也就抓住了‘画家’半只脚,如果一切顺利,‘画家’与其同伙在加拿大活动时落入法网,那么吴鑫的命保住了,家人也能平平安安生活下去。你想过没有,吴鑫那时用的伪钞缺少变色油墨,这已经是在提醒加拿大警方,意思是我们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请看好你们用来印钞的油墨。不过遗憾的是,温哥华唐人街古玩店老板拖了很久才去银行换汇,等联邦警察反应过来时,‘画家’等人已经劫走变色油墨逃之夭夭。”   “你这么想倒也说得过去。我想不通的是,‘画家’离开加拿大后一直在HK活动,吴鑫为什么不求助HK警方呢?”   “求助HK警方?加籍骑警求助HK警方了吗?”   “你是说……‘画家’在警队内部安插了眼线?”   “三代。”林跃伸出三根指头:“‘画家’三代制贩假钞,往前数四十年能到英女王登基日,六七十年代的HK警察干的都是什么事,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吴鑫做了二十一年电版师傅,能不了解‘画家’的能量?一旦被‘画家’知道他向警方告密,等待他和家人的会是什么结局?”   阮文叹了一口气:“总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到过去,我想……吴鑫知道‘画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时,一定后悔当初选了这条路。”   林跃端起易拉罐喝了一口:“其实……从琴岛到温哥华再到HK,我有几个问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阮文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啤酒,盯着易拉罐看了足有半分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想问尖沙咀酒店发生的事吧?”   林跃点点头:“对。”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拿下阮文   阮文面带疑惑:“按照计划,不是要等何警官带着李问的口供录音带过来,听过后再谈尖沙咀酒店的事吗?”   林跃说道:“我现在不问酒店里发生的事,我想问的是案件发生前后的事。”   “案件发生前后的事情?”阮文顿了顿:“那你问吧。”   林跃喝了一口啤酒。   “‘画家’是怎么把你绑走的?你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   阮文握着易拉罐的手抖了抖,整个人像是陷入回忆中。   “我跟骆文在房间谈话,听到有人敲门说是客房服务,骆文过去开门,两个带着头套的人拿着枪走进房间要我们别出声,然后用绳子捆住我们的手脚,用布蒙住眼睛……”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轻颤,似乎那一天的恐惧还没从生命里消失,只是躲藏在记忆的阴影里,每当她试图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就会扑过来狠咬一口。   “这么说来,你对他们的脸没有印象了?”   林跃把手伸出去,握住她攥成拳的手。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似乎从恐惧里挣脱出来:“我只知道两人里有一个女人,就是她把我赶到床上去的。”   林跃听完她的话一下一下点着桌子,眉头紧紧皱起来。   “怎么?有问题吗?”   “我在想这个女人是吴秀清,还是另有其人。”   “应该是吴秀清吧,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敌意。”   林跃摇摇头,挥去脑海纷乱的想法:“再说案件发生后,何蔚蓝送你去医院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阮文的手被他握着,似乎多了一份面对的勇气。   “她说她很内疚,很痛苦,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绝不会让李警官一个人上去,她还说一定要抓住‘画家’为李警官报仇。”   林跃再度陷入沉思。   阮文看着他说道:“你不会连何警官也怀疑吧?”   林跃微笑着说:“事情没有搞清楚前,我怀疑任何人,包括邻桌坐的食客,因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换脸的‘画家’。”   “那你也怀疑我了?”   “当然。”   “那你还对我……”   “难不成在你没有洗脱嫌疑前我就不能喜欢你了?”   “那万一我是‘画家’,你会怎么做?”   林跃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道:“不知道。”   阮文哭笑不得:“你真是一个警察?”   快两个月前,他以案件调查官的身份出现在琴岛,然后以尽量不给人压力的方式持续刷存在感,在吃过一顿愉快的晚餐后消失了,当她有点失落有点好奇的时候他回来了,大雨天给了她温暖和喜悦,还说要保护她。   接下来是持续一周的陪伴,完事又走了,一个月后在温哥华的格兰弗岛,用一件马场少女织的手工披肩阻绝了河道上空经年不歇的风,没有热情洋溢的告白,没有鲜花和誓言,就是用淡淡的暖流灌溉她的心田,像春风唤醒草绿,如黎明驱散长夜。   她怎么会不清楚林跃的心意?   她没那么傻。   半个小时后。   两人回到租住的酒店。   林跃把微醺的她扶进卧室准备离开,才转过身去,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别走。”   然后是从后面抱住身体的双手。   ……   第二天。   何蔚蓝在8805室外面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于是过去隔壁8806。   门是阮文开的,她穿着一件纯棉体恤,下面是真丝长裤。   何蔚蓝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因为阮文小姐给她的感觉跟昨天完全不一样,说是慵懒吧,少了一点东西。   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穿着白衬衣的林跃从里面走出,她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衣架上搭着的领带,微微皱眉。   “师兄,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   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端起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准备好了吗?”   阮文看着他点点头。   何蔚蓝又皱了一下眉,她对感情的事很不在行,但是眼睛不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昨晚俩人间一定有事情发生。   “一九八五年,我和这位阮文小姐在温哥华认识,那时候我们刚刚出道,希望有人买我们的画,谁知道过了十年,一幅也没有卖出去。”   录音机开始播放李问的供词。   阮文坐在沙发上,右手托腮,一脸平静地倾听扬声器里有些嘶哑的男声。   半个小时后,录音结束,只剩下磁带空转的沙沙声。   “有记起什么吗?”林跃问。   “95年我第一次开画展的时候,他好像有来过,当时我跟骆文在楼上说话,匆匆一瞥间只是看到熟悉的侧脸,之后下楼确认时人就不见了。”   这时何蔚蓝问了一句话:“说起画展,你在HK大学的画展为什么叫《再见四季》呢?”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中学时画了一幅叫做《四季》的画,还得过一个什么奖,别人都是把春夏秋冬分别画出来,而我是把四季画在一张画纸上,评委夸我很有想象力。后来我出名了,某一天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来一瞧,正是当年搬家时不知道丢到哪里的《四季》,我很高兴,想要谢谢那个把它寄给我的人,然而包裹上找不到发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包裹里除了《四季》便只有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写着祝贺你三个字,再后来HK大学请我过来举办画展,我想他应该有关注我的情况,为了表示感谢,就把画展的名字定为《再见四季》。”   何蔚蓝轻轻点了下头以示了解:“酒店里发生的事呢?与李问的供词有什么不同?”   阮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卧室的门开始的时候关着,我很怕,很慌,没有听清楚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进来,然后便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的射击声。后面门开了,他们说要杀我跟骆文,我想求他们放过我们两个,但是嘴巴被胶带封着,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时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吵了起来,不久后外面的吊灯碎了,声音很响,我吓得翻到床底,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何蔚蓝看了林跃一眼。   林跃摇摇头,意思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何蔚蓝又问:“HK大学那次画展呢?你有没看到李问的身影?”   “好像是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拉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的手匆匆离开,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何蔚蓝端起林跃帮她倒的咖啡喝了一口,沉淀一下思路又问了几个问题,然而都没收获,阮文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就是画画,其他事情交给骆文打理,她很少去关注除自己以外的人,她说就连骆文也时常抱怨她一画起画来就忘了时间,很多时候他出去一整天,她都想不起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一个小时后,何蔚蓝起身告辞。   林跃从阮文身后经过时拍拍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去送送客人。   离开8806往电梯间走的时候,何蔚蓝一脸不悦地道:“你现在是把自己当成男主人了吗?”   林跃说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前些天你还怀疑过她。”何蔚蓝停下脚步:“师兄,你是警察,查案的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了,我有分寸。”   “李师兄那天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最后……”   “我把阮文带在身边,加拿大那边有人觉得是保护,有人觉得是监控,有人觉得我在趁人之危乘虚而入,你呢?你怎么认为?”   何蔚蓝听他说完愣了一下,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我过几天要去金三角一趟,照顾好阮文,顺便再帮我一个忙。”   “你要去金三角?”   “对。”   “为什么?”   “我对吴秀清这个人有点兴趣。”   “对吴秀清有兴趣你去金三角干什么?”   “我问你,‘画家’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吴秀清的?”   “金三角,马林寨。”   下意识说完这句话,何蔚蓝脸色大变:“不行,那地方太危险,你一个人去无异于自杀。”   林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忘记你车上那些剪报了?”   何蔚蓝闻言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林跃这一次把手按在她的肩上没有松开:“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等我回来,我想……这次应该会有大发现。”   “为什么这样说?”   “‘画家’等人击破马林游击队后在金三角呆了一年之久,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做,完事来到HK两三个月就发生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和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在李问的描述中,吴秀清是一个娴静或者懦弱的女子,可是绑架阮文和骆文时,居然表现的像个惯匪,后面来警局保释李问,同样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除去整容的几个月,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有些懦弱的女子不到一年时间就变成凶悍的强人呢?又或者说……我们对她的认识一开始就被李问误导了?这里见过吴秀清的人都死了,然而马林游击队那边还有幸存者。”   “可是……可是吴秀清已经死了啊。”   “吴鑫也死了,不是照样给我们留下一些线索?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的过去会说话。”   叮~   电梯到来,轿厢门开启。   林跃收回自己的手,微笑着跟她点头告别。   何蔚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入电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来了就别走了   半个多月后。   金三角地区。   太阳斜挂,云蒸霞蔚。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碾过泥泞的地面,附近觅食的母鸡扑腾着短小的翅膀往两侧躲避。   旁边半人高的草丛后面是一座座草屋,屋檐下面走廊有手持步枪的男子来回巡逻,不时拿起望远镜看一眼前方路口。   林跃透过车窗往外面看去,群山围拢的盆地里有一座寨子,中间是木板与铁皮搭建的房子,外侧则是瞭望台、由沙袋堆和草棚构筑的火力点。   1996年6月,“画家”带人袭击马林游击队,造成八十二死一百五十七伤,他们的首领“将军”也在这场战斗中身亡。   让林跃没有想到的是,时隔2年,马林游击队死灰复燃,只是规模稍有缩小。   “马林游击队的新首领白沙曾是‘将军’的参谋长,‘画家’进攻寨子时他正在外面跟人谈生意,侥幸逃过一劫,‘画家’撤出金三角后,他积极收拢游击队的溃兵,救治伤员,从而获得拥护成为‘将军’的后继者,统领村寨的同时也一并接手了‘将军’的生意。”   驾驶位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短袖衫前面绣着复杂的金色花纹。   他叫丹托,是北边一个毒枭雇来运输鸦片的人,之前押送毒品去往交易地点时遭到不明武装人员袭击,丹托在逃亡途中不幸被俘,就在对方准备就地处决他时林跃出现,救了他一命。因为前一阵子还来马林运过鸦片,为了报答林跃的救命之恩便自告奋勇当了向导。   “金三角地区有3000多个村寨,其中半数以上靠种植鸦片维持生计,各地毒枭从农民手里采购原料,在工厂做成白粉销往北美、澳洲等地。‘将军’死后马林游击队有段时间生意很差,据说有士兵带着武器投奔相邻村寨。你知道的,养一支军队开销很大。”   丹托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的林跃:“直到去年春末,马林游击队的情况突然好转,有传言称白沙找到了一位金主,对方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钱,还有许多生意资源,这才渡过难关稳住了局面,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吞并马林游击队的寨子也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林跃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老话讲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金三角地区受制于地理与政治形势,村寨里的人依靠种植鸦片生活,大小毒贩各有势力范围,他们将鸦片买来后加工成毒品销售到世界各地。   面对这种情况,老、缅、泰三国政府投入再多的警力也只能压制一时,无法根除犯罪,毕竟毒枭在这里有群众基础,那些靠山吃山的土著作为上游供货商,还得依赖这门生意过活。   五分钟后,吉普车在寨子中间空地停下。   丹托跳下车,对旁边木屋房檐下站的警卫双手合什低头行李,这时屋里走出一个穿青色短褂头戴军帽的人,看了副驾驶下来的林跃一眼,对下方二人使个眼色。   两名士兵走过来对丹托和林跃搜身,没有发现武器后又拉开车门详细检查一遍座舱,转身跟穿青色短褂的人说了几句话。   “跟我来。”   确认二人没有威胁,来人带着他们往木屋走去。   林跃心说经历过“画家”事件,马林游击队的人警觉性高了很多,然而……对他来讲,这样的安全措施有用吗?   木屋客厅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穿着白色短褂和长裤的白沙捏着沉香手串坐在长条桌对面的椅子上,前方放一壶一杯,还有几个果盘。   “有意思。”   他只是扫了丹托一眼便不再关注,目光投向林跃:“一个警察敢孤身一人来金三角,你是嫌自己的命长吗?”   林跃笑笑,拉过长桌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说了,我这次来金三角,是想跟白沙先生聊聊‘画家’的事。”   白沙冲十分不爽林跃行为的青褂男子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林跃说道:“我想知道关于‘将军’绑架的那位伪钞专家,也就是吴秀清小姐的事。”   白沙笑了:“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你能给我什么?”   “我认为‘画家’还活着,吴秀清作为‘画家’集团一员,她的过去可能对调查工作有所帮助。”   “林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画家’可是我的恩人,你想抓他还找我要情报,说起来……也太不把我白沙放在眼里了吧。”   这话一出口林跃没反应,丹托傻眼了。   当初白沙收拢马林游击队溃兵,打出的口号就是干掉“画家”,给“将军”和死难弟兄报仇,还曾昭告天下,谁能取“画家”项上人头,他赏美金20万。现在呢,居然说“画家”是他的恩人,这……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送林跃过来这边。   “也对哦。”林跃摘了一粒提子丢进嘴里:“如果‘画家’不把‘将军’干掉,你也坐不上对面那把椅子,为‘将军’和死难弟兄报仇什么的,只是收买人心安定局面的说辞。”   白沙放下杯子:“知道你还敢来这里?”   “总得碰碰运气吧,万一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哼,你在骂我?”   “不敢。”林跃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外乡人怎敢放肆。”   “你知道就好。”   “那就是没得谈了?”林跃起身:“既然白沙先生对抓捕‘画家’的事缺乏兴趣,再谈下去也没多少意思,那就这样吧,告辞。”   白沙动也未动,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幕:“天黑了,道路难行,林警官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怎么样?”   “好意心领。”林跃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去:“我还是习惯睡在自己的床上。”   “站住!”   只听一声暴喝,门口穿青褂的男子抽出腰里的枪指向林跃:“要走是吧,不如我送你上路!”   外面走廊站的警卫也变了脸色,往屋里看过来。   丹托脸色苍白,身体不断颤抖,之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个白沙是真能骗人啊……   各人表情、心理的变化说来复杂,其实不过一瞬,青褂男子拔枪的瞬间林跃便一脚踩下,踏在青褂男子穿的胶皮鞋的鞋尖,趁对手吃痛之际一掰手臂,扣住他握枪的食指一压。   嘭~   嘭~   连续两声枪响,走廊站的两名警卫中枪倒地。   这时白沙后方回廊跑过来一名士兵,林跃捏住青褂男子脖子往前一推,逆时针一转,顺势把他握枪的手往后一别。   啊~   青褂男子惨叫的同时,两枚子弹由枪口射出,一发子弹击中对面士兵胸口,一发子弹击中脑门。   下一个呼吸,林跃又用脚一拨青褂男子腿弯,拉着肩膀一拧,枪口平移,朝着侧方一名奔跑而来的士兵射出两发子弹。   第四名士兵中枪后仰,握在手里的AK步枪向天射出一排子弹,房檐被打得簌簌作响,木屑纷飞,吓得丹托坐在地上捂头乱叫。   白沙很懵逼,没想到自己的秘书长成了警察的枪架子,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林跃向屋外丢出一枚闪光弹,两枚烟雾弹,看着白沙向后奔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电影里发哥版“画家”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这样吧。   嘭~   枪口喷出一道火舌,白沙脚踝中弹,右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完了深吸一口气,忍着痛苦爬起来继续往后面跑。   呲……   烟雾迅速扩散,遮蔽了闻声赶来的武装分子。   林跃将枪口对准青褂男子扣动扳机,把弹匣里最后一颗子弹喂给它的主人,之后拉着丹托由侧方回廊翻出,钻到木屋下面。   “啊……啊……”   外面赶来的武装分子每开一枪,丹托就吓得抱头低吼。   “别叫了。”   林跃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丹托吃痛回头,就着入夜前最后一抹光看到林跃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呆住了。 ###第二百七十章 单挑一个连   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堆零件——枪的零件。   林跃拿起一根枪管,将撞针推入其中,又把地上的机匣和枪托模块捡起往前一顶,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后按紧锁扣,再将弹匣往插口一拍,咔,又是一声脆响,一把M4卡宾枪组装完成,整个过程最多五秒。   丹托看傻了,脑子里满满都是问号。   这什么枪?哪儿来的?   手雷哪儿来的?   这家伙真是一名警察?不是特种部队的人?为什么组装一把枪的速度这么快?   丹托哪里知道,林警官的团曾经被一个叫全民协助的家伙盯了整整一年,配枪不擦干抹净饭都没得吃,而且因为他是指挥官,凡事要以身作则,充当榜样,标准自然要比普通士兵高。   全民协助是这么说的,林跃开始没觉怎样,后来他慢慢发现自己太单纯了,该死的军械士柯林斯好像是故意整他,或许是因为他泡了美利坚的姑娘?   从M1加兰德、M1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M3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到德国人的盒子炮,美国人的勃朗宁,日本人的南部十四式,都在要求范围内,最后麦师傅那把左轮枪也给他拿来拆了装装了拆。   那时候别人吃饭他拆装枪,别人吃完饭他还在那拆装枪,拆拆装装一年多,来到近现代题材的电影世界,搞到把枪他就想拆开玩玩。   什么叫上天眷顾努力的孩子?系统空间放不开一把M4卡宾枪,拆成三部分就OK了,加上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练就的拆装技巧,一句话——专业。   “呆在这里别动。”   林跃嘱咐丹托一句,带好全视之眼,又在M4卡宾枪下挂了一部榴弹发射器,闪身冲进烟雾笼罩范围。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   惨叫与闷哼不断响起,因为雾气和夜色阻绝,根本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丹托只知道战斗还在继续,至于马林游击队死了多少人,林跃在哪里,一概不明。   轰!   火光冲天,热浪袭面。   左前方一栋木屋被榴弹炸毁一半,木头破片与带火碎屑飞的到处都是,有武装分子身披火焰冲过烟雾弹范围,一路嚎叫远去。   轰!   又是一发榴弹射出。   右后方某处传出惊天巨响,然后是剧烈的殉爆,膨胀的火光驱散夜的黑。   丹托双手抱头,身体能趴多低就趴多低。   他还是不知道外面情况怎样,他只知道那位警官把马林游击队的弹药库给炸了,白沙知道得气死。   ……   一名武装分子往爆炸地点跑去,中途经过一片草地时忽觉风声袭面,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紧接着脖子一凉,然后便被拖进草丛里。   三名武装分子以三角阵型推进,接近一座木屋时,猛然听到滴溜溜的响声,领头的睁大眼睛往地面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到脚底,他刚要大喊手雷,轰的一声,光焰吞噬了一切。   附近两名武装分子闻讯赶来,手电才落到死尸身上,旁边闪出一道身影。   BIU~BIU~   两声轻响过后,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有人爬上了寨子外围哨塔,启动发电机,旋转探照灯,试图寻找藏身夜色里的敌人,然而光团才在地面扫过不到半圈,一发榴弹命中塔身,连人带灯顿时被火焰吞噬。   一群人闻声赶往榴弹发射处,包围那栋房子一阵乱射,完事进去寻找尸体,发现设置在外墙的起爆器状态灯亮了,然后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热焰与冲击波。   而那些压抑不住内心恐惧想溜的人,总是被无声无息干掉,拖进草丛或者木屋下面。   这是一场黑夜猎杀,二百多武装分子给一个人杀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倒霉蛋不下三十个。   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没有消声武器,没有枪榴弹,没有遥控炸弹,没有各种手雷他都敢单枪匹马夜袭成建制的日军部队,如今有现代武器在手,面对一群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毒贩武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段时间后,枪声停了,只有被火焰点着的木屋还在燃烧。   白沙手持对讲机喊了半天不见回应,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躲下去,马林游击队完了,那个姓林的家伙简直不是人。   他让两名手下带上金条和美金,另外三名手下在前方开路,离开那栋不起眼的小房子,往停放汽车的地方突围。   他想逃命,可惜已经晚了。   负责开路的三个人才从楼梯下来,不知道打哪儿射来的飞刀便插进了后面两人的咽喉,为首之人听到风声回头看时,前方传来一声轻响,身子抖了一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白沙身后站的两个人刚要举枪射击,林跃丢出了手里的闪光弹。   一阵强光绽放,夜晚变成白昼,对面三人被耀得睁不开眼。   林跃不受影响地走过去,对着后面二人连开两枪,完事拎着白沙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拉到最开始的木房子里,然后敲敲地板边缘告诉丹托可以出来了。   “白沙先生,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夜深了,不妨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可是白沙已经没有了作威作福的资本。   他的地盘?   天没黑前是他的地盘。   现在,这里是死人的地盘。   两年前马林游击队死了八十二口,伤了一百五十多。   现在呢?逃出去几个人?   对面那个人……不,他根本不是人。   白沙现在算是知道林警官为什么傍晚过来了,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把村子屠了。是的,全杀光,眼睛都不带眨的,比“画家”还要狠毒。   “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吴秀清的事了吗?”   白沙沉吟不语。   这时林跃微移枪口,BIU的一声轻响,白沙左腿中弹,一下子瘫在地上。   “可以说了吗?”   白沙还是不说话。   林跃也不恼,又一枪打过去,在他扶着地板的手上钻了孔,完事不知道是强迫症犯了还是怎么的,又给另一只手开了个窗户。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对称才是美。”   恰巧丹托由地板下面钻出来,看到这一幕打个哆嗦。   他是魔鬼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说,我会在你身上开二十个洞,再给你打一针肾上腺素,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流干血液而死。”   “我说,我说……”   白沙是真的怕了他了,活了几十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偏偏从对方表情来看,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那就说吧,把你知道的关于吴秀清的事都说出来,还有‘画家’带人袭击寨子的细节,也一并告诉我。虽然当时你不在场,但是我想你应该有听手下讲述。”   林跃说完这句话把手枪丢在桌子上:“丹托,去给他包扎一下,顺便看看后面的发电机还能用吗,乌起码黑的找点东西吃都费劲。”   守着一堆死人,他还有兴致吃东西?   果然是魔鬼!   丹托哪里知道,别说守着死人吃东西,林警官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没少从死人兜里翻饼干吃,跟那几年的生活比,现在就是度假。   白沙开始讲述关于吴秀清的故事,然后是“画家”带人袭击寨子的细节。   林跃越听表情越凝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自己都是靠着系统空间、装备、技能、天时、地利五重要素才搞定白沙那些手下,“画家”六个人大白天端了一座至少有200名武装分子的村寨?连吴鑫那种曾经劝李问心平气和莫要惹是生非的电版师傅也上了战场?   呵~   何蔚蓝那个笨蛋,这个不符逻辑且自相矛盾的细节都发现不了。   丹托搞定发电机和照明回来时,白沙已经停止讲述,面前的地板上落着几张照片,林跃坐在白沙之前坐的椅子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说那位金主的情况,我想那些钱不会白给你的,对吧?”   白沙开始新一轮讲述前,林跃指指后面房间,告诉丹托里面有罐头、方便面和水果,让他弄点热水把东西泡一泡对付一餐。   得,他成仆人了,不过事情已经这样,谁叫他鬼使神差上了贼船呢。   丹托搞定食物,端到外面桌上时,白沙死了,给林跃一枪爆头。   他吓得险些把面打翻,挨了两句训。   这餐饭林跃吃的很香,可能是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而丹托一口也吃不下。   吃饱喝足,林跃吩咐他到刚才捉住白沙的地方收好金条和美钞,完事发动吉普车离开。   丹托松了一口气,还好林警官只是过过嘴瘾,并未真在死人堆里过夜。 ###第二百七十一章 阮饭王   一周后。   HK国际机场。   林跃由接机口走出,迎面便看见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手拎棕色LV皮包的阮文置身人群,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一些人举起了写着人名的牌子,一些人热情地叫着熟人的名字,时隔一个多月终于盼回自己男人的画家小姐快步走上前,手臂由肋下穿过,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使劲呼吸,像要把他的气味吸进身体,留在心里。   旁边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旁若无人地热吻着,而他即使走了一个多月,还是到金三角那种危险地区活动,画家小姐可以每天惦记,茶饭不思,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无法做到不在意不顾及围观者的目光,只是很克制地跟他抱在一起。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哑然失笑,都说通往女人灵魂的捷径是那啥,这话果然没有说错。   当初他到华瑞兹城、哈瓦那、都柏林、班加罗尔、巴色逛了一大圈,再回到温哥华的时候她还能保持平静,维持文艺女神的姿态,现在呢?俩人有了亲密关系没几天,自己跑金三角呆了一个月,再回来她就彻底沦陷了。   俩人拥抱的时候,丹托提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口,看到那位将他当佣人使唤的林警官侠骨柔情的样子险些没惊掉下巴,把一双小肉眼瞪了又瞪,揉了又揉。   这人当初在马林寨不到一个小时干死一百好几十口,那家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可好,换个地方换个场景跟换了个人一样。   咔~   咔~   咔~   这时对面响起一阵按快门的声音,相机的闪光灯刺的人眼晕。   几名记者围着林跃和阮文一通拍,惹得飞机上下来的旅客和接机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是何身份。   好一会儿他们才从知情人口中听来一个名字——阮文。   多数人依然不解,毕竟她不是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只有少数人露出惊讶表情,想起一年前报纸上的报道,没想到那位号称国宝级画家的阮小姐有了新男友。   丹托是缅北人,听得懂普通话,听不懂粤语,但是不妨碍他理解眼前一幕,好像……林警官有位了不起的女朋友。   正想着,令丹托瞠目结舌的情况发生了。   别人看到记者跟拍都是躲着走,林跃没这么做,摘掉阮文用来遮脸的墨镜,抱住她的头直接吻了过去,完事在画家小姐错愕、害羞以及茫然的目光中看向那些记者。   “我叫林跃,阮小姐的男朋友。”   林跃微笑面对镜头,任由记者不断拍照。   “拍完了吗?拍完我们走了。”   大约半分钟后,他一脸歉意地对围观者点点头,拉着阮文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人们纷纷让路,目视二人离开。   “这个叫林跃的家伙胆子好大。”   “人家那叫自信!”   “阮文?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画家?有钱有名还漂亮,这种好事怎么落不到我的头上?”   “醒醒吧,就刚才那种情况,换了你裤子都湿了吧。再看那位林先生,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一般人可没这气度。”   “……”   丹托一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在心底腹诽,你们要是看见他杀人的画面就什么都懂了。   ……   由机场出来,林跃和丹托上了阮文的车,往酒店方向驶去。   之前人多嘴杂没有给二人做介绍,直到离开机场,阮文才知道丹托的名字和身份——林警官从毒贩手里救出的人质,看他可怜于是带来HK,并拜托阮文在工作室给他找个工作,这样丹托才能留在HK。   阮文自然不会拒绝,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丹托对于林警官用自己的落魄来衬托他的高大这件事完全没有意见,能在HK找份不错的工作谁愿意去金三角给毒贩当司机呀。   下午三时许来到酒店,林跃喊丹托把行李放到阮文的房间,然后叫他自己去前台开间房,离他们别太近也别太远。   去前台开间房……   这里可是五星级酒店,他在金三角帮毒贩运一趟鸦片拿到的钱能住一天吗?   “林警官……”   “以后别叫我林警官,我大你五岁,喊林大哥就好。”   林跃说完从兜里摸出两根金条丢过去:“随便拿去哪个金店换些钱花。”   “……”   丹托很无语,200g金条两根,换成港币怎么也有3W块吧,怎么到他嘴里跟几个零花钱一样?   这便宜大哥好大方哟。   “还不快走。”林跃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丹托打了个哆嗦,赶紧揣好金条下楼,他读书不多,但人不傻,知道林警官接下来要做啥事,自己现在的工作就是有多远滚多远。   ……   林跃和阮文从下午回到房间就再没出去过。   第二天,丹托赖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床上,感叹人生巅峰到来的时候,林跃在楼下的停车场里见到了何蔚蓝。   “师兄。”   “怎么了?”   她递过来一份杂志。   不知道哪里来的三流作者写的花边新闻,林警官有了新的外号——阮饭王,配图赫然是昨天自己在机场当众热吻画家小姐的一幕。   “师兄,这样做好吗?”   林跃说道:“他们喜欢怎么写就怎么写了,我又没什么损失。”   “人言可畏呀。”   “你也当我是小白脸,软饭王啊?”   何蔚蓝默不作声,意思很明显——你不是么?   林跃特无语,想想自己也曾是身家百亿的富豪,阮文那点家当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我走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何蔚蓝恢复往日的严肃,由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直觉。”   女人的直觉往往表现在查出轨抓小三上,男人的直觉……   何蔚蓝递了支烟过去:“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跃接过香烟含在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文件:“既然之前的猜测没错,看来还得去东欧一趟。”   “什么意思?”   “还记得无酸纸吗?我查过那家公司的过往订单,有几批和文件里的东西有些牵扯,还有‘画家’搞来的凹版印刷机,这东西各国政府盯得很紧,就算是已经报废的设备,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更何况是中央银行曾经使用的设备,而且买过无酸纸的公司里有一家地址就在波兰,距离凹版印刷机拍卖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足50公里。如果波兰那边的情况跟我想的一样,就基本可以确定第五个人的身份了。”   “师兄,知道么,你在思考的时候特别……”   “嗯?”   “没,没什么。”   她摇摇头,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报纸。   已经是几天前的内容了,报纸头版二条的格子里配了一张照片,那人林跃认识,因为一周前才送他上路。   “七天前缅甸政府报道了马林游击队覆灭的消息,继‘画家’集团2年前给予重创后,才恢复元气的马林游击队又遭致命打击,据说死亡人数超过一百五十。师兄,这件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林跃吸了口烟,朝她脸上喷过去,呛的madam摇头挥手,咳嗽连连。   “你说呢?”   往人脸上喷烟是一个很不尊重的动作,但不知为什么,何蔚蓝发现自己根本讨厌不起来。   “师兄,你是一名警察,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说华瑞兹城、都柏林、巴色等地爆出的黑势力团伙首领被杀案她还只是怀疑,那么林跃金三角之行结束,再看到这篇文章,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谁做的……虽然,没有证据。   “我就是想跟他们聊聊‘画家’的事,可是他们不配合啊,还拿枪顶着我的头。”林跃落下车窗,往外面点点香烟的灰烬:“你是希望我被他们打死呢,还是愿意接受他们被我打死的结果?”   何蔚蓝不说话了,她能说什么?跟林警官讲道理她就从来没有赢过。   她叹了口气,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去金三角有什么收获没有?”   林跃眯着眼睛说道:“有,而且收获很大。”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吴秀清   林跃说道:“马林游击队背后的金主应该就是‘画家’,而白沙,很可能被当成了后备成员。”   何蔚蓝不解:“后备成员,什么意思?”   “意思是‘画家’集团还会卷土重来。”   何蔚蓝陷入思考。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林跃说道:“‘画家’……厉害呀,在组织覆灭前就埋好了新的种子,只等春风袭来,又是一片油油青绿。”   “师兄,就只有这个收获,没别的了?”   “有啊,但……暂时保密。”   “好啊,你连我都瞒着。”   林跃看着她带着一丝薄怒的脸,忽然伸出手去挽了一下长及下巴的头发:“留着吧,比短发有女人味。”   说完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何蔚蓝在原地愣了好久,直至林跃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这才用手摸了摸长长的头发,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说他只是关心自己吧,这个动作又过火了点,说他喜欢自己吧,然而昨天的行为无异于向全世界宣布他跟阮文的关系,弄得她一个人呆着,时而暴躁,时而失落,时而释然,时而为他高兴,偏偏你又不能说他渣,因为他实际上并没有做对不起阮文的事,可是这股不经意间对她散发的吸引又是实实在在的,现在的她,还真是抓心挠肝,百转纠结。   ……   十天后。   波兰。   一处废旧厂房内。   林跃将华女的照片丢到一个带鸭舌帽的白人男子面前。   “是不是她?”   “对,就是她,付了五千美元买走了凹版印刷机。”   林跃走到椅子后面按着白人男子两个肩膀说道:“那台凹版印刷机真是国营印刷厂倒闭后的拍卖品吗?”   “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批准把它拍卖掉的。”   “不,不知道。”   “不知道?”   林跃笑笑,拉着椅背轻轻下压,椅子向后倾斜,白人男子处于失去重心的状态。   这时他轻轻摇晃几下后突然松手。   啪的一声,椅子跌在地上,摔得、也是吓得白人男子呼呼粗喘。   林跃把脚踏在白人男子胸口:“我们那边有一种刑罚叫做老虎凳,简单点讲就是把人绑在长凳上,往两只脚下面不断垫高硬物,双腿和膝盖所受压力越来越大,很酸爽哦。”   “不要搞我,我说,我说……”   白人男子就是一个官僚,哪里受过这种恐吓与折磨,林跃就弄了他几下,便给他定义成了魔鬼。   “是工业部的亚历山德拉批准拍卖的。”   林跃拍拍他的脸,转身往外面走去。   白人男子急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附近的林地里有野狼出没,它们会吃了我的。”   ……   林跃在波兰逗留了半个多月,完事又去了另外几个东欧国家,明里暗里做了很多调查,一个半月后由莫斯科乘飞机赶回HK。   不知道是因为上次遭遇记者跟拍怕了,还是在忙工作的事,阮文没有过来接机,站在出口等他的人是何蔚蓝。   比较上次离开时,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工作时长发碍事,只能挽到脑后扎了个马尾,虽然不如阮文有气质,多少还是添了些女人味。   其实何蔚蓝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然而她就是这么做了。   “师兄,结果怎样?”   俩人一到车上,何蔚蓝迫不及待问出内心的疑问,虽然十分期待他回来,但是对于工作的激情最终压倒了内心复杂难明的小情绪。   “查清楚了,波兰国营印刷厂的凹版印刷机被允许内部拍卖一事是有人给工业部的人塞了钱,东欧那几家公司我也查过了,还在其中一家公司的仓库里找到了阮文的画。”   “这么说来,已经可以明确第五个人的身份了?”   “不,这只是我们的推测,要明确目标的身份尚需实证。”   林跃按了按放在一边的公文包,像这种有商业性质和涉及地缘政治因素的跨国调查,证据链很难做到清晰,必须有相关证人的口供才能在法律层面加以定性。   何蔚蓝皱眉说道:“那怎么办?”   林跃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   “鱼饵我已经撒出去,就等大鱼咬钩了。”   何蔚蓝一脸不解,不过林跃没有解释什么,告诉她开车载自己去吃美都餐室的焗猪扒饭,完了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说,气得何警官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由副驾驶踹下去。   ……   林跃同何蔚蓝吃完饭又去了一趟警方总部,复印了几份与案情有关的文件,完事搭的士回到酒店。   他走到8806室门前敲了敲,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听到咔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阮文站在门那边,身上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过澡。   林跃走进房间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阮文怔怔地看了他一阵,忽然一下冲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头便开始亲吻。   “我还没有洗澡呢。”   “我自己来,自己来……”   ……   半个多小时后,林跃倚在床头靠背,打量一眼躺在身边的人,从柜子放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着窗帘缝隙的狭长夜景深深地吸了一口。   阮文握住他的手:“还不睡?”   林跃一脸疼爱地看了她一眼:“吸完这支烟就睡。”   “对了,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林跃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心烦,把半截香烟在烟灰缸揉灭:“抓不到人说什么都没用。”   阮文过去搂住他:“别多想了,睡觉吧。”   “嗯。”   林跃关了灯,往下缩了缩,凑过去在阮文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抱着她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   对面大楼的灯火逐渐熄灭,街道上的车流也越来越少,林跃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鼾声。   阮文跟着翻了个身,朝向另一侧,手缓缓伸出夏凉被,在床底摸出一把闪着幽光的匕首,猛地往林跃的胸口按下。   没人能在心满意足后的甜梦里抵挡枕边人的致命一击。   她认为没人能够做到。   只是她认为……   林警官来《无双》的世界前才把【左右半球LV1】点到【左右半球LV2】,该技能赋予他的一大属性就是睡梦中依然保持警觉,这也是为什么无法排除阮文是“画家”的情况下,他仍敢上她的床的原因。   啪~   林跃抓住了她握刀的手,往外一拧,朝床沿一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微光中的阮文一脸惊慌,因为对面的男人不仅及时醒来,黑暗里看过来的那道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得意。   换句话说,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痛下杀手。   “林跃,你听我解释。”   “别装了。”林跃冷笑道:“阮文是一个很克制的人,或许会主动,但是举止很有分寸,而且她身上总有一股颜料和香水混合的味道,你虽然用了她的香奈儿5号香水伪装自己,为了麻痹我还不惜玩了一招美人计,但是呢,你的小心思用错了对象。”   “阮文”脸色大变,正要用力反抗,林跃翻身站起,一个拧臂下压的动作,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顶在膝盖下面,顺势拿起她丢在床头的发带往两只手腕一缠,打了个死结,完事按开房间的灯,一脸玩味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我该叫你吴秀清呢?还是‘画家’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画家   “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她使劲挣了两下,发现手腕绑的很紧,怎么也弄不开,挣扎半天也只是翻了个身,可以正视对面沙发上打量自己的男人。   擦~擦~   林跃拿起茶几上的火机微微一笑,给自己点了支烟。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喊吧,把警局的人喊来,正好可以做下DNA比对,我想……你应该没有把房间里阮文的头发清理干净吧。当然,查指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吴秀清不挣扎了,努力往上窜了窜,靠着枕头说道:“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如果一早道破你的身份,游戏就不好玩了。”   “游戏?你这么想?”   “老猫捉到耗子不是都要先玩一下的吗?不是游戏,那是什么?”   吴秀清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刚才不是讲过吗?你演得再逼真,也没有办法改变身体的味道,洗过澡后一般人或许闻不出差别,但是我鼻子好。”   “我是说你为什么叫我‘画家’。”   林跃说道:“早在阮文说出被绑架时的情况我就有所怀疑,屯门染厂谋杀纵火案到尖沙咀酒店谋杀案,间隔只有几个小时,你们又要收拾细软毁灭证据,又要想办法做掉瞒着HK警方进行独立调查的李永哲警官灭口,如果你只是‘画家’集团普通成员,波仔、四仔、华女三人谁肯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你绑架骆文和阮文?还有,像‘画家’这么有主见,什么事都由自己操盘的人,会把和李永哲的交易地点交给手下人决定?别忘了才发生过吴鑫出卖集团的事情,正值人心不稳的时候。”   “然后呢?凭这个你就能判定我是‘画家’?”   “不,当时我只是怀疑。在李问的供述里,吴秀清是一个弱质女流,被将军抓到马林寨后受到胁迫,不得不为其卖命,而到了今年春天,她居然敢假冒阮文之名,一个人前往HK总部保释同伴,而且表现得足以乱真,将HK警方耍的团团转,我很好奇,中间只隔了一年多,是什么让她由一个懦弱女子变成独当一面,绑架杀人毫不手软的悍匪?要知道在李问的讲述中,这一年多里‘画家’集团有一年时间都在休养生息,于是我去了金三角,找到将军死后重整山寨的白沙先生,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你猜怎么着?”   吴秀清默不作声。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吧。当我把阮文的照片放到他面前时,他说那就是吴秀清。注意时间点,将军死前你就是这张脸了,而不是像李问说的,在战斗结束后因为烧伤毁容,于是给你换了一个张脸,把你当做阮文的替身。他还说,将军的秘书长是叛徒,正是因为他跟‘画家’里应外合,才顺利搞死了将军,不过遗憾的是,秘书长先生命不好,战斗中给流弹打死了,于是他捡了一个大便宜。”   “回到你身份的问题,如果你不是阮文的替身,那你是谁呢?我们先来分析一下秘书长背叛将军的出发点。他为什么要背叛将军?答案不外乎利益,如果他做马林寨老大,毒品生意的收益就是他的了,但是只一份诱惑够吗?不够!那如果再加上伪钞生意呢?这可是比毒品生意来钱更快的买卖,而且‘画家’掌握核心科技,不像金三角、墨西哥的毒贩们,提防警察的同时,还得由同行嘴里抢肉吃。”   “将军身亡的前一天,秘书长带着你密会‘画家’,我想……你们表面是替将军把关,实际上是在谋划第二天的突然袭击吧。李问交代的‘画家’集团满打满算不过五人,面对马林寨二百多武装人员,就算开辆坦克去,估计也没有多少胜算,但如果有内鬼配合呢?”   “那么危险的地方你都敢过去当卧底,HK警方总部还不是小意思?有勇有谋,心狠手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适合‘画家’这个角色。而且也只有你,才能让李问甘愿付出一切,因为自始至终你都不是阮文的替代品,阮文是你的替代品,或者说‘阮文’这个名字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一个降落伞——为了能够平安落地。有意思的是,之前你去HK警方总部保释李问,何蔚蓝说你是阮文的替身,你被她这句话激怒了,因为得不到李问的爱吗?不,因为你才是正主,那个在内地西北作画的阮文才是替身,游戏里的傀儡娃娃。”   “再说李问,口供里那个‘画家’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断地利用李问对阮文的爱,试图把他引导锻炼成一个合格的匪徒。我想这个虚构的‘画家’,其实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的心理——为了追到喜欢的人,愿意变成她或他欣赏的那种人,甚至工具!”   “一个没有美术天赋却有作假才能的穷小子在画展上看到高贵典雅、气质脱俗的画界才女,能不心动吗?能没有占有欲吗?但是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遗世独立的文艺女神却身负血仇,而要向远在金三角的毒贩复仇,哪怕是梵高在世,也无能为力吧,因为画家和毒贩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来想去也只剩子承父业……不,女承父业这一条既能与将军搭上线,又能组建自己的武装团伙的道路,何况还有吴鑫这样的集团老人及父辈人脉相助。”   他一口气讲了好多,吴秀清的表情由开始时的冷然变为阴沉,又由阴沉变为凝重,最后冷哼一声:“你很会编故事。”   林跃耸耸肩:“细节可能有出入,我承认有些地方还需润色,不过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没有死的?”   “从我怀疑吴鑫买古董钟是假,告密联邦警察是真的时候。李永哲信不过HK警察,准备把你们引诱到加拿大再予逮捕,从他能携带300万美金来HK钓鱼,你难道还看不出皇家骑警对HK警方的态度?别忘了我是从加拿大来的。李问被引渡到HK,何蔚蓝能够利用职权构陷李问,DNA检测结果作假什么的,只要鉴证科的人稍微放下水,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林跃看着吴秀清的脸往烟灰缸点掉香烟末端灰烬:“白沙告诉我他曾遵照背后金主的意思,由金三角地区找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送到清莱府。我想,游艇上那两具尸体应该就是他们吧,反正那边很乱,人命贱的很,在异国他乡死了也不会有人找。而你只需要在清莱府度假酒店和保释李问那晚住的酒店里撒点死者身上的皮屑头发什么的,警方结案用的证据链就全了,然后呢,李问换张脸,你找个时间把阮文干掉也好,软禁也罢,便能从吴秀清变成阮文,重拾画家人生。”   “万幸加拿大警方反应及时,HK这边结案不到一个月便派我过来调查,阮文一直呆在内地,而李问换脸起码要两三个月时间,所以她才得保太平。其实刚到内地那会儿我就发现阮文的画风有了变化,当时认为骆文的死对她打击很大,现在看来她是在画自己的画,不是在画你的画。”   吴秀清说道:“既然你在越南时就怀疑我了,为什么回到HK没做防备,你明知何蔚蓝分不出我是阮文还是吴秀清。”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角色扮演   林跃说道:“你应该知道对付跨国犯罪集团的困难点,受地缘政治影响,不仅搜集证据难度大,对罪犯实施抓捕同样不容易,尤其是他们与当地民众或政府有利益交换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跟李问逃到了什么地方,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是不会轻易放弃阮文的,因为如果你换一张脸,便再不可能回到画家的路上,你会甘心吗?我赌你不甘心。”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干掉我,既毁灭证据,又除掉了大敌。那怎样才能干掉我呢?一个能把马林寨连根拔起的家伙,起码得有特种兵级别的身手吧,用正经手段肯定不好搞,这时你看到了记者们在机场拍到的照片,然后计上心来,因为有句话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家贼难防,枕边人更难防,于是在我离开一个多月回到HK的时候,先来一场激情戏,再趁我体力消耗过大沉沉睡去的时候来一刀,从此天下太平。”   吴秀清看着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脸。   “机场的事,你是故意的?你把她当成了诱饵?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林跃捡起地上掉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着:“不,只是顺势而为,毕竟有很大的赌博因素,万一你们转了性子,变成胆小鬼呢?那就只能通过追踪欧洲几家公司的资金流向一点一点把你们揪出来了,我算了算,即便使用非常手段,乐观估计也得一年半载。”   吴秀清说道:“派你这样的人过来HK查案,加拿大警方这次可真是下了大本钱啊。”   “实不相瞒,我在皇家骑警总部就是个写报告的文职警员。”   吴秀清愣了一下。   “追查真相什么的,纯属个人爱好。”   “你!”   她认为前面坐的男人是故意羞辱她。   就在吴秀清发出愤怒喝骂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蒙面人举起了手里的消声手枪。   林跃手腕一震,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匕首嗖的一下飞出去,精准无比地钉在来人肩头。   啪嗒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蒙面人正要去捡,林跃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未受伤的那只手往旁边一扭,起脚踹在蒙面人胸口。   一道黑影远去,啪的一声跌在客厅的地板上。   他趁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消声手枪,这时躺在床上的吴秀清向外面喊了一声:“走呀。”   蒙面人犹豫一下,三两下爬起来跑了。   林跃没有开枪,也没有追,过去把房门关好,回到卧室用枪管挑起吴秀清的下巴。   “跑掉的人是李问吧。”   她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很好,你把我杀了,然后假扮成阮文,再把罪名一股脑推到李问头上,想来就算被人捉住,他也不会出卖你。”林跃把头凑到她耳边:“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干对吧,比如在尖沙咀酒店的时候。”   吴秀清打个寒噤,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跟你想要通过阮文的嘴营造出的,用以欺骗警方的现场情况不同是吗?”林跃说道:“我跟阮文讲过,一切水落石出前我怀疑任何人的说辞,这并不是不信任,就像何蔚蓝督察,我相信她是一个正直的人,但是正直的人也会被别人误导不是?”   “回到阮文的问题上来,你很不齿我把她当成诱饵?那是因为我知道案子没有结束,事情未平息前你不会杀了她,毕竟她还有用处,而一个身高体重相当,脸部轮廓相近的人并不好找,至于现在……李问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你在我的手里,他一点不傻,应该能想到用阮文交换你的命吧。”   吴秀清懵了。   “你放走他就是为了用我交换阮文?你不是皇家骑警吗?案子你不想破了?还是说……你想救出阮文再将我跟李问一网打尽?”   “你跟李问,就你跟李问么?呵……我还想见另外一个人,严格来讲,在我的心目中,他才是真正的‘画家’。”   吴秀清脸一下子变了。   “关于我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给了她一个很模糊的回答:“我是皇家骑警,但是长官给我的任务是完善案件细节,至于追查真相这种事,我记得刚才跟你讲过,纯属个人爱好。”   吴秀清完全没了想法,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捉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两人对视片刻,林跃收回挑着她下巴的枪,随手往客厅一丢,实际是送入系统空间。   “放心吧,李问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同意我的提议,用阮文及你胁迫阮文就范配合你们演这场大戏的……比如亲人,来换取你的自由的。”   林跃走进客厅,拔开酒柜上放的麦卡伦18年的木塞,往两个杯子里倒了一些酒,又加了差不多分量的冰块,端着回到卧室。   “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这样或许能让他少走弯路,快一点想到交换人质。”   “你休想。”   林跃耸耸肩:“既然这样,你不是喜欢玩角色扮演吗?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继续伪装成阮文吧,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对吧,因为何督察会常来这里走动的。”   说完话他递过去一只杯子:“要不要来点?”   吴秀清嘴角抽了抽,一脸愤怒的样子。   “哦,忘了。”他把她翻过去,给她的手松绑。   吴秀清刚要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臂,却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一把手铐,咔的一声铐在后面的木棍上。   “你……”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再跟我睡一间房了。”林跃冲她举了举杯,一口喝光里面的酒,搬着自己的枕头往外面走去,接近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出言挑衅:“上厕所记得喊我。”   吴秀清真想将那杯酒砸在他脸上,但是最后没有这么做,把杯子里的酒咕嘟咕嘟吞进喉咙里,完事一只手去拿衣服穿。   可是呢,铐子拷得位置很刁钻,有两件衣服怎么也够不着。   “我一定要杀了你……”   林跃在沙发上躺下来,听着卧室里传来的喊声撇了撇嘴。   ……   第二天,林跃吃完早饭吩咐丹托去给他找辆代步车,回房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由探视孔往外一瞧,何蔚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站在外面。   他没有开门,走回卧室打开手铐,看着床上的人说道:“何蔚蓝来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吴秀清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有点急。   林跃赶紧走过去把门打开。   “还以为你不在呢。”   何蔚蓝轻车熟路地进了客厅,因为林跃不在时她接下了保护,也可以说监视阮文的任务,在客厅一连睡了许久,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拿的什么?”林跃问。   “你昨天离开总部时说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找了半宿也只翻出一些零碎信息。”   两人说话的功夫,卧室门打开,吴秀清从里面走出来。   何蔚蓝没有发现异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嗨。”   吴秀清点点头,往卫生间走去。   她已经憋了一个晚上,刚才卧室想了又想,纠结了又纠结,觉得还是趁自由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免得何蔚蓝一走,林跃又把她拷回去。   “师兄啊,总部那边这几天议论纷纷,我想……我们重启‘画家’案的调查这件事,就算有爸爸压着,也很难再瞒下去了。”   “从我跟阮文回HK算起,瞒了有两个多月,已经很不错了。”   “……”   两人随口闲聊一阵,吴秀清由卫生间走出来,经过林跃身边时被他抓住手腕:“身体好点没有,还疼么?”   她愣了一下,看看何蔚蓝,又看看林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点了。”   “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吴秀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何蔚蓝脸上的尴尬,方才明白林跃一语双关,她听着是为昨天拷她的事道歉,可是到了何蔚蓝那里……要知道林跃走了一个多月,昨晚才回来。   这家伙的嘴巴太恶毒了。   “怎么?还生我的气呀?”林跃对她眼睛里的怒火视若无睹,满脸柔情地道。   吴秀清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最终她选择妥协。   “你赢了。”   说完这句话她往卧室走去。   何蔚蓝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吵架了?”   “是。”林跃很“诚实”地道。   何蔚蓝适时告辞:“那你哄哄她吧,工作上的事晚些时候再谈。”   “好。”   林跃起身把她送到门外,完事回到卧室。   吴秀清坐在床那边的沙发上,面沉如水。   “把客厅里的手提电话拿给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七个人   第二天。   新界北部一座汽车坟场。   一阵颠簸过后,林跃踩下刹车踏板,推开车门走出。   夕阳西斜,霞光漫天,生锈的铁丝围栏被风吹得咔咔作响。   “林大哥,附近只有这座汽车坟场,应该没错。”丹托由副驾驶下来,打量一眼东方山地,又看看手里拿的地图。   林跃拿出一支烟点着,迎风吸了一口。   他跟丹托下午两点出门,这跑那颠逛了三四个小时,换了十几个接头地点才来到这里,真不知道该说李问电影看多了呢,还是谨慎过头了。   “下来。”   林跃打开后车厢的门,把吴秀清从座位上拽下来。   丹托看得一脑门问号,心说那不是他的女朋友吗?怎么一副对待仇人的样子?   呼~   便在这时,北边扬起一道沙幕,一辆军绿色皮卡车驶入汽车坟场,在距离他们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   嘭~   嘭~   随着车门开关的响声,车上下来两男两女四个人。   丹托看到对面一幕傻了。   两个男人带着头套看不清相貌,但是两个女人里年轻那个……分明就是他的老板阮文小姐!   他的目光在阮文和吴秀清脸上来回好几次,表情特别精彩。   林警官下午拉了他的壮丁,只说要他帮忙,至于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去了你就知道了。”   天地良心,来到这里他不仅不知道,还更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丹托抓狂的时候,林跃丢过去一把M4。   他下意识接在怀里,低头打量一眼差点没吓瘫了。   “林大哥,我……”   “不会用没关系,装样子总没问题吧。”   林跃指指对面,意思是让丹托学那个把枪架在车门上的蒙面人。   丹托快哭了,从马林寨到HK,但凡这哥们儿要他帮忙,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   “走吧,吴小姐。”   林跃抓着吴秀清一只手臂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望对面皮卡车旁边两个蒙面人说道:“哪个是李问?”   对方以为他要李问带人质过去,把枪架在车门的蒙面人刚要有所行动,林跃一指旁边穿白衬衣的蒙面人:“就你了,你带她们过来。”   吴秀清侧过脸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跃警告道:“我劝你别动歪心思。”   俩人继续往前走,穿白衬衣的蒙面人也押着阮文和那个50多岁的中年妇人徐步向前。   道路两边是报废汽车堆成的高墙,由外向内收窄,开始的时候阳光还能照进一些,等双方到了中央区域,宽度只剩不到四米。   确认交换人质的两方都没带武器后,蒙面人在距离他跟吴秀清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面罩下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没事吧?”   吴秀清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跃看了一眼被胶带封住嘴和手,只能用眼神交流的阮文,一把拉住想要走过去的吴秀清。   “别急,时间还早,我想跟这位先生聊两句。”   林跃笑着说道:“不介意我讲一个故事吧。”   蒙面人说道:“只要你没通知警察,可以。”   吴秀清冲那人点点头,这一天多来她一直同林跃呆在一起,知道他很守信用,说不联系警方就真没联系警方。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信不过HK警方的原因。   而站在她的立场上,很想知道林跃对于“画家”集团的情报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1985年,一个叫吴秀清的女孩子去了温哥华,在那边生活画画,然而她并没有使用本名,而是换了一个新名字,就是‘阮文’。”   李问说“画家”叫吴复生,口供里也问过吴鑫和画家的关系,而班加罗尔和巴色的伪钞买家也用吴先生称呼“画家”,那么“画家”姓吴的可能性很大。   “画家”姓吴,吴秀清姓吴,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几年后,她收到一则噩耗,她的父亲,也就是‘老画家’因为‘将军’的出卖,在荷兰被几个俄国人打死。她很难过,很愤怒,想要为父亲报仇。然而作为一个画家,哪里有资格同一位毒枭叫板?不过没关系,汉语里有个词叫‘子承父业’,艺术家没有和毒枭叫板的资格,伪钞集团的首领有。”   “那么子承父业的第一步是什么呢?继承技术吗?”   “NO!”   “因为恰好美国政府推行新款美钞,以前的技术已经不成了,想壮大势力必须要新工艺,而更新工艺需要人才,人才哪里来呢?”   “既然她的父亲是‘画家’,自然有一些老人可以用,比如吴鑫,在1976年加入组织,比如华女,1984年加入组织,波仔和四仔是1987年加入组织。可是呢,这些人打打杀杀可以,搞技术就不成了,而吴鑫只是电版师傅,以前给老‘画家’打下手,要攻克新版美元……脑子不够用。”   “这样一来,必须有专业技术过硬又足够聪明的新人加入才行,那么这个新人是谁呢?”   “对,就是李问。”   “谈起李问,那么问题来了。虽然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但是这么棒的造假之才恰恰好好出现在吴小姐隔壁?又恰好那么喜欢她?为了得到女神的垂青甘愿去当一个贼?”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太恰好了吗?”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们来看一下关系图。吴秀清小姐是‘画家’集团掌舵人,华女是管家,四仔搞运输,波仔保安部,李问、吴鑫电版印刷,如果把它看成一家公司,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没错,是市场部。老客户需要维护关系吧,新客户需要开拓考察吧,你的伪钞再好,再逼真,没有推广也无法快速变现对不对?”   “所以,李问的供词里刻意隐瞒了一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个人不得了,如果HK警方确定了他的身份,会捅出天大的娄子的。”   林跃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右手伸进兜里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完事拿火机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要调查这个人,我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呢。从加拿大飞HK,从HK飞东欧,古巴、爱尔兰、印度……啧啧啧,要我说华女算什么管家,这位先生才是当之无愧的外务总管。”   林跃看着吴秀清的侧脸:“他就是你曾经的未婚夫,画商骆文。”   “我们来定义一下骆文的身份,他不仅是画商,还是名流圈的交际花,手底下还有专营颜料、画纸的贸易公司,生意网络遍布北美、东南亚和欧洲。”   “只有一个混迹在名流圈的著名画商,才能用自有渠道和资源快速捧红一位画家,这就是名人效应,或者说流量效应,只要作品的质量过得去,宣传推广跟上,要把‘阮文’这个名字捧红应该不是什么难题,何况……还能用买画来洗钱,无论是走欧洲几家公司的帐,还是老客户捧场,总之每次开画展都能卖光,而报价也越来越高,吴小姐出名的同时,‘老画家’制造伪钞赚的脏钱也得到洗白,转移到吴小姐和骆文的个人账户,只要后面来个结婚仪式,钱还是‘画家’的。”   “正是因为骆文是画商,他才有机会在众多联系过自己的画家中找出那个作假天才李问先生,并有机会将之引荐给吴小姐,或是制造一场让人惊艳的邂逅。一个懦弱自卑的穷小子遇到站在业界巅峰的文艺女神,内心会迸发出多么强烈的渴望?”   “我曾遇到一位卖茶女,她总是会分享自己的靓照、生活经历、心灵鸡汤,凸显自己的善良温柔贤惠可爱,之后她会跟我交流一段时间来培养感情,等到时机成熟,她会跟我说母亲或者父亲的生意遇到问题,可能是爷爷过世留下一个茶庄,遗嘱里有写几个子女谁在一个月期限里卖的茶叶多,茶庄就留给谁,一并的再发些母亲或父亲勤劳朴实的照片,最后求我这个准男朋友买一点茶叶,帮帮她跟家人,你们说……我是应该义不容辞慷慨解囊呢,还是叫她滚蛋呢?”   “像这样的卖茶女,用好套路能骗的一些小年轻人财两空,那么一个真文艺女神呢?想来只能窝在小作坊造假糊口的李问先生,为了她连生命都能放弃吧。”   “这么一来,李问加入,‘画家’集团有了活力,我刚才讲的那个问题也有了答案——这一点都不‘恰巧’,因为都是骆文的安排。”   “这只是骆文作为画商给‘画家’集团带来的便利,他只做了这几件事吗?不,还有很多,比如……”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画家   “比如印刷伪钞用的无酸纸,受骆文控制的东欧公司就曾吃进过几单,其用途在官方文件上是出版漫画书籍和中小学教材,但是有没有挪做它用,谁也不知道。”   “再比如波兰处理的凹版印刷机,在‘画家’利用内部员工买走拍品不久,工业部的亚历山德拉就搬了新家,而以他的年薪是无法负担那栋大房子的。”   “由此可见,骆文对‘画家’集团的贡献有多么大,然而这样一个大功臣却死在尖沙咀酒店,这件事我一直无法理解。”   “呃,跑题了,关于骆文的事说的有点多,实际上我想说的不是他。”   他说故事跑题,但是听的人没有不耐烦。   吴秀清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万没想到林跃手里掌握了这么多情报,虽然细节稍有瑕疵,但是人物关系和事件链基本还原了“画家”集团的成长史。   “我想说的是你。”林跃说这句话时,目光定格在蒙面人身上:“真·‘画家’先生。”   吴秀清握紧拳头,闭上了眼。   蒙面人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跃说道:“吴鑫那样的老人就不说了,像骆文这种要能力有能力,要手腕有手腕,要资源有资源的人,凭什么向吴秀清这样一个女人低头?哪怕她一直在引导李问往狠辣和成熟的方向发展,要抗衡骆文,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做到的。”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对骆文有恩,他帮吴秀清发展势力一来能够赚钱,二来可以报答你的知遇之恩。然而骆文死后,吴秀清和李问在HK警方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场金蝉脱壳计,这件事让我十分困惑,因为不管是买通警方总部的人,还是找那几家跨国企业负责人做担保,组建阵容强大的律师团,都不是吴秀清和李问能够掌控的,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一切都完了。”   “我去金三角跟白沙进行了一场生动有趣富于建设性的谈话,他告诉了我很多事,其中便包括‘将军’回到金三角后的情况,从1990年开始,‘将军’哪里都没去,一直呆在马林寨,贩毒挣得钱基本上都拿来扩充军备了,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晚上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那么他在焦虑什么,又或者说害怕什么?是担心别的势力吞了马林游击队吗?还是说……他有一个大敌?”   “那个时期他的敌人当然不会是吴秀清,那会是谁呢?我到东欧走了一遭,完事去了荷兰,找荷兰警方问了几个问题,关于‘老画家’被俄国人打死这件事,确定身份靠的是什么?是护照!就像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偷渡客,‘老画家’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有亲人朋友过去拜祭的,因为会被警方和敌对势力盯上,那么谁又能保证死的人一定是他?”   “吴秀清和李问可以金蝉脱壳,‘老画家’就不能吗?假设‘老画家’没死,一直在后面‘垂帘听政’,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有他在,骆文绝不敢有小动作;有他在,HK警方、各国黑帮及与黑帮有牵扯的官员、跨国公司、乃至中东地区的恐怖组织,都得卖几分薄面;有他在,骆文死了也没关系,一样可以动用各种资源故技重施,帮助女儿摆脱警方的追查,重拾画家人生。”   啪,啪,啪~   听完林跃的讲述,“画家”一脸欣赏地看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年轻人,你真的很厉害,有勇有谋有头脑,比我当年强多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我让你和我女儿结婚,日后便由你继承我的金钱帝国。”   林跃很无语。   “那他怎么办?”他指的是李问。   “画家”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微弧。   林跃耸耸肩:“很遗憾,我没兴趣做贼,今天来这里,我只想换回心爱的女人。”   “画家”说道:“你这个警察真有意思。”   林跃算了算,从最开始的《湄公河行动》,到《唐人街探案》、《追龙》、《窃听风云》,再到现在的《无双》,当警察5回了,都快当吐了好不好。   “画家”看了一眼高高叠起的汽车墙,虽然看不到西方景观,不过想来已是日落时分。   “天色不早了,赶紧交换人质吧。”   “画家”说完把人往前推了推,阮文和旁边五十多岁的女人缓步前行。   林跃也松开了抓住吴秀清胳膊的手臂。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朝对面走去。   偷梁换柱的策略没成功,反被玩了身子,还给他勘破真相,最后又把阮文和人质换回去,这买卖亏的……亏出翔来了!   两边人质越来越近,林跃捏着烟卷抽了几口,再往前看时,发现阮文已经落后旁边那位阿姨一些,而且表情有点急,似乎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吴秀清同样发现了这个异常,足下发力,突然冲到阮文身边,手往外套里一探,抽出一把手枪来,边后退边转身,枪口瞄向林跃站的地方。   “伤脑筋。”   林跃叹了口气,夹在指间的烟卷往外一弹,烟灰在空中散开。   吴秀清才瞄准林跃胸口,没等扣下扳机,就感觉一圈红光迎面袭来,正中她的鼻梁,一股刺痛随之而来。   也就在这时,阮文一边呜呜叫着,一边移动脚步往枪口上撞,看样子是想给林跃挡子弹。   吴秀清的脸被烟卷烫了一下,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但这并不能妨碍她开枪,虽然会失准就是了……   嘭~   嘭~   枪声响了。   中年女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至于阮文,身体往侧后方栽倒。   咚!   金光在她眼前闪现,疼痛冲击着身体,感觉灵魂离体而去。   这是……要死了吗?   她只记得自己下意识挡在了枪口前面。   “你这个白痴!老子是警察,老子有防弹衣!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最麻烦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   听起来有些暴躁,一点不像平时的他,不过这句骂街的话里有着浓浓的关心。   阮文笑了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支撑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道熟悉的背影,然后是平伸的手臂,手里握着一把左轮枪。   嘭~   火光一闪,青烟涌出。   她用力抬头,看见不远处倒着一个人,右面锁骨往下半寸处不断流出血来,已经在地面积成巴掌大的血洼。   是吴秀清。   她没干掉林跃,自己反而受了不轻的伤。   阮文拍了拍身体,发现没有流血的地方,刚才的晕眩更多地是因为身体撞在了报废汽车的轮毂上,脑子受了一点震荡。   她又看向前边,刚刚被林跃击中脚踝的“画家”正努力爬起来,拖着瘸腿往回跑。   他不是没带武器吗?左轮枪哪里来的?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林跃突然一个转身把她扑倒,抱在怀里。   叮叮当当~   一阵脆响传来,火星在头顶乱窜。   她想起对面压阵的李问,应该是他在射击。   另一边。   丹托急得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规规矩矩交换人质不好吗?非要搞成这样?   想归想,气归气,可这该死的枪怎么使啊?   他扣了两下,发现根本没有反应,忽然想起林跃走时说过的话,射击前要先开保险,但……谁特么能告诉他保险在哪儿?   叮叮当当~   来自对面的子弹打得车身乱晃,右方铁板出现数个凹陷,丹托吓得枪都握不住,腿一软出溜在地,倚着车轱辘大口大口喘息,手脚几乎抖成一团。   他就是个开车的好么,让他拿枪跟人对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太难了。   不过想想林跃和阮文还被困在车道中间,如果不是害怕误伤吴秀清和“画家”,李问早把他们打成筛子了。   丹托看看好不容易打开保险的M4卡宾枪,咬咬牙,准备起身射对面几枪,忽然注意到一个突发情况。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是谁   200多米外的配电房顶,一道火舌绽放,子弹在暮光下拖曳出淡淡的光痕,瞬间而逝。   丹托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上,完事突然醒悟过来,起身往那边一瞧,只见对面皮卡车的玻璃碎了,车身印了好大一团血迹,而地上倒着一具尸体。   死……死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有人帮他解围。   呜~   呜~   呜~   汽车坟场入口处传来警笛声,一辆辆冲锋车载着飞虎队员由四面八法围过来。   是警察!   还没看见车辆,丹托很自觉地跑到空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为了安全地交换人质,他们一下午跑了好多地区,又乘坐地铁绕了个大圈,完事租了一辆小轿车来到这里,期间林跃也没联系HK警方啊,为什么那些人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   林跃抱着阮文回到停车点时,一辆警车由前门驶来,他趁众人不注意将枪往车底踢了一脚,把阮文放到后排座椅上。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后背酸疼,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忍着点,我这就找人叫救护车。”   俩人对话的当口,警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举枪对准林跃和丹托。   “放下枪,都放下枪……”   随着一个声音到来,飞虎队的人相继收枪,往后退了一步。   何蔚蓝拿着对讲机由外面走过来。   “阮文怎么样?”   林跃说道:“刚才帮我挡枪时撞了一下,身体有点不舒服,赶紧叫救护车。”   呲呲~   这时何蔚蓝手里拿的对讲机响了。   “madam。”   “那边情况怎么样?”   “枪手死了,吴秀清重伤,另一名男子轻伤。”   “赶紧叫救护车。”   “是。”   何蔚蓝放下对讲机,回头吩咐随行警员多叫一辆救护车。   “师兄,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她指的是吴秀清。   林跃撇撇嘴,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枚打火机丢过去。   “我的呢?”   何蔚蓝脸色一变:“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两枚火机造型一样,偷偷换掉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有情况的。”   何蔚蓝看看左右,见飞虎队的人确定现场没有危险后正在商量撤退的事,这才放松精神,小声说道:“你让我保护阮文那几天,她说你在琴岛的时候为了保护一只流浪猫跟一个小胖子玩了好几天弹珠,就是要培养小家伙的爱心。她还说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然而昨天你跟阮文说的那些话……”   “太轻挑了对吗?”   何蔚蓝点点头:“你看起来像是故意赶我走,而且我注意到你让巴托搞了一辆新车,没有使用阮文的车,应该是担心上面有我布置的追踪器。”   “所以昨天晚上你以路过送宵夜为由,走时借我火机点烟,顺手换成李永哲那枚。”   “既然你都识破了还带在身上?”   “你帮了我那么多,怎么也要给你一个拨乱反正,证明自己的机会吧,这是我能给你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小轿车走去。   何蔚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看起来他们之间是没可能了,但不知为什么,她一点埋怨的情绪都没有,更别说愤怒或者仇恨了。   ……   晚上九时。   吴秀清被送去手术台取子弹,医生说除了失血稍多,没有生命危险。   “老画家”情况要好不少,只要修养一段时间,等伤口愈合就可以转送收押所了。   阮文的母亲吕秀莲受了点惊吓,现在病房休息,而林跃还在焦急地等待女朋友的检查报告。   “嗨~”   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瞧是何蔚蓝。   “总部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何蔚蓝说道:“阮文怎么样?”   “医生说没有大碍,不过建议做下更详细的检查。”   “那就好。对了,他们要向国际刑警方面投诉你越境执法。”   林跃耸耸肩:“随便了,大不了脱掉这身警服。”   “放心吧,我爸说了,他会帮你搞定的。”   “这么说来那盒雪茄管用了?”   何蔚蓝想起他爸第一次吸时的酸爽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还想追究丹托非法持有武器的罪责,不过找遍现场也没发现那把枪,所以放心好了,对丹托的处罚最多就是驱逐出境。还有,我很好奇,那把枪……你到底把它藏哪儿了。”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她:“秘密。”   何蔚蓝瞪了他一眼:“故弄玄虚。”   “总部那边让你注意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盯着。”   “医院这边同样不能松懈。”   “放心吧,我会把‘画家’和吴秀清盯死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拐角走过来一个人。   “madam,你来了。”黄玲说道,她才去医生那边拿来吴秀清和“画家”的诊断材料。   “林警官,我看到桌上有阮小姐的检查报告,顺道帮你带了过来。”   黄玲说着话把一个文件袋递给林跃。   “谢谢。”   林跃拆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材料翻了翻,脸色变得很古怪。   何蔚蓝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没什么。”   “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   “我不相信。”   ……   两周后,傍晚。   天星小轮的甲板上。   阮文站在船舷内侧,湿润的海风吹得秀发飞扬,衣襟飘荡。   “你不好奇我本名叫什么吗?”   后面抱着她的林跃摇摇头:“重要的是你想做谁。”   阮文叹了口气:“可是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我是她的替身的事实。”   林跃从后面握住她微凉的手,把头贴在她的侧脸:“还记得我们一起完成的那幅画吗?从头到尾,我的眼睛里只有一个阮文,那就是你。”   阮文摸了摸还很平滑的小腹,转过身去搂住他的脖子:“你说的对,为了我们之间的那些美好回忆,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跃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说道:“做阮文有钱啊,我就算不工作,也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她被他逗笑了:“你真要做一个阮饭王啊。”   林跃亲了她一口:“不然呢?我可不想让当初喊我小白脸的人失望。”   “瞎贫。”   阮文看到旁边游客望来,象征性地推了他一把:“说起来,这件事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林跃知道她什么意思,如今“老画家”和吴秀清落网,针对“画家”案的一系列调查正在重启,她作为吴秀清的傀儡,想要继续用阮文的身份工作生活已经是不可能。   “别担心,这个问题交给我来处理。”   林跃捧着她的手拉到眼前:“我说你是阮文,你就是阮文。”   说完用手轻抚她的小腹:“我想要他有一个艺术家的妈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最后疑云(上)   何蔚蓝很烦恼。   她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东西。   “老画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吴秀清也清醒过来,能够下床走动了。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俩人完全不配合他们的调查,打了一周太极了,半点有价值的供述都无。   他们绑架阮文的罪行是赖不掉的,可是“画家”案进展不大,因为集团成员如李问、吴鑫、华女、波仔等人已经死亡,没有证人可以指认吴秀清是画家,上次她来警局保释李问,也没有留下可以确认身份的证物,比如头发丝、指甲、皮屑什么的,吴秀清拿来喝水的杯子,她走后就被保洁拿去冲洗了,至于后面游船和酒店采集的生物样本,全都是替身的。   退一步讲,就算有生物样本留下,也只能证明她是“画家”集团一员,无法证明她是“画家”。   “老画家”那边同样如此,骆文、吴鑫、将军已死,他隐姓埋名长达九年,要证实身份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他们自己承认,不然只能僵在这里。   “madam,泰国那边发来消息,清莱府度假酒店里发现的女性头发与吴秀清的头发经检测DNA相似度不高,基本上可以断定不是一个人。”黄玲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案情分析室。   何蔚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李问被捕吴秀清出面保释是计划好的一步棋,那么他们是否在清莱府度假酒店住过就是一个迷了。   讲真,即使证明他们是一个人又能怎样?李问的脸已经换了,他们无法确定李问换脸的医院,上次采集的血液样本也被内鬼毁了,只要吴秀清和老“画家”一口咬定不认识李问,调查就又回到了原点。   这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跨国犯罪集团难以定罪的地方,国际刑警组织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出现的,然而受制于地缘政治、文化差异、利益交换等方面的原因,缺乏独立性和自主执法权,名字听起来挺唬人,实际上就是一头纸老虎。   咚,咚,咚~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扭头一瞧是林跃。   “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跃看了一眼左右,走到她前面的椅子坐下。   何蔚蓝冲黄玲等人使个眼色:“你们先出去。”   几个办案人员点点头,相继离开房间。   “案件进展很不顺利对吧。”   “你怎么知道?”   “如果进展顺利,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报喜的。”   “……”   “去叫你爸来。”   “叫我爸来?为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撬开吴秀清和‘老画家’的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爸叫来就知道了。”   何蔚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转身走了。   ……   二十分钟后,何局长听完林跃的讲述离开了,又过去半个小时,他阴着一张脸走回来。   “就按你的条件办。”   说完瞪了何蔚蓝一眼,小声嘀咕道:“在家里谁都没你聪明,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何局长走了,留下愤愤不平的女警官。   “师兄,你来评评理,如果他能搞定这件事,会答应你的条件吗?”   林跃一脸古怪地道:“何局长说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事?”   “呃。”林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何蔚蓝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片刻后醒悟过来,脸一下子红了。   “咳,师兄,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怀疑吴志辉和林天力。”   吴志辉就是电影里那个载李问回总部的新界分局车长,林天力曾与何蔚蓝搭档审讯李问。   “既然李问和吴秀清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计,那为什么选了吴志辉做故事主角,偏偏吴志辉在恰当时间出现在你眼前,进而让你可以赶上游艇爆炸一幕。要知道吴志辉姓吴,‘画家’也姓吴,而林天力点名让他去载李问,还有那几名部署在酒店监视李问和吴秀清的警员,也是林天力负责联络维护,李问那么重要的证人,他不说半个小时打电话确认一下情况,也应该一个小时联络一次吧,为什么当夜只有一次通话?直到你‘恰巧’遇到吴志辉,想明白李问是在说谎后赶去酒店,才发现部署在那里的警员已经死了。”   何蔚蓝叹了口气:“要不是吴秀清依然活着的事实证明鉴证科有人不安分,我真不敢相信林天力会是‘画家’安插在警局里的内应。”   林跃心说《无间道》里一个韩琛就能往警局输送多位奸细,何况是‘画家’这种跨国犯罪集团。《无双》和《无间道》是同一个编剧哦。   ……   一天后。   林跃走入病房,旁边看守吴秀清的女警冲他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   这些天一想起林跃,锁骨下面半寸处便隐隐作痛。   “来看看你。”   “不需要。”   林跃把手里提得水果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放心吧,HK和加拿大都没死刑,进去后好好表现,坐个十几二十年牢就出来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我说完了,它还没有。”林跃拍拍另一只手提着的录音机,放到刚才女警坐的椅子上,按下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骆文一直在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华女、吴鑫、波仔、四仔这些人也是遵照我的安排过去辅佐她,后面的诈死脱身,同样是我在背后操盘……”   吴秀清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风云变幻。   那是她爸的声音。   没想到……   林跃按下暂停键:“是不是很意外?”   吴秀清一脸铁青,冷冷地看着他。   “你爸都招了,你还打算硬扛吗?”   吴秀清闭上眼睛,片刻后突然睁开:“你使诈!你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跃笑了:“你确实很聪明,我确实在使诈,但那又如何,这不是你爸的声音吗?你都辨不清真假,法官能辨清吗?”   “你真卑鄙!”   “我卑鄙?交换人质途中你拿枪射我时怎么不说自己卑鄙?你假装成阮文要睡杀我时怎么不说自己卑鄙?凭什么只有罪犯能卑鄙,别人不能卑鄙?你不说,没关系,我既然能够做出你爸的录音,也能搞定你的,到时候把被李问杀死的波仔、四仔、吴鑫等人的死都推到你的头上,别说坐十几二十年牢,一辈子你都别想出来。”   吴秀清咬牙切齿地望着他。   这时林跃走过去,凑近她紧绷着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吴秀清脸色大变,被手铐拷住的两只手紧紧攥起,目光冷得能让人窒息。   沉默持续很久,差不多有七八分钟。   “好吧,你又赢了。”   他把她吃的死死的,那天晚上;晚上之后的上午;还有现在!   “在那之前,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林跃顿了顿说道:“吴鑫为什么会背叛你,你又为什么要杀骆文、波仔等人,是单纯要杀人灭口吗?”   吴秀清看了一眼窗外。   “那天识破李永哲身份后,华女、波仔、四仔三人前往屯门染厂收拾细软,我跟李问去了福源行,见到吴鑫后,李问质问他为什么要破坏行规,因为他才入行的时候,正是吴鑫教导他要恪守本分维护行规的,没成想到头来吴鑫反而破坏行规,使用了假美金。”   “两个人为此吵了起来,吴鑫说他这么做都是因为李问,如果没有他,我的父亲就不会指示骆文视情况除掉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没死,而是在后面利用骆文操纵一切。我以为他死了,是被‘将军’所杀,为了帮他报仇,我努力地从一个画家变成‘画家’,一步一步壮大自己,一步一步接近‘将军’,让他也尝尝被手下背叛的滋味,但是结果呢?最后的结果是父亲欺骗了我,利用了我,伤害了我,就为了他心中无法割舍的家族事业。”   “后面李问将吴鑫射杀,把人载到屯门染厂一把火烧了,因为吴鑫已经暴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永哲一旦发现‘画家’警觉,势必请求HK警方提供帮助,对吴鑫实施抓捕,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人灭口。”   “之后波仔、四仔、华女三人负责转移重要物资到新界,我跟李问去找骆文,陷入愤怒的我一心要向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个人复仇,十三年前,我离开HK去往温哥华,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脱‘画家’的诅咒,这一切都怪他,是他毁了我的人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最后疑云(下)   “骆文居然说一切都是为我好,阮文这个名字之所以能够被世人所知,都是因为父亲提供的资金、渠道以及他的卖力宣传,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的事业会像1985年-1994年这段时间一样,不会有任何起色。李问帮我说了几句话,却遭到骆文的嘲笑,说如果没有他,李问还是个靠着作假谋生的底层爬虫,哪能像今天一样有用不完的钱。李问在愤怒驱使下将他五花大绑,然后开始质问父亲的事情。”   “你的推理没有错,荷兰发生的事不过是他的金蝉脱壳计,‘将军’完全给俄国人和荷兰警方骗了,而吴鑫一早便知‘将军’的谋划,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要不是作为电版师傅手艺不错,还有几分价值,早就被波仔处理掉了。之后骆文看到李问的才能,吸引他加入组织,接着搞定电版、原料、设备,制作出能以假乱真的伪钞,吴鑫也就没用了。”   “后面吴鑫偶然听到骆文给父亲打电话,于是有了用假钞买古董钟的事,引来加拿大警察李永哲。”   “骆文面对李问的威胁,最终说出了父亲隐居在泰国清莱府的事情。然后我跟他商量了一下,决定趁机收手,不再制贩假钞。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解决掉李永哲,李问说要灭口,干脆把华女、波仔等人一起杀死,这样我们才能安全,我没有同意,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等他们运完东西后,大家在客房汇合并联系李永哲过来交易,波仔杀人后我拉开通往卧室的门,要他们把骆文一并处理掉,因为我想知道他们是站在父亲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华女犹豫的时候,李问果断开枪灭了他们,完事拿着李永哲的300万美金离开,而我以阮文的身份骗过了警察。”   听到这里,林跃微微颔首。   跟他的猜测一样,吴秀清来保释李问时之所以能一口道破何蔚蓝和李永哲的关系,原来尖沙咀酒店枪击案里那个大难不死的阮小姐就是“画家”本人,因为后面何蔚蓝送她去医院时讲过自己跟李永哲的事。   “怪不得李问供述里的‘画家’说能够成大事的男人,都是因为女人。说到底,他从一个懦弱自卑的造假画师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都是为了维护你,满足你。”   吴秀清看了林跃一眼:“你不是也为她做了很多?”   林跃笑笑,没有解释:“后面呢?”   “我跟李问找到父亲住的地方,可是见面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没有意义,除了质问、咒骂,还能杀了他不成?眼见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许诺帮我们摆平后面的事情,就像以前做过的那样。”   “第一步是杀掉吴鑫全家灭口,第二步是让白沙送来两名替死鬼,第三步是将李问送入监狱,然后第一时间通知HK方面发出引渡请求,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替死鬼的游艇爆炸时,我跟李问的游艇已经到达菲律宾。”   林跃起身走到窗户前面,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   “很多时候,现实比电影故事还要精彩。”   吴秀清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了。”   “那我们开始吧。”   “好。”   ……   翌日上午。   距离吴秀清的病房不远的单间内,林跃推门走入,对左手边看护警员点头示意。   警员告诉他有什么事就用椅子上放的对讲机联系,完了转身离开。   “吴先生对这里的环境还满意吗?”   病床上坐着一个人,浓眉大眼国字脸,有一股强人特有的威势,尤其是下巴一圈蒙蒙胡渣,非但不显邋遢,反而添了一抹野性。   “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还能读书看报听广播,挺好的。”   “那就好,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吴先生配合一下。”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如果认罪态度良好,警方答应帮你们争取减刑。”   吴源生瞥了他一眼:“如果是HK警方问过的那些问题,我已经重复过好几遍,不想再浪费唇舌。”   林跃笑笑:“先别忙着拒绝,在那之前请先听听磁带的内容。”   他把录音机放到床头柜,按下播放键。   沙沙……   大约十秒钟后,扬声器里传出一个女声。   “1985年,我离开HK,前往温哥华寻找新生活……”   一段时间后,磁带内容播放完毕。   吴源生面无表情看着林跃:“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只要你答应配合,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吴源生沉默不语,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   林跃毫不避让,逆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两个人对峙了差不多一分钟,吴源生笑了:“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林跃说道:“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说。”   “你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吴秀清成为‘画家’?”   吴源生说道:“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画家’的吗?”   林跃摇摇头。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父亲把我从海外召回,指着病床上的母亲说家里没钱了,这些年的积蓄都用来供我出国学习和旅游写生了。为给母亲治病,他把家里的房子变卖,如今住在一位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之后两个月,因为不够钱交医药费,母亲走了,可是我画的那些自认为不错的画,扔在街上都没人捡,那一刻我终于认识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多么大。”   “因为欠了高利贷,父亲被追债人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要变得富有,不管用什么方法,因为穷人是没资格谈理想的,穷人的生活里只有现实。几个月后,父亲带我进了一家印刷作坊,我看到一捆一捆的美元堆在角落里。我知道这是犯罪,但那又如何,我在大街上逢人便求,要他们帮帮我,救救我的母亲,买一两幅画的时候,谁曾可怜过我?现在我为什么要对社会负责?”   “呵,索多玛里无义人。”   “两年后的一天,父亲把我叫到面前,指着保险柜里满满的美金说,那都是做伪钞挣的钱,其实母亲病重的时候就锁在这里了。我的愤怒只持续了半天,然后便释然了,什么是‘画家’?父亲为什么叫自己‘画家’?他画的是我的人生,我是他唯一的作品。”   “梵蒂冈的《最后的审判》,意大利的《最后的晚餐》,除了给人震撼,它们改变过什么?改变人心灵的,永远只有现实。”   林跃说道:“所以,这才是‘画家’的真义?”   在富足环境长大的人,从小接受良好教育,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谁愿意去子承父业当一个贼?于是吴秀清跑了,跑到温哥华,想要跟出身说拜拜。   可是几年后父亲被手下出卖客死他乡,为了不被“将军”盯上,她连去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钱的来路不正又怎样?吴源生赚钱还不是为了给她好的生活?其他人可以骂他是罪犯,唯独她没有资格。回想以前,审视现在,她连为父报仇都做不到,生活方面也仅仅在维持。   后面骆文利用吴源生的钱和渠道把“阮文”捧上神坛,她从小女孩儿走向成熟的同时,也认识到所谓纯粹的理想的可笑,进而一步一步滑向深渊,最终走上“画家”之路。   第一代“画家”画笔下的主角是吴源生,吴源生画笔下的主角是吴秀清,吴秀清画笔下的主角是李问。   林跃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叹了口气:“故事讲完了,那我们开始录口供吧。”   吴源生点点头:“好”。 ###第二百八十章 吴双   两天后。   军器厂街,HK警方总部。   林跃由外面走入房间,包括何蔚蓝、黄玲……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相比初次来时,这待遇可是高了很多。   “干嘛这么紧张?”   林跃把两盘磁带放到办公桌上:“吴秀清和她父亲吴源生的录音带,都在这里了啊。”   何蔚蓝说道:“师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冲她眨眨眼:“秘密。”   “秘密,秘密,总是秘密,你怎么那么多秘密。”   黄玲以为躲在显示器后面偷笑就没事了,结果被何蔚蓝抓个正着,狠狠瞪了她一眼,唬的小姑娘赶紧找借口开溜。   “林警官,你坐,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说完一溜烟儿逃了出去。   这时何蔚蓝丢到林跃面前一份文件:“师兄,这是为国际刑警组织准备的材料,里面记录了‘画家’集团制作伪钞的工艺,电版也给你准备好了,你回加拿大时可以过来取,至于给皇家警察准备的案情报告,我想……由你来写要比我好。”   “一周后吧,我会跟阮文坐飞机回加拿大。”   “那……”何蔚蓝说道:“要不要我跟黄玲去机场送你们。”   “又不是不回来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什么意思?”何蔚蓝一脸不解,他以为林跃这次离开HK,意味着任务完成去总部交差,接下来会在那边生活,毕竟家里人都在渥太华。   “这次回去交差顺便提交辞职信,办理完相关事项,唔……最多一个月吧,我会再回来的。阮文喜欢这边的气候和食物,说温哥华那边太冷,如今她最大,一切都听她的。”   何蔚蓝听说眼睛一亮,看起来很高兴他能呆在HK。   ……   一周后林跃与阮文返回加拿大,到皇家骑警总部递交案情报告与辞职信,完事带阮文见了见渥太华的家人。   老两口很高兴,拉着他们在家里住了一周多,完事才放二人去温哥华处理财产方面的事。   一个月后,二人乘飞机回到HK。   何蔚蓝前来接机,并告诉他们警方已经对外宣布“画家”案告破的消息,一如同何局长的约定,删去了有关阮文身份的部分,杀人罪都推到了李问头上,而针对几家跨国公司的调查也没有启动。   林跃没有感到意外,毕竟“画家”案盘子太大,一旦深挖,必然会扯到很多政治人物的蛋,HK方面不愿意深究,只要能挽回颜面,抓住真凶,便够了。何况事情发生到最后还把“老画家”挖了出来,这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趁此机会,阮文给了她一样东西。   看到那张红彤彤的卡片,何蔚蓝的情绪有些复杂。   ……   十月,林跃和阮文在半岛酒店举行了婚礼,包括HK警务部门、一众跨国集团高管、还有几位皇家骑警华裔警官到场祝贺。   有的人受到一些末流杂志、小报影响,对于林跃一个写报告的文职警员迎娶国宝级画家的事情颇有微词,直至有过谈话,进行过交流,才发现自己小觑了林警官,尤其对于商界人物而言,这位能把阮小姐拿下,且奉子成婚的男人格局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   两人结婚后便在HK定居,林跃把二老也接了过来,一家人住的地方距离很近,这样逢年过节就不用来回飞了,而且HK的气候比较加拿大更适合老人养老。   当然,前提得是有钱。   这一点无需林跃操心,虽然阮文只是一个画家,身家比不得富豪巨贾,但是要在HK这种地方过的舒心惬意完全没有问题。   1999年开春,阮文在意大利米兰举办个人画展,《韶关春》作为二人感情的结晶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直到画展结束。   两个多月后,阮文诞下一个男孩儿,取名林晓。   自从同阮文结婚后,林警官真的吃起了软饭,直到2000年12月末,他做了一件事——将阮文存在银行里的五百万美金拿出来二百万购买了亚马逊股票,并将其交付一家中间机构封存,等待林晓满20岁后解封。   当时亚马逊股票的买入价只有十几块。   ……   2000年12月31日。   阮文把孩子哄睡后走进客厅,一面收拾小孩子丢在地上的玩具,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林跃开门进屋,把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青蟹放入厨房,完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你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给老人家让个座怎么了?”   电视在播放一档新闻节目,里面的老人操着一口粤语喋喋不休地指责画面里有着HK户口却家住SZ的女学生没有教养,还说学校不能只教小孩子读书,更要教小孩子做人的道理。   听起来说的很对,然而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讲,没有旁观者的叙述,也听不到当事女孩儿的辩解。   林跃撇撇嘴,不以为然。   “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过分了。”   他随口附和着,但是没想到阮小姐刚才抬头时注意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嘲弄,完事往沙发上一坐,直勾勾看着他。   林跃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撒谎。”   “我撒谎?”   林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电视里那件事,你明明有其他的看法,为什么不讲出来,而是附和我?”   林跃哑然失笑,握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拽:“那个女孩子家住SZ,每天很早就得起床过口岸,之后还要乘公交地铁过去学校上课。我想,她在班级里应该也是被排挤的那一个,我们不去探讨她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就说这样一个女孩儿,想要在那些起点很高的同学面前博得几分尊严,除了努力学习外应该没有其他途径了,从口岸到学校这段距离,地铁时间应该会被她拿来补充睡眠。她已经很累了,而电视上那位老人口口声声别人没有教养,不知道像她那样的人什么时候能学会体谅一下被现代社会高强度工作和学习压垮的年轻人。”   “那她为什么不说呢?”   林跃说道:“你见过几个懦弱自卑又受尽冷眼的外地人会与本地人据理力争的?”   阮文不说话了:“现在的一些媒体真可恶。”   林跃耸耸肩,没有说话。   “嗯?”   阮文这时突然醒悟过来:“你在转移话题,说吧,为什么明知道我在偏听偏信,你不纠正我也就算了,还要附和我。”   林跃揽着她的腰说道:“你平时画画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带林晓,包揽了一半以上的家务活,你那么能干,我怎么舍得让你不高兴。别说偏听偏信,就算你说地球是方的,我也会为你鼓掌叫好。”   “你太没立场了。”   林跃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立场呢,不是用来制造家庭矛盾的,在我的心里,家庭永远比立场重要,而你,是这个家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阮文很感动,不过感动过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林跃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点干,有点涩:“都说一孕傻三年,骗人的吧。”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唉。”林跃叹了口气:“那我说出来你不许不高兴,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自怨自艾。”   阮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知道2年前我是怎么让吴秀清妥协的吗?我说,你差一点杀死自己的妹妹,你的父亲把你的人生毁了,你是不是也要把你妹妹的人生毁了?”   趴在他胸口的阮文小姐打了个哆嗦,把脸往里埋了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点怀疑了。再高明的整容术,也无法把一个人的脸整容成另一个人,更何况你们两个人的声音近似到何蔚蓝也分辨不出,据我所知,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这个现象。”   “双胞胎?”   “是的,双胞胎。”林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吴秀清被捕后,我把他的头发样本和你的头发样本寄到加拿大,拜托朋友做了匿名检测,结果显示你们的DNA是一样的。还记得交换人质的时候,你爸说要把女儿嫁给我的事情吗?当时我以为他的女儿是吴秀清,后面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你。还有我去找你爸录口供时,我想他看出了我已经掌握了你跟吴秀清是姐妹的事实,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配合,因为他知道,我会把他的女儿照顾的很好,虽然我没有继承他的家族生意,却还是成了他的女婿。”   “我隐瞒了你那么多,你不怪我吗?”   “当你选择用自己的命去制止吴秀清向我射击,并愿意为我生下林晓时,有些事你说或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阮文忽然爬起来,捧着他的脸给了一个认识三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吻,长到林跃觉得去参加接吻比赛或许能得头奖。   “你想憋死我啊。”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阮文的魔爪下挣脱出来。   “怪不得你今天要跟我讲关于立场和家庭的话。”   “我一直觉得,娶一个聪明老婆呢,你不仅要比她聪明,还得会装笨,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阮文拿起旁边的抱枕砸过去:“说你胖还喘上了。”   林跃一边躲一边说:“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李问杀骆文的时候你究竟在不在场?你是一开始就在帮吴秀清打掩护,还是我那……老丈人介入后才被逼无奈配合他们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计呢?另外,泰国清莱府度假酒店里那个神秘女人的头发是你妈……不,后妈吕秀莲的吧……”   之前在医院录口供的时候,吴秀清说骆文死时阮文不在场,这话是真是假外人无法判断,因为九分真一分假的信息是最难辨识的,何况华女、李问等人都死了,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知道,为了帮妹妹脱罪,撒点小慌人之常情。   当然,不排除阮文是在“老画家”为吴秀清和李问想出“金蝉脱壳”计划后介入事件的可能,至于在温哥华的生活,与骆文认识的过程,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背下来应付警察就是了,反正骆文已死,而吴秀清在温哥华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外人没有渠道获知细节。   可惜新“老画家”用心描绘的这幅长卷最大的意外就是阮文爱上了他,而“爱”这种东西,一旦深入骨髓,也将自私贪婪到极点。   “你不是说过往一切都不重要了吗?”阮文怒目而视。   “我这不是好奇嘛……憋了那么久,心痒呀。”   阮文拿着抱枕使劲砸了他两下。   “既然憋了那么久,为什么不一直憋下去?”   林跃缩头护脑:“明明说好不许生气的。”   “你跟女人讲道理?蠢不蠢啊你。”   “行行行,不问了,上面的话当我没说。”   林跃看了一眼墙上挂的日历,12月31日,那是2000年的最后一天。   《无双》。   无双?   吴双! ###第二百八十一章 逆袭之日   耀眼的白光如潮水般褪去,意识缓缓复苏,林跃睁开眼睛一瞧,外面黑着,床头柜上的时刻表读数为3:45。   嘘~   他长出一口气,起身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汪~   八顿摇着尾巴走进来,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背。   “你是想说欢迎回来吗?”   林跃轻揉狗头,又抓了抓它的下巴,起身到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倒了一点在宠物盆里,完事对着瓶子一口气吹了半瓶下去。   吧唧,吧唧……   八顿喝美了,撅着屁股尾巴乱摇,嘚瑟的样子叫人很想踹它一脚。   “系统。”   林跃默念系统之名,唤出系统菜单。   “宿主已由《无双》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主线任务:获取“画家”案更多细节(已完成)。   支线任务:俘获阮文的芳心(已完成)。   特殊任务:未开放。   目标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技能强化点1。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容量升级完毕,获得【120cmX41cmX37cm随身空间】。   支线任务奖励:绘画基础(说明:源于李问的生活向技巧。)   光标闪烁一阵后,一股庞杂的专业知识和人体记忆传入脑海,即使林跃已经升级过精神属性,还是被这股信息流冲击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休息了差不多快五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要知道之前进入《无双》世界,作为皇家骑警的记忆也只是让他微微一晕,为什么现在获取李问的专业知识,大脑负担会这么重?   他坐在沙发上思考一阵,渐渐明白过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因为信息流包含两部分内容,一部分是绘画专业基础知识,一部分是李问长久练习产生的人体记忆。   这么说吧,一个普通人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就算把美术、音乐等专业书籍内容倒背如流,给他准备好画笔、画板或者钢琴、小提琴什么的,要完成一幅作品,弹奏一首乐曲,也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到他这里不一样,系统奖励的不只是理论内容,还给了他长久练习所产生的人体记忆。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画家了,虽然是不入流的那种。   不是吧……   绘画白痴也有逆袭之日?   在画画这种事上,林跃超有自知之明,上小学时同桌女生画花鸟鱼虫已经有模有样,到了他这儿,画景物像给大自然下了诅咒,画人物像拍恐怖片,就连钢笔字也是练了两三年才脱离狗爬式,接近一般人水准。   画画?   那是下辈子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没想到小时候的遗憾,如今系统给他补上了。   当然,成为艺术大师什么的是不敢想的,能画的有鼻子有眼儿骗骗小姐姐就好。   为了验证自己的本事,他在茶几的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截拇指长的铅笔头,完了把剩下的果汁咕嘟咕嘟全倒进宠物盆里,也不管八顿喝多了会不会拉肚子,趁馋狗一门心思享用饮料的时候,拿起茶几放的笔记本,找了一张空白页唰唰地描绘起来。   片刻之后,八顿把宠物盆的果汁舔个精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扭头往林跃看去,因为它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那个可恶的人类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他喜欢的东西每次只分给它一点点尝鲜,他不喜欢的东西才会慷慨相予。   便在这时,林跃把笔记本内容页一转。   一道道长短不等深浅不一的灰色线条交织勾连,一只撅着屁股蛋,半颗脑袋铲进宠物盆里,吃相要多傻13有多傻13的秋田犬跃然纸上。   汪汪~   它知道那是谁。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沙发上那个无耻的家伙只用半瓶果汁就骗它当了一回狗模,太欺负人……不,欺负狗了。   林跃哈哈一笑,无视它的抗议合上笔记本,完事检视《无双》世界之行的第二个收获——长120厘米,高41厘米,宽37厘米的随身空间。   之前调查吴秀清的身份信息前往金三角,M4卡宾枪得拆成三部分才能放进随身空间,现在长度增长到120厘米,别说普通步枪,来把狙击步枪也放的开。   以前随身空间容量小的时候,辅助效果还不明显,随着容量越来越大,它的功能也越来越强,就拿单挑马林寨的战斗来讲,如果不是塞满了枪支弹药,单凭全视之眼和【潜行LV1】,要干掉那一百多号人,难度不低。   除了随身空间扩容,完成主线任务还奖励了1点技能强化点。   林跃下划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2】。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1】。   【光合作用LV1】。   【左右半球LV2】。   这些技能里只有【讨价还价LV1】、【光合作用LV1】和【潜行LV1】呈可升级状态。   考虑再三,他选择把升级技能这件事先放一放。   技能栏之后是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9。   力量21。   敏捷10。   智力10。   精神7。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林跃随手给体质加了2点,又给精神加了1点,完了关闭系统界面,起身走进卧室上床睡觉。   ……   上午7:45分。   感觉一个湿热的东西在脸上蹭来蹭去,林跃睁眼一瞧,八顿正吐着半截舌头趴在床边看他。   汪~   汪汪~   “叫你八顿真没错,比猪还能吃。”   林跃打着呵欠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帮八顿泡了点狗粮,完事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餐蛋面,忽然触景生情想起玛丽来,感觉心有点堵。   之后花了不到五分钟吃完早餐,他从楼上下来,搭公交前往南桥路。   昨天傍晚王珩给他打过电话,说他托付的事情有眉目了。   王珩有位同学在区警察局工作,答应帮忙提供一份宠物犬分布表,要他今天过去拿。   快9点的时候林跃从车上下来,辨认一下方向往区警察局的位置走去,然而行没多远,左手边文化广场发生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穿着碎花外套黑色长裤,满脑白毛卷的中年女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旁边三个差不多岁数的女人揪着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子不让他走。   “打了人还想走?大家把他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金梅,打电话叫救护车。”   “子珍,社区联防队的人呢?怎么还没来,赶紧打电话给催一催。”   “……”   围观者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林跃本不打算多管闲事,更没有心情看热闹,但是一瞥之间注意到被围男子的脸,表情微变。   “怎么是他?”   稍作思考,他向着围观人群走去,冲一个三十四五岁年纪,脚蹬黑色高跟鞋的女子问道:“这位姐姐,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拿着手机在拍小视频,准备一会儿发朋友圈,听到身边传来的问话颇为不悦,然而当她回过头去,看到林跃的脸,原本蕴怒含嗔的目光一下子温柔了许多。   “小兄弟,你不是附近的居民吧?”   林跃点点头。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故人   女子恍然大悟,指着对面广场上的中年女人们说:“你看前面那些大妈,每天7点半准时在这里集合,大喇叭一开,音乐一放,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他们跳广场舞的声音。好的时候吧,跳一个来小时也就散了,大家当听起床乐也不错,可是最近跳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来的早,有的人来的晚,这早起锻炼的时间越拉越长,没俩小时甭想结束。”   女子说完看了林跃一眼,见他听得很认真,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毕竟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不找别人问,偏偏过来找她,说明什么?时尚,漂亮,有亲和力呗。   “这些人一个个退休在家,有房子住,有养老金拿,衣食无忧。可是太闲了,空虚啊,总得找点事情做吧,要我说跳广场舞是项不错的运动,可是他们天天这么整,白天跳晚上也跳,对年轻人就不公平了,不说这些人抢了以前孩子们打篮球玩滑板的场地,周围小区那些上完夜班指望回家睡个囫囵觉,还有需要安静环境学习工作的人可就遭罪了。尤其是星期天,这群人不用照顾孩子接送孙子孙女上学,好家伙,早上跳,傍晚跳,吃饭回来还要跳,你说气人不气人?现在工作压力那么大,她们就不能找点让人省心的爱好吗?”   女子越说越激动,看来平时没少受折磨,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林跃又问:“那位大爷呢?”   “说起来这位过路大叔也是一片好心,看到她们在这儿跳舞,后面楼上一个年轻人喊她们小点声没反应,便过去跟领舞的……对,就躺地下那个,人称……人称马大姐的交涉,可能对方嫌他多管闲事,话说得不中听,老头儿来了脾气,要去关她们的音响,马大姐不让他关,两人拉扯了一会儿,她忽然喊了一声心口疼就躺地上了。”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听到他们的对话插了句嘴:“你们来得晚,没看到当时的情况,明明是那个马大姐撒泼,在那位大叔手上抓了好几道血痕,老头儿急了,说要报警,她就顺势往地上一趟,一边装病一边让舞伴打120找联防队……啧啧,自己动手在先,反而倒打一耙。”   女子叹了口气:“这老东西真该死。”   林跃打量一眼围观人群:“既然你们知道马大姐是装病讹人,为什么不去声援一下老伯?”   四十多岁的大婶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但是千万不要多管闲事,这年头见义勇为的成本太高了,马大姐那群人一个个五六十岁,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年轻人但凡惹到一点,往地上一趟,医院一送,你就等着背上一身债务吧。没看后面公寓楼一开始喊她们小点声的人都躲屋里不敢出来了吗?惹不起,惹不起。”   林跃说道:“那就这么看着?你们有谁录下他们拉扯的视频吗?”   没人说话,大家的心理是看热闹可以,伸张正义就算了,因为成本太高。讲个最实际的,就算手里有视频,等警察来了往警察手里一送,接下来还要录口供是不是?不去警局也要耽误时间和精力,何况围观者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及商户,跟马大姐那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愿意为个过路人得罪她们。   就在这时,社区联防队员来了,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来和稀泥的,根本无助于解决问题。   放在以前,林跃遇到这种事应该会在一番天人交战后选择走人,作为一个外乡人他没有资格任性,就算心里很想替老头儿发声,可是一旦误了拍戏,群头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去伸张正义打抱不平,只会把你列入不靠谱的群演那一档,以后再不会给活干。   现在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那个老头儿他认识。   向槐!   就是从《湄公河行动》世界回归,拿20万买走他手里的圣高登斯双鹰金币的人。   在古玩市场时这老头儿对他十分仗义,没想到日常生活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好人。   这样的人,要么被现实改变,要么被劣币驱逐良币,已经不多了。   这个忙,围观者不帮,他帮!   林跃打量一眼周围,看到对街巷口的垃圾箱眼睛一亮。   讹人是不是?接下来我看你还怎么讹。   ……   向槐很无语,没想到自己才回国半年就三天两头惹上麻烦,用孙女的话说,好好的养鱼遛鸟不好吗?非要去管别人的闲事,真是越老越糊涂。   他说不是糊涂,是耿直,看到不对的就要说出来,看到不忍的就去帮一把,这种人可以少,但必须要有,没有的话这个社会就完了。   这时上高中的孙女总会还给他一个白眼儿,还说他迂腐,老顽固,跟不上时代。   自从半个月前在三阳路古玩市场不听孙女劝,花了20万从一个年轻人手里买下一枚圣高登斯双鹰金币,小丫头就再没跟他出来逛过,搞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大爷,你看这样好不好。”一名联防队员好声好气地道:“你给她1500块去看医生,剩下的事由我们解决。”   后面的围观者也劝他认怂:“救护车来一趟就几百了,到医院各项检查走一圈,三千块都打不住,您老就认倒霉吧,以后这种事少管。”   “是啊,是啊,这种事有理说不清的,闹到派出所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完事医药费一分也不少拿。”   还有人在后面小声支招:“大爷,您有慢性病吗?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要不您也往地上一躺,跟她耗着。”   向槐怎么说也是有文化有是非观的人,撒泼打滚胡搅蛮缠这种事,打死他也干不出来啊。   “明明是她们扰民,我过来劝了两句,喊她们把音响关了,让后面楼上的年轻人大周末能睡个懒觉,她非但不听劝还挠伤我的脸,完了看我要打电话报警就往地上一躺装病,为什么最后要我赔钱?”   是啊,为什么要他赔钱?   因为坚持正确的成本太高,而耍流氓的成本很低。   联防队员见他跟个倔驴似得,一赌气不管了:“那你们自己解决吧,解决不了就打电话报警,让派出所的人过来处理。”   “哎哟,哎哟。”   地上的马大姐叫的更来劲了,旁边的舞伴也装模做样帮她按摩顺气。   向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气得干瞪眼没辙,全没想到作为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做错事不改不说,还抓伤他的手,现在又要讹他的钱。   1500块对他不算什么。   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便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黑猫   一只皮毛沾着泥污与菜叶,还瞎了一只眼的黑色流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人堆,几个纵跃跳上躺在地面的中年女子的胸口,冲旁边那个帮忙顺气的黄衣女子张开嘴,露出一口尖牙。   嘶~   嘶~   黑猫散发的暴戾气把黄衣女吓个哆嗦,赶紧往后退步。   这时躺在地上装模作用的马大姐也反应过来,微微抬头睁眼看去,只听嗷呜一声,眼前黑影一闪,凉丝丝的感觉在脸上蔓延开,然后便是强烈的刺痛。   她用手往脸上一摸,放到眼前一瞧,满手都是血。   “啊~”   一声尖叫穿云而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时黑猫一跃而下,落在旁边的水泥地上。   马大姐麻利地爬起来,便要去踹那只流浪猫,身手矫健的哪里有一点病人模样。   黑猫反应十分迅速,嗖的一下飞窜出去,连续几个纵跃拐进东侧一个小胡同没了踪影。   很多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向槐指着她说道:“大家给评评理,她像有病的样子吗?”   “哎哟,哎哟……”见众人看过来,马大姐顿时醒悟,又往地下一躺继续装病,然而捂着脸的手指缝隙不停地往外流血。   “无耻!”   “卑鄙!”   “不要脸!”   向槐和她起争执时事情还没闹大,目击者不多,现在被流浪猫一搅,大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名联防队员的表情很难看,虽然早就怀疑她是借题发挥,欺负老实人,但是毕竟没人愿意出来作证,现在呢,面对那么多围观者还敢故技重施,这不是等于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傻缺吗?   “你们说……那只流浪猫这么凶,会不会有狂犬病啊,要是24小时内不去接种疫苗。”   有人符合道:“赶紧报警,把她弄去派出所关个几天,拖到狂犬病发才好呢,以后大家耳根子就清净了。”   “别让她走啊,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都拍下来了,我愿意给那位老先生作证,非得治治这群没皮没脸不讲公德的家伙。”   “……”   公道话一讲,节奏一带,马大姐那群人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穿黄衣服的中年女子也不帮腔了,拿了外套赶紧闪人。   马大姐一瞧自己犯了众怒,又害怕那只流浪猫真有狂犬病,不敢装了,从地上爬起来夹起尾巴就跑。   这时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你的拉杆音响不要了?”   她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在众人的哄笑与咒骂声中带着装备远遁,想必接下来会老实一段时间。   ……   向槐拒绝了好心人送他去看手臂抓伤的提议,离开小广场后往东走了没几步,迎头便看见一个年轻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喂流浪猫。   黑毛,独眼,一身污泥。   这不是刚才帮他报仇解恨的小家伙吗。   向槐带着许多好感走过去:“小伙子,这是你的猫吗?”   林跃侧头望去,微笑说道:“不是,我看它可怜,随便买了点吃的喂一下。”   “咦。”老头儿越看他越面善,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小伙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您老可真健忘,半个多月前,三阳路古玩市场,20万人民币买了一枚圣高登斯双鹰金币。”   “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林……跃。”   “对,林跃。”   林跃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   老头儿细细打量他一阵,眼神有些怪。   “您老这是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老头儿摇摇头,没有解释,他总觉得眼前人的气质和印象中三阳路那个揣着圣高登斯双鹰金币小心翼翼询价的年轻人有很大的不同,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楚。   喵,喵~   流浪猫在林跃裤腿蹭了两下,舌头舔舔前爪,在脸上揉了揉。   “你还真贪心呀。”   林跃把剩下的半袋烤鱼片倒在地上,它拣着最大的一块用两只前爪扒住,歪着脑袋一下一下用力撕扯。   旁边卖鲜果蔬菜的铺子里有一只三花猫,翘着尾巴慢慢地靠过来,刚往前探了下头,流浪猫猛一抬头,张嘴呲牙,满脸凶相。   嘶~   嘶~   三花猫给它吓得往后缩。   向槐说道:“小家伙够凶的。”   “有么?”林跃把一块烤鱼片掰碎,喂进它的嘴里。   “你是没看见,刚才它把一个人的脸都挠破了。”   “可能那个人做了什么坏事吧。”   向槐仔细观察林跃的表情,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就这一袋,不能吃了,烤鱼片盐分太高。”林跃喂完流浪猫,拍了拍手上的鱼片末起身告辞:“老先生,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你等等。”   向槐把他叫住:“留个电话给我吧。”   林跃愣住了。   “以后有古玩字画什么的可以来找我,我虽然不是鉴定师,但是有收藏老玩意儿的爱好,一般的东西帮忙估估价还是可以的,免得你去古玩市场被那些黑心商人坑。”   向槐逼死好多脑细胞才想到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找年轻人要联络方式,是怀疑他帮了自己也好,茫茫人海再次相逢也罢,反正话已出口,收不回了。   林跃稍作思忖,报了一组数字。   向槐拿出手机打过去,听到铃声响起后挂断:“这是我的号码,有需要就打给我。”   “好。”林跃存好向槐的电话,道声再见往前方走去。   向槐目送一人一猫消失在对街,拿出一封有些发黄的信,看着寄信人下面的地址:“是这里没错呀,为什么找不到了呢?”   ……   “都说了别跟着我了。”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尾行自己的流浪猫:“说好的东西都给你了,还要怎么样呀?”   喵~喵~   黑猫仰头看着他喵喵叫。   “你走吧,家里有只一天吃八顿的秋田犬已经够烦了,再弄只猫回去,房东阿姨知道了非崩溃不可。”   黑猫不理,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叫出租车它跑车轱辘前面躺尸,一副你要走先跨过老子尸体的流氓像。   林跃心想今天活见鬼了,咋碰到这么个狗皮膏药,这特么是【动物之友】吗?这是【动物骚扰】吧。   ……   五个小时后。   林跃住的小区5栋2单元传出一阵嘹亮的狗吠。   “我尝试拒绝了,但没成功。”他向八顿解释。   秋田犬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所以这就是你把它带回家的理由?”   “我已经叫小蕊帮它洗过澡,你看,如果忽略那只独眼,它还是挺可爱的对不对?”   八顿瞪着一对狗眼盯视着他。   林跃心一横,手往茶几一拍:“咋?想造反啊,这是我的家,一切我说了算,你没有反对的资格。”   那狗耳朵一耷,尾巴一落,蔫蔫儿地往客厅角落去了,一副受了委屈没地儿讲理的样子。   我特么这是养了条狗还是祖宗?   林跃懒得搭理它,转身进了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电影网站会员账号搜索《西虹市首富》进行播放。   是的,就是完成《唐人街探案》任务后心心念念想去的电影世界,但是去过非诚勿扰世界后他就不那么渴望了,因为他在非诚勿扰世界真有几百亿。   钱是王八蛋:侦测到《西虹市首富》编号为1412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公众号鸡汤喝吐了吧,来,壮士,干了这碗热翔,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主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挑战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剧情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简单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两个月。   是否接受?(Y/N)。   《无双》给的是系统空间、技能强化点和绘画技艺,希望这部以花钱为题材的电影世界能提供容易变现的物质奖励。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叫王有道   《西虹市首富》这部电影讲述了西虹市丙级球队大翔队的守门员王多鱼因比赛失利被教练开除,一筹莫展之际王多鱼突然收到神秘人士金老板的邀请,被告知自己竟然是保险大亨王老太爷的唯一继承人,遗产高达三百亿!但是王老太爷给出了一个非常奇葩的条件,那就是要求王多鱼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还不能告诉身边人,否则失去继承权。王多鱼毫不犹豫签下了“军令状”,与好友庄强以及财务夏竹一起开启了“挥金之旅”,即将成为西虹市首富的王多鱼,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富人的快乐,同时也发现想要挥金如土实在没有那么简单!   两个小时后,林跃关闭网页,稍微做了一下功课,给八顿和黑猫备好吃食,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简单难度任务不用担心有惩罚,而且作为喜剧电影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一次他很放松。   唰~   白光一闪,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八顿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连头都没抬,黑猫是第一次遇到大变活人的事情,仅剩的一只猫眼绽出一道精光。   ……   “守门员这个职业,是越老越妖,也不知道是贵球队的哪位领导,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叨中了我这只老妖精,虽然我三十七了,可由于我发育的比较晚,索性目前正处于身体的巅峰期,再加上我年轻的心态,我有信心踢到六十岁,这也刚好符合咱们国家法定的退休年龄。”   一阵叫人无语的自白钻入耳廓,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林跃感觉有点不适应,头一晕,身一沉,差点向后摔倒,他在强烈的失重感下两腿条件反射般往前一压,两只手抓牢屁股下的木板。   “有道,有道……”肩头传来的力道将他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一瞧,不到半米处浮现一张自带BGM的脸,烫过的及肩发骚在耳后,前面是一双轻挑的肉眼,眨巴眨巴的还挺有神韵。   卧槽,王多鱼!   “有道,精神点。”王多鱼对他使个眼色,扭头看向大厅中间:“金先生,我弟一个人练球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就跟我过来这里,没休息好,您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流行晚睡晚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着。   林跃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大厅中间的餐桌上放着几盘精致小菜,旁边是小笼包,餐桌后面供一副神像,左右是“圣贤豪杰名身在,富贵荣华皆是空”几个大字。   餐桌和神像中间坐着一个人,小眼睛塌鼻子,下巴蓄着稀疏的小胡子,人看起来挺精神,就是獐头鼠目了点。   林跃当然知道他是谁——王多鱼二爷的老相好金凯瑞。   这里是?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天花板成排成列的照明灯,陈列架上的瓷器玉雕,花盆里别致的花草,还有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   这是电影开局啊!   他又看了一眼屁股下面同王多鱼各占半边的长凳,有点懵。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金先生说道:“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吧,这菜还没凉,要不吃点?”   王多鱼碰碰林跃的胳膊,指指桌子上的饭菜,完了看着金先生说道:“不用客气,我跟有道对付一口就行。”   他说完话起身要搬凳子,然而林跃还在懵逼状态,屁股稳稳沾在上面。   王多鱼搞了两下纹丝不动,气得呲眉瞪眼:“你魔怔了,有便宜都不占,对得起你的名字吗?”   “啊?哦……”   林跃赶紧抬起屁股,任由王多鱼抽走长凳坐到餐桌前,夹起一块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放到盘子里,翻来覆去搞不懂该怎么吃。   “来,你也来。”金先生眼望林跃,点点桌子上的菜。   咕~咕~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林跃还真觉得有点饿,走过去用筷子夹起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感觉特香,贼带劲。   金先生瞄了俩人一眼:“其实我对你们非常了解,王多鱼,你球龄二十年,长期混迹于丙级球队,曾经在比赛中因为咬人被禁赛两年,那两年你踢过女足,做过日料,甚至,还去当过人体模特,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你把身体开发到了极致啊。”   听着他的话,林跃想起电影里王多鱼踢女足做日料当人体模特的画面差点没被包子噎死。   “还有你,王有道,高中时因为追一个女孩儿被拒发誓要出人头地,之后辍学经商,在火车站卖过盘,厕所贴过小广告,还曾因为做黄牛给抓到拘留所关了十五天,后来听说你堂哥是足球运动员,跑来这里投奔他,练了整整六年还在替补席坐冷板凳,你们哥儿俩,很般配呀。”   我去,林跃差点一口老血喷北墙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金凯瑞说的是自己。   与此同时,一道迟来的信息流注入脑海,眼前好像过电影般闪过金凯瑞描述自己的人生经历。   火车站出口天桥穿着军大衣,逢年轻人就问要盘吗。这他娘的都夕阳产业了,能不黄吗。   还有厕所贴小广告的经历,一想起来眼前总是会闪过某某某富婆,家产千万,因为老公不育现向社会征求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之男性……事后将赠予50万人民币答谢的内容。   最后还有做黄牛被警察追得到处跑的惨痛经历。   而就在三年前,那个给了他辍学经商勇气的牛冬梅……他娘的居然嫁人了,还托人给他送来请柬。   人生说多了都是泪啊。   他太难了。   呃,回忆得太远了,要说他现在的个人信息。   姓名:王有道;性别:男;年龄:32岁;婚姻状况:未婚;职业:大翔足球队候补守门员。   最最重要的,他是王多鱼的堂弟,一个王多鱼,一个王有道,这名字取得,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   换句话说,王多鱼他爷爷多了一个亲兄弟,电影里那个家产300亿的保险大亨不再是兄弟两人,是哥儿仨。   “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业余爱好,不足以证明我的实力,看来我是时候展示一下,一个优秀门将扎实的基本功。”   林跃在那儿确认自己身份信息的时候,王多鱼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一如电影里演的那样,最后成了鲤鱼打挺式地板擦。   “行了,行了,你先歇会儿,让我地板也歇会儿。”金凯瑞赶紧制止他:“实话实说吧,我没打算签你们。”   王多鱼恼了:“没想签我们你让我在这儿扑腾啥呢?玩我呢?我们大老远打车过来花六十呢,本想找庄强再凑点帮有道买双好一点儿的球鞋,这下好双星都买不起了。”   “嘿,嘿……”   林跃正琢磨自己的身份呢,听见王多鱼的喊声回过神来。   “有道,你说句话啊!”   “啊?哦。”   “啊什么啊,让你说话呀。”   “说什么?”   “行了,行了。”金凯瑞打断俩人的对话,对旁边站的男子使个眼色,让他下去,完了揭开餐桌上的盖帘。   钱。   白花花红彤彤带着新鲜钞票味的老人头,足有几十万,整整齐齐码成一堆儿。   折腾半天没起来的王多鱼屁股往地上一顶,左脚磕右脚,非常神奇地荡了起来。   金先生说道:“后天,我们两家球队的比赛,对我很重要,这三十万,我买你们丢仨球,不少了吧。”   王多鱼跟他对视了足有五分钟,忽然拿起旁边椅子放的外套,转过身去背对餐桌,大义凛然又带着点自鸣得意,说道:“守门员,守的就是球场上的底线,只要我还站在底线前,你们就一个球都别想进。”   说完他把外套往肩膀一搭,非常潇洒地走出门去,不过十几秒后又倒了回来。   “有道,你是想留下来吃午饭吗?”   “唔……”   林跃搓了把脸,又从笼屉里拿了仨包子,完事冲金凯瑞笑笑,快步追了出去。   终于不用当警察了!   既然系统给了他一个油滑、市侩、爱占小便宜的基础人设,他得演好这个喜剧角色啊,不然不是白瞎了自己的龙套出身?这是关乎职业尊严的一件事……虽然现实中群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给他发通告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哦,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林跃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狗屁没睡好,要说第一次走神是因为肉体穿越带来的不适感,第二次走神是因为认知个人信息产生的精神冲击,那么第三次走神完全是因为系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设定。 ###第二百八十五章 踢球   他又一次唤出系统,下拉界面至任务栏。   主线任务:(?)   挑战任务:(?)   剧情任务:在大翔队和AUV队的比赛中一鸣惊人(完成可得一万元人民币。)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简单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两个月。   主线任务和挑战任务还没出现,剧情任务先来了?   记得电影剧情里大翔队和AUV队比赛以0:5的得分告负,看来得改变这个结果才行,而自己就是一个替补啊。退一步来讲,就算不是替补,跟那么一群酒囊饭袋配合,是让他一个人踢对面十一个吗?而且奖金才一万人民币,打发叫花子呢?   “有道,哥刚才表现的怎么样?像不像一个优秀的守门员?”   从金凯瑞家里出来,俩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已经往前开了六七公里王多鱼还没从自豪与激情中恢复,仍然一副指点江山,豪气干云的样子。   林跃摇摇头:“不像。”   王多鱼两眼一蹬,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本来就是。”   这时司机师傅回头看了俩人一眼。   王多鱼拍着林跃的肩膀说道:“司机师傅,你别介意啊,我弟说话一向耿直。”   司机说道:“到站了。”   “到站了?哦。”   王多鱼这才反应过来,碰碰林跃的手:“别愣着了,给钱。”   “为什么要我给?”   “因为去的时候是我给的。”   林跃翻了翻口袋,就三十块钱零钱,还有两枚一元硬币。   他瞅瞅计价器上的66.80,一半还不到呢。   王多鱼说道:“你上个月的工资呢?是不是又拿去买彩票了?”   林跃说道:“你傻呀?我上个月工资不是全给你拿去进面膜了吗?那时你在女足当门将,说凭哥们儿这张灿莲金口,不出三天保准全卖出去,结果第二天你就因为进男厕所被开除了,一片也没卖出去,现在咱家洗澡不涂沐浴露,改用精华水了。”   司机师傅一脸错愕,对于后排两位乘客完全没了想法。   王多鱼被林跃一句话从云端拍到地上,赶紧掏掏裤兜摸出五十多块钱零钱,抽出一张二十的一张十块的还有四张一块的,跟林跃手里的纸钞硬币凑一块儿递过去。   “我告你,没四舍五入啊,咱北方人不兴这个。”   司机师傅看看手里的66块钱,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人从车上下来,王多鱼看看手里的十几块钱:“晚上又得吃泡面了。”   林跃小声嘟哝道:“好像昨天吃的不是泡面一样。”   “你说你,刚才咋不多拿几个包子回来?中午好歹对付一口还能省俩钱。”   王多鱼看了一眼手机:“后天跟AUV的比赛一定要赢,不然接下来的一周又要喝西北风了。”   林跃心说赢?特么的给人踢了个5:0。   ……   第三天,天气晴朗,春光明媚。   西虹市东郊一座体育场内。   王多鱼穿着屎黄色的1号球衣入场,他深邃的眼睛,凝重的表情,稳健的步伐,一出场便迎来许多叫好声。   “王多鱼,兴奋起来噻。”   教练呲着一口黄牙站在最前面喊口号,偶尔摘下眼镜擦掉镜面沾的口水。   庄强搂着林跃的肩膀从休息室走出来。   “有道,你觉得我们这次能踢AUV几个球?”   虽说AUV在西虹市丙级球队里排名垫底,却并不是一支才成立的球队,以前的金主是一家P2P网贷公司,后来老板跑路,AUV出现解散危机,像大翔队这种依靠酱油厂赞助勉强维持的球队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用教练的话讲,AUV跟它背后的P2P网贷公司很像,是泡沫一定会破的。   然而谁能想到没多久教练就被打脸了,AUV找到了新东家,现在他们卷土重来,昨天还在西虹市业余球队联盟公众号上口出狂言,要把日常争夺倒数前三的大翔队按在草坪上摩擦。   这也是为什么全队打了鸡血的原因,还有小道消息称教练押了500块钱赌自己球队赢。   林跃看看庄强,伸出五根手指。   “5个球?”   “是他们踢我们5个球呀。”   庄强一顿足一板脸:“有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比赛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先怂了呢?你相信我,这次教练一定不会再让你坐冷板凳的,是人才,总会发光的。”   “你说的那是灯泡。”林跃斜了他一眼,快步往前面走去。   俩人从球员隧道走出的时候,王多鱼已经带领大部队奔中场走去,庄强冲他挥挥手,一溜小跑跟上去。   在这次任务的设定里,庄强成了他跟王多鱼共同的死党,说起来那都是澡堂子搓泥混出来的交情,一个字“铁”!   那边裁判进场,教练带着他跟四五名队员走到候补席坐下。   爆炸头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脑门挑染出三撮刘海儿的娘娘腔给教练捶腿,一面讲述AUV队的花边八卦。   很快,随着一声哨响,球赛开赛,AUV队发起了第一波攻势,足球在五花八门的球鞋间运转如飞,比赛接近十五分的时候,AUV队的18号在队员的配合下冲过中场,又晃过一名后卫,随着一脚抽射,足球旋转而去,直射球门死角。   这一脚有点刁,然而王多鱼有点妖,一个侧身纵跃将球抱在手里,完事大脚开向中场。   做完这些,他很潇洒地甩甩飘逸的秀发,往上推推发带,冲观众席坐的金凯瑞摇了摇食指。   “我说过,只要我还站在底线前,你们就一个球都别想进。”   这份得意很快变成了错愕,AUV队21号球员带球过防,轻轻一脚把球送入球门。   教练脸都绿了,像只兔子一样在球场外面又喊又跳。   “你杵在哪儿琢磨啥呢?摆什么造型!”   王多鱼赶紧收拾情绪,认真面对。   然而……   第二个球。   第三个球。   第四个球。   第五个球。   比赛已经踢了83分钟,再有7分钟就要结束了,这时林跃站起来:“教练,不如让我上去试试。”   “你上去就能赢吗?”三色毛娘娘腔说道:“守门员,还是个替补的。”   林跃没有理他,郑重地握住教练的手:“教练,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万一翻盘了呢?”   会不会翻盘教练不知道,但是掌心传来的感觉,他仿佛嗅到春天……哦不,是钱的气息。   “有道啊,你也练了很久了,确实应该参加实战提高一下自己的专业水平了,现在我们队的情况不妙,这样吧,你去把王多鱼换下来,好好踢,让AUV那些人见识一下我们大翔队的实力。”   林跃说道:“放心吧教练,我一定好好踢,不辜负您的教导。”   三色毛和爆炸头定定看着前方亲善有爱的两个人,总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嘘~   哨声一响,比赛暂停。   林跃一路小跑着走到大翔队球门前面,换下气喘吁吁的王多鱼。   “有道,好好踢,争取别让AUV进第六个球。”王多鱼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伤心地走了。   庄强搁前面做了一个别怕,哥罩你的手势。   几个呼吸后,比赛继续的哨声吹响,大翔队的人基本已经放弃赢的希望,从前锋到后卫都在磨洋工,靠时间。   穿着18号球衣的男子左一晃右一扭,一个人带球连破三道防线,迅速突进至禁区,来到林跃面前,身子往左一偏,做个假动作,又把球往右一拨,寻找切入点。   那些小动作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一脸欠揍的样子,就差直说5:0了耶,小替补,有种来搞我啊。   林跃走了过去。   林跃出脚了。   18号开始护球。   18号发现不对。   18号倒下了。   哦~   一声销魂的叫声响彻全场。   观众席鸦雀无声,看着18号一脸痛苦地在地上扭动。   裁判走了过来,从兜里拿出一张黄牌,刚要往上举,林跃握住他的手腕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捶,一下子给裁判打懵了,捂着乌青乌青的右眼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什么。   AUV队的人赶紧过来拉架,然而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架变成了群殴,两支球队二十多人搞在一起,谁劝都没用。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进去了   电视上青春靓丽的女记者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据观众爆料和本台记者采访,昨天东郊体育场发生了一场群体斗殴事件,市丙级球队大翔队和同属丙级球队的AUV队因为个别球员的不理智行为大打出手,事件共造成四位球员受伤,已经送入最近的医院治疗,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东湖路派出所的民警王晔在这里提醒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足球是一项有益身心的体育活动,但是在比赛过程中,大家应该牢记友谊第一胜负第二的原则,对大翔队和AUV队之间发生的冲突事件引以为戒,确保以后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为建设文明、幸福、和谐的小康社会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啪~   文件夹落在办公桌上。   一名年纪在二十七八岁的民警摘下帽子往上面一放,靠着椅子坐下来。   对面留着板寸头的实习警员打量一眼那边坐的前辈:“王哥,这就是电视上说的大翔队那刺儿头?”   他指的是号子里关的林跃,前前后后做了五回警察,这次好不容易换份职业,结果第二天就进了班房。   “不是他还能有谁?”王晔跟着往里瞄了一眼,给他找活干的家伙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王有道,他可真够有道的,一招撩阴脚给人踹医院去了,还好医生说没有大碍,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板寸头说道:“看这样儿不是头回进派出所吧。”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早吓傻了,不是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捞人就是坐卧难安心神不宁,他倒好,要了几张报纸往地上一铺,也不嫌咯得慌,睡得是雷打不动鼾声如吼。   “这小子做过保安,当过临促,还因为贴小广告被社区联防队的人抓到宣教科学习了半个多月,再后来倒卖火车票又给铁路警逮过一回,因为事儿不大,关几天罚了点钱就把人放了。”   板寸头乐了:“好嘛,果然有道,人才啊。”   王晔说道:“都说这小子最先动手,可后面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点伤,就他一点事儿没有,你说怪不怪?”   “对了,上面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王晔说道:“还要看躺在医院里的几个人什么态度,不过想来就是赔点医药费的事。”   俩人正聊着,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民警同志,我冤枉啊,真冤枉啊。”   “那人真是个碰瓷的,你不能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进去,快走,再嘚嘚我把你们的嘴缝起来。”   王晔回头一瞧,只见一名民警押着两个人由打外面走进来,模样看起来有点眼熟。   “小张,怎么回事?”   “撞了人不承认还想跑,结果给一帮见义勇为的群众按住了,完事报110就给弄所里来了。”小张一面说一面打开班房的锁,把王多鱼和庄强推进去,反手把门一关,重新锁上。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是好人。”庄强一只手抓着铁栅栏,一只手拼命往外伸,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小张掂了掂掌心的钥匙:“你们是好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眼见赶他们进来的警察走掉,对面办公桌坐的王晔和实习警一副视而不见的表情,王多鱼悲愤交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能听见我内心的长笑吗?”   庄强确实在笑,但是笑了没两声就停了,因为屁股上挨了一脚。   他低头一瞧,魔怔了。   “有道,你怎么在这儿?”   王多鱼一听这话赶紧回头,果然看见赚钱无道败家有门的好兄弟坐在小窗户泻下的晨光里,睡眼惺忪的样子像个天使。   “我怎么在这儿?我昨天就进来了好不好,还等着你们把我弄出去呢。”林跃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一提起这事儿庄强就来气:“刚才我们开车去找教练,让他到AUV那边帮你求情,都在一个圈子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情差不多得了,可是你猜怎么着?”   林跃当然知道结果是啥,不过还是很配合地问道:“他不同意?”   “何止不同意?老王八蛋把我们俩也给开了,说你害得大翔队遗臭万年,说我们俩踢假球。”   林跃心说你本来就在踢假球,没冤枉你啊,不过自己的罪名是几个意思?大翔,大翔,都翔了,不遗臭万年还寻思留芳百世啊?   “这跟你们蹲班房有什么关系?”   王多鱼说道:“后来我们准备去医院打探一下AUV18号的口风,没成想路上遇到个碰瓷儿的,我们俩正教训他的时候赶巧来了只瞎猪,撺掇一伙暴民把我们抓了。”   “哦。”林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哎,不对呀,看到我们进来你怎么还这么镇定?”   庄强非常罕见地聪明了一回,按道理讲,他们在外面才有可能把他从班房捞出去,现在老天爷给他们来了个一窝端,这……绝后了呀。   林跃心说我来这儿叫到此一游,你们碰到夏竹那叫冤家路窄。   AUV背后金主是谁?金凯瑞!那老小子是他二爷的姘头,能放着这事不管?别说他只用了三分力,就算是绝户脚,老头儿也会帮他摆平。   “急有用吗?你就算跪下来唱征服他们也不可能放你走啊。安心呆着吧,等当事人气消了,自然会商量和解的事,毕竟关我们在这儿还得管饭喂水找人看守,这么费钱的买卖估计所长也不愿意干。”   庄强和王多鱼一想是这么个理,这个不哭了,那个也不怒了,找了份报纸往地上一坐,你瞅我我瞅你,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   外面的实习警员看似正襟危坐,其实一直在听他们谈话。   “王哥,这小子可真逗。”   王晔正准备回应实习警员,这时有人在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有人出钱和解了,放了吧。”   他回头一瞧是副所长老徐:“刚进来的这两个,还是……”   老徐一指他们仨:“都放了。”   王晔拿起钥匙过去打开牢门:“你们三个,去前面签个字就能走了。”   王多鱼和庄强如蒙大赦,赶紧从班房出来往外面走,这地儿他们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林跃整理一下外套和发型,这才不紧不慢走出来,完事还不忘跟王晔说声警官再见,施施然转身离开,看得后面的实习警员很想揍他一顿,当这儿什么地方了,大观园呀?   ……   “我们没想和解,你就是花钱了,这钱我们也不可能还给你,你要因为之前那几个球感谢我,那就更不必了,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你要非要感谢我,那你把我签了也行。”   “金先生,我兄弟之前不懂规矩,给你添麻烦了。你这样吧,把我也签了,我帮你教育教育他。”   王多鱼和庄强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跟金凯瑞一本正经地胡咧咧。   “我其实不是什么球队老板,之前收买你跟王有道踢假球,其实是对你们的一道考验,接下来你们要听到事情,对你们来说可能过于震撼,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金凯瑞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一副脱俗高人模样。   不就是三百亿吗?当我没见过钱啊!   吐完这句槽林跃就把注意力放系统面板上了,美滋滋地看着状态为“等待支付”的一万元人民币。   哪里知道就在这时窗口忽然失真,还好两个呼吸后界面复原,不过任务栏的内容变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被改变的主线   西虹人寿的待客厅里。   金凯瑞正在向王多鱼介绍光明信托基金会的殷先生和赖先生。   林跃则在琢磨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剧情任务是一个分阶段任务,它最初的任务目标是在大翔队和AUV队比赛时一鸣惊人,像几分钟内带领球队反转败局,博得观众掌声与喝彩这种事,相对于一万块人民币的任务奖励,那绝对是付出多收获少,性价比差到爆,对于做惯了一本万利的买卖的林投资家来讲,自然是十分不爽的。   既然不爽,那就要去改变这种不公平,系统不是要他一名惊人吗,谁说赢球才能一鸣惊人了?何况以大翔队和AUV队这种业余足球队的比赛,你鸣声再高,也惊不了几个人,但如果趁机搞个大新闻呢?   一场业余球队比赛最后搞成群殴,够不够惊人?而且还不用费心费力,最多在号子里呆一晚就能有一万块人民币进账,这种事相信很多人愿意干。   系统确实认可了他的小动作,标定一万块人民币为“等待支付”状态,可是现在剧情任务后面的内容变了——与王多鱼兄弟齐心,并肩作战(完成任务可得奖金人民币两万块。)   奖励涨了,两万了,可是任务目标啥意思?跟王多鱼一起花钱呢?   “有道,有道?”   他这神游物外的时候,王多鱼碰碰他的胳膊,抬头一瞧是殷先生和赖先生满脸堆笑走过来。   “你好。”   “你好。”   “赖先生和殷先生是吧?”林跃笑着伸出手去。   然后那两个人再也笑不出来。   殷先生说道:“王先生真热情,真热情……”   赖先生腿都打弯,就差求放过了。   林跃松开手,按按他们的肩膀:“久仰久仰。”   赖先生揉着酸痛的手掌,心说你久仰什么,你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你听过我们俩人的名字吗?我们倒是久仰你们很久了,两个走了狗屎运的酒囊饭袋。   “王多鱼,王有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的爷爷其实还有一个亲兄弟,也就是你们的二爷。”   王多鱼一脸懵逼,有就有吧,怎么还夹中间去了呢,认亲都兴插队的?   他瞅了林跃一眼,照这么说,意思是王有道的爷爷是自己三爷呗?   金凯瑞没有给他太多的消化时间,继续说道:“四九年的时候,他跟家人闹翻失去了联系,所有的亲戚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上个月才刚刚在台北过世,而他生前所拥有的财产,那是你无法想象的。”   王多鱼问:“他是百万富翁?”   金凯瑞瞪着一双亮若繁星的眸子说道:“他是百亿富翁,他是保险大亨,而你,跟你的堂弟王有道,是你二爷王宗耀的唯二的继承人。”   王多鱼抖了抖,没有坐沙发上,因为林跃扶了他一把。   “有道,他在逗我们呢是吧?”   “他没有逗我们,他在玩我们。”   林跃觉得这话没毛病,王宗耀死都死了还给王多鱼整那么多事,有惊也有喜,这游戏玩得相当刺激。   殷先生说道:“金先生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虽然你们通过了老爷子设置的第一道考验,可是后面还有第二道考验。好,来,看看遗嘱。”   金凯瑞往旁边让了让,按下遥控器关闭窗帘。   投影仪的镜头射出一道光,前方幕布点亮,一个穿大红睡袍的糟老头子出现在中间区域。他吸了口氧,金鱼眼一开。   “王多鱼,王有道,我是你们的二爷。”   一句话说完似乎费了不少力气,人变得蔫了些:“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混过我的第一道考验,当我知道你们是我唯二继承人的时候,我他妈差点就直接嗝儿屁,你们这一对孙子。你,王多鱼,挺大个老爷们儿腆着个脸去踢女足,我呸。”   老头儿的假牙给这一声呸喷掉了,完事捡起来往嘴里一塞继续骂:“还有你,王有道,卖黄盘贴小广告,做票贩子还给警察逮了。你是真有道啊,可他妈就是不走正道。老金,给我抽他们。”   啪~   王多鱼一时没反应过来,给金凯瑞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个眼晕。   旁边林跃早提防着呢,头一扭身一偏,十分轻松地躲了过去。   金凯瑞想补刀时王多鱼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梗着脖子就要还手。   “尊重逝者遗愿,大孝子!”   这顶大帽子扣过来,王多鱼一下子哑火了。   “听好了,我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花光十个亿,你们谁先花完,谁就能继承我三百亿的遗产。”   王多鱼傻眼了,林跃也傻眼了。   WTF!人设整这样也就算了,毕竟是喜剧电影,为啥连剧情主线也改了?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微妙的气氛在场间蔓延。   对面沙发上坐的殷先生和赖先生一脸贱样地看着他们。   三百亿资产,谁不眼红,哪个能hold住?这特么跟争皇位也差不多了吧,接下来有好戏看喽。   这时幕布一闪,中间出现一行大字——继承三百亿的规则。   “首先,你们必须在西虹市内合法地花光这笔钱,黄赌毒是不被允许的,并且一个月之后不能剩下任何资产。”   “第二,不可以赠送,不可以做慈善,每一笔钱都必须花在你们自己身上。第三,你们只可以雇佣不超过一百个人,前提是必须接受他们提供的等价服务。”   “王有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买明星的冻卵,再找俩学历高颜值高的女孩子代孕,美其名曰改良后代基因,为老王家开枝散叶贡献一哆嗦之力,免得像我这样嘎嘣儿死了都没人捧骨灰盒,我告诉你没门儿,这虽然不违法,但是有悖伦理道德,公序良俗。你他妈给我记住,一定要走正道,正道懂不懂?”   林跃一脸错愕,我靠,这样也行?!   在座所有人都看向他,连王多鱼都一脸嫌弃。   王宗耀在镜头里摇头晃脑,得意的很:“嘿嘿,被我说中了吧。”   林跃:“……”   I服了YOU!   王宗耀怼完他又看向左边,实际王多鱼在右边:“王多鱼,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买几幅名画把它给烧喽,没用。因为第四条就是你们不准毁坏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你们不准哄抬物价,超过市场价格的最高标准。最后,这个游戏你们不准告诉任何人。”   “怎么样,孙子,敢接受挑战吗?我很怀疑你们的胆量,所以我在遗嘱上加了一条懦夫条款。你们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两人拿一千万走人,或者,你们可以赌把大的,三百亿!但是如果挑战失败,你们一块钱都得不到。”   王多鱼很懵逼,感觉像做梦一样。   林跃也很懵逼,感觉也跟做梦一样,这不只是因为被更改的电影主线,还有系统新发布的狗屎任务。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主线任务:在遗产争夺战中胜出。   挑战任务:一天内花光十亿。   剧情任务:与王多鱼兄弟齐心,并肩作战(完成任务可得奖金人民币两万元。)   特殊任务:(未开放。)   主线任务是要他在遗产争夺战中胜出,剧情任务要他兄弟齐心,并肩作战。   ????   前者是让他们对立,后者是让他们团结。   这是要让他精分对不对?   再看挑战任务的内容,王多鱼费了那么大周章才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要战胜他很简单,按照电影里的法子抢先推出脂肪险就是,想来这也是任务等级设置为简单的原因,可是一天内花光十亿?这不闹吗?拿巴菲特当八顿养一天也花不完十亿呀。   “这是挑战十亿元的协议书,这是一千万元的支票。”金凯瑞从办公桌后面的抽屉里拿出协议书和支票推到王多鱼和林跃面前。   后面殷先生和赖先生又在唱双簧,拿腔拿调的样子跟TW二流综艺节目主持人没啥区别。   “一个月花光十亿不留下任何资产,根本做不到,这个考验太难。”   “太难了,这个很多人哦,他中了大奖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钱快要花光之后选择自杀哎。”   “有这种事?”   王多鱼甩甩飘逸的短发,看了林跃一眼问道:“如果我们放弃选择的话,那这三百亿怎么处置?”   金凯瑞说道:“那将会由赖先生和殷先生的基金会打理,当然,会有很高的管理费。”   “你等一下啊。”王多鱼拍拍林跃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一边:“有道,这事你怎么看?拿一千万走人呢,存银行也够我们下半辈子的生活了,但是那三百亿就没我们的份了。”   林跃说道:“打小爷爷就跟我说,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   金凯瑞愣了一下:“这俩人真是亲兄弟啊,连说话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跃又道:“可我从来没听过爷爷的话。”   王多鱼又愣了一下:“我也从来没听过我爷爷的话。”   林跃伸出手来,王多鱼也伸出手去,俩人击了一掌又互相怼了一拳,然后我指你,你指我,笑的像两个憨瓜。   “就这么定了。”王多鱼走过去,手在支票上一晃,抓起旁边放的签字笔在挑战十亿的协议书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林跃。   殷先生和赖先生一脸不爽。   “你们狠。”   “有一套。”   “好!”金凯瑞见林跃签了字,起身说道:“那三十天后的中午十二点,我们准时结束这个游戏。在这个期间,我会按照遗嘱的规则对你进行监督,我也会指派两名我们公司的财务来记录你们的开销,你如果把这个考验泄露给他们或者试图收买他们,同样的,你会自动失去继承权。”   “我要是违规,我……二爷被掘坟。”王多鱼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报复金凯瑞那一耳光的机会。   哒,哒,哒……   伴随清脆的脚步声,两个身着职业装的女子由外面走进房间。   金凯瑞笑着做介绍:“夏竹,艾晴,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的客户,王多鱼先生、王有道先生。”   左边带圆框眼睛,脸上像擦多提亮粉的女子刚要跟王多鱼握手,俩人对眼儿的瞬间脸色一变。   “我靠!”   “哎,你……”   金凯瑞和涂着一嘴斩男色口红的艾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   至于林跃,仰天长叹一声,他还以为凭金凯瑞这种身份,聘请的女会计不说有倾国之容,怎么也得顺眼耐看吧,没想到弄来俩……   他这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到现在为止还没碰到能入法眼的对象时,那边王多鱼和夏竹卯上了。   “你还靠,我就因为你被警察铐走了,你还靠。”   “金先生,就是他,继承了十亿?老天瞎了眼。”   “你才瞎了眼,因为你叫瞎猪。”   “你听好了,我叫夏竹。”   “瞎猪。”   “夏竹。”   “别犟,夏竹,瞎猪,夏竹,瞎猪……”   “我警告你,我叫瞎猪。”   “哎,这回记住了吧。”   “金先生,我能不能不接这份工作啊。”   金凯瑞摇摇头:“不行,我们没有选择客户的权利。”   林跃走过去拍拍王多鱼的肩膀:“哥,这就是冤枉你跟庄强的那个瞎猪?”   “对啊,就是她,睁眼儿瞎!”   “你这样,把她给我,我替你收拾他。”   王多鱼很想说好兄弟够义气,就这种戴眼镜的瞎女人,好赖人都分不清楚,更别说记账管钱了,然而回头一瞧旁边站的那位艾晴小姐,吓得猛一哆嗦,那家伙笑的,那嘴唇红的,像是才吃过人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   林跃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冲夏竹说道:“你,归我了。”   “哎,王有道先生,在这里我想提醒你一句,我是你的财务助理,不是你的所有物。”   “那你跟他?”   夏竹不说话了。   金凯瑞眼见四人都没意见:“好,那就这样了,祝你们合作愉快。要不要看看十亿现金。”   “走,得看。”   王多鱼一溜小跑着跟上金凯瑞。   “王先生,金先生,你们wait一下人家嘛。”艾晴提着个包在后面紧追。   林跃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夏竹好机回,看得她直发毛。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长脸不就是为让人看的吗?”   林跃笑了笑,大步往外面走去。   “你……你们……哼!”   几人出来时庄强还在跟那个身高一米九往上的保镖大眼瞪小眼,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上来,完了看到林跃身后负气而行的夏小姐,免不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林跃对这场闹剧没兴趣,他的心思都用来琢磨怎么完成任务了,直到庄强被捏爆卵蛋一样的喊声在电梯间炸裂。   十个亿?!   ……   嘎嘎嘎噶~   金库的大门向外敞开。   庄强看看背后三名搬着椅子的银行职员,在林跃和王多鱼耳边小声说道:“多鱼,有道,咱得绷住,不能让人将咱们看扁了。”   夏竹扶了扶眼镜,似乎要把三人不堪的一幕看个清清楚楚。   金凯瑞向里面招了招手:“请。”   金库里灯火通明,成捆的老人头像砖块一样码在柜台上,一眼望去红彤彤,白花花,看得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飘着一股化学浆和油墨混杂的味道,嗅上一小口就能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一整天。   庄强和王多鱼瘫了。   林跃还站着,弄得后面搬椅子的银行职员贼难受。   你好歹哆嗦一下也成啊,这么挺着我多没面子。   夏竹瞅瞅林跃,再瞅瞅庄强和王多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怎么没跟他们一样呢?   艾晴和金凯瑞也是一脸不解。   “有道,你拧我一下。”王多鱼偏头看着林跃:“你说实话,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林跃伸出手去拧了一把:“疼不疼?”   “王有道!”夏竹扬起她的小短腿,用力跺在地上,踏!   “问话的是他,你拧我干什么?”   林跃说道:“你看,不是做梦。”   王多鱼点点头:“把她让给你,我很欣慰。”   “你们~哼!”夏竹气得呲眉瞪眼就是没辙。   金凯瑞朝两名银行职员使个眼色,他们推着王多鱼和庄强往里面走。   “王有道,你好像很镇定呀。”   不是镇定!   导演,太浮夸了,真演不出来啊。   他装装圣贤神棍还可以,让一个曾经家产几百亿的富豪对着十亿现金装出一副天降馅饼盖脸上的样子,真的是强人所难好不好。   “别人是爱江山不爱美人,我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林跃看着夏竹说道。   “王有道,劝你不要对本小姐动歪心思,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林跃心说就你那一笑眼睛都没了的小王力宏?可拉倒吧:“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守着一仓库人民币他说钱是王八蛋,不装会死星人是不是?后面搬椅子的银行职员和金库守卫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金凯瑞看了他一眼:“王有道,你是真有道。”   “过奖,过奖。”   夏竹白了他一眼:“钱是王八蛋你别花啊。”   “不花就不花。”林跃丢下一句让人错愕的话,走到镰把腿儿的王多鱼身边:“哥,商量个事儿呗。” ###第二百八十九章 钱是王八蛋   王多鱼和他的椅子被林跃拉到角落里。   “我觉得这里面有诈。”   王多鱼打了个激灵:“你的意思是这些钱都是假币?”   “……”   卧槽,这脑回路,简直了,你家银行金库弄一堆假钞充数啊?   “我是说金凯瑞要我们玩的游……不对,是二爷在玩我们。”   “那也成呀,拿三百亿出来做游戏,一般人想玩还没资格呢。”   “我不是说钱。”林跃说道:“那三百亿你想不想要?”   “你不说钱你提三百亿的事干嘛?”   “……”   靠!完了,自己那些智力白加了。都说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最擅长把你的智力拉到跟她同一水平,再用她丰富的经验把你击败,没想到王多鱼也有这样的天赋,这还没咋样呢,自己就被降智了。   “我的意思是,这三百亿就是个诱饵,他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王多鱼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还是上面那个问题,你想不想继承三百亿的遗产?”   “想,我太想了,今天晚上做梦都会想。”   你特么……真会给自己加台词!   林跃说道:“你想,我也想,可是三百亿遗产只能给一个人,不管最后谁赢了,都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打个比方,你赢了,并看在兄弟关系的份上分给我一百亿,我会怎么想?欠你一份人情。你会怎么想?看我对你多好,以后你得好好待我,尊重我,体谅我,爱护我!或许在我们这一代,大家还能和睦相处,但是我们的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稍微有点矛盾计较,便会无限放大祖辈关系里的不对等,从而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喜欢,搞得大家越来越疏远,一家人不像一家人。”   王多鱼被他说懵了:“是这么个理。”   林跃一看把他忽悠住了,继续动之以情:“有句话说的好,不患寡患不均。很多人没钱的时候可以和家人互相扶持共度难关,可是一旦有了钱,情况就不一样了,你看发生在豪门世家的遗产争夺战,亲人之间撕破脸的样子多难看啊。我想,二爷能白手起家挣下300亿人民币的资产,一定不是个蠢人,他绝对能想到给我们设下这个竞争游戏会带来怎样的恶果,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我问你啊。”   “你知道你还问我?”   “……”   我特么真想抽死你。   林跃说道:“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一道考验。”   “考验?”   “对,就像上次收买我们踢假球一样,虽然最后给AUV踢了个5:0,但是我们顶住了金钱的诱惑,最终通过考验来到这里。如今二爷又让我们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人民币,先完成任务的那个得到全部遗产,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一个考验呢?”   “对哦。”王多鱼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我就说他笑起来那么奸诈嘛,原来又在给我们下套,不想让我们继承他的遗产就直说,这不是诚心糟践人吗?不行,我得找老金说道说道去。”   “别走啊。”林跃一把拉住王多鱼:“你跟老金说有什么用,遗嘱上就这么写的,而且……十亿啊,你不想当一个月有钱人么?”   “不想是孙子!我是说,我想是他孙子,哦不,我就是他孙子。”   “那不就完了。”林跃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确定这是一道亲情考验题,还是一道谁更能败家的应用题,想来找老金探口风也不会有收获。”   “你就说该怎么办吧?”王多鱼感觉再给他说下去,整个人都要被绕晕了,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王有道确实比他有道。   “我觉得吧,咱哥儿俩应该跟他们来一个见招拆招,斗智斗勇。”   “怎么讲?”   “二爷不是让我们一个月花光十亿吗?那我们就照他的话办,但是只花一个人的份额,一个月结束后,如果真是按照刚才看到的规则分遗产,那等遗产到手后我们再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果事实证明二爷是借此考验我们兄弟感情,那另一个人就能站出来说,你看,我的十亿人民币分文没动,就是因为顾及血浓于水的亲情。”   王多鱼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有道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以前教练总说你做事没大脑,呸!那是他有眼无珠,你就是诸葛亮在世,张良重生,就爬梯子那个。”   林跃:“????”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王多鱼:“钻裤裆那个是什么人来着?”   庄强看俩人蹲墙角嘀嘀咕咕好半天,扶着椅子走过来:“有道,多鱼,你们在这儿嘀咕什么呢?”   王多鱼说道:“没什么。”   按照规则,他们是不能把这个游戏透露给别人的。   说完这句话他小声问了一句:“那花你那份还是花我那份?”   林跃想了想说道:“花你那份吧。”   花钱很爽,花别人的钱飞一般的爽,反正约定好谁拿到三百亿人民币都是五五分账,那么能大手大脚花钱的那一个自然是更爽一点。   王多鱼说道:“不行,我这当哥的不能占你便宜。”   你丫有这觉悟干嘛还要问花谁那份儿?   林跃十分无语。   “你知道我这人吧,兜里有俩钱就会管不住一双手,真要犯规被抓到,那就不好了。”   仔细想想是这么个理儿,王多鱼点点头:“那好,就这么办了。”   庄强给他吓了一跳:“办什么?”   “衣锦还乡。”   王多鱼用手抹了抹两天没洗起油冒光的头发:“装钱!”   庄强:“哎。”   “我不是叫你,我是叫你装钱。”   “哦。”   林跃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个人摇了摇头,原剧里面王宗耀让王多鱼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结果前面一切铺垫都是为了最后那个考验——女朋友和三百亿,王多鱼选哪一个?   现在剧情主线变了,继承遗产还得竞争上岗,然而考虑到王宗耀在《西虹市首富》里的为人,他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即便是不带脑子看,就图一乐的喜剧电影,也不能粗心大意。   当然,他之所以忽悠王多鱼,还有两个不足为外人知的出发点。剧情任务要求他“与王多鱼兄弟齐心,并肩作战”,意味着单干是不行滴,而一天花光十亿的挑战任务确实有难度,有难度便意味着奖励高。   上次《窃听风云》世界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的挑战任务他放弃了,这次呢?他不想再放弃,那么在想到破局之道前,这十亿人民币最好不要动。   二十分钟后,众人离开金库,王多鱼和庄强推着四大提包老人头把银行地板当成了溜冰场,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保安以为是贼把他们拦了下来,然后被大堂经理一顿锤。   旁边办理业务的客户懵的懵,傻的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提钱的,太嚣张了!太气人了!   “喂,你看他们装了那么多钱,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夏竹看着林跃问。   “我刚才在金库怎么说的?钱是王八蛋!十亿咋了,不就是十亿吗?大爷我说不花就不花。”   他没有刻意大声,不过因为王多鱼和庄强的暴发户出场震惊了所有人,业务大厅很安静,以至于每个人都清楚无误地听到他在讲什么。   这特么什么人呐?   他比前面那俩暴发户还欠抽! ###第二百九十章 郎才女貌   西虹市东郊城中村烂尾楼和居民小区的夹缝间,大翔队的队员们正在破落的球场上挥汗如雨,前锋中锋后卫全部身着队服,唯有新任守门员穿着不重样的蓝色外套紧盯前方准备抽射的队员。   观众席后面的居民楼上,套着大翔队队服的稻草人被钉死在五楼侧墙,旁边挂着一条竖幅——踢球不嚷真君子。   “使上劲,使上劲,来打门。”   教练摘下眼镜放在嘴边,往外哈了一口湿气,完了在衣服下襟擦了擦又戴上:“咱状态拿出来,要不然怎么赢球。”   王多鱼两手插兜,林跃嘴里叼着一支烟,庄强甩胳膊晃脑袋,三剑客由打场外长驱直入。   “不行劝劝周围小老百姓,把房子都给他们拆了得了,把两边看台全推倒,外边铁栅栏该拆拆,到时候这草皮……”王多鱼用脚尖铲了铲地上的细沙:“这草皮呢?沙滩足球啊,赶紧拉草皮过来,一定要符合欧盟标准。”   教练带着几位队员过来,刚要说话,林跃朝他的脸喷出一口烟,往地上点点烟灰。   “王有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管着么。”   “呵,派出所呆了一夜脾气见长。”教练望向王多鱼和庄强:“你们两个这是要搞恐怖袭击呢?我听这个意思要把操场炸平啊。”   王多鱼刚要说话,林跃一下挡在前面,往地上点点烟,又吹掉袖子上不慎沾附的烟灰。   “我们兄弟原本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和挤兑,不装了,我们是亿万富翁,摊牌了。”   王多鱼心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哦,对了,是他憋了一路才想出来的台词,果然是好兄弟呀,心有灵犀。   他拍拍林跃的肩膀:“说的真好。”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都是大翔队的球员,他们有几斤几两谁不知道呀,亿万富翁?这俩货脑袋被门挤了?搁这扯什么犊子。   王多鱼碰碰林跃的肩膀,意思是也该我说两句话了。   “我想把咱们球队租下来,之后邀请恒太队过来踢场球,咱们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干一场。”   “哈哈哈哈~”   后面的笑声更夸张了。   教练走到林跃和王多鱼身前。   “有道,我呢……不是我不想帮你,毕竟那个18号确实很气人,可是你也知道,球队经费有限,实在拿不出钱来补贴AUV队的受伤球员。你就说咱们队的大志和高猛,一个小腿骨折一个肌肉拉伤,现在还在家里养伤,没法过来练球。”   “还有多鱼,之前我对你跟庄强说真的是有点残忍。我这是自家小球队,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拍拍俩人的后背:“但是我是真没有想到这件事对你们的打击那么大,恒太队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们三个,赶快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脑子。这个事情拖不得,我自掏腰包,钱不用还了。”   教练从兜里翻出一些钱,把零钱摘出来递给王多鱼,剩下的老人头团把团把握在手里偷偷往林跃怀里揣。   林跃愕然,这不是自己昨天贿赂他上场踢球的钱么,可以的,盗亦有道啊?   王多鱼叹了口气:“你吧,这人心眼不坏,就是格局太小,你要没这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都想让它当主教练了。”   王多鱼说完话往那边一瞧。   咦,狗呢?   他找了一圈,最后在林跃脚底找到了那只早些时候教练用来羞辱他的守门狗。   “对,就它。”   呜~汪汪~   那狗冲教练吠了两声。   教练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你个狗日的老黑,转眼功夫当了叛徒?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租金我不少付给你。”王多鱼说完话,冲庄强手里拿的对讲机喊道:“过来吧。”   嘎达,嘎达,嘎达……   随着一阵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一辆挖掘机慢悠悠地驶入足球场。   “我靠,不是说好用铲车的吗?怎么改挖掘机了?”   庄强指指那边逗狗的林跃:“他说这玩意儿比较有气势。”   俩人说话的功夫,挖掘机抬起机械臂,铲斗一放。   哗~   红彤彤的钞票浇了大翔队队员一脸。   ……   二十分钟后。   康庄大道,冬梅大桥。   王多鱼看了一眼婚车里一脸羞射,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他的艾晴,心就像刀割一样啊。   你说这个王有道,你说你这不是铺张浪费吗!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他身后那辆敞篷跑车里,夏竹和老黑坐在后座上,旁边气球环绕,花团锦簇,看起来特浪漫,只是夏竹小姐一脸的不高兴,咬牙切齿地看着后面的车子。   庄强看着邻座的王有道同学。   “有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不像多鱼,有了女人忘了哥们儿。”   “前面那俩,你瞅着怎么样?”   庄强以为林跃说的是王多鱼和艾晴:“郎才女貌。”   林跃手卷话筒,冲游离在暴走边缘的夏竹大声喊道:“听见没有,庄强说你们郎才女貌啊。”   夏竹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两个人:“王有道,庄强,我……我跟你们没完!”   “我靠,这不关我事啊。”庄强一脸委屈。   林跃没有搭理他,冲司机说道:“改道,去希雅路。”   司机愣了一下:“不是去西虹饭店吗?”   林跃说道:“让你去希雅路你就去希雅路,哪那么多废话。”   ……   半个小时后。   庄强弹弹左襟不存在的灰尘,看了一眼对面巴洛克风格的豪华城堡。   西装、革履、雪白的衬衫和金色蝴蝶节,打了摩斯的头发在脑门搞了一个大便卷。   比较来说林跃就很朴实了,黑西装黑皮鞋,外加一条星斑领带,向上卷翘的头发很有层次感地偏梳到一边,一个词,干净!   “两位,到了。”司机很有礼貌地道。   庄强刚要开门下车,林跃制止了他。   直到两名服务员走过来帮忙打开车门,这才点点头,紧紧身上的西装从车上下来。   “行啊,有道,你比你哥有派头多了。”庄强一脸谄媚地道。   林跃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同一时间,前方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   “凭什么不能进?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抱歉,小姐,我们这里只接待人,不接待狗。”   “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   俩人抬头一瞧,夏竹牵着老黑站在饭店门口,正跟保安争辩一条狗的去留。   “我靠,她真把老黑当自己男人了?真是个死心眼儿。”庄强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   林跃也有点意外,感觉这个夏竹人是二了点,但是二得……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呆萌的。   “这是干嘛呢?”庄强走过去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跟它坐了一回婚车,就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吧。”   “庄强!”夏竹指着他说道,然后猛地回头去看林跃。   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想着罪魁祸首出现一定要让他好看,结果再见到林跃时,不由得呆住了。   什么叫人靠衣裳马靠鞍,眼前的男人完美地诠释了这七个字。   其实她一开始就不讨厌他,可是架不住对方老是捉弄她,如今个人形象一打理,有种让人讲不出的感觉,总之浑身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她看到林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她以为他要说点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一股让人陶醉的男人香进了酒店大厅。   夏竹呆在原地,然后是近乎抑制不住的怒火和委屈,他居然无视她!明明是这个家伙把老黑弄到她的车上,搞得她现在门都进不去,没有负罪感不说,还把她当成空气对待。   “王有道,你这个混蛋!”   “我靠,发飙了,不赶紧闪人可能要大祸临头。”庄强话也不说,一溜小跑进了酒店大厅。   夏竹在外面破口大骂时,王多鱼正捏着林跃的西装衣襟这瞅那瞧:“有道,这身行头不错啊,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说的是,说的是。”教练等人随口附和道。   林跃轻轻咳嗽一声:“我觉得滨海路那家君豪酒店不错,咱们别在这儿吃了,换那家好不好?”   “别呀。”王多鱼说道:“我这都跟人砍好价了,是不是艾晴?”   艾晴的嘴角抽了抽,您那是砍价吗?您那是哄抬物价!一天十几万硬是砍到几十万,您可真精明,整个西虹市都找不出比您还能作的。   林跃说道:“这儿服务态度不行。”   王多鱼说道:“这样呀,既然有道不喜欢这里,那咱就换一家。”   酒店经理不干了,这种冤大头别说打着灯笼找不着,换成氙气大灯也照不到影啊,可不能给他们跑喽。   “王先生,您先别急着走,不知道哪位员工怠慢了您,请您务必告诉我,我一定让他向您赔礼道歉,痛改前非。”   林跃说道:“我们有位同伴被保安拦在外面了,怎么说都不让进。”   王多鱼一听这话,回头打量一眼身后同伴:“没啊,都在这里了。”   庄强赶紧走上前:“多鱼,我寻思有道说的是夏竹。”   “对,夏竹。”王多鱼一拍大腿:“我说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呢,感情把她给忘了,走,外面看看去。”   一群人簇拥着王多鱼往门口走去。   小胡子经理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追过去。   林跃不急,故意落在后面,因为系统刚刚发来提示,剧情任务“与王多鱼兄弟齐心,并肩作战”顺利完成,两万元人民币已经加入等待支付序列,而新的任务也如约而至。   他唤出系统菜单,瞄了一眼任务列表里的内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特么都啥任务?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卤水点豆腐   剧情任务:教训夏竹,为王多鱼和庄强报仇(任务奖励:人民币四万元。)   哟~又涨了哎。   一开始一万元,后面是两万元,现在改四万元了。   林跃正研究新任务,王多鱼已经带人来到门外。   “夏竹小姐,对不起啊,刚才大家忙着参观酒店把你给忘了。”   “王多鱼!”夏竹指着他说道:“你们两兄弟都不是好人!”   “你看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王多鱼说道:“这件事呢,我做的确实不对,忽略了你的存在,但是我弟弟王有道可是很在意你的,就因为你被拦在门口这件事儿,洪经理差点损失了两千万的大单,是不是啊,洪经理?”   “对,对,对。”小胡子轻咳一声,望门口站的男侍应说道:“为什么不让夏竹小姐进去?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客户是上帝,听不懂人话吗?就因为你们的疏忽,王先生的弟弟不高兴了,现在公司面临着两千万的损失,你们担得起吗?”   小胡子也是一人精儿,为了赢得王多鱼的认可,在夏竹面前用力夸林跃的好,狠批手下人的恶。   夏竹一脸愕然,满肚子的怨气像阳光下的冰雪快速消融。   难不成自己错怪他了?其实……王有道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她这走神之际,前方站的侍应一脸委屈说道:“不准带宠物入内,经理,这不是你说的吗?”   众人这才发现夏竹手里牵着一条狗。   王多鱼说道:“你们咋回事?居然把老黑忘了?”   球队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吱声,大家下车后便被酒店的奢华惊呆了,谁会在意一条狗的去留。   见他们都不说话,王多鱼又去看酒店经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小胡子拿出经理的派头:“不让宠物进酒店是为什么?为了不给其他客人添麻烦,现在王多鱼先生把整个酒店包了,别说带条狗进去,他要在大厅养大象,那也是他的自由。”   男侍应不说话了,反正只要钱给够,横说竖说都有理呗。   他这认怂闭嘴,那边反而不干了。   “道歉!”林跃分开三色毛娘娘腔和光头佬,从里面走出来。   王多鱼出声附和:“对,道歉,必须得道歉。”   小胡子赶紧朝侍应生使个眼色。   那人走到夏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夏小姐,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给您造成诸多不便。”   “没事的,不用这样啦。”   夏竹一脸不好意思,眼角余光瞟了林跃一眼,对他好感度大增。   然而谁知道下一个呼吸,他走到王多鱼身边,一指蹲在地上的老黑:“我是让你们给它道歉。”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庄强懵逼,王多鱼傻眼,教练哆嗦嘴儿,小胡子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跃说道:“老黑是我们球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呵呵~   你可真有道。   王多鱼忽然很同情夏竹:“对,老黑是我们队的一份子,大翔好汉排排坐,也得有它一席,道歉,必须道歉。”   教练推推眼镜:“多鱼和有道,仗义啊。”   庄强在旁边应声:“那必须滴。”   小胡子看看一脸气愤的侍应生,又看看王多鱼,想想两千万到手后自己的业绩奖金,很有魄力地走上前,左手弯到身后,冲对面哈达哈达吐着舌头的老黑深鞠一躬:“我为酒店员工的傲慢向您道歉。”   老黑偏了偏狗头,很是费解的样子。   王多鱼一看林跃没说什么,双手一拍:“好了,既然都没意见,那咱就把它包下来当宿舍了,把屋都占满哈。”   “艾晴。”   “王先生,我在。”   “打钱。”   王多鱼转身往里面走去,一进门他开腿就跑。   “王有道!你这个混账王八蛋!”夏竹的骂声在门前广场回响,经久不衰:“还以为你是好人,我真是瞎了眼。”   林跃不解:“我做错什么了吗?”   是啊,他做错什么了吗?酒店侍者拦的是老黑,又不是她。   “你……你……你不尊重我!”她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一个听起来像理由的理由,毕竟刚才他居然让一条狗跟她同乘婚车,她可是女人哎~   林跃忽然想起龙文章和黑豹,不禁哑然失笑,拿着手机走到大黑身边:“来,兄台,合个影。”   咔嚓~   快门声中,一人一狗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他满意地点点头,把大黑脖子拴的项圈摘下来丢给旁边站的男侍应,完了拍拍它的头:“今晚跟我睡好不好?让你也享受一下总统套房。”   汪~   老黑低吠一声,跟着林跃的脚步往大厅走去。   夏竹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想发火觉得自己没道理,不发火心里又堵得难受。   之前为什么要选他,还不如跟着王多鱼呢。   汪~   这时身边传来一声狗吠,她低头一瞧,那狗又跑回来了,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来等她。   “不生气,不生气,一切为了工作。”   她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整理一下衣服,换了一副职业式的微笑,跟在老黑后面往大厅走去。   ……   夏竹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餐厅,那边已经大排筵宴,大翔队的球员啃猪肘子的啃猪肘子,吹红酒的吹红酒,拿牙怼龙虾的怼龙虾,而教练抱着一只烤乳猪看对眼儿了。   “兄弟,我看你跟王老板关系那么好,他没赏你个啥挣钱的职位?”   “我们哥儿俩的感情不掺杂任何利益。”   “你说那个,你还是没有一技之长,就是大款身边的……狗腿子呗。”   庄强和几个保安坐一桌,她坐旁边不合适。   另一边是大翔队的球员席,教练本来在录小视频,看到她来赶紧转换镜头方向:“微视的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要给大家表演一个,三口一头猪,记得给我点赞哦。”   这时穿着24号球衣的光头佬突然起身:“服务员,再来一瓶红酒。”   夏竹吓了一跳,往后躲闪时又撞在放酒的推车上,险些摔个人仰马翻。   老黑歪头看着她,似乎好奇她在玩什么游戏。   王多鱼和艾晴坐在右边的双人桌上,一个心不在焉,一个频递秋波。   林跃一个人坐在后面一点的双人桌上,膝盖垫着餐布,左手叉右手刀,十分熟练地切着盘子里的五分熟西冷牛排,还偶尔拿起旁边放的高脚杯喝一口,跟餐厅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夏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下来。   站在旁边的男侍者揭开她面前的不锈钢餐盘盖,里面放着一个……双层鸡腿堡。   夏竹抬头看去。   林跃在松软的牛排上切下一小块放到一个专为老黑准备的白瓷盘里,轻轻端到桌子下面。   “王有道,你……”   “哦,多鱼请得是球队和员工。那个汉堡是我自掏腰包帮你买的。”   “你是继承了十亿的人哎,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林跃愕然:“你忘记我们在金库门口的对话了?”   夏竹想起他说“钱是王八蛋”,她说“钱是王八蛋有种你别花”的一幕,看看对面盘子里的五分熟西冷牛排和旁边放的波尔多红酒,艾晴桌上的蒜蓉波士顿龙虾和松茸狮子头,忽然很想哭。   “不用你请,汉堡的钱我自己付。”她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拍在桌子上:“王有道,你给我听着,本小姐绝不会占你一分钱的便宜。”   “好啊。”林跃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看着旁边站的服务生说道:“这个鸡腿堡多少钱?”   服务生笑着说道:“先生,双层鸡腿堡一百块一个。”   夏竹两眼一瞪:“一个汉堡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小姐,我们这里是五星级饭店,做饭的食材是很讲究的,您看那边的波士顿龙虾,都是由加拿大东海岸空运过来,保证鲜活。您再看那位穿19号球衣的先生盘子里的烤鸭,无论是鸭肉还是酱料,均符合全聚德标准。而王先生帮您点的这个汉堡……”   “好,好,好,你别说了。”夏竹拉开手包拉链,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不用找了。”   一张一百块,一张二十块,一共一百二。   林跃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钱,把一百块翻过来正过去对着餐厅吊灯照了又照,确认水印和防伪线没有问题,一脸淡然地把它们揣进兜里,完了还不忘吩咐服务生:“开发票啊。”   “你……”   夏竹感觉自己要疯了,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欠呢?跟着他才一天就碰到这么多让人抓狂的事,俩人真要呆一个月,她还不给他气死啊。   啪,啪,啪~   音响传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不知何时走到前台的王多鱼看了林跃和夏竹一眼:“我宣布个事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杀的一手好价   王多鱼拿着一只龙虾钳说道:“我们明天就要新开一家投资公司,专门投资这世界上还没有实现的梦想,这家投资公司的CEO,将由我的好朋友庄强担任,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被低估了的绝顶聪明的投资天才。”   吃得满下巴龙虾肉末的庄强眼睛都红了,他终于……今天终于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另外,我还想在公司里设一个执行董事,由我的堂弟王有道来监督、指导公司的运营与管理。咱们先请庄总上台来跟大家聊两句,来,掌声有请。”   庄强走上去给王多鱼一个熊抱,接过王多鱼的钳,声泪俱下地道:“王多鱼是我哥们儿,你们总说我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今天我就想让你们这帮瞧不起我的人,认为我是废物的人,都好好看看,当狗有什么不好,我现在想对你们说……”   “汪~”   “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这一叫老黑不干了,跟着汪汪汪地吠了起来,弄得庄强很没有面子。   夏竹看看台上的庄总,又看看吃饱喝足给自己点了支烟,完了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林跃。   “疯了,你们都疯了……”   林跃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让他做投资公司的CEO?我看王多鱼纯粹是有钱烧的。”   “哎,还真给你说对了,他就是有钱烧得。”   夏竹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林跃这次为什么没有挤兑她。   他抽了一口烟:“换成你,想烧也烧不起来呀。”   夏竹恨得牙根儿疼。   ……   翌日傍晚。   林跃才睡完午觉醒来,就听见脑海叮的一声脆响,系统通知他剧情任务:教训夏竹,为王多鱼和庄强报仇已经完成,四万块人民币的奖金转入待支付状态。   上个任务完结,紧接着又有新任务下发。   帮王多鱼变着花样花钱至少两次(任务奖励:人民币八万元。)   一万元,两万元,四万元,八万元?   可以呀,奖励金翻倍涨。   他这回不吐槽系统抠门了,心里那叫一个美。   “走,花钱去。”   林跃打阳台躺椅下来,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夏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用来记账的小册子一片空白。   “就因为我在金库门口说了一句话,你就当真不去动那十亿块了?”   “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了?”   “才没有。”   “哦,那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却拿着一份高工资,觉得内疚是不是?”   夏竹的目光来回游移,脸上有许多微表情,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   正如林跃说的,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心善身正的人,笃信付出才有回报,把“上天只会眷顾努力的人”当做人生信条,最看不起像林跃、王多鱼这种不劳而获的人。然而现在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在林跃屁股后面就能拿到很高的月薪。来自良心的不安,对价值观的怀疑,让她既空虚又焦虑。   “那我给你找点事做?”   林跃看到桌子上放的果篮,走过去掰了一只香蕉递过去。   “谢谢,我不吃。”夏竹有点奇怪,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人变得比昨天好说话了。   “不吃啊?”林跃剥开香蕉皮咬了一口,转身往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夏竹看了一眼天色,起身跟上。   “去找我哥,让他帮你找点事做。”   俩人离开套房,沿着回廊往另一边的客房走,中途路过拐角时,一个擦油画的女服务员正要从凳子上下来,林跃一口吞掉剩下的半截香蕉,把香蕉皮随手一丢。   嗖~   啪~   啊!   咣!   夏竹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瞧,只见刚才擦油画的女服务员扶着左腰倒在地上,一脸痛苦表情。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她赶紧走过去把女服务员从地上扶起来。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   “跤”字没说出口,女服务员傻了,因为原本放在小桌子上的西洋装饰盘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捡起地上的瓷盘碎片,嘴唇不断地翕动着,看起来十分激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胡子经理听到楼上传来的异响,沿着楼梯噔噔噔来到二楼回廊。   “你怎么做事的?知不知道这个盘子值多少钱?那可是意大利著名画家安东尼先生的作品。”   女服务员脸色煞白,万一酒店让她赔偿,半年工资都不够。   “慢着。”林跃背着手走过去:“这事不能只怪她一个人,我也有一些责任。”   夏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经理,这盘子值多少钱?”   “王先生,这盘子是从意大利买回来的,当时以五万欧元的价格买了一套十个,摆放在酒店各角落,以提升整体的格调与艺术氛围。”   “五万十个,那一个就是五千欧呗。”   “对。”   “你这样啊。”林跃说道:“这事咱不能欺负老实人,我得负责她跌倒所造成的一部分后果。”   “是,是,是。”小胡子陪笑道:“王老板您真是宅心仁厚。”   “一套五万欧是吧,现在破了一个,成不了套了,再去找那什么安东尼整一套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干,这样吧,我陪你三个盘子的钱,一万五千欧。”他回头看着夏竹:“一万五千欧折算成人民币是多少钱。”   “十二万吧。”   “十二万,记下来,记下来。”   夏竹拿出她的小本本,在上面写下“12”,后面四个圈。   “考虑到人民币贬值,艺术品升值这块儿,我再给你加30%补偿金,三万六,对,三万六,记下来。”   夏竹又写了一个数字。   “还有这位小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伤到背了吧,这得看医生,像X光,B超,CT,核磁共振,这一套下来,再加上诊断和买药,怎么也得几千块吧,一口价8000,8000够不够?”   女服务员一脸懵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够了,够了。”   8000块,她俩月工资,别说看个扭伤,住院的钱都够了。   “受了伤得好好补补吧,营养地跟上,什么人参啊、鹿茸啊、虎鞭啊、都来点,6000差不多吧,应该能吃一阵了。”   “刚才从凳子上掉下来,吓得不轻吧,精神损失费也得算里面,5000行吗?”   “行啊?好,那就5000。”   “这个,看医生需要时间吧,修养需要时间吧,这期间不能工作,除去看病要花的钱、买营养品要花的钱、精神损失费,还要有误工费,照三个月来。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4000啊?少了,真少了,像你这么优秀的员工,怎么也得一个月8000,对,8000,就按8000算,三个月就是24000。”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小胡子。   “她不在的时候,酒店是不是得请临时工?”   小胡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临时工的能力肯定比不上正式工,我琢磨着请两个差不多,公平起见,酒店负担一个人的费用,我们负担一个人的费用,工资嘛,就按你们这里服务员的工资算,毕竟又不用给他们交五险一金,这个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没意见啊?没意见就好。夏竹,愣着干什么,记下来啊,三个月就是12000。”   “凳子……可惜了,没坏。”   夏竹:“……&%!&……%#”   小胡子一脸钦佩貌:“您跟王先生……真的是一家人。”   林跃回头望夏竹说道:“算算一共多少钱?”   “一共二十二万一千块。”   “二十二万一千块?怎么还有个小尾巴,咱这样啊,四舍五入,凑个整,二十三万。”   小胡子说道:“哥,您真是太精明了。”   “等着哈,我待会儿就让财务把钱给你们打过去。”林跃说完这句话带着夏竹朝对面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看你太闲了,这不是给你找点事做吗?”   夏竹觉得自己又要疯了,昨天是给气得,今天是给逼得。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林跃说道:“你在干吗?”   “叫银行的工作人员送钱过来呀。”   “费那事儿干嘛。”林跃抢过她的手机挂断电话:“走,跟我来。”   夏竹说道:“你要干什么去?”   林跃说道:“找王总,报销。”   这玩意儿要找王多鱼报销?他怎么想的呀?不过回忆一下昨天用来买汉堡的120块钱,夏竹:“……”   他可真抠门! ###第二百九十三章 西虹王力宏   王多鱼房间的门没有关。   艾晴正在跟他汇报昨天的花费情况。   “多鱼哥,租礼服的钱已经结算好了,投资公司的招标广告也登报了,另外,我收到消息,恒太队同意了一千万比一场友谊赛的quotation。”   林跃走进来往客厅中间的欧式沙发一坐,拿起茶几盘子里的西洋参看了看又扔回去,完了觉得旁边装饰用的大船不错,看起来比自己房间里的舵轮更有气势。   王多鱼没有注意到他进来,还沉浸在刚才的喜讯中。   “一千万一场友谊赛,太值了。”   等他系好睡袍的扣子回头一瞧,看到把腿搭在茶几上闭目养神的林跃呆了一下。   “有道,你怎么来了?是来叫我吃饭吗?”   林跃摇摇头:“这边有点费用需要你报一下。”说完对夏竹挥挥手。   她看了一眼账本,硬着头皮走过去。   摔碎个盘子赔二十三万,就这玩意儿,脑残才会帮他报销呢。   哪里知道王多鱼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往艾晴那一递:“走投资公司的帐,把这些钱给王董报了。”   “这也行?”   夏竹瞬间石化。   “好的,多鱼哥。”   艾晴的声音嗲到她打了个哆嗦,心想这还是那个每天在朋友圈分享鸡汤,不断告诫闺蜜们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不能奢求男人赠送的太阳花小姐?   王多鱼注意到夏竹的表情变化:“怎么?无法理解啊?”   他点着桌子说道:“我跟有道撒尿和泥的感情,你们女人不行,理解不了。”   夏竹欲言又止,想要给这个土包子好好争辩一下,不过认真地想一想,有这个必要吗?   王多鱼以为金凯瑞私下里有跟她们说过什么,赶紧给俩人的行为打补丁:“艾晴,记得备注啊,这不是兄弟间的赠送行为,有道是咱们公司的执行董事,工作期间产生的意外,当然要由公司买单。”   “知道了,多鱼哥。”这声“哥”拉的又软又长,跟充了电似得。   夏竹实在忍不住,走过去小声说道:“艾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夏竹,你不觉得王多鱼花钱的时候特别MAN吗?”   “MAN不MAN我没看出来,暴发户的恶臭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   王多鱼指着她说道:“那边那只瞎猪,你怎么说话呢?别以为我没听到啊……”   夏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俩兄弟什么人呐。   一个抠门到给女士买个汉堡还要斤斤计较,一个大方到像是跟自己的钱有仇。   得~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林跃没心思搭理她,眼下注意力正放在系统空间。   “剧情任务:帮王多鱼变着花样花钱至少两次”进度来到了(1/2)。   看来系统认可了刚才的行为。也就是说,系统不会管他是不是故意损坏有价值的东西,只会采纳是否花样儿败家的事实。   至于王宗耀的游戏规则嘛,要说他故意损坏有价值的东西,拿出证据来啊。说到底自己就是没有公德心,随手丢了只香蕉皮,结果女服务员非常倒霉地一脚踩上去,又非常倒霉地打碎了装饰盘,而他呢,不过是本着为自己的无心之失负责任的态度补偿了女服员的部分损失,跟不能故意毁坏有价值的东西这条禁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呵,玩文字游戏,那还不简单?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第二个任务该从哪里下手呢?系统这么鸡贼,故伎重施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这正琢磨怎么花样败家的时候,门口人影一闪,来自阿拉善的保安林小号走了进来。   “王总,外面有位刘建南先生,来找夏竹小姐。”   王多鱼和林跃看了她一眼。   夏竹一下子来了精神,仰头挺胸对他们说道:“他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西虹市十大杰出青年,教育家,演说家,也是我的男朋友。”   “哦。”林跃淡淡地应了一声。   而王多鱼一拍大腿:“这么多头衔,人才,一定是人才。请问夏竹小姐,他在哪儿高就啊?如果对当下工作环境不满意,可以来我们这里嘛,我按国家科学院院士的标准给他开工资。”   “不用了,我男朋友现在的心思都放在西虹文化宫的售票演讲上,主题是‘不能做金钱的奴隶’,我想两位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听一听。”   林跃说道:“提你的名字能免票不?”   夏竹两眼一瞪:“王有道,你这样很不尊重人哎,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林跃说道:“你看,一会儿不能做金钱的奴隶,一会儿要我砸钱尊重他,精分啊你?”   夏竹一时间无言以对,认真地想一想,自从金先生把她介绍给这个王有道,在辩论这种事上她从来没有赢过。   王多鱼拍拍林跃的手:“别这么说嘛,夏竹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说完吩咐林小号:“快快快,快请他进来,我看看这西虹市十大杰出青年长啥样,有没有我兄弟帅。”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帷幕轻启,一个山寨战斗机版的王力宏昂首挺胸走进房间,很随意地瞄了王多鱼和沙发上坐的林跃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超凡脱尘的浅笑。   “这位是我给你提过的王多鱼先生,至于那边很没有礼貌的人,是他的弟弟王有道。”   “这是我男朋友刘建南。”   夏竹给两人做完介绍,站到了刘建南身边。   “哎哟,这小模样,像,真像,太像了。”王多鱼两手握住刘建南的右手:“怪不得别人都叫你西虹王力宏呢。”   刘建南笑着说道:“王先生谬赞了,人的长相呢,父予天授,没得选。我更希望人们对于我的印象来源于那些正能量的演讲。”   “讲得好,非常好。”王多鱼端起酒柜上放的两杯酒:“高山流水遇知音,来,喝一个。”   刘建南推辞不受:“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我也不会,主要是贵。”王多鱼一口一个把两杯酒吞了。   这时林跃插了句嘴:“听夏竹说,你正在西虹文化宫开演讲会?”   刘建南看了他一眼:“是,现在的人都太看重钱,我就是想传达一点正确的价值观。”   夏竹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意思很清楚,瞧我男朋友做的事多么高大上,多么有意义,再瞅瞅你们俩,镶了金边也掩盖不住里面的泥胎本相。   林跃没搭理她,又问:“票卖的怎么样?”   刘建南诚实又不失逼格地道:“不太理想,话题太高端,现在人心太浮躁。”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夏竹就怕他往钱上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一定在谋划什么。   “等会儿。”   林跃叫住俩人,扭脸在王多鱼耳边讲了两句话,跑到保险箱前,从里面拎出两大捆老人头,足有三四十万那么多,直接砸山寨王力宏怀里。   “我们包两场,像你这么心系社会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尊重,必须得尊重。”林跃勾着王多鱼的肩膀说道:“回头我让公司员工全去看。”   刘建南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看前方两兄弟,端起旁边的酒杯:“来,干一杯。”   夏竹说道:“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我觉得王总说的对,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你演讲又不是为了赚钱。”   “我是为了给那些迷茫的人们讲解生命的真谛,我看两位王先生就很迷茫。”   “迷茫,特别迷茫。”林跃摇摇王多鱼的肩膀。   “对,迷茫,突然继承这么一笔MONEY,我觉得自己已经LOST,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能FIRE一下,照亮ME回家的WAY。”   艾晴凑了过来,一脸幽怨表情:“多鱼哥,你又在学人家说话。”   刘建南抱着钱走到临窗的钢琴前面:“看得出来,两位王先生是很有品位的人。哦?十九世纪外国造的PIANO。”   王多鱼伸出大拇指:“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不是MADEINCHINA。”   林跃说道:“你看他迷得都不会讲中文了。”   刘建南逛了一圈回到二人面前:“刚才我路过您的院子,挺不错的,但是绿植种的不太考究,我之前在法国专门选修过庭院设计,纯属爱好。”   王多鱼看了林跃一眼,见他不吱声,轻咳一声说道:“那太好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院子我就交给你了,我除了付你采购绿植的钱之外,我还付你一个月的打理费,我按市场最高价给你。”   夏竹急了,两眼瞪着林跃说道:“你们什么意思啊?他是教育家又不是园丁,再说你们外面的院子是租的,种什么树啊?”   林跃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第二百九十四章 败家有道   “怕改行是不是?”王多鱼以为林跃说的是留下刘建南不容易:“要当教育家还不简单,你再雇俩跟班儿,一边工作一边传授专业技能,我付你双倍工资,怎么样?”   刘建南推推眼镜腿儿:“能一边种树一边育人,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王先生,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夏竹那边不干了:“好,那你好好做你的园丁,别再来找我了。”说完甩手离开。   刘建南赶紧追上去,不过两秒钟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带着风骚的笑容冲俩人说道:“明天早上我来上班,工具我那都齐。”   直到这时林跃才回过神来,看着晃悠悠的红色帷幕说道:“这什么情况?”   王多鱼给他递来一杯酒:“不是你说要加码的吗?要么我老跟庄强说你聪明呢,就你这脑子,只要有一展抱负的舞台,那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啊。”   林跃:?????   这里不是该用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吗?   王多鱼端着杯子说道:“像刘建南这种品学兼优,两手都硬的好孩子,就应该多开几份工资,多劳多得嘛。”   品学兼优?好孩子?   有办法了。   林跃一口吞下杯子里的酒,快步离开客厅。   王多鱼在后面喊:“有道,你走这么急干什么去?”   林跃没搭理他,径直上了三楼,往庄强的房间走。   刚才看到刘建南过来,他抢了王多鱼的戏,以为这样可以将剧情任务推进至(2/2),可是结果并没有,这说明系统不认可他抄作业。   既然不能抄作业,那就只能自己做了。   ……   两天后。   西虹市文化宫。   刘建南穿着笔挺的西装和闪亮的皮鞋,人模狗样地出现在演讲台。   “咳,今天,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跟大家谈一谈我对人生、金钱、世界以及梦想的看法,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呢,请大家多多包涵,有不同见解呢,也希望大家提出来,咱们一起交流,一起进步。”   庄强坐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刘建南还没说话,他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其实不只庄强不在状态,干保安的几个歪瓜裂枣居然准备了一副牌在玩斗地主,而教练一边拿只小梳子打理着头顶不多的毛发,一边频繁移动手机,寻找可以显脸小的角度抓拍自己的多彩生活。   王多鱼没有睡,很认真地听着刘建南的开场白,完了还大喊一声“好”,举起双手用力鼓掌:“到底是文化人,说得太好了。”   他一鼓掌,旁边的人也跟着鼓掌叫好,一时间掌声雷动,刘建南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王总的支持。在开始这次演讲之前呢,我想请王总上来讲几句,大家欢迎。”   刘建南两手轻拍,笑的像个奸臣。   王多鱼站起来,面向背后,张开双手压了压:“我呢,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不想开口说话,这样吧,我叫王董代我说两句,大家掌声有请。”   哗~   台下掌声响亮。   林跃看了身边面无表情坐着的夏竹一眼,起身往演讲台走去。   “我呢,是个实在人,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次之所以上台讲话,是有一件事要宣布。刘建南先生作为西虹市十大杰出青年,这次以‘不要做金钱的奴隶’为主题的演讲,一定会对我们接下来的生活和工作带来积极影响。在这里,我希望大家听完后每人交一份心得上来传阅分享,不白写啊,公司会拿出一部分钱来奖励那些认真思考,积极参与的员工。我跟王董商量了一下,奖金分成四等,一等奖五万元,二等奖三万元,三等奖一万元,鼓励奖五千元。”   “就这样,我的话说完了。”林跃说完往下面走去。   哗~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打瞌睡的睁开了眼,玩牌的丢了纸牌,发自拍的拿出了小本本,还有人点开手机的录像功能。   交作业评等级拿奖金,有几个不喜欢?拿不到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得个鼓励奖也好啊,五千块呢!   刘建南呲着小嘴儿恢恢地笑:“王董讲的真是太棒了。实在,接地气,不矫情。”   他鼓着掌走到演讲台前,待观众席掌声停歇,清清了嗓说道:“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不能做金钱的奴隶’。”   “……”   林跃回到座位坐好。   夏竹指着他说:“你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的?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竹一指演讲台后面悬挂的横幅,“不能做金钱的奴隶”八个烫金大字在探照灯的光芒下闪的人睁不开眼。   林跃点点头:“说的没错呀。”   “王!有!道!”   ……   第四天清晨。   阳光普照,春风送暖。   西虹饭店第一会场内,林跃接过夏竹递来的一张卡片,迈步走上铺着红毯的演讲台。   “咳。”他轻轻咳嗽一下。   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我念到名字的人上前边来等待领奖啊。”   他也不废话,直接翻开卡片喊人上台。   “尹大龙,一等奖。”   锥子脸大眼睛的风险分析师带着灿烂的笑容走出坐席,在讲台前面站好。   “王兰江,一等奖。”   瘦瘦叽叽的会计师整理一下领带,又用手拢了拢头发,昂首挺胸走到台前。   “刘旭明,一等奖。”   “胡二亮,一等奖。”   林跃在上面点名的时候,尹大龙和王兰江在前面小声交流心得。   “为了得到一等奖,我洋洋洒洒码了三万字,当初写网络小说最多也才两万字就割了,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尹大龙说道:“你呢?你写了多少?”   王兰江说道:“惭愧,我就写了一万多字。”   “那你写的一定很好吧?”   王兰江没说话,后面过来的刘旭明一脸得意地道:“嘿嘿,我抄得毛选。”   “我靠,你真行,早知道我也抄毛选了。”   刘旭明得意了没一会儿,脸色就变了:“不是吧……”   “怎么了?”王兰江和尹大龙异口同声问。   “乔天旭怎么也一等奖?这小子六年级没读完就辍学了,他都能拿一等奖?”   “楚小鸥也是一等奖?开什么玩笑,这货就抄了一首唐诗,还是五岁孩子都会背得《咏鹅》。”   “靠,那是不是阿拉善的林小号,交白卷的那个?”   “……”   最后的最后,连刘建南都带着淫贱的笑容走上领奖台,观众席只剩王多鱼和夏竹两个人。   王多鱼没上去因为他是老板,夏竹没上去因为她不是公司员工。   领奖台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号人外加一条狗,全特么一等奖得主……   王多鱼乐得直鼓掌。   “好啊,真好……演讲没白听,恭喜你们领悟了人生的真谛。你们记住,一定要把这次升华投入到生活与工作中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们。”   刘建南抿嘴说道:“王总说的真好。”   哗~   领奖台掌声雷动。   夏竹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说好的二等奖,三等奖,鼓励奖呢,玩我?   “艾晴,愣着干嘛?快给大家发钱呐。”   王多鱼话音一落,排在队伍中间的艾晴应声出列,走到演讲台打开放在角落的保险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百元大钞。 ###第二百九十五章 搞投资一定得保守   “王总真大方。”   “王总好慷慨。”   “瞧这荣誉证书做的,镶金带银的,起码得上千块。”   “王董说了,不贵哪能显示我们优秀员工的身份,他原本是要搞一套奖杯的,但是因为周期太长,只能忍痛放弃。”   “王董好人啊,太体恤员工了。”   “……”   夏竹看着左手捧钱右手抱荣誉证书鱼贯走出会场的公司职员,冷眼注视林跃。   “怎么?没你的份不高兴啊?”   “王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下去你堂哥的十个亿不到半年就会被你败光的。”   “半年啊?”说话的是王多鱼:“那不完犊子了吗?”   夏竹一脸得意地看着林跃,心想王多鱼终于认识到这个堂弟是个史无前例的败家子的真相。   然而她脸上的得意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有道,我看这奖金还能再提一提,下回记得在一等奖上面加设一个特等奖,一定要全力激发公司员工的工作激情。”   “好。”   夏竹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感觉他们没救了。   “多鱼,有道,公司办公需要的各项设备都齐全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庄强抱着两捆钱走过来。   夏竹指着他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得了两份?”   庄强嘿嘿一笑:“因为我交了两份答卷。”   “这样也行?”夏竹瞪着林跃。   “人呢,在不同的时间段,人生观金钱观是会发生变化的,庄总在一天之内连跨两个台阶,是世间罕有的奇才,刘某心悦诚服。”刘建南捧着镶金边的荣誉证书笑的像个拉皮条的。   “你……你们……”夏竹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哼了一声负气离开。   林跃没有跟王多鱼去公司办公的地方,他找了个清静地儿检视任务进度。   剧情任务:帮王多鱼变着花样花钱至少两次(已完成),八万人民币进入准备支付状态。   随之而来的是新的剧情任务:保证电影里有实质内容的投资项目赚到钱(0/3),任务完成可得人民币十六万元。   又涨了?   一万两万四万八万十六万。   奖金成倍的跳呀。   林跃很开心,心想果然还是这种与钱有关的电影来钱快。   不过开心完了他就懵了。   细数一下王多鱼投的项目,陆游器、运冰山、买绿股、盘烂尾楼、推出脂肪险,里面只有推出脂肪险赔了,其他都是赚的呀。   系统啥意思?   退一步讲,就算完成任务只需要保证一项投资赚到钱,要把脂肪险扭亏为盈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十六万人民币不好挣呀!   ……   转过来第二天。   林跃正在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做能让脂肪险扭亏为盈,王多鱼拉了他就往外走。   “你好歹是执行董事,公司正式营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吧。”   “不声不响的,这就营业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得快点败……”王多鱼看了夏竹一眼:“呃,赚钱才行!”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站住:“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就营业了?”   “前面那句。”   “不声不响的。”   啪~   王多鱼拍了一巴掌:“要么说你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呢。”   “楚小鸥!”   正在跟酒店服务员吹嘘自己拿了一等奖的大翔队左后卫赶紧收声住嘴,一溜小跑过来:“王总,您叫我。”   “咱公司开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声不响就过去了呢,你说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提醒我一声。快,叫几个兄弟把市里烟花爆竹店的什么满天星、一千响、大地红、电光雷……全给我买来。”   楚小鸥说道:“全买来?”   “对,有多少要多少。”   楚小鸥答应一声,赶紧去找人买爆竹。   王多鱼还不忘叮嘱一句:“不许砍价啊,人家小本经营不容易,咱得多理解,多包容。”   夏竹既无奈又无语。   艾晴在后面碰碰她的胳膊:“多鱼哥真是太有爱心了。”   夏竹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继续前行。   “这是目前A股市场的潜力排名,我们今天重点要推荐的是,未来网络生态链技术,六大生态循环补给,有望成为市场与终端的交互枢纽。”   几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庄强正坐在会议桌首席,认真地倾听股票分析师的讲解。   “庄总,记笔记呢?”   王多鱼和林跃一现身,庄强赶紧站起来让座。   会议桌两边的人一脸谦恭:“王总好,王董好。”   林跃点点头,看向前方荧幕。   王多鱼在庄强的笔记本上拍了拍:“咱都得学习庄总啊,能把自己的话全记下来。”   说完话他看了一眼左右:“买股票,咱得保守点,那几只冒绿光的,通通买进。”   股票分析师尹大龙说道:“王总,我没听错吧?”   夏竹捂着嘴巴在后面小声吐槽:“买一堆随时可能被强制退市的夕阳产业股,果然是败家子。”   “啊,你说什么?”王多鱼回头看了夏竹一眼:“哦,再不买就买不着了?赶紧去,快快快,跑步前进。”   尹大龙愣了一下,两个呼吸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正要有所行动,林跃忽然叫住他:“慢着。”   尹大龙转回头来。   会议桌两边坐的公司职员心说还好王总有个兄弟,能在这时帮他悬崖勒马。   夏竹也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理智了一回。”   林跃看都没看她一眼,指着股票分析师说道:“加杠杆啊,十倍!”   全场寂然,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夏竹瞪着眼张着嘴看着他:“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你比他更疯狂。”   王多鱼说道:“你们看,还是我弟聪明,就按他说的,加十倍杠杆给我买。”   “佩服,佩服。”   “王董真有魄力。”   “王董大手笔。”   一群人在那口是心非地恭维。   “王总,您刚才还说要保守点的。”艾晴非常委婉地表达了反对意见,她总觉得林跃是在花她家的钱。   王多鱼点点头:“加十倍杠杆确实有点保守,要不,咱再多加点?”   艾晴给他怼得哑口无言。   林跃看着在场所有人,天地良心,我真的是在帮他赚钱,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要知道王多鱼在电影里可是碰了个大瓷儿,请股神拉菲特吃饭花四千万,扭头抛了股票小赚一个亿,自己现在给他添柴加薪,操作的好起码能多挣两三亿。   我真的是在帮他赚钱!   完成任务什么的,那都是附带操作好不好。   “我要见王总!”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呼声。   大冷天穿短裤泳帽的络腮胡男子推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玩意儿闯入会场。   林小号等人赶紧过来把他拦住。   泳帽男一边挣扎一边说道:“王总,请您给我一分钟时间,让我介绍一下我发明的陆游器。”   王多鱼眉毛一挑:“我给你两分钟,你给我好好介绍一下你怎么得的精神病。”   “是你的招标广告点燃了我。”泳帽男扯下用来掩盖商业机密的绿色被褥:“它的全名叫做陆地游泳器。”   汽油桶,蹲便器,老头乐,外加削头去腚的摇摇木马……一堆胡拼乱凑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泳帽男壮怀激烈地道:“我的设计理念,就是让游泳这项运动彻底脱离水的束缚。”   完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场富有尴尬艺术的现场游泳表演。   “我的陆游器最大的卖点就是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自由地切换场景,如果你喜欢在海里游,那就加点盐,如果你还喜欢别的口味的话,也可以加点牛奶,啤酒,橘子汁。”   庄强凑到林跃耳边:“这货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吧?”   林跃没有理他,看着泳帽男的陆游器,他很好奇就这么个狗屎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做到十万体验人次的,这玩意儿别说付费,倒贴钱他都不一定愿意使。   喜剧怎么了?喜剧就能不讲逻辑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罚款应该这样交   “时间到了。”林小号一直瞅着手表,因为他一秒钟都不想让这个神经病在房间里多待。   几名保安一拥而上,抱腰的,扭胳膊的,拽腿儿的,使劲拖着泳帽男往外走。   “慢。”王多鱼赶紧叫停几人:“这项目我投了,马上量产。”   庄强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玩意儿你都敢投?”   “啊……”泳帽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抱着王多鱼亲一口了。   夏竹看看王多鱼,再看看林跃:“你们兄弟……果然跟继承的钱有仇。”   瞧这俩人,一个恨不能转眼间把钱全造光了,一个站在金库门口大骂钱是王八蛋,完了果然一分没动十亿财产。   他们可真是一家人。   王多鱼听到了她对林跃说的话,摇着酒杯里的冰块一脸欠揍地说:“钱是王八蛋,我们要尊重梦想。”   不知道是他的宣言点燃了林小号的激情,还是办公桌上跳舞的泳帽男勃发了他的斗志。   “王总,鹅也有一个埋藏多年的梦想。”   王多鱼用期待的目光看过去:“快说,越难实现越好。”   林小号像一阵风那样跑到另一边,摘下画架上的手绘地图往办公桌一放:“鹅来自阿拉善,鹅地家乡长期干旱,一杯冰水就要二十块钱。”   看到王多鱼和林跃过来,他指着地图上边缘说道:“而这块是北极,鹅地梦想是这样的,先去北极,挑上一座大小合适的冰山,山底下掏成一排排洞洞,安上螺旋桨,再安上两万匹的柴油发动机,就可以驾驶着冰山沿着西伯利亚海,经过叶尼塞河,到达阿拉善大戈壁。”   庄强很理智地道:“那这冰山到一半就得化。”   林小号说道:“鹅算过了,太阳大的时候开快些,损耗总共不超过三成,鹅只要两百万,买上一套柴油发动机。”   王多鱼摇摇头:“两百万不行,我投五百万,给冰山提提速。”   “妈,我出人头地了!”林小号蹦起足有半米高,三两下爬上房间中央的会议桌,同泳帽男碰胸撞屁股,偶尔还捏捏对方的耳朵。   王多鱼笑眯眯看着房间里的人,大声问道:“谁还有梦想?”   掌勺的大厨,擦楼梯扶手的大姐,挥舞警棍的保安……所有人都沸腾了。   而林跃,此时此刻点着办公桌上的地图微微皱眉,这些人都不认识地图吗?怎么看这叶尼塞河也到不了内蒙啊。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忽然响起的爆竹声打断了会议桌上的狂欢。   王多鱼赶紧让人拉开窗帘,顺着窗户往外面看去,只见一挂挂大地红在饭店前广场铺开,几乎塞满所有角落。   随着四道火焰由东北西南角落迸发,澎湃的电光像是潮涌一样往中心汇聚,青色的硝烟弥漫整座庭院,被风挟裹着升上天空。   “来吧,让响亮的爆竹声给我们尽尽兴。”王多鱼双手举着酒杯说道:“我们的投资大业,将会像它们一样红红火火。”   “王总说的好!”林小号大声附和道。   大家都很高兴,气氛很热烈,然而这一幕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被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打破。   几分钟后,酒店经理把王多鱼和林跃一行人请到了外面。   大厅里,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已经等待多时。   “外面的爆竹谁放的?”   “我!”   王多鱼走过去一瞧,嚯,这不是老熟人吗?   王晔看了他一眼,觉得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王多鱼把林跃和庄强拉过去:“对,见过,就几天前东湖路派出所班房里。”   “我想起来了!”旁边站的板寸头实习警员说道:“你就是隔着铁栏背满江红的那个。”   “还有你。”他又指向林跃:“一脚把对方球员送进了医院。”   王晔恍然大悟,手指点着王多鱼说道:“你摊上事了啊,有人举报你在公共场所燃放烟花爆竹,根据有关规定,我们将对你实施处罚。”   庄强急了,朝着大厅上下看热闹的人说道:“谁,是谁举报的,有种站出来。”   “我举报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王有道举报的?不是吧,居然举报他哥?   俩警官面面相觑,怎么个意思,兄弟反目啊?   王晔心想这人呐,果然不能一朝暴富,别说朋友,亲情都有可能荡然无存。   就在大家为这个突发事件唏嘘感叹,瞠目结舌的当口,王多鱼一把抓住林跃的手:“有道啊,太棒了,你实在是太优秀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全场哗然。   这怎么说的?   被举报了还这么开心,他缺心眼儿啊?   这兄弟俩搞什么飞机?   “警官,说吧,要罚多少?罚多少我都认,绝不还价。”   王晔给他搞得一脸茫然,机械地道:“依据治安处罚条例,在公共场所燃放烟花爆竹处500元罚款。”   “500元?你有没有搞错?”   王晔心想你刚还说不还价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500元太少了,我给你5000元,不,50000元!”   王晔和板寸头实习警员一脸黑人问号?还有嫌罚款少的?这可是稀罕事。   “按规定,私放烟花爆竹最多开500元罚单。”   这时林跃突然举手:“给我也开一张,我也放了。”说完他又握住夏竹的手往上一举:“还有她。”   “对,对,对。”王多鱼一拍手,赶紧回身煽呼大家:“你们也放了,对不对?”   庄强举起手,弱弱地说道:“是,我放了。”   后面公司职员一瞧这架势,总不能为了500块钱得罪老板,认就认吧。   “我放了。”   “我也放了。”   “还有我。”   “……”   认罚的手臂密密麻麻,看得王晔头皮发麻,特么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有上赶着要吃罚单的。   板寸头看看王晔,意思是怎么着?   能怎么着?   他们愿意为西虹市财政做贡献,那就罚呗!   “快,快,快,给两位警官看座。”王多鱼又指挥酒店服务员:“把水果瓜子什么的也端上来。”   林小号等人赶紧搬来两张椅子和一张办公桌。   板寸头开罚单时,王晔望林跃和王多鱼说道:“你们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王多鱼说道:“我这是用实际行动教育他们,以后一定要遵守生活地的法律法规,不能乱放烟花爆竹。艾晴,快,给王警官打钱,他们的也一并出着啊,毕竟是因公违法。”   我信你个大头鬼!   王晔真想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抓进去关几天,看有俩钱儿把你嘚瑟的。   一个小时后,送走两名警官,败家过后身心舒畅的王老板冲林跃眨眨眼:“有道,走。”   “去哪儿?”   “找个人疏通疏通筋骨,顺便去去晦气。”   ……   清晨,阳光润如酥,袅袅檀香缕缕绽放。   王多鱼趴在按摩椅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先生,您醒了,感觉您一直不是很放松啊。”   “行了,就到这里吧,按一宿了肯定也累坏了。”   梳着马尾辫的妹子退到一边。   王多鱼抓过毛巾擦擦后背上的精油:“我也不能再跟你耗下去了,你们收费太便宜了。”   妹子说道:“先生您可真会说反话,我们贵是有贵的道理的,而且我接下来的服务一定会让您觉得物有所值。”   王多鱼看到她的动作脸色一变:“你干嘛啊?”   “放松。”   “放松干嘛呀?”   妹子声若莺啼:“放松嘛。”   王多鱼刚要拒绝,只见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口人影一闪,林跃由打里面走出来,顺手拿起衣架挂的袍子丢过去。   “睡醒了没?睡醒了就走吧。”   “哎。”王多鱼如蒙大赦,袍子往身上一披,跟在林跃身后往外面走去。   俩人出门不久,隔壁房间门口人影又闪,一个穿着短裙的妙龄女子从里面出来,谁想没走几步,脚一软,高跟鞋一滑,啪的一下坐倒在地。   梳马尾辫的妹子赶紧走过去扶起她:“莎莎,你没事吧?”   “那个杀千刀的王有道,昨天差点没把老娘折腾死。”莎莎按着后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娜娜,你这边怎么样?得手了吗?”   娜娜摇了摇头:“王多鱼睡了整整一夜。”   “他的定力可真好,这都不上钩。”   “现在该怎么办?”   莎莎想了想说道:“王多鱼的事先放一放,今天先搞定王有道。走,去找赖先生和殷先生。”   与此同时,通往大厅的走廊里。   王多鱼指着林跃说道:“你……你……你……”   林跃笑呵呵说道:“你什么?”   “你好坏。”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赖先生和殷先生的杀手锏   上午十一时,林跃和王多鱼正在外面欣赏刘建南设计规划的“王总好”主题庭院,艾晴由酒店前广场快步赶来:“多鱼哥,金先生来了。”   正对刘建南怒目而视的夏竹转过头去:“金先生来了?有什么事吗?”   艾晴摇摇头:“赖先生和殷先生也在。”   王多鱼和林跃相视一笑,果然,两只老狐狸耐不住寂寞了。   “走,去会会他们。”   王多鱼捏了一粒青提丢进嘴里,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林跃拍拍刘建南的肩膀:“好好干,别辜负了王总对你的期待。”   “一定,一定。”   刘建南送走俩人,回望自己的女朋友:“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夏竹说道:“你以后尽量离我远一点。”   “明白,避嫌。”   “不要避嫌,我们俩彻底分手,我要你离我远一点是因为我看到你就恶心,恶心死了。”   “不是,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刘建南十分无语,他的才华有人赏识不是一件好事吗,她怎么一脸恨比天高的样子?   ……   西虹饭店大厅。   金凯瑞在孔雀前面停了停,又打量一眼闭着眼睛弹奏钢琴的西洋乐师:“哎呀,这个地方真不错。”   “老金来了。”王多鱼笑呵呵地走过去。   “来看看你们。”金凯瑞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你们年轻人会享受啊。”   林跃说道:“金先生,你来的正好,快到饭点了,从国外特意调了几个大厨过来,有什么话咱边吃边聊。”   “怎么,你们俩是要贿赂我吗?”   “请长辈吃饭,是花钱在自己身上吧?”林跃半真半假地道:“金先生与二爷关系那么好,不算是外人吧。”   金凯瑞用一种好奇、惊讶与怀疑并存的目光看着他。   “有道说得对,这不是贿赂,是家人聚餐!”王多鱼对他眨眨眼,在一边帮腔。   金凯瑞笑着说道:“好,那我就接受你们这份心意了。”   王多鱼赶紧招呼酒店经理摆盘上菜。   红酒,香槟,贵腐酒,白酒,啤酒。威士忌,白兰地。   熏肉,蛋糕,奶酪,寿司,烤鸡,鲍鱼,生蚝,大龙虾,帝王蟹……   吃的喝的在后花园摆了一长串。   大翔队的球员们吃得没了人样。   林跃把金凯瑞、赖先生、殷先生三人让到旁边的圆桌坐下,冲王多鱼努努嘴,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同金凯瑞碰一下,完了去看赖先生和殷先生。   那两个人刚要去动高脚杯,王多鱼先一步拿起来,回身递给女服务员。   “哎呀,不好意思。”他把脸凑到桌前,小声说道:“我那遗嘱里有规定,我只能请我雇佣的人吃饭,我又怕你们吃不惯内地的东西,我特意自掏腰包,给你们买了点TW特产。”   青春靓丽的女服务生娉婷而至,把餐盘里泡好的方便面和茶叶蛋端上桌。   “放开吃,管够。”王多鱼拍拍俩人的肩膀,坐到金凯瑞另一边,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干杯。”   “干杯。”金凯瑞端起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王多鱼喝完杯子里的酒,回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大翔队球员:“那个谁,你们也照顾一下老黑,别光顾着自己吃,以后咱们球队一日三餐就照这个标准啊。”   光头佬握着大龙虾两只钳子说道:“这绝对是全世界最贵的午餐。”   赖先生看了对面那群人一眼,撇撇嘴:“最贵的午餐,不在于你吃什么,而是和什么人吃,就好比你跟股神拉菲特吃饭,最简单的牛排,也要好几千万。”   王多鱼一听,两眼儿放光:“这顿茶叶蛋真没白请,我得谢谢你们啊。”   赖先生和殷先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王多鱼这正愁没机会败家呢,好嘛,他们给指了一条明路。   “金先生……”   金凯瑞伸手制止殷先生:“先吃饭,吃完饭再谈别的事。”   那俩人没办法,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方便面和茶叶蛋干瞪眼,杀了王多鱼和林跃的心都有了。   一段时间后,酒足饭饱,金凯瑞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   “王多鱼,王有道,赖先生过来跟我说你们违反了遗嘱里的规定,有这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是不是,有道?”   林跃点点头:“没有。”   赖先生嚯的一下站起来:“你们说谎。首先,我查过你的开支,发现里面有一份奖励是发给狗的,备注居然是听‘不要做金钱的奴隶’演讲的心得比赛第一名,那可是一只狗哎,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又怎么可能写下心得体会,所以这违背了等价交换的原则。”   金凯瑞看向王多鱼。   王多鱼看向林跃。   林跃说道:“谁说一只狗就不能有心得体会的?谁说狗一定不懂人言?”   殷先生从文件包里抽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这就是老黑的答卷。”   A4纸皱巴巴的,上面只有“老黑听‘不要做金钱的奴隶’演讲有感”几个字,其他地方一片空白。   王多鱼惊呆了:“不是吧,垃圾桶也翻,你们可是基金经理人啊。”   他比谁都清楚,员工交完答卷第二天林跃就喊林小号丢垃圾桶了。   殷先生老脸一红:“我们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做的事。”   林跃说道:“你摸摸那张纸。”   殷先生摸了摸。   “你闻闻它。”   殷先生又闻了闻。   “发现什么没有?”   殷先生摇摇头。   “时间太久,干了。”   殷先生不解:“什么干了?”   “狗尿啊。”   殷先生赶紧把纸丢到地上,一脸嫌弃地看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老黑,过来。”   他这儿一声喊,那边吃得满嘴油腻的老黑卷吧卷吧嘴上的肉沫颠颠地跑了过来。   “来,你告诉他,金钱是什么。”   林跃一指殷先生。   那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走到殷先生的座位左转半圈,又转半圈,后腿一抬,尾巴一翘。   哗~   一道亮闪闪的水柱喷射到殷先生的裤腿上。   “去,去,你这只没有教养的畜生。”   殷先生整个人弹了起来,打量一眼双手,又看看湿漉漉的裤腿,心态一下子崩了。   林跃耸耸肩:“你看,它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金钱的态度,两位先生还要我重新问它一遍吗?”他看向赖先生:“这么聪慧的狗狗,拿个一等奖不过分吧。”   赖先生笑得很勉强:“不过分,不过分。”   “既然这样……”   金凯瑞话没说完,吃了大亏的殷先生凑过去,指着王多鱼和林跃说道:“你们违法了,遗嘱中有规定,王宗耀让你们合法地花光这笔钱。”   林跃被他逗笑了:“殷先生是说放鞭炮那件事吧。”   “没错,听说你们惊动了警察,被罚了一大笔钱。”   林跃看了一眼金凯瑞:“请问殷先生,卖爆竹合法不?”   殷先生点点头。   “买爆竹合法不?”   殷先生点点头。   “那就是说买卖过程是合法的对不对?”   殷先生又点点头。   “也就是说买爆竹合法,放爆竹不合法。换句话说,花钱买东西合法,使用这样东西不合法。咱们再来说交罚款的事,警察处罚我们合不合法?”   殷先生:“……”   “他们是合法罚款,我们是合法交罚款,请问这有什么不合法的?”   殷先生给他绕晕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王多鱼也给林跃绕晕了,俩眼珠子瞟来瞟去,如同钟摆。   金凯瑞看向赖先生和殷先生:“你们……还有话说吗?”   赖先生咬咬牙:“有!”   说完这句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过来吧。”   也就两三分钟时间,一个带墨镜穿短裙捏红色手包的妙龄女郎走过来,高跟鞋嘎达嘎达点着地面,有一种叫人心神摇曳的节奏感。   她走到林跃面前,把脸上的墨镜一摘,笑着说道:“王先生,还认得我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赔了夫人   林跃煞有其事地道:“当然,你跟我老婆长得有点像。”   莎莎拉过一张椅子靠着林跃坐下来,半倚半靠在他的肩头,用手在他胸前轻轻勾划:“昨晚我的服务,你还满意吧?”   林跃握住她的手:“可以给80分。”   莎莎在心里冷笑,你昨晚折腾老娘一宿,到现在走路还腰膝酸软,头发根儿疼。笑,你还有心情笑?很快你就会变成穷光蛋了。   赖先生说道:“金先生,他违反游戏规则了,居然用他二爷的钱玩女儿。”   金凯瑞看向他们俩:“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哎呀,有这种事?”王多鱼非常浮夸的看着林跃:“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跃说道:“伺候你的那位小姐没有提供这项服务吗?”   “没有啊。”   “我还以为这是午夜套餐里的固定项目呢。”   赖先生说道:“按照游戏规则,应该取消王有道的继承资格。”   林跃揉捏着莎莎的手说道:“赖先生,遗嘱里说的是不能把遗产花在黄赌毒上,否则取消游戏资格对不对?”   “对。”   “可我没把遗产花在黄赌毒上呀。”   赖先生看向金凯瑞:“他说谎。”   金凯瑞说道:“他没有说谎,他二爷留给他的十亿人民币一分钱都没动,到现在还整整齐齐在金库码着。”   赖先生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穷了快半辈子的人突然有了十亿元,却很克制地没有花一分钱这种事。   金凯瑞说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银行方面确认。”   “那就是他,一定是他出的钱。”赖先生又把矛头对准王多鱼。   “我是真不知道服务套餐里有这个,难不成个别雇员生活腐败也要赖到我头上?如果真是这样,老金,那我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金凯瑞看看王多鱼又看看林跃,再瞅瞅殷先生和赖先生,乐了。   “赖先生,殷先生,你们的小动作……未免太下作了吧。”   金凯瑞说完话喝了一口水站起来:“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王多鱼往前送了一程,正赶上艾晴和夏竹从前面过来。   “艾晴,帮我送送老金。”   “好的,多鱼哥~”   王多鱼哆嗦了一下。   他回头时,莎莎正一脸怒容望着赖先生和殷先生:“算了?就这么算了?那我不是给他白嫖了?”   说好的事成之后分她八千万,结果呢?事情就这么黄了,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那可真是……总之,听到赖先生选择放弃,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莎莎说的声音有点大,前面长桌上的人全听见了。   教练含着一嘴意大利面呆呆看着林跃;爆炸头一手握着一只鸡腿儿听懵了。   光头佬伸手抓了抓脑门:“王有道太牛13了!”   眼见莎莎一句话惊动了所有人,殷先生和赖先生哪里还有脸再呆下去,拉着她的手落荒而逃。   夏竹望着二男一女远去的背影问道:“什么白嫖?”   “白嫖……这个……那个……你知道拉菲特的电话吗?我想请他过来吃顿饭。”   “股神拉菲特?”夏竹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要请股神拉菲特吃饭?”   嘘~   王多鱼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跟她解释王有道同学如何白嫖人家姑娘的事情了。   ……   王多鱼一边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一边等候拉菲特到来。   而林跃对于如何让梦想投资扭亏为盈的事一筹莫展,之前买股票他让王多鱼加十倍杠杆,为的是让公司多赚一点,看系统会不会判定为一次成功的投资。   往好了说,就算心想事成,后面那两次怎么搞?   他这正用毛巾捂脸躲在桑拿房思考问题,猛听得外面门响,庄强顶着一身肥肉走进来。   “有道,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他揭起毛巾,看了庄强一眼。   “还记得林小号的冰山转移计划吗?冰山运到一半才发现叶尼塞河根本到不了阿拉善。”   林跃心说这种没有半点逻辑和常识的脑残计划也只有在喜剧电影才会出现。   “还有呢?”   “冰山里有一窝小北极熊,给当地人扣了,林小号也给他们抓了,说我们捕猎珍稀动物,要判刑。”   林跃盯着庄强看了好一会儿,用手搓了把脸。   “我理一理啊。”   冰山到不了阿拉善;里面有一窝小北极熊;当地人以为林小号是非法狩猎者,把人和熊都扣了。   这才符合逻辑嘛。   庄强说道:“我寻思钱赔了也就赔了,北极熊扣了也就扣了,咱怎么着也得把人给捞出来吧。”   “没错,是得把人捞出来。”   “关键是怎么捞啊?”   林跃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这事你跟我哥说了没有?”   庄强摇摇头:“我怕他不高兴,没敢说。”   林跃说道:“这事咱要这么办……”   庄强听得云里雾里的:“这行吗?”   “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不行?”   “那我这就叫人去办。”   “人命关天,别蒸了,赶紧的。”   庄强把毛巾往肩膀一撂,出去了。   林跃也没有在里面多待,到外面冲了冲,穿了件浴袍走出浴室。   他正要服务生帮自己敷面膜,就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家伙鬼鬼祟祟凑过来。   “你是……刘旭明,抄毛选的那个?”   “对,是我。王董你记性真好。”   “你不在公司呆着,跑这边来干什么?”林跃在一张按摩椅坐下,旁边有人拿着毛巾过来给他擦头捏肩,另有一人打开电吹风帮忙打理头发。   刘旭明往前凑了凑:“王董,有个事……”   林跃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朝服务生挥挥手,那人把电吹风放到桌子上,完事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休息厅。   “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旭明说道:“您还记得王总几天前投资的那个什么陆游器吗?”   林跃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泳帽男大冷天打扮得跟个神经病一样,进门就推销他那狗屎一样的陆地游泳器——“我的陆游器最大的卖点就是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自由地切换场景,如果你喜欢在海里游,那就加点盐,如果你还喜欢别的口味的话,也可以加点牛奶,啤酒,橘子汁。”   那魔性的声音,鬼畜的舞步,亮瞎人眼的造型,想不记住都难。   刘旭明搓了搓手,一脸局促地道:“王董,第一批陆游器已经投放到西虹市各个街道。”   “然后呢?”   “效果不是很理想。”   林跃心想就这傻波伊玩意儿,效果能理想才怪。   转移冰山,人和北极熊都给当地人扣了;投资陆游器,结果乏人问津;   这才对嘛。   “这件事你对王总说没?”   刘旭明摇摇头。   “那就先别告诉他了,免得王总听完不高兴。”   “好的。”有林跃这句话,刘旭明就放心了。   “你先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刘旭明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林跃拿起桌子上的对讲机把服务生叫进来,一边任由那只娇嫩的手摆布,一边闭眼思考这两个难题。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变废为宝   “庄总,庄总,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前银行保安乔天旭像阵风一样跑进会议室。   庄强脸色一变:“什么打起来了?你说你一天天的咋呼什么?”   乔天旭一下子反应过来:“是老黑,老黑跟一个过路客手里牵的狗打起来了。”   “咳。”庄强咳嗽一声,冲会议桌两侧参会者说道:“今天就开到这里吧,散会。”   股票分析师尹大龙,渠道管理刘旭明等人纷纷起身离开。   目送众人离去,庄强跟换了个人一样一把拉住乔天旭的胳膊:“真打起来了?”   “这是华盛顿邮报今天早上刊登的内容。”   手机屏幕一闪,显示出一篇英文报道。   “这上面写的啥?”庄强睁着眼睛瞅了半天,啥也没看懂。   乔天旭搔了搔后脑勺:“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打起来了?”   “是我一个同学说的,他说大体内容是欧洲和美洲部分媒体指责事发地州政府太霸道。冰山来自北极,北极熊自然也是来自北极,而且冰山进入叶尼塞河前我们是交足税金的,如今当地人一看里面藏着一窝北极熊便无视国际公约,给林小号罗织罪名,强占冰山,这种做法跟强盗没什么分别。”   “你再看这篇报道。”乔天旭划了一下屏幕,切换至另外一篇文章:“我同学说连国际动物保护组织都惊动了,有人给事发地州政府发了公开信,要求他们承认错误,立即释放林小号。”   “还有这一篇。”乔天旭再次划动屏幕,这回不再是英文报道,是一片中文报道。   这回庄强能看懂了。   文章很短,不过表意很清晰,大使馆方面已经派人同事发地州政府交涉,要求他们立即放了林小号,并就此事公开道歉。   林跃的推演成真了,而且事情发展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他这招借刀杀人,简直绝了!   “王总知道这件事吗?”   乔天旭摇了摇头:“王总在备战同恒太队的比赛,没有时间看新闻。”   庄强想想也是,别说没时间,就算有时间,王多鱼也没这种好习惯,他的手机APP打开一瞧,推送的东西不是美食就是足球,又或者明星丑闻网红轶事。   “俄罗斯那边呢?有什么反应没有?”   乔天旭说道:“我刚刚给律师打过电话,他说面对来自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当地人怂了,他们同意释放林小号并全额负担‘冰山转移计划’的损失,不过那窝小北极熊必须交给他们处置。”   庄强高兴的直拍大腿:“王董高人呐。”   “庄总,这件事跟王董有什么关系?”   庄强自然不会告诉乔天旭林跃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想想俩人在桑拿房的对话,他现在还晕乎乎的。   林跃说俄罗斯因为某件事在国际上倍受孤立,欧美国家对其实施了严格的经济制裁与外交封锁,要不是我们不断输氧,他们连饭都没得吃。   老话讲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欧美社会人尽皆知,自然会有好事媒体和动物保护组织给予舆论压力,国家一瞧能不管吗?大使馆的人一出面,公函一递,事发地州政府必然掂量掂量这件事的政治与经济影响,这时林小号就安全了,搞不好还能索要一点赔偿。   “咳,这个嘛……说另一件事,让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乔天旭说道:“可口可乐公司同意买下小北极熊的肖像权,并会在每年的利润里拨出一部分用来支付小北极熊的日常开支,可口可乐公司的亚太区总裁还说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我靠!”   啪的一声。   庄强刚才是拍大腿,现在改成拍桌子了。   他是真的服了。   林跃当时给他分析完国际形势,又给他讲了一下可口可乐公司的发展简史,要知道早在1922年的时候,可口可乐便在印刷广告里使用北极熊作为吉祥物,现在欧美国家掀起一场救援林小号与他的北极熊宝宝的舆论风暴,作为与北极熊形象关联密切的企业,可口可乐公司最好做点什么。   买小北极熊的肖像权,再分一点利润给照料它们的机构,这样做既可以展现一家知名企业的社会责任感与爱心,又可以提升产品销量,公司声望,狂吸一波粉,还可以给事发地州政府背负的政治与舆论压力添砖加瓦。   “快,快打电话给律师,让他按A计划进行下一步。”   “好的,庄总。”   乔天旭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庄强高兴的围着会议桌转圈。   当地人公开道歉——林小号获得自由——告诉媒体自己家乡不适合北极熊生存,只能托管在俄罗斯的极地公园。   公司方面得到事发地州政府的500万赔偿,本钱到手,又卖给可口可乐公司小北极熊的肖像权,狠赚了一笔。   俄罗斯方面花500万得到一窝小北极熊,可口可乐公司还会每年给付一笔生活费。可口可乐公司则名利双收。   一场危机闹到最后变成三赢的局面,这操作,神了!   “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有道。”   庄强正要离开房间,门口人影一闪,才出去不久的刘旭明杀了个回马枪。   “庄……庄总,有……有转机了,陆游器的投资有……有转机了。”   “你先别着急,捋直舌头再说。”   “庄总,你看看这个。”   他把一份文件递过去。   庄强拿在手里看了看:“我靠,这玩意儿都敢投?”   说完总觉得听起来很耳熟,好像……王多鱼要给泳帽男投资时他就这么说过。   刘旭明给他的公函显示,西虹市一家企业要入股陆游器的投资计划,他们会给付公司所有先期投入,不过在接下来的经营中,利润必须九一分成——他们九,王多鱼的投资公司一。   在庄强看来,别管九一,还是一九,这东西能够保本就是好消息。   “刘旭明,这合作伙伴……你是打哪儿找来的?”   刘旭明说道:“庄总,这家企业不是我找的。”   “那是谁找的?”   “是王董。”   又是王董……   好神奇。   “王董还说让我只对你讲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王总。”   庄强快哭了。   中国好兄弟啊。   来到西虹酒店的第一天,王多鱼怎么夸奖他的?“一个被低估了的聪明绝顶的投资天才。”   什么叫聪明绝顶的投资天才?   那就是能人所不能,会人所不会,明明是赔钱的买卖也能盈利。   为能配上这份赞扬,他是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要为公司挣钱,可是呢?林小号给沙俄州政府扣了,陆游器投放市场后乏人问津,买的那些股票也是一潭死水。   他完全没了主意,这两天茶饭不思,心都凉透了。   这时候他的好兄弟王有道以一己之力将两个脑残计划扭亏为盈,还一副不贪功不争利,要把所有成绩都算在他头上的态度。   庄强能不激动吗?能不高兴吗?   “庄总,庄总?”   “什么?”   “这合同……咱签还是不签?”   “签!当然要签!不签是蠢货!”   刘旭明笑嘻嘻地拿出电话给对方打过去,邀请企业代表过来签署合作协议。   他这刚放下电话,前银行保安方志恒穿着绿色风衣大步走来:“庄总,王董让您搞个大新闻。” ###第三百章 中国好兄弟   擂鼓舞龙,走狮跑马,秧歌快板配鲜花,外加操着一口流利到“四十”不分的普通话的财经频道主持人,这是庄强所能想到的最大排场了。   拉菲特披红戴绿,在晨风和欢呼声中走下飞机,来到庄强面前。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熊抱,搞得他很是尴尬,不过看在那四千万,哦不,上帝的份上,他选择了忍耐。   大约一个小时后,看在上帝的屁股的份上他也不能忍了。   拉菲特因为难以忍受王多鱼的无礼走了,而在西虹市各大电视媒体的报道中却是相见恨晚,宾主尽欢。   夏竹很不高兴。   为了能给拉菲特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脱下职业装,穿上白裙和披肩,摘掉带框眼镜换成隐形眼镜,结果呢?   王多鱼那个笨蛋给人家吃的什么?   炭火烤腰子,大白菜蘸酱。   还有问的那些弱智问题,什么最失败的投资啦,午餐能不能包月啦。   暴发户,十足的暴发户。   “你为什么不去见拉菲特?王多鱼根本不懂怎么跟西方人打交道。”夏竹在一片鲜花地里找到享受午后阳光的王董事。   林跃把手里拿的书往后面一丢,偏头看着旁边一脸怒容的TW小妞儿。   “你凭什么认为我懂得怎么跟西方人打交道?”   一句话把她问懵了,是啊,她凭什么认为王有道懂得怎么跟西方人打交道,明明一周前他还是个替补守门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她是那么笃定王有道在场的话,拉菲特一定不会拂袖而去。   她看了一眼明媚的春光,深吸一口气:“我在台北任职过五家保险公司,每一次我都很努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公司在我任职期间全部倒闭、破产,无一例外。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我吗?金融街黑寡妇,所以我才来大陆,我绝不会让我的履历上再出现任何一家破产公司,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真正有前途的公司,一个有抱负的老板。”   眼见林跃默不作声,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气急败坏地道:“相信我,王多鱼这个大傻13已经集齐了那些倒闭公司的所有隐患。”   “我不就是如你所愿,把你借出去当了回翻译吗?这就把自己当成王总的下属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财务助理。”   这话说的夏竹一愣。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投资公司赚到了钱,你就当着庄强等人的面向王多鱼道歉,如果投资公司赚不到钱,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向你道歉。”   就那破公司,投的都是什么项目?   还投资梦想,呸~投资脑残还差不多。   “你不是在骗我吧?”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我王有道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好,一言为定。”虽然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怀疑,但是认真地分析一下王多鱼那些让人智熄的操作,什么冰山计划,什么陆游器计划,绝对没有可能挣钱。   “一言为定。”林跃微笑着说完,接过女服务员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   ……   翌日,清晨。   王多鱼巡视完他的主题花园,带着从银行挖过来的歪瓜裂枣进了会议室。   昨天一口气花掉四千万真是太爽快了,要是每天都是这个级别的支出,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败光十亿人民币。   “王总好。”   “王总好。”   他抬头一瞧,所有人都一脸恭敬看着他。   “哎呀,都来这么早啊。”   夏竹走过去对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为昨天在王有道面前说了你的坏话道歉。”   “嗯?”   王多鱼看向坐在老板椅上慢悠悠转圈的林跃:“有道,这咋回事?”   林跃说道:“你昨天不是弄俩腰子把拉菲特恶心走了吗?”   “就这事啊?”王多鱼拍拍夏竹的肩膀:“不怪你生气,如果当时听你的话,问他成功的秘诀就好了。”   夏竹摇摇头:“不,王多鱼先生,我以前看错你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咋转性了呢?”   王多鱼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   哗~   现场掌声雷动。   股票分析师尹大龙走过来:“王总,请收下我的膝盖,您请股神吃饭这招,是我从业二十年来见过最伟大的操盘,股民们纷纷跟投,我们的股票涨疯了。”   “就你还从业二十年,你从娘胎……等等。”王多鱼玩笑开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啥?股票涨疯了?”   尹大龙笑着点头。   “快,快,全抛出去。”王多鱼一下子急了,他要的是赔钱,没想挣钱啊。   “王总您放心,我已经在最高点套现了,这次收益,起码三个亿。”尹大龙看看他,再看看林跃,心想这兄弟俩一个运筹帷幄,一个魄力十足,都是牛人啊。   咔~咔~咔~   王多鱼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欧耶!”尹大龙一脸神气:“耶耶耶耶耶耶。”   王多鱼要疯了,围着会议桌转了整整一圈。   他真的想要告诉这些人,哥要的是赔钱!赔钱!赔钱!赔掉腚的那种,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就不能让我如愿以偿吗?   赚了三个亿?   操!老子折腾了十来天都没花出去这么多钱。   “多鱼。”庄强看了林跃一眼,假作深沉走过去:“我趁你高兴跟你说一个坏消息。”   “真的吗?”王多鱼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还记得林小号吗?那冰山运到一半才发现,叶尼塞河根本到不了阿拉善,这事算失败了。”   王多鱼拍拍他的肩膀:“好消息!”   庄强表情一变,眉飞色舞地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好消息?”他把藏在背后的照片往会议桌一拍:“那冰山里有一窝小北极熊,俄罗斯极地公园愿意承担咱们这个项目的全部成本。”   王多鱼瞪着眼睛说道:“白折腾了?”   “不白折腾。”庄强献宝似地拿出一瓶罐装可口可乐:“可口可乐,买了北极熊的肖像权,冰山项目,挣大发了。”   王多鱼腿儿都软了,人瘫坐在椅子上。   庄强回头看了林跃一眼,好人哪……真是好人哪!没有林跃,公司投的这些项目一准儿赔大发了。   最最关键的是,林跃不贪慕虚名,把功劳全给了他们,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告诉王多鱼,他要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瞧瞧人家,这份淡定,这份从容,中国好兄弟呀~   便在这时,刘旭明打开了会议桌上的投影仪,幕墙映出一张西虹市地图。   “还有一个好消息呀,第一批陆游器已经投放到西虹市的各个街道,体验人次已经突破十万人次了。”   二十一次,十万人次就是二百万……就这还只是第一批。   我特么想赔点钱咋就这么难呢?   王多鱼感觉身体被掏空,骨头都软了,一下出溜到会议桌下面。   然后,他看到了陆游器计划的吉祥物泳帽男。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被你找到了。”   “走,都走,让我们哥儿俩静静。”   王多鱼赶走了除林跃以外的人。   “有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都是梦对不对?”   “你踢我一脚,把我踢醒喽。”   林跃走过去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放。   财经郎眼的节目主持人郎先生正不吝口水点评他这几天的骚操作。   “王多鱼这个富二代,他的钱用来干了什么呢?公开资料显示,他名下没有豪宅,没有买跑车,也没有勾搭女明星,而是投资了梦想,投资了资本家最不看好的夕阳产业,既获得了高回报,也让传统制造业得到一次喘息,他可是资本市场的良心啊。”   “我……我……”王多鱼肺都气炸了,拿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林跃赶紧一把夺下:“不能摔,故意毁坏有价值的物品是要取消继承资格的。”   王多鱼往办公桌上一躺:“我特么就是想赔点钱,怎么就这么难呢?老天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挡我的道,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谁,我……我……我一定画个圈圈诅咒他娶不到媳妇儿。”   林跃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干嘛呀?”   “不是你让我踢醒你的吗?”   “嗯。”王多鱼一头扎进他怀里,将拼了老命才挤出的一点眼泪和鼻子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我不想活了,做人做得这么失败。”   林跃拍拍他的背:“好了,别伤心了,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再努力来过就是。”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多鱼抬起头:“贼老天,我就不信斗不过你。”   他说这句话时林跃一脸古怪,因为剧情任务:保证电影里有实质内容的投资项目赚到钱并未完成,进度来到了(2/3)。   加十倍杠杆炒股计划;冰山计划;陆游器计划;   三个都赚到钱了呀,怎么进度只有2呢?   认真地思考一下,他懂了。   看来系统将后面两个项目归为他的努力,而炒股计划……严格意义上讲是王多鱼的功劳,他只是从旁添砖加瓦,让原本只能挣一亿的生意变成能挣三亿的生意。   王多鱼,再让我拖一次后腿好不好?   他笑眯眯地看过去。   王多鱼打了个哆嗦。   “别这么看着我,衣服我给你买新的。”   ……   十分钟后,林跃离开会议室,庄强赶紧追上去。   “有道,今天的事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能在多鱼面前扬眉吐气。”   “大家好兄弟,别说见外话。”   庄强竖起大拇指:“仗义,讲究。”   林跃没有理他,拿出手机给夏竹拨了过去,要他去自己房间拿套新西服在浴池门口等自己,完了无视TW小妞儿的抗议挂断电话。   “对了,有道,昨天那家跟我们签约的企业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用一天时间把‘陆游器’捧成网红项目。” ###第三百零一章 大聪明   林跃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话。   “洗钱?!”   庄强话音一落,给林跃一下捂住嘴巴。   “找死啊你?”   庄强打量一眼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有道,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   林跃说道:“昨天是你签的合同,合同内容这么快就忘记了?”   庄强愣了一下,搔了搔头皮说道:“你说签我就签了,没注意里面写什么。”   “我在合同里已经注明双方责任,作为技术入股的一方,我们不会干涉乙方的经营和管理,合同存续期出现的技术范畴以外的问题都由乙方负责。所以,你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好了。”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听说过一句话吗?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他撂下这句话走了。   庄强看着林跃远去的背影,嘴唇翕动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泛滥的情绪。   有道够哥们儿!为了帮他擦屁股,受了多少委屈,费了多少心力,担了多少风险,方才换来今日一幕。   庄强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不行,不能再给有道制造压力了,他得找个智商过人又深谙投资之道的帮手。   ……   “有道,这样不行,好不容易花点钱,没两天全回来了,还特么翻倍的涨。我看……要不咱弄包钱找个没人的地儿一把火烧了。”王多鱼脸上写满了焦虑,在房间走来走去。   林跃说道:“你当这是冥币呢?蓄意损毁人民币是犯法的。”   “那你还有没有可以大笔花钱的好点子?”   俩人正聊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王多鱼一脸不爽问道。   “我,庄强。”   “哦,庄强啊,进来吧。”   呀的一声,门开了。   庄强进屋一瞧林跃也在:“都在呢?”   王多鱼正为花钱的事烦恼,懒得跟他瞎扯淡:“有屁快放,没屁走人。”   “多鱼,有道,我看你们最近压力很大,得找人分担一下。”   王多鱼阴阳怪气地道:“我不是找了你吗?我的投资天才。”   “多鱼,都是在你和有道的领导下,公司才能取得这么辉煌的业绩。”   “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刚才是走人,现在要他滚蛋了。   庄强丝毫不以为然:“我来是给你介绍一个人,我小学同学,人送绰号大聪明。”   王多鱼说道:“你谁也不用跟我介绍,我除了你谁都不信,你都不知道你体内蕴藏着多大的能量,赔点钱算什么?我能见证你无穷的潜力被激活,那是我的荣幸。”   庄强往前凑了凑:“多鱼,你睡懵了?咱没赔钱,咱赚了三亿呢。”   “你别给我提这个,一提我就来气。”   王多鱼现在听到“赚钱”两个字就像有人拿根绣花针在后面戳屁股。   庄强心说这是嫌他赚得少啊。   “我必须承认,在赚钱这件事上还有改进的空间,多鱼,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拿出更加亮眼的成绩单,保证做到让你满意。”   “……”   王多鱼快气疯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庄强早就死了一万回了。   “多鱼,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的心意。”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   王多鱼很苦恼,不断地用手撕扯着头发。   这时林跃走过去,拍拍王多鱼的后背:“别苦恼了,既然人都来了,见见再说。”   庄强赶紧给拿外套:“对,好歹见一面。”   王多鱼只好压下胸口激荡的情绪,穿上外套走出卧室,三人来到客厅,看见沙发旁边站着一人儿,球鞋长袜配大裤衩子,上身穿着件不知哪儿淘换来的浅蓝色工作服,手里摇一把印着治不孕不育到协和医院广告的折扇,一副出世高人的派头。   林跃碰碰一脸愕然的王多鱼。   他很快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请你一定要加入我的团队,大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你听说过我的故事?”大聪明疑惑不解。   王多鱼摇摇头:“没有,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打死我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能够同时培养出你们二位,真是天助我也。”   野蛮生长的胡须,一好一坏的小眼睛,富有麦当劳艺术气息的发型,以及无时无刻不拧巴的表情。   看着大聪明,林跃忽然想起影视城对面棚户区污水横流巷出租屋里没白天没黑夜跑环押镖抓宠刷师门,偶尔跑下龙套干干日结的代练王,一样的不修边幅,一样的出类拔萃。   “这是我弟弟,王有道。”王多鱼赶紧引荐他们认识。   林跃瞥了一眼庄强,微笑着同大聪明握了握手。   “毕业之后,我一直思考投资之道,要不是我妈天天逼我下楼活动活动,我都没打算出山。提前说好了,我费用很高,我不要工资,但是如果我能帮你挣到钱的话,我要从你的利润中抽取百分之十。”   “那不行。”王多鱼摇摇头:“除了提成以外,你必须跟他一样,五十万的底薪你一分也不能少拿。”   大聪明露出一脸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好的,为了你们我破例一次。”   王多鱼说道:“那就说好了,以后我的投资就归你俩管了。”完事碰碰林跃的胳膊:“怎么样?”   “好,很好,超级好,这事得好好庆贺一下。”   “对,开香槟,摆宴席,晚点叫上球队和公司的人,咱们开一场PARTY。”   “只球队和公司的人算什么,要玩咱就玩票大的,给西虹市的人送上一夜狂欢。”   “怎么讲?”   ……   夏竹不开心,夏竹很气愤。   他家在TW,人在大陆,一个人过生日也就算了,蛋糕还给刘建南那个掉钱眼儿里的家伙糟蹋了。   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调头的新款奥迪A4L,端起花盆就要砸过去,好在最后她心软了……不是因为刘建南,因为花盆里的青青禾苗。   本以为刘建南良心发现过来给他庆生,结果呢?这货要她在王有道面前帮他申请演讲经费。   “种道德之花,种你个大头鬼,刘建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骂完她感觉心里好受了些,正准备回屋睡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走过去一瞧,屏幕显示‘直男癌’三个字。   “喂,王有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下班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小心我告你骚扰。”   “我这是第一次在你下班时间打电话吧?”   “这……”夏竹语塞:“别以为之前的赌局我输了,你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那些投资能挣钱也是王多鱼的功劳,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被人给怼了?火气这么大,要不要吃片双黄连降降火?”   夏竹愣了一下,因为刘建南的事她心里憋了一股火,潜意识有种这一切都是王有道造成的认知,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不用你管,说吧,你打电话过来为了什么?”   “我现在清平山,你过来一下。”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凭什么?”   “凭什么?我有重要的工作需要你来完成,吃了好几天闲饭,加个班不过分吧?”   “你说加班就加班啊?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不去!”   夏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一丢,然而几个呼吸后她使劲跺跺脚,一脸狂躁地抓抓披散在肩的长发,过去拿起手机,拎着放在鞋架上的手提包开门出去。   没有男朋友,没有蛋糕,没有礼物。   有烦心事,有工作,有冤家对头。   这个生日过得糟糕透顶! ###第三百零二章 撩了就跑真刺激   清平山里有一个“山”字,然而在林跃看来,它像丘多过山。主要是位置不错,远可观海景近可览重楼,西虹市民乐于叫它清平山而不是清平丘。   今晚天气不错,银月高悬,星河灿烂。   林跃坐在折叠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波尔多右岸产红葡萄酒,轻柔地摇晃着,慢慢唤醒酒水里的单宁。   夏竹怀抱公文包由山道走来,一看林跃悠然自得的样子,才压下去的邪火噌的一下窜上来。   “王有道!谈工作你选什么地方不行?知道这里离我家有多远吗?知道我爬上来费了多少时间吗?”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晚上散散步挺好的。”   “要散你自己去散,把我也拉上算怎么回事?”   夏竹走过去,看到林跃手里捏的高脚杯:“你还有心情喝酒!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做你的私人财务助理。”   林跃没有理她,朝身后挥挥手指,侍立一旁的乔天旭转身走了。   “波尔多右岸产的红酒,比较小众,不过很适合国人口味,要不要尝尝?”   夏竹往前走了两步:“王有道,我来这儿不是跟你喝酒的。”   “工作的事待会儿再谈。”   林跃冲她摆摆手,拿起桌上放的对讲机:“开始吧。”   一阵山风涌来,吹动夏竹的长发,纤柔的发丝在脸上轻轻扑打,看着多了些女人味儿。   嘭~   蒲公英般的光束在天空绽放,点亮她的眼瞳。   嘭~   又是一道双色闪华,先扩散的绿被快速膨胀的红吞噬。   嘭~嘭~嘭~嘭~   紫色、黄色、橙色、蓝色的光线由天空坠落,仿佛下了一场流星雨。   扇形的光旋,金色的笑脸,白色的爱心,倒挂的虹桥。   整个西虹市都被点亮了。   夏竹看着遍布夜空的彩光,肚子里的怨气一扫而光,感觉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还带着点咸味——那是她眼角噙的一抹泪花。   这就是她的生日礼物!   夏竹看向林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折叠桌上多了一个五寸大小的鲜奶蛋糕,上面插了两支蜡烛,中间是红心围绕的“夏竹生日快乐”六个字。   林跃打开便携式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完了转过身来,比了个请入席的手势。   夏竹走过去坐下,看着注入高脚杯卷云一般的枚红,心情很复杂。   蛋糕有了。   礼物有了。   对比她心目中完美的生日只差一个男朋友的距离。   她看了一眼林跃。   他还是蛮英俊的,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和神秘感,身上淡淡的烟味和洗发水味混成层次鲜明的男人香。   如果他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话……   等等。   夏竹觉得自己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不解风情的人能做出这些安排吗?   林跃把左手握的高脚杯递过去:“生日快乐。”   “谢谢。”   夏竹接杯在手:“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的履历上有写啊,我眼又不瞎。”   “我在台北的爸妈都忘记了我的生日,没想到你会记得。”   她看了一眼天边的烟花,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跃举起酒杯:“cheers。”   夏竹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伸出手去擦了擦,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说道:“cheers。”   她刚要喝掉杯子里的红葡萄酒,林跃忽然叫停她的动作,手伸到她的耳后。   夏竹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时林跃从她头发里择出一根草叶,迎着山风轻轻一拈,草叶融化在风中。   “王……王……王有道。”   “怎么了?”   夏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今天为我做了那么多,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泡我?”   林跃笑笑,端起鲜奶蛋糕递过去,完了按下背面开关,烛尖儿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居然是防风的,他真的是很用心。   夏竹感觉自己快被他的温暖融化了。   “嘘”林跃冲她坐个噤声的手势:“闭上眼睛,先许愿。”   夏竹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两手十指在胸前并拢交叉。   许什么愿望好呢?   工作?   生活?   家庭?   还是爱情?   爱情的话……   她眼前浮现出林跃的脸,心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   就在这时,突觉风声袭面,一团油腻的东西盖在脸上,有些软,有点甜。   “呸,呸。”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用手擦掉脸上的奶油,摘掉脏兮兮的眼镜,望林跃越跑越远的背影大声喊道:“王有道,我要杀你了!”   “哈哈哈哈,我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山风送来林跃得意的笑。   “啊……”夏竹对着空旷的山谷放声怒吼。   ……   清晨。   阳光熹微湿意深。   夏竹把只夹了青菜奶酪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端到靠窗的餐桌上,一面翻开没看完的书籍。   她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正准备去翻书本,猛然注意到远方缓行的飞猪热气球。   于是三明治掉在了地上。   三明治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飞猪热气球上的五个字“我喜欢夏竹。”   惊讶;震怒;茫然;犹豫;害怕;患得患失;还有一点点微小而确实的兴奋……复杂到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间流淌。   “王有道!”   她紧握双拳,狠咬贝齿,那个家伙昨晚撩了她就跑,今天又弄出这种手段示爱,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夏竹饭也不吃了,带着满腹心事拎包下楼,她倒要看看王有道那个家伙今天见了她会有怎样的说辞。   不原谅!   绝不原谅!   更不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挑动自己的情绪。   夏竹一边走一边背诵最近记忆的专业知识,用来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个可恶的家伙。   她的步伐很快,没有发现华新路贴小广告的人,也没有注意到公交站台后面的广告牌,直到一个小胖子拿着手机过来求合影,在镜头中看到广告牌上自己的脸。   移动宣传车,大型户外显示屏,横幅,传单……   疯了,王有道疯了……   夏竹也疯了,是被逼疯的,直到躲进商场的男厕所,这才得到些许清净与安全。   她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找出那个备注“直男癌”的家伙拨出去。   嘟~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人接起。   “找谁?”那边传来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似乎还没有睡醒。   “王有道。”夏竹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冷静:“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呵~”一个长长的呵欠后,电话那边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些:“你是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你脑子烧坏了?当然是我做的啦。”   他还有脸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一副稀松平常无所谓的态度,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夏竹一边用手抚压胸口顺气,一边说道:“我不是问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问的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今天早晨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啊……”   “王有道,你还在这儿跟我装。”   “夏竹,你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王有道,你做梦吧……”   她这声回答音量有点高,唬的一个进来撒尿的男同胞以为撞见鬼,啊的一声坐地上了。   几分钟后,抚平情绪的她从大楼出来,钻进一辆哔哔专车。   她要去见林跃,然后用最恶毒的言辞拒绝他的求爱。 ###第三百零三章 吃点清口的   “您好,哔哔专车为您服务。”   夏竹把土了吧唧的红头巾往脑袋一缠,冲司机挥挥手,让他赶紧开车。   “下面是王先生为夏竹小姐点播的一首歌,他祝福夏竹小姐昨天生日快乐。”电台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怎么又是她。”   司机很不爽,因为他已经被“王先生”和“夏竹”这两个称呼折磨了一上午。   “你说这女的得长成啥样给大款迷的,电台都给包了?这是苏妲己啊?把他给控住了?”   夏竹由正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空隙钻过去,十分野蛮地按下播放器的关机键。   音乐停了,整个世界清净了。   然而司机不干了,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你干啥,你干啥,你干啥呀?”   夏竹一瞪眼:“我就是那个苏妲己,我不想听行了吧。”   司机望后视镜看了一眼:“你是苏妲己?我瞅你像苏乞儿。”   俩人说话的时候,因为红灯停下的丰田车左前方走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往车头一碰,篮子一扬,在零落的菜叶与瓜果中阴柔地转了个圈,地上一横,装出一副痛苦表情。   “哎呀,碰瓷儿的。”司机指着那人回望夏竹:“小苏啊,你可得给大哥作证。”   夏竹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感觉那人好面善。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的脸色变了,当初就是这个人倒在王多鱼和庄强的车子前面,恰逢此事的她煽乎起一众围观者,把他们扭送到派出所。   现在看来她真的冤枉了那两个人。   难怪王有道一直捉弄她,原来是在为王多鱼和庄强报仇。   想通这一点,充斥心田的怨气消了很多,怒意也有所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迷茫,一点点无所适从。   ……   与此同时。   西虹酒店。   顶着鸡窝头的林跃披着一件浴袍从房间出来,走楼梯还不忘挑逗一下手捧果盘的女服务员,说她的葡萄真好吃,弄得小妞儿急得跺脚,杏眼含嗔带怨。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虽然还没应验,不过王多鱼很有远见地把训练场转移到酒店大厅,正在指挥楚小鸥等人清空杂物。   “有道,你醒了,早饭吃了没?餐厅里有我叫大厨去马群路买的煎饼甜酱卷大葱,想吃自己去拿。”   “你怎么想吃那东西了?”   “每天大鱼大肉吃的有点腻,最近喜欢吃点清口的。”   林跃心说新鲜~这玩意儿清口吗?   他解锁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拿到王多鱼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   照片里有一艘飞艇,飞艇两边印着“我喜欢夏竹”五个大字。   就像刚才跟夏竹通电话时说的那样,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   这便是他没有赖床到日上三竿的原因。   “哦,你说这个啊,本来打算等你中午醒了再说的。”王多鱼一边戴手套,一边不以为然地道:“要么说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聪明的那一个呢,乔天旭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咱们球队,还有酒店的那些肤浅的家伙说你花钱打水漂,又是焰火又是美酒又是蛋糕,花了那么多钱关键时刻你跑了,只有我知道,你是在享受撩妹的过程。后来我就想啊,花钱撩妹这点子真不错,要打水漂咱们兄弟俩一起打水漂,这么做不算违规吧。”   林跃问:“那你为什么选择夏竹。”   “因为我搞不定她啊。”   “……”   得,王多鱼才是大聪明,不愧是能想出创意险种的人。   “你就不怕后院起火?”   “后院起火?坦白地讲,那叫万象更新。”   “好吧,你赢了。”林跃紧了紧披在肩膀上的睡袍往外面走去。   王多鱼在后面问:“你不练球了?”   林跃说道:“你们先练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昨天他让刘明旭从政府部门弄来一份西虹市体育产业报告,还没来得及看。现在剧情任务:保证电影里有实质内容的投资项目赚到钱来到(2/3),再有一项赚钱投资就完成了。   以目前局势,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插手庄强和大聪明的囤地和盘下烂尾楼计划,要么是把脂肪险扭亏为盈。   作为一个稳健谨慎的人,他需要做好两手准备。   其实让脂肪险挣钱不是没可能,脂肪险的推出必然带动体育产业股上扬,而运动器材,减肥产品,健身俱乐部、素食餐厅这些关联行当也会迎来春天,只要计划周详,投资得当,要抵消脂肪险的亏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   林跃走后不大一会儿。   灰头土脸的夏竹小姐出现在西虹酒店大厅。   王多鱼正在球门前面的床垫上左右腾挪,把楚小鸥射过来的球不断扑出去,老黑蹲在球门后面的红毯上,尾巴像老式挂钟的钟摆一样在屁股后面来回扫动,不时吠叫一两声,似乎是在为王多鱼加油。   距离西虹市丙级球队大翔队与全国甲级联赛冠军恒太队的友谊赛比赛日已经很近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备战,虽然知道自己这群人的水平距离职业球员差了马里亚纳海沟深度与珠穆朗玛峰高度的和那么远,但是他们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直混到月底,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既然有机会同职业大牛同场竞技,总得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点什么,这无关意气,关乎价值。   生而为人的价值。   夏竹深吸一口气,朝着背对自己的庄强走去。   “庄强先生,对不起,我为自己几天前的鲁莽行为向你道歉。”   林跃撩了她就跑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她冤枉了王多鱼和庄强这件事必须道歉,这是做人的本分,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我跟你说,今天发生的事与我无关,你要算账找王多鱼去,所有广告都是他打的,我顶多算一帮凶。”庄强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回听夏竹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以往哪次不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火药味十足?突如其来的改变令他心里没底,内心不安,放个屁的工夫就把王多鱼卖了。   “你在说什么啊……”夏竹脑筋转的有点慢,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庄强话里的意思。   王先生……   广告里只说王先生,并没有说是王有道先生还是王多鱼先生。   原来林跃真的没有骗她,街上的大海报小广告不是他叫人贴的。   误会解开了,说起来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她不明白愤怒的潮水褪去后,为什么会有失落和沮丧滋生。   她忽然想起早晨给林跃打电话时对方问她是不是爱上自己的一幕,脸腾的一下红了。   “那不是夏竹吗?”   “对,她怎么来了?”   “王总要倒霉了。”   “教练,快别看了,出去避避风头吧。”   “……”   “咦,你们怎么不踢了。”全心全意投身练习的王多鱼发现情况不对,扭脸一瞧,披头散发形同乞丐的夏竹小姐正一脸愤怒看着自己。   “夏竹,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他嘴上说要解释,两条腿儿很诚实,足球一丢,撒丫子就往楼上跑。   “王多鱼,你别跑。”夏竹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可以称为武器的东西,拎起桌上放的烛台便追将出去。   王多鱼绕着三楼回廊转了一圈,一不小心扎进了死胡同,给她堵在一扇窗户前面。   “有话好说,你……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夏竹用烛台指着他:“王多鱼,跳啊。别光说不练,有种你跳啊。”   王多鱼扒着窗框说道:“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可真跳了。”   夏竹说道:“本来我是为前两天冤枉你撞人的事过来道歉的,没想到……没想到……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碰到你们这对兄弟!”   王多鱼打量一眼跳下去能怼死自己的坚硬地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夏竹,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第三百零四章 霸道总裁?文艺浪子?   夏竹指着他说道:“你有苦衷?你有什么苦衷?”   “你先让我下来,我下来跟你说。”   王多鱼从窗台下来。   “那些话,我是替有道说的,你没看上面写的是‘王先生’,不是‘王多鱼’吗?”   “替你弟弟说的?我给王有道打过电话,他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夏竹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烛台往前面送了送。   “别激动,别激动。”王多鱼一面偏头躲避,一面轻压双手:“乔天旭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要么说你做事没分寸呢,女孩子哪有直接问‘你是不是想泡我的’,你这是要把人吓跑吗?”   夏竹说道:“我不该问吗?”   “不是说你不该问,是说你不该这么问,起码得委婉一点不是?当年我弟因为初恋对象‘我想有个家产500万的老公’这句话,本来能考清华北大的人一狠心辍学不念了,虽然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什么成绩,但是从来没有变心过,可是谁能想到三年前人家不仅嫁了个小领导,还把结婚请柬寄到家里来。有道那个难过呀,过了整整两年才从这件事的阴影里挣脱出来一点。试问像他这么痴情的人,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再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会怎么做?一定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里,不敢坦诚相对。我是他哥,兄弟的人生大事儿不能不管吧,他不敢说,我就替他说,他不前进,我就拿根鞭子在后面抽着他前进。我这也是用心良苦啊。”   “他是这样的人吗?”夏竹握着烛台的手缓缓放低,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怎么也无法把王多鱼嘴里的那个王有道和现在的王有道联系在一起。   王多鱼松了一口气,刚要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原本落下去的烛台又举了起来,吓的他赶紧缩回去。   “你骗我!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这些天到他房间送果盘的,换被褥的,打扫卫生的,推拿按摩的,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几乎给她调戏了一遍,完全就是个二世祖,纨绔子弟。”   “你不知道人在受了情伤以后心态上会有很大变化吗?相信我,那只是他用来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伪装,要是没人逼他一回,拉他一把,这小子指定装一辈子花花公子。”   夏竹的手抖了一下。   咚的一声。   烛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每一个女人怀里都藏着一颗母爱的心,就像每一个男人都认为自己有本事把那些失了足的漂亮女人拉回正途,奉献与救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一种精神鸦片。   王多鱼放心了,然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人生到达了高潮,真是不逼不知道,没想到他撒谎的本……不,口才这么好,放到《大话西游》里想必不输至尊宝那个渣男。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能怎样,他……他是怎样的人关我什么事。”她是这么说的,然而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同王多鱼对视。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对你的真实想法吗?”   “不想知道。”   “那算了,我这就让人撤下那些广告。”   “你……你有办法让他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有兴趣了?”   “他欺负我那么多次,我也得给他一点教训。”   “没问题,只要你听我的。”   王多鱼心说傻子才看不出你对他有意思,也只有你自己还在自欺欺人不肯妥协。   ……   林跃这两天快被如何把脂肪险扭亏为盈的问题逼疯了,与“冰山转移计划”、“陆游器计划”、“绿股计划”种种投机取巧的操作不同,通过正当商业手段抹平脂肪险的亏损无论怎么算也有不小的差距,现在最理想的目标就是收支持平,赚钱基本上没可能。   除非改变赔付规则,比如减掉一克脂肪不给一块,给七毛,或者更少。   “哇~”   “是他哎。”   “感觉跟做梦一样。”   为了不让王多鱼知道自己在背后搞小动作,也是为了躲清静,他把卧室搬到了城堡阁楼,可即便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给大厅传来的尖叫惊醒,他随便披了件外套坐电梯来到楼下。   轿厢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亮瞎人眼的舞台灯光,然后是清澈的音符。   “打开窗户让孤单透气,这一间屋子如此密闭。”   “欢呼声仍飘在空气里,像空无一人一样华丽。”   “我,渐渐失去知觉,就当做是种自我逃避。”   “你,飞到天的边缘,我也不猜落在何地。”   “一个我,需要梦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泪。”   “更需要一个人来点亮天的黑。”   “……”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王多鱼真的请了真·王力宏过来西虹酒店开小型演唱会。   楚小鸥、乔天旭、尹大龙,刚回国不久的林小号,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聚在舞台前面,不断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和名牌。   王多鱼带着对冒绿光的牛角坐在人群中间,夏竹在距离他不到半尺的地方,一个不远不近很是尴尬的位置。   她听得如痴如醉,两眼放光,时而发出一两声叫好,快乐的像个孩子,早就忘记去观察林跃的反应。   王多鱼看到被歌声吸引下楼的堂弟,趁夏竹不注意给他发去一条短消息,又指指头上那对冒绿光的牛角。   意思是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好歹配合一下啊。   就算王多鱼没有提前打招呼,他也能猜到夏竹在干什么,好歹是经历多个世界,谈过数场恋爱的老油条,这点眼力和自信还是有的。   王多鱼为花钱整了个馊主意,事赶事话赶话弄到骑虎难下的地步,现在还要自己帮忙背书,简直无聊透了。   林跃摇摇头,转身进了客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画板,一只铅笔。   一个小时后。   演唱会散场,大明星被安排到四楼的总统套房休息,夏竹也由昂奋中慢慢恢复。   她找了一圈,别说人了,连林跃的影子都没发现。   “找到了吗?”   看到王多鱼从楼上下来,夏竹赶紧迎上去。   “没有。”王多鱼摇摇头:“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这是林小号在二楼回廊角落发现的。”王多鱼说话的同时递过去一张揉成团的纸。   夏竹带着疑问展开一瞧,纸上画着很多人,但只有一张脸很清晰——她的脸。   “他……他现在哪里?”   “不知道,客房、花园、天台……整个酒店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王多鱼心想就是让你给点反应糊弄过关,平息事态,没必要搞成这样吧。还有那张纸,啥时候学会画画了?而且……画的还挺好,特么霸道总裁加文艺浪子,有几个女孩子能顶得住。这继承十亿没半个月,怎么像换了个人一样?果然,人一旦有了钱就会变。   便在这时,林小号喘着粗气走进大厅:“王总,根据南门保安提供的消息,说不久前有一辆车离开了停车场。”   夏竹问道:“是不是王有道?”   林小号说道:“保安说看侧脸是王董。”   夏竹把画纸往兜里一装,快步奔酒店前门。   “夏竹,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他。”   王多鱼心想我连你的偶像都请来了,结果还没人家一张未完成的素描管用。   要不要演的这么投入?王有道啊王有道,你是真有道,尤其在泡妞这种事上。   ……   阿嚏~   林跃揉了揉鼻子,一脸狐疑:“谁特么在背后说我坏话?”   夏竹以为他看到自己和王多鱼在一起伤心欲绝,一个人跑了。王多鱼以为他演得太投入,魔怔了。   实情当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林跃之所以大晚上的开车出门,是因为演唱会结束前有人打来电话,约他在光复路君雅酒店的802号房见面。 ###第三百零五章 我喜欢的人是王有道   海风送来一阵阵凉意,月影在水面沉浮,沙滩上的浪花像一群躁动不安的孩子。   林跃挂断电话后没有驾车离开,他走到路边用铁链串成的围栏前面,凝望低声咆哮的海洋与永远沉静的黑夜。   对于刚才的经历,他只能用马太效应来形容。   很多时候,穷人一生困顿,不停追逐财富,而对于富人来说,人在家中坐,钱在门外敲。   打电话约他到君雅酒店802号房见面的是个女明星,俩人就谈了点事,没睡觉……真没睡觉。   陆游器项目之所以能够盈利,原因是有金主相中,用它们来洗钱。他之所以能做成这件事,那位当红女明星功不可没。   娱乐圈洗钱盛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一些明星在其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王氏兄弟继承了二十亿人民币,在西虹市绝对属于豪门一级的人物,要接触娱乐圈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娱乐圈里的交际花女明星们,可不仅仅是高官富豪手里的共享玩物,还是非常重要的渠道资源。   上回是她帮忙牵线搭桥,为“陆游器计划”找了个接盘侠,这次她找到他,说有人看中了庄强和大聪明屯的那块地和烂尾楼,问他有没有兴趣搞联合开发,大家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林跃二话没说便同意下来,自己正为烂尾楼和脂肪险伤脑筋,没想到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钱来得,受之有愧啊。   他惶恐,诚惶诚恐啊。   “王有道,你别做傻事!”   身后传来的娇喝一下子把他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回现实,低头一瞧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跃过铁链,到了长堤边缘,往前半尺就是两米多高的落差。   靠,飘了!   “王有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跃回头一瞧,夏竹一手拎一只高跟鞋从酒店前广场跑过来,似乎是怕他想不开跳下去,连红灯都来不及等便冲上马路。   她那还没跑过一半,只听呜的一声,一辆印着某东快递的厢货车飞驰而过,带起的强风吹歪她的衣服,头发还有身体。   啊~   夏竹腿一偏,跌坐在地上,人吓傻了。   “你找死啊!”   林跃翻身越过铁链,快步跑到马路中央,蹲下来检视她的情况。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夏竹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关心我的。”   林跃:我……&……%¥!&……   差点把自己折路上就为证明这个?   你的脑回路太清奇。   嘟,嘟,嘟……   随着鸣笛声一起到来的还有刺眼灯光。   林跃眯着眼睛看过去,一辆宝马X1刹停在距离两人不到三米的地方,司机正一脸不耐按着喇叭,见林跃望来落下车窗就迸脏话。   “没死吧?没死赶紧滚蛋。”   林跃原本是要说好话,让司机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一下,谁想劈头盖脸挨一顿骂,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走到车前用力一砸。   嘭。   整辆车都震了一下。   “下来,我叫你下来,下来咱们聊聊。”   “你……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啊?我……我偏不下来,看你能把我怎样。”   驾驶室里的黑大个儿刚才还吆五喝六满嘴混账话,一转眼儿就成孙子了。   实在是不怂不行啊。   妈的他一拳下去前机盖都变形了,这要撂人体上,伤筋动骨都是命好。   夏竹终于缓过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拎着看王力宏演唱会时穿的高跟鞋走到车前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说完拉着林跃就往路边走,生怕他跟人起了冲突。   “你听我说,我跟王多鱼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王有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   “你可千万不能为我去寻短见,我……我……”   林跃使劲憋着,他真怕自己会笑出来被她打死。   “你想岔了,我只是觉得海风轻柔,想一个人静静。”   夏竹摸了摸裤兜叠放平整的画纸,想要告诉他那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明明怀着勇气过来,明明连路上的车辆都不害怕,然而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愣是像卡在嗓子眼儿,怎么抠也抠不出来。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得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了筐……”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林跃拿出来一瞧,是庄强打来的。   “有道,你快回来,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艾晴……艾晴上了天台,她说王多鱼移情别恋,不要她了,活着没有奔头倒不如死了算了。”   得,玩出真火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感情这种事能玩吗?这回看你怎么收场。”林跃挂断电话拉着夏竹的手就往停车场跑。   夏竹不明所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跃说道:“艾晴上天台了。”   “艾晴上天台了?为什么?”   林跃心说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还不是被你跟王多鱼逼得。   夏竹沉默片刻忽然醒悟:“她怎么这么傻?”   林跃很想说你比艾晴聪明不了多少,不过终究忍住了。   ……   西虹酒店。   王多鱼站在距离艾晴不足五米的地方,急得满头大汗。   “艾晴,你别冲动,你听我说。”   她站在护栏外面,手抱着横栏说道:“听你说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都满世界打广告说喜欢她,还把她最喜欢的王力宏请到这里开演唱会,王多鱼,我有眼睛,都看得见。”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冷静一下,听我跟你好好解释。”   “别过来,后退,你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立刻死给你看。”   楼很高,风很大,吹得她的长发凌空乱舞,时而迷蒙了眼睛,时而分割了红唇,时而把她的身体带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深渊。   王多鱼不敢往前,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手臂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照着自己的脸狂扇。   “我错了!我有罪!我该死!我特么……真想拍死我自己。”   说到底他就是想捉弄一下夏竹,揶揄一下林跃,顺便败个小家,哪里想到这车开海里去了。   林小号、乔天旭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多鱼这一阵是挺嘚瑟,但是事情发展到眼前一步,他也挺可怜的,碰上这么一个花痴属性爆表又玻璃心抗压差的主儿,正常人谁招架的住?   “王董来了。”   “王董来了。”   “……”   楼道口传来一阵骚动。   林跃和气喘吁吁的夏竹来到现场。   王多鱼像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抱着他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有道,你快劝劝她,快劝劝她。万事好商量,可千万不能往下跳啊。”   “玩火烧身了吧,以后还玩吗?”   “不玩了,再不玩了。”王多鱼指天盟誓:“以后如果再这样,我王多鱼的姓倒着写。”   林跃瞪了他一眼,往前迈出半步。   艾晴看到夏竹的脸又激动起来:“别过来,你再往前我就松手了。”   林跃皱了皱眉,准备让夏竹先行离开,免得刺激到艾晴,她真要一撒手从天台跳下去,那后果就严重了。   “艾晴,你听我说,我跟王多鱼看演唱会的事……都是假的。”王多鱼急,夏竹比他更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激将法跟特么核弹一样,一个要跳海,一个要跳楼。   “假的?你骗谁!他广告都做到天上去了,现在全西虹市谁不知道王多鱼喜欢夏竹?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没想到最后便宜了你!”   艾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   “快走!你是想害死她吗?”林跃不敢让夏竹在天台多待,使劲对林小号那几个二货递眼色,要他们把人拉走。   “那些广告是王多鱼替王有道登的,演唱会也是拿来激王有道的。”   夏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林小号推了一个趔趄,迎着海边吹来的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喊了一句话。   “我喜欢的人是王有道。” ###第三百零六章 脂肪险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暂停键,惊讶定格在艾晴脸上。   全场寂然,只有海风带着她的宣言远走的声音。   喊完这句话,夏小姐剧烈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看左右又看看一脸愕然的林跃,脸上的红晕仿佛由小变大的炉火,猛转身一头钻出人群,朝着楼道口跑去。   王多鱼看着她的背影凌乱在风中。   他跟夏竹说逼一逼林跃,让他袒露真情,结果把艾小姐逼上天台,把夏小姐逼出心里话。   “她说的都是真的?”艾晴看着林跃问。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王多鱼说道:“我用人格担保,这是真得,真得不能再真。”   现场气氛开始缓和,艾晴也不吵着跳楼了。   王多鱼说道:“这下你该放心了,赶紧下来吧。”   艾晴一脸幽怨看着他:“那你以后要对我好点。”   “好,好,我一定好好待你。”   “那你答应娶我。”   王多鱼表情一变,几秒钟后看到艾晴脸色转冷,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违逆她:“好,我答应你。”   “不许反悔。”   “不反悔。”   后面的人全傻了,这场戏比特么王力宏的演唱会还精彩,可怜王多鱼这个富二代,才拿到十亿遗产不到一个月就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   “玩儿,还玩儿不?把自己折里面了吧。”林跃搁一边幸灾乐祸。   王多鱼搓了一把脸,像个悲催的老男人:“别说风凉话,赶紧的,把人弄过来。”   林跃笑笑,走过去把艾晴抱到横栏内侧:“嫂子好。”   他这声嫂子叫的艾晴心里像抹了蜜一样,后面王多鱼不由自主打个哆嗦,别提多后悔了。   一切尘埃落定,酒店南门方才传来连续的警笛声。   ……   西虹酒店的局势逐渐恢复平静,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的心绪波澜万丈。   “为了得到三百亿,王多鱼或者王有道必须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所以他们才饥不择食,你和你的小女朋友都是牺牲品。”   “你也别难过了,一般女孩子很难抵挡住这种诱惑,你有更好的选择。”   刘建南看着眼前的哼哈二将和贞子一般爬过来的娜娜小姐眯了眯眼。   “二位找我什么目的直说吧。”   殷先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刘建南嗤之以鼻:“对不起,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支持我做这样的事情,你们看错人了。”   赖先生抽了一口雪茄,将茶几上的棕色桌布缓缓拉开,下面是满满一层捆装钞票。   刘建南僵硬的脸突然软化,笑纹由嘴角蔓延到了耳根。   “看人真准。”   ……   王多鱼这两天很郁闷,不只是因为玩火儿玩出一个未婚妻,更因为这个未婚妻……太特么粘人了。   “多鱼哥,你吃早饭了没有?”   “多鱼哥,你身上的香水好好闻,用的什么牌子的啊?”   “多鱼哥,我看天气预报明天要刮北风,晚上记得多穿点,别着凉。”   “多鱼哥,我看那个叫航航的酒店服务员不像好人,你让乔天旭那帮人多盯着点。”   “多鱼哥,你踢球悠着点。”   “多鱼哥,昨晚有没有梦到我?”   “多鱼哥,该起床嘘嘘了。”   “……”   王多鱼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把艾晴赶去金凯瑞那里汇报工作,寻思耳根子能清静一会儿,好好练下球,没成想一到操场就看见教练顶着一张猴屁股脸在人堆儿里跟球员吹牛逼。   “干什么呢?马上跟恒太队比赛了干什么呢?你,戴个绿眼镜显眼大是不是,你怎么不戴顶绿帽子?还有你,这盆戴着比帽子舒服是吧?拿回去,拿回去当夜壶使。”   “王总息怒。”教练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正在训练,面对hentai,我实在是不想墨守成规……”   “你蒙谁呢,训练时候喝酒,谁让喝的酒?”王多鱼把这些天的怨气全撒众人头上了,一巴掌扇掉楚小鸥头顶用易拉罐、吸管、安全帽拼凑的武装头盔,上大脚丫子好一通踩。   “是我让的。”庄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端着一杯红酒和鸟枪换炮一身西服的大聪明同学昂首阔步走来:“高兴就得喝酒,我觉得我也有资格让大家喝酒。”   “你多鸡毛啊。”   庄强拍拍王多鱼肚皮:“别这么暴躁,我们这个阶层的人要有休养,我等你半天了,有大事要和你说。”   大聪明上前一步:“我俩之前屯了一片烂尾楼,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是我赌对了,政府突然规划一个重点学校,烂尾楼变成学区房了,我转手一卖,赚了十个亿。”   啪~   王多鱼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   他每天变着花样败家,可是败来败去钱不仅没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真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此。   “十个亿呀十个亿,十个亿呀十个亿,一生一世花不完。”   王多鱼看着一脸兴奋的庄强,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完事发了疯一样跑到充气游泳池旁,一头扎进去。   赶巧这时林跃由远处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   自从那晚喊出喜欢他,夏竹已经一天多没见人影,发微信不回,打手机不接,他寻思莫不是金凯瑞把她绑架了?不过算算日子不对呀,这脂肪险还没推出呢,金凯瑞绑她干屁?   “王董来了,王董来了……”   一群人给他让道。   庄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林跃的大腿:“有道,多鱼他变了,他居然开始嫉妒我的才华。”   林跃看看一脸委屈的庄总,又望望潜水思过的王总,感觉脑壳疼。   “这怎么回事?”他假作不知。   大聪明走过来附耳讲述一遍。   他也附耳过去说了两句。   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在谈论事情经过,其实林跃在问大聪明烂尾楼的事有没有露陷。   政府突然规划一座重点学校?   突然?   政府也是人组成的,哪儿那么多“突然”。   就像庄强因为王多鱼那句“一个被低估了的绝顶聪明的投资天才”便想尽一切办法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大聪明同样想在王多鱼和庄强面前扬眉吐气,配得上“凤雏”的绰号。   当他找到屯烂尾楼和工业用地被套牢的大聪明,答应帮他解决难题,之前发生过的一幕重演了。庄强压根儿没想到大聪明忽忽悠悠就上了林跃的贼船,还以为自己吉星高照,赌神附体。   “哎……王总出来了。”   “多鱼出来了。”   “……”   林跃和大聪明看向充气游泳池。   王多鱼走了出来,人都湿成那样了还一脸淫贱的笑。   庄强理直气壮地道:“打我头,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把我脑子打坏了吃亏的可是你。”   王多鱼捏捏他的脸,望林跃递了个眼色过去。   俩人一前一后跨上摩托车,油门一拧,呜的一下冲了出去。   ……   三个小时后。   西虹人寿顶楼。   外面天都黑了,王多鱼已经和金凯瑞磨了一个多小时嘴皮子。   林跃坐在近门的三人沙发上,把腿搭在茶几刷手机新闻,这时状态栏提示收到一条新的消息,不是庄强、教练等人在找他们,是艾晴发来的。   内容是两部短视频。   第一部短视频是夏竹看着那张未完成素描画时而愁眉苦脸,时而笑的像个憨瓜的画面,第二部短视频是她在微信对话框输入文字又删除,看到艾晴拍她急得去抢手机的画面。   林跃想了想,正要逗逗夏竹,让艾晴给他发点更劲爆的东西,比如……   “快别玩了,今晚有你忙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算算时间磨了将近俩小时,金凯瑞终于同意了“脂肪险计划”。   “你先走一步。”林跃扭头看向金凯瑞:“我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请老金解答。”   王多鱼说道:“关于夏竹的?”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三百零七章 金钱的奴隶   王多鱼和林跃一宿没回酒店,发微信打电话全没反应,庄强和大聪明等人急坏了,连夏竹也被惊动,还以为是自己这两天的逃避行为给林跃造成了困扰,一大早妆都没化就急匆匆赶来商量找人的事。   庄强发动所有员工到王多鱼和林跃曾经去过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把事情报派出所了,那位王晔警官要他们去夜店找找。   夏竹想起王多鱼之前干的事,提议登广告,悬赏两个人的下落。便在这时,庄强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林跃发起了位置共享。   ……   一个小时后,西虹人寿的中央大厅里。   裘皮短裤,一身颓废青年打扮的王多鱼站在两米多高的地方,拍拍手里的扩音器。   “Hello,大家好,我是王多鱼,一位大器晚成的富二代,最近我很痛苦,即便我每天都在拼命地花钱,没日没夜的挥霍,绞尽脑汁地去琢磨怎么去败家,但是我的钱呢,它们就像有繁殖能力一样,越花越多,它们把我整个人都抽空了,只给我留下了一具,英俊的皮囊。”   “卧超~”操着一口英式汉语的白人妹子真想把他一巴掌拍死。   “内大洋马是不是在骂多鱼哥?”还好夏竹眼疾手快,一下抱住了艾晴,不然接下来很可能爆发一场国际冲突。   庄强问大聪明:“他干吗呢?”   大聪明摇摇头:“据我所知,人一旦太有钱了,就容易失去自我,喜欢问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看多鱼一定是迷失了。”   王多鱼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停止讲述,面对媒体记者,面对镜头放言高论:“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二十亿现金是多大一座山。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却能拥有你们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你们瞅我来气不?”   人们突然安静下来。   “说,你们瞅我来气不?”   “来气!”人群里传出一道响亮的应答。   夏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扭头一瞧,只见林跃戴着墨镜和棒球帽躲在人群里起哄。   庄强和大聪明也看到了他,搞不清楚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站在钱山上炫富拉仇恨,一个在台下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有这么唱双簧的么?   “好极了,我讨不讨厌?”   “讨厌!”   “我烦不烦人?”   “烦人!”   “我欠不欠揍。”   “欠揍!”   眼见节奏被带了起来,王多鱼深吸一口气:“你们想不想让我王多鱼倾家荡产。”   台下观众异口同声说道:“想!”   “好,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   遮蔽穹顶的帷幕打开,阳光倾泻而下,花花绿绿的彩纸和传单从天而降。   “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最新推出的保险项目,脂肪险。花一块钱为脂肪上保险,我们以每克脂肪一块钱进行赔付。帮你们算个帐,只要你减掉一公斤脂肪你就能得到一千块钱。所以,请保持愤怒,燃烧多余脂肪,让王多鱼倾家荡产。”   哗~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这年头人们吃的越来越好,减肥即将发展成一项全民运动,如今追求健康还有钱拿,这是好事啊。   “让王多鱼……”   王多鱼把扩音器转向观众。   “倾家荡产!”   “让王多鱼……”   “倾家荡产!”   这时西虹市公证处两名公证人员进场宣读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为“脂肪险”贴上“真实有效”的标签。   夏竹挤进人群把林跃揪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王多鱼疯了,你也跟着他瞎胡闹。”   “什么叫瞎胡闹?我们这是在做慈善。”林跃一脸严肃说道:“你不是一直对金钱嗤之以鼻吗?今天,我们两兄弟用二十亿换取百万人的健康,我问你,这个买卖做的值不值?比‘剑南教你种道德之花’怎么样?”   夏竹给他说的哑口无言。   “金钱是不分善恶的,关键看你怎么用。”林跃捏捏她的小脸蛋,把忙了一夜快被汗水浸湿的西装丢给她:“找个干洗店帮我洗了。”   夏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完了把头埋进西装衣领深深地吸了口气,明明只有淡淡的烟味和古龙水清香。   “夏竹,有道呢?”   庄强的喊声将她惊醒,赶紧结束这个超让人上瘾的动作,扭脸看向身后。   “走了。”   “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走了?你快去看看吧,艾晴和王多鱼打起来了。”   夏竹往人群那边一瞧,只见艾晴拎着高跟鞋追得王多鱼绕钱山打转,就连以往夸他花钱超MAN的人也对今天的事情忍无可忍。   王多鱼没答应娶她前花钱叫潇洒,答应娶她后性质就变了,不再是潇洒,那叫败家。   ……   西虹市被点燃了。   全民开启减肥模式。   电梯成了摆设,楼梯上人满为患。   广告牌上的“王先生爱夏竹”变成了“减肥致富。”   健身俱乐部的营业时间延长到全天,素食餐和减肥产品销量好到爆炸,肉贩子和烧烤摊老板快哭了。   二十亿的钱山一天天缩水,参加户外运动的人群一天天膨胀。   十天后。   西虹市大剧院的舞台上,王多鱼接过市领导递过来的“一大杰出青年”荣誉证书和奖杯。   “这个奖我受之有愧,我再次重申,我做的不是慈善,是生意,只是买卖赔了而已。”   市领导微笑说道:“太谦虚了。”   王多鱼说道:“马上我们就要和恒太队打比赛了,到时候请大家支持我。”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林跃抠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转身走出会场。   夏竹快步追上去,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少抽点。”   林跃莞尔:“跟艾晴学得够快的呀。”   “王有道,我是为你好,你不是说你们兄弟强推‘脂肪险’是为了给市民一个健康的体魄吗?所以你要以身作则。”   “我……”   装帅把自己坑了,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我收回之前对你们两兄弟说的话,对不起。”   “什么话?”   “我说你们是金钱的奴隶。”   “就这事啊?早忘了。”   打火机给她没收了,林跃把香烟插回烟盒,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摘下眼镜后还是蛮漂亮的。   “还记得拉菲特离开那天你跟我说的话吗?”   夏竹仔细回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在台北任职过五家保险公司,每一次你都很努力,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公司在你任职期间全部倒闭、破产,无一例外。一些人叫你金融街黑寡妇,所以你才来大陆,你不想让你的履历上再出现一家破产公司,你要找到一个真正有前途的公司,一个有抱负的老板。”   夏竹没想到他把自己都回忆不起来的话记得这么清楚,既意外又感动。   “什么叫有前途的公司,我想不外乎是能挣钱,无破产风险的公司。有抱负的老板也一定不会是混吃等死每日咸鱼的懒汉。还有今天的颁奖晚会,那些人,也包括你,觉得王多鱼付出那么多,是一个慈善家。你看,无论是‘有前途’、‘有抱负’还是‘慈善家’,如何定义它们最终还是要回归金钱的价值衡量属性。说到底大家都是金钱的奴隶,死人都不见得可以例外。”   夏竹停了下来,而林跃继续往前面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走啊,我带你去吃麻辣烫,咦,你不会也买了脂肪险吧,像你这样,再减下去就成飞机场了。”   “王有道!你每天不损我几句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雪白的被褥上。   林跃直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边才一睁眼,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系统提示任务内容有更新。   他用手拍拍脸蛋让意识变得清醒一些,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WTF?! ###第三百零八章 战恒太   剧情任务:保证电影里有实质内容的投资项目赚到钱(3/3),奖励金人民币十六万元已加入支付序列。   一万,两万,一直到十六万。   目前为止,剧情任务完成五次,总共累积了三十一万奖励金。   其实上述任务早在大聪明宣布挣了十亿时已经完成,不然他也不敢坐视王多鱼以减掉一克脂肪支付一元人民币为标准上线脂肪险。   这次任务内容更新是进入《西虹市首富》世界以来第六个随剧情任务,目标是在大翔队与恒太队的比赛中力挽狂澜,赢得胜利,任务完成后可得奖金人民币三十二万元。   人民币三十二万!   奖励不可谓不高,然而这个任务的难度也不可谓不大。   大翔队是丙级球队,恒太队是全国联赛冠军,影片里就算庄强、王多鱼打了鸡血,也还是给人踢了个9:0,要力挽狂澜赢得胜利谈何容易?   这回是不可能像第一个剧情任务那样搞个大新闻就能糊弄过去的,系统明确规定要赢得比赛。   上次的十六万已经很不好挣了,这次的三十二万更加困难。   他是不想练球的,可是现在看来,不练球是不行了。   ……   数日后。   西虹市体育馆沸腾了。   穿着恒太队队服的球迷把穿着大翔队队服的球迷包了饺子。   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市体育频道主持人站在镜头前面微笑说道:“恒太队的大巴车已经抵达球场,一支丙级球队挑战国内冠军球队,这绝对是一场自杀式的邀请赛。”   当一脸桀骜不驯的恒太队前锋高然由大巴车下来,女主持脸堆笑容凑上去:“高然你好,请问对战这样一支球队,赛前你们计划进几个球?”   高然把口香糖吐到地上,反比剪刀手。   主持人问:“两个球?”   “两位数。”他迎着入口欢呼的人群一脸淡然走去。   一支丙级球队挑战全国联赛冠军,在他看来这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一群被钱迷晕头的跳梁小丑,外加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暴发户,今天恒太队会踢到他们跪下来唱征服为止。   恒太队已经进场了,看台上身着红衣的球迷站起来挥舞红旗,山呼加油,而夏竹、艾晴那一小撮人像是异类一样被夹在中间,不管说什么,甚至是喊什么,都会被恒太队球迷的喝彩淹没,看起来既可怜又尴尬。   “恒太队虽然做客西虹市,但是他们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球场上呈现出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解说员的语气里难掩幸灾乐祸,似乎也对“一坨屎”球队挑战恒太队这种事持嘲讽态度:“我们可以看到足球场上的正中间,就是我们的恒太队,不知道大……便,哦不,大翔队的队员为什么还不入场,难道说他们队的大巴车又再一次的坏在了路上。”   观众席响起一片哄笑,还有人猛吹口哨。   解说员觉得这个“再”字用的很好,因为接下任务前他调查过大翔队的比赛历史,去年他们有二十多场比赛,其中近十场因为各种突发状况弃权,最近一次以大巴抛锚做借口避战的比赛是去年秋天同西虹市第一中学校队的友谊赛。   另一边,恒太守门员对赛场中间的“H”满心不解。   “这球场好奇怪啊,怎么中间还有个大H。”   高然掐着腰说道:“heng恒,恒太,整个城市都在拍我们马屁。”   他这话音才落,远方传来一阵螺旋桨快速旋转制造的爆鸣。   众人抬头望去,三架直升机带着强风由远及近飞临赛场。   解说员推推眼镜腿儿:“哇哦,暴发户的亮相就是不一样,但是这种入场方式很可能会让他们的对手非常不爽。”   刘建南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显摆什么呀,呸!”   林跃从第二架直升机下来,没有去管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教练,迈步走到高然面前,指指地上的“H”:“这不是heng恒的h,是hentai的h。”   说完很随意地挥挥手,往替补席走去。   守门员很迷茫:“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对话?”   高然问:“hentai什么意思?”   守门员:“……”   ……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恒太队一开场便摆出进攻阵型,所有人前压大翔队半场。   林跃看着庄强跟高然套近乎,看着他问候高然的老婆,看着他被高然一拳打翻再地,又看着高然被上面打过招呼要求照顾大翔队的裁判一张红牌罚下场。   十一打十。   大翔队开场占优。   高然骂骂咧咧下去了,经过替补席时对他竖了一个中指,说了句垃圾。   林跃哑然失笑,可以的,你这是在给队友拉仇恨啊。   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属性列表,将剩余三点属性分配到力量和敏捷上。   高然下场,但是场上比赛继续。   恒太队毕竟是全国联赛冠军,大翔队全员切换防守阵型还是被他们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被假动作骗;弹跳力不如人;二盯一都能把人跟丢……   到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吹响,比分定格在8:0。   高然很得意,恒太队的球迷很激动,夏竹等人一脸沮丧。   “都特么想什么呢?干嘛都把球传给我啊?我是守门员,我守他们的我还得守你们的,一踢二十一啊?”一到休息室王多鱼就大发雷霆。   教练说道:“不是你掏钱办的比赛吗?大家也是好心噻。”   王多鱼说道:“如果真让人踢进两位数,咱们可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没人说话,或者说没人在意他的话。   大翔队都是些什么人?在那些高智商高学历的人看来,他们是一群混吃等死咸鱼度日的社会渣滓,踢不过恒太队很正常,至于耻辱、荣誉什么的……像王多鱼、王有道、庄强这种有几分名气的人才会十分看重。   便在这时,林跃由外面走入房间:“教练,让我上吧,这次我保证只踢球,不踢‘球’。”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   “比赛进入下半时。大翔队采用了以王多鱼为核心的菊花阵,我作为足球解说员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守门员可以跑出去这么远,这不耍怪呢吗?这个场面它就生动地说明了只要你一旦有了钱,你的身边就会有一群人围着你转。”   解说员一脸懵逼,教练十分得意,当初王多鱼指责他练球时喝酒,现在怎么说,还不是靠着喝酒时来的灵感才换来现在的局面。   遗憾的是,这份得意来得快去的也快。   大家好不容易推进到恒太队禁区前面,可是王多鱼射出的球被恒太队守门员抱住,完了大脚开向对面,那颗球一路翻滚远去,在停止的刹那刚好触碰球门底线,比分变成了9:0。   “靠金钱维系的关系,果然,并不牢靠。”解说员毫不吝啬自己的私货和嘲讽。   教练蔫了。   “两位数!两位数!”   高然燃了,冲场内队友不断比手势,要他们一定要踢大便队两位数。   进攻受挫,大翔队又换回了防守阵型,他们零散地分布在禁区前面,尽量盯死对手前锋。   恒太队的人已经拿到心理赛点,只需再进一个球,便可以送大翔队回家哭鼻子了,所以他们很放松,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游戏。   12号黑人外援把球传给11号白人外援。   11号白人外援大脚开出,球狠狠地砸在楚小鸥脸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着吐出一口血沫。   高然在球员隧道大喊:“漂亮,就这么踢,废了他们!”   恒太队4号黑人外援一脚抽射,球把爆炸头踢了个晕头转向。   恒太队8号一个凌空侧踢,球打肿了光头佬的右脸。   庄强硬接了恒太队7号的脚球,胸口遭受重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恒太队16号的倒挂金钩将大金抽成了猪头,眼睛都睁不开。   大翔队的队员在球门前面一字排开,硬接恒太队的蹂躏,球员一个一个因为受伤退赛,被担架台下赛场。   当时间进行到82分钟的时候,足球已经被血染红,而大翔队替补席上的球员只剩林跃一个。   他走到教练身前,拿起17号球衣穿上,拍拍教练的肩膀:“踢球我是真的不行,可要说废了恒太,10分钟……长了点。” ###第三百零九章 力败恒太   林跃连热身动作都没做,趁医务人员转移爆炸头时跑入赛场。   夏竹一脸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看台上的人都以为他是去替换受伤球员,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跑到球门前面同王多鱼说了几句话,王多鱼把那副旧手套丢给他,一路小跑着离开球场。   倒下的是中锋,替补队员换下了守门员,这什么脑回路?实在清奇。   十比十。   现在公平了。   恒太队的人笑的很得意,因为他们要的就是蹂躏大翔队,把这坨屎踢的无人可换。   王多鱼下场后大翔队出现半分钟的骚动,刚才站在底线前面以身拦球的人都闪开来,像旁观者一样站到两侧,将17号新门将完全暴露给了恒太队球员。   观众席上的人不知道大翔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解说员也一脸懵逼。   “大翔队已经无人可换,不得已之下换上了球队的耻辱,据说这位穿着17号球服的人曾经在与同为丙级球队的AUV队的比赛中因为蓄意殴打对方球员被红牌罚下,希望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话音才落。   恒太队的12号黑人外援将球带到球门前面,学高然冲林跃竖起中指,完了一脚抽射,足球旋转而去,直奔球门右上角。   球进了!   大屏幕上的比分由9:0变为10:0。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欢呼,穿恒太队队服的球迷都站了起来。   高然在看台下方平举双臂,大声喊着:“两位数,两位数。”   夏竹和艾晴等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看来还不如王多鱼在场上呢,因为王有道面对恒太队12号黑人外援的抽射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球进了才偏头看了一眼球门,完事一脸淡然,不见一丝内疚和失落。   大翔队自暴自弃了。   大翔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事实证明大翔队约战恒太队就是自寻死路,自取其辱。   “大翔队,去吃屎吧。”   刘建南喊出了破音。   就在这时,林跃走到球门里,捡起带血的足球,往禁区边缘一丢,短距离助跑过后一脚踢在足球底部。   球门两侧的大翔队球员只听呜的一声,那球快的像离膛子弹一般迸射出去。   恒太队全员前压至大翔队禁区,聚集在正门前方,那球飞来时即便经验最老道的球员都没反应过来,16号球员只觉冷风贯体,湿漉漉的头发都被带了起来,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团黑影刮过,然后便是一声“嗷”的惨叫。   12号黑人外援被足球击中侧脸,整个人在地上滚出五六米,不动了。   血从耳廓鼻孔缓缓流出。   16号的注意力放在黑人身上,其他人没有,眼见球反弹到脚下,随即一脚踢出,把球射入球门。   林跃还是没有动,眼睁睁看着比分来到11:0,完了捡起球放在手里掂了掂,往前面一丢,用尽全力一脚开向前方。   呜~   啪!   恒太队的人反应过来时11号白人外援倒飞出去,胸口肉眼可见一个凹陷,嘴里不断往外吐着血,看起来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足球在反冲力下滚到了界外。   嘘~   裁判吹响了哨子。   恒太队要求换人。   一同更换的还有足球。   恒太队两名替补队员上场,换下了重伤的12号黑人外援和11号白人外援。   大翔队的界外球,然而庄强没有带球进攻恒太队球门,直接一脚送到场外,给了恒太队角球的机会。   恒太队新上场的5号球员将球挑向禁区,4号黑人外援抓住时机准备头球破门,哪里想到他刚刚起身,一个人后发先至,以惊人的弹跳力抱住足球的同时身体往后一转,后背碰撞产生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飞出五米多远,头部先着地,身体次之。   林跃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4号黑人,把球往前一抛,又是一脚全力发球。   恒太队16号球员很想躲避,然而球速太快,连反应动作都没做出便被带着重拳级力量的足球抽中下巴,带着满嘴鲜血与碎牙飞出去,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一个照面,又是两名队员重伤。   球在地上滚的时候,光头佬将它轻轻一带,送给了林跃。   呜~   “嗷”的一声惨呼。   恒太队8号球员捂着裤裆倒在草皮上,整个人不断地抽搐。   旁边恒太队25号刚要把球开到场外,楚小鸥一击飞铲把球送到了林跃脚下。   呜~   又是一声沉闷呼啸。   恒太队15号球员抱着膝盖倒在地上,疼的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而林跃走出了禁区,提脚踩住滚到身前的足球。   ……   三分钟后。   恒太队门将抱着已经抬不起来的两只手弃防而逃,一边跑一边不断回头打量球门前那个人,眼神如观猛兽。   球进了。   大屏幕显示比分13:1。   全场没人喝彩,没人说话,连动作也停止了。   静,死一般的静。   解说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三分钟,恒太队还有一名替补队员,然而那名替补队员说什么也不肯上场。   现在场上球员数量大翔队十人,恒太队六人。   恒太队有替补却不出场,其他队员都逃到场外避战,毕竟没人愿意因为一场友谊赛断送自己的后半生。而三分钟足以让林跃踢进十几个球了,裁判与濒临崩溃的恒太队主教练再三确认后,决定照顾恒太队面子,以恒太队主动放弃为由,判这场比赛大翔队获胜。   全国联赛冠军恒太队被一支丙级足球队搞定了?   不,应该说王有道一个人强暴了一支球队。   很多球迷破口大骂,说裁判偏袒大翔队,不断朝赛场吐口水。   几个情绪激动的家伙还想进场找林跃的麻烦,可是看看他臂弯抱着的足球,全都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恒太队居然放弃了,大翔队获得本场比赛的胜利,我真的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看起来观众席上的恒太队球迷同样很不满意,嘘声和叫骂声充斥整场,但是组委会的人似乎不打算做更正和解释,王有道成功地用他的蛮横强暴了恒太队及所有恒太队的球迷,当然,这或许与恒太队早期的过分行为脱不开关系,因为怎么看王有道上场后的表现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我看来,这场比赛已经完全违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竞技精神,更像是古罗马斗兽场的血战。”比赛发展到这一步,解说员依然没有忘记在解说里夹带私货。   高然站在看台前面,双眼无神的样子像一只木鸡,恒太队的教练已经走了,去医院看望受伤球员,据说他们的情况不乐观,尤其是那几名外援。   林跃把带血的足球丢给王多鱼,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很幸运,不过恒太队就没那么幸运了。我想这场比赛以后,俱乐部老板会赔很多钱,恭喜你,毁了恒太队。”   被踢了个乌眼儿青的庄强和肿成猪脸的光头佬走到王多鱼身边,一起看着连奖杯都不稀罕捧,事了拂衣而去的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道他练过泰拳?多鱼,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练过泰拳。”王多鱼眉头皱的很深。他跟王有道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只知道这家伙每日游手好闲,要不是实在没钱,定然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家伙,他会把时间浪费在学拳上?   可若说习武事假,刚才发生的一幕又算什么?恒太队给他一个人踢废了,最后连门将都落荒而逃,一般人可做不来这种事。   ……   全国联赛冠军恒太队客场对战丙级球队大翔队告负的消息在几个小时内传遍全国,互联网沸腾了,说什么的也有。   王有道这个名字在球迷圈毁誉参半。   有人说他故意伤人,给恒太队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应该把他抓起来重判。   也有人骂发这种帖子的人是双标狗,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恒太队侮辱大翔队在先,谁知道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里藏龙卧虎,最后弄到人家没球员可换,才把小超人推出去,来了个绝地大翻盘,利用暴力改写了比赛结果。   不同好恶不同立场不同价值观的人在网上互喷乱怼,据说一夜之间因为网络骂战引发的街头斗殴有十几起,西虹市东湖路派出所班房人满为患。   林跃很不开心,因为从赛场回来后王多鱼数落了他一宿,说他做的太过分了,踢球就踢球嘛,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万一踢死人怎么办。   万一踢死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的好。   恒太队那群装逼犯拿大翔队队员的头当靶子的时候想过这种事吗?拿着王多鱼的钱,还要在全国人民面前羞辱大翔队,踢他们两位数,完了打比赛给大翔队弄伤五个人,三个脑震荡两个骨折。   这特么有体育精神?   再说西虹市本地球迷,高然为黑人外援和白人外援踢伤大翔队球员叫好时他们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像过节一样,这是对待本地球队该有的态度?   这群王八蛋都不尊重你了,你还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脑回路咋那么清奇呢?   王多鱼给他怼的哑口无言。   第二天清晨,俩人吃完早饭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右眼包纱布脖子带颈托的庄总急匆匆走进房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转到西虹市电视台。 ###第三百一十章 史上最牛律师团   “据本台得到的消息,昨天在西虹市体育场进行的足球比赛到目前为止已经造成十五名球员入院,其中大翔队三人被分别诊断为轻度脑震荡和中度脑震荡,另有两位球员骨折,恒太队八人中外籍球员努哈卡、萨布兰多早上六时宣布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因为脑部和脊柱方面的损伤,二人面临瘫痪的风险,另一名外籍球员杜兰被诊断为肋骨粉碎性骨折,其他七名恒太队球员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与外伤。今天早晨八时,恒太俱乐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球员身体情况,发言人言辞激烈地表达了不满,并表示会拿起法律武器为球员讨回公道。”   “自昨日开始,大翔队和恒太队的比赛便成为民众关注与争论的焦点事件,王有道这个名字一度霸占热搜榜榜首。与恒太队不同的是,至今为止没见大翔队的人就此事发表意见。而市体总负责人表示,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有关部门正在对此事进行研讨磋商,他表示今后监管部门将投入更多的人手和精力来预防类似恶性事件发生。”   “今天上午本台记者致电大有律师事务所的董倩律师,她表示赛场上球员间的身体碰撞在所难免,从比赛过程来看,大翔队守门员没有明显的犯规动作,很难界定是否故意伤人,就算诉诸法律,这件事到最后很可能演变成一场责任划分拉锯战,恒太队的形势不容乐观。”   “本台记者将继续关注事态发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   庄强说道:“新闻你们也看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跃走到窗户前面,望庭院里的“王总好”看了一阵,回头微笑说道:“组律师团是不是能花好多钱?”   王多鱼一听这话小眼睛睁圆了:“这都能被你想到。庄强,快,快,快,给市里所有律师事务所打电话,我要组一个史上最大规模的律师团。”   庄强不解:“多鱼,有道,那位董倩律师不是说恒太队形势不妙吗,咱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王多鱼说道:“让你组律师团你就组律师团,哪儿那么多屁话。”   庄强“哦”了一声往外走。   “这下钱花的差不多了,大后天就是截止日,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王多鱼想到那三百亿遗产,乐得笑开了花。   林跃叹了口气,很快就要跟王多鱼摊牌了,因为他准备开始挑战任务了——一天内花光十亿。   任务栏的剧情任务:在大翔队与恒太队的比赛中力挽狂澜,赢得胜利已经完成,三十二万人民币的奖励金转入待支付状态。   而新的剧情任务不会再来,因为后面多了一个红色括号,里面是“完结”二字。   剧情任务总共为他赚取到六十三万人民币,对于现实世界的他来讲已然是一笔可观收入。   而一旦完成挑战任务,主线任务也会自动完成。   他现在纠结的是怎么收拾后面的烂摊子,是完成后直接离开,还是给王多鱼一个不错的结局再离开,夏竹那边也是个问题。   纠结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他决定还是先搞定挑战任务,后面的事情就随机应变吧。   ……   “别犯傻了行吗?你真以为他喜欢你啊?王多鱼和王有道是在完成他们二爷给他们的考验,两人必须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才能得到全部遗产,他们铺天盖地的追求你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在利用你烧钱,醒醒吧,傻妞!”   刘建南的喊声在大房子里回荡。   夏竹呆呆看着那个她曾憧憬的西虹市十大杰出青年,她想起王多鱼和林跃的种种烧钱行为,想起自己骂他们暴发户、败家子的言辞,她还想起清平山上的烟火、蛋糕和红酒,以及王多鱼告诉她的王有道的情感经历。   她用力摇头:“不,王有道的十亿人民币一分都没有动,王多鱼烧钱是王多鱼的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刘建南说道:“王有道没动属于自己的十亿,不过是想在平分遗产时多拿五亿,你当他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呸!不信啊,不信你可以问金凯瑞。”   夏竹回头看去,拄着拐杖的金凯瑞站在落地窗前,背影不动如山,没有否认刘建南的说辞。   刘建南见她有所动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我帮赖先生和殷先生做事,只是为了让王多鱼和王有道变回穷光蛋,像他们那样的人不配拥有这么一大笔财富。”   夏竹的头缓缓低下去,看起来很伤心,然而十几秒钟后忽然扬起手,照着刘建南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耳光响亮。   “王有道再坏,也比你好一万倍!”   她想起那幅被她夹在办公桌玻璃下面的素描,画里的她笑靥嫣然。她又想起林跃一拳砸扁宝马X1引擎盖的画面,想起他拧着她脸上的肉说TW小妞儿最近长胖了,还有很矛盾地不让她减肥,说再减就成飞机场的话。   最起码他不伪善,不卑劣,不扭曲。   “打我,你敢打我?”   刘建南想要起身还手,被旁边两米多高的壮汉一下按回去。   这时金凯瑞转过身来,用拐杖敲敲地面。   “他们来了,你们先去里屋,记得谁也别出声。”   夏竹拎起桌上的粉红色手提包走进东边房间,看押刘建南的壮汉在他嘴上贴了一截胶带,完了像抓小鸡一样拎着刘建南进入里屋。   咚,咚,咚。   大约一分钟后,外面响起敲门声。   金凯瑞坐回办公桌的椅子上:“请进。”   门一打开,王多鱼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你说谁是歹仔?两个老不死的。”   “明明就是犯规,还不让人说?”   “你说清楚啊,我哪里犯规了?”   王多鱼和林跃一进西虹人寿大厅正好碰到殷先生和赖先生,上次双方见面还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这次一进电梯就怼上了,王多鱼拿出街头混混的嘴炮精神,和两个TW佬斗得不亦乐乎。   殷先生骂不过王多鱼,走到金凯瑞面前一拍桌子:“你不公平,你包庇他。”   金凯瑞面无表情说道:“这件事我们上次已经谈过,根据规则,脂肪险本质上属于商业行为,我是个商人,这种合作我没有理由拒绝。”   赖先生快步上前:“前几天王多鱼得的那个奖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做慈善。”   金凯瑞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今天我叫你们来,是因为有人举报你们两人违规。”   “你说我们?”赖先生和殷先生愣住了。   金凯瑞拿着把小刀轻轻摆弄着:“听说你们买通王多鱼的一名雇员,做了一笔回扣,准备在考验截止前的最后一刻把钱还给他,有没有这回事?”   殷先生和赖先生脸色一变,不明白金凯瑞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好啊,你们两个老混蛋,之前用美色引诱我没有成功,现在又买通我的员工在账目上动手脚,看我不打死你们。”   王多鱼追得两个人绕着房间转圈。   林跃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戏,因为刘建南做回扣的事正是他透露给夏竹的,一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吃里扒外的虚伪小人,二是想借刘建南的嘴道破王多鱼和他不断败家是因为二爷设置的考验的事实。   如果知道这件事后,夏竹继续喜欢他,那他完成任务后就留下来跟她做一个月男女朋友,如果夏竹决定放手,他也可以无所牵挂地离开。   “好了……”金凯瑞拍拍桌子,叫停了三个人的闹剧。   王多鱼撒开拽住殷先生头发的手:“老金,你看我现在差不多已经花光十亿,时间距离考验截止只剩两天,你宣布我获胜吧,这俩孙子指不定挖了什么坑在前面等我呢。”   老金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子:“谁说你已经花光十个亿?”   这话说的王多鱼一愣,他跟艾晴算了好久,确实把钱都败光了啊。   林跃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伟大的转型   脂肪险顺利推出,那座用人民币码起来的高山也搬空了,剩下的资金要么拿去组律师团,要么给职工球员发奖金了,王多鱼个人及公司账户上的钱和股票都清空了,金凯瑞为什么说他还没有花光十个亿?   王多鱼说道:“老金,你不会耍赖吧?”   金凯瑞往后靠了靠,冲王多鱼说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庄强。”   林跃皱皱眉,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告诉王多鱼别急,看了赖先生和殷先生一眼,拿着手机走出大厅,拨通庄强的电话。   “喂,有道啊,啥事?”   “庄强,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哦,我在医院看球员呢,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投资方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王多鱼?”   “多鱼他……知道了?”   林跃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你究竟做了什么?”   “有道,我做了什么你应该能猜到啊。”   “我猜到什么?”   “你不是找刘旭明要过西虹市体育产业报告吗?西虹酒店阁楼上的体育产业投资计划书是你做的吧?一开始我很奇怪‘脂肪险’是什么,后来才知道你跟多鱼搞了个大新闻,幸亏我聪明,在那之前公司已经按照你的规划布局相关产业,不然一定会被多鱼打个措手不及,他啊,真是太调皮了。”   林跃忽然想起王力宏开演唱会那天自己下楼时没锁阁楼的门,完事接到女明星打来的电话去君雅酒店见面,乔天旭、庄强等人以为他受刺激藏了起来,对酒店客房做过地毯式搜寻,要说这家伙找去阁楼,不是没可能。   怪不得当初王多鱼在保险公司大厅推出“脂肪险”时庄强表现的很镇定,他当时因为夏竹的关系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没成想……自己的无心之失给王多鱼挖了个天坑。   庄总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   “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这些天你跟多鱼一直在备战同恒太队的比赛,你也知道上次告诉多鱼我们赚了十个亿后他发了一通脾气,那是因为他把比赛看得比赚钱重要,从那以后我跟大聪明就有了共识,一定不能让投资方面的事扫了你们的兴致,更何况项目还没盈利,告诉你们也没意思。”   林跃:“……”   得,这逻辑杠杠的,挑都挑不出理来。   “有道,你别急啊,咱这次投资的是实业,回报可能没前几回那么快,不过在健身运动蔚然成风的现在,相信我们的商业布局在年底前一定可以盈利。要么说还是你聪明呢,乘着‘脂肪险’的东风涉足实业,这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转型,请你收下我和大聪明的膝盖。”   老子……   林跃很忧伤,很堵心。   “庄强,你做的很好,很好啊。”   林跃说完挂断电话回到大厅,在王多鱼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总一下子瘫在沙发上,一副你们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地做条自闭咸鱼嘴脸。   庄强把超过两亿资金投入实业,这玩意儿就跟不动产似得,绝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处理掉,所以他完了,彻底完球了。   殷先生和赖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王多鱼的表现来看,似乎情况对他们有利起来。   这时金凯瑞用手指点点办公桌,按下旁边电话免提:“叫艾晴进来。”   半分钟后,一个人推开房门低头走到金凯瑞的办公桌前,全程看都没看沙发上失魂落魄的王多鱼一眼。   她不是不想看,她是不敢看。   “金先生……”艾晴说话的声音比蚊子飞行大不了多少。   金凯瑞看了他一眼,对王多鱼说道:“王多鱼,你知不知道艾晴帮你做了几笔假账?”   林跃闻言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那俩老东西让你干的?”   王多鱼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起身走到艾晴面前,扬起手来就要扇她耳光。   “我……我……”   艾晴“我”了一阵眼睛越来越红,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王多鱼下不去手了,五个大老爷们儿看着她在那儿抽抽搭搭,泪眼朦胧。   这时里屋门打开,夏竹寒着一张脸走出来,先瞪了林跃一眼,完了走到王多鱼面前说道:“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   说完拉起艾晴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王多鱼气得在后面直跺脚:“为我好,我被你们害死个屁的了,你说你个败家玩意儿,三百亿就这么给你败没了。”   他越说越恨,越说越气,脱下脚上穿的运动鞋丢过去,咚的一声砸在门上。   “艾晴嫌你花钱太狠,做了几笔假账,从你的账户上转出几千万到她的户头,并用她的名字买了一套婚房两辆车数支股票,庄强用来投资体育产业的2亿资金也是她帮忙隐瞒的。”金凯瑞顿了顿说道:“艾晴是我派到你那边的财务助理,他犯罪我也有一定责任。这样吧,我再给你延长十天,怎么样?”   “老金,你是好人啊。”王多鱼快哭了,再有十天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做到贱卖资产后将它们挥霍光。   赖先生和殷先生不干了。   “金凯瑞,你偏袒王多鱼。”   “对,这不公平。”   “刘建南是不是在你这儿?刚才夏竹出来时我看到了。”王多鱼对林跃说道:“有道,报警,我非把这两个老东西送到班房蹲两天不可。”   林跃没有往外拿手机,盯着金凯瑞看了一阵,把王多鱼拉到一边。   “你确定要把这件事的过错推到艾晴身上?”   王多鱼听他说完一下子明白过来。   艾晴作为西虹人寿派到他身边的私人财务助理,做假账转移资金到她名下,这么做跟偷客户的钱没什么分别,毕竟艾晴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俩人还没有结婚。   一旦确定是艾晴的责任,挪用几千万人民币的罪名足以让她坐好多年牢。   王多鱼走到金凯瑞面前:“老金,艾晴的事你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有发生?”   金凯瑞摇了摇头:“不能,而且……”   他看了赖先生和殷先生一眼,意思很清楚,现在赖先生、殷先生、刘建南都知道这件事了,作为利益相关方,只要往警察那里一捅,他也没有办法。   王多鱼看向赖先生和殷先生:“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赖先生望他冷笑。   “有道,通知警察过来抓人。”   “请便。”殷先生笑着说道:“刘建南做回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万一他就是忘了报账呢,你大可以把他开除嘛。”   完了,刚才就应该让刘建南和两人当场对峙,把认罪经过记录下来。   王多鱼回头看着林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而且那个办法你很清楚。”   林跃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金凯瑞一眼。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个月花光十亿的任务其实就是个引子,真正的出题人是金凯瑞……嗯,也就是他们的二奶。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如果王多鱼没有喜欢上夏竹,自然不会有后面的选择题。而艾晴和王多鱼之间发生的事是金凯瑞一手炮制也好,顺其自然而为之也罢,总之现在王多鱼面临两个选择。   一个是把责任推给艾晴,接受金凯瑞延长十日的提议。一个是将艾晴转走户头巨款买房买车的事不予追究,这约等于赠送。   前者的结果是艾晴坐牢,后者的结果是王多鱼违规——赠送金钱给自己以外的人。   还是回到了电影里的选择题,钱和人王多鱼要哪一个?不同的是这里的人是艾晴,不是夏竹,而王多鱼日常对艾晴躲躲闪闪,态度暧昧。   林跃没有给王多鱼提示,想看看他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老金,老赖,老殷,艾晴的事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拿到三百亿,我给你们每人一个亿。”   “两个亿。”   “三个亿。”   “五个亿总行了吧?”   “十个亿,不能再多了。”   金凯瑞说道:“王多鱼,你收回这句话,收买监督人和利益方我可以立刻判你违规。”   三百亿的遗产啊,一辈子都花不完,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王多鱼把林跃拉到一边:“有道,你脑子好使,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三百亿咱们可是说好了五五分账,如果我被判违规,你绝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花光十亿,到时候我们可什么都没有了,会重新变回穷光蛋。我不想回原来的筒子楼住,我不想每天吃方便面,更不想天天给教练骂得像狗一样……”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不管,这又不是老子的错,是你们……一个个的使劲拖我后腿。”王多鱼急得在地上转圈,食指指天咬牙切齿说道:“那就让艾晴去坐牢,做几年牢出来了我再好好补偿她。她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说完这句话他拿出兜里的手机,拨通备注为“讨厌鬼”的电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天花光十个亿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   “多鱼……”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微微嘶哑的声音,看起来艾晴还没有调整好情绪。   “艾晴,你听我说……老金说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一些,温柔一些:“老金说要……”   王多鱼忽然想起艾晴站在西虹酒店天台准备以死明志的一幕,想起她像跟屁虫一样缀在屁股后面多鱼哥长多鱼哥短的一幕,想起她挪用资金置办婚事必需品的一幕,盘算好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无所顾忌的人。   “艾晴,你这个扫把星,知道我为你放弃了多少吗?以后你要是不给我生一百个孩子,你他妈就对不起我。”   挺大的一老爷们儿,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完事不等艾晴回话,挂断电话走到殷先生和赖先生面前:“你们赢了,我退出。”   他说的很慢,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   不,不是仿佛,三百亿人民币,比千斤重的多的多。   金凯瑞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退出这个游戏?”   王多鱼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啊……”   话说到一半,他转身扎到林跃胸口,跟上次得知冰山项目、陆游器项目、绿股项目没有赔钱反而大赚一笔那样,眼泪鼻涕轮番上阵。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难过了,事情还没结束呢。”   “过了明天我们就是穷光蛋了。”王多鱼沉浸在失望中无法自拔。   林跃将胳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走到金凯瑞面前:“现在他退出游戏,我的资格还在对不对?”   金凯瑞点点头。   旁边幸灾乐祸的殷先生说道:“听说你的钱还没动哦?”   赖先生在一旁捧哏:“这个我听说啊,那十亿是准备拿来平分的哎。”   林跃说道:“如果我能在剩下的时间里花光十亿,是不是这个游戏就算我赢?”   金凯瑞愣了一下:“如果你可以的话。”   “哈哈哈哈……在大陆吹牛是不用上税的哦?”   殷先生和赖先生像是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不到两天时间花光十亿?   王多鱼每天变着法的败家,一个月也才堪堪花光十亿,这个王有道居然大言不惭地要在一天多的时间里花光十亿,简直就是大白天说鬼话。   “有道,你没事吧?”   王多鱼听说他能一天多花光十亿,赶紧抹掉脸上的眼泪,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不烧啊。   金凯瑞盯着林跃看了一阵:“你知道王多鱼半个月前费了多少口舌才说通我接下‘脂肪险’这个合作项目的,如果你想复制这项操作,提高赔付标准,我是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封死了林跃投机取巧的可能。   要知道王多鱼搞得“脂肪险”赔付标准是一克一块钱,如果变成一克一百块、一克一千块呢?岂不是西虹市民饿下肚子就能分光十亿吗?金凯瑞当然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等价交换原则。”   林跃说道:“当然,一切要按照物价局的标准来,不能太离谱。”   金凯瑞说道:“你明白就好。”   “我对搞保险没兴趣。”林跃点点办公桌:“后天中午12点,我会准时把十亿人民币花光。”   说完这句话他拽着王多鱼走了,留下殷先生、赖先生和金凯瑞三人大眼瞪小眼。   ……   游戏截止日上午。   金凯瑞在夏竹的陪同下来到西虹酒店。   赖先生和殷先生也带着莎莎到场。   是林跃喊他们来的,让他们见证一天花完十亿人民币的“壮举”。   大厅中间放了一张长长的餐桌,乐师坐在钢琴前面,十指轻触琴键,弹奏出优美的旋律,小胡子经理倒背左手带人侍立两侧。   大翔队的球员和投资公司的职员分列长桌左右,静静等待林跃和王多鱼的到来。   殷先生和赖先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听说王有道昨天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搬钱,把银行金库里的十亿现金都搬来这里。”   “他不是要烧毁这笔钱吧?被政府知道会做很多年牢的哎。”   “我觉得应该不会。”   “那他是要一顿饭吃光十亿人民币吗?会消化不良的哦。”   俩人又在学TW二流综艺节目主持人的问答秀。   莎莎看着长桌和长桌左右的30多个人说道:“我很好奇他会请这些人吃什么,我算过了,只吃世界最顶级的白松露,一餐饭也花不掉十亿人民币。”   三人正说着,西装革履的林跃和容光焕发的王多鱼由二楼走下来。   长桌左右球员和职工异口同声喊道:   “王总好。”   “王董好。”   “大家好。”王多鱼朝他们压压双手:“今天请你们吃饭的人是王董,不是我。”   昨天他还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今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了,金凯瑞看得啧啧称奇。   夏竹走到林跃跟前:“王有道,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怎么可能一天时间花光十个亿?”   林跃微笑说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夏竹说道:“哼,我很生气,但我更好奇。”   林跃捏捏他白皙滑润有光泽的脸蛋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有道,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夏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王多鱼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地道:“我忽然觉得艾晴还是不错的,除了太粘人了点。”   林跃没有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   他往门口张望时,酒店前广场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可见一支车队由外面驶入。   “人来了。”   林跃回头看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金凯瑞一眼,带着王多鱼往门口走去。   也就半分钟时间,门口人影一闪,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外国人走进大厅,从脸型和皮肤来看像是拉丁美洲一带的人种。   “你好,马斯基先生,欢迎来中国做客。”   林跃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简单地做了一下介绍,邀请马斯基入席。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马斯基先生来自委内瑞拉,是总统先生身边的红人,他这次来咱们西虹市,不仅带来了委内瑞拉的特产,还有总统府的大厨,今天中午大家有口服了,来,大家鼓掌欢迎马斯基先生和他的同伴。”   哗~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马斯基笑着跟在座的人挥挥手,坐到林跃为他安排的座位上。   赖先生和殷先生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委内瑞拉?”莎莎一下子醒悟过来:“就是那个盛产美女的南美洲国家?”   对于赖先生和殷先生而言,美女不是重点,石油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货币!   这时林跃拍了拍手。   酒店服务员由后厨鱼贯走出,将一盘盘餐前小菜端过来,依次放到铺着白布的长桌上。   林跃拿起果盘里放的一根香蕉。   “知道这根香蕉在委内瑞拉值多少钱吗?”他伸出两只手:“十块?不;一百块?不;一千块,也不是;这根精挑细选供应总统府的香蕉价值十万玻利瓦尔。”   “按照当前外汇牌价,一美元兑换九玻利瓦尔,一玻利瓦尔相当于人民币八毛左右,换句话说,这根委内瑞拉香蕉价值八万人民币。”   所有人都听懵了。   这他妈蟠桃园长的香蕉啊?一根八万人民币,扯什么犊子?   服务员没有因为他的说话,客人的震惊暂停,将红酒、牛排、龙虾、黑椒肉、阿利亚卡、牛蹄、鱼块、烤蚌等等食物依次端上桌。   “总统府的食材,总统府的大厨,这一顿饭的预算是……十个亿。”   疯了。   疯了。   王有道比他哥还疯狂,吃一顿饭要十个亿?   这时马斯基站起来说了一句话。   大家都听不懂,不过有翻译在。   “马斯基先生说,他代表总统及委内瑞拉国民,感谢王先生的慷慨和仁慈。”   照理讲这时应该鼓掌的,然而只有林跃和王多鱼在拍手,其他人一脸无奈表情,感觉手里拿的刀叉有几十斤重。   这他娘的能不感激吗?   用十亿人民币换十几亿玻利瓦尔,然后弄一桌子菜就把人打发了,委内瑞拉去年的GDP才多少?20亿美元?一顿饭钱顶上一个国家5%的GDP了。   这已经不是做慈善了,这特么普度众生啊。   他们是真想把王有道拍死啊。   十个王多鱼也没一个王有道嘚瑟。   金凯瑞恨牙疼,嘬的牙床嗦嗦直响。   王有道,他可真是败家有道,妈的一天败光十亿人民币。   夏竹歪靠在沙发上,把用来垫腰的抱枕蒙头盖脸。   她早知道这货发起疯来比王多鱼还过分,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么会玩,天下最贵的午餐?拉菲特?靠边站好嘛。   赖先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金凯瑞面前愤怒说道:“他犯规,他犯规,他这是在做慈善。”   殷先生也在一边帮腔:“一顿饭十个亿,这是天底下最滑稽的午餐,他违背了等价交换的原则,你作为监督人应该立刻取消他的游戏资格。”   林跃向马斯基告罪一声,走到三人身边:“殷先生、赖先生,你们说我犯规,证据呢?”   “还用证据吗?”殷先生指着长桌两侧的食客说道:“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这是不是在做慈善?”   林跃说道:“这我可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游戏失败?   林跃问:“首先,委内瑞拉政府合法不合法?”   殷先生和赖先生沉默不语。   林跃又问:“既然委内瑞拉政府合法,那么银行部门公布的外汇牌价自然合法。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国家为了推行人民币国际化还跟委内瑞拉交换了一定数量的货币,虽然我们的好兄弟事后把人民币转手换成了美金,但是这说明我们是承认玻利瓦尔兑人民币汇率的呀。”   殷先生和赖先生气得涨红了脸,明知道林跃一派胡言,可就是没有办法反驳。哪怕是外交部发言人在这儿,明知道委内瑞拉通货膨胀率大到突破天际,低面值玻利瓦尔连擦屁股纸都不如,也不能明说委内瑞拉的货币信用已经破产啊。   “既然委内瑞拉银行部门公布的外汇牌价是合法的,我把人民币换成玻利瓦尔,再用换来的玻利瓦尔以委内瑞拉市场均价采购当地食材雇佣当地厨师自然也是合法的,如果你们觉得这不符合等价交换的原则,大可以向外汇管理局提出抗议嘛,看看他们怎么答复你。”林跃说道:“二爷的遗嘱可没规定不许把人民币换成外汇。”   这小子之前文字游戏玩得那叫一个遛,现在又抓到政治、外交、外汇市场漏洞搞出这么一档子事,还侃侃而谈一脸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殷先生和赖先生肺都快给他气炸了,他们见过欠揍的,没见过像林跃这么欠揍的。   夏竹不只用抱枕蒙住头脸,还把耳朵捂了起来,感觉王有道没救了,一天天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明明不占理的事也能掰扯出五分歪理,把人怼得怀疑人生。   王多鱼端着两杯酒走过去,他一杯林跃一杯,俩人轻轻碰了一下杯沿,说声干杯,将杯子里的酒仰头饮下。   教练又在摆弄他的手机,照下满满一桌委内瑞拉特色菜:“微视的观众朋友们好,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是全球最贵午餐,它的价格是十亿人民币,你们看到这根香蕉了吗?它两头翘当间儿弯,一口咬下去就是三万块。”   林跃搞定殷先生和赖先生,转身走到长桌前面,看着基本没动的菜肴说道:“吃啊,怎么都不吃?别客气,不让你们掏钱啊,啥?带走?没问题,吃不了打包带回家,让老婆孩子也尝尝全球最贵午餐。”   说完又走到翻译面前:“你告诉马斯基先生,东西没吃完钱也不能退啊。”   太特么嘚瑟了。   太特么欠抽了。   保安方志恒看着他,挥了挥手上的刀叉。   “好想叉死他。”   楚小鸥说道:“这个主意好,我支持你叉死王有道。”   方志恒想起林跃在足球场上的表现,脸色一变,这事儿也就搁心里想想,要他付诸行动,三斤猫尿下去也是不敢的。   “艾晴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林跃叫翻译告知马斯基钱款交接已经完成,带着王多鱼朝酒店前门走去。   几个没心思吃饭的人带着满腹疑问跟着离开大厅。   在西虹酒店的前广场上,一辆大卡车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旁边站着几名高大威猛的押运员,透过打开的车门可以看到里面成捆的老人头。   林跃在金凯瑞的人和马斯基的人那里确认过车上钞票数额,又走进车厢逛了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钱,向马斯基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带着那些钱走人。   大约二十分钟后,吃饱喝足的马斯基同林跃握握手,重申了一下中委人民的伟大友谊,坐上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离开西虹酒店,赶往国际机场。   打发外宾离开,哥儿俩将金凯瑞等人引至二楼王多鱼的房间。   林跃抬起手腕,点点表盘:“不多不少,刚好中午十二点。”   赖先生和殷先生的脸像是贴了一层薄冰,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王有道这么有道,真的在一天多的时间里败完十亿现金。   金凯瑞喝了一口桌上放的咖啡:“王有道,听说你卖过盘,贴过小广告,干过黄牛,做了几天二道贩子,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钻空子的本事很强啊。”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   冰山计划,陆游器计划,烂尾楼计划,哪一个没钻空子?   钻国际关系的空子,钻商业监管的空子,钻权钱交换的空子。   王多鱼说道:“老金,有道在三十天期限内花光了十亿人民币,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二爷的遗嘱了?”   金凯瑞从沙发上起来,握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王有道,游戏失败。”   “你开什么玩笑?”王多鱼急了,而林跃只是皱了皱眉。   夏竹和艾晴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脸茫然。   赖先生和殷先生美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金凯瑞慢慢转过头来:“王有道名下还有一笔正在冻结中的钱款。”   “不可能。”王多鱼说道:“我弟一没犯事二没和人打官司,他账户上的一百万是公司发给他的薪水与奖金,来历清白可查。至于恒太队的案件,跟二爷给我们花的十亿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   金凯瑞说道:“王有道的十亿现金是放在银行的,每天都会累积活期存款利息,完了按季度发放。十亿存款在银行户头放一个月的利息,应该有三十多万吧。”   王多鱼傻眼了:“不是老金,你不能这样玩儿啊,现在才二月,钱还没到帐呢。”   金凯瑞说道:“从法律意义上讲,钱已经是他的了,只是暂时寄存在银行那里,你们在开始游戏的时候完全可以把钱取出来放到别的地方,可惜你们没有,所以我只能遗憾地通知你们闯关失败。”   王多鱼的身子晃了晃,往后面倒去,还好艾晴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老金,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你故意的……你故意坑我们。”   “我是监督人,没有义务提醒你们这件事。”老金说这句话时看了林跃一眼,虽然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他想说什么林跃很清楚。   不只你会钻空子,二奶我也会。   靠~   林跃心说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游戏只说花光十亿,现在你把无法使用的利息也加进去。   一切解释权归XXX所有对么?老小子,你可真会玩。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金凯瑞起身往外面走,赖先生和殷先生像两条哈巴狗一样跟上去。   三人下楼梯时,王多鱼的骂声像一道潮水席卷海岸。   “有道,你别拦我,让我打死那个老不死的,他玩我们,他居然玩我们……”   “我的三百亿呀,我容易么我。”   “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卷铺盖滚蛋了,你还有100万,我什么都没有。”   “啊……二爷,这不公平,金凯瑞那老小子跟我们玩阴的,你在天有灵的话,睁开眼看看啊,他把你孙子的钱都偷走了。”   “……”   ……   林跃打发庄强等人把哭成泪人的王多鱼送走,在西虹酒店前广场抽了支烟,完事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来自服务生的细碎议论传入耳廓,不外乎幸灾乐祸与讽刺嘲笑,说他们两兄弟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做了一个月富人又变回了穷光蛋,真是活该。   林跃侧头看了一眼,在人群里捕捉到那个踩了他扔的香蕉皮打碎装饰盘的女服务员的身影,当时他让王多鱼赔了她好多钱。   嗤~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林跃抬头一瞧,马路边停了一辆小轿车。   车窗玻璃缓缓落下,露出后面一张青春靓丽的女人脸。   “嘿,穷光蛋,我养你啊。”   林跃趴在副驾驶的窗框上看着她:“你那点工资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我?”   夏竹说道:“我可以多接一份工作啊。”   林跃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去君雅酒店。”   “去那里干什么?”   “看球。”   ……   恒太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王多鱼组的律师团也不是打酱油的,最终结果是鉴于林跃在比赛里的表现,管理部门判其终身禁赛并罚没银行账户的一百万人民币。   而恒太俱乐部不得不面临来自球员的天价索赔,即便有商业险承担大部分,对其而言也是一记重创。   在林跃和王多鱼变回穷光蛋的第27天,恒太队与高然解除了工作合同。   王多鱼又回到了大翔队做守门员,球队里的人对他还算照顾,林跃找了一家拳馆当教练,彻底告别了球员生涯。   变回穷光蛋的第30天。   大翔队和AUV队踢了一场友谊赛,不知道是林跃观战的缘故,还是AUV队最近练习不够,整场比赛他们打的很保守,最终以1:4的比分负于大翔队。   当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王多鱼摘下手套走向观众席。   艾晴捧着一束鲜花跑过去,搂着脖子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但是因为口红涂得比较重,王多鱼的下巴沾满了口红印,弄得他很是尴尬。   林跃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原以为王多鱼变回穷光蛋后艾晴会移情别恋,哪里想到她不仅没跑,还弘扬了华夏女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美德,真的跟王多鱼过上小日子,婚期定在一个月后的12号。   “哥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挺好的。”   王多鱼打量一眼周围观众,把林跃拉到角落:“有道,那些钱……还不能拿出来花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功成回归   失去三百亿对于林跃的心态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响,换到王多鱼那里就不同了,从亿万富翁到穷光蛋的落差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老话讲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王多鱼之所以几天时间便调整过来是因为林跃给他拎了两行李箱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塞到床底下。   他说那是黑的马斯基的钱,王多鱼不知道他怎么黑来的,虽然三百亿没有了,但是有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只要不随便挥霍,足够他们哥儿俩衣食无忧过完下半生了。   不过呢,按照林跃的说法,现在社会上还有很多人注意他们,这些钱来路不正,不能轻易动用,等到十亿挑战事件的热度退却,床底下的钱才能拿出来使。   家藏千万人民币对比没存款没奔头的穷光蛋自然是两种心态。   林跃认为自己的出现导致王宗耀的考验变得苛刻了很多,如果按照电影的难度,在王多鱼选择艾晴放弃游戏资格时,便应该获得遗产继承权,可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王多鱼的日子好过一些,于是将送马斯基时顺手薅来的一千五百万当做精神损失费给了王多鱼。   晚霞如画,暮色将临。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快要沉入西山的太阳:“人应该到了吧。”   王多鱼问:“什么人?夏竹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你们两个人在那边嘀咕什么呢?”艾晴扔给王多鱼一瓶矿泉水:“晚上说好去我爸那边吃饭,去晚了他们会不高兴的。”   林跃戳戳王多鱼的肩膀:“脾气见长啊,她以前可不这样。”   王多鱼往前凑了凑,贴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艾晴有了。”   林跃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不就跳楼那晚么?你跟夏竹一走她就把我睡了,完了这个月没来例假,前天去看医生被告知怀孕了。”   “一次就中,行啊你。”   “我是被强迫的,我真的是被强迫的。”   林跃正想损他几句,口袋忽然响起“采蘑菇的小姑娘”,掏出手机一看,是夏竹打来的。   按下接通键说了几句话,他拍拍王多鱼的肩膀往球员隧道走去。   楚小鸥、爆炸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球场上只剩教练和三色毛娘娘腔几个人谈论接下来的业余球赛的事,自从大翔队干趴下恒太队,他们俨然成了丙级球队里的明星球队,现如今邀请赛友谊赛什么的接到手软。   “有道,一会儿别走啊,晚上哥儿几个喝点。”楚小鸥喊他一起吃晚饭。   “下次吧。”   “明白,佳人有约。”   两人来到休息室,王多鱼正准备去开箱子拿球衣,看到门口站得人一哆嗦。   “夏竹,你怎么跑换衣间来了?”   “是我让他过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打里面传来。   王多鱼呆了呆,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好你个老金,昧了我二爷的钱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这个暴脾……”   这个狠发到一半他就怂了,那个2米多高的壮汉像一堵会移动的墙一样横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我弟弟王有道就在后面。”   “王多鱼,王有道。”金凯瑞拍拍壮汉的肩膀,从后面走出来:“这两个月来你们兄弟和睦,没有因为争夺遗产反目成仇,没有因为变回穷光蛋便自怨自艾迷失方向,没有在重要的人生时刻放弃人性选择金钱,而艾晴和夏竹同样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因为你们变回穷人就转身离开,我很欣慰啊。”   王多鱼一脸疑惑,林跃表情如常,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眼前一幕。   金凯瑞微笑着拍了拍手:“恭喜过关。”   “什么意思?”王多鱼很不理解:“老金,你说什么过关?”   “有灵魂的人和金钱的傀儡之间做一个抉择,是你二爷对你们的终极考验,你们通过了。来……”金凯瑞朝暗下来的天花板扬起手臂。   大高个儿后面的男子打开投影器,按下播放键。   一道绿光点燃天花板。   “畜生!”   身穿大红睡袍的糟老头子一脸怒容:“我就知道你们完不成考验。”   说话间脱下脚上穿的拖鞋丢向镜头。   王多鱼下意识蒙头闭眼。   “对不起,放错了。”男子赶紧鞠躬道歉,更换短片。   天花板一暗,紧接着一亮。   这次王宗耀一脸和蔼:“哈哈,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们没问题,因为我们一样的优秀。王多鱼,你虽然踢了七年足球都没混出个人样,但是据我所知,这七年来你没赌过一次球没踢过一场假赛,无论输赢都光明磊落,跟你的爷爷一样。”说完他偏了偏脸,不过还是跟上次一样选错了方向:“王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王多鱼、夏竹、艾晴三人看向林跃,第一想法是这小子除了卖碟贩票贴小广告,还做过什么变态的事给王宗耀知道了?   “你二十岁那年冬季在火车站卖碟的时候捡到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二十万人民币。你在放包的地方等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等到了失主,对方要给你一千块钱辛苦费,但是当你得知里面装的是孩子的救命钱,你一分都没有要,还给老人买了早餐送他上车。”   “你二十二岁那年为了躲避民警和城管,大半夜的去街上贴小广告,有次看到一对老夫妻半夜去翻垃圾桶拣饭店丢弃的食物,你就偷偷跟在人家后面找到老夫妻住的地方,每周末往小屋下面的门缝里塞一百块钱,直到政府宣布那片棚户区拆迁,没有养老金的老夫妻得到儿子女儿的照顾。”   “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改行当黄牛,却因为提醒乘客不要给候车厅拿着残疾证的‘聋哑人’捐款,坏了道上的规矩,被那些‘聋哑人’举报,给抓到拘留所关了十五天。”   “我知道,你名字里的‘道’,不是歪门邪道的‘道’,是道义的‘道’。”   三人定定地看着林跃,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妈蛋,大家亲归亲,你这么毁我霸道总裁纨绔子弟的人设,小心明年清明不给你烧纸钱。   “你们配……”王宗耀把假牙喷了出来,又很熟练地装回去:“你们配得上我的遗产,孩子们,祝你们幸福。”   “怪不得你小子二十来岁时天天哭穷借钱,你瘪犊子自己活得跟狗一样还有心思做好人好事,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王多鱼将视线由林跃脸上移开,看着幕布上的王宗耀说道:“你看我这命,占了你多大便宜,二爷你也是,这一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咋就不找个老伴儿呢。”   金凯瑞深吸一口气:“严格的说,其实你应该管我叫二奶。”   王多鱼、艾晴、夏竹三人如遭雷击。   ……   晚饭结束。   金凯瑞叫住林跃。   “王有道,这一个多月时间从头到尾你都表现的很冷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点了支烟递给金凯瑞,又拿出一支放在自己嘴里。   “还记得王多鱼跟你讨论脂肪险那天我问你的问题吗?”   金凯瑞说道:“记得,你问我你二爷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荣归故里与兄弟团聚,而是人死之后才认亲两个孙子。”   林跃说道:“你说二爷回去过,看到两个兄弟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友邻和睦,他怕突如其来的富豪兄弟会破坏那份和谐,考虑良久后决定回去,我想……这应该是老人家生平最大的憾事,也是最欣慰的事了吧。”   林跃抽了口烟,眯眼看着袅袅升空的青絮:“二爷给我们的第一个考验是能否经受金钱的诱惑不踢假球,说明他希望我们是一个有底线和良知的人,而两人竞争上岗,谁先花完十亿谁就能继承三百亿的游戏规则不仅和第一个挑战‘八字不合’,还与二爷不忍破坏兄弟和睦放弃认亲的举动背道而驰。如果说二爷抛出十亿游戏时我还只是怀疑,那么从你口中听说他来过大陆,却因为害怕破坏家庭和睦又回去TW的故事后,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考验明面上是测试我们两兄弟败家的能力,实际上是考验我们会不会因钱反目。”   “所以这就是你知道怎么在一天时间内花光十亿却迟迟不肯行动,直到王多鱼选择艾晴放弃游戏资格才出手证明自己的原因?”   “对。”   天地良心,那真的是意外。如果没有艾晴做假账转移资产这事,他也会在最后一天花光十亿的。   当然,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那为什么我宣布你没有通过考验时,你仍然镇定自若?”   林跃笑了:“花钱的考验本身就是一个烟幕弹,而你用了一个被我们都忽视的‘银行利息’阻挠我们过关。我想这应该是事先设定好的,因为我的账面资金已经归零,一般人根本想不到活期存款这一点,就像我很会利用规则漏洞,你也钻了空子,可是呢……我是游戏玩家,利用规则漏洞无可厚非,而你是监督者,钻空子就不应该了。”   “联系不在二爷遗嘱中的第一轮考验——就是收买我们踢假球的那个,可以肯定你的裁定权比监督人高得多。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你是一个小人,我跟王多鱼是绝不可能斗过你的,但如果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你用一个早就安排好的设定阻止我们过关,只能说明一件事……流于表面的考验结束了,而真正的考验还未结束。”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殷先生和赖先生时他们的对话,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太难了,这个很多人哦,他中了大奖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钱快要花光之后选择自杀哎’。我记得你那时停下来看了赖先生一眼,还皱了皱眉。”   金凯瑞一脸愕然看着他。   “你……真是王有道?”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拿掉快要烫到他手指的烟头。   “我不是王有道还能是谁?”说完话,他拍拍金凯瑞的肩膀,转身往外面走去。   “夏竹应该等急了,我答应她再放一次烟花的。”   ……   夜晚11时,清平山。   绚烂的烟花将夜晚点燃,无数窗户那边映出一张张未睡的脸。   林跃搂着夏竹的肩膀说道:“上次没许完愿吧,重新许一回怎么样?”   “那还灵吗?”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不试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愿望早就成真了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嘲讽   白光席卷视界,然后慢慢消退。   林跃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笔记本的屏幕保护程序已经启动,五颜六色的海鱼在海草与岩石间轻柔穿梭,不时吐出一串晶莹气泡。   “回来了?”   喵呜~   随着一声猫叫,床沿黑影掠过,他感觉两腿一沉,仔细一瞧是白天捡回家的那只独眼黑猫。   喵~   喵~   它蹲在他的腿上看着他叫了两声,用舌头舔舔爪子,又用沾了一点口水的爪子擦了擦脸,像是在说“你看,其实我很爱干净的。”   林跃伸出手去,黑猫舔了舔他的手指,痒痒的,还有一点磨砂感。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异响,回头一瞧八顿走了进来,垂头耷尾一副失宠小媳妇的样子。   “都饿了吧?”林跃抱着黑猫走出卧室,先给八顿泡了点狗粮,又从冰箱拿出一根火腿肠,用牙齿咬着撕开肠衣轻轻一掰,一半给黑猫,一半给八顿。   “好好相处,不许打架。”   喵~   汪~汪汪~   眼见事态无法挽回,八顿只能选择就坡下驴,从这一点来看它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因为林跃确实有它吃了点亏的想法。   安顿好一猫一狗,他拿着吐司走进厨房,煎了几片培根做了几个三明治,又倒了杯牛奶端回客厅,一边吃一边检视此去《西虹市首富》的收获。   “系统。”   眼前青光浮现,勾勒出系统界面。   “宿主已由《西虹市首富》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主线任务:在王宗耀设计的败家游戏里战胜王多鱼(已完成)。   挑战任务:一天内花光十亿人民币(已完成)。   剧情任务:(已完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嘲讽LV1】(说明:该技能可以激怒目标对象,使其暴躁并敌视第二个目标对象,持续时长受第一个目标的性格影响,技能CD时间一周。)   嘲讽?   看到这个技能及其说明,他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在《西虹市首富》世界大手大脚败家的记忆,想来那些雇员表面不敢说他的坏话,心里一定把他跟王多鱼恨透了,尤其是推出脂肪险那一刻王多鱼说的话——“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却能拥有你们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你们瞅我来气不?”   恐怕是个努力上进,勤于工作的人都想把他拍死。   嗯,【嘲讽LV1】,确实契合他们的所作所为。   确定完主线任务奖励,他又去看挑战任务奖励。   挑战任务奖励:技能强化点4。   挑战任务的内容是一天花光十亿人民币,难度比主线任务大很多,果然,奖励十分丰厚,要知道困难级别的电影世界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也只有2技能强化点。   挑战任务奖励完了是剧情任务奖励。   剧情任务奖励:人民币六十三万元,已经汇入宿主常用银行账户,同时赋予合法所得属性,可放心使用。   “隐藏奖励激活,现在结算隐藏奖励——获得被动技能【我是演技派LV3】(说明:你已经掌握喜怒哀乐等常见情绪的表现技巧,可以应付中级特约演员的戏份。)”   林跃挺高兴的,因为这场被系统评定为简单难度的电影世界旅行,一口气给了他很多奖励,虽说【嘲讽LV1】和【我是演技派LV3】相比技能列表中其他技能的神奇度低了一点,不……认真地想一想,这两个技能好像并不鸡肋。   【嘲讽LV1】能够不讲道理地在让第一个目标敌视第二个目标,而愤怒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如果司马懿被嘲讽激怒变得不苟了,如果诸葛亮被嘲讽激怒变得不妖了,事情会很有趣,虽然CD时间很长,但是效果简直媲美神技。   而【我是演技派LV3】呢,如果系统不在了,凭中级特约演员的实力,拍一场戏拿500块人民币是没问题的。   不错。   真不错。   确认完毕奖励项目,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1】。   【光合作用LV1】。   【左右半球LV2】。   【嘲讽LV1】NEW~   现有技能强化点:5。   升级什么好呢?   从当下情况来看,【过目不忘LV2】和【左右半球LV2】这两个技能的性价比最高,不过技能强化点花费也高。   他稍作沉吟,在【左右半球LV2】后面的“+”号点了一下。   【左右半球LV2】升级至【左右半球LV3】(说明,现在,你的左右大脑可以分开控制眼睛和耳朵,视力和听力得到显著提升。)   视力和听力提升?   这啥意思?   原先1.5的视力现在2.0?   他将注意力由系统菜单转移到现实世界,做过一番实验后才明白过来。   这里说的视力提升主要是视野范围的提升,普通人在集中注意力观察一个目标时,双目视线会聚焦到一处,现在升级到【左右半球LV3】,他的双目视线可集中在两个不同的物体上,换句话说,有一个全新的协调单元在大脑成型,使得他能够自如地控制单眼。   普通人的瞬间视野是一个扇形区域,经过升级后,他的瞬间视野近似一个半圆……左右180度。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每时每刻都能保持180度的视野范围。   当然,两只眼睛不协调转动是很吓人的,非必要时还是隐藏这个能力比较好。   至于听力方面的提升嘛……因为人的耳朵不能自由移动,效果有,但不是很明显。   消耗2点技能强化点获得这个能力,算不上赚,只能说还可以吧。   现在技能强化点余额变成了3。   他认为有需要再分配比较好,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个人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11。   力量23。   敏捷11。   智力10。   精神8。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4。   确认完毕所有收获,他关闭系统菜单,把手里的三明治几口吃完,又把杯子里的牛奶喝掉,拿着那本没看完的《计算机汇编语言》走进卧室脱衣上床。   翻开书本看了一段时间后倦意涌来,便拉过毯子盖上,沉沉睡去。   天亮前他醒过一次,看了两小时书,完事打开手机里的电子地图研究了一会儿江海市地图,又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早八时,他安顿好黑猫和八顿,挎着公文包出了小区。   昨天从王珩朋友那里拿到了附近两个区的宠物分布表,他针对小区人员构成、消费习惯、犬种等信息进行了一番计算,挑选出七八条适合开宠物门诊的街区,这次出门就是去实地调查一下,确定目标街区环境,房租水平,有无合适店面等情况。   这一上午没干别的事,就搭乘公车来回跑,拍街景,跟附近商户的老板娘聊天,给一些空转或者招租的门面主人打电话,询问房租价格,这期间又去了趟银行,在柜员机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果不其然多了六十三万人民币,现在他手上的现金一共八十二万余,还有价值四十万的汇丰银行纸质股票,虽然在电影世界见惯了大场面,这点钱算不得什么,可是想想现实世界的时间线距离自己跟张琴相亲只过了三周多一点,就从一钱不名的小群演小写手变成了手握百万资产的有为青年,还是蛮让人唏嘘的。   下午1点的时候,他回到家里整理上午收集的资料,做进一步的筛选,谁知道坐下来没一会儿,八顿发现了一个特殊情况。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讲真话总是没人信   汪~   原本趴在他脚边的秋田犬竖起耳朵听了听,忽然一个翻身爬起来,一脸警惕地注视着房门。   咔~   随着一声轻响,门呀的一声开了。   林跃愣了一下,直到看见门那边出现的男人,表情微微一变。   来人生着一张圆脸,留毛刺头,眼睛小而尖,不过因为配了一副方框眼睛,看起来还算协调。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衫,里面是圆领T恤,打扮很朴素,人很斯文。   林跃表情微变,他的脸色可是变的厉害,因为完全没有料到一开门对面站着一只呲牙咧嘴的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把手里提的公文包护在身前。   “老谭?”   林跃赶紧吩咐:“八顿,老实点,那是老谭。”   眼前这人就是他的合租室友谭晓光,之前公司派谭晓光出差,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或许是因为工作太忙,俩人也没怎么聊过,只几天前发来微信提醒林跃交电费,顺便给他房间养的多肉植物浇水。   八顿回头看向林跃,确认过他的眼神,凶悍气势一泻,舌头也吐出来了,尾巴也翘起来了,一副讨好卖萌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只凶狗跟它没有半点关系。   林跃赶紧走过去:“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我以为你在影视城拍戏呢。”谭晓光迈步进屋,认真打量八顿一阵,感觉小家伙特别听话,林跃就说了一句他是他的朋友,这狗便一副讨好表情,成精了的样子。   “你从哪儿弄来一条狗?这是……秋田犬?”   “对,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   秋田犬是名贵犬种,而且八顿无论从毛色,还是表现来看都是名贵犬里的战斗机,像这种宠物谁会随便送人?   “呃,女朋友……”   “女朋友?”谭晓光一脸错愕:“半个多月没见,你都有女朋友了?”   林跃瞥了他一眼,心说我就不能有女朋友吗,瞧你这话说的。   喵呜~   随着一声猫叫,茶几后方黑影一闪,沙发扶手上多了一只猫,浑身漆黑,还瞎了一只眼。   谭晓光吓了一跳,看林跃的眼神很特别。   “它也是你养得?”   林跃点点头:“对。”   谭晓光:“你的爱好……真广泛。”   林跃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一只秋田犬,一只瞎眼猫,你没再养其他宠物吧?”   “没了……真没了。”   这时谭晓光看到了占据大半个茶几的计算机专业书籍,从入门的WINDOWS操作基础到进阶的计算机原理、C语言,再到JAVA,JSP等书籍,整整叠了半米多高,这不禁让他回想起高三时的课桌。   “林跃,你这是要开书店么?”   谭晓光知道他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跟计算机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女朋友的。”   林跃摇摇头:“真不是,就是心血来潮想学点东西。”   谭晓光以为他在吹牛皮:“三个星期?你是看书啊还是翻书啊?”   林跃很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谭晓光这家回的太突然,他连整理“作案现场”的时间都没有。   “先买来,慢慢看。”   “贪多嚼不烂啊,老弟。”谭晓光拍拍他的肩膀,脱下外套往衣架一搭:“我还以为你是心血来潮要考研呢。”   林跃可没这个想法,倒是一直听谭晓光说以前家里穷,供他读大学的钱都是父母东拼西凑才筹齐的,虽然有考研的想法,不过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最终选择了放弃,直到工作两年后攒了些钱,考研的心又变得躁动起来。   去年他已经报考过一次,结果以失败告终。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应届生考研究生都不一定能成功,精力和时间被分散的社会人自然难上加难。   不过谭晓光没有气馁,今年会继续报考江大研究生。   林跃其实挺佩服他的。   “老谭,我记得你说研究生考试的报名时间是10月份吧?”   “对啊。”谭晓光点点头:“本来那边的工作还有收尾部分没有完成,我把它托付给同事,早回家三五天就是为了报名参加考试的事,顺便挤出一点时间复习功课。”   “带我一个怎么样?”林跃说了一句让谭晓光大吃一惊的话。   “你当这是开黑玩LOL啊?还带你一个。”   谭晓光对他的心血来潮很不爽:“考研不是过家家,不说拿出一年时间复习功课,就算不用操心日常生活支出,全身心扑在这件事上,半年也不一定够用,现在是十月份,考试时间是十二月末,中间只有两个月复习期,你当自己是超人吗?”   林跃心想还真被你说中了,咱现在就是一小超人,十月到十二月对你来讲是两个月,对我来讲可能是许多年。   “一回生二回熟嘛,这次就当积累经验了。”   谭晓光想起自己去年的遭遇,没有取笑他,而是很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你的心态不错,比我去年强多了。原以为凭我在大学里的成绩,考研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真正去做了才知道比想象的要困难。”   他说完上面的话沉吟片刻又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投入进去最少两个月没有收入,考不上还好说,万一考上了,上面发的那点补贴养活自己都不容易。”   “这个我知道。”林跃知道谭晓光是在关心他,自己的家庭比谭晓光的家庭好一些,程度也很有限,不然他怎么会背井离乡一个人来江海市打拼。   谭晓光可不知道他的银行卡里躺着八十多万人民币,省着点花活个七八年没有问题。   “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   林跃指指茶几上的书籍:“计算机怎么样?”   谭晓光很想弄死他,立刻弄死。   “对了,你吃饭没?”俩人一进门先说宠物后说学习,他都没问谭晓光有没有吃中午饭。   谭晓光拿出手机:“还没,叫外卖吧。”   林跃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冰箱里有现成的食材,我去炒两个菜,一会儿咱哥儿俩喝一杯,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谭晓光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很久,这小子以前从没自己开过伙,都是等他做饭蹭吃蹭喝,怎么才三周没见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仅会做饭了,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你真是林跃?影视城跑龙套的林跃?”   “对,是影视城跑龙套的林跃,还是知道你肚皮上纹了一只啄木鸟的林跃。”   谭晓光想起四个月前患急性阑尾炎,林跃大半夜背着他去医院看急诊,照顾了他一天一夜的事。   “我很好奇,我不在的这三周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也曾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谭晓光说道:“感觉你变了很多,但是有一样没变,满嘴跑火车!”   “哈哈哈……”林跃笑着往厨房走去。   天地良心,这次真没跑火车,他确实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曾拥有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转眼间又飘散如烟。   说实话都没人信,那就不是他的错了。   “林跃。”   林跃走到厨房门口时,谭晓光把他叫住。   “你真要考研?”   “当然。”林跃对他笑笑,转身进了厨房。   系统的存在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能瞒过陌生人,瞒不过亲朋好友,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无论是在学业、事业、生活还是性格上,研究生算是个可以唬人的头衔,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掩饰的作用,而且父亲一直希望他能考上研究生,因为对于一个农村孩子而言,这是一件比发大财还扬眉吐气,光耀门庭的事。   ……   忙到两点开饭,林跃拿出谭晓光从老家带来的高粱酒,俩人边吃边喝边聊,进行到快三点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小蕊打来的,语气有点急,让他赶紧去枫林路的宠物医院。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中西合璧   林跃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电话上说不清楚,只让他尽快过去。   因为事涉苏晗,他不敢怠慢,跟谭晓光告罪一声,连头发都来不及打理,拿起外套便离开家门,乘出租车赶赴枫林路。   他到宠物医院的时候犬科门诊外面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进了诊室后看到小蕊气呼呼地在那收拾东西,绷带、针筒、吊瓶杆等散落在地上,似乎不久前经历过一场争执。   “苏晗呢?”   小蕊一看他过来,停下手头的工作指指医生办公室:“里面呢?”   林跃走过去推了推房门,发现反锁着。   “怎么回事?”   小蕊把一些医疗垃圾收集起来倒进污染物收集区,走到他面前小声问:“门锁了?”   “嗯。”   “可能是不想让你看到她哭的样子。”   林跃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小蕊说道:“之前来了一位患者,她的宠物狗吞了醉汉的呕吐物闹得很凶,便就近来到医院询问有没有让它冷静的法子,苏晗姐不建议使用镇静药,像醉酒这种情况,让狗狗自然缓解同时辅以一些保护胃粘膜的药物是最好的办法。可就在两人讨论病情的时候,宠物狗由主人怀里挣脱,一头撞在诊室的门上死了。狗主人把这件事归咎在苏晗姐头上,在诊室闹完又去院长室撒泼。为了息事宁人,院里赔了她几千块钱,之后院长把苏晗姐叫过去训了二十多分钟,说给宠物狗用药既能增加医院收入,又能顺狗主人的意愿,多简单的事啊,她倒好,事情搞砸不说还让医院赔了一笔钱,还说她是死脑筋,不懂变通。”   小蕊顿了顿又道:“知道么,苏晗姐中午一口饭都没吃,我看她状态很差,便没有遵照她的嘱咐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偷偷给你打了一个电话,结果给她听到了,然后就开始跟我冷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   “小蕊。”   “嗯?”   “这件事你做的很对,委屈你了。”   “我?我没事,你好好哄哄她吧。”   林跃点点头,走过去敲敲门,贴着门缝说道:“苏晗,我是林跃。”   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敲,叫了一声。   大约半分钟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跃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苏晗为什么想不开。   本来那只宠物狗在诊室撞死,她心里就过意不去,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后面狗主人不依不饶大闹医院,再加上领导的苛责。   内疚,委屈,迷茫,愤怒……种种情绪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还委屈呢?”   小蕊送完文件回来看见他还在外面站着,说着话就要过去敲门。   林跃摆摆手,制止了她的举动:“你忙你的去,让她自己呆着就好。”   小蕊说道:“真不用我管?”   林跃说道:“真不用你管。”   “那好吧,我去猫科门诊那边找小雪了,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好。”   小蕊转身走了。   林跃走到窗户前面,拉开百叶帘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傍晚。   暧昧的阳光透过百叶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细小的微尘在半空沉浮。   宠物医院到了歇业的时间。   其他诊室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离开岗位回家。   苏晗由迷蒙中醒来,抹掉眼角残留的泪痕,看了一眼办公桌旁纸篓里被眼泪洇湿的纸团,把桌子上的个人物品和文件放到包里,完了脱下白褂换上新买的泡泡袖卫衣准备回家。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画了一个甜美系妆容,搭配新到的外套和深色系铅笔裤,本来是穿给林跃看的,哪里知道工作不顺遇到这种事,哭了一下午妆花了,眼肿了,心情也湿哒哒的,提不起精神。   苏晗深吸一口气,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   她听到了林跃和小蕊的对话,也知道他在窗前站了一阵,完了出去再没有回来。   这种事旁人帮不上忙,最多就是安慰一二,何况她不愿意让林跃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咔嚓一声轻响。   门开了,缝隙越变越大。   光精灵涌入相对昏暗的医生办公室。   苏晗看到两张面孔,但不是人的面孔。   门口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只黑猫一条萌犬。   黑猫喵喵叫了两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的脚下,在裤腿上蹭了蹭,一副很亲昵的样子。   瞎了一只眼的黑猫,还有秋田犬。   “八顿,你怎么来了?”   苏晗抱起黑猫,走到八顿面前,发现它的嘴里含着一张卡片。   “是林跃让你给我的吗?”   她接过那张卡片打开,上面画着一个Q版超人,不过脸跟林跃有几分像,他竖起拇指,呲牙微笑,牙齿旁有个小星星,看着又傻又可爱。   人物下面还有一行铅笔字——“我现在忙着拯救世界无法分身,不过别担心,我会派八顿将军和夏侯将军保护你,美丽的小姐”。   这行字的后面还有一颗心。   像是跃出地平线的朝阳驱散黑夜,郁积在心的不快横扫一空,她抓着那张卡片,手微微抖着,嘴唇越抿越紧,眼圈微红。   他从未走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她。   八顿走过来舔舔她的手背,苏晗伸出手去抓了抓它的下巴,那狗一脸享受表情。   “八顿。”   她又看了一眼怀里的黑猫:“夏侯?”   “走吧,再拖下去保安会把我们锁在里面的。”   苏晗紧了紧肩上的包,带着一大一小两位将军走出诊室。   大街上车流繁忙,夕阳的余晖为大地注入最后一丝热力,过路行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人行道上的一人一狗一猫,发自内心地微笑。   往前走了差不多二百米,路边停的一辆奥迪小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很干净,很清爽的人走出来。   苏晗微笑说道:“你不是去拯救世界了吗?”   林跃说道:“我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拯救你比较重要。”   苏晗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格外痛快。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新的任务   晚八时。   两人吃完饭走在人行道上,八顿一会儿在前,一会儿落后,不断寻找感兴趣的东西嗅一嗅,偶尔满脸嫌弃地打个喷嚏。夏侯是个战争贩子,总会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猫咪唬得作鸟兽散。   林跃顺手拿起丢在路边的康帅傅矿泉水瓶:“我已经看过几个店面,有两个地段不错,附近有大型社区和商业街;有一个位置很好,开门见山,后面是公园;还有一个离你家不远,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合适?”   苏晗说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就是说着玩呢?”   林跃说道:“我像是说话不着调的人吗?”   经过垃圾箱的时候,他把矿泉水瓶扔到里面。   “你决定吧,我怎么样都可以。”   放在几天前,听到林跃这么问她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因为她在枫林路的宠物医院干了差不多一年,或多或少有几分归属感,但是今天发生的事令她很失望。   “那就选离你家近的吧。”   林跃没有感到意外,苏晗怎么说也才二十四岁,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再性格温柔,再知书达理,经历过今天下午的事情,对于宠物医院的领导或多或少也会有怨气,有不甘。   如果自己开诊所的话,情况会好很多,起码不用忍受上司的指责和挑剔,心态方面也会更放松。   “那里……房租很高吧?”   苏晗对自己家附近片区的房价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均价在区里不是拔尖的,却也是中上游水平。住宅价格摆在那里,路边门头房的租金自然不会低。   林跃说道:“70平米,后面有个小院,月租金的话……三万二,我觉得还可以谈。”   “这么贵。”苏晗停了下来。   一个月三万二,一年就是三十八万,她在枫林路的宠物医院不吃不喝干两年也凑不齐一年房租。若是再加上买设备进药品的钱,至少要七八十万,生意兴旺还好说,万一进展不顺,怕是会给林跃造成沉重的打击。   她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你说的另外三个店面里最便宜的那个多少?”   林跃过去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面走。   “租金可以谈的,放心吧,开家宠物诊所的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要知道他现在怎么说也是身家百万的人了,像房租设备钱药品费什么的,利用【讨价还击】技能还能节省一部分,对比普通人的开店难度小多了。   苏晗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抿了下嘴唇。   俩人在街上走着,路灯的光驱散夜的黑,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   苏晗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往他身边靠了靠。   林跃跟她同岁,身上却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散漫与幼稚,对她温柔体贴不说,还有很多令人惊艳的闪光点,而且整个人越看越耐看,越接触越有安全感,有时候在梦里想到他都会笑醒。   便在这时,林跃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谭晓光打来的。   他没有回避苏晗,把手机贴在耳边讲了几句话。   等他挂断电话,苏晗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考研?你要考研究生?”   “对啊。”林跃说道:“我这三流本科毕业生要光宗耀祖被人高看一眼,只能走名校研究生这条路了。”   “你这样会累坏自己的。”苏晗一脸忧愁。   一方面要为开宠物诊所的事奔波,一方面要复习功课,一般人根本扛不住,她担心林跃的身体和精神吃不消。   林跃说道:“我今天多吃点苦,你以后就多享点福,这个买卖很划算。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苏晗感觉脸有点烫,还好路灯的光不甚明亮,照不出她腮边的红。   她轻轻“嗯”了一声,抓着林跃右手的手又握紧了些,像是生怕把他弄丢。   ……   送苏晗回到家里,林跃载着八顿和夏侯回到小区时已然接近十点。   来到5栋二单元的家,才进门就嗅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谭晓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从厨房走出来,顺手丢给他一个水晶梨。   “这么晚才回来,去找女朋友了吧。”   林跃没有否认:“嗯。”   “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住了呢。”   “怎么会。”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把你迷成这样。”   “呃……过几天吧,等张珩忙完手里的工作,大家一起吃个饭。”   下午他说有点事出去一下,酒喝到一半就跑了,现在弄到这么晚回来,谭晓光拿女朋友取笑他自然是很正常的事。考虑到上次在天籁谷KTV时他们还是普通朋友,现在确定了关系,他认为有必要把苏晗正式介绍给谭晓光和王珩认识。   “好。”谭晓光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对了,我把外语和政治的复习材料放在茶几上了,你有空自己看。”   之前谭晓光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件事。   为了顺利考上江大的研究生,谭晓光报了一个考研辅导班,老师除了讲解知识点外还会定期发放复习材料和模拟题,如今林跃心血来潮要考研究生,谭晓光寻思手里的复习材料会对他有帮助,于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去打印店额外复印了一份。   “谢了。”   “小意思。”谭晓光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准备关门时突然把头探出来:“它们晚上不会吵闹吧?”   林跃笑着说道:“放心吧,没你的呼噜声吵。”   “那就好。”   谭晓光关上房门。   林跃原地思考片刻,把宠物盆和猫砂盆端到卧室的阳台上,完了把房门反锁,走到椅子前面坐下,打开电脑的同时唤出系统菜单。   其实早在同苏晗散步回家的时候他便接收到来自系统的提示,说是有新的任务上线,不过当时没有在意,想着回家后再检视更新不迟,完了回到家里应付完合租老哥,这才有时间办正事。   熟练地划动界面至任务列表,看到眼前浮现的一行字符,林跃张了张嘴,脑海奔过一万匹草泥马。   从系统激活接到第一个电影任务开始,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第三百一十九章 D-DAY   英雄本色:侦测到《拯救大兵瑞恩》编号为23333的幸运观众的吐槽——阿甘哥演的角色总是透着一股人性魅力,真希望米勒能够活下来,带着他的弟兄回家。   钢铁咆哮:侦测到《狂怒》编号为6666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美国人把我们抗日神剧的精髓学去了,来个尿黄的把编剧呲醒。   战地镇魂歌:侦测到《兄弟连》编号为77777的幸运观众的吐槽——“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也是一场艰苦的战争,你们英勇并且骄傲地为祖国作战,你们是不平凡的一群,彼此紧密相连,这样的情谊只存在于战斗中”——可是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情谊,因为它是被血浸染的。   一口气出现了三位幸运观众的吐槽,而且来自不同的电影或影视剧。   啥意思啊?   主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进阶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一年。   是否接受?(Y/N)。   普通任务?二战世界的难度会这么低?   林跃纠结了一会儿便恢复过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浏览器,登陆会员账号点播《拯救大兵瑞恩》。   《拯救大兵瑞恩》讲述的是D-DAY后米勒上尉带着他的下属前往德军控制区营救一位名叫詹姆斯瑞恩的空降兵,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战斗,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终于找到目标人物,然而最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硬仗。   影片播放了两个多小时。   完了他又找到《狂怒》进行播放。   《狂怒》讲述的是德军投降前夕,绰号“战争老爹”的坦克小队队长唐柯利尔与其同伴在进军柏林过程中与残存德军进行的一场充满血腥与死亡的较量。   转眼又是两个小时过去。   眼见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前面楼房的灯光全部熄灭,他收拾一下心情上床睡觉。   四个小时后,他从床上起来观看第三部二战题材作品——《兄弟连》。   不同于《拯救大兵瑞恩》和《狂怒》,兄弟连是一部美剧,讲述了D-DAY后,著名的101空降师旗下506团E连的战斗往事。从法国的卡郎唐镇,到荷兰的埃因霍温,再到比利时的巴斯托尔,德国海格纳镇,一路走来留下了E连士兵的足迹和鲜血,这是一支属于平凡战士的颂歌,是一群勇士的军事传奇。   《兄弟连》共十集,每集一小时,林跃整整看了一天时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看完整部剧集,记住关键情节和人物信息。   接下来他花费时间看了一下相关贴文,又查了一点历史资料,完事安顿好两小只,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跟前几次一样,白光一闪,他整个人消失在房间里。而八顿与夏侯对于这幕场景已经见怪不怪,该吃吃该睡睡。   ……   轰~   轰~   轰~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炮弹爆炸的声音和机枪扫射的声音由远及近,隐隐约约还有海浪冲击沙滩的轻响。   随着白光收敛,大脑的晕眩感迅速消退。   当硝烟顺着风灌入鼻孔,林跃一个激灵爬起来。   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弹坑,泥土层因爆炸染黑,有的地方还在往外冒青烟,三三两两的尸体倒在弹坑边缘,钢盔、水壶、枪支、子弹零散地分布在周围。   林跃仔细回忆一下,发现脑海里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就好像……就好像系统忘了给他安排身份。   随后他发现系统不仅仅忘了给他安排身份,而是把他整个人拉到了战场上。   没有军服,没有战衣,他身上穿的是今年初夏在世茂买的打折睡衣,再往下是一双蓝色脱鞋,鞋帮位置有细微的开裂。   这什么情况?   以往要么魂穿,要么身穿过去自动植入相关人设,这次好,什么都不给直接把他丢到战场上来了。   呜~   轰!   刺耳的尖啸过后是一团快速膨胀的大火球,原本湿腻的海风突然一热,细碎的烟絮落在脸上变成灰色斑点。   林跃往回缩了缩,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既然系统没有给他设定身份,那么只有通过任务内容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了。   主线任务:活下去,直到德国投降。   进阶任务:间接造成德军士兵身亡,全视之眼科技点奖励翻倍。   支线任务:探索电影世界以激活。   特殊任务:每杀死一名德军士兵,全视之眼可获得100科技点。   无论是《拯救大兵瑞恩》,还是《兄弟连》、《狂怒》,讲述的都是D-DAY后的故事,也就是说距离德国投降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算系统没有给他安排身份,只要能顺利离开战场,找个犄角旮旯一藏,捱到1945年4月便可以收割主线任务的战利品了,倒是很符合系统对这次任务的“普通”难度评级。   支线任务没有开放,暂时不需费心,可是进阶任务什么鬼,“间接”这个词该怎样定义?   轰~   嘭,嘭……   前方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传来步枪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应该是美军的M1加兰德。   他赶紧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抽离,准备找个视野好的地方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哪里知道推开前面的德军尸体准备往上爬时,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探出一颗染血头颅,头颅下面是一把手枪,从外观来看应该是世界闻名的鲁格尔手枪。   林跃反应很快,在对方扣动扳机前一个突进扑过去,把德国军官撞翻在地,手捏住对方拿枪的手往上一推,另一只手用力扼住敌人的脖子。   嘭~   枪响了,子弹打进泥土里。   那名头部受伤的德国军官的脚在地上蹬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确认敌人死亡后,林跃松开双手,抠开德国军官握枪的手指,将那把鲁格尔手枪连同搜到的弹药丢入系统空间,完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发现已经变成灰色。   轰~   又是一发炮弹在远处爆炸,整个地面都震了震,泥土簌簌而落。   从声音和威力来看绝不是迫击炮、巴祖卡一类步兵武器,应该是大口径火炮之流。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战场情势如何,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绝不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呆着。   他翻开旁边一名小个子士兵的尸体,抽出下面压着的毛瑟98K步枪,正要往弹坑外面爬,忽然意识到自己穿成这样在战场上乱跑不是等于给人当活靶子吗?   两军交战情况下,无论是盟军士兵还是德军士兵,见到个身穿奇装异服的黄种人,恐怕都不会吝啬枪子儿——就像刚才德军军官做的那样。   “起码得换身衣服再出去。”   这时候可顾不上雅观不雅观,眼见德军军官的身高跟他相仿,三下五除二扒掉死人的衣服穿上,又把拖鞋丢了,换上黑色军靴,完了爬到弹坑中间,用手抓了两把因爆炸染黑的泥土抹在脸上。   做完这些他拎着枪往弹坑边缘爬行,中途经过刚才拿毛瑟98K步枪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手伸过去将小个子士兵的尸体往右一掰,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第三百二十章 我要做轴奸   刚才翻尸体拿枪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看到死人脸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那并不是德国人,从五官特征和肤色来看分明是一个亚裔。   德军里……很少有亚洲人吧?   林跃扯开死尸军服的衣领,没有发现铭牌。   美军士兵的脖子上都会挂两块狗牌,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确认主人的身份,毕竟战争中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处可见,要辨识他们的来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同样的,德军士兵也有类似狗牌的身份牌,不过是椭圆形的,中间有镂空,收集的时候只要用力一掰就能分开。   不是德军士兵?   是战俘?   看起来不像啊。   林跃稍作思考,把手伸进死尸的军服里摸了摸,不一会儿表情微变,从里面拽出来一个小铁片。   他认识这玩意儿,因为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里见过。   二战时日军也有狗牌,但是同德军士兵不一样,日军士兵的狗牌是挎过肩膀挂在肋下的。   没错,眼前死人来自日本。   林跃扯掉狗牌,又在军装内衬翻了翻,找到一本军官手碟,打开封面一瞧,上面是一行行日文,记录了所有者的姓名、文化面貌、入伍时间、军衔等信息。   阿部淳平。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   少尉军衔。   日军派来欧洲的学习军官。   ……   这些信息在林跃眼前快速闪过。   他往后翻了翻,把阿部淳平的军官手碟塞进口袋,完了又在死人兜里摸出几份文件和一本战地日记。   呜~   轰~   哗~   一枚炮弹在几十米外爆炸,扬起的沙尘带着热焰雨点般落下,浇了他一身。   几个呼吸后,林跃抬起头,呸出嘴里的沙土,拿起毛瑟98K步枪爬出战壕,猫着腰往前面的混凝土墙跑去。   起码在这一刻,欧洲战场的激烈程度比亚洲战场高多了,就刚才的炮击来看,炮弹口径不下100MM,搞不好来自战舰主炮。   厚重的混凝土墙遮蔽了视野,同样让他免于被流弹炸死,林跃顺着墙根往前走了一阵,钻进一条通往混凝土墙内部的隧道。   里面很暗,头顶低功率电灯扩散出昏蒙蒙的光,有几盏还坏了。   盟军的每一次炮击都会震动墙壁,有些地方会落下细小的水泥块。   因为灯光昏暗看不清面容,林跃又穿着自己人的衣服,隧道里的德军士兵没有在意他的到来,兀自做着本职工作,搬弹药的搬弹药,打电话的打电话,传令的传令……   从隧道一边到一边,又顺着战壕往前走了一段,他找了个人员少的地方取出防风镜形态的全视之眼戴好,看向前方战区。   用来阻挡坦克和装甲运兵车的钢架散布在海滩上,周围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吓尿的在哭,没死的在嚎叫,后面的浪花已经被血染红,不断把水里的尸体推送上岸。   来自碉堡和高地火力点的机枪子弹在战场上空穿梭,时而打在钢架上溅起一道道火星,时而命中沙滩噗噗作响,时而把头戴M1钢盔手拿M1加兰德的美军士兵射成乱抖的筛子。   在遥远的海平线上,几艘驱逐舰不断喷射火光,炮口膨胀的硝烟随风而起。   这是?   D-DAY?诺曼底登陆战?   这时一排子弹打在前方沙袋,林跃抱着头缩回去,完了又往前走了一段,由战壕边沿拉下一具德军士兵尸体,小心翼翼地钻出去,观察右前方海滩动向。   在后方舰炮的支援下,美军士兵已然推进至滩涂碉堡前方阵地。   这时猛听轰的一声,右手边碉堡前方战壕与海滩中间由铁丝网与拒马构筑的防御带被爆破筒炸开。   当沙地后面窜出一排人,沿着战壕外墙向前推进时,林跃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几个熟人。   确切的讲是电影里的熟人——米勒上尉,霍瓦特中士,狙击手杰克逊……   正如看到海滩第一眼时想的那样,这里是奥马哈海滩,《拯救大兵瑞恩》剧情开始的地方。   他现在很庆幸,庆幸系统把他丢到德军防线内侧,而不是前面的海滩上,不然的话,身手再灵巧,武功再高,面对滩头阵地的机枪扫射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   “如果属性栏能加幸运就好了。”   他这正想着,那边春田狙击枪一响,碉堡后方高地的MG-42机枪点被端掉,这表明米勒上尉的人已经打开D1缺口,很快德军防线便会在美军步兵的冲锋下失守。   “不能在这里呆下去。”   他可不想袖手旁观这场战争,只等时机到来向美军投降,天晓得那群被德军干惨了的家伙会不会因为愤怒给他一枪,还是谨慎点,先离开战区再说。   林跃迅速溜下战壕,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撤,在进入隧道的时候被二层碉堡下来的一名中尉叫住。   “你,马上回到战斗岗位。”   中尉手上拿着一把枪,枪口指着他。   林跃看了一眼地上放的弹药箱,拿起一串MG-42机枪用的弹链披在肩上,沿着楼梯往碉堡二层走。   这时隧道入口闪进一个人来,中尉手枪一偏,喝问来人身份。   林跃趁他松懈的一瞬间,身体往前一顶,将中尉狠狠地撞在墙上,原本披在肩头的弹链往前一推一按,弹头深深没入中尉喉咙,血像涌泉一样顺着伤口流出。   入口进来的人呆呆望着眼前一幕。   林跃没有给他示警的机会,手臂往后面一转,之前缴获的鲁格尔手枪出现在掌心。   嘭~   扳机扣下,子弹射出,M35钢盔中间多了一个血洞,来人直挺挺倒下去。   搞定这里的问题,他把弹链拿开,由一米多高的阶梯跳到放手榴弹的地方,拿出两枚拉掉引线往二层碉堡一扔,又往堆砌炸药和易燃物的地方丢了一枚,完事以最快速度往外跑。   轰~   轰~   轰~   林跃钻出隧道入口时,后面响起连续的爆炸声,黑烟像海浪一样涌出。   “盟军杀过来了,快跑啊……”   “盟军杀过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他一边跑一边用蹩脚的德语大喊大叫。   在《追龙》世界里他学了两种语言,日语和德语,或许是因为动漫和日本电影看得比较多的关系,日语学的超级好,关东腔说得日军都分辨不出来,不过德语就很菜了,虽然日常交流不成问题,但是标准口音怎么学也学不来。   隧道里浓烟滚滚,他又穿着少尉军官的衣服往外跑,周围的人一看全害怕了,登时作鸟兽散,一窝蜂地往后撤。   别看林跃出来的晚,他的腿儿贼快,没一会儿就把那些人落在后面。   在靠近沙滩的地方,盟军登陆部队开始着手清理碉堡与地下掩体里的敌人,后面由战壕构筑的最后防线也失守过半,一个又一个德军士兵弃械投降。   本来几名盟军士兵看他跑的快要射他,没成想七八个由地下掩体钻出来的德军士兵好死不活撞枪口上,成了他的挡箭牌。   喷火兵把碉堡点燃的时候,林跃奔出了盟军的火力范围。   一名德军一等兵刚刚启动偏三轮摩托的引擎,林跃按住后座往上一跃。   “快走,快走。”   德军一等兵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领章,没敢多说什么,右手一拧油门,往远离战场的内陆驶去。   眼见奥马哈海滩的德军防线全面失守,盟军由各个区域向前推进。   林跃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不然德军士兵败的太快,偏三轮摩托车很容易成为盟军狙击手的关照对象。   所以他拔出手枪连续扣动扳机。   嘭~   嘭~   嘭~   道边停着的卡车,半履带摩托车,偏三轮摩托车,只要在射程范围内,都给他打爆了轮胎。   之前被他甩在后面的德军士兵看看这辆,车胎瘪了,瞧瞧那辆,车胎也瘪了,气得在后面破口大骂。   德军一等兵回头看了他一眼:“长官,你在做什么?”   林跃朝着海滩方向开了一枪:“我在射击那些该死的美国佬,士兵,你只需要专心开车,后面的敌人我来解决。”   面对这种全线溃败的情况,一般士兵早吓懵了,可是身后坐着的年轻少尉一脸从容,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慌张情绪,德军一等兵非常佩服他的勇气和沉着,语出恭敬:“遵命,长官。”   “放心吧,我们会活着回去的。”   林跃打光鲁格尔手枪里的子弹,正准备更换弹匣的时候,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系统提醒他任务列表内容已经更新,请及时确认。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别开枪自己人   德军一等兵开着偏三轮摩托车一路狂飙,直到看不见美军踪影,确认没有危险后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划至任务列表。   支线任务已经出现——第一阶段:保证米勒上尉的小队在守桥战役前全部存活,保证米勒上尉和大兵瑞恩在守桥战役后存活。   林跃回忆了一下剧情,米勒上尉的小队共计八人,分别是指挥官米勒、精通德语和法语的菜鸡下士厄本、中士霍瓦特、有信仰的狙击手杰克逊、爱心泛滥卡帕佐、机枪兵莱宾、军医韦德、犹太人梅利。   守桥战役打响前,米勒上尉的小队中途减员两人,卡帕佐是因为救小女孩儿被德军狙击手击毙,军医韦德在米勒等人进攻雷达站时中弹身亡。   剩下的四个人,包括米勒上尉、霍瓦特、杰克逊、梅利,都是在守桥战役时力战牺牲。   也就是说,他需要在守桥战役打响前救下卡帕佐和韦德,在守桥战役中守护米勒上尉和大兵瑞恩。   看来要完成这项任务,还得加入盟军部队才行,可问题的关键是他没身份啊,在这种情况下弄套合身的美军军服不难,难的是怎样瞒过上级,盟军里亚裔士兵本来就不多,基本上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万一给当成奸细关起来……   当然,这也是一个苟到战争结束拿主线奖励走人的办法。   约翰米勒是个好人,能拉还是拉一把吧,大不了在欧洲战场做个独行侠就是了。   要做独行侠,首先装备必须跟上,确认完支线任务内容,他又调出“全视之眼”的科技界面。   系统显示当前科技点数74275。   看到这个数字他愣住了,因为在接受任务前“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数是72875,两个数字差值1400。   到目前为止他就杀了一名德军中尉,外加机枪碉堡里的三名士兵,按照杀一名德军士兵奖励100科技点的设定,理应进账400科技点,多出来的1000科技点是哪里来的?   他忽然想到进阶任务内容——间接造成德军士兵身亡,全视之眼科技点奖励翻倍。   难道是离开滩涂阵地时为了给自己赢得逃亡空间打爆载具轮胎所带来的结果?   德军士兵无法借助载具逃离——美军士兵追击而至——两方展开对抗——有人投降有人被杀——奖励科技点500X2。   那1000科技点应该是这么来的吧……   除了这个,他再找不到合乎逻辑的答案。   林跃一直在攒科技点,因为80000科技点能够兑换微型计算机与扩展操作系统组件,注释显示它有一系列功能,比如配合摄影组件可以进行人脸识别,比如可以连接计算机进行数据传输,再比如可以配合激光测距组件的进阶组件激光雷达扫描建立地形图。   总之在他看来微型计算机和扩展操作系统组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功能组件。   “少尉,少尉……”   他这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时,摩托车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是德军一等兵的呼唤。   林跃赶紧收拾情绪往前面看去,只见马路一侧壕沟和对面破落的谷仓里冲出十几个德军士兵,打头的人手里拿着MP40冲锋枪,从派头来看是名军官。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德军一等兵赶紧从摩托车下来:“长官,352师916团工兵营一等兵莱德阿登纳向您报告。”   手持MP40冲锋枪的少尉打量他一阵,走到林跃面前:“711步兵师施密特少尉。”   林跃将脸上的泥灰抹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派遣军官阿部淳平。”   这是那名日军少尉的名字,现在给他拿来救急,实际上当初拿走阿部淳平的手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二战爆发后德军和日军结盟,后者派了一大批军官前往德国学习,所以德军部队里混杂日本学习军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D-DAY后美军占领了诺曼底,自然不会告诉德军他们的人谁死了,谁被俘虏了。他精通日语,又能用德语交流,身上还有证明身份的手碟,正常情况下骗骗前线作战德军不会有什么问题。   施密特少尉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不过说话语气多了一丝轻蔑:“少尉,诺曼底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像这种被派上前线学习的低级军官,一般都是才出军校的战斗菜鸟,再加上又是日本人,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敌人攻上了海岸,奥马哈滩涂防线已经被美军占领。”林跃一边回答施密特的提问,一边在心里盘算是干掉这几个家伙还是跟对方虚与委蛇。   他注意到前方不远有一片建筑物,看起来是个小镇。   “前面是什么地方?”   施密特说道:“你不知道吗?”   林跃说道:“我才从东京过来这边没几天,一直在奥马哈海滩参观学习贵军战防工程。”   施密特指着前方小镇说道:“那是纽维小镇,昨天夜里美军101空降师的伞兵占领了这座小镇。团长接到上级命令,要求尽快歼灭镇子里的美军,为后续部队夺回海岸线扫清障碍。”   纽维,果然是纽维。   剧情里卡帕佐因为爱心泛滥被德军狙击手一枪击毙的地方。   林跃心思电转,按下暴起杀人的想法:“那你们为什么还不行动?”   施密特说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是配合第21装甲师的坦克部队进驻小镇,可是迟迟不见目标友军出现,罗斯中校要我们在镇子外面侦查,看到我军装甲部队立刻回报,同时尽力收拢海岸防线溃败的士兵。”   两人谈话的时候,几个丢盔弃甲一路逃窜的德军士兵跑过来,被施密特的人叫住,纳入小队编制,以备第21装甲师的坦克出现后对纽维镇展开攻击。   施密特看了一眼天色,告诉下属分给他们一点食物——主要作用是消除士兵的恐慌与焦虑,完了朝背负无线电的通讯兵走去。   几片黑麦面包片,一盒沙丁鱼罐头,两块巧克力,作为军官他还多分到一包香烟。   这可比《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炮灰团的伙食标准高多了,德国军官看不起日本军官,但是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因为关系到德国绅士的颜面。   一等兵莱德阿登纳没有和施密特的人套近乎,而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进谷仓,倚着墙壁坐下来抱着黑麦面包片狂啃。   林跃知道一等兵莱德阿登纳在想什么。   他现在的身份是日军派遣到德国的学习军官,没有必要像德军基层军官那样冲锋陷阵,一般的德军中尉上尉什么的也不能强行命令他去执行战斗任务,跟在他屁股后面活下来的概率远远超过跟着施密特。   当然,前提是那个人对莱德跟着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了,来了……第21装甲师的坦克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喊声,林跃赶紧把没吃完的面包片吞下肚,拿起莱德递来的水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水,快步走出谷仓。   东方的地平线上扬尘如沸,三台四号坦克两台装甲运兵车在大约一个排的步兵和轮式车辆陪同下朝纽维镇驶来。   施密特由谷仓后面走出来:“阿部淳平少尉,罗斯中校已经把你的事情汇报师部,明天贵国的石田少佐会带战地记者过来采访,顺便接你前往卡昂。”   “多谢。”林跃嘴上跟他道谢,心里恨不能弄死这个多事的家伙,石田少佐一来不就露陷了么,他还想躲在德军部队混吃混喝坑人头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狙击神技   经过一天两夜的炮火蹂躏,纽维镇变得破碎不堪,到处是残垣断壁与未熄的火焰。好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一块的墙壁下面是烧焦的木梁,偶尔可以看见穿德军军服或者美军军服的死尸,循着气味赶来的乌鸦刚刚落下便被枪声惊起,扑打着翅膀飞回天上。   轰~   一声炮响,黄鼠狼III型坦克歼击车的炮口喷出刺眼火光,一团黑烟迅速扩散。   街区拐角处的房子被震塌外墙,砖石瓦砾落下,一股扬尘迷蒙了视线。   躲在黄鼠狼III型坦克歼击车后面的林跃打了个愣,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他看到一架翻倒的钢琴,马路对面停着蓝色轿车,透过房子外墙的破口可以看到里面的餐桌,餐具柜,天蓝色窗帘和挂在墙上的油画。   他往侧面靠了靠,遥望南方,果然看见一座塔楼耸立在城镇中央。   这里好像就是卡帕佐被德军狙击手击毙的地方。   “少尉,你真的不应该跟过来。”   一等兵莱德阿登纳满腹牢骚,他跟着林跃是想保命的,没想到这名日本少尉睡了一觉后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自告奋勇跟随第21装甲师的人进攻美军士兵占领区,还说这就是自己来德国的目的。   昨天下午大约两个排的兵力进入纽维,天黑前总算拿下城镇东北角几条街区,今天一大早上面下达新的作战命令,要他们尽快占领纽维,于是一个连的士兵分为数股,在坦克与装甲车辆掩护下向镇子中央进发。   因为巷战环境不利于武装载具作战,指挥这场战斗的少校决定利用分割战术切断美军空降兵的联系,压缩他们的活动范围,将其逼出纽维。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莱德阿登纳自己要求出战的目的,要救下卡帕佐意味着他不能离开纽维,那么跟随德军机械化部队熟悉小镇地形就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了,而且日军少佐下午就会到达,躲在德军占领区不容易开溜,虽说上前线是危险了点,但是有“全视之眼”帮助,小心一些应该没有大碍。   黄鼠狼III型坦克歼击车继续向前推进,后面步兵猫腰跟随,不断拿起武器扫瞄道路两侧建筑废墟,以免美军士兵突然杀出。   再后面是一辆半履带装甲运兵车,车顶的德军下士抓着MG-42通用机枪的握把,不断地左移右晃。   林跃走着走着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因为脚一滑摔了个屁墩儿,这很不雅观,不符合他军官的身份。   莱德阿登纳跑过来问他的情况,他说脚崴了,暂时走不了路。   俩人对话的功夫队伍已经走出几十米,一等兵想跟上大部队,可是要抛下林跃又有点不忍心。   便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枪响,然后是子弹击中钢板的叮当声,还有德军士兵的吼叫。   敌袭!   莱德阿登纳差点吓尿了,赶紧往地下一趴,缩到成堆的砖块后面,过去十几秒后才敢用手顶顶头盔,慢慢地探出脑袋去看前方战况。   黄鼠狼III型坦克歼击车和半履带装甲运兵车遭到隐藏在两侧建筑废墟里的美军空降兵的偷袭,前者被卡祖巴火箭筒命中,炮塔侧翼多了个窟窿。要么说这玩意儿设计不合理呢,炮台高,又非密闭结构,钢板厚度只能抵挡7.62MM及以下口径子弹扫射,打巷战遇偷袭基本就是送。   半履带装甲运兵车的情况好一些,机枪手不断旋转支架,往美军士兵躲藏的位置射出一排排子弹,打得碎屑纷飞,破片四溅,一下子便压制住美军的攻势。   与此同时,跟随装甲车辆推进的德军步兵钻进两侧建筑,然后是密集的枪声与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莱德阿登纳十分庆幸没有丢下林跃跟随大部队前行,不然天知道是不是已经变成地上流血的尸体。   希特勒在上,他的脚崴的真是时候。   莱德阿登纳往身边看了一眼,却见林跃把毛瑟98K一点一点伸出去,偏头看着准星,右手食指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   子弹射入左前方建筑物的窗户,里面的人影应声倒地。   好枪法!   莱德阿登纳在心里赞了一句,没想到这个才来德国没几天的日军少尉使用起毛瑟98K如此熟练。   他自然不知道林跃当年率军入缅,从驻印英军那里搞了一把带瞄准镜的毛瑟98K练手,毕竟是二战最强栓动步枪,就算为了情怀也得体验一下不是?   其实不只美军的春田步枪,英军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德军的毛瑟98K,苏军的莫辛纳甘这种二战名器,SVT40狙击步枪、G43狙击步枪和日军的九七式狙击步枪他都用过,倒是波波沙冲锋枪、MP40冲锋枪、汤姆逊冲锋枪这种武器用的很少,毕竟比起冲锋陷阵,他还是喜欢躲在远处阴人。   嘭~   又是一声枪响。   又一道身影倒地。   前一次射击和后一次射击间隔不超三秒钟。   他是怎么做到的?   莱德阿登纳这次是真的傻眼了,虽说他是一名工兵,战斗经历不多,却不代表他没有作战心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年轻少尉在把它当狙击步枪用。   然而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毛瑟98K,没有瞄准镜,每次射击还要拉栓,再加上切换目标射中150米外躲在建筑废墟后面的敌人,要在三秒钟内行云流水般完成整套动作,除非是超人,一般人绝对做不到。   这家伙从娘胎就开始练枪了吧?   莱德阿登纳震惊于林跃枪法之高,其实冒牌少尉本人也很震惊,没来《拯救大兵瑞恩》的世界前他把【左右半球】点到了LV3,收获是大脑进化出一个协调单元,可以单独控制左眼和右眼,提升视力范围。   当时他只想到该升级能够提高自己的预警能力,没有想到拿起毛瑟98K后忽然发现自己小觑了【左右半球LV3】,这简直就是狙击神技啊!   在全视之眼的望远组件加持下,一只眼睛瞄准目标的时候另一只眼锁定下一个目标,一次射击后可以非常流畅地切换目标,立刻进行二次射击。   正常情况下,狙击手在完成一次射击后需要确定第二个目标所在位置才能开第二枪,到了他这里,这两项工作可以同时进行。   要不是毛瑟98K是拴动步枪,每次射击都要拉下枪机,在保证准确度的情况下,射击间隔缩短至一两秒都不成问题。   之前他担心双眼不协调运动会惹来麻烦,现在防风镜形态的全视之眼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只开了两枪便不再射击,因为前方战斗不像开始那么激烈了,若是再像刚才那样趁乱偷袭跟美军肉搏的德军士兵,搞不好会暴露自己是德奸……不,轴奸的事实,毕竟身边还有一个莱德阿登纳。   爆炸声停了,枪声也变得稀疏,几分钟后遭遇战结束。   虽然美军是偷袭方,占据地利优势,但是他们人数不多,能够威胁装甲目标的巴祖卡火箭筒弹药有限,在首轮打击后,面对希特勒电锯的火力压制很难扩大战果,只能在丢下几具尸体后选择撤退,于是德军又占领了一条街区,将分割美军的计划往前推进一大步。   战斗结束后林跃没有急着过去,随着时间推移,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古怪,之后是思索,最后是戏谑。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坑死同乡不偿命   林跃装模作样地给脚踝做了一阵按摩,揣起象征军官的领章带着莱德阿登纳往前面走去。   德军已经占领这条街区,部分士兵端着枪打扫战场并占据有利地形以防美军反扑,施密特少尉与第21装甲师一名中尉将东侧图书馆当成了指挥部,在里面挂起纽维镇地图。   林跃没有过去,而是钻进四号坦克,操着一口蹩脚的德语跟驾驶员和炮手东拉西扯,问些驾驶方面的问题。   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他摆弄过远征军缴获的日军坦克,也学了一手开坦克的技术,只不过跟专业人士比很菜就是了,毕竟他的官职是副军长,不可能开着美方支援的谢尔曼坦克上战场。   在这里他好歹是个少尉,还是应该加以照顾的盟军派遣军官,尽管随车人员很不耐烦,还是跟他讲解了不少四号坦克与日本坦克在内部构造和使用方法上的不同。   临近中午的时候,野战炊事连的人送来食物,新烤的面包、炖肉,香肠、蔬菜汤,咖啡,还有糖块。   林跃的军衔高,可以拿到更多的食物,他把香烟、糖块、香肠什么的分享给四号坦克里的人,趁机套取了一些有关虎式坦克的情报。   施密特少尉和第21装甲师的中尉知道这件事后什么都没说,毕竟人家就是来学习的,对比他们有更高的自由度。   到了下午两点,他被叫进指挥部,施密特少尉告诉他石田少佐已经带着战地记者来到纽维镇外,正沿着装甲部队的进攻线路往这边推进,让他做好撤离准备。   德国和日本结盟后,出于宣传需要,两国都会派遣战地记者赶赴对方战场拍摄照片记录战斗过程,带回国内以后经过艺术加工与广为宣传达到激发民众情绪,煽动他们投入战场,为天皇或者元首卖命的效果。   美英等国昨日成功登陆诺曼底,必然会在国际层面打响宣传战。要知道1944年侵华日军在东南亚举步维艰,在太平洋战场也节节败退,国内反战情绪高涨,如果坐视不理,搞不好战争未败国内先乱。   他们需要德军已经控制住局面的照片来证明前线战况良好,美英等国发布的消息都是“谣言”。   林跃对施密特少尉这一天来的照顾表达完谢意离开指挥部,找了把椅子往街道中间一坐,耐心等待“同伴”到来。   昨天夜里他翻了翻阿部淳平的日记,知道了这个日本人来到欧洲战场后的情况,当时接待阿部淳平的人就是石田浩,两人不仅是校友还是同乡,当夜还喝酒聊天唱民谣,直到第二天阿部淳平坐上前往诺曼底的运兵车,三天后便迎来了D-DAY。   这也是为什么石田浩听到阿部淳平幸免于难的消息后自告奋勇赶赴前线接人的原因。   别人或许不知道,林跃比谁都清楚,纽维的阿部淳平就是个冒牌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快三点的时候,一辆桶式吉普车驶入街区,停在距离四号坦克不远的地方。   伴随车门开关的声音,上面下来三个日本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军服,臂章上画着一个醒目的红太阳。后面两人穿便装,一个手里拿着照相机,一个扛着三脚架提着工具箱。   穿军装的日本人自然便是阿部淳平的前辈兼同乡石田浩,剩下的两个人是战地记者和他的助手。   林跃把手上的泥灰往脸上抹了抹,从椅子起来走到石田浩面前敬了一个军礼,用日语叫了一声“石田少佐”。   “阿部君……”石田浩刚要伸出手去拍后辈的肩膀,说几句勉励的话,但是看到钢盔下那张陌生面孔,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你……”   这声“你”字才出口,斜对面一座倒塌过半的楼房废墟一声枪响。   嘭!   红色的血液溅在林跃的军装上,石田浩应声栽倒,血染红了地面上的砖块。   林跃“吓傻了”,一下坐倒在地,完了下意识往左侧街角爬行。   “敌袭!敌袭!”   周围驻防的德军士兵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扫射,水泥袋后面的MG-42机枪不断吞吐火焰,子弹打得墙体劈啪作响,碎屑纷飞。   停在不远处的四号坦克的炮台缓慢旋转,炮口对准隐藏着美军狙击手的残存建筑。   轰的一声。   一股火焰涌出,目标建筑颓败的外墙好像摔破的西瓜,本就岌岌可危的建筑物向内塌陷,彻底变成一座由碎石瓦砾组成的废墟。   施密特与第21装甲师的中尉听到声音由指挥部跑出来,确认安全后走到石田浩的尸体前面,看着抱住“老乡”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的阿部少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的错……石田少佐就像我的兄长那样亲切,可是现在……现在……”   施密特听不懂日语,但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阿部少尉,对于这件事我很遗憾。”   “该死的美国人。”林跃用手背擦掉眼泪,望石田浩的尸体用德语说道:“石田少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那两名日本记者得知美军狙击手身亡的消息从掩体里跑出来,看着死去的石田浩一脸茫然。   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施密特加强了街区的兵力部署。   本来林跃是要随石田浩前往卡昂的,但是经过这件事后,他态度坚决地向主管部门表述了自己希望留在前线抗击美军,帮石田浩报仇雪恨的想法,最终得到了上级的支持。   包括一等兵莱德阿登纳,施密特在内,都对他的遭遇深表遗憾,然而他们不知道是,林轴奸憋笑憋的很难受,面容的扭曲更多地来自忍耐之苦。   他早就发现美军的狙击手没有死,但是因为四号坦克的炮击,美军狙击手被掉落的房梁砸伤了两条腿,失去了转移的可能,后面德军士兵清扫战场时没有发现美军狙击手的存在,于是那个人一直藏身在废墟里。   确认这个情况后,他便一直思考弄死石田浩嫁祸给美军狙击手的可能性,如果能够暴露石田浩的高级军官身份,美军狙击手应该会动杀心吧。   当然,美军狙击手是否愿意同归于尽受自身伤势强弱影响,不过没关系,就算美军狙击手选择做缩头乌龟,他也有办法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令人高兴的是,没等他动用杀手锏,自知必死的美军狙击手一枪结果了石田少佐的性命,于是林轴奸的奸计得逞了,法国战场再没有可以拆穿他身份的人,而且要好同乡因其身亡的结果也给了他留在前线与美军作战的借口。   经过这件事,他对看似鸡肋的【我是演技派LV3】有了新的认识,好家伙,眼泪鼻涕说来就来,施密特和莱德等人完全没有发现破绽。   ……   第二天,有雨。   林跃跟随施密特的部队继续推进。   让德军方面始料未及的是向以怕死闻名的美军士兵这次打得很顽强,并没有因为阵线被切割分散便放弃纽维,双方围绕几个区域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而第21装甲师不知道怎么搞的,先期投入半个营的兵力后再没给过增援,有小道消息称他们被美军飞机吓回老家了。   711师方面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在投入战斗人员的同时还派出数名政战官游走各个街区执行宣传任务,以打击美军士兵的信心。   林跃对美军和德军在纽维的拉锯战没有兴趣,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昨天被黄鼠狼III型歼击车的炮击震塌一半的民居前面的拐角。   一群美军士兵正在冒雨推进。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内讧利器   林跃往前移动半米,露出一点头皮观察美军士兵动向。   随着残破的大门那边闪出一道人影,数名美军士兵跑到墙塌了一半的民居前面大声说着什么。   啪嗒,啪嗒~   雨水顺着屋脊的缝隙滴在钢盔上,又变成水线打在身上,他感觉很不舒服,然后转换方向,看了一眼左侧塔楼的窗户,那里的德军狙击手已经举起带着六倍狙击镜的毛瑟98K步枪。   民居二楼闪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技术下士厄本用法语说了几句话,然后男人将一个年纪大约七八岁,穿蓝格子短裙的小女孩儿递过去。   米勒上尉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卡帕佐沿着废墟爬了上去,双手接过哭闹的小女孩儿,还把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送给她。   林跃把枪往前伸了伸,瞄准塔楼窗户。   他正准备结果德军狙击手,忽然瞥见塔楼前方街道驶来一辆黄鼠狼III型歼击车和一辆半履带装甲车。   与其自己动手搞死德军狙击手,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嘲讽LV1】。   第一目标设定为德军狙击手,第二目标设定为半履带装甲车。   两个呼吸后,只听塔楼上方一声枪响。   还在为女孩儿去留争执的美军士兵吓了一跳,米勒拉着厄本赶紧躲到民居对面的车辆后面,卡帕佐抱着女孩儿一头扎进民居二层楼板下面的洞里。   “躲好,有狙击手。”   米勒上尉提醒众人一句,看向狙击手杰克逊:“能找到敌人的位置吗?”   杰克逊往前凑了凑,指着右前方塔楼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选那里。”   “怎么样?能不能把他干掉?”   “没问题。”杰克逊绕到车子后面,猫着腰贴近前方废墟,一边念着圣经里的箴言,一边微调瞄准镜,准备对塔楼的德军狙击手射击。   塔楼在德军控制区,距离众人所处位置约450码,德军狙击手开了一枪没打中人,说明对方水平不高,他有把握在这场对决中一枪毙敌。   嘭~   又是一声枪响。   杰克逊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然而几个呼吸后只听一声炮响,塔楼哗的一声被轰掉大半,墙体崩裂形成的碎屑向外爆散。   从炮声来看应该是75MM炮。   德国人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杰克逊翻了个身,跟轿车后面探出半颗头的米勒上尉面面相觑,无法理解前方发生的事。   卡帕佐这回不要求带女孩儿离开了,老老实实把她还给民居里的法国人。   另一边,确认卡帕佐平安无恙,林跃带着得意地笑由阁楼跳下,出门前还到厨房转了一圈,从地板的暗格里找到一篮子鸡蛋两瓶红葡萄酒。   【嘲讽LV1】本来是为石田浩准备的——借美军狙击手的刀杀人灭口,可惜昨天没有用上,自知命不久矣的美军狙击手抱着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的想法弄死了石田浩,于是这个技能被抱着试试看能不能让德军狙击手仇恨一辆半履带装甲车想法的冒牌上尉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效果卓越,德军狙击手打死了半履带装甲车上的机枪手和副驾驶,然后被黄鼠狼III型歼击车一炮炸飞。   内讧神技!   阴人利器!   唯一的缺点就是CD时间过长,用一次得等七天。   ……   当日夜。   林跃跟着第21装甲师的机械化步兵部队离开了纽维。   据说是因为卡昂(又名康城)吃紧,第12SS装甲师情况不妙,上面决定放弃一些不必要的村镇,调集大部队前往卡昂同盟军进行一场大会战。   他当然不会跟随第21装甲师的机械化步兵部队赶赴前线,中途就借尿遁跳车了。   一同出逃的还有莱德阿登纳。   他也不知道这个一等兵是不是吃错药,放着卡昂不去反而黏上他了,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要说干掉这个跟屁虫吧,他多多少少还有点不忍心。   “莱德,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去卡昂?”林跃一边走一边问。   “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卡昂作为附近地区最大的城镇,一定会成为他们的重点进攻目标,这两天上面的人一直在往卡昂增兵,怎么看那里都将有一场大战发生,我才不要去那里送死。”   别看一等兵莱德阿登纳读书不多,逻辑思维倒挺好。   林跃又问:“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莱德说道:“你是日本人,行动自由度高,部队高层顾不上你,中基层军官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求你去前线参加战斗,而你正好缺一位勤杂兵。”   得,他不仅逻辑思维在线,心眼儿也不少,知道跟着自己活命的机会大一些。   “难道你不想立功吗?不想得到一枚铁十字勋章吗?”   之前乘坐半履带装甲车时,几个第12SS装甲师的年轻人情绪高涨,光德国万岁,元首万岁的口号就喊了不下十次,听得林跃耳朵都生茧子了。   当时他跟一个还未成年的年轻人聊了两句,对方说他们这些人前往卡昂的目的就是杀敌立功,争取得到一枚铁十字勋章。他们的家人会为他们骄傲,他们的祖国会为他们自豪。   莱德说道:“我曾有过一枚铁十字勋章,后来拿去换了一瓶酒。”   林跃愣了一下:“为什么?”   瞧第12SS装甲师那些年轻人的狂热劲,铁十字勋章像是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然而到了莱德这里,他居然拿去换酒喝。   莱德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也经历过那样一场战役,兴许会跟我一样。”   “什么战役?”   “斯大林格勒战役。”   “……”   林跃忽然有点同情这个一等兵,经历过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现在又碰到盟军的抢滩登陆,怪不得D-DAY那天别的人还在与美军交战,他已经启动偏三轮摩托的引擎。   老兵比新兵更懂得保护自己,老兵也更容易厌战思归,就像《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孟烦了、董刀那群人。   两人走到树林边缘时,林跃停了下来,找到背光的地方拿出从第21装甲师中尉那里顺来的军事地图,打开手电筒寻找雷达站的位置。   纽维镇的德军狙击手被黄鼠狼III型歼击车炸飞了,卡帕佐的命保住了,第一个目标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保证军医韦德不被雷达站的德军士兵击毙。   ……   晨曦初显时,二人来到一片稀疏林地。   走在前面的莱德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林跃的表情同样有所变化,但是没有像莱德那样夸张,因为全视之眼的视野里没有热源反应,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主要是对这片区域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不久后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熟悉感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命之水   在树木往草地的延伸地带堆着许多沙袋,上面是用支架撑起的伪装网,在伪装网与沙袋间,一门88MM炮被炸断了炮管。   他往前走了两步,跳进一条半人高的战壕,用枪敲了敲用来固定土层的篱笆,感觉很结实。   壕沟里有一些死去的德军,从腐烂度来看起码死了有两三天了,不断散发着恶臭,成群结队的苍蝇由四面八方嗡嗡地飞过来生养。   莱德握着MP40冲锋枪跟在林跃身后,不时往战壕外面吐一口唾沫。   “直角战壕,一二三四,四门88毫米炮……”   林跃走着走着钻进侧方指挥部,找到一具军服臂章是只鹰头的尸体,虽然人已经死亡多时,脸上还有弹片制造的伤痕,但是脸庞跟印象里的那个人很像。   “少尉,少尉,小心地雷。”莱德在后面善意地提醒道。   “我没事。”林跃答应一声,解开阵亡美军衣领的扣子,拽出挂在脖子上的狗牌。   101空降师506团A连,赫尔。   “通讯兵赫尔?”   林跃回头扫过已经废弃的炮兵阵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的心情。   昨天还在纽维镇跟米勒上尉等人照面,今天就碰到《兄弟连》里的人物。   “少尉,怎么了?”莱德见他对着一具美军尸体发呆,一脸疑惑地道。   “哦。”林跃回过神来:“知道美军狙击手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吗?”   莱德摇摇头:“不知道。”   林跃由赫尔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丢给莱德:“口香糖”。   这是莱德第一次同美军作战,以前只在由北非战场撤回来的士兵那里听说过美军将口香糖当日常甜食的事。   莱德抽出一片拆开,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林跃又在赫尔身上摸了摸,找到一袋压缩饼干几块巧克力,他把压缩饼干留下来,巧克力直接丢了。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炮灰团的人能为它打破头,但是来到欧洲战场,身为军官的他能吃到德国人的巧克力,哪里还会贪美军自己都嫌弃的巧克力。   指挥部里的地图文件被人拿走了,他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带着莱德离开炮兵阵地继续往雷达站进发。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架炸成两截的美军运输机引起了他的注意。   确认没有危险后钻进机舱里找了找,又搜出一些食物,还从一个烧的面目全非,狗牌只能模糊看出“米汗”二字的尸体身上发现一把勃朗宁手枪,试了试还能用。   就像之前给莱德口香糖那样,他把手枪丢过去。   莱德问:“给我的?”   林跃答:“不然呢?”   莱德不知道说什么好,要知道即便是在机械制造业非常发达的德国,手枪这种东西也不常见,一般为军官和特殊岗位的士兵拥有,普通士兵很难搞到,他跟着大部队从德国到波兰,到法国,再到东欧战场,始终就是一把毛瑟98K肩头扛,现在可好,跟着日本少尉没两天就捡到一把美产勃朗宁手枪。   “走吧。”   搜查完飞机残骸,二人继续向前赶路。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绕啊绕地终于找到了雷达站。   让莱德震惊与佩服的不只是林跃很慷慨,不像以前跟过的军官,好东西好吃食都自己拿了,不要的才分给手下人,还因为他总能提前发现危险,一路走来碰到成队的美军伞兵不下三次,都给俩人平安躲过了。   对了暗号,确认完毕身份,雷达站的人放二人进入沙坑。   一挺MG-42机枪,五名德军士兵,军衔最高的人是个中士,名叫李察。   对方问他们为什么过来这里,林跃说是和大部队走散了,他要去卡昂寻找自己的上司。   五名德军士兵没有起疑,因为来自日本的学习军官独立于德军指挥体系,诺曼底现在落入美军手里,德国人前进日本人后撤的情况实属正常,何况还有一名德军士兵随行。   莱德十分不解,林跃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到了这里又改主意了呢?不过他不会当着五名德军士兵的面问这个问题。   雷达站毁了,但是因为地形关系,这里是一个不错的火力点。   按照李察中士的说法,团部根据侦察机传回来的情报制定了一个阻击计划——依靠己方部队熟悉地形的优势,在美军空降兵降落区域围绕城镇构筑一个个火力点,以干扰敌人的作战计划,杀伤美军步兵单元,使他们无法汇合,进一步减轻第21装甲师、第12SS装甲师、第17装甲掷弹兵师等主攻部队的压力。   雷达站沙坑里的机枪班原本有十人,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与美军伞兵多次交火,最终只有五人平安抵达。   “辛苦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林跃一边假惺惺地慰劳他们,一边拿出这两天从各单位手里顺来的食物,既有德军标配的香肠和黄油,也有咸到齁人的美军罐头,还有军官才有配给的甜品,最后他还变戏法似得弄出两瓶红葡萄酒。   执行这样的任务,当然不会有背着保温罐的炊事兵过来送炖肉蔬菜汤,一般就是压缩饼干兑点热水凑合事,现在林跃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吃的,沙坑里的德军士兵都看傻眼了。   怪不得听一些人说日军对待自己的士兵很苛刻,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以致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状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日军士兵都是些小个子?现在看来这不是谣言,是事实,不然那位日军少尉的行军囊里为什么装的都是食物?这是饿怕了呀。   虽说按照规定,执行任务期间是不允许喝酒的,但是没几个人会把规定当一回事,就像抽烟容易暴露目标,可又有几个士兵不抽烟呢?   何况两瓶红酒六七个人分着喝,基本没有喝醉的可能。   李察中士和他的人欣然接受了林跃的邀请,除留下一个人放哨外,全都缩在沙坑里享受难得的美食。   一群人越喝越带劲,越喝越上心情,林跃后面唱起了日本民谣,李察中士也投桃报李吹响了心爱的口琴。   然后,一脸兴奋地林轴奸从包里掏出了第三瓶酒——来自东方的生命之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又害死一窝   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   像喝酒这种事,一群人聊天打屁很容易喝多,越喝越上心情,越上心情越想多喝,而且很多人就算已经醉了,偏偏说自己没醉,你不让他喝他还跟你急眼。   李察中士和他的人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本来两瓶红酒分给七人喝,也就一人四两左右,而且红酒的酒精度较低,不仅不会降低作战效率,或许还有提升的效果。   然而一伙人喝着喝着就跑偏了,林跃拿出伏特加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把酒瓶放回去,端起杯子说道:“敬天皇,敬元首,敬那些大屁股法国妞儿。”   李察中士和他的士兵看看手里空荡荡的饭盒,拿起丢在地上的红酒瓶往外倒了倒。   涓滴不剩。   这还敬个屁!   莱德笑嘻嘻地把饭盒递过去,看着林跃给他倒了一两左右,还很应景地说了几句俄语,那是斯大林格勒战役时德国士兵问候斯大林家人的话。   俩人端着各自的饭盒碰了一下。   “等等,阿部少尉,为什么没有我们的?”李察中士不干了。   林跃说道:“你们身负任务,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而我跟莱德不一样。”   李察中士说道:“我没醉,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要林跃再给他们倒一些,还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几天时间就来了三个美军士兵,整场战斗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他们一直在掘沙坑玩,闲在的很。   林跃说道:“那出了问题可别怪我。”   李察中士说道:“不怪你。”   林跃将伸进包里的手抽出来,一同送出去的还有那瓶伏特加。   李察中士开心地接过酒瓶,给自己咕嘟咕嘟倒了快二两,又把酒瓶传给剩下三个人分掉,完了举起饭盒。   “德意志万岁,胜利万岁。”   几人碰了一下饭盒,全都抿了一大口。   在这之后,林跃跟他们聊了一些关于德军兵力部署方面的事。   他在接受任务前查过一些与影片有关的资料,但是互联网上的东西太笼统,而且自媒体人写文章难免有偏见,可能自己掌握的信息有不少错误,李察中士身为一线老兵,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工兵莱德多。   因为混熟了,又喝了酒,李察中士的人对他们俩的戒心也放到了最低,林跃跟他们讲日军的事情——这个他很拿手,毕竟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跟鬼子打了好几年的仗,他们跟林跃讲德军的事,得意的如闪击波兰比利时横扫欧洲,失意的如东线斯大林格勒战役、北非的阿拉曼战役,后面甚至讲到国防军和党卫军的屁股问题。   这顿酒喝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几个人晕乎乎的有了八九分醉意,林跃忽然对那挺MG-42机枪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李察未作他想,亲自示范,手把手地教他怎么使用MG-42机枪。   快两点的时候,林跃以喝多了头晕为借口跑到沙坑后面的睡袋午休。   李察本想带领手下继续拓宽战壕,然而才拿起铁锹铲了几下便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强撑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无法作业,便告诉喝酒最少的二等兵注意观察周围动向,倚着沙坑坐下来休息。   他这一休息不打紧,剩下三名德军士兵也偷偷跑到后面闭眼睡觉。   二等兵很想忠于职守,很想保持清醒,可是再怎么拍脸蛋拧鼻子,也还是难以控制上涌的晕眩感,趴在MG-42机枪后面呵欠连连,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莱德早就睡下了,睡的很死,他梦见自己回家了,母亲给他做了好吃的烤鸡,街尾面包店的莉娜成了他的妻子,鼓起的肚皮说明里面怀着自己的孩子。   他很高兴,很开心,房间里洋溢着幸福和温馨,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打破了他的美梦,房门被一群野蛮人撞开,戴着貂皮帽穿着长风衣的苏军士兵闯入房间,举起手里的波波沙冲锋枪,把他的母亲和妻子打成了筛子。   “莱德,莱德……”一道声音由飘渺而真实,将他由悲痛欲绝中唤醒。   梦!   原来是一场梦。   “醒醒,快醒醒,美军来了。”   “美军”两字把莱德吓了一跳,睡意和酒劲一下子消了大半,赶紧睁开眼睛看向林跃,抓着他的手问道:“有多少人?”   “一个班左右。”   莱德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一个班左右的美军空降兵,很难对占据有利地形的他们构成威胁,何况李察中士手里还有一挺MG-42机枪。   “愣着干嘛,走啊,再不走就没命了。”林跃给了他一脚。   莱德从地上爬起来往前面一瞧,李察中士睡的像一头死猪,另外几个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唯一一个在战斗岗位上的二等兵还迷迷糊糊魔魔怔怔像丢了魂儿一样。   “有情况,起来,快起来。”   莱德跑过去摇李察中士,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在后面的沙坑里找到了另外三人,同样睡的很死,只有趴在MG-42机枪旁边的二等兵迷迷糊糊回应了他的提醒,不过看那样子能有平时的五成战斗力就不错了。   “走啊。”林跃把掉在地上的MP40冲锋枪丢给他,又拿起自己的毛瑟98K,拽着他就往外面走。   “他们……”   “他们什么?你自己都站不稳还管他们?要在这里等死随便你,反正我得走了。”   莱德一听这话没脾气了,跟在林跃身后跌跌撞撞地往雷达站后方林区跑。   ……   俩人逃得只见背影的时候,米勒上尉的小队正猫在雷达站阵地边缘的树林后面开战前会议。   在平坦地势对付MG-42机枪这种武器,对于轻装上阵的步兵来讲,常见的方法就是多线出击,给予机枪手以压力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消耗机枪子弹,迫使敌人更换弹链,并抓住机会发动致命一击。   米勒上尉问到谁跑左面时没人吱声,因为谁都知道跑左面是最危险的。   最后狙击手杰克逊表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米勒没有反对,倒不是他巴不得有人愿意送死,是因为这些人里面只有狙击手杰克逊是左撇子。   习惯使用右手的人持枪前冲,如果目标在左侧或者中间可以非常自然地进行火力压制,如果目标在右侧的话,很难做到在移动的同时提枪射击,而换成左撇子就不一样了。   计划敲定,犹太人梅利跑右边,狙击手杰克逊跑左边,米勒上尉居中。后面是负责掩护的四个人——爱心泛滥卡帕佐,机枪手莱宾,中士霍瓦特,军医韦德,技术下士厄本负责看管装备。   “我们走。”   随着米勒上尉一声令下,只携带武器的七个人一下冲出树林,朝着前方雷达站跑去。   水泥袋堆砌的掩体后面架着一台MG-42机枪,黝黑的枪口清晰可见,但是米勒等人跑着跑着觉得很不对劲,因为距离敌军防线不到200米了却不见对方开火射击。   直到进入100米区间,才看到一团团火焰涌现,子弹打在地面噗噗作响泥沙乱飞……也只是噗噗作响泥沙乱飞,因为根本没有准头可言。   德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菜了?   想归想,疑惑归疑惑,他们步履未停,迅速绕过铁丝网,跳入机枪阵地前面的战壕里,朝对面连续扔出好几枚手雷。   轰,轰,轰~   哒哒哒哒哒……   几枚手雷,稀拉的枪声。   完了,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拿着春田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当望远镜用的技术下士厄本一脸懵逼,战前会议给他的感觉是凝重、压抑、危险,可是米勒上尉带人冲出去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雷达站驻防的德军士兵,这也太简单了吧?   “没事了,过来吧,厄本。”   听见米勒上尉的喊声,厄本拎着包裹跑过去。   德军方面一共死了三个人,卡帕佐和杰克逊正拿枪指着战壕里一脸茫然的两名俘虏。   “德国人没有吃饭吗?”莱宾抱着那挺勃朗宁BAR一脸不屑,这一仗打得太轻松了,轻松到他想起几天前奥马哈海滩的遭遇有种难以言说的割裂感。   军医韦德跳进沙坑,耸着鼻子在两名俘虏身上嗅了嗅。   “喝酒了,他们喝酒了。”   “这些德国人是来这里度假的吗?”卡帕佐拍拍厄本的肩膀:“问问他们把酒藏哪里了,还有没有,给我们也来一瓶。”   这时霍瓦特看向巡视四周回来的米勒上尉:“这两个人怎么办?杀了吗?”   要知道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拯救大兵瑞恩,根本不可能带着俘虏上路。   米勒上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叫他们俩帮树林那边的阵亡伞兵掘坟。”   厄本走过去用德语复述上面的话,梅利不等他们回答,直接用枪顶着一名二等兵往阵地外面走。   ……   与此同时,林跃一边把望远镜递给莱德一边悲愤交加地道:“美国佬来的真是时候,我不该让李察中士饮酒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莱德在一边安慰他:“少尉,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喝得太多了,是酒瘾害死了他们。”   林跃摇摇头,走到一颗大树下:“谢谢你的安慰,现在,请让我静一静。”   莱德叹了口气,心想他真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只可惜命不好,来到诺曼底没两天就赶上盟军大举来犯,好不容易逃到纽维镇,结果好朋友被美军狙击手打死了,今天刚遇到几个聊的来的朋友,扭脸死了三个,余下俩成美军俘虏了,上帝真是不公平。   林跃不知道莱德在想什么,那边活下来的两个二等兵在掘坑,他这儿蹲在大树底下掰着手指头算。   “一,二,三,四,五……”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真是一个好人   全视之眼的专属科技点增加了六百,换句话讲,雷达站阵亡的三个德军士兵贡献了双份科技点。   这跟他在纽维镇时使用【嘲讽】技能激怒德军狙击手自相残杀时的情况一致,也就是说不是被他所杀,却因他死亡的轴心国士兵价值200科技点,比主观弄死的情况多100科技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嘛……”   林跃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如果……如果他能混入德军,当个将军,在关键战役中搞个大动作,那不是发了?   像兑换价昂贵的X射线、脑波感应、微波雷达、激光雷达,乃至具有攻击性的镭射组件都不再是梦。   不过这件事也就是想想,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日军学习军官,就算一直赖在欧洲战场不走,一直为希特勒的霸业添砖加瓦,德意志人也不可能选一个黄种人做将军。   那么校官呢?   当个校官总可以吧,好歹营团级单位也有千人规模了。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霞,黑夜开始侵蚀这方世界。   “少尉,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坐着?”莱德看着那两名德军士兵不断挥舞铁锹,泥土在坑边越堆越多,终于还是没忍住,过去打断林轴奸的自言自语。   “那些人怎么样了?”   “挖的差不多了,正在搬运树林外面的尸体。”   林跃没有说什么,装模作样地要过由美军运输机里找到的望远镜举到眼前仔细打量雷达站的情况。   莱德抚平刚刚用阵线缝补好的军装,拧开水壶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沉淀,酒劲儿已经消散的差不多。   俩人离开雷达站后便一直猫在这里没动,他搞不清楚林跃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要等天黑杀回去?拜托,对方有八个人呢,他可不想面对二打八的局面。   “莱德,美国佬走了。”   莱德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赶紧翻身前望,果然看到那些人在收拾东西,看起来是要继续前进。   “他们就这么走了?”   林跃拿着望远镜站了起来:“我想他们应该是另有重要任务,攻击雷达站不过是顺手而为。”   莱德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过去看看。”   林跃说完话走出树林,莱德看看左右,确定没有危险后快步追上去。   两人回到雷达站时,发现刚才掘坟的德军士兵被蒙住眼睛塞住嘴巴绑在废墟后面的金属柱上。   莱德走过去解开绳子和蒙眼布。   呼~   呼~   两人拔出嘴里的布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谢谢。”穿着脏兮兮的军服,看起来有几分贼眉鼠眼的德军二等兵说道。   林跃心说到底是电影里大大露脸的家伙,这都没把他炸死。   “罗非洛?”   德军二等兵站起来说道:“是的,少尉。”   影片里米勒上尉放过了罗非洛,为此机枪手莱宾还跟霍瓦特中士差点干起来,然而到了守桥之战时,罗非洛跟随第12SS装甲师的人一道冲击盟军防线,米勒上尉就是死在他的手里,而厄本从技术下士变成一名战士的转折点,就是从枪杀罗非洛,为米勒上尉报仇开始。   另一名二等兵活动着酸麻的手腕说道:“那些美军士兵呢?”   “走了。”莱德说道:“我跟少尉离开雷达站后隐约听到身后响起交火声,担心你们的安全决定回来看看,谁知道还没到达目的地这里的战斗就结束了,可惜李察中士……”   这是二人提前商量好的说辞。   美军来时林跃拉着他逃得远远的,林跃作为日本学习军官或许不会受到责难,他身为德军士兵临阵脱逃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好在二人离开时李察中士四人醉的人事不省,唯一醒着的家伙还给美军士兵打死了,没人知道他们一看形势不妙溜之大吉的行为,等美军士兵走了,他们返回雷达站给二等兵松绑,还能捞一波守护同伴的功劳。   确切地讲,办法是林跃想的,莱德只是执行者。   罗非洛跟莱德说谢谢,另一名二等兵说多亏他们救了他的命,不然的话没被野狼咬死,也会因为喝不上水渴死。   莱德看了林跃一眼,他太佩服这位来自地球另一边的少尉了,明明是一件卑劣可耻的行径,搞来搞去搞到最后反而变成一件好人好事,明明是不折不扣的逃兵,却被看成好战友,好军人,救命恩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没人提喝酒的事,仿佛那就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林跃一脸严肃说道:“走吧,离开这里。”   米勒上尉一行人离开前用手榴弹炸毁了MG-42机枪,在这里滞留已经没有意义。   其他人当然没有意见,罗非洛和二等兵带着个人物品朝日落的方向走去。   ……   1944年6月6日,盟军发动了代号“霸王”的行动,成功抢滩诺曼底。美军方面很快控制了奥马哈海滩和犹他海滩,并向内陆挺进。   在登陆日前一天的夜里,美军和英军的空降师已经提前一步进入内陆区域,他们的任务包括瘫痪那些可以威胁海滩登陆部队的88毫米炮;干扰阻挠德第21装甲师、第12SS装甲师等机械化部队驰援海岸部队;占领重要的村庄和桥梁等。   “少尉,我们这样乱跑,会不会遇到美军啊。”离开雷达站后,莱德便对林跃让罗非洛带路的举动很不满,天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一不小心把大家带沟里去,毕竟附近有一些盟军空降兵在活动。   林跃说道:“盟军有伞兵,我们就没有吗?比如现在卡灵顿地区的第6伞兵团,放心好了啦,现在附近地区的美空降兵都把精力放在那里呢,只要我们小心点,不会出问题的。”   据他所知,为了反制盟军的空降作战,德军同样派出了自己的伞兵部队巩固防线,扼守重要路段,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德第6伞兵团,他们降落在卡灵顿镇附近区域,因为这里是连接犹他海滩和奥马哈海滩的枢纽,美军要想把陆军部队聚集整合,必须占领卡灵顿镇。   《兄弟连》第三集E连攻击的小镇原本就是第6伞兵防区,不过后来撤走了,只留下小股部队断后。   莱德说道:“你怎么知道美军的部署?”   “推演。”   “推演?”莱德很无语,推演的情况能做数吗?   几人休息一夜后,罗非洛果然不负厚望,找到了第12SS装甲师的人,指挥官是个少校。   在得知他们的遭遇后,那位叫弗雷德里克的少校非常粗暴地将莱德、罗非洛和二等兵纳入自己的部队,至于林跃,他叫手下准备了一辆履带摩托车作为赶去卡昂的交通工具。   林跃当然不肯走,因为他很清楚,这支部队的目标正是詹姆斯瑞恩奉命防守的那座桥梁。   弗雷德里克一脸不爽,因为林跃是日本来的学习军官,万一在进攻过程中被美军打死,必然会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污点,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但是他又不可能严词拒绝,因为石田浩死后林跃要上前线为同乡报仇的申请被上级部门批准了,他如果无视林跃的请求,搞不好会被投诉违抗军令,伤害盟友感情。   在这种情况下,弗雷德里克给林跃出了一个大难题。 ###第三百二十八章 炮兵   黄鼠狼III型歼击车,无论是3/M,还是3/H都没他的份。   半履带装甲车,没他的份。   虎式坦克,更没他的份。   弗雷德里克让他去干什么呢?让他去给迫击炮组运送弹药。   在弗雷德里克看来这是又安全又不用放一名日军少尉在面前碍眼的操作,毕竟迫击炮组的人不用上前线,只管躲在后方打炮就行了,安全的很。   “少尉,听说你们国家的军队最喜欢使用一种50毫米口径的掷弹筒?”第一迫击炮小组的组长是个中士,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带着三个也就才成年的士兵走到他身前。   林跃正为没有办法开一下虎式坦克不爽,听见中士的声音扭头瞄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中士用汤匙搅拌一下餐盒里热水泡开的压缩饼干,舀了一口在嘴里:“我很想弄一门放到地下室做收藏品,只可惜没有途径,我记得它的名字应该是八九式掷弹筒对不对?”   林跃心想日本人的东西跟我有屁关系,不过表面上还得虚与委蛇不露声色:“对,八九式掷弹筒,步兵可随身携带,口径50MM,最大射程700米,有效射程400米内,基本上每一名帝国士兵上战场前都会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掷弹训练。”   中士说道:“其实我们的军队也有50MM级轻型迫击炮,但是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在前线使用,听说上级正在考虑把它们分发给拥护德意志和元首的民兵来对付当地反抗组织。”   谁说欧洲人直来直去不懂变通?眼前这货拐弯抹角损人还不带脏字。   啥意思?   意思就是日军的装备跟德伪军是一个等级呗,别人落伍的东西你还在当宝用,明明是一群破烂货还用的特来劲,从北亚到南亚就没变过。   旁边把钢盔当板凳垫在屁股下面的士兵说道:“如果换成我们的钢铁雄狮,要占领整个亚洲,两个月足够了,或许中间还能停下来和那些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女人深入交流一下。”   “深入交流”这个词他咬的很重,谁都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另外三名士兵放声大笑起来。   是,欧洲战场这边投入的武器很先进,中国军队师一级单位的炮兵营有十几门75MM野炮那就是精锐了,像炮灰团那种后娘养的团,初龙文章弄到一门37毫米战防炮,克虏伯都能高兴得睡不着觉,而在德军这边,88MM炮只是标配,什么突击炮、歼击车、驱逐车,三号坦克,四号坦克,黑豹虎式虎王花样儿多的叫人目不暇接,就连装备最差的步兵连都能搞出几台半履带摩托车、半履带装甲车,两相比较军事水平差了不是一两代。   但是说日本人就说日本人,能不拿中国女性开玩笑吗?哪怕你们就是一群被极端民族主义洗傻了的脑残青年。   “50MM轻型迫击炮确实威力小了些,但是很多时候武器威力大并不等于实用性高,就拿你们最骄傲的虎式坦克来讲,它的装甲十分厚重,火炮威力惊人,但是速度方面差强人意,而且我听说苏军的坦克没油了灌进伏特加照跑,虎式坦克可以吗?”林跃没有理睬那几个脑残青年,因为他早就给这几人上了死亡宣告,只等守桥战役打响便会送他们归西,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虎式坦克的车长听得,那人刚好从他面前经过。   “敢不敢比一场,我就用你们的50MM迫击炮,你用80MM迫击炮,看看谁打得更准一些……我想,你既然提到了50MM迫击炮,排里应该留有备用品吧。”   中士愣了一下。   排里确实有两门50MM迫击炮,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儿轻便耐操,两名士兵便可以背着它们跋山涉水到处跑。不过说起射击准确度……比起80MM迫击炮还要逊色一筹。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个才从军校毕业的少尉军官居然要跟他这种专业炮手比谁射得准,还是用36型50MM迫击炮那种落伍的东西——部分前线士兵宁愿使用苏军和法军的50MM迫击炮,也不愿意使用自己的东西,由此可见它有多么难用。   “怎么样?”林跃看到虎式坦克车长走了过来,故意提高嗓门道:“作为一名优秀的德意志人,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东方来的少尉。”中士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前方站着的中尉,见他微微点了下头,于是派人去抬50MM迫击炮和80MM迫击炮。   不一会儿,士兵扛着两门迫击炮走过来,找了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架好,在大约300米的地方放了一个空酒瓶,看谁能准确炸翻它。   用迫击炮弹炸酒瓶,不是子弹射酒瓶,要知道它们比人体小多了,要炸翻它们的难度可想而知。   连费雷德里克最欣赏的中尉也走了过来,想见证这场比赛的输赢,或者说想看林跃出丑。   这不只是他的想法,也是所有党卫军士兵的想法。   用盟友的差来衬托自己的优秀,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就好像意大利军队在北非的表现。   “慢着。”中士正要去调整迫击炮的角度,林跃叫住了他。   “怎么?你要反悔吗?”   “我觉得应该添点彩头,这样才刺激。”林跃在兜里掏出30马克:“我输了的话,这些钱都是你的。”   30马克,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军饷,中士眼睛一亮:“好,我跟你赌。”   对于这种白拿钱又能为国争光的事情,没有道理不干,他正准备掏口袋,林跃制止了他。   “我不要钱,只要帮我讲解一下虎式坦克的构造,最好能让我开上一会儿,怎么样?你知道的,我的身份是学习军官。”   “这……”中士有点为难,看向虎式坦克的车长。   其他人同样一脸期待地看过去。   虎式坦克的车长看了一眼躺在帐篷里小睡的费雷德里克,微微点了下头。   反正就是带他参观一下坦克驾驶舱,最多往前开几十米,这点权力他还是有。   “那咱们开始吧。”   林跃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中士认为自己是占便宜的一方,没有多说什么,走过去微调炮口和仰角,接过跟班儿递过来的迫击炮弹往里面一放,头朝旁边一偏。   嘭!   炮口传来一声低沉爆鸣,迫击炮弹嗖得一下飞了出去,在天空画出一个圆润的抛物线,落在300米外的地方炸裂,破片与泥土扬起又落下,酒瓶前方多了一个冒烟的弹坑。   “中了,击中了。”一名士兵跑过去,拎起被爆炸震破的酒瓶晃了晃,完事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酒瓶放的位置距离迫击炮弹落点只有5米的距离。   这要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现在肯定没命了。   300米开外用迫击炮炸破酒瓶,足以说明这位中士的打炮水平。   “少尉,该你了。”看得出中士很满意自己的成绩。   林跃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戴好挂在脖子上的“防风镜”,伸出拇指比了比更换好的空酒瓶,走到50MM迫击炮前微调角度和仰角,接过士兵递过来的迫击炮弹往里面一放。   迫击炮弹迅速滑落,底火被撞针激发,炮口火光一闪,嘭的一声,迫击炮弹飞向酒瓶所在区域。   轰!   比80MM迫击炮弹小很多的火焰爆开。   等硝烟飘走,扬尘散尽,躲得远远的士兵跑过去检查酒瓶的情况。   他在弹坑前面站了很久,久到这边等待结果的人已经开始骂脏话。   士兵终于醒悟过来,扭脸看着林跃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中士心里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觉充塞心田,他一溜小跑赶到迫击炮弹制造的弹坑前面,发现酒瓶变成一地碎片,玻璃反射着阳光,几乎闪瞎他的眼睛。   50MM迫击炮,300米外目标,弹坑中心到酒瓶放置处至多2米距离。   准确度多少?   小于100/1。   像这种比赛基本没有可能靠运气获胜,对方用的还是德国产50MM迫击炮,军队里公认的破烂货。   那名东方来的少尉用实力击败了他!   中士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的得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准备看热闹的人同样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尉,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林跃没有理那些人,看着二号虎式坦克的车长说道。   “跟我来。”二号虎式坦克的车长带着林跃往座驾走去。   上回他在纽维镇参观了四号坦克,这次换成虎式坦克,虽然一个是中型坦克,一个是重型坦克,载具配置不同,但是作为同一个国家出产的武装载具,在了解前者的基础上学习后者的操控技术并非一件困难的事,何况车里还有一本记载驾驶方法的使用手册。   下午二时许,费雷德里克要求人员集合,他接到了新的出击指令——从盟军手里夺取一座连接麦德里特河两岸的桥梁。   林跃不得不放弃继续拿二号虎式坦克练手的想法,回归炮兵序列。   他以为自己小露锋芒后迫击炮组的人会敬重自己,没想到早前出言不逊的青年对他的态度更差了。   想想也是,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羞辱了他们的中士,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装备,嗯……还有身为日耳曼后裔的自豪感。   其实这样也好,待会儿杀起这些脑残来起码不会手软。   守桥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要搞死一般步兵对他来讲不是难事,可是虎式坦克该怎么解决呢?要知道电影里美军飞机姗姗来迟,就算罗非洛没有一枪击中米勒上尉,搞不好也会死在前置机枪的扫射下。   立刻弄死费雷德里克?强行中断任务?这基本没可能,因为那名中尉会接替费雷德里克指挥战斗,就算连中尉一起杀了,还会有另一个中尉顶上。   这里不是《无双》里的马林寨,德军有坦克有装甲车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他绝无可能一个人吃下整支装甲部队。   而且任务要求是在守桥战役中守护米勒和瑞恩。   要怎么办才好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忽悠   这时林跃注意到莱德和罗非洛还有一名黄种人被两名青年团士兵推推搡搡着往前走。   国防军和党卫军是不同的军事体系,因为二战后期希特勒对后者的偏爱,导致国防军士兵的怨气不断升高,虽然二者之间没有大的摩擦,但是局部冲突一直不断。   德意志民族的军人和希特勒的忠诚卫士,从大局来看有同样的敌人同样的目标,然而细化到价值观与利益层面,就有着很大的差异了。   莱德和罗非洛作为国防军士兵被编入第12SS装甲师,青年团的人当然不可能拿他们当自己人对待。   林跃迎着他们走过去:“怎么回事?”   莱德指指停在前方的虎式坦克:“他们明明有自己的工兵部队,却把维护装备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做。”   林跃打量一眼趁机偷懒的青年团士兵,计上心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少尉?”   “帮助朋友不是应该的吗,莱德?”   “少尉,你真是一个好人。”   这时罗非洛身边的黄种人看了他一眼,死水般的眼睛里添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跃注意到黄种人的微表情,带着浓浓的好奇心问道:“一等兵,你叫什么名字?”   要说亚裔军人的数量,德军部队比美军部队少的多,现在第12SS装甲师里看到黄种人面孔,难免会有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他十分确定那不是日本人,因为刚才用日语问了一句话,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而莱德当他在偷偷骂青年团的士兵,没有在意内容。   “我叫李勇。”一等兵的声音很干很涩,像砂纸在打磨墙壁。   林跃吃了一惊:“中国人?”   李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跃忽然记起接受任务前在网上查资料时看到的内容。   1939年前,一批东北人被征召进日本关东军,1939年日军和苏军在诺门罕打了一仗,战争结束后一部分中国籍的俘虏被苏军关入西伯利亚的劳动营,后来苏军与德军的战争爆发,因为苏军人手短缺,他们又被征召进苏军参与对德作战,完了又被德军俘虏,然后再一次被征召,这回他们成了德军士兵,被派往诺曼底修筑防线,以抵御盟军的进攻。   诺曼底登陆战打响后,一部分中国籍德军士兵成了盟军俘虏,还有一部分退入内陆地区,被赶来增援的德军武装收编,想必李勇就是其中一员。   三姓家奴,还是战斗力只有五的家奴,能被青年团那群脑残当人看就怪了,要知道他们可是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的。   “阿部淳平,日军少尉。”林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李勇对他的举止感到意外,不过脸色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神情木讷地看了他一眼。   林跃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因为如果把他放在李勇的位置,恐怕会更麻木,甚至于仇恨。   之前命令莱德三人去检查虎式坦克履带的下士和一群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说着只有他们能够GET到笑点的脏话。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侮辱中国女性的青年团士兵,心说怪不得很多普鲁士贵族出身的国防军军官看不起党卫军士兵,果然是一群流氓地痞。   笑吧,待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   傍晚,残破的小镇被夕阳染成一片金色,硝烟迎风而起,远远看去如一条怒吼的黑色长龙,桥旁边的废墟里有一朵火焰,烧了一个下午还没有熄灭。   机枪手莱宾、犹太人梅利、二等兵卡帕佐坐在民居门口的台阶上,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留声机里悠扬的德语女声,享受诺曼底登录以来难得的闲暇时光。   技术下士厄本给他们翻译歌词,讲解关于这首歌的故事,霍瓦特中士走过去拍拍厄本的肩膀,告诉他放轻松,别紧张。   歌声,夕阳,小镇,爱情故事……这本该是一个浪漫的场景,但是没多久便被机枪手莱宾讲的黄段子打破,然后是一阵哈哈笑声。   很明显,比起那些遥远到仿佛不存在的文艺,他们更喜欢恶俗但是香艳的八卦,因为它们对士兵而言更加真实。   米勒上尉坐在椅子上跟瑞恩聊起往事,军医韦德在旁边静静倾听,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嘴。   这份安逸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随风而至,轻微的震动由脚底传来。   是坦克,而且是多辆坦克!   米勒上尉的小队和守桥士兵赶紧行动起来,进战壕的进战壕,上房的上房,搬弹药的搬弹药……   爬上塔楼废墟的狙击手杰克逊用手语汇报了敌军兵力,两辆虎式坦克,两辆歼击车,六十人以上的步兵。   跟电影里一样,机枪手莱宾上了一辆半履带摩托车,去勾引德军装甲部队过来埋设地雷的街区,米勒上尉等人各就各位,做好战斗准备。   ……   林跃和炮兵中士的迫击炮小组走在队伍最后,往前依次是半履带装甲车,费雷德里克的虎式坦克,黄鼠狼3/H歼击车,中尉的虎式坦克,黄鼠狼3/M歼击车,载具两侧是大约70人的德军士兵,外加一挺20MM机炮。   电影里面德军部队没有配备迫击炮小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出现了一点变化,就像军医韦德和二等兵卡帕佐没有死,德军部队的人员数量也有所增加。   一行人接近小镇时,路口突然冲出一辆半履带摩托车,驾驶员顺时针转动车辆,把后面坐着的机枪手莱宾卖给装甲部队。   突突突突~   勃朗宁BAR1918射出一串火舌,打得队伍最前面的黄鼠狼3/M歼击车乒乓作响,藏在车后的莱德和几名德军士兵吓得缩回车后。   趁着德军因偷袭蒙圈的时候,半履带摩托车驾驶员猛加油门,载着莱宾拐入直通桥梁的中心街区。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一号虎式坦克的机盖打开,费雷德里克从里面钻出来,朝着紧追莱宾过去的黄鼠狼3/M歼击车用力挥手:“这很可能是美军的陷阱,你们带些人由街区左面迂回。”   完了又吩咐二号坦克:“中尉,你带人走正面,小心敌人的谢尔曼坦克,这一战结束后我会为你请功。”   “嗨,希特勒。”中尉做了个纳粹礼,钻进二号坦克驾驶舱,带着大约二十人的步兵沿着莱宾撤退的路线往中心街区推进。   费雷德里克没有给迫击炮小组进攻指令,一号坦克和半履带装甲车也没有立刻驶向前线,他们选择原地等候,待先锋部队摸清美军虚实再做计较。   轰!   大约半分钟后,中心街区方向传来一声爆响,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枪声。   另一边,被费雷德里克忽略的林轴奸找到迫击炮小组的中士,拿出了一样东西。   “中士,你想立功吗?你想得到一枚铁十字勋章吗?” ###第三百三十章 大桥之战(上)   炮兵中士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地图,但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军事地图,是小镇的建筑分布图,上面甚至标明了哪里被炸毁了,那块儿区域可以容坦克通行。   “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份地图的?”   林跃说道:“我自己画的。”   炮兵中士说道:“绘画技术真不错。”   林跃说道:“谢谢。”   “那你是怎么知道小镇的布局的?”   “因为我从奥马哈海滩撤离时途径此地,还在塔楼下面的楼房里睡了一觉,如果这两天小镇没有发生激烈交火,地形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动。”   炮兵中士陷入沉思。   “以80MM迫击炮的威力,如果架在小镇边缘,足以对中心街区的美军进行曲线轰炸,会对我军起到很好的支援效果。”林跃指着地图边缘一点说道。   炮兵中士说道:“有没有搞错?你选的位置处于建筑中心,根本没有标定美军火力点,盲射造成误伤怎么办?”   林跃点了点旁边的建筑物:“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只比镇子中心塔楼矮一点,而且处于敌军狙击手视线盲区,可以派一个人上去引导轰炸。”   开什么玩笑,迫击炮这种玩意儿就算在视野开阔的地方都有可能射击失误,更别说中间塞一个人搞什么引导轰炸了。   林跃说道:“还记得我们的比赛吗?”   炮兵中士想到之前羞辱林跃未遂,反而被他打脸的事情。   “我可以做引导迫击炮轰炸目标的那个人,我想你们应该懂手语吧。”   炮兵中士闻言犹豫了,如果从林跃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赶紧做决定吧,费雷德里克少校给你们的任务是随机应变,我知道这是考虑到我的安全,不想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把迫击炮小组送上前线,而队伍里面既有歼击车又有坦克,你们基本不可能捞到战功,要获得嘉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林跃怂恿道:“少校的命令是随机应变,而随机应变也包括主动出击,谁说迫击炮小组必须呆在队伍后面的?所以这不算违抗军令,万一事后少校问是谁的主意,你们完全可以说是我强令你们这样做的,因为我要为石田少佐报仇。”   听他这样讲,炮兵中士不再犹豫,点了点头说道:“好。”   就像林跃说的,迫击炮这种武器在有坦克、歼击车这样的部队里作用被大大削弱,正常情况下他们绝对没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拿到让人眼红的战功,现在林跃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搞好了铁十字勋章到手,搞不好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们处于战场之外,没有太大的危险。   ……   林跃带领迫击炮小队由侧翼猫过去的时候,中心街区的战斗陷入焦灼。   中尉的虎式坦克已经被米勒上尉的人用黏性TNT炸断履带,变成一团钢铁残废,后面跟着的黄鼠狼III型歼击车没有注意到侧方建筑楼顶隐身的美军士兵,当燃烧瓶落在驾驶舱时,三个人被火焰包裹着,不断地发声惨叫。   虎式坦克没有办法移动,却依然可以开炮。   只听轰的一声。   对面民居被爆炸轰得一片狼藉。   米勒上尉趁机跑到虎式坦克前方,将枪怼入观察口,对着里面的人一通扫射。   虎式坦克没了动静,几名士兵跟着爬上坦克,将打开顶盖准备外逃的中尉一枪射死,又往驾驶舱丢了一枚手雷。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下来的时候,侧翼出现几名推着20MM机炮入场的德军士兵。   突突突突……   随着一阵低沉枪响,20MM口径的子弹将他们肢解成无数肉块。   躲在塔楼上的狙击手杰克逊想要瞄准20MM机炮的射手,却发现目标处于射击死角。   来自20MM机枪的扫射压得美军抬不起头。   杰克逊很着急,米勒上尉很焦虑。   便在这时,只听一阵啸鸣从天而降,某个黑影带着青烟正中机炮根部。   轰的一声响。   20MM机炮后方三名射手被爆炸吹飞,机炮也被掀翻在地,眼看是不能用了。   迫击炮?   狙击手杰克逊有点懵,他记得之前构筑防线前听己方人员说过,迫击炮坏了,他们手里只剩下几枚迫击炮弹。   几枚迫击炮弹可没有办法丢这么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第二道啸鸣由远及近,他望天空看去,只见一团黑影越过塔楼掉在中心街区左翼。   轰!   炮弹炸裂,黑烟翻腾。   杰克逊往那边一瞧,刚才走掉的黄鼠狼III型歼击车正由左翼迂回过来,对美军阵地形成钳制,而迫击炮弹落下的地方倒着几具尸体,弹坑还在冒烟。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狙击那些妄想进入中心街区增援的德军士兵。   一枪。   两枪。   三枪。   ……   他打死好几个德军士兵,然而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忽然发现黄鼠狼III型歼击车扬起了炮管。   这玩意儿空有坦克底盘却没有炮塔,无法转向,不过拿来轰掉一座塔楼还是没有问题的。   完了,他要死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天空呜的落下一团黑影,砸在黄鼠狼III型歼击车火炮后面一点的地方,黑烟与火焰乍现,黄鼠狼III型歼击车不动了。   又是那门迫击炮。   三发炮弹,干掉了一台20MM机炮,一辆黄鼠狼III型歼击车,还有三名德军士兵。   他趁更换弹匣的时候往中心街区对面楼房望去,猛地发现倒塌过半的三层小楼外墙后面闪过一张人脸,从军服来看是个德军士兵,他赶紧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   不过很可惜,子弹没有打中人。   躲在民居里的林跃吓了一跳,还好自己闪得快,不然小命难保。   老子帮你还打老子黑枪。   他很不爽,拎着那杆毛瑟98K更换位置,把面对塔楼的墙壁戳了个洞,伸出枪去对着塔楼上的狙击手扣动扳机。   嘭。   杰克逊发现了对面的情况,他努力躲了,但没躲过去,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枪,还好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因为伤了左臂,往下怕是不能为米勒上尉等人提供火力支援了。   “有狙击手,在对面的民居里。”   旁边扫射左翼德军士兵的机枪手赶紧把重机枪转移到右面,对着民居一阵狂扫。   林跃当然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中,一边骂德军士兵丢的手榴弹影响了准头,一边由地板窟窿跳到二楼,完了越墙而出,往炮兵中士所在位置跑去。   中士不由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被美军狙击手盯上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人过来攻击我们,赶紧走,换位置。”   炮兵中士闻言吩咐两名二等兵收拾东西走人,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去,准备朝预先选好的第二个位置移动时,一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突然蒙住他的嘴巴,然后是一闪而过的光华。   鲜艳的红一下子迷蒙了视野。   中士带着不甘心与不理解倒在地上,他不是日军派来的学习军官吗?不是盟友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中士看见跟着自己的两名二等兵一个被拧断了脖子歪倒在地,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便给林跃扑过去掐住喉咙死死按在地上,脚不断地伸缩,不断地踢蹬,然而完全挣脱不了,根本没可能向同伴示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究竟是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桥之战(下)   林跃干掉炮兵中士和他的迫击炮小组,猫着腰跑到后方建筑拐角,发现费雷德里克正带着一辆半履带装甲车和十几名步兵驶向中心街区,看来少校先生已经发现德军情况不妙,选择主动出击。   “我的大轴奸之路就靠你了,费雷德里克,别让我失望。”   林跃说完这句话转身奔向中心街区,在跨越一道倾颓的墙壁,顺手把一名负伤的青年团士兵干掉后,他悄悄移动到墙角,侧身往外看了一眼。   现在狙击手杰克逊被他击伤,只要不在美军眼前乱跑乱窜,小心一点行动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便在这时,他看到军医韦德和一名美军士兵拉着右胸受伤的卡帕佐往桥梁那边的第三阵地转移,米勒上尉等人已经放弃第一阵地。   即便他骗取炮兵中士的信任毁了一台20MM机炮,一台黄鼠狼歼击车,美军方面还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一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缺乏弹药,重武器只有两门巴祖卡火箭筒和两挺勃朗宁重机枪,二是因为狙击手杰克逊被他击伤,德军步兵一看来自塔楼的精准火力减弱,再加上费雷德里克的一号坦克现身,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嗯?这个场景是?”   视线扫过街道对面时,他看到脖子上挂着弹链的技术下士厄本仰望楼道,脸上满满地都是恐惧和无助。   他阻止了黄鼠狼歼击车炸死狙击手杰克逊的事情发生,但是因为厄本的胆怯,第12SS装甲师的人还是上了对面的楼房。   救还是不救?   不然……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用得着呢?   林跃咬了咬牙,趁斜对面美军士兵的加兰德M1步枪打光弹夹子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时,全力往前跑去。   啾啾啾啾……   来自交战双方的子弹在地面扬起一簇簇尘土。   林跃有惊无险地冲入对面民居,起脚把吓傻的技术下士厄本踢个趔趄,用英语骂了一声赶紧滚蛋,完事噔噔噔爬上二楼。   厄本还以为会被他杀掉,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蜷缩在楼梯根儿用英语重复着刚才林跃骂他的话。   犹太人梅利正在和一名党卫军士兵搏斗,对方拿的匕首距离心口窝还有不到一寸距离。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党卫军士兵嘴里吐出的话不断干扰他的想法,一点一点消磨着他仅存的斗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楼梯口闪出一个人来,看穿着是一名德国士兵,梅利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完了,彻底完了。   他这已经准备放弃了,没想到那个人来到二楼后一把抓住党卫军士兵的后衣领,生生地把一百多斤的人从地上拽起来,另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往上一掰,往前一按一划。   醒目的鲜血喷涌而出,党卫军士兵两手抱着脖子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呃呃的粗喘。   林跃把匕首上的血在党卫军士兵的军装抹了抹,打量旁边死去的美军士兵一眼,用英语说道:“厄本吓懵了,赶紧带他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从二楼外墙窟窿里跳出去,对左翼过来的德军士兵喊道:“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去前面……去前面,费雷德里克少校需要你们。”   虽然德军士兵不知道他怎么跑前线来了,不过本能地选择了听从指令,毕竟他是一名少尉军官。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犹太人一脸懵逼,搞不清楚那人啥意思。   他疯了,还是……德奸?   林跃引导德军士兵由另一侧奔往中心街区,完了走到肩扛战车噩梦反坦克火箭筒的两名德军士兵跟前:“你……看到那座楼房了吗?”   前面扛着火箭筒的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哪里知道分神的一刹那,一把匕首准确插进他的心口窝。   解决掉第一个,他趁第二名德军士兵茫然无措之际,把人往地下一扑,搬起旁边比脸盆还大的砖块用力砸落,屁股下面的德军士兵稍作抽搐便没了声息。   因为没有动枪,战车噩梦反坦克火箭又比较重,导致两名德军士兵落在步兵队伍最后,没人发现这里发生的窝里斗。   林跃捡起战车噩梦反坦克火箭筒朝左翼跑去,他记得影片里半履带装甲车同费雷德里克的一号虎式坦克打了一个配合,前者在左,后者在右,冲垮了美军设立在桥头的第二阵地,迫使米勒、瑞恩等人退往第三阵地,霍瓦特中士就是在撤离第二阵地时被机枪射中身亡。   战车噩梦反坦克火箭太长,随身空间放不下,这毫无疑问拖慢了他的速度。   他由左翼迂回至中心街区外围时,半履带装甲车正带着一股黑烟前压,机枪手不断用MG-34机枪扫射第二防线水泥掩体后面的人,不远处犹太人梅利拉着厄本往沙袋后面撤,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流弹命中他的腿,人一下子倒在地上。   林跃靠着墙角举起战车噩梦反坦克火箭弹,对准半履带装甲车的屁股扣动扳机。   嗖~   火箭由炮管窜出,带着一溜青烟远去。   轰~   弹头撞在车屁股上,爆炸摧毁了装甲,高速破片将车里三人变成冒烟的尸体,而装甲车在惯性作用下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缓速向前。   林跃撸完这一炮扭头就跑,因为算算的话,时间差不多了。   他原路返回至刚才确认的地点,将埋在废墟里的一块钢板抽出来护住身体冲向中心街区。   这时弗雷德里克的一号坦克因为抛锚的二号坦克阻住去路,不得不在撞倒几堵残破墙壁后由经右方辅路冲向美军第二防线。   米勒上尉和大兵瑞恩正躲在战壕里把迫击炮弹当手雷往外扔,猛听身后咯咯异响,战壕旁边堆砌的砖块都在震动。   在滚滚硝烟中,先是一截炮管探出,然后是厚重的车头和履带,第二辆虎式坦克以泰山压顶之势冲过右方建筑废墟,朝战壕里的人砸下来。   米勒赶紧拉起瑞恩跑路。   跟随布雷德里克的德军士兵跟在后面一冲而下,准备趁势占领美军第二防线。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虎式坦克在冲入战壕的瞬间突然趴窝不动了,排气管里冒出一团团黑气,似乎发动机出了问题。   坦克趴窝了,而且炮管是冲下面的。   这就尴尬了。   霍瓦特往回跑时看到这一幕,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感,就像一个重量级拳击手用屁股跟人打架。   后面跟过来的德军士兵很无语,怎么也没想到它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边半履带装甲车还在燃烧,这边虎式坦克趴窝,用来冲击最后防线的重型装备全完了。   米勒上尉原本的打算是退守最后防线,引爆炸药将桥梁和坦克一同葬送,可是谁能想到对方的坦克趴窝了,姿势是那么奇葩,连做固定炮台都没可能。   他不走了,赶紧招呼众人停下,依靠桥头沙袋掩体进行反击。   霍瓦特中士、机枪手莱宾、大兵瑞恩,还有军医韦德,包括大腿受伤的犹太人梅利……只要能动的,全都提起精神举枪还击。   德军士兵被打得抱头鼠窜,只能往坦克后面躲。   “少校,少校,我来救你了。”   随着蹩脚德语出现的还有一道让人无语的身影,亚裔少尉抱着一块遮住大半个身体的金属板由后方冲上前线,一点一点移动到正对沙袋掩体的坦克顶盖处,本来射向坦克的子弹打在金属板上叮当作响。   弗雷德里克早就想出去了,但是因为坦克姿势的问题不敢打开顶盖出去,现在少尉来救,哪里有不抓住时机逃命的道理。   “阿部少尉,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好人。”   弗雷德里克打开坦克顶盖爬出来,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后面鱼贯爬出的炮手和驾驶员也对他表示感谢。   “少校,不用客气,作为盟友,帮助自己的同伴是我应尽的义务。”他大义凛然地说道,好像拯救德军真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岂不知这场战役从头到尾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德军士兵超过三十人,就连费雷德里克的虎式坦克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才突然趴窝。   之前青年团士兵把检查坦克履带和装填汽油的活儿交给了莱德等人,林跃也帮了点“小忙”,比如往汽油桶里灌了一些他在纽维镇居民家里顺来的鸡蛋液。   这玩意儿加进去人眼难辨,当汽油泵入发动机燃烧发热时,鸡蛋液嘛……   这样一来既能够拯救米勒上尉的性命,又能够捞到军功,相信这次以后找德军要一两个排指挥应该不成问题了吧,搞不好还能获得一枚铁十字勋章呢——如果他是希特勒一定会这么干,因为这是一个宣传日德友谊的好故事,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   虽然有金属盾牌挡着,对面犹太人梅利还是认出了林跃的身份。   又是这个家伙,他在干什么?   他使劲开动脑筋,拼命地思考,但是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人的动机。   他不是德奸吗?现在又不卖队友了?   梅利知道林跃救了他的命,其他人不知道,霍瓦特中士扛起了放在旁边的巴祖卡火箭筒。   “嘿,霍瓦特,慢着,那个人……”   “什么?”   枪声响亮,霍瓦特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本着不放跑敌军指挥官的想法扣动了扳机。   嗖~   火箭筒向后一震,一团黑影带着热焰飞向虎式坦克趴窝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回归现实   轰!   火箭爆成一团火焰,不过霍瓦特的射击打偏了,并没有对林跃造成实质伤害。   “走,快走。”危机时刻他来不及多想,将弗雷德里克往后面使劲一推,完了准备后撤。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远方传来一阵低沉鸣啸,一团黑影由海滩方向俯冲而至。   林跃抬头一瞧,人呆住了。   是美军飞机,他们比预想中来的还要快。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系统在搞毛线?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赶紧丢掉沉重的金属板往后面跑,然而才奔出两米左右,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在身后闪现,热力袭体,黑云压面,冲击波带着他的身体向外飞出。   嗡~   林跃感觉耳朵里像有无数只蚊子在飞,整个人忽然变的很轻。   叮~   “美军增援部队抵达,米勒上尉和大兵瑞恩顺利得救。”   “恭喜你,支线任务达成。”   “恭喜你,阵亡一次,开启复活点功能。”   就为了开复活点功能?狗系统你玩我!   一阵白光席卷视界。   ……   林跃再感觉到身体存在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卧室,因为笔记本的呼吸灯忽明忽暗,旁边放着的时刻表显示当前时间10:34。   喵呜~   床头传来猫的叫声。   他扭头一瞧,本来缩在八顿腹部的夏侯跳上双人床,随后又是一跳,稳稳地落在他的大腿上。   喵~   它伸出脖子在他的胸前亲昵地蹭了蹭。   那边蠢货八顿这才后知后觉地仰起头,有些警觉地看着电脑桌前的人,似乎奇怪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消失起码也是两三个小时,这次十几分钟就回来了,他是在变戏法吗?   八顿当然不知道林跃这次回归不是自愿回归也不是强制回归,是死回来的,该死的美军飞机不知道为什么来的那么快。   林跃转移注意力到系统菜单。   “复活功能,系统,什么是复活功能?”   很快地,一行字符在眼前闪过。   100万可以买活?由死亡点复活,继续未完成的任务?   还有这样的功能呢……   别说,系统还挺人性化的。   了解复活功能后,他顺手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活下去,直到德国投降(角色死亡,未完成。)   进阶任务:间接造成德军士兵身亡,全视之眼科技点奖励翻倍。   支线任务:保证米勒上尉的小队在守桥战役前全部存活,保证米勒上尉和大兵瑞恩在守桥战役存活(已完成。)   特殊任务:每杀死一名德军士兵,全视之眼可获得100科技点。   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不合格。   现在发放支线任务奖励……无限弹药手枪一把(可升级,仅限有火药武器年代使用)。   手枪一把?无限弹药?   这回林跃可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他从未想过战争副本的奖励这么实在,居然是一把枪。   要知道这里的枪可是系统出品,能够放在系统空间穿梭两界,不是那种只能在当前世界用的大路货,而且是无限子弹的手枪。   更为关键的是还能升级。   即使这次任务没有技能奖励,没有属性点奖励,仅此一把手枪也感觉很值了。   确认支线任务奖励后,他关闭系统菜单,站起来打开房间的灯,又看了一眼阳台,确认窗帘处于闭合状态,手往前一伸,掌心多了把通体黝黑的手枪。   没有多余的花纹与刻字,造型看起来很朴实,自然到有点土,不过整体线条非常流畅,表面泛着清冽的光华。   9MM子弹,无限弹药,重量720G……这是手枪的大体数据。   另外根据系统介绍,该枪在使用过程中会从电影世界任务里的BOSS级对象身上获得一些扩展组件,比如瞄准镜,消声器,消焰器,加强机匣等。   拉了一下机匣,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林跃满意地点点头。   他没有继续摆弄这把被系统命名为“黑曜石”的手枪,因为就在拉机匣的同时,脑海传来系统提示音,接收到新的任务。   要知道他才从《拯救大兵瑞恩》的世界回归,系统居然立即下发新任务,这也太急迫了吧。   还是说……这是对上个任务失败的补偿?   总之先看看任务内容再说。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火炼真金:侦测到《无间道》编号为27149的幸运观众的吐槽——韩琛明明将七个小弟送入了警察部,为什么剧集里只提到了五个人,另外两个人去了哪里?   主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一):(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二):(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三月期精神分裂。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02年-2003年。   是否接受?(Y/N)。   《无间道》,是《无间道》……   之前在《无双》的世界他就吐槽过《无间道》,没成想才几天时间,系统就把他派往《无间道》的世界执行任务,这还真是够戏剧化的。   他看了一眼时刻表,稍作沉吟,唤醒电脑打开视频网站搜索《无间道》观看。   1991年,香港黑帮三合会会员刘健明听从老大韩琛的吩咐,加入警察部队成为黑帮卧底,韩琛许诺刘健明会帮其在七年后晋升为见习督察。1992年,警察训练学校优秀学员陈永仁被上级要求深入到三合会做卧底,终极目标是成为韩琛身边的红人。2002年,两人都不负重望,也都身背重压,刘健明渐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陈永仁则盼着尽快回归警察身份。   重案组从陈永仁手中获悉一批毒品交易情报,锁紧目标人物韩琛,没料情报被刘健明泄出,双方行动均告失败。但此事将双方均有卧底的事实暴露,引发双方高层清除内鬼的决心。命运迥异又相似的刘健明和陈永仁开始在无间道的旅程中接受严峻考验。   这是《无间道》的故事梗概。   林跃在看完《无间道》后紧跟着又去看《无间道2》和《无间道3》,完了着重记忆了一下里面的关键剧情,回到床上睡至第二天,起床后告诉谭晓光自己去外面办事,打开门来到楼道,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唤出系统菜单,拉到任务列表选择接受。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重案组探长   “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我不同意,我认为出来混的,是生是死要由自己决定,你们跟着我的日子最短,底子最干净,路怎么走,让你们自己挑。”   “好了,祝你们在警察部一帆风顺,干杯,各位长官。”   ……   “林跃,林跃,你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将他惊醒,抬头一瞧,对面的人微皱眉头,严肃的脸上写满疑惑。   “还愣着干嘛?叫你把人带走啊。”   黄志诚?   无间道里重案组的警司组长?   林跃扭头看向房间,一张椅子倒在地上,前面是个被手铐铐住的男子,脸贴在地板上,旁边是他吐的一滩血。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拿着锤子,一个拿着书本轻轻拍打手心。   卧底做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的陈永仁?   这是……2002年夏?   林跃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帮陈永仁打开手铐,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你没事吧?”   “咳……”陈永仁咳出一口血,朝他摆摆手。   林跃拍拍裤兜,里面只有一部手机,下意识走到黄志诚跟前:“黄sir,我记得你身上有带手帕,对吧?”   黄志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裤兜拿出一块手帕放在他的手上。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走过去递给陈永仁。   陈永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黄志诚一眼,接过手帕擦干嘴角的血迹。   “谢了。”   林跃点点头,打量一眼旁边站的两名保安部警员:“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是老一套。”   “黄长官,你的下属挺有同情心啊。”   声音阴阳怪气,笑容也满带戏谑,就算带着一副眼睛,也挥不去那股浓浓的阴郁气——保安部总督察杨锦荣。   黄志诚没有理他,望大厅方向问:“怎么回事?”外面传来一阵繁杂人语,听着是来了好多人。   “我想,是客人们来了吧。”杨锦荣微笑着往外面走去。   黄志诚对林跃使个眼色,跟着走向大厅。   “你怎么样?要不要看医生?”林跃扶着陈永仁往外面走。   “我没事。”陈永仁把染血的手帕递过去。   林跃说道:“黄SIR有洁癖,手帕你留着吧。”   陈永仁把手帕团吧团吧塞进裤兜。   ……   两人来到保安部大厅时,闹哄哄的场面已经安静下来。   保安部、重案组、刑事情报科的人和一群古惑仔无声对峙,额头与手臂缠着纱布的大陆商人沈亮一脸愤恨,前面是他的哥哥沈澄,左边坐着叱咤风云的黑帮大佬韩琛。   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在跟黄志诚汇报工作:“黄长官,不好意思,上头呢,叫我们来拍几张照片,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杨锦荣走过去说道:“是我叫刑事情报科的人开个档案,给每个人拍张报名照,这样做不行吗?”   沈澄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口气,拿出眼镜布擦了擦,一副我对你们警察的勾心斗角没兴趣的样子。   韩琛咧嘴一笑,脸上的笑肌勾勒出一对直角:“各位警官,玩够了吗?”   林跃来到大厅后看了刘建明一眼便闪到一名女警身后,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以幕后黑手的方式铲除警局隐藏的内鬼并洗白自己。   支线任务(一):拯救陈永仁。   支线任务(二):拯救黄志诚。   特殊任务:(未开放)。   当看到主线任务那一刻,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   林跃,27岁,未婚,HK警务处重案组便衣警长,黄志诚得力下属。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另一重身份——跟刘建明一样,他也是韩琛安插到警局的卧底,不过他进警队的时间晚一点。   林跃很无语,因为系统又搞了一对上下矛盾的任务给他,黄志诚还好说,像陈永仁这种看事情非黑即白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就算是亲爹,犯了罪也一样会给送入大牢,何况是自己?   啪~   文件夹落在茶几上的声音。   他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   韩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啦,傻强。”   一群古惑仔鱼贯走出,林跃注意到韩琛离开前看了他一眼,嘴畔的笑有几分玩味。   他不由皱了皱眉。   “刑事情报科的同事先走。”目送韩琛和沈澄那帮人离开,黄志诚非常客气地请刘建明和他的人收队,完了一脸不爽地看着杨锦荣:“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在搞事情吗?会死人的。”   “你知道就好。”   黄志诚说完话带着林跃和几名下属往重案组的楼层走去。   “一会儿记得帮我写份报告。”   明明是杨锦荣抓沈亮和陈永仁惹出的乱子,现在要重案组帮忙擦屁股,而且保安部那些警员打的人是他派出去的卧底,这种时候又不可能给陈永仁正名,他能高兴才怪。   “好。”林跃点点头,完了注意到旁边几位同事脸色很不友好,看起来对黄志诚的安排有些不满。   HK警队施行积分制,破案、考试、年终评价什么的都可以获得积分,写报告也不例外。   重案组作为主要调查三合会和有组织犯罪的刑侦部门,里面的人都是警队精英,靠能力吃饭的人,而林跃从水警部门调到重案组三四年了,破案方面表现平庸,就写写画画是把能手,然而黄志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不管他行动中有没有出力,总会把写报告的任务交给他,以致几年时间混来混去得了不少积分,只要能通过晋级考试,升督察是没有问题的,组里的人对这件事怨气颇大。   众人走到一半,黄志诚突然停了下来:“你们先回重案组吧,林跃,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长官。”女警艾琳和重案组其他人往前面走去,落在后面的姚文基经过林跃身边时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隐有嫉色,像是在说凭什么。   就一个写报告的,他凭什么能让黄警司高看一眼?   林跃没有理他,跟在黄志诚后面离开警队大楼,上了一辆黑色本田车。   黄志诚开着车兜兜转转出了市区,大约二十分钟后在一座墓园旁边停车,带着林跃从上面下来。   海风由维多利亚港吹来,带着浓浓的咸腥。   “在HK住了很多年,还是这里的风景最美。”黄志诚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   林跃见过那么多人,说墓园风景最美的他还是第一个。   黄志诚走到好兄弟陆启昌的墓前,看着相片里的人沉默不语。   他用力抽了两口烟,把剩下的部分放到墓碑上,一阵风拂过,香烟翻滚远去,带着星火的烟灰飘散在空中。   林跃把落在地上的烟卷捡起来,放到墓碑根部背风的地方。   黄志诚又点燃一支烟,视线扫过另一座墓碑。   “林跃,你……不会怪我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警校优秀奖得主   “不怪。”林跃摇摇头:“要是怪你的话,三年前我就辞职不做了。”   黄志诚在墓碑前蹲下,摸摸口袋发现是空的,这才记起手帕被林跃拿去给陈永仁了,只好用手擦掉陆启昌遗照上粘附的灰尘。   “如果他没死的话,以你在警校的表现,现在应该做到高级督察了吧。”黄志诚叹了口气:“是我害了他,耽误了你。”   林跃又摇了摇头:“黄SIR,你不用为这件事自责,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这次系统给他安排的身份有点意思——93年警校优秀奖得主。   本来以陈永仁在警校的成绩,很可能会在91年拿到优秀奖,但是他因为瞒报父亲是黑帮大佬倪坤的事实,面临被驱逐出警队的情况,这时黄志诚给了他一个继续做警察的机会,但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警察,是卧底警察。   陈永仁离开后,杨锦荣获得了91年的优秀奖。   如今杨锦荣已经做上保安部总督察的位子,连刘建明都快升高级督察了,而林跃这个93年警校优秀奖得主还是一名警长。   黄志诚走到另一座墓碑前面,看着逝者的照片说道:“93年我跟启昌赌牌输了,他从警校接走了你,本来是准备好好培养你做他的接班人,然而两年后的春天,倪家人为了报复我在车上安装了炸弹,启昌误触身亡。是我害了他……”   黄志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那之后,你心灰意冷申请调去水警部门,直到97年梁SIR将我召回警队对付倪家,启昌大仇得报后我将你调回重案组。知道么,每次来到这里,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墓碑,我总是会告诫自己,我欠启昌一条命,我欠你一份前程。”   “黄SIR,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林跃叹了口气,系统给他的人物设定有两个,一个身份是陆启昌看重的后辈,另一个身份是韩琛派往警局的卧底。   作为陆启昌的得意门生,95年得知陆启昌的死讯后他确实很失落,但是之所以申请调去水警部门当差不单是因为这一点,还因为江湖盛传韩琛已经死在泰国,再加上另外四大堂主和陆启昌安插进倪家的卧底警察罗继全部身亡,倪家在HK声势无两。   中国有句老话叫“盛极必衰”,他知道HK警方以后肯定会与倪家有一番恶斗,为了不被卷入这场对抗,成为梁SIR等高层用来打击倪永孝的马前卒,经过慎重考虑后,他写下了调任申请书。   归根结底,他去水警部门当闲差不过是为保命。   黄志诚用力吸了两口烟:“当你有一天背负同伴的生命时,你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压力。”   林跃想起《无间道2》里陆启昌不让黄志诚派陈永仁去当卧底的事情,那是因为罗继的关系,陆启昌十分了解背负同伴的生命有多重,他爱惜陈永仁的才华,但更爱自己的兄弟,不想黄志诚也承受他所背负的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林跃会为陆启昌“心灰意冷”,因为陆确实是一个好警察,比黄志诚,陈永仁更具人性魅力。   他走到罗继的墓碑前面,看着没有了黑社会狠戾气息的遗照说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陈永仁不孝;倪永孝不仁;韩琛开始是人后面是鬼;黄志诚以暴制暴最终害死最亲近的人;而刘建明……   “这里风大,回去吧。”   “好。”黄志诚点点头,丢掉烟头用脚踩灭,跟着林跃离开墓园,上了路边的本田车。   “黄SIR,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来这里。”   黄志诚坐在副驾驶上,侧脸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说道:“今天杨锦荣说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事。”   林跃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会死人的?”   黄志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车子带着沙尘远去。   ……   二十分钟后回到警局总部。   黄志诚打开车门下来:“你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记着报告写的‘好看’一点。”   林跃知道“好看”两字是什么意思:“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黄SIR,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李心儿的心理医生?”   绕到右侧驾驶室的黄志诚愣了一下:“这事你怎么知道?”   林跃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能给我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吗?我有几个问题想要找她咨询。”   黄志诚深深地看了他两眼,从本田车里取出纸和笔,快速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过去。   林跃说道:“谢谢黄SIR。”   黄志诚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   “黄SIR。”   黄志诚准备开车时林跃叫住他:“记得早点回家。”   “你小子今天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啊。”黄志诚看了一眼中控台放的女儿满月照,对他点点头,驾车驶向出口。   林跃目送车子消失在道路拐角,朝着楼梯走去。   他知道黄志诚去干什么——去律政司那边打招呼,免得给陈永仁抓去蹲大狱。   他也知道黄志诚那句“这就对了”是什么意思——进入重案组这几年来,他在工作方面一直划水摸鱼,跟念警校时的表现像是两个人。   黄志诚认为他到现在还没有走出陆启昌、罗继两人死亡的阴影,出现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情况。现在自己问他索要李心儿的联系方式,一副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样子,黄警司当然喜闻乐见。   “李心儿。”   “陈永仁。”   “刘建明。”   林跃一边走一边喃喃念着几个人的名字。   他到重案组后一直划水混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别升太快。倪坤二子倪永孝死后,倪家势力烟消云散,而韩琛一跃成为黑帮老大,垄断了HK大部分毒品生意。   重案组是什么机构?警务系统里专门负责打击有组织犯罪的部门,他对韩琛的价值远比刘建明、林国平那群人高,一旦表现出过高的业务水平,事情就大条了。   江湖是一条不归路,就像韩琛去了一趟泰国从人变成了鬼,95年发生的事情对他的触动同样很大,陆启昌和罗继的死告诉他要长命百岁绝不能在警匪冲突的漩涡陷得太深。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为了保命。   不过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夹缝求存的林跃,他是带着一身超人技能而来的林跃,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因为注意力不在脚下的关系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   “林探长,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在想怎么写好黄SIR吩咐的报告吗?你可真用功啊,大家一定要向林探长好好学习才行。”   “呸,马屁精。”   林跃抬头一瞧,见是督察姚文基,后面还有两个人,女警艾琳和探员袁伟豪。   “让让,谢谢。”他阴着脸说道。   姚文基往旁边让了让,带着二人拐进通往靶场的走廊。   “我记得他是93级优秀奖得主吧。”   “那是以前,江郎才尽懂不懂,现如今还不是一个写报告的,黄SIR也真是的,这样的庸才警队一抓一大把,何必那么照顾他,把重案组的风气都带坏了,我要是他,上司给了许多机会还一事无成,早卷铺盖滚蛋了。”   “我听张SIR说……林跃好像是已故总督察陆启昌的关系户,你知道的,陆启昌和黄SIR以前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就能任人唯亲?”   “……”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沿着三人的足迹走入靶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爆头   靶场里有不少人。   HK属于亚洲顶尖城市,1000平方公里的地方住了700多万人口,警察的工作压力很大,而靶场从概念出发是训练设施,但是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减压项目,一些人在上司那里受了委屈,习惯过来这边发泄一下。   嘭~   嘭~   嘭~   透明玻璃隔断依次排开,里面是练习射击的警员。   林跃进门的时候,姚文基和袁伟豪已经带上耳罩,拿着训练用手枪站在射击点,瞄准前方标靶不断开枪。   女警艾琳坐在不远处的控制台,显示器上标注着每个窗口的得分。   林跃走到装备领取处,望一名女警说道:“请给我一套练习用具。”   那人看了一眼他胸口挂的警官证,取出一把枪一副耳罩三个填满子弹的装弹器递过去。   “谢谢。”林跃拿着枪走了。   “那个人是你们组的?”女警看着他的背影说道:“长的很帅啊。”   艾琳点点头,带着浓浓的好奇目送林跃走到8号窗口前立定,举枪瞄准前方人形标靶。   她是这里的常客,因为靶场当值的女警是她闺蜜,然而这三四年来她从未见过林跃来靶场练习射击。   嘭~   嘭~   嘭~   ……   六声枪响。   2002年的时候还没有着弹点扫描图,显示器上只有打靶结果,三十六分。   女警一脸哭笑不得:“人长的挺帅,枪法很渣,我很好奇他是怎么通过警校的毕业考试的。”   林跃带着耳罩,不知道身后人的对话,打光弹巢里的子弹后单手一扭倒出弹巢里的空弹壳,在连续的叮当声中,另一只手顺势按入装弹器,完了将枪一甩,咔的一声弹巢归位。   整套动作流畅到让人赏心悦目。   艾琳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看到这一幕愣住了,下意识站起来走到正对8号窗口的地方,看着林跃瞄准前方标靶。   嘭~   嘭~   嘭~   ……   又是六声枪响。   女警看了一眼显示器,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三十六分,两次得分相同,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个人才了。   便在这时,一个人拿着训练用枪走过来,朝8号窗户使个眼色,问女警:“成绩怎么样?”   女警知道他是艾琳的同事:“很差。”   袁伟豪笑着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   “警校93级优秀奖得主,林跃林探长。”   “你没有骗我吧?”   “他写报告是一把好手。”姚文基也走了过来:“还是受黄SIR器重之人。”   “切。”袁伟豪冷笑道:“听说当年陆启昌被倪永孝炸死后吓得去了水警部门当差。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艾琳走了过了,看着他们一脸古怪表情。   女警好奇问道:“怎么了?”   艾琳指指正在更换子弹的林跃:“你们自己去看吧。”   女警知道闺蜜的脾气,刚才的表情绝对不是轻视的意思,是惊讶,是不理解,是难以置信。   她起身走向8号窗口后面,看着林跃举枪瞄准更换过的标靶。   姚文基和袁伟豪也一并靠过来。   嘭~   嘭~   嘭~   ……   六声枪响。   依然是6个六环,然而看到得分的几人表情都变了。   靶场用的标靶并非圆形标靶,是人形标靶,六环位于人体肩膀和额头部分,林跃开了六枪,人形标靶的额头多了一个不到两厘米长的窟窿,从边缘的弧线可以看出,六个弹孔边缘有重合部分。   别人都是瞄准红心射击,他倒好,专打额头,而且前一枪和后一枪的误差不足一厘米。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他的射击目标是红心,三轮枪击都会是六十环,也就是十八次准确命中焦点。   三轮十八次……   这与运气无关,是射击实力的体现。   女警半张小嘴,终于知道艾琳为什么一脸古怪表情了,林探长如果能保持住今天的射击状态,在HK警务系统,能跟他一较高下的绝不会超过十人。   袁伟豪的耳根有点红,因为刚刚在女警面前嘲讽林跃是银样镴枪头,如果这个成绩也被认作中看不中用的话,那他的成绩算什么,垃圾吗?   “希望他在面对罪犯的时候不会紧张手抖。”   他说这句话时林跃正好摘下耳罩,却好像没有听到来自身后的挖苦,走过去把训练用具交给女警,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靶场。   “艾琳,这位林探长有没有女朋友?”   艾琳看着自己的闺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姚文基目送林跃离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三人前脚来到靶场林跃后脚就跟了过来,用训练用的左轮枪连射三轮十八枪,次次命中人形标靶额头,这是对三人刚才挖苦他是庸才的还击吗?   如果是,说明什么?   说明这几年他一直隐忍不发,也可以说深藏不露。   那么现在为什么突然高调起来?   姚文基很是不解。   “刚才那人是林跃?枪法真好。”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打断他的沉思。   姚文基一看是刑事情报科的林国平:“比你的枪法还好?你跟他不是同一年的吗?”   林国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五个十环一个九环:“是同一年,但不是同一届,他在警校训练的时候,我已经上街实习了。”   ……   林跃离开靶场后回到重案组,按照黄志诚的吩咐写了一篇报告,尽可能地淡化了陈永仁打伤沈亮的影响,以降低律政司对陈永仁的判罚。   写完报告后他便回了警队宿舍。   第二天上午到重案组点了个卯,见没有什么案子需要侦办,便找到黄志诚请了一天的假去看心理医生。   来到李心儿的诊所,跟助手报了姓名,他被让进右手边的房间。   开门的时候李心儿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一张A4纸上聚精会神写着什么,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衣,领口的扣子开着,在V字与肌肤之间是一枚戒指,被闪闪的银链穿过,没入后面的披肩长发。   林跃在里间屋的门前站住,没有继续往前走。   过去好一阵,李心儿写完报告放下钢笔,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准备喝水时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林跃微笑说道:“你好,我是林跃。”   李心儿想了想说道:“林警官你好,我是李心儿。”   她站起来朝办公桌那边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先坐吧。”   林跃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   “等了很久吧,到了怎么也不敲门?”   “看你在忙,不想出声打断你的思路。”   李心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对眼前这位林警官的好感度大增,又懂礼貌又贴心的警察可不多见。   “林警官,黄SIR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我现在想知道你是否还没有走出陆启昌警官牺牲的阴影,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程度有强弱之分,请告诉我你平时想起这件事时有无焦虑、恐惧、失眠等情况,又或者经常梦到已经过世的人,在了解这些情况后,才能决定采取心理疏导还是药物控制,又或者其他治疗方案。”   林跃微笑说道:“不能用催眠疗法吗?”   “催眠?”李心儿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要求催眠的患者,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秘密,被人催眠意味着失去身体的主导权,从感情上讲这是令人恐惧的一件事:“你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   林跃说道:“因为我想知道催眠术是不是真能让一个人袒露心声。”   李心儿皱了皱眉:“林警官,我是医生,不是尖沙咀码头的杂耍艺人。”   林跃说道:“李医生,你误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秘密憋在心里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那种压抑感,仿佛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李心儿不由自主拿起桌上放的派克笔在手里轻轻转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林跃的话,她想起小时候在超市偷巧克力的事。   林跃继续说道:“我想你听过《国王长着驴耳朵》的故事吧。”   李心儿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是想让我做你的树洞?”   林跃说道:“不行吗?我知道在西方对于一些有心理障碍的人,心理医生会推荐一种互助疗法,一群人围坐在一起互相倾诉、分享自己的经历,建立亲密的支撑关系,你既然是医生,一切以帮助患者康复为目的,那么做一个倾听者,又有什么问题呢?”   李心儿哑然失笑,心说这位林警官懂得可真不少。   “当然可以,有时候走向新生的起点,或许就是一次沟通。但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我使用催眠的方式?”   林跃说道:“很简单,只要我醒着,便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我需要有一股力量引导我跨过这一步。”   李心儿说道:“你确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林跃拿出一支烟,刚要含在嘴里去拿火机,看到桌子上没有烟灰缸,又把香烟塞回香烟盒。   “李医生,说心里话,我并不认为你能把我催眠,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李心儿听他说完,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服气:“林警官,我想只要你能放松下来,认真配合,我有信心引导你讲出内心的秘密。”   林跃说道:“我这人很坚强的。”   李心儿说道:“没有一个醉汉会承认自己喝醉酒。”   “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当然。”   “那敢不敢赌一把?”   “林警官,我在这里郑重地提醒你,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们不是赌徒。”   “解释那么多,还是没信心。”   “你……”李心儿瞪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好吧,赌什么?”   “赌什么我还没想好,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不能把我催眠,就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如果我把你催眠了呢?”   “你把我催眠了不就得到我内心的秘密,拯救了一个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病人吗?”   “你可真会算计,我觉得你不应该当警察,做商人更实际一点。”   林跃心说我还真做过商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心儿站起来朝外间屋的躺椅比了个“请”的手势:“不用一个月时间,今天我就能将你催眠。”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仗势欺人   林跃走过去躺下,闭上眼睛。   李心儿拿着文件夹走到旁边的凳子前,梳理了一下包臀裙,非常淑女地坐下。   “林警官,你可不可以介绍一下自己,或者谈谈你的家庭?”   “林警官。”   “林警官。”   他叫了两声见林跃没反应,心情有点不爽:“林警官,你是不是害怕了?”   “没啊。”林跃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先练习一下,万一你催眠不了我,我也可以自己催眠自己,让你输得不是那么惨嘛。”   “谢谢你的好意。”李心儿瞪了他一眼:“我还没开始催眠呢。”   “哦。”林跃点点头。   李心儿瞥了一下放在小圆桌上的杯子:“先喝点水吧。”   林跃拿起杯子放到嘴边完了又拿开:“你不会在里面放了安眠药一类的东西吧。”   李心儿把盘着的腿放下来:“林警官,要跟我赌的人是你,现在害怕被我催眠的人也是你。如果你想反悔,我可以当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别,千万别,我配合你,我一定好好配合你。”林跃喝完杯子里的水躺回去闭上眼睛:“谈谈家庭对吗?”   “我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母亲独自一人将我跟三个姐姐拉扯长大。我大姐珍珍,织得一手好毛衣,二姐爱爱厨艺很棒,三姐莲莲会拉小提琴,而我……从小的梦想是做一名画家,但是很可惜,实力不允许我低调生活,于是为了HK市民能够安居乐业,我在十年前报考了警校,成了一名光荣的警察。”   李心儿总觉得这番话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能用疑惑中带着点愤恨,不满中带着点无奈看着他。   “林警官,谈谈你在警校的经历吧,比如见过什么很特别的人,交了几个朋友,你们一起做过的有趣的事情。”   看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信任!患者对医生的信任。而对于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和心理医生来讲,彼此信任更加重要。   而信任的源头是了解,这也是为什么李心儿有上述问题的原因。   呼……   呼……   呼……   “林警官?”   “林警官?”   李心儿伸出手去推了推,发现躺椅上的人纹丝不动,睡得特别深沉。   自己这还没催眠呢,他居然睡着了。   看着他安详的侧脸,唇边浅浅的胡渣,偶尔颤动一下的睫毛,她叹了口气,将原本打算摇醒她的手抽了回去,起身走到房间角落,将冷气扇叶往下拨了拨。   ……   两个小时后。   林跃睁开眼睛,目光扫视一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躺椅起来往里面房间走去。   “我不是真被你催眠了吧。”   在电脑上玩空当接龙的李心儿没有抬头。   “不然为什么睡的这么舒服,之前在警队宿舍,只要身边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受惊苏醒。”   听他说完第二句话,李心儿放开鼠标说道:“林警官,我还没催眠你就睡着了。”   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李心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啊。”林跃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手表:“哎呀,11点多了,我得走了,咱们的赌局留待下回继续好不好。”   “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   “好。”林跃紧了紧西装,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那边的时候,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飘来。   “还知道调低冷气的扇叶,真是一个好姑娘。”   ……   林跃离开李心儿的诊所后,打车去了油麻地,找到这个世界的美都餐室,跟他认识对方,对方却不认识他的那位老头儿要了一碗焗猪扒饭,一杯咸柠七,到二楼坐下一边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接近下午一点的时候,重案组的人来电,告诉他两个方位坐标。   挂断电话稍候片刻,林跃由二楼下来,正好看到两个慕名而来的内地游客被店里的大妈拦在楼道口一通吼,从谈话内容来看应该是不让他们上二楼,说没有空位了,要吃只能在一楼大厅等候。   林跃微笑着走过去,迎着老头儿不解的目光拿起柜台上的纸和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那两个人。   “打这个号码,告诉接电话的人投诉美都餐室消费歧视。”   旁边站的大妈一下子火了,操着一口粤语骂骂咧咧。   林跃拍拍戴眼镜的那名游客的肩膀:“别忘了带上被投诉人的姓名,吴秀兰,就是现在骂街的那个。”   两名内地游客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一看就是HK本地人的男性为什么要管游客的闲事。   他们哪里知道,林跃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当初在《无双》和《窃听风云》的世界就没少怼本地商人。   去HK旅游,你说粤语和说普通话所享受的服务完全是两个层次,尤其是在一些所谓的老字号美食店,四十岁以上的大妈基本没服务意识可言,就像现在,明明楼上还有空位,但就是不给内地游客坐,因为餐厅老板更喜欢本地回头客,内地游客来这里消费基本就是一锤子买卖。   “哪里来的傻子,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吴秀兰火了,虽然不知道对面站的人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林跃拿出手机在美都餐室老板面前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吴秀兰刚才骂他的话。   “辞不辞你看着办。”   消费歧视,辱骂顾客,这两件事要是闹到相关部门那里,足够他喝一壶了。   “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   后面传来声音的同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作势要往那边掰。   林跃一下握住拿捏肩膀的手,顺势往前一拉,腰往后顶,猛地一个过肩摔把来人重重地砸在食客吃饭的桌子上,糖水、蔬菜、面包什么的散了一地。   “打架了……”   “打人了。”   随着一阵惊呼声,附近座位吃饭的人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林跃闪过第二个人的直拳,握住对方手腕往前一拉,腰部发力向左闪身,膝盖顺势往上一顶,狠狠地撞在第二个人的腹部。   呃~   那人吃痛,抱着肚子往下倒,可是林跃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把揪住偏分到右面的头发,使劲一带,那人几乎是飞着出去,撞在墙角直接晕过去,血顺着头皮往下淌。   两名内地游客吓傻了,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小子太能打,几下就把两个比他还壮,手臂纹龙画虎,一看就是混黑道的家伙揍得瘫在地上起不来。   有些食客还没结账便跑出店铺,少数胆大的站在靠门的地方看热闹。   吴秀兰吓得跑上二楼,餐厅老板躲在柜台后面给警察打电话,天地良心,他就是想让毛熊和山虎吓唬一下那个管闲事的家伙,哪里知道碰上个愣头青,关键是这个愣头青特能打,不仅把人弄伤了,店里也损失了不少东西。   林跃抓着毛熊的前衣领把人提起来:“你刚才说谁是不长眼的东西?再说一遍好不好。”   “没,没有,不是……我没……”   毛熊话未说完,林跃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人在地面滑出差不多两米,才因为桌椅板凳的阻挡停下来,身体不断抽搐着,发出虚弱的呻吟。   林跃转回头,看着店铺老板说道:“我最恨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老狗,嗯,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   差点把两个古惑仔废了还是心情好?   两名内地游客呆呆地看着他,感激的同时还有惊吓。   林跃拍拍那个戴眼镜的游客的肩膀:“5年前的美都餐室还是不错的,自从换了老板……总之老字号什么的看看就OK,类似的食物通菜街那边的小店都有,而且味道不比这里差。”   把两个古惑仔弄成那样还有闲心给他们推荐吃饭的去处,这家伙到底什么人?   便在这时,门口围观的人群里挤进两道身影,穿制服,戴大盖帽,靠近肩膀的地方别着对讲机,显然是闻讯赶来的巡警。   “怎么回事?”领头的制服警员打量一眼地上痛到爬不起来的两个人,又看看柜台前面站的三个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美都餐室老板眼见警察到场,从柜台后面爬出来,指着林跃说道:“警官,他就是在店里闹事的人。”   吴秀兰也从楼上跑下来,满脸怨毒看着林跃:“警官,他不仅恐吓我,还打伤了两位市民。”   领头的制服警员走过去,检查完两名内地游客的证件,视线移动到林跃脸上:“先生,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是画家   林跃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递过去。   领头的制服警员打开看了看,脸色微变,赶紧对他敬了一个军礼:“长官。”   这一声长官喊得围观者哗然。   美都餐室的老板和吴秀兰一脸懵逼。   林跃还了制服警员一个军礼,接过自己的证件揣好。   “这两位是内地过来的游客,因为受到消费歧视要投诉美都餐室,老板恼羞成怒,便找了两个古惑仔过来恐吓威胁,刚好我在这里吃饭,下面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他这一席话说的美都餐室的老板脸都青了。   明明是你没事找事多管闲事,怎么上嘴皮一磕下嘴皮,把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了?   “具体经过可以找两位内地游客求证,另外……”林跃一边说一边走到撞在墙上晕过去的古惑仔跟前,把扎在腰里的T恤往上一掀,露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黑帮成员,而美都餐室的负责人有共谋嫌疑,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无法兼顾此事,这个CASE交给你们处理了。”   两名制服警员很高兴,本来制服警察比较重案组、刑事情报科的便衣探员的上升通道就窄,主要是巡逻任务很难碰上大案要案,他们的工作要么是抓小偷,要么是带老奶奶过马路,帮市民指路一类琐事,很难挣足用来晋升的积分,现在林跃把持刀行凶案交给他们处理,这当然是一桩美差。   不同于两名制服警员,美都餐室的老板别提多后悔了,要知道林跃是警察,他哪敢喊人过来帮腔啊,关键是毛熊那个蠢货,吓唬普通市民需要带刀吗?现在可好,不仅给餐室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搞不好他得进去蹲几天。   林跃交代完这里的事就走了。   戴眼镜的内地游客目送他消失后凑到领头的制服警员身边:“警官,刚才那名警官什么来历?”   “重案组的林警官。”   “重案组?”他回头看了同伴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本来到美都餐室打卡,就是因为港产警匪剧习惯把这里当成取景地,没想到这次来居然遇到一位重案组警官痛扁古惑仔,不得不说他们很幸运。   ……   傍晚。   柯士甸道。   头上带着一紫一红两个发卡的小女孩儿在街角站住,一脸好奇地看着前面拿着画板的男人。   “前爪再抬高一点,翘起尾巴,对,就是这样,别动。”   男人在说话,跟甜品店橱窗遮阳棚上的三花猫说话。   令人奇怪的是那只三花猫真的抬起前爪翘起尾巴,静静地保持这个姿势。   “好孩子,一会儿喂你吃烤鱼片。”男人一面说一面笔走如飞,在画板上描绘出一只很有神韵的猫咪形象。   小女孩儿抬头看看她的妈妈,又看看前方坐的有一双明亮眼眸的男人,脆生生地道:“妈妈,你看他能和猫咪说话,好神奇。”   小女孩儿身边那个长着娃娃脸的女子同样一脸好奇看着心无旁骛专心画画的男人。让一只狗听话很容易,让一只猫按照人类的想法摆POSE,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然而前面那个人真的做到了。   就像小茜说的那样,他好像真的可以跟猫咪交流。   不只是她们母女二人,还有几个人也一脸惊奇地看着画板后面的男人和橱窗遮阳棚上的小花猫,觉得这是超有爱的一幕。   便在这时,林跃长出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到旁边的小女孩儿笑了笑,把画板倾斜过去:“小朋友,我画的像吗?”   小茜用力拍着双手:“像,很像,比刘阿姨画的还要棒。”   她口中的刘阿姨是幼儿园里教他们画画的老师。   “你喜欢它吗?”   “喜欢。”   “既然你喜欢,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小女孩儿一脸不解。   林跃拿起放在凳子旁边的塑料袋:“看到橱窗上那只猫咪没有?我答应它画完画给它烤鱼片吃的,你帮我喂给它好不好?”   小茜脆生生地答应着:“好啊好啊。”   “烤鱼片有点硬,要撕成小块喂给它,不然容易卡在喉咙里。”   “嗯,嗯。”小茜很开心地接过装烤鱼片的塑料袋,走到橱窗下面,把塑料袋里装的烤鱼片撕成一缕一缕,一边喂给由遮阳棚跳下来的小花猫,一边说着什么,时而发出咯咯笑声。   阿MAY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林跃转过画板,用铅笔将甜品店橱窗前面的小女孩儿和一只可爱的小花猫留在画纸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温暖感。   一段时间后,林跃停下来。   他已经画完第二幅画,但是橱窗前面的小女孩儿和她的新朋友还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林跃的目光落在定定看着素描画的阿MAY身上。   “她是你的女儿?”   阿MAY闻言惊醒,下意识点点头。   林跃打开画板夹,把第二幅画取下来递过去:“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阿MAY没有推辞,一来林跃画得很好看,二来她觉得这比照片更有收藏价值和成长意义。   “她叫什么?”   阿MAY说道:“何小茜。”   “你呢?”   “叫我阿MAY吧。”   林跃笑着伸出手去:“你好。”   她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谢谢你的画,还有你的猫,小茜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画是我画的,但猫不是我养的。”林跃指指甜品店橱窗那边穿白围裙的老板娘,意思是她才是小花猫的主人。   “小茜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阿MAY愣了一下:“谁?”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话,拿起画板向前方走去。   阿MAY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跃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有缘再见。”   “真是个……”   阿MAY想说他真是个怪人,但是看见手里拿的素描画,嘴角不由自主多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怪人可画不出这么有爱的画。   这时小茜喂完塑料袋里的烤鱼片,忽然发现身后坐的画家不见了。   “妈妈,那位叔叔怎么走了?我还没跟他说谢谢呢。”   阿MAY把第二幅画递给她,微笑说道:“下次说吧,有缘的话。”   小茜的注意力被画里的人物吸引了,没有注意妈妈的声音里多了一点不同以往的情绪。   “妈妈。”   “嗯。”   “我可以养一只猫吗?就像画里那只。”   “如果期末考试你能拿到甲,妈妈就答应你。”   “QI……你明知道我成绩很差,根本不可能拿到甲。坏人!”   “妈妈是坏人,谁是好人?”   “刚才那位叔叔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唔……因为你对他笑了好多次。”   阿MAY和小茜谈论他的时候,林跃拿出了放在裤兜的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人名,只有一串号码。   他知道是谁打来的。   韩琛。 ###第三百三十八章 初露峥嵘   话筒里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   “林警官,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好。”   “昨天在保安部见你气色不错,有空过来喝茶啊。”   “琛哥说笑了。”   “哦,忘记了,你现在是黄警司面前的红人,已经有好几年没跟以前的兄弟来往了。”   忘记了?这话白痴才会相信,很明显韩琛是在提醒他牢记使命,不要跟了黄志诚就忘记自己黑帮卧底的身份,如果没有他韩琛,哪里会有自己的今天。   林跃说道:“琛哥,你打电话过来不是就为说喝茶的事情吧?”   跟刘建明、林国平、陈俊几人不同,林跃起点很好,读警校的时候便得陆启明赏识,95年陆启明和罗继身亡,倪家的人放风说韩琛在泰国遇难,那时他为了不卷入警察和倪家的冲突递交申请去水警部门任职,想的是明哲保身低调做人。   能做一个见得光的人,谁愿意钻下水道当老鼠,就像韩琛派他加入警队时说的话,路怎么走,他自己挑。   本想在水警部门猫着,等HK回归后看情况站队,然而没有想到韩琛死而复生,还在回归前夕利用黄志诚杀掉了倪永孝,之后韩琛的势力迅速成长,黄赌毒外加走私洗钱,生意越做越大。   他原以为水警部门安全才调去那里,没想到反而成了韩琛的香饽饽,毕竟毒品、黑货、军火什么的都要走水路进入HK,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不得不给予配合,就在他发愁无法摆脱韩琛时,恢复职务的黄志诚向上级申请调他到重案组工作,考虑到对方和陆启昌的关系他便没有反对,来重案组当了一名探员,并多次以黄志诚看得他很紧为由同韩琛虚与委蛇。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在保安局,韩琛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的原因。   “今天晚上九点半,铜锣湾九哥的头马华仔跟人约好了在九龙城万安行银器后面的旧楼里打麻将,帮我招呼他们一下。”   九哥以前是倪坤手下五大堂主之一黑鬼的马仔,后面倪家三叔绑架黑鬼运到郊外活埋,据说就是因九哥出卖所致,之后九哥接手了黑鬼的一部分生意,因为韩琛回到HK的时候是97年,那时九哥已经站稳脚跟,之后双方人马闷声发大财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这两年来韩琛的势力快速膨胀,生意越做越大,二者的利益冲突也开始显现。   韩琛今天打电话来告诉他九哥头马华仔今晚会在万安行银器后面的旧楼赌博,目的不言而喻。   当然,在林跃看来也有试探自己的意思在里面,因为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深得黄志诚信任了嘛……   “好啊。”林跃答应的很干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韩琛似乎有些意外他跟以往的表现大为不同。   “呵呵,林探长,祝你早日高升。”   “借你吉言。”   林跃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天色,朝马路对面小吃街走去,虽然天还没黑下来,但是大排档的老板已经开始摆放桌椅,等待入夜后的人流。   ……   晚十时。   林跃叼着一支烟出现在九龙城万安行银器对面的骑楼下。   因为韩琛已经对他有所怀疑,还因为他想改善与同事的关系,以便后面能够为自己所用,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韬光养晦。   就像之前艾琳、姚文基等人的表现,重案组是一个靠才能立足的地方,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必然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例如刘建明由刑事情报科调去重案组那边,一开始没人拿他当回事,后面同陈永仁合作搞定韩琛为黄志诚报了仇,便一下子赢得了以张SIR为首的警员们的信任。   在HK警队,人情只是敲门砖,之后能爬多高,更多地还是靠实力。   他先前往万安行银器后面的小巷,找到一条正在垃圾桶旁翻找黑色塑料袋的沙皮犬,蹲下来说了几句话。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条又一条流浪狗由楼房的阴影里走出,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   林跃丢给它们一把肉干,低声吩咐几句,流浪狗一哄而散,只剩下最初那条眼角积着很多眼屎的沙皮犬。   “喂,是艾琳啊,今晚是张SIR值班吧,告诉他立刻带人过来,九龙城万安行银器后面的旧楼里有人聚众赌博。”   林跃挂断电话,带着沙皮犬进了旧楼。   斑驳陆离的墙上贴着各种小广告,按摩的,开锁的,通下水道的,办假证的……楼道里还有令人作呕的异味。   沙皮犬的体型看似臃肿,行动起来倒是不慢,带着林跃拐了几个弯儿,来到一条缺少照明的走廊入口。   风从尽头打开的窗户吹过来,空气里飘着一股烟味。   林跃侧耳倾听一阵,带着沙皮犬往前方走去。   黑暗里有一点红,那是香烟在风中燃烧,而后面的阴影里藏着一张脸。   “干什么的?”   林跃往前走出不到五米便被两个人拦了下来。   “我找华哥。”   话音一落,对面的人脸色一变。   林跃没有任何犹豫,一拳砸在个子稍矮的古惑仔的面门,完了腰部一拧,左勾拳狠狠捣在另一个人的右腮,顺势按住对方的头往右侧墙壁一撞,只听咚的一声,那人晕了过去。   “华……”   面门挨了一拳的家伙捂着眼睛站起来,刚要给房间里的人报警,一道黑影飞扑出去,将他按倒在地。   林跃走过去捂住他的嘴,立掌为刀在脖子后面一磕,那人不动了。   解决掉放风的两个人,他走到传出洗牌声的地方,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咚咚咚~   “来了来了,别敲了。”   “这次是什么,尿急还是屎急?”   咔的一声轻响。   里面的门打开,一张人脸出现在老式防盗门那边。   与此同时,一把黑沉沉的手枪指在他的额头。   ……   距离九龙城万安行银器不到一公里的街道上,姚文基打开左轮枪的弹巢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插到腰带里面。   “敢不敢赌一把?”   袁伟豪说道:“赌什么?”   姚文基说道:“赌林探长会在战斗结束后的第几分钟出现。”   重案组的人对林跃的印象很不好,不仅仅因为他是关系户,黄志诚因为陆启明的关系对他多方关照,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小子习惯在工作方面浑水摸鱼,每次组织行动抓捕罪犯,其他小队把局面控制住了,他的小队才姗姗来迟,然而每次论功行赏的时候必然有他一份。   “不会吧,听艾琳说,这次可是他提供的情报。”   “正因为他是情报提供者,才更有偷懒的理由,比如在远处监控目标了,不了解行动安排选择压阵了。”   袁伟豪想了想,觉得那个怕死的家伙真能做出这种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这不公平   呀~   张强推开房门,举着枪走进房间。   麻将桌旁边的地板上倒着两个人,一个脸颊被硬物搓破了皮,一个眼窝乌青,身上还有黑色的鞋印,但是从不断起伏的胸膛和偷瞄警察的眼睛看,人没有大碍。   林跃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三枚麻将牌一下一下丢着玩。   对面的沙发上倒着一个穿花裤衩的男子,双手双脚和嘴巴都用胶带封住,只一双眼珠子可以自由活动。   “铜锣湾九哥的头马华仔。张SIR,人交给你了。”林跃拿起扔在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指着麻将桌抽屉里的钱说道:“赌资都在里面。”   这时重案组一名警员由外面走进来,告诉他门口两个人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晕过去了。   张强收起枪,望林跃说道:“他们……都是你打倒的?”   “不然呢?”林跃从腰里抽出一把手枪丢在桌面,晃动的灯光下麻将牌的白与枪身的灰不断碰撞着:“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另外我还在卧室的床头柜里发现一包白粉。”   他说话的时候,姚文基和袁伟豪从外面走进来,脖子上面是一双活见鬼的脸庞。   刚才还在车上讨论一向贪生怕死的林探长会几时赶到现场,结果呢?这回林探长没有姗姗来迟,姗姗来迟的是他们,中间人家还有空闲搜查一遍房间,找出一把枪一包白粉。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哦,对了,楼下东侧的巷子里还有一个参与赌博的人,带回去后记得帮他注射狂犬病疫苗。”林跃活动一下右手:“我先去看医生了,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往外面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防盗门外面的长廊里。   “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张强见姚文基和袁伟豪傻傻地站在门口,从腰里解下两副铐子丢过去。   “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姚文基和袁伟豪一边押着人往外面走,一边相顾无言。   屋里三个,走廊两个,楼下还有一个,加起来六个人。按照林跃以前的行事作风,绝对没有胆子一人独当。   二十分钟后。   张强带领众人回到总部,袁伟豪将华仔带去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差点跟女警艾琳撞个满怀。   “什么事,走的这么急?”   “林跃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他受了点小伤,去看医生了。”   “那我去给他打电话。”艾琳说着话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袁伟豪看看审讯室里的华仔,回头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事呢。”   “哦,两个小时前油麻地警署的人打电话过来,说美都餐室老板已经跟两名内地游客达成和解,询问林跃要不要追究两名古惑仔的责任,本想等大家回来警局再说这件事的,哪里知道就你们回来了。”   袁伟豪一脸错愕表情:“这小子怎么回事?半天时间干了两架。”   艾琳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间,一面翻找办公桌上的文件。   嘟~   嘟~   电话响了大约半分钟,没人接。   她挂断电话正要重拨,袁伟豪走过去按住挂断键:“不就是两个古惑仔嘛,让他们在班房多呆一晚没关系。”   艾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们没蹲班房,在医院。”   医院……   这家伙下手该多重啊。   “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两天跟原来不一样了?”   艾琳说道:“你嫉妒了。”   袁伟豪说道:“我嫉妒他?嫉妒他写报告很拿手吗?”   “我可是听张SIR说了,你们到那里时林跃已经控制住局面。听说你跟姚文基在去抓人的路上打赌他会在战斗结束后几分钟内出现,结果谁赢了?”   “这……”袁伟豪语塞。   ……   翌日中午。   黄志诚打开房门。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林跃走进房间,换上一双墨绿色拖鞋:“黄SIR,你穿家居装的样子……嗯,很有亲和力。”   黄志诚在警队是公认的工作狂,日常一张严肃脸,对谁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的,可是现在什么打扮,上身圆领T恤,下身灰色短裤,再往下是一双人字拖,换成不认识他的人,绝对无法联想到重案组警司组长身上。   “手里拿的什么?”   林跃把黑色塑料袋递过去:“经过码头时看到新打的青蟹不错,顺手买了几只过来。”   黄志诚点点头,指了指客厅沙发,说声“坐”,拿着黑色塑料袋往厨房走去。   “素心,林跃来了。”   话音落下一会儿,卧室那边传来一声轻响,黄志诚的老婆梁素心抱着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走出来。   “林跃来了……”   “嫂子好。”林跃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打量襁褓里的婴儿。   他伸出手指碰碰粉嫩的脸蛋,小家伙打了个无声的呵欠,往外吐了吐舌头。   “跟黄SIR很像。”   黄志诚从厨房走出来:“我的女儿当然长得像我。”   梁素心瞪了他一眼:“像你有什么好?我怕她找男朋友都是问题啊。”   黄志诚给她怼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招呼林跃喝茶,一面小声说道:“产后忧郁症,等你结婚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梁素心的耳朵很灵:“黄志诚,你在那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没有,真没有,林跃问我小进怎么不在家,我说去他外婆家了。”   上面说的小进是黄志诚和梁素心的第一个孩子,今年已经八岁了。   梁素心当然不会相信黄志诚的说辞,但是又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在说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黄志诚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去做菜。记得启昌还在的时候,特别喜欢吉士笠街任记煲仔小菜的蒸排骨和膏蟹饭,后面我费了很多唇舌才从老板那里问来做菜的诀窍,你小子今天有口服了。”   林跃看看黄志诚,再看看梁素心,感觉有些好笑。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句话果然没错。   “黄SIR,我来帮你吧。”他站起来往厨房走。   梁素心说道:“你是客人,在客厅等着就好。”   “没事,嫂子,我在家里也经常帮爸妈做饭的。”   听他这样讲,梁素心没再客套,抱着孩子站在门外看厨房里两个男人处理食材。   一碗排骨,一条鱼,几只青蟹,还有两盘青菜外加四罐啤酒。   林跃吃的八分饱时小家伙哭闹起来,梁素心抱着她进屋了。   黄志诚放下筷子点了支烟含在嘴里:“我忽然有点后悔让你去找李医生了。”   林跃说道:“为什么这样讲?”   “我听阿张说昨晚那场行动他们到时你一个人控制住了华仔那些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给你李医生的联系方式,是想让你走出过去,打起精神面对未来,不是为了激发你体内的个人英雄主义,万一你出点事,我怎么向启昌交代?”   “黄SIR,我有分寸的。”   黄志诚把香烟在烟灰缸点了点:“下次不要这样了。”   林跃点点头,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   说起来黄志诚在对待自己这件事上……怎么说呢,有点疯魔,有点偏执。陆启昌的死给黄志诚的打击很大,大到他需要寻找一个途径来减轻内心的愧疚与负罪感,陆启昌没有孩子,自己作为陆启昌立志培养的后辈,于是变成黄志诚的情感宣泄对象。   身为一名警察,能力平庸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安全,而优秀,往往伴随风险。   对于黄志诚来讲,只要自己活着,他跟陆启昌的兄弟感情就不会消失。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几年来在重案组混日子,黄志诚全当没有看到还青眼相加的原因。   “黄SIR,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很不公平。”   黄志诚说道:“你是指我对你的要求比对重案组其他人的要求低,他们会在背地说闲话吗?”   林跃摇摇头,看着他眼睛说了三个字。 ###第三百四十章 好人难当   “陈永仁。”   孩子不哭了,冷气仿佛停了,房间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黄志诚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确信林跃和陈永仁只见过一面,就是几天前在保安局那次,但是刚才两人聊的是警察的事情,林跃说他对别人不公平,显然识破了陈永仁的身份。   “陆SIR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我碰巧撞到陆SIR跟罗继见面,他让罗继照顾好陈永仁。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他其实跟罗继一样,是潜伏进黑帮的卧底警察。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陈永仁是陆SIR的人,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陈永仁是你的人。记得我找你要手帕吗?你没有半点犹豫,陈永仁接手帕也没有半点犹豫,似乎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再联系陆SIR和罗继死后陈永仁一直呆在韩琛身边,说明有人给了他新任务,这个人是谁呢……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你。”   林跃看着黄志诚,目光不闪不避。   黄志诚把快要燃烧到过滤嘴的香烟在烟灰缸捻灭,紧跟着又从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燃,看着袅袅升空的青烟说道:“十几年前,其实我跟韩琛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林跃点点头:“你被英国人停职的时候陆SIR有讲,他说你的做法太鲁莽。”   黄志诚说道:“二十多年前,我、玛丽和韩琛,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我跟韩琛都喜欢玛丽,玛丽也知道我们的心意。然而有一次玛丽被一群古惑仔调戏,我选择了报警,而韩琛在我四处找人的时候挺身而出,从那件事以后,玛丽成了韩琛的女朋友。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我尊重她的选择,之后韩琛跟了倪坤,我进了警校。”   “一年后,我从警校毕业,跟很照顾我的师兄在河内道巡逻,上面通知新世界有案件发生,我们俩立刻赶去,到了现场看到几十个人挥舞刀棍正在械斗,有十几个已经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还看见一只握着刀的断手,师兄叫我开枪,当时我是个新人,师兄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是吧。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枪套,师兄已经‘噗通’跌倒在我面前了,我看见那小子拿根铁管插进师兄的肚子里,血顺着铁管哗哗地往外涌,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把枪里的六颗子弹一口气打在那小子的身上,后来那小子判了多少年我记不清了,不过89年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他,穿得衣着光鲜和一伙人在富豪喝酒,跟着一块儿的那几个人呢,就是倪坤的手下。师兄长什么样子我已经很模糊了。我很后悔,当初的六枪没打在那小子的头上,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做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做一个好人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有些时候等待你的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憾。后来我让韩琛帮我对付倪坤,他不肯,于是我找到玛丽,答应她倪坤死后会扶韩琛接班。这样做确实有些不择手段,可是只要能让治安变得更好,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玛丽也希望倪坤早些死掉。”   黄志诚低着头吸了口烟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在HK市民和倪坤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   林跃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纵观《无间道》三部曲,给观众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陈永仁和刘建明两个人,但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明星脸,倒是黄志诚这个人物,才是贯穿三部曲最矛盾、最纠结、最丰满的一个角色。   陈永仁和刘建明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好人,黄志诚呢?他想站在好人的角度改变些什么——就像沈澄在《无间道3》里说的,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没有人能改变事情。开始的时候,黄志诚确实改变了一些事,然而这些改变最终把他和身边的人拉进一个残酷的轮回中。   黄志诚没有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倪坤死后倪永孝成了接班人,我没想到他能弹压住甘地、黑鬼那些人,韩琛没能坐上老大的位子,一切偏离了预期。于是我找到陈永仁,要他打入倪家,搜集倪永孝的犯罪证据。启昌对我的做法十分不满,我何尝没有扪心自问,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有一次我见陈永仁,我问他恨不恨我,他说不恨,他说他妈这么多年来没见倪坤一面,就是不想他跟倪家有联系。他小时候一提到父亲的事,她妈就会恼羞成怒,让他不要再提那个坏人的名字,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好人。于是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警察,做一个抓坏人的好人。”   “为了HK的社会治安,我能教唆玛丽杀掉倪坤,自然也能接受陈永仁卧底倪家的事。无论别人怎么想,认为我是尊重陈永仁的意愿,让他实现他母亲的遗愿,还是觉得我就是个自私自利,教唆别人手足相残的混蛋,我都认了。因为已经无法回头,倪家不倒,韩琛不上位,HK便永无宁日,玛丽便无所谓安全。”   “后来,我教唆玛丽杀害倪坤的事情被上面的人知道。再后来,罗继死了,启昌死了,玛丽也死了。我认输了,消沉了整整两年。在那两年时间里,陈永仁从未放弃搜集倪家人的犯罪证据,再加上梁SIR和上面的人支持我帮启昌报仇,他们还通过国际刑警找到了韩琛,于是我又回到了工作岗位,着手查办倪永孝。”   “但是谁能想到关键时刻韩琛甩开保护他的警察,跑去外面见倪永孝。我教唆他最爱的女人杀了倪坤,现在他用自己的命逼我杀死倪永孝,这很公平。记得在泰国时韩琛说‘我变了’,我知道这句话他忍了两年。其实我也应该回给他一句‘你也变了’,但是我说不出来,因为是我先改变了事情,事情后来改变了我们。”   “倪永孝死后,我让陈永仁回来,不要再做卧底了。他没有听我的话,他说那天夜里,倪永孝临死前看到了他用来传递莫尔斯码的发射器,却又把它塞了回去,倪永孝到死还在想着守护家人,他说他欠倪永孝的,他要扳倒韩琛,现在当警察和为兄长报仇变成了一件事,他很高兴。”   第二支烟燃尽,黄志诚又拿出第三支烟,林跃中途夺了过去,插回香烟盒。   “所以这就是你宁愿我做一个庸才,也不想我出人头地的原因?”   黄志诚说道:“年轻的时候,我想做一个为民除害的好警察,可是我害了那么多人。有时候想想,当初为什么那么拼?某种程度上讲,事情,做了可能对,但也可能错,如果不做呢,就一定不会错。重案组里有一个我这样的人就够了,等你积累了足够的分值,我会请梁SIR调你去文职部门做督察。最起码……留个以后我死了,能给我递一支烟抽的人。”   黄志诚说道这里顿了顿:“昨天你找人要了阿MAY的地址,是去见陈永仁的女儿了吧。”   林跃愣了一下:“你知道小茜是陈永仁的女儿?”   “我知道,但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我不能说。”黄志诚说道:“多少次我在想,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陈永仁活下去。”   林跃想到陈永仁和他妈与倪坤的关系,想到小茜和阿MAY与陈永仁的关系,又想到《无间道》里黄志诚在大厦拖延迪路等人为陈永仁创造逃亡机会的事。   黄志诚摩挲着烟灰缸的棱角说道:“我已经很对不起陈永仁了,不能再让你走启昌的老路。”   林跃看着黄志诚那张写满压抑的脸,很多年前,他被现实变成一个为了光明的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之后又被命运鞭挞成一个对未来无所适从的老男人。   “你们两个人要死啊,抽那么多烟。”   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梁素心由卧室出来,恶狠狠地瞪了黄志诚一眼,跑到阳台打开窗户。   林跃顺势把桌子上的香烟装进自己兜里,起身往外面走去:“孩子还小,能戒就戒了吧。嫂子,我下午约了人,先走了。”   “路上开车慢一点。”   “知道。”林跃挥挥手,推开房门走出去。   黄志诚送他到门外:“今天我跟你说的不要告诉其他人。”   林跃说道:“放心吧。”   “等等。”黄志诚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你让阿张帮你弄的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跃接过文件袋看了一眼,夹在腋窝走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超贴心的医患关系   和李心儿的第二次会面。   “你在水里,暖水包围你全身,你觉得自己失去重量。全身浮在里面,现在你慢慢张开眼睛,天离你很近,你会……”   呼……   呼……   李心儿看着眼前这个又一次在治疗过程中睡着的家伙,银牙狠咬,黛眉紧蹙,忽然很想把他从房间里赶出去。   “李医生,你真好看……”   “尤其是特别无奈的时候。”   “我昨天去抓九哥的头马华仔,知道对方的枪指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想起的人是谁吗?”   李心儿愣了一下,等他回答,可是他往那边偏了偏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前天去看一位同事的遗孀,他的女儿真可爱……”   呼……   呼……   他的嘴唇嚅研两下,没动静了。   李心儿坐了下来,看着他呼呼大睡的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   第三次会面。   “秘密?有,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呢,还没考警校的时候是个特坏的家伙,我就跟道上的人混啊,玩啊,后来老大赏识我,让我在他身边做事,但是我喜欢上了他的女人。”   “我为她做了很多事,打爆过别人的头,也被别人打爆过头。但是……李医生,为什么你的嘴跟她好像?”   李心儿皱了皱眉,心想这叫秘密吗?应该不算吧。   跟前两次一样,他走过去调低冷气的扇叶。   ……   第四次会面。   “你有没有看到大海,你在水里,海水很温暖,包围着你全身,然后你觉得自己很舒服,身体很轻,你张开双臂……”   “……”   “读高中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一个女孩子,她总是穿白色的衣服,笑起来比阳光还干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同样身穿白衣的你,我的脑海忽然闪过那句很有名的对白——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李心儿看着躺椅上半睡半醒的人,既无奈又无语,因为她这种专业人士都难以分辨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李医生,你看过这部片子没有?没有的话,我带你去看啊?”   呼……   呼……   李心儿站起来,看了一眼没开的冷气,又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打湿的天空和街道,走到里屋拿出一条毯子给林跃盖好。   ……   第10+次会面。   “林警官,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午休所吗?天天来这里睡午觉。”   “因为我发现在你的躺椅上睡一觉可以精神一整天。”   “那你可以买一把一模一样的回家,我会叫老板算你便宜点。”   “做人不要这么小气嘛,你是医生,我是病人,你关心我不是应该的吗?”   “你……”   “别你,有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   “律政司有没有给你传来一个人的档案?名字叫陈永仁。”   “前两天是有接到律政司的CASE,但是快一星期了也没见他来,怎么?这个人的案子是你负责的?”   “他是我的朋友,如果可以,希望你给律政司的报告可以写的好看一点。”   “林警官,你是想让我徇私吗?”   林跃指指李心儿再指指自己,整理一下西装,转身往外面走去。   “如果你不想我来,为什么推掉了其他患者在午后的预约?”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李心儿面色微变。   ……   第N次会面。   “你说的那个陈永仁,他上午来过了。”   “怎么样?”   “跟你一样,是个怪人。”   “我怎么成怪人了?”   “快一个月了吧,我真不知道是我催眠你,还是你催眠我。”   “听不懂。”   “你听得懂。”   “别跟我打机锋,我特别讨厌思考问题,你还是继续催眠我吧。”   李心儿深吸一口气,一脸无奈看着他:“林跃,黄SIR打电话来说明你的情况时,我真的以为你受陆警官和罗警官的影响一直无法走出过去的阴影,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你是来泡妞的。”   “咦,我不记得自己有对你说过出格的话。”   “梦话算吗?”   “那你希望它们是真话还是假话?”   李心儿站起身来,拿起文件夹回到里屋坐下。   “你没问题,或者说你的病我治不好。”   林跃倚着门框说道:“那么说赌局我赢了?”   李心儿抬头打量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吧,你想我怎么做?帮那个陈永仁蒙混过关吗?”   “呃……”   林跃被她说懵了,心说还有这样的操作吗?我真没那样想。   “我想约你出去。”   李心儿食指一松,握在手里的笔掉到桌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说起来这一个月时间,对于他在半梦半醒间说的那些话,她的心思经历了好几个阶段,从错愕到茫然,从茫然到举棋不定,从举棋不定到顺其自然,再从顺其自然到喜欢上这份似真似假的情感陪伴……   现在林跃在清醒状态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月前我们说好的,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随你怎么想了,反正赢的人是我。”   “那你想约我出去做什么?看电影?吃饭?还是逛街?”   “看书。”   “看书?”   “你有没经常去的图书馆?”   李心儿哭笑不得:“你的要求……还是真是够特别的。”   “因为我马上要参加升督察的考试了嘛。”   “那你为什么要我陪你去?”   “当年有位喜欢穿白衣的姑娘请我去图书馆看书,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没去,因为我的兄弟被人打伤了,我用砖头爆了那个家伙的头。”   “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李心儿揉了揉微微发紧的太阳穴:“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怎么样?”   “好。”   “到时候我来接你。”   李心儿看了一眼时刻表——1:33PM。   “那你现在……”   “今天不睡了。”林跃转身往外面走去:“去会会老朋友。”   “那个陈永仁吗?”   林跃回头笑笑,对她眨了眨眼。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打上门去   荧光灯闪着白蒙蒙的光,在幕墙边缘渲染出一片柔和。   圆拱形的屋梁下面是一套大吊灯,吊灯那边是西洋风果体画,生着翅膀的小天使在海洋上天空下飞翔嬉戏。   中间的环形桌前面,林跃坐在高凳上,端着一个小方杯把酒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旁边的地上坐着一个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右鬓打捋的头发下面淌落一缕鲜血。   在林跃和被砸破头的男人中间放着一个染血的烟灰缸,烟灰缸左边一点的地方是一把左轮手枪。   外面围着一圈人,都是韩琛手下的古惑仔,但就是没人敢上。   “迪路哥来了,迪路哥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两个染着黄毛的古惑仔让出一条通路,嘴巴周围留着一圈小胡子的迪路带人走过来。   韩琛的头马是傻强,但是傻强并非最能打的,迪路才是。   “来琛哥的地盘撒野,也不掂量一下……”   他说着话去掰林跃的肩膀,哪里知道林跃的速度快的让他难以适应,手还没碰到西装,原本放在烟灰缸旁边的左轮枪已经指在他的头上。   后面的小弟们吓坏了,有的握住刀,有的戴好了指虎,有的去摸后腰。   躲在人群里的陈永仁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一幕,他从未想过上次跟随黄志诚到保安科擦屁股的后生小子胆大包天,敢一个人到韩琛的老巢捉人。   “你不敢开枪。”迪路满脸阴沉。   嘭!   枪响了。   子弹打在迪路身后一名想要掏枪的马仔手臂,那人发出一声惨嚎,抱着手臂坐倒在地。   “认为我不敢开枪,你可以试试,比如去拿腰里的手枪,或者喊人对我动手。”林跃掀了掀左襟,露出半截手雷:“你以为我为什么敢来这里捉人?难道我不知道这里是韩琛的地盘么?”   迪路的表情变了,眼前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因为从来没有一个警察会用这种手段对付黑社会。   “你这是在玩火。”   林跃笑笑,没有理他。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外面的古惑仔向后退开,韩琛带着傻强走过来。   “这位警官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林跃看了他一眼,纹丝未动。   “如果我没记错,重案组的林警官对吧,上次在保安局我们见过。我跟黄SIR是老交情了,有什么问题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韩琛皮笑肉不笑地道。   林跃从喝酒的杯子下面摸出一张照片丢在地上,主角正是桌边被打破头的男子,照片里的他正跟一名瘾君子交易大麻。   “琛哥是吧?听说这人是你的小弟?”   韩琛的视线在照片停留片刻移回林跃脸上:“林警官说笑了,我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既然不是你指使,那我带他回警局问话,琛哥没意见吧。”   “呵呵,没意见,没意见。”   林跃用枪顶着迪路逼他往后退,另一只手拎起被打破头的男子的衣领往外面走。   迪路的两个小弟想要做点什么,被韩琛拦了下来。   “琛哥,这小子太嚣张了,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韩琛看着迪路说道:“黄SIR这是在报当初的一箭之仇啊。”   说完话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丢给迪路:“带你的人去看医生,巢皮那边不用担心,我会找人搞定后面的事,最多进去呆半年就出来了。”   韩琛转身走了,傻强凑到陈永仁身边说道:“刚才琛哥说什么一箭之仇?”   陈永仁说道:“还记得一个月前沈亮的事吗?琛哥带人大闹保安部,那些警察丢了面子,现在好不容易抓到巢皮贩卖大麻的证据,当然要给我们点颜色瞧瞧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这小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是个做黑社会的料。”   “强哥,你在说什么呀?人家是警察好不好。”   “警察怎么了?挣钱有我们多吗?”   ……   当日傍晚。   林跃无视姚文基等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乘电梯下行到停车场,顺手将揣在西装里面的玩具手雷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叮铃~   电话声响起,他拿出来一瞧,没有立刻接通,找到自己的车子钻进驾驶室才按下确认键放到耳边。   “喂,琛哥。”   “林探长,翅膀硬了,想试探我的底线是不是?”   “琛哥,我是在帮你呀。”   “你在帮我?到我地盘抓人还说帮我,是不是哪天你拿枪指着我的头带我回警局喝茶,我还要说谢谢阿SIR啊?”   “两年前,刑事情报科的人扫了韩平的场子,水警去年扣了肥彪的军火,开春九哥被人打了黑枪,头马一个月前才给重案组抓了。只有你跟你的手下平安无事,生意越做越大,道上的人会怎么想?前两天重案组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一张照片和几份文件。照片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能怎么做?这份功劳给我总好过给其他人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试探我?”   “反正巢皮不会把迪路供出来,如果我是你,只当破财免灾咯。”   “帮我留意一下,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没问题。”   “听说你快升督察了?”   “琛哥的消息好灵通。”   “提前祝贺你啊,林督察。”   “以后还要琛哥多多关照。”   林跃挂断电话,启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韩琛这个多疑的家伙,最后还不忘威胁他听话点,不要耍花招。   至于是谁在后面下黑手举报巢皮……谁会查自己呢?他又不是刘建明。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墨镜形态的“全视之眼”戴好,骨传导耳机送来一段音频,是迪路在韩琛老巢吩咐手下人监视他行踪的对话。   要说玩窃听,他可是行家。   “这玩意儿好用归好用,就是太费‘钱’。”   当前全视之眼科技点余额886,而兑换集成窃听、监控、追踪功能的贴纸需要200科技点,关键是《无间道》世界未开放获取科技点的特殊任务,而在《拯救大兵瑞恩》与《兄弟连》世界获取的科技点和以前积累的7万多科技点都被他拿来兑换微型计算机与扩展操作系统组件了。   该组件把“全视之眼”变成一台多功能计算机,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将日常积累的计算机知识活学活用了,比如综合激光测距组件、环境感应组件、迫击炮一类武器的参数,设计一款弹道解析程序,能够进一步提升炮击准确度,再比如编写病毒程序入侵计算机,还能塞几部电影小说和游戏进去,万一再有《我的团长我的团》、《拯救大兵瑞恩》这类电影任务,拿来解闷也挺不错的。   ……   翌日下午。   阴有小雨。   李心儿的车子在铜锣湾高士威登道中央图书馆的停车场停下。   她解开安全带由驾驶室下来,拿出放在后排座椅的黑色皮包。   “上午黄SIR给我打电话了。”   “然后呢?”   林跃由副驾驶出来,关好车门。   “他问了一下你的情况,让我停止对你的心理辅导。”   林跃笑而不语,看来陈永仁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黄志诚,于是李小姐成了黄警司心目中带偏后辈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医生,我要做的是对病患负责,其他人的意见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就算你是重案组警司,也无权干涉我的工作。”   “下次他再打电话过来,你就告诉他已经停止对我进行心理辅导。”   李心儿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林跃指指自己的心口窝,又指指她的心口窝:“难道不对吗?你现在对我进行的明明是感情辅导,因为我们是最贴心的医患关系。”   说完话他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李心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来中央图书馆究竟为了什么?”   “看书啊?”   “别耍我了,林探长。” ###第三百四十三章 左右逢源火中取栗   十分钟后。   “喂,喂,你到底在搞什么?找了一间又一间,这里是图书馆,不是菜市场,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林跃来到图书馆后也不见他办借书证,直接就奔书架去了,他要是拿书看也就算了,关键是走马观花一般,这停停那逛逛,跟旁边聚精会神阅读内容的看书人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我问过管理员了,考督察需要的书籍在三楼F厅,不是这里。”   “你这么关心我啊。”   “妄想症。”   林跃耸耸肩,瞄了一眼她脚上穿的高跟鞋:“累不累?累的话就去那边的休息区等我。”   他指的是书架两侧用来歇脚的沙发,一些找到感兴趣书籍的人会去那边坐下来静静看书。   “我不累。”李心儿说道:“我很好奇你不去三楼F厅,到这边找什么书看。”   林跃笑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过去。   李心儿看了一眼封面,标题非常媚俗,或者说没有营养的一本书:“《如何一日致富》?”   “怎么样?我有没有眼光?”   李心儿叹了口气,用手捏了捏眉心,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林探长,你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啊。”林跃把书放回去,往右边走了几步,记住书架号,转过身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李心儿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你又要去哪儿?”   “三楼F厅,你不是说考督察需要的书籍在那里吗?”   “那你的《如何一日致富》呢?”   “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谁?”   “你不认识。”   ……   又过去十分钟。   李心儿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盯得斜对面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往那边挪了挪,离他们两个人远一点。   “你看你,凶巴巴的样子好吓人哦。”   “林跃,我再重复一遍,你做事情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做事情很认真啊。”   “那你现在干什么?”   “看书啊。”   “你那是看书吗?你那是翻书。”   林跃低头扫过书封上的“基本法”三个字,把书往她面前一推:“只要是我看过去的内容,随便找一页,你尽管问。”   李心儿再三确认过他的眼神,掀开书页翻了翻:“第六节,第一百零二条。”   “对退休或符合规定离职的公务人员,包括HK特别行政区成立前退休或符合规定离职的公务人员,不论其国籍或所属工作地点……”   一字不差,而且没有任何停顿。   李心儿看看他,再看看书上的内容,不信邪地又往前翻了翻:“第一节,第五十五条。”   林跃想也未想,张口就来:“HK特别行政区行政会议的成员由行政长官从行政机关的主要官员、立法会议员和社会人士中委任,其任免……”   还是一字不差,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李心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打量一眼周围环境,凑到她耳边说道:“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我做事情很认真吗?工作,学习,还有约会,我都在做啊,而且我觉得自己做的相当不错。”   李心儿给他弄得哭笑不得:“真想好好收拾你一回。”   林跃温声软语:“你会有机会的。”   李心儿闻言一窒,恨得咬牙切齿又拿他没辙。   “晚上吃什么?”   林跃拿过《基本法》,一边继续往后翻看,一边很随意地问道。   “我减肥。”   “做人呢,不能这么小气,你的病人马上要升督察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他搞砸考试吧。”   李心儿眼睛含嗔带怨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我遇到过的最难伺候的病人。”   “比陈永仁还难伺候吗?”   她愣了一下:“陈永仁?你跟你的朋友是一丘之貉。”   林跃抬起头来思考一阵,侧脸看过去:“那……你觉得我帅一点,还是他帅一点。”   李心儿没理这茬,扭过头去继续看书。   ……   “林SIR,早上好。”一名警员跟他亲切地打招呼。   “早上好。”   “来了?”说话的是一名探长。   “来了。”   “林跃,这是你昨天让我准备的文件。”艾琳放下文件夹,一脸敬佩地看着他。   “谢谢。”林跃跟她说声谢谢,许是发现她刚才看自己的目光跟以前有很大不同,笑着问道:“我脸上有花吗?”   艾琳俏脸一红,赶紧走了。   这时张强端着一杯咖啡过来,放到他右手能及的地方。   “谢了,张SIR。”   “干得不错。”张强拍拍他的肩膀,以一副老大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林跃看看他,又看看周围面带笑容的警员,还有角落里一脸不爽的姚文基、袁伟豪和卢宏哲三个人,心想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知道自己快要做督察了?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由外面走进来。   大厅里气氛为之一变。   “黄SIR。”   “黄SIR。”   “黄SIR。”   相同的问候,不同的声音。   在黄志诚灼人的目光下,原本聚在一起交谈的警员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继续昨天的工作。   “你过来一下。”   黄志诚敲敲林跃的桌子,径直走入旁边的组长办公室。   林跃把艾琳给他的东西收好,推开组长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啪~   黄志诚把一份文件丢在桌子上。   “谁叫你去的?”   文件内容林跃很清楚,因为正是他邮寄到重案组的匿名材料——巢皮贩卖大麻的证据。   “那天在我家吃饭时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对不对?谁给了你勇气一个人跑去韩琛那里捉人?李心儿吗?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你有种,我跟启昌都不如你。”   林跃笑呵呵说道:“黄SIR,我这不是没事吗?有你在,韩琛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我要是死了呢?”   “那不成,前些日子你还说过一定要活着看到女儿嫁人。”   “不要以为嬉皮笑脸就能蒙混过关,出去跟张强交接一下,往后的一周时间给我在家好好反省,顺便写份检查给我。”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走,再不走就放你两个星期假。”   林跃心想这家伙来警局前一定被梁素心怼过。   “写检查就写检查。”林跃小声嘟囔一句,掏出配枪放在桌上,转身往外面走去。   “等等。”   林跃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枪带上。”   他深深地看了黄志诚一眼,拿起桌子上的左轮枪走出组长办公室。   到外面跟张强说了几句话,林跃迎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离开重案组,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刚坐进驾驶室,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瞧,显示有一条短信接入。   “我送得这个惊喜你还满意吗?林SIR。”   这回他知道艾琳和张强等人为什么一反常态了,前天他把巢皮抓回来什么都没说,重案组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单枪匹马跑到韩琛的地盘上做成这件事的。   想来韩琛昨天让小弟把消息撒了出去,一来给同道看,意思是你们瞧,我韩琛也被警察搞了。二来帮他巩固在警局的地位,毕竟要升督察了嘛。   车子开出警局,林跃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一辆不紧不慢缀在屁股后面的现代牌小轿车。   这个韩琛,一边示好一边派人盯梢,寄希望于他又不信任他。   还有黄志诚。   他很清楚刚才的处罚只是听起来像处罚,黄警司是故意做给韩琛看的,免得黑道大佬忍不下这口气,找人弄死他。   现在他因为擅自行动停职反省,也算给了韩琛一个台阶下,双方不至于撕破脸皮,毕竟对于黄志诚来讲,还没到决战之日。   另一方面,停职的这七天他可以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以应付接下来的笔试和面试。至于允许配枪,当然是担心他的安全以防万一了。   韩琛。   黄志诚。   这两个家伙,啧,啧……   十几年的恩怨纠葛,真是……怎么说呢,好一对CP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与陈永仁的第一次交手   半个月后。   警务处人事部。   “身为督察,必须具备领导才能,林先生,你现在是重案组探长,能不能告诉遴选委员会提升你为督察的理由呢?”   办公桌后面坐的人事部总警司望林跃说道,旁边还有两名警司级副考官。   “SIR,我加入HK警队已经有八年,先后于尖沙咀警署,西九龙重案组和水警部门任职,1998年调任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任便衣探员,2000年晋升便衣探长。五年时间里我一直跟随黄志诚督察,破获多宗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有组织犯罪,积累了大量办案以及协调各部门资源的经验。我相信,如果能够成为督察,我可以更好地服务警队,维护HK的社会治安。”   林跃正襟危坐,语速不紧不慢,表情不卑不亢。   总警司与左边的华人警司对望一眼,各自点了下头。   像林跃这种曾任职多个部门,一步一个脚印由制服警员走到便衣探长的警察,基本上能力不会太差,而且熟悉警务系统的运作机制,又有足够的人脉和功劳,晋升督察不会有太多障碍。   这时坐在总警司右边的洋人警司问了一个问题:“林先生,请介绍一下你比其他警长优秀的地方。”   林跃看了他一眼说道:“SIR,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做的好一些,并不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我的英文水平足以让我与外籍人士自由交流,对于基本法的内容很熟悉,在射击、格斗、危机处理等项目的考试里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还是警校93级优秀奖得主,更重要的是,我有信心,也有足够能力做一名领导者。”   洋人警司点点头,凑过去跟总警司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   “林先生,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遴选委员会将在七天内对你的升职申请给予书面答复。”总警司把他的档案归置到右手边文件袋里。   林跃起身敬了个礼,起身离开房间。   ……   一周后,重案组大厅。   张强递给林跃一杯咖啡:“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围着他说话的几名探员也随口附和:“从现在开始要喊你林督察了。”   林跃笑着说道:“见习督察,见习督察。”   艾琳说道:“以你的资历,‘见习’两字有和没有没什么分别。”   林跃瞄了一眼斜对面办公桌那边往电脑录入数据的姚文基,贴近艾琳的耳朵说道:“你这样说有人会不高兴的。”   他在重案组谈不上老资格,却也不是新人,以前当探长的时候,一些督察、高级督察虽然十分不爽黄志诚的偏袒,但是面对他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一种优越感。毕竟他的起点是高中毕业生,别人基本都是大学生。   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由员佐级晋升督察级,学历差距对仕途的影响相对削弱了,再加上他做探员、探长的积累,只要破案效率比其他人高,要超过姚文基等人绝对不是问题。   对于这一点,抓捕九哥的头马华仔的行动与抓捕迪路马仔巢皮的行动便是最好的体现。   “我真不明白,以前他们有怨气可以理解,现在为什么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林跃耸耸肩膀:“其实我也想不明白。”   “他们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们推荐一位。”   “林SIR,你可真逗。”   “别喊林SIR,太生疏,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林跃吧。”   林跃才说完话,手机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他掏出来一瞧,显示有一条短信接入——恭喜你如愿以偿,林督察。   韩琛,又是韩琛。   林跃笑笑,食指在上盖一按,咔的一声关上手机。   艾琳说道:“怎么了?”   “哦,一位老朋友恭喜我晋升督察。”   “咦,消息这么灵通?警队的人吧。”   林跃扫视一圈重案组大厅:“唔,差不多吧。”   “林跃,黄SIR喊你过去一趟。”重案组高级督察孖八冲组长办公室使个眼色。   林跃冲艾琳笑笑,过去推开组长办公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坐下。   黄志诚看着他肩章上的一粒花说道:“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实习期一结束就去监管处资讯系统部做事。”   林跃没有意外他有这样的安排。   “我反对。”   “反对无效。”黄志诚说道:“当初是我调你过来重案组的,现在我也有权调你去其他部门。”   “那我去找嫂子。”   “你找我岳父母过来这事也没商量。”   “不是吧,这么蛮横。”   “如果由着你闯祸,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林跃叹了口气:“好吧,我听你的,但是有一个条件。”   黄志诚愣了一下:“居然跟我讲条件?”   “你有权不答应,我也有权不配合。”   “说吧,什么条件。”   林跃站起来,两手撑着桌沿往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黄志诚皱起眉头:“这事不好办。”   “如果好办的话,我会提吗?”   黄志诚十指交叉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沉吟不语。   林跃说道:“我有办法搞定梁SIR,不过这件事得你去说。”   哒,哒,哒……   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   黄志诚凝视他的眼睛:“你小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别玩得太过火。”   “泡妞嘛。”林跃说道:“你也说了,不想我跟陆SIR一样,工作,工作,每天一睁眼就知道工作,找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真的吗?”   “那还有假不成?”林跃走到窗户前面打开一条缝隙,扭头往外面走去。   黄志诚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认真地想一想,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泡妞嘛……”   ……   下午时分,林跃开车来到李心儿的诊所。   一开门就看见她气呼呼地坐在沙发凳上,里面房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多难记啊?一辆奔驰去湛江,一辆越野车到珠海。不记得?找张纸写下来嘛。”   “大飞要新马达,二手货抛锚了怎么办?”   “……”   李心儿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回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林跃。   “又不是我惹你不高兴,干嘛这样看我。”   他笑着走过去,把自己的警官证递给她。   李心儿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的怨气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喜。   “你通过了?”   “对啊。”林跃瞄了一眼里屋,贴近李心儿的侧脸:“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陈永仁正在假装通电话,扭脸看到外面多了一个人,赶紧收起电话走出来,完了发现一男一女小声说着什么,关系看起来……很不一般。   “重案组林警官?”   林跃轻轻拍了一下李心儿的胳膊,直起腰看向陈永仁。   “陈永仁!”   陈永仁愣了一下:“你记得我?”   林跃说道:“当然,那天给律政司的报告是我写的嘛。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条手帕哦。”   “大家都这么熟了,一条手帕还记在心里,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天抓巢皮的时候,你没想打破我的头吗?”   “没有,你那么凶,我又打不过你,连我大哥傻强都说你天生是混黑社会的,做警察可惜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当小弟呢,关键是要会见风使舵。”   “就像97年时那样?”林跃眯着眼睛说道:“我认为做一个合格的小弟呢,除了见风使舵,还得学会荣辱不惊。”   李心儿看着他们,总觉得两个人说话的味儿有点不对劲,林跃说陈永仁是他的朋友,让她把报告写好看一点,但是现在诊所碰面,完全看不出朋友关系,怎么阴阳怪气,夹枪含棍的?   林跃收起警官证,陈永仁注意到名字下面一栏的“IP”缩写,他记得林跃抓巢皮时亮过身份——重案组探长。   “半个多月不见升督察了?恭喜你啊,林警官。”   林跃微微一笑:“谢谢。”   陈永仁偏头打量一眼李心儿:“李医生,林警官也是你的病人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真没算准所有事   李心儿看着陈永仁说道:“是啊。”   便在这时,林跃冷不丁凑到她脸前亲了一下。   “对,我她的病人,需要全身心投入去医治的那种。”   李心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斜向上盯着林跃的侧脸,半个月来林跃跟她的亲密接触仅仅局限在牵手,往常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一直好奇他会以何种方式把两个人的关系拉的更近一些。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小子狠起来起来能忍半个月不对她动手动脚,毕竟作为心理医生,她十分了解男人在喜欢一个女人时内心会多么躁动,尤其是在跨越牵手这一关,寻求更进一步突破的时候。   她想要看他笨拙的表现,又或者新奇的花样,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会在陈永仁面前这么做。   他表现的很自然,可是她表现的很拘谨。   他是病人,她是心理医生,但是在这场心理博弈中,她又输了。   陈永仁看看林跃,再看看虽然一脸幽怨却没有出言反驳的李心儿,面露讪色。   铃……   一阵手机铃声破坏了场间微妙的氛围。   这次不是假通话,是真来电。   陈永仁歉意地笑了笑,扬扬手机:“老板催我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跃说道:“帮我跟迪路带好,就说谢谢他这半个月来一直派人保护我。”   陈永仁愣了一下,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笑着往外面走去。   出了门他就不笑了。   那位林警官来的可真巧,巧到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来宣示主权的。   一条手帕。   就一条手帕,便断了他对那位李医生的念想。   太坏了!太阴险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砸破沈亮的头被抓进保安局是他们第一次碰面,那时他并不认识李心儿,林跃根本没有必要对他示好……除非对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他们会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陈永仁前脚离开诊所,后脚李心儿就从沙发凳起来,拿着文件夹朝林跃砸了好几下。   “我就说前天你为什么突然关心陈永仁的事,问他几时过来诊所,原来有这样一番心思在里面。”   林跃故意给文件夹打中几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文件夹夺过来往躺椅上一丢,脸往前一凑。   李心儿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   差不多五分钟后。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道:“说吧,你是不是又把所有事情计算好了?”   林跃拉住她的手:“没有,真没有。”   李心儿说道:“鬼信。”   瞧瞧他今天做的事,一番唇枪舌战压了谎话连篇的陈永仁一头,还宣示他对她的“主权”,完了趁热打铁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到下一个阶段。   要说他没有做“功课”,可能性不大。   “信不信上面的话不要紧,只要你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就行了。”林跃心说我真没算准所有,比如说今天升见习督察的事。   李心儿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一些,拉着他的手坐下。   “你不是说陈永仁跟你是朋友关系吗?但是刚才你们两个人……”   林跃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答案,因为有些事情知道了会比不知道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心儿想到他重案组督察的身份,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从谎话连篇这一点来看,你跟他是一路货色。”   “喂,什么叫一路货色,有这么说男朋友的吗?”   “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   “就刚才啊。”   林跃扬起翻盖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男女接吻照,里面的她闭着眼,看起来十分投入。   “你什么时候……”李心儿脸一红:“赶紧删了它。”   林跃害怕她抢,把盖子一翻,顺势藏到身后:“那你要承认我是你男朋友。”   她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好吧,你又赢了。”   林跃稍作沉吟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帮我一下。”   李心儿不解:“什么事?”   “我想你教我催眠术。”   ……   2002年11月。   就像艾琳说的那样,他会比那些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警队的督察更快摘掉“见习”的头衔。   肩章更换为两粒花后,他有了自己的小组,虽然只有三名组员。   林跃把咖啡杯放到办公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电脑显示器前面放着一个文件袋。   “林跃,你找我。”艾琳由后面走过来。   林跃把电脑显示器前面放的文件袋递给她:“东西你先帮我收着,什么时候我给你发短信,你什么时候把它拿给黄SIR。”   “什么东西啊?”   “机密。”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黄SIR?”   林跃笑笑,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杨锦容,我要截胡你!   ……   当日夜。   黄志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林跃呢?还没联系到?”   张强摇摇头:“下午走后就再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艾琳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办公桌,脸上闪过一抹焦虑。   她想起林跃走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今天晚上的突然行动有关。   黄志诚说道:“算了,不等他了。”   说完话他拿起指挥棒点点身后地图:“韩琛和沈澄在珠三角的那条线,今晚正式开始运作,歹徒很可能有重型军火,大家准备好防弹衣,水警已经待命,第一二队在外围几个山头监视……”   话音未落,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保安部总督察杨锦荣带着他的小队闯入案情分析室。   “今晚行动可以取消。”   黄志诚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锦荣说道:“这是上面的命令。”   与此同时保安部一名女警将正式文件放到桌上。   黄志诚简略一观:“是上头的命令还是你的命令?”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我盯了韩琛好几年,你和他的关系,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这个是我们保安科的秘密,你可以去信或致电副警务处长直接咨询。”   黄志诚看了杨锦荣一眼,要张强致电内务部。   很快,内务部主管梁宝昌带人来到重案组。   同杨锦荣的说辞如出一辙,梁宝昌要求重案组中止今天晚上的行动计划。   黄志诚十分不满:“梁SIR,我有一个兄弟正在外面拼命,我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事情做好,履行我对他的承诺。”   这次韩琛和沈澄进行千万级的军火交易,只要能人赃并获,陈永仁就可以告别卧底生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警察了,这是他答应陈永仁的,哪怕为此得罪一位总警司。   “重案组今晚留下。”梁宝昌说道:“接受内务部纪律调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黄志诚强压怒气说道:“我的人有什么问题呀,长官?”   梁宝昌指着他说道:“你不服从命令,就是纪律有问题。”   杨锦荣冲梁宝昌微笑点头。   看到这一幕,黄志诚肺都快气炸了,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梁宝昌以权压人,他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做不了。   嘶……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这里。   不曾想女警艾琳硬着头皮走近,将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这时候她递什么文件袋啊?   黄志诚皱着眉头看着她。   “黄SIR。”艾琳附耳说道:“林跃刚刚发来短信,要我把它交给你。”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截胡杨锦荣   黄志诚带着疑虑接过文件袋,正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艾琳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壮着胆子说道:“他叫你现在打开,立刻!”   现在,立刻!   她连用两个强调事态紧迫性的词语。   黄志诚看看不敢跟自己对视的艾琳,又看看在场众人,把文件袋的封口撕开,往里面扫了一眼——两张照片,一张纸条。   他先拿出纸条看了看,又拿出两张照片看了看,表情一下子变了。   “杨警官,这是什么情况?”   黄志诚把两张照片往桌上一丢。   一排书架隔开两张人脸,但是任谁也看得出那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重案组的人脸色剧变,他们很清楚照片里两个人的身份——韩琛和杨锦荣,一个HK黑帮大佬,一个保安部总督察。   这两个人私下见面所为何事?会不会与刚才发生的事有关?   张强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杨锦荣。   艾琳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瞧瞧桌上放的照片,心想林督察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连杨锦荣的把柄都能抓到。   梁宝昌走到桌子前面,分开两张照片仔细看了看:“阿黄,这些照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梁SIR,照片从哪里得到的不是重点,重点是杨长官和韩琛的关系,照片大家都看到了,现在请保安部杨总督察一起接受内务部纪律调查吧。”黄志诚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副你不让重案组行动,我也不会让保安部好过的样子。   杨锦荣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错愕,不过掩饰的很好,旁边的人没有注意到。   他与韩琛接头时感觉有人跟踪,之后还特意调查过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可疑目标,现在看来那时的直觉是对的。   如今事情大条了,虽然有副警务处长给他撑腰,但现在的局面是很多人看到了这张照片,如果不能说清楚他跟韩琛的关系,粗暴地以势压人,那以后警队还怎么开展工作?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关系到警队高层的权威。   他想得到事件的严重性,梁宝昌当然也想得到。   副警务处长没有明说高层基于怎样的考虑要重案组停止今晚的行动,他能怎么办,只能用手上的权力粗暴地控制住黄志诚等人,现在可好,杨锦荣和保安部也被拉下水,那么明显的可疑点放在这里他不去查,单搞重案组?众目睽睽之下说不过去啊,好歹他是内务部主管,不能做的太离谱。   案情分析室不大,重案组、保安部、内务部三方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在这里等着,谁也不许走,我去找处长。”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梁宝昌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有能力给他背书的人。   谁也不能走。   以目前情况来看,重案组的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谁都看出来今晚的行动不可能继续下去,现在他们想要的就是出口恶气,杀杀保安部杨长官的威风。   但是杨锦荣急啊。   他急着去抓军火商沈澄,现在保安部的人被困在这里,一旦错过交易时间让沈澄跑了,这么多天不是白忙活了吗?   保安部主要搞政治和反恐,抓捕对象是军火商、恐怖分子这类严重危害HK体制安全的人,像以韩琛为首的黑帮组织,威胁性相对低一些,是重案组的目标。   很多时候,为了大局着想,他不得不跟韩琛这样的人合作。换句话说,身为保安部总督察,必要时他可以不择手段,只要终极目标是维护HK安全。   但是呢,这种事情偷偷做可以,绝不能够见光,一旦被外界知道了不仅有损警察形象,搞不好还会在社会层面掀起一场舆论风暴,这是警务处长乃至保安局长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就拿今天发生的事情来说,他跟韩琛是怎么做的?   所谓你帮我,我帮你。   韩琛借他的手试探沈澄,而保安部方面对于沈澄这个人物,可以说顾虑重重,也想要更多地了解目标对象,于是二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默契。   这事他知道,警队高层知道,除此以外的人不能知道,就连梁SIR也被蒙在鼓里。   现在可好,由于问题太复杂,警队部门间出现了撕裂和对抗。   他感觉不爽,十分不爽。   “这里是重案组,来者是客。阿张,照顾好保安部的各位。”黄志诚火上浇油的本事一点不差,因为按照职责,韩琛是黑社会,归重案组管,现在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照片曝光,重案组有权要求他配合调查。   杨锦荣面无表情扫视一圈,走到黄志诚身边:“黄SIR,你的人很能干啊。”   “听见没有,杨SIR夸你们呢。”   “我夸的人不在这里。”   黄志诚转身看过去。   杨锦荣对他冷笑,像是在说我盯上你的人了,叫他给我小心点。   ……   海风微咸。   码头偶尔传来一两声枪响。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个侧身,枪口对准前方甲板。   他用枪指着别人,别人也用枪指着他。   跛了一只脚的沈澄扼住陈永仁的喉咙,望林跃说道:“你们是一伙的?”   “不,我是警察。”   林跃很想放轻松些,但又不得不逢场作戏,摆出一张严肃脸。   “开枪吧,这样我可以节省一颗子弹。”   陈永仁看着他说道:“喂,你还是不是警察?就因为你喜欢的人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便要公报私仇,铲除情敌么?”   “是啊,个人情敌和社会公敌能一起除掉,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妙事。知道我在重案组最拿手的是什么吗?写报告啊。上次你被杨锦荣抓进保安部,给律政司的报告就是我写的。杀了你们两个,我喜欢怎么写都行。”   沈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很乱呢。   林跃晃了晃手枪,警告他不要妄想负隅顽抗,举手投降才是正道。   沈澄盯着他看了一阵,移开顶住陈永仁额头的枪:“他不是韩琛的人。”   “我知道。”   林跃慢慢放下手枪:“现在看来你也不是沈澄。”   沈澄放开陈永仁,把枪插回腰里。   “喂,就你一个人来的?黄SIR呢?”之前陈永仁利用传讯器给黄志诚发去关于这场交易的情报,船到了码头见着沈澄才发现自己被韩琛耍了,然后一路逃来这里,中途根本没有时间联系黄志诚,直到林跃出现,他以为重案组的人都来了,但是放松以后才发现码头那边没动静,似乎来人只有林跃一个。   “重案组的人被保安部总督察杨锦荣拦住了,我是因为跟踪韩琛时见他中途返程,还把傻强丢在半路,意识到你可能有危险,便没等黄SIR,一个人赶来码头。”   “杨锦荣?”   “保安部的头头,就是你砸破沈亮头时抓你去保安部的那个家伙。”   “我知道。”陈永仁说道:“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去重案组制止这场行动,难道他一早就知道韩琛会出卖我?”   这话问的沈澄也来了兴趣,他没想到自己诱捕韩琛的行动会为HK警方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林跃没有急着回答:“要不要我帮你们打电话叫救护车?”   沈澄摆摆手:“干我们这行,见不得光。”   陈永仁说道:“说得对,多流点血回去才加分嘛。”   “前两天呢,一个叫小茜的小姑娘给了我两块手帕,说是手工老师教他们做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用。”   林跃从兜里掏出两块手帕,一块给陈永仁,一块给沈澄。   “简单包扎一下吧。”   沈澄点点头:“多谢。”   “好难看啊,她真得没有做手工的天赋。”陈永仁抖抖手帕,看着中间歪歪扭扭的心形图案一脸为难:“上次收了你的手帕丢了一个女朋友,这次收了你的手帕,不知道又会丢点什么。”   “不想要?不想要还给我。”林跃伸出手去。   陈永仁笑笑,赶紧拿手帕按住伤口,在掌心下面打了个活结。   等沈澄处理完伤口,林跃拿出一支烟递过去,完了帮他点着。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林跃知道沈澄说的问题是什么,或许是因为上次沈亮被杨锦荣抓过,他似乎很想了解保安部那位总督察的事。   陈永仁拒绝了林跃递过来的香烟:“对啊,杨锦荣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跃随手把香烟塞到自己嘴里,走到沈澄身边背靠大海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袖善舞林督察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   “我不太理解他的立场,也搞不清他跟韩琛的关系,但是今天保安部的做法,我很不满意。”   林跃说话的同时按下了播放键。   嘶……   嘶……   一阵沙哑的噪音后,扬声器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琛哥。”   “看书啊?有什么好介绍的?”   “你呢?”   “《如何一日致富》?蛮好的。”   “我又不缺钱。”   “这些年,我帮了你不少,话是不是该你先说,总督察?”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啦。”   “不说废话了,帮不帮我?”   “你帮我我帮你,互相帮忙。”   “好。”   可能是因为偷录的关系,声音不是很清晰,有几段关键对话失真严重。   “你怎么看?”沈澄听完录音看向陈永仁。   “我怀疑上次韩琛打电话叫我砸沈亮的头,杨锦荣就是在配合他们演戏。”   沈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面朝大海说道:“我知道,韩琛在试探我,而杨锦荣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   林跃点点头:“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两个人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还是说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陈永仁微微颔首,对于这点表示认同,之前看到杨锦荣和韩琛在铜锣湾高氏威登道中央图书馆接头,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黄志诚,要他小心杨锦荣,没想到最后重案组的行动还是给那个家伙按下了,如果沈澄不是内地卧底,是心狠手辣的黑道商人,那他今天十有八九交代在这里了。   “今天的事,谢谢了。”   林跃说道:“我帮了你那么多,一句谢谢就完了?”   陈永仁满脸疑惑。   “上次你们在保安局,律政司的报告是我帮你写的;之前在中央图书馆,也是我让李心儿助你脱身的;还有现在……”   陈永仁说道:“韩琛和杨锦荣见面时你也在?”   林跃说道:“韩琛一露面我就躲起来了,照片和音频都是李心儿帮忙录制的。”   陈永仁嬉皮笑脸地道:“我都把女朋友让给你了,当扯平了成不成?”   林跃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缠的手帕,心说扯平,你这辈子别想跟我扯平。   “我对你们两个争风吃醋的事没兴趣。”沈澄挥挥手:“走了。”   “丢了上千万的货?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林跃:“……”   沈澄起身与陈永仁击了一掌,又走过来跟他击了一掌。   “有缘再见吧。”   陈永仁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名字?我也不知道,就叫我‘影子’吧。”他一瘸一拐地往码头走去。   “哇,没这么老土吧。”   沈澄走出大约五米的时候,林跃丢掉烟蒂转身问他:“怎么联系你?”   他停下来,几个呼吸后回头笑了笑。   ……   “你来晚了。”林跃倚着码头路灯杆,看着姗姗来迟的杨锦荣说道。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投下短小的影子。   杨锦荣一脸平静地道:“黄志诚手里的照片是你拍的?”   林跃吸了口香烟,把一团青烟喷向天空,黄橙橙的光折射出如丝如缕的银弧。   “除了照片,我手里还有更劲爆的东西,但是并不打算拿出来,因为我搞不清楚你跟韩琛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锦荣说道:“林跃,93级警校优秀奖得主,加入警队后先后在尖沙咀警署、水警部门、重案组任职,今年10月份由探长晋升督察。我十分好奇,原本表现平平的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能干?”   林跃笑着说道:“之前我想活得轻松一点长久一点,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杨锦荣走到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满意。”   “那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林跃点点香烟前面的烟灰,把另一只手里握的香烟盒递出去。   杨锦荣瞥了他一眼,从里面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用自己的火机点燃。   “因为我喜欢上一个女人,我要足够优秀才配得上她,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李心儿?”杨锦荣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环抱在胸前:“满意。”   林跃说道:“你一连问了我三个问题,现在是不是轮到我问你了?”   杨锦荣说道:“如果是问我跟韩琛的关系的话,对不起,无可奉告。”   林跃把剩下半截香烟弹进垃圾桶里,一边整理起皱的西装一边说道:“沈澄不是沈澄,他的名字叫‘影子’,记住了,影子!保安部可以放手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便你。”   “你好像并不记恨我?”   “你搅了重案组的行动,我放跑了保安部的目标,一报还一报,扯平了。”林跃说完这句话往外面走去。   杨锦荣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写报告投诉你违抗上级命令?”   之前副警务处长给重案组的命令是停止今天的行动,而林跃当时未在场,如今出现在码头,还跟沈澄有所接触,严格追究起来,他确有违抗上级命令之嫌。   林跃没有转身,扬起手臂竖了个中指。   ……   第二天下午。   重案组组长办公室。   “我需要一个解释。”黄志诚前面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张照片,正是昨晚艾琳拿给他拉保安部下水的东西。   林跃说道:“前两天我去中央图书馆看书,碰巧遇到韩琛和杨锦荣接头,于是偷拍了两张照片,本来我很犹豫要不要拿给你,还是按照你希望的那样继续韬光养晦,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昨天晚上我在艾琳那里听说杨锦荣带人过来叫停了重案组的行动,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梁SIR污蔑我们的人有纪律问题,一气之下便让她拿出来给你咯。”   “你去中央图书馆看书?”黄志诚说道:“督察考试早就结束了,你去看什么书?我看你是又擅自行动,跟踪韩琛了吧?”   嘭嘭嘭~   外面响起敲打玻璃的声音。   张强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一杯放到黄志诚面前,一杯放到林跃面前。   “黄SIR,无论林跃有什么错,都是为了大家好,你就别责怪他了。”   黄志诚瞪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不断打量这边的重案组警员,没有说话。   张强拍拍林跃的肩膀走了。   “好,现在你成了他们眼睛里的好人,我反倒成不近人情的恶人了。”面对此情此景,黄志诚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林跃犯难涉险。   陈永仁有一个就够了!   林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张SIR泡的咖啡好喝。”   黄志诚说道:“少给我打马虎眼,回答我的问题。”   林跃一脸无辜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最近在泡妞这件事上花了很多精力,我去中央图书馆是陪女朋友好吧,天知道韩琛会选那里跟杨锦荣接头。”   “你有女朋友了?”   “对,攻略度差不多有90%了。”   “这就对了嘛。”黄志诚脸上有了笑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哪里人?”   林跃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八卦的一面。   “你认识她,就李医生,开心理咨询所的那个。”   噗~   黄志诚把喝下去的咖啡喷出大半。   开始的时候他鼓励林跃去看心理医生,认为这件事有益无害,结果呢?这病看的……奔床上去了。   “怎么,不相信啊?不相信你可以去问陈永仁,那天还是我让李医生给他打掩护的呢。”   黄志诚缓了好久才接受这件事:“怪不得你自从去了李心儿的诊所,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跃呲牙微笑。   黄志诚轻咳一声,收拾起无关情绪:“那昨天呢?昨天什么情况?”   林跃嘿嘿一笑:“我怕你不让我参加行动嘛……”   “于是你就跑去监视韩琛的动向?”   “唔,差不多吧。”   “等等。”黄志诚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怎么知道韩琛和沈澄会在昨晚进行交易的?”   要知道重案组其他人昨天傍晚才知道行动内容,当时林跃并不在场。   呃……   林跃给他问住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有苦说不出的韩琛   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   他一定是知道交易内容才会去跟踪韩琛,而给黄志诚的照片和沈澄、陈永仁听过的录音里并未透露交易细节,他不能实话实说,更不能说杨锦荣和韩琛接头时他躲在一边窃听,不然黄志诚会问他知道交易细节为什么不上报。   “陈……陈永仁……”林跃一副被拿住把柄的扭捏像:“你知道的嘛,李心儿跟我……陈永仁在她那里接受催眠治疗……”   这回轮到黄志诚郁闷了。   “我得告诉陈永仁不能再去李心儿那里了。”   “黄SIR,李心儿没问题的。”林跃松了一口气,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点了个赞。   无间道?   撒谎道吧?   进入这个世界来他撒了多少谎?刘建明也没他这么辛苦。   黄志诚说道:“有些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背地里会有很多小动作,从现在开始到调令批准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一个案子都不许碰。”   “好啊。”   黄志诚表情一滞,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   “黄SIR,我托你找梁SIR办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吧?”   怎么拐到这件事上来了?   黄志诚摇了摇头:“梁SIR说人选已经安排好了,临时更换有些不妥。”   林跃说道:“那出了这档事呢?他们内务部,保安部,还有警队高层,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说法?既然他们死保杨锦荣,那是不是也应该给重案组点甜头,不然寒了兄弟们的心呀。”   黄志诚想了想说道:“你可真会借题发挥。”   林跃说道:“这本就是我应得的。”   认真地想一想,是这么个理。林跃帮重案组的人出了一口恶气,还帮助陈永仁在韩琛那儿蒙混过关,理应获得嘉奖。   “我晚些时候去找梁SIR。”   “谢了。”林跃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林跃。”   “嗯?”   “陈永仁心理健康报告的事……”   “我知道该怎么做。”   ……   “黄SIR没怎么你吧?”   他由组长办公室出来,一群人围了上来。   林跃摇摇头:“我没事。”   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昨天的事……除了截胡杨锦荣以外,他还有另一个目的——笼络人心。   以前重案组的人怎么看他?   庸才,混子,关系户。   现在呢?   除了姚文基、袁伟豪那几个人,像孖八、张强这种中层警官把他当成了好同事,艾琳、小康等人对他敬佩有加,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好,还以为黄SIR会处罚你呢。”艾琳松了一口气。   她旁边站的探员笑了:“林跃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黄SIR完全没有理由怪他嘛。”   艾琳说道:“那可不一定哦,影响警队团结,擅离职守什么的,真要挑错的话,还是能找到说辞的。”   叮铃,叮铃……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林跃对他们歉然一笑,拿出手机往外面走去。   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按下接通键。   耳畔响起韩琛特有的沙哑嗓音。   “林督察,听说昨天晚上你给了黄SIR两张照片,HK是法制社会,你偷拍我,我可以告你侵权的哦。”   “琛哥,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怎么听起来一副问罪的语气。”   “你偷拍我的照片,还要我感谢你?”   “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杨锦荣盯上你跟沈澄了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联系不到你,只能用这个法子拖住保安部的人,保证你跟沈澄的交易能够顺利完成,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过去半分钟才传来韩琛的应答。   “昨天晚上的事,谢了。”   “你小心点啊,杨锦荣这个人很危险。”   说完这句话,他按下挂断键。   试探,又见试探。   昨天晚上交易前韩琛更换了手机,他要通风报信也没有办法是不是很正常?后面保安部按住黄志诚,杨锦荣想要大功独揽,他急了,拿出可以拖住总督察的证据不应该吗?   因为韩琛又没对他讲交易是假,试探沈澄是真的话。   嗯,一个很美丽的误会。   韩琛的试探过关了,林跃的心反而提了起来,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晚上,第二天韩琛就知道了,考虑到梁SIR手下警长和保安部的陈俊都是韩琛的人,这看似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今天到警局后黄志诚把他叫进组长办公室一通训,扭脸韩琛就打电话过来试探他。   时间点掐的可真准。   似乎……重案组里不只他一个卧底的猜想越来越可信了。   那人是谁呢?   ……   四天后。   李心儿的家里。   音响里放着轻柔的乐曲,同样轻柔的灯光洒在地板上,像铺了一层霜。   林跃在客厅里这走走那逛逛,时而站在窗前远观弥敦道夜景,时而拿起放在钢琴盖上的相框,仔细端详里面的人物。   随着一阵香味扑面而来,李心儿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放到餐厅的餐桌上。   “我还以为你会找点新奇的借口来我家里,没想到用‘看电视’这么老土的理由。”   她一边说一边走出来,用薄薄的纸巾擦拭掉手掌背面粘附的水珠。   她的手腕很白,五指修长,后面是挽起一截的衣袖,贴身毛衣配高腰长裤,干练中透着婉约,浑身散发都市丽人特有的优雅与清甜。   图样图森破,讲我老土?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林跃拉着她的手往怀里一拽,顺势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拿着相框说道:“上面的人是你的父母?”   李心儿点点头:“97年他们就移民了,我因为工作一个人留在这边生活。”   “哦。”林跃说道:“我还怕突然来访会打扰到他们。”   李心儿满含深意地瞪了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不着调。”   林跃放下相框,凑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李心儿想挡没挡住。   “你看你,多稳重的一个人,我要是再不活泼点,两个人在一起会很闷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遍世间繁华,如果她历经沧桑,请带她坐十次旋转木马。”   李心儿怔怔地看着他。   她当然懂这句话的意思,她不懂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作为心理医生,按道理讲相比普通人,她更容易看透一个人,尤其是男朋友这种生物,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林跃到愿意带他回自己的家,这个男人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非常特别的气质。   “再不吃饭就凉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品尝你的手艺。”林跃走进餐厅把两个盘子端出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李心儿说道:“抱歉,你来得太突然,家里只有意大利面。”   林跃用叉子在盘子中间转了转,卷起几圈面条放进嘴里。   “呜,很好吃。”   李心儿摇了摇头:“我的厨艺什么水平自己清楚,你不用恭维我。”   林跃说道:“老话讲,秀色可餐。我认为最美味的晚餐不在于吃什么吗?而是和什么人吃。”   “又贫。”李心儿瞪了他一眼,挨着他在沙发坐下:“怎么不去餐厅吃,那边空间还要宽敞一些。”   沙发和茶几确实不是正经的用餐地。   林跃冲她眨眨眼:“你忘记我来你家的目的了?”   李心儿轻蔑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说谁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也就是看破不说破。   林跃把脸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猜错了要接受惩罚哦。”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李心儿get   李心儿的家跟他的办公室一样,打理的井井有条,茶几上的杂志全部分好类别放到下面一层,上面是果篮与置物架,果篮里盛着一串青提,三个苹果一个火龙果,置物架的袋子里是一些干果,旁边摆放家用电器的遥控器,另外还有一套待客用的紫砂茶具。   回忆一下《窃听风云》世界玛丽凌乱的客厅,林跃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微弧,完了在置物架里翻了翻,拿出电视机的遥控器打开电源。   初始频道是凤凰卫视,这个时间段正在播放时事新闻,他往下换了几个频道,停在亚洲电视本港台。   李心儿面带笑容看着他,来自己家就来自己家嘛,大大方方说想来她家看看不就好了,结果呢?弄了个这么拙劣的借口,她到要看看林督察能把看电视玩出什么花样来。   钟表时针指在数字“7”的时候,护肤品广告结束后画面一闪,弹出两个大字——警讯。   随之而来的是身材一级棒的便衣女督察和身穿制服的男性高级督察。   两人简单地跟电视机前的观众问候一句,讲了讲HK警务系统最近的一些热点事件,然后画风一转,聊起了去年发生的一起贩毒案,接着是对有组织罪案和三合会调查科的科普。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了解这个部门的工作,警讯带来了一部由真实案件改编的短剧。   短片开始播放前闪过多个不足五秒的片段,有贩毒人员接头的画面,有吸毒人员承受痛苦的画面,还有一身正气的便装警探迅速出击的画面……   当李心儿看到走在警探小队最前面那个人时,眼睛瞪直了。   因为短片里那个手握左轮枪,一身锐气的主人翁就坐在她的身边,一边面带微笑看着电视,一边用叉子往嘴里送她做的意大利肉酱面。   “你……你上了《警讯》?”   现在她知道林跃为什么要用看电视做借口来她家了。   他是真的想带她看电视。   老土的借口吗,拙劣的理由吗?   不,一点都不,这家伙是真把“看电视”玩出了花样。   “对啊,因为时间比较赶,制作组把可以拍两集的内容缩减到一集的量,黄SIR知道这件事后还发了一通牢骚。”   林跃拿出一片抽纸擦了擦嘴巴:“怎么样,我是不是挺上镜的?”   何止是上镜,从短片一开始进重案组,到接过女警递来的案情资料,再到召开作战会议,然后是带领警员展开行动,气场和演技强到让人以为他是浸淫此道多年的优秀演员。   李心儿握住了他的手:“你演得真好。”   “当然了,本色出演嘛。”   其实不只本色出演,还是本职出演。林督察可是做了一年多前景演员的人,再加上【我是演技派LV3】和【师奶杀手LV2】的加成,要征服女性观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   “幸亏只有一期,你要多演几期,我怕星探过来找你去拍电影啊。”   林跃微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考督察,上《警讯》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对啊,你那么优秀。如果我只是一个小警察,怎么配得上你?”   李心儿知道,能上《警讯》的人都是被警队高层看好的后起之秀,只要没有大的变故发生,后面的升职将会一路绿灯。   林跃一向说话不着调,然而冷不丁爆出一句正经话,总是能挑动她的情绪。   “其实,我真的不介意你是什么身份。”   “你不介意是你的事,是否积极上进,端正态度是我的事。”   李心儿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男人的甜言蜜语。”   林跃顶着她的手指凑过去:“甜言蜜语?这可不算甜言蜜语,你要是喜欢的话,改天我说给你听啊,不过今天……”   “今天怎么……你要干什么?”   “刚才不是讲过?猜错了要接受惩罚。”   “你别……不要在沙发上,窗帘……窗帘没……”   ……   两个小时后,林跃从双人床下来,端着一杯水走到窗户前面,看着对面的不夜城含了一大口水吞下去。   李心儿背靠床板,看着微光中硕长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副躯壳里隐藏着许多故事,沉淀了人生百味,这个时候的他有着与年龄不对等的……怎么说呢?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或者说磁场。   如果再有一支烟,或者杯子里倒着浅浅一抹威士忌。   她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这个问题在脑海一闪而逝,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自己真的是爱上了窗户前面时而不着调时而很着调永远让人猜不透摸不准的男人。   她是心理医生,她比普通人更了解,也更具权威定义这份感受。   “你在看什么?”   林跃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过去。”   “过去?”   “嗯。”   ……   2002年11月20日上午。   九龙深水埗鸭寮街。   粉色的墙体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斑驳陆离,下面是一个个恨不能伸到大街中心的电器行招牌,最常见的是白底红字,也有黑底白字,以及醒目的土豪金背景。   大街上行人如流,路边店的货架上是琳琅满目的光碟、磁带或者耳机、鼠标、摄像头。卖手机的店铺会比较深,因为有些生意必须进去里面的房间谈。   林跃在“翔威音响”店里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刘建明一进门愣住了:“重案组林跃?”   站在一堆喇叭里的林跃直起腰,故作惊讶:“CIB刘警官。”   刘建明说道:“这么巧,你也来看音响?”   “女朋友家的喇叭坏了,我过来这边看看。”   “怎么样?有没有选到合心意的?”   林跃指指右手边一对喇叭:“老板推荐了这一款,正准备试听,你呢?也来这里买音响?”   刘建明说道:“是啊,我跟玛丽搬了新家嘛,想买一套好点的音响。”   “林先生,你选的歌找到了。”这时一头地中海发型的音响店老板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林跃指指后面的沙发,两人坐下来。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   刘建明愣了一下:“你也喜欢听这首歌?”   林跃说道:“十年前住我家楼上的女人天天放这首歌,后来我就喜欢上了。怎么,刘SIR也喜欢听?”   “对,喜欢听。”刘建明说道:“这种老歌对机子的要求很高的。”   林跃指着前面的喇叭说道:“我觉得这对喇叭蛮不错的,高音甜美,中音精准,低音沉稳,两个字,通透。”   刘建明又愣了一下,他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怎么了?”林跃看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话莫名熟悉。”   “还有人对你讲过这样的话?”   “就刚刚,我买胆机的地方。”   “看来我跟那个人挺有缘分的。”   刘建明笑了笑。   这时老板走过来问他:“怎么样?”   “不错,就要它了。”林跃冲刘建明说道:“你呢?”   刘建明站起来说道:“老板,我也要一套的话有没有折扣?”   中年人面露沉吟。   “阿仁叫我来的,说提他的名字可以便宜。”   “那这样,给你打九折好了。”   刘建明点点头,正准备付钱,林跃说话了。   “等等,既然是熟人介绍的,怎么才打九折,他说的那个阿仁我也认识,大家都是朋友才来照顾你生意的嘛?你这算什么?杀熟啊?”   老板面露为难:“那八五折。”   “八折,不然告诉阿仁你不给他面子。”   “好吧,八折就八折。”老板咬咬牙,吩咐后面整理音频线的小弟到仓库取货,他走到柜台前面给林跃和刘建明开票。   十分钟后,两人抱着喇叭走出店面。   刘建明说道:“你怎么过来的?”   林跃说道:“打的士过来的。”   “我开车过来的,送你一程?”   “好啊。”   二人把音箱放进后车厢,刘建明驱车离开鸭寮街。   “原来你认识阿仁。”   林跃摇摇头:“阿仁是谁?不认识。”   刘建明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刚才……”   说完这句话忽然醒悟过来,手指点着他说道:“林SIR,你可真狡猾。”   “帮你省了几千块,不说谢谢,还讲我狡猾,刘SIR,做人不能这样子啦。”   “我这不是开车送你回家吗?”   林跃伸出手指点点他,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夺了人家上《警讯》的机会,回报几千块钱不是应该的吗?何况……他可不是特意来跟刘建明套近乎的。 ###第三百五十章 会玩儿   来到李心儿住的地方。   刘建明帮着把喇叭搬下来,指着前方高档公寓说道:“你女朋友住这儿?”   林跃说道:“是啊。”   刘建明微笑说道:“有一套。”   警察这个职业在HK普通人眼里还不错,可是对于中上层人士就没什么了,林跃的女朋友住的起高档公寓,可以相见出身和家世绝对不是一般市民。   “你也不错啊,我听说刘SIR的女朋友是一位作家,如果出了新书记得通知我,我一定买一本来收藏。”   “好,玛丽出了新书一定告诉你。”刘建明说着话往驾驶室走去。   “等等。”林跃突然叫住他。   “什么?”刘建明扶着车门问。   林跃从提包里掏出一张碟片丢过去:“之前逛鸭寮街时找到了,送给你。”   说完话他抱着音响走了。   刘建明看着碟片愣了好久。   蔡琴的专辑《出塞曲》,里面的主打歌是《被遗忘的时光》,就是刚才他在“翔威音响”听的那首,关键是他已经听了两遍,更关键的是,这张碟片是91年的老物,距今已经11年。   在那一年,他收到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碟片。   刘建明看着林跃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许久才回过神来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离开。   与此同时,在李心儿的家里,林跃手捧咖啡看着刘建明的车子驶向大门。   “你没喊他上来坐坐?”李心儿站在他的身边。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   直到轿车消失在马路拐角,他走回沙发坐下,随手按开电视机。   李心儿走进卧室拿出一条新领带:“这是你昨天要我帮你买的新领带。”   “谢谢。”   林跃道了声谢,起身去接领带。李心儿制止了他,撕掉包装套在他的脖子上,非常熟练地帮他打好领带结,往上一撸,然后推到镜子前面。   “有点素。”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为什么?”   “明天去送行。”   “送行?送什么行?”   李心儿忽然想起刚才电视里播放的消息:“叶长官?”   林跃活动一下领带结:“对。”   “怪不得你今天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叶长官在警校的时候很照顾我的嘛,陆SIR牺牲后就是他帮我疏通关系调去水警部门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   ……   当日中午,粤湾大厦天台。   陈永仁右手打着石膏,一脸不爽地道:“这个星期之内,泰国佬已经来了,韩琛收了货去卖给别人。”   黄志诚说道:“货仓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货仓在哪儿?我才跟了他三年。”   “这案子一破就退休。”   “少来,这句话我听九千次了。”   黄志诚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   陈永仁拆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窃听器。   “又是这玩意儿?警察部那么有钱,能不能换点先进的?”   黄志诚调侃道:“植入体内的要不要?”   陈永仁问:“植在哪儿?”   两人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完了陈永仁又取出一块表。   “咦,针孔摄像机?针孔在哪儿?”   “二十五是你生日嘛,靓仔。”   陈永仁撇撇嘴:“切,我从来不戴表。”   说话的功夫他又从文件袋里翻出一样东西,是一幅画。   纸面中心有一颗红心,中间用彩笔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旁边是五颜六色的小气球,角落里站着个小女孩儿。   “你女儿画的呀?”   黄志诚说道:“我女儿路还不会走呢。是林跃,让我转交给你的。”   陈永仁想起那天晚上林跃递给他包扎伤口的手帕,红心的画法如出一辙,一样的难看。   “切,这小子最近是不是在福利院做社工,照顾失亲儿童?怎么天天把小孩子做的东西送人。你回去劝劝他啦,那么喜欢小孩子就和李心儿生一个嘛,我一定包一个大红包给他,天天拿福利院的小孩子当自己女儿待,还用人家送他的东西借花献佛,好歹是督察,一个月几万块薪水呢,生日礼物送这个,也太抠门了。”   画很难看,但是陈永仁并没有丢,塞回了牛皮纸袋。   “好。”   黄志诚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解释,陈永仁或许不知道,他很清楚林跃送画的意思。   陈永仁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言不由衷,转回头去看着天边的流云沉默不语。   ……   下午。   叶府出殡。   早在1991年,叶永华已经是总警司,他病重入院之前坐上了警务处助理处长的位子,是人事及训练处下属警察学院的NO.1,毫不客气地讲,HK警务系统里的年轻警员几乎都是他的学生或晚辈。   港警大动员,包括黄志诚、梁宝昌、张黄义、警务处长、保安局长在内的警务人员及HK政府要员皆到场送行,林跃也带着李心儿参加了葬礼。   对陈永仁有知遇之恩的叶SIR出殡,他很想到场拜祭,然而作为一名卧底警察,能做的唯有躲在黑暗的角落,朝着驶过的殡仪车献上一个标准的军礼。   ……   翌日。   刑事情报科抓获了一帮制贩假护照的古惑仔,就在林国平等人对拒不配合的嫌疑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刘建明假扮成律师进入审讯室套出了疑犯弟弟的电话号码,最终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假护照制作工厂的位置。   刘建明很得意,因为协助国际刑警组织破了这个案子,他的积分足够晋升高级督察了。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部门主管打来的电话,要他的小组晚上加班。   与此同时,在李心儿的办公室里,一身便衣的林督察拉着女朋友的手正往外面走。   “今天晚上有好戏,要不要去看?”   李心儿说道:“好啊。”   “你不问下内容吗?”   “不问,我很好奇你会搞出什么花样,提前知道就不好玩了。”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会玩吗?”   “会玩?你呀……”李心儿点点他的鼻子:“比电视里那个齐天大圣还能搞事。”   “我可不想给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不过要说搞个大新闻嘛,我还真有几分心得。”   ……   当日夜。   油尖旺区山东街与弥敦道夹角的一栋筒子楼内。   刘建明带着刑事情报科的人走向行动指挥室。   林国平很高兴,因为他们的配合对象是重案组,而且是A组组长黄志诚警司亲自主持的行动,这说明案子一定很重要,搞定后必然少不了刑事情报科的功劳。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进入房间,看到张强贴在信息板上的照片他就笑不出了。   “今天的目标是一个贩毒集团,情报说一个钟头之后,他们会跟泰国来的卖家交易,交钱的地点就在对面大厦三楼的一个单位里,但是交货的地点还不知道,刑事情报科的同事负责追踪目标、监听和管理通讯,重案组的同事等我接到卧底通知具体的地点之后再动手抓人。”   黄志诚口中的贩毒集团首脑,正是他的幕后老板韩琛。   趁众人开始行动的时候,刘建明走到外面阳台,拿出手机准备给韩琛通风报信,不想黄志诚迅速出现,他只能以晚上有工作不能回家吃饭为借口提醒韩琛今天晚上风声紧。   刘建明很不爽,因为韩琛那句“饭做了总得吃嘛”说明交易不会就此搁置,他必须要为老板的一意孤行保驾护航。   回到行动指挥室,确定通讯频段为454870,刘建明带上耳机,眼尖的他发现黄志诚的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似乎是用来接收卧底传讯的装置。   趁着韩琛车辆还未到达目标地点,他使用电脑给韩琛发去警察使用的通讯频段。   黄志诚险些察觉他的小动作,还好林国平提醒目标入场转移了黄志诚的注意力。   监控设备显示韩琛下车后带人进了一家宠物美容店旁边的楼梯。   黄志诚走到摄像机前面,打量一眼里面的内容,脸色微变,浓密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第三百五十一章 搞个大新闻   黄志诚环视一圈,拿起对讲机说道:“艾琳,去你后面的烧腊店看下。”   艾琳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烧腊店感兴趣,不过还是按照吩咐,走进身后那家烧腊店。   她跟老板对视几秒后,踱步至房间里面,目光落在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女伴吃烤乳鸽的男人脸上时愣住了。   “林跃……你怎么在这?”   李心儿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同事?”   林跃点点头,完事冲艾琳微笑道:“早就听说这家店的烤乳鸽是油尖区数一数二的,怎么?我带女朋友过来吃饭还要跟重案组报备吗?”   不只艾琳,李心儿的眼神都在说“信你才怪,你这家伙说谎从来不打草稿。”   “是黄SIR让我过来看看的。”   林跃捏了捏棒球帽的帽檐,十分无语:“老家伙长了一只狗鼻子吗?这么远都能嗅到腥味。”   自从上回码头交易事件结束,黄志诚就给他“穿起小鞋”,需要冲锋陷阵的案件一概不让他碰,几天来他在重案组的工作不是整理文件就是写报告,像今天搞韩琛这样的活,当然没他的份了。   李心儿笑着说道:“我看是你小动作搞太多,他对你产生了第六感。”   “也对哦。”认真地想一想,黄志诚确实应该对他有所提防。   呲,呲……   艾琳戴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噪音,然后是黄志诚的声音。   “艾琳,怎么样,有没有可疑情况?”   林跃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赶紧摆手,意思是别跟黄SIR讲我在这里。   艾琳微微低头,凑近别在衣领里面的麦克风:“头,这边一切正常,没有情况。”   林跃冲她抱拳道谢,小声说道:“明天请你们喝奶茶,兰芳园的。”   艾琳说道:“那我要双份的,大杯。”   林跃白了他一眼:“整个重案组就属你贪心。”   艾琳嘿嘿一笑,转身离开烧腊店。   李心儿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你在重案组人缘不错啊。”   要知道艾琳的作为等同于知情不报,真闹大了会受处分的。   林跃说道:“没有了,多少还是有几个看我不顺眼的。”   李心儿拍拍他的手腕:“不遭人嫉是庸才。”   林跃哑然失笑。   “来吃乳鸽。”他撕下一片肉递过去。   李心儿说道:“黄SIR摆出这么大阵仗,你有点紧张感行不行?”   林跃拿出“全视之眼”戴上:“怎么样?看起来有没有紧张感?”   李心儿感觉他没救了,有时候不经意的一瞥会让人心中一紧,方寸大乱,但是更多时候说话全不着调,鬼扯的功力一流。   林跃当然不会跟她详细解释自己为什么学陈永仁,像刘建明,在警队当卧底,一人两面,每天承受着无法同别人分担的心理压力,这点在《无间道》里面韩琛让他查内鬼却没有头绪的时候,他在新家里的种种行为便有所体现,《无间道3》里更是被这种压力逼得人格分裂。   而陈永仁呢?毫不客气地讲陈永仁的压力更大,因为在黑帮里做一个好人比在警队里做一个恶人更危险,可他为什么没有发疯呢?只是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答案是陈永仁会用苦中作乐的方式来排解内心的苦闷,在这种事情上,性格开朗沙雕的人,远比踏实稳重的人更能抗压。   叮~   叮~   叮~   连续三声清脆鸣响。   李心儿拉开手提包的拉链,由里面取出三部手机,再加上林跃手里调成震动的手机,四部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提示短信接入。   她连续按下确认键。   三部手机短信内容一样,都是一串数字“454870”。   这时林跃举起手机摇了摇,一样的内容。   “什么意思?”   来这里前林跃让她多准备两部手机,她一开始很不理解,但还是遵照他的吩咐找朋友借了两台闲置手机,现在出现这样的异常,不用想,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4548点70,警方使用的无线电的频段。”   “警方使用的无线电频段为什么发到我的手机上?”   李心儿一脸不解。   林跃脸上露出一道嘲讽的笑容。   李心儿一下子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警队里有……”   林跃伸手按住她的嘴,视线往左右瞟了瞟,示意这里不安全,让她小声点。   “你既然知道这个情况,为什么不告诉黄SIR?”   “以前呢,我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这种影响团结的事,不能随便说的。”   “于是你让我过来,还多带两部手机以便保留证据?”   “多一些例证,多一分说服力嘛。”   “不过,你怎么知道内鬼会用群发短信的方式通知他们的人?”   “赌一把咯?”   “赌一把?”   “对啊。”   “鬼信。”李心儿剜了他一眼:“现在你手里有证据了,还不通知黄SIR改变计划?”   林跃微笑说道:“记得我来这里前怎么跟你说的?”   李心儿望着他。   林跃撕下一块肉塞进她的嘴里。   “搞个大新闻咯。”   “这还不够大啊?”   “当然。”   李心儿彻底无语了:“我现在总算知道黄SIR为什么对你很头疼了。”   ……   另一边,陈永仁将两名泰国佬接到韩琛所在房间,并发现韩琛带了一副耳机。   一阵热络的谈话后进入正题。   先由陈永仁确定样品成色,完了韩琛的人开始点钞,与此同时在楼下待命的迪路和傻强接到韩琛电话,开车前往交货地点。   韩琛所在房间对面大厦的行动指挥部里,黄志诚收到陈永仁以摩尔斯码发来的讯息,告知楼下待命的大象前往葵涌码头。   正在监听454870频段的韩琛听到黄志诚的传讯,第一时间给迪路打电话,告诉他们有人跟踪,暂停行动带警方的人兜圈。   陈永仁确定韩琛监听了警方频道,再次以敲打窗户震动粘在玻璃上的窃听器的方式通知黄志诚这一事实。   警方转换频道至456855。   刘建明开始抓狂,通讯频道一换,刚才的努力便付诸东流了,同时意识到警方安插到韩琛那边的卧底可以随时与黄志诚联络。而韩琛也开始怀疑身边人,走进无人的厨房打电话确认迪路那边的情况。   眼见警匪双方陷入僵持,陈永仁故技重施,通过摩尔斯码给黄志诚支了一招。   张强利用454870频道发布假的行动撤销命令,韩琛信以为真,秘密告知迪路前往龙鼓滩。   外面陈永仁透过胖子的嘴知道了泰国人的谈话内容,完了把新的交货地点发送给黄志诚。张强获得最新情报后通知大象新的收货地点,刘建明则通过搜索频段确认了黄志诚与陈永仁的传讯方式——摩尔斯码。   迪路、傻强查知周围没有危险后开始与泰国人接头,眼见情势不妙,刘建明不得不重施故技,拿出了可以对一定范围内行动电话群发短信的卡带插入到笔记本电脑里,选定韩琛所在建筑。   此时龙鼓滩上的傻强已经清点完毕白粉数量,最后关头韩琛还不忘试探一下交货环境是否安全,让迪路转告傻强大喊这些可卡因是他的,结果傻强很耿直地喊了句“这些可卡因是你的”。   陈永仁继续告密,黄志诚命令行动小组等傻强一接货,蹲守在龙鼓滩的A队和潜入对面住宅楼的B队同时抓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刘建明在电脑上输入“有内鬼、停止交易”七个汉字,按下回车,笔记本屏幕一闪,弹出一个对话框,显示有56个单位收到这则短信,做完这些他赶紧把卡带从电脑上拔出,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且不提发送频段号码那次,第二次可是在黄志诚查知有内鬼的情况下给韩琛通风报信,不紧张害怕就怪了。   韩琛正准备送泰国佬出门,收到短信一瞧,脸色一下子变了,赶紧打电话通知迪路,要他把货全部丢进海里。   傻强反应很快,一边撕扯包装袋一边往海里跑,大象带人把他按住时,白粉已经化开。   黄志诚得知这个坏消息,脸色一片铁青。   韩琛得知这个消息脸色同样不好看,几千万的货没了,他能开心起来才怪,于是陈永仁成了他的怀疑对象,受伤的手臂外面打得石膏被拍碎在桌子上,然而韩琛什么都没有找到——这都归功于刘建明给陈永仁推荐的那款音频线,以及倪永孝死时得到的教训。   便在这时,黄志诚带人破门而入。   曾在音响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建明和陈永仁相顾无语。   双方沉默片刻,警察带走了韩琛和他的手下们,林跃恰到好处地吃完了他的烤乳鸽,拿着餐巾纸一边擦手一边从烧腊店走出来,还不忘找老板要了支牙签剔牙。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有内鬼,终止交易”七个字,他啪的一声合上机盖。   “你说的大新闻呢?”李心儿在后面问。   “别急。”林跃说道:“跟我回警局再说。”   “故弄玄虚,还不是要告诉黄SIR有关内鬼的事?”   林跃笑着对她眨眨眼:“李小姐,敢问你的小聪明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好使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该出现的人   十几分钟后。   西九龙警局总部。   林跃停好车带着李心儿下来,经电梯来到重案组所在楼层。   商业罪案调查科、毒品稽查科的办公区域静悄悄的,看不到几个人,重案组和刑事情报科这边灯火通明,人员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林跃带着李心儿由入口过来,迎面碰见鱼丸同刑事情报科几名警员往外面走。   “林SIR,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惹得保安部总督察和梁SIR超级不爽后,全重案组都知道黄志诚在给林跃“穿小鞋”,这次的抓捕行动根本没有通知他。   林跃说道:“刚才开车途径警局,忽然想起白天买的东西落抽屉了,于是过来这边拿。”   鱼丸看到旁边站的李心儿,眼睛一亮:“给女朋友的礼物吧。”   “这都瞒不过你,眼睛真毒。”林跃假作不解地道:“这么多人,连刑事情报科的同事都在,发生什么事了?”   鱼丸犹豫了一下,寻思反正行动已经结束,林跃早晚会知道今天的事,便没有隐瞒,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有这种事?”   鱼丸指指大厅一侧用透明玻璃间隔出来的休息室:“喏,那不是韩琛?”   林跃侧头看过去,只见靠墙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小个子,在那儿一口一口吃着宵夜,后面一排古惑仔全站着。   鱼丸说道:“张SIR现在楼上审问傻强和迪路,想要了解更多细节可以过去问他。”   “黄SIR呢?”   “黄SIR在给张SIR打电话。”   鱼丸口中的张SIR是刑事部主管。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你有事先去忙吧。”   鱼丸点点头,带着刑事情报科几位同事走了。   林跃和李心儿继续往前走,沿途又碰到几个熟人,很随意地聊了几句,完事来到他的办公区。   “你可真会演戏。”李心儿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林跃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拍《警讯》短片的时候导演也这么夸我,还说这是《警讯》短剧上线以来拍摄最顺利的一次。”   “说你胖还喘上了。”李心儿把手往前一伸:“给我的礼物呢?”   “刁难我?”   李心儿笑呵呵地看着他,意思是谁叫你在同事面前夸下海口,这可怨不得我将你军。   “唉。”   林跃叹了口气,手伸到背后抓住抽屉把手一拉,再回到李心儿面前时,掌心多了一个首饰盒,白色背景板上有一条18K玫瑰金吊坠,四个叶瓣中间是一颗大约0.3克拉的红宝石。   李心儿呆住了,不是因为吊坠很精致,是因为之前觉得林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鱼丸,她一时兴起拿来刁难林跃,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拿出一份精挑细选过的礼物。   他总是能给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林督察得意的很。想拿这件事揶揄他?李小姐还嫩点,早在《无双》的世界里他便养成了在随身空间储存礼物的习惯,例如喂宠物的肉干啊,逗小孩子的糖果啊,哄女人的珠宝首饰啊……   “这副吊坠,花了你不少钱吧。”   “成为督察后第一个月的工资。”   李心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摘掉脖子上戴的吊坠,换上眼前的红宝石四叶草。   “走吧。”林跃牵着她的手向韩琛所在的休息区走去:“好戏快开场了。”   所有手下看着,韩琛一个人在吃。   三荤一素配米饭再来一杯丝袜奶茶,看起来吃得很香。   林跃带着李心儿走进休息区,负责看守古惑仔的高级督察孖八愣了一下,韩琛和陈永仁的视线同样在他脸上停顿片刻。   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黄志诚带着刘建明、张强等人走进休息区。   “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取下东西。”林跃说道:“今天晚上有行动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黄志诚看了李心儿一眼,信了林跃的说辞,毕竟他要是跟上回一样搞小动作,怎么可能带着女朋友。   “拿完东西赶紧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关注林跃,转头看向韩琛:“琛哥,胃口很好嘛。”   韩琛夹了两口菜塞嘴里:“很久没在警局吃饭了,不错。”   黄志诚拉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我们查清楚了,你两个手下在海滩那儿吹风。”   韩琛头也不抬地道:“那可以放他们走了吧。”   “随时都可以。”黄志诚说道:“大家这么熟,哪里还用烦劳琛哥过来保人。”   “很久没来这里坐了嘛,缅怀一下当年的时光。”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他还是倪坤的马仔,黄志诚才升督察,俩人经常在警局见面谈些治安方面的问题,每次黄志诚都会给他叫外卖吃。   黄志诚说道:“既然琛哥喜欢警局的饭菜,可以随时过来吃。今天太晚了,你最喜欢的吴松街曾记熟食档关门了,明天吧,我叫人帮你买你最喜欢的秘制鸭胸肉。”   韩琛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曾记的秘制鸭胸肉,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可没钱买水果回报你的好心。”   黄志诚说道:“不用客气,是我不好意思,连累琛哥今天晚上损失了几千块。”   几千块?   是几千万。   韩琛笑容骤敛,筷子一丢,将桌子上的饭菜扫了一地:“你觉得在我身边安插一个卧底就可以搞掂我?”   韩琛扫视小弟的时候,黄志诚也回望身后警员:“大家都一样。”   所有人都很紧张,感觉不自在。   只有林跃表情如常,一身轻松,毕竟今天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嘛。   啪~   啪~   啪~   一阵掌声由后面传来。   “没想到今天重案组这么热闹。”一个穿风衣的中年男子用手挠着头皮走进休息区:“哟,都是熟人。韩先生,你好啊。”   韩琛看向来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沈澄,是沈澄。   自从他涮了沈澄后,这个人和沈亮就像突然人间蒸发,没有了消息。   他想过沈澄会给他打电话要那批军火,想过沈澄会报复他,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老板。   “呵呵,沈老板,别来无恙啊?”韩琛皮笑肉不笑地道。   “有恙,有恙啊。”沈澄挨着黄志诚坐下,拍了一下瘸腿:“住了一阵黑医院,结果这只脚还是跛了,这事我得谢谢你啊。”   韩琛回头瞄了一眼陈永仁,满脸堆笑说道:“沈老板说笑了,都是阿祥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干的好事,那天以后我已经狠狠修理他了,就等着你给我打电话,再向你陈恳赔罪,但是你跟沈亮一消失就是半个月,没想到再次见面会在这种煞风景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上面的对话有人听得懂,有人听不懂。   黄志诚当然听不懂,他搞不明白沈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直到孖八走到他身边,凑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本就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还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和李心儿手拉手站在角落瞧热闹的林督察一眼。   “煞风景……”沈澄往天花板和外面看了看:“说的对,是挺煞风景的。”   “就是嘛。”韩琛说道:“时间还早,去我那里喝一杯怎么样?”   沈澄拍了一下大腿,摆摆手:“喝酒嘛,不急,我的正事还没有办呢。”   韩琛看看黄志诚,再看看沈澄:“你们……需要我回避吗?”   沈澄说道:“不需要,不需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第三百五十三章 黑吃黑   “黄警官,我的人没问题吧。”   沈澄转过头去,注视着黄志诚的眼睛,语气含着三分戏谑七分得意。   “没问题。”黄志诚说道:“他的手下在龙鼓滩吹风,你的手下在龙鼓滩打牌,很会玩啊。”   说完话他对孖八使个眼色。   孖八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了句把人带过来。   没过多久,女警艾琳和小康带着三个人由二楼下来,走到休息区里。   不足三十平方的房间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你……你们……”傻强指着新到场的三个人,一副让人踩了尾巴的样子。   韩琛和迪路一脸费解,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啪~   孖八把一小袋白粉丢在桌子上:“沈先生,你的人大半夜在龙鼓滩打牌,为什么身上带着面粉啊。”   沈澄闻言看向自己的小弟:“警官问你们话呢?为什么带着面粉?”   三个人一言不发,保持缄默。   “哦,怕饿,HK人习惯吃宵夜的嘛,我们来到这边也得入乡随俗啊。”沈澄从椅子上起来,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走了。”   他迅速转身,扬起的手臂带动风衣,留下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气场,一瘸一拐往外面走去。   黄志诚手捏下巴,望着沈澄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傻强挤到房间最里面,紧贴韩琛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黑帮大佬脸色瞬间变了,看着桌子上的面粉袋,嘴角一下一下扯动,目光阴沉的像是准备行凶的五短人屠。   傻强刚刚告诉他,跟随沈澄离开的三个人就是龙鼓滩快艇上给他货的人。   这说明什么?   他被黑了。   黑吃黑!   梳理一下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让陈永仁去接泰国佬,对方过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呆着,中途依靠电话和手下联系,从验货完毕到龙鼓滩取货,整个过程他跟警方处于博弈状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边,没人注意快艇上的动静。   一来情况紧急,二来海上风大浪急,三来龙鼓滩很冷,送货人会不习惯,房间里的泰国佬分辨不出下属嗓音的细微变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毕竟这里是HK,没几个人懂泰语。   那边陈永仁已经验货,在风声鹤唳的局面下,龙鼓滩这边当然不会另行抽检,只是清点一下数量,傻强便拎着提包上了岸,然后便是警方人员出现,傻强按照他的指示把白粉都丢进海里,使得警方的行动功亏一篑。   他认为那些货没了,只是他认为而已……   泰国佬的手下被掉包了,该拿来交易的货也被掉包了。   沈澄为什么让他的手下带一包面粉?   奚落HK警察都是酒囊饭袋?   不,是要告诉他傻强扔海里的都是面粉,你的货在我手上。   这是一报还一报啊。   “黄SIR,看来我们被渔翁得利了。”韩琛笑了起来,只是笑的并不好看,眼睛里满满地都是阴沉。   上回他放了沈澄鸽子,吃了对方上千万的军火,这次对方比他更狠,拿走几千万的货。   好笑吧,太好笑了。   他跟HK警方在这边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结果呢?便宜了那个内地人。   HK匪帮,HK警察,全给沈澄涮了。   “是吗?”黄志诚讽刺道:“那琛哥你要小心点啊,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嘛。”   习惯黑吃黑的黑帮大佬现在被别人黑吃黑,这脸打得,啧啧~   韩琛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双眼如毒蛇般盯着黄志诚,一面掏出手帕擦了擦因为太激动不小心粘在手上的菜汁,从椅子上起来。   黄志诚跟着站起来,伸出右手。   韩琛没有理这茬:“你见过有人去殡仪馆和死尸握手吗?”   黄志诚笑笑,没有说什么。   “走。”   韩琛说声“走”,带着迪路、傻强等人往外面走去,中途经过警方阵营时,他看了一眼刘建明,看了一眼林国平,看了一眼林跃。   陈永仁只看了一眼林跃,表情很平静,目光很复杂。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沈澄的底细,他知道。   上回在交货的码头,沈澄说干完这单就不干了,然而林跃在最后问了一句“怎么联系你”。   半个月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巧合?   韩琛带着他的人走了,张强、艾琳、孖八,也包括刑事情报科的刘建明、林国平等人,对于韩琛和沈澄的恩怨一头雾水。   反应慢的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头脑清醒的刚刚明白过来。   黄志诚回身说道:“小刘啊,今天晚上谢谢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带CIB的同事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应该都饿坏了吧。”   “应该的。”   刘建明跟他客套两句,让林国平告诉刑事情报科的人收队,完了离开重案组所在办公区。   “都散了吧,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着急回家的可以走了。”黄志诚拍拍手,告诉众人可以收工回家,完了走到林跃面前:“你怎么来了?”   林跃把藏在身后的李心儿拉出来:“跟她吃完饭想到有东西落在重案组,顺路过来取。”   “什么东西这么急?”   林跃往李心儿脖子上瞟了瞟。   黄志诚看到那副吊坠,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望林跃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艾琳,帮我照顾下李医生。”   艾琳说道:“好。”   林跃拍拍她的手,意思是在这里安心等我一会儿,跟在黄志诚身后往二楼走去。   ……   黄志诚没有带他去组长办公室,进了电梯直奔天台。   夜已经深了,11月的海风挟裹着一丝寒意,吹得人凉飕飕的。   黄志诚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燃一支烟。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能搞什么名堂?”林跃满脸委屈地道:“这么重要的案子你都把我排除在外,我如果真想搞事的话,会带着李心儿吗?”   黄志诚用力吸了一口烟,喷出去的烟气被海风带着扑打在脸上。   “李心儿,你为什么带着李心儿?为了掩人耳目,骗我了,骗重案组的同事了,多好的不在场证明。”黄志诚可能没有意识到天台风大且冷,穿着衬衣就上来了,现在被风吹的有点难受,又不能下去拿外套,便往空调外机的夹缝挪了挪:“还有艾琳,明知道我不让你参加今天的行动,看到你后不仅知情不报,还敢帮你打掩护,你们这一个个的,真当我是老糊涂了?”   林跃听完愣住了:“艾琳帮我隐瞒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志诚居然识破了他的小手段,这货昨天喝脑白金了?乖乖,不得了,比《无间道》电影里的智商有加强的说。 ###第三百五十四章 隐藏在幕后的男人   黄志诚说道:“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过来拿东西的时间太凑巧。正赶上我把韩琛带来重案组,正赶上沈澄出面保人,而且你来的太急,没有换身干净衣物,我想想啊……如果没有猜错,晚上你跟李心儿吃的是烧鸭。我记得韩琛跟泰国人交钱的地方楼下那家烧腊店的烧鸭不错,在油尖区的排名很靠前。”   “不是吧。”林跃扬起手臂放在脸前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烧腊味:“你的鼻子好灵?”   现在想来,当时在烧腊店吐槽黄志诚长了一只狗鼻子的话并不过分。   黄志诚吸了一口烟:“所以说呢,吸烟还是有好处的。”   “我也想,但是条件不允许啊。”林跃说的是实话,李心儿看的他很紧,只要俩人在一起,香烟是一定会被夺走的。   黄志诚没有针对李心儿发表意见,把谈话拉回正题:“说吧,你和沈澄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陈永仁那个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林跃有点不爽陈永仁的操作。沈澄跟陈永仁一样,都是干卧底的,作为卧底最担心的就是身份暴露,毕竟这种事多一人知便多一分危险,从黄志诚刚才的话里不难得出他基本上掌握了沈澄身份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林跃能在韩琛和警队人物之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靠的就是信息的不对称性,陈永仁这个大嘴巴多给黄志诚提供一份情报,他能腾挪的空间就少一分。   “看看这是什么?”   林跃走到黄志诚面前,掏出手机递过去。   收件箱最上面的两条都是未知号码发送,第一条短消息的内容是“454870”,第二条短消息的内容是“有内鬼,停止交易。”   换成一般市民,肯定不会在意两条短消息的内容,黄志诚不同,他很清楚这两条短消息代表了什么。   林跃又拿出另一部手机递过去,收件箱有着同样的内容。   “这部手机是李心儿的,之前在烧腊店吃饭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信息。”   黄志诚稍作思考:“你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很简单,有人在关键时刻往韩琛跟泰国佬进行交易的建筑内群发短信。”   黄志诚把烟蒂丢在地上:“你在怀疑刑事情报科的人?”   刚才他给张SIR打电话,汇报了重案组可能有内鬼的事。当然,他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依靠行动过程中的细微线索进行推理,张SIR告诉他明天会与内务部梁SIR就这件事进行磋商。   他正愁明天怎么说服二人展开内部调查,没想到林跃就拿来了可以佐证的东西。   “本来我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当一个吃瓜群众的,没想到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先后收到这两条短消息,在你们带走韩琛后,我问过附近商户,只要是在那座建筑里的,手机开着的,几乎都收到了这两条短信。要知道做违法交易前,黑帮的人更换干净手机已经常态化,由此来看内鬼是以定点投放,群体发送的方式给韩琛传送信息,而能够做成这件事的人嘛……刑事情报科那群人嫌疑比较大。”   黄志诚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不想你卷入重案组跟韩琛的斗争,没想到……唉。”   林跃说道:“今天的事情揭露了一个事实——警局里有韩琛的人。接下来内务部一定会对这件事展开调查,黄SIR,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梁SIR。”   “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我没有顾及他的颜面,搞得梁SIR很不高兴。”   林跃在未熄灭的烟蒂上踩了一脚,看着黑沉沉的海岸线说道:“天台风大,回去吧。”   黄志诚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关于沈澄吗?”   “对。”   林跃笑着说道:“我们是互惠互利。”   黄志诚说道:“你确定要跟他联手?如果被内务部的人知道今天晚上你做了什么,梁SIR一定会把你开除出警队。”   林跃耸耸肩:“只有他能帮我,因为我信不过警局里的人。”   确实,先是杨锦荣和韩琛秘密接头,今晚的行动又以失败告终,而且基本证实了警队里有韩琛的卧底存在,林跃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决心与沈澄联手也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毕竟韩琛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触及内地部门。   黄志诚往那边走了走,看着大陆方向说道:“那我呢?你也信不过?”   “不是吧,黄SIR,这你也吃醋?”林跃揶揄他一句,完了一脸认真地道:“都知道你想动韩琛,整个警局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黄志诚稍作沉吟,觉得林跃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纠结沈澄的事,摇了摇他的手机:“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林跃愣住了:“黄SIR……”   “是奇怪我怎么一改常态,没训斥你不听劝,私下里搞小动作吗?”黄志诚说道:“因为经过今天这件事后,除了你和陈永仁,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   ……   五分钟后,林跃回到重案组办公区。   李心儿正在跟艾琳聊林督察过去的事情,见他从二楼下来,起身迎上去,然而才出休息室的门便听见林跃的抱怨。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你干脆把我调离重案组算了。”   “明天我就去找张SIR要说法。”   艾琳非常好心地问他怎么了,林跃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拉着李心儿的手走了。   办公区还有一些没走的警员,想想他的举动,再看看黄志诚阴沉的脸,都知道他们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上回林跃因为揭露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事,令梁SIR和保安部很难看,黄志诚面对来自上面的压力不得不给林跃“小鞋穿”,张强、孖八、艾琳这些人私下里颇为不满。   今晚抓捕韩琛的行动以失败告终,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不过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能得出警队里有内鬼的解答。   这件事证明了林跃没错,警队高层掩盖问题的做法是错误的,他有理由闹,有理由争一个说法——出了问题不去寻求解决办法,反而去解决提出问题者,让一个有能力的人靠边站,这么做对吗?   “看什么看?做事啊。”黄志诚狠狠瞪了下面敢怒不敢言的人一眼。   另一边,李心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任由林跃载着她驶出地下停车场。   “喂,你跟黄SIR搞什么?唱双簧,苦肉计啊?”   林跃笑笑:“你说搞什么就搞什么咯?”   “坏人。”李心儿说道:“艾琳和张SIR那群人有你这样的同事可真是够倒霉的,我觉得你如果混黑社会,一定比韩琛那样的人更难缠。”   别人或许不知道,一直陪在林督察身边的她对这件事更有发言权,虽然不清楚事件细节,可以肯定的是,包括韩琛、泰国佬、HK警方在内,都给林督察玩了,而且从目前的局面看,这场戏还没完,似乎越来越精彩了。   林跃看了她一眼:“是么?”   “有时候我会想,这几个月来对你催眠了那么多回,为什么没有一次见效?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林跃问:“为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非人的头脑   李心儿指着他的头说道:“你长了一颗非人的脑袋。”   在诊所的时候她催眠林跃没有成功,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升温,日常相处中她也配合环境、气氛、时间做过多次尝试,同样没有成功,上面那句话是开玩笑不假,但是多多少少也反映了她的内心认知。   林跃刹停车子,任由前面一只小猫走过马路,一边指着自己的头说道:“我呢,这里长了两颗大脑,可以轮换着用。”   李心儿白了他一眼:“大话王。”   “为什么说真话总是没人信。”林跃耸耸肩,继续开车。   十几分钟后来到李心儿的家。   她脱掉外套去卫生间放水,准备洗澡,林跃在沙发上坐了差不多三分钟,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是黄志诚,不是韩琛,是沈澄的。   “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问题不大。”   “那……按计划行事?”   “先别忙,拖韩琛两天,对于这件事,他应该比我们急。”   “也对,这可是几千万的货,比那批军火贵多了。”   “BJ那边怎么样?”   “那边的朋友才给我回话,说杨锦荣已经到了差不多半个月。”   “电话呢?”   “我会发给你。”   “心儿喊我去洗澡了,这边的事情搞定后我再联系你。”   “好。”   沈澄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跃把手机丢在沙发上,一边解衬衣的扣子,一边往浴室走去。   ……   11月22日上午,铜锣湾高尔夫球场。   刘建明见到了内务部总警司梁宝昌。   “你的升职报告没问题了,我会调你到内务部,不过在重案组上班。”   刘建明摇了摇头:“不明白。”   “韩琛的案子没破,我怀疑有内鬼,想你去查一下。”   刘建明说道:“为什么是我?”   梁宝昌用力挥杆,高尔夫球“嘭”的一下飞向远方,不过很可惜,没有进洞。   他停下来擦了把汗。   “其实参与这场调查的还有一个人,是老张推荐的,他手里有些东西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不过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全力支持你就好。”   刘建明疑惑不解:“还有一个人?”   梁宝昌说道:“重案组的林督察。”   “林跃?”   “你知道啊?”梁宝昌说道:“昨天的行动重案组的人就他一个人没有参加,而且前些天保安部那边的事,你知道的嘛……”   刘建明的确听说过那件事,保安部、重案组、内务部搞了一个名场面,黄志诚甩出一张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照片,很多警员以为那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等着上面调查杨锦荣,结果呢?事情不了了之,杨锦荣给上面的人派去BJ出差避风头,相反揭露这件事的林督察被穿了小鞋,在重要的案件上靠边站。   传言他是打了梁宝昌等人的脸,高层不想让人知道警队被黑社会渗透的丑闻,刻意冷处理杨锦荣和韩琛秘密接头的事,然而没过多久,重案组在抓捕韩琛的过程中出了大问题,基本上参加行动的人都意识到警队里有内鬼存在,事情发展到这部田地很难再掩盖下去。   自然地,有先见之明的林督察便成了刑事部警员心目中的吹哨人,又因为没有参与抓捕韩琛的行动,排除了内鬼嫌疑,成为他的搭档一起开展内部调查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梁SIR,我怕我无法胜任。”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以你在刑事情报科的表现,一定没问题的。做内部调查有机会接触管理层,这是机会。”   “那我什么时候面试啊?”   “刚才已经面试了。”梁宝昌把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递过去:“来,你来试试,来玩玩嘛。”   刘建明走过去,对准地上放置的高尔夫球用力挥落球杆。   嘭~   高尔夫球飞向远方。   梁宝昌说道:“这才对嘛,什么都要看长远一点。”   刘建明腼腆地笑了笑。   韩琛让他帮忙揪出黄志诚安排到身边的卧底,他正愁没有办法调取部分警员的个人资料,现在梁宝昌给他安排了一个很好的渠道——内务部调查官。   以后做起“事情”来会轻松很多。   ……   另一边,韩琛的酒吧后堂一片忙碌。   新来的舞女在卖弄自己的身材,迪路等人忙着填写个人资料。   陈永仁进来看了两眼,发现傻强的“镳”字写错了,想要给纠正一下,结果自己也想不起来怎么写了,便在文件袋角落写了一个木子边的“标”。   傻强和迪路以为韩琛叫他们提交个人资料是要帮大家买强积金,陈永仁一下子警觉起来,在交完材料后跟着韩琛出门,进了一家影院,黑暗中他看到韩琛把资料交给了一个人。   毫无疑问,那应该就是韩琛安插到警队的卧底,之后他跟着神秘人从后门离开。可是就在即将离开影院,确定对方车牌号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韩琛打电话过来叫他立刻回去。   眼见事不可为,陈永仁只能选择放弃,打车赶回酒吧,他走进后厅的时候傻强坐在桌边玩筛子,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过中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韩琛的身影,似乎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琛哥让你等他一会儿。”   “哦。”   陈永仁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来,捉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点白兰地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他很想知道韩琛在跟什么人打电话,可惜傻强在这儿没办法过去偷听。   后厅里面的办公室内。   韩琛坐在老板椅上,手握手机笑的像个弥勒。   “林督察,恭喜啊,听说上面的人要重用你。”   “琛哥,你又说笑话,你以为我愿意做啊,很得罪人的。”   “我知道你因为上次的事受了不少委屈。”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倒是这次,琛哥你受惊了。”   “黄志诚那个杂碎,居然在我身边埋了一颗钉子,以为这样就可以搞死我啊?这次呢,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帮我揪出那个内鬼,你跟黄志诚走的近,这事应该没问题吧?”   “这……恐怕不行。”   韩琛愣了一下,把手机移到另一边:“为什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双料间谍   林跃说道:“我调到刑事情报科了。”   韩琛问道:“你不是重案组的人吗?”   “梁SIR怀疑重案组有内鬼,黄SIR怀疑刑事情报科有内鬼,据说在会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张SIR居中调停,派刘建明前往重案组调查内鬼,派我前往刑事情报科调查内鬼,你知道的嘛……昨天晚上的行动,重案组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参加,再加上次举报杨锦荣的事,于是成了他们眼中最不可能是内鬼的人。”   “……”   韩琛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督察得到高层信任是好事,可是最后调到了刑事情报科查内鬼,本来他的想法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两个人查内鬼总比一个人查内鬼稳妥,如今看来黄志诚这边只能依靠刘建明了。   “琛哥,昨天晚上是谁给你传讯?是不是刑事情报科的人?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避开他。”   “呵呵,这种事你就磨洋工啦,这还用我教你啊。”   韩琛当然不会把谁是内鬼告诉林跃,一来刘建明调去重案组任职,刑事情报科只剩林国平一个内鬼,之前刑事情报科支援重案组的警员超过十人,林跃要查到林国平头上只有十几二十分之一的概率,况且最后关头他还能叫停这件事,二来让林跃知道警队里还有其他内鬼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以免生出什么歪心思。   “对了琛哥,昨天警局发生的事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听重案组的同事讲,你的交易对象是泰国佬,怎么最后成了沈澄的人?”林跃明知故为。   “林督察,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可以解决的。”韩琛当然不能告诉他之前码头交易军火的事搞了一个大乌龙,你搞杨锦荣完全是白费功夫。   “好吧。”林跃说道:“从警队高层的反应来看,对于昨天的抓捕行动没有成功很恼火,恐怕会在警务系统掀起一场大范围的调查风暴,最近风声紧,琛哥你多小心。”   “林督察,你也小心啦。”   韩琛挂断电话,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入酒吧后厅。   “回来了?”   “琛哥。”陈永仁点点头:“接到你的电话便立刻往回赶。”   韩琛微笑说道:“阿仁,跟我多久了?”   陈永仁想了想说道:“有三四年了吧。”   “有这么久吗?不觉得啊。接下来的交易呢……我想找一些生面孔又靠得住的兄弟,你们休息一下。”   “接下来的交易?”陈永仁没有意外韩琛会做这样的决定,毕竟社团有内鬼的事已经得到证实,像韩琛这么多疑的家伙,下次交易怎么可能用同一批人,他奇怪的是,为什么韩琛明知道重案组的人盯上了他,还这么着急进行下次交易。   “你也知道,我昧了沈老板的货嘛,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总得拿出几分态度吧。”   陈永仁心想要不是沈澄坑了你几千万的货,你能说出这番话来?   以前他只知道那位林警官很能干,如今他真是佩服极了。   现在看来,自从上次杨锦荣与韩琛秘密接头事件发生后,林跃就对警局里的人产生了怀疑,进而说服沈澄继续插手HK事务,在这次行动中玩了一招黑吃黑,第一帮助沈澄赢得了韩琛的信任——韩琛上次试探沈澄未果,而这次沈澄明明有机会抓住傻强,将人交给HK警方,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说明什么?在韩琛看来沈澄一定不会是警察。   第二证实沈澄有足够能力与韩琛掰手腕,睚眦必报找回场子是黑社会的传统和自身实力的体现——就像2002年6月14日双方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硝烟的语言对抗。现在沈澄用实际行动说明自己是过江强龙,韩琛这条地头蛇有必要与之为敌吗?如果双方扮演的是生意人,那么和气才能生财。   开始的时候陈永仁有一点想不明白,直到刚才,在回来酒吧的路上林跃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韩琛最近的动向,有没有和警局里的内鬼接头。   于是他把韩琛在电影院见了一个人,自己跟踪那人时被来电打断的事情讲述一遍,完了挂断电话突然醒悟过来。只怕林督察联系沈澄搞了一招黑吃黑,不仅仅是为打击韩琛,还为了揪出警队里的内鬼。   但……那两个人会怎么做呢?   眼见陈永仁沉默不语,韩琛以为他是在难过:“阿仁,这么多兄弟,我最信你了。”昨天在与泰国人交易时,他拍碎了陈永仁手臂上的石膏,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再加上试探沈澄时两次出卖陈永仁的事,就算心里依然有几分怀疑,做老大的也不能太寒兄弟的心,毕竟下面还有一群人看着,而陈永仁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认真做事的人之一。   打一棒槌给个甜枣,这是最起码的驭下之道。   “你知道的嘛,公司里有内鬼,这回一下子损失了几千万的货。”   陈永仁点点头:“琛哥,我知道。”   “如果这个问题交给你来处理,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来搞定它。”   “怎么搞定?”   陈永仁笑了笑,他想起当年杀死倪坤三名马仔面不改色的罗继,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卧底,卧到最后真能洗白吗?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我都快做到黑帮老大了。其实重点不是“老大”,而是成为“老大”所经历的那些黑暗。   之前他在李心儿的诊所睡了几个好觉,但是自从林督察和李医生好上,他就再没去过。这几天又开始无法入眠,不过还好,那块有爱心的手帕,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的儿童画,可以在黑暗与恐惧中给他带来一丝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看似廉价的东西却比黄志诚送给他的手表更加有用,或许这代表了人世间纯粹的美好,是他愿意为之奋斗和守护的东西。就像现在,他每天晚上都会拿出来看一眼。   韩琛接过傻强递过来的一杯酒,和陈永仁的杯子碰了一下。   “这两天我会把他揪出来,你准备一下。”   “好啊。”   ……   “这两天我会把他揪出来,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差不多的话在粤湾大厦天台响起,被呼啸的海风撕成残响。   黄志诚注视着迎风而立的年轻人,他的发丝在空中震颤,西装衣袂向后卷翘,裤子的褶皱好像波浪一样散开。   “为什么约我来这里见面?”   林跃转身望去:“你说呢?”   “怪不得你会知道泰国人的事,还安排沈澄劫了韩琛的货。陈永仁那个家伙!”   林跃心想陈永仁能跟你说沈澄的事,当然也可以跟我说泰国佬的事。   “你说能把内鬼揪出来?到底该怎么做?”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忽悠杨锦荣   林跃说道:“我刚才给陈永仁打过电话,他说跟踪韩琛到电影院后看到了一个人,不过在跟踪对方时因为手机铃声响起错失了确定对方身份的机会。”   黄志诚皱了皱眉:“这跟揪出内鬼的方法有什么关系?”   林跃看着他笑了笑。   ……   11月23日。   林跃来到刑事情报科,也就是刘建明呆过的地方。   林国平、安妮等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林跃也没往心里去,端着一杯咖啡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很随意地翻着放在桌子上的警员资料。   咚,咚,咚。   随着门口传来低沉的敲打声,一名四十多岁的警司冲林跃招招手。   “刘SIR。”   “坐。”   到了组长办公室,刘警司冲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做个请坐的手势。   林跃依言坐下,看着办公桌对面的男人说道:“刘SIR,有什么吩咐?”   “林跃,我知道梁SIR调你来这边的目的。题外话我也不多说了,前天晚上的行动我们刑事情报科是协助方,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牢记在心。”   林跃皱了皱眉,心想这位刘警司还真是个耿直的家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维护手下的意思很明显。   “刘SIR,我有分寸,不会影响刑事情报科的工作。”   “那就好。”刘警司站起来说道:“有什么特殊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好。”林跃推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重案组那边,黄志诚也在接待刘建明。   “在这时候来啊,谁都知道你查内鬼,我想刑事情报科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况。”   “没办法的嘛,梁SIR非要调我来这边。”   “他们啊,有点小情绪可以理解,不过谁都想查出那个内鬼到底是谁,如果你想查谁尽管说。”   “好。”刘建明问道:“有线索吗?”   “不久前我的卧底差一点查到这个内鬼是谁,不过可惜被他跑了,我想韩琛要接货呢,他一定会再找这个内鬼的,只要盯着韩琛……应该行。”   “有道理,多教我两招。”   “你千万别这么说,上头一定觉得你有本事才派你来的,你以为内务部的工作谁做也行啊。”黄志诚看到刘建明挥手赶烟的姿势,拍拍他的肩膀,带他走出组长办公室:“这里闷,出去聊。”   十分钟后,刘建明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桌上放的警官证,视线在“S.IP”三个英文字符停留一阵,由一堆文件袋里找出韩琛拿给他的社员资料,开始搜索警员信息数据库,但是一直忙碌到下班时分都没找到匹配对象。   他很失望,也很焦虑,毕竟他跟韩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社团内鬼存在,韩琛就不安全,韩琛不安全他就不会安全。   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他是警队高层看好的后起之秀,是知名女作家马上就要奉子成婚的男朋友,两人连新房都已经准备好了。   在回家的路上,刘建明想到黄志诚和社团内鬼的联系方法——摩尔斯码,便特意绕了一个远,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专业书籍拿回家研究。   夜晚9时,林跃拨通一个电话,是由HK打往BJ的。   “喂,是杨长官吗?我是重案组林跃。”   “是你?”   听得出杨锦荣很惊讶。   “我得到可靠消息,韩琛会于25日上午13时左右在牛头角西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C区与外来毒贩进行交易。”   “你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杨警官,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从同事口中听说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刑事部隐藏着韩琛的人,重案组、刑事情报科、缉毒科我都信不过,同样不敢用刑事部的人。”   “所以你找我帮忙?”   “都是警察嘛,你不会对犯罪行为置之不理吧。毕竟韩琛是黑社会,保安部是搞政治的,双方不存在交集,他没有安插卧底的必要。”   “林督察,半个多月前你不是跟黄SIR说我是韩琛的卧底吗?”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肯定会这么想。不过事后证明韩琛坑了沈澄,反过头来再看你去重案组喊停黄SIR的行动,应该是在帮重案组,以免他们打草惊蛇,暴露韩琛身边有警队卧底的事,而且从警队高层对你的处置来看,似乎早就知道你跟韩琛有联系,考虑到保安部的职责,我想你跟韩琛的关系应该是互相利用吧。警队高层无法说出实情给你洗冤,于是将你派往BJ出差,也是暂避风头,以降低这件事的热度。”   “林督察,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杨锦荣顿了顿又道:“但是你要利用保安部,总得给我交个底吧,比如重案组抓捕韩琛的事件为什么惹出沈老板,我记得那天在珠江码头,你对我说他的名字叫‘影子’,我很想知道你跟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杨长官在BJ还能掌握整件事的细节,推导出我跟沈澄有联系,了不起。”   “你小心哦,我可一直有关注你的动向。”   “好吧,我都告诉你。是,我是在跟沈澄合作,想要继续之前的交易,把韩琛吸引到内地实施抓捕,你也知道,他有能力在HK警队插眼,内地那边就搞不掂了。不过现在的状况是,我和沈澄一致认为引诱韩琛到内地交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最好拖他十天半月,拖得他心急如焚,这事便成了大半。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韩琛决心铤而走险,在风声尚紧的现在又一次联系泰国佬,约定25号在牛头角西华大厦地下停车场进行交易,为了阻止那些毒品流入社会,我跟沈澄经过商议后,决定给你打电话,请保安部的人出手相助。”   “原来是这样……林督察,我现在BJ,分身乏术,但是可以把工作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并让他们听从你的指挥。”   “这个恐怕不行。你也知道我现在刑事情报科调查内鬼,相信韩琛的人看得我很紧,万一被他们发现可疑之处,打草惊蛇,那就不妙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找一个可靠的下属指挥这次行动,我会叫韩琛身边的自己人为他提供情报。”   “那不是黄SIR的人吗?”   因为韩琛派陈永仁和沈澄在码头进行交易那件事他截胡了杨锦荣,所以总督察到现在还只是怀疑,无法确定陈永仁的身份。   “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协助你的人。”   “好。”   至此杨锦荣再无怀疑,毕竟林督察没有欺骗他的道理。   “25日我会把窃听器所用频段发给你,今天先这样。”   挂断电话,林跃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脸庞笑了笑。   保安部杨总督察,呵……   要欺骗杨锦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面的说辞合乎逻辑,情理之中,然而只是听起来如此罢了。依然是那句话,谎言必须说得七分真三分假才能让人信服,这里也是一样,比如……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双管齐下   比如韩琛的交易对象根本不是泰国佬,是沈澄。   说起来韩琛为什么怀疑沈澄的身份?因为双方见面以来,沈澄一直试图把韩琛拉过界,到内地交易。而韩琛呢,小心的很,自己不出面,安排傻强和陈永仁跟沈澄交接。   “以后内地这条财路,交给你了”——韩琛。   听起来是器重,真是器重么?   投石问路而已。   昨天沈澄联系韩琛,要用手里白粉换那批军火,韩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是因为白粉比军火价值高,二是因为沈澄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黑社会的身份,三是因为交易地点在HK,安全的很。   现在刘建明进了重案组,林跃进了刑事情报调查科,黄志诚自身难保,只要去除上回参与同泰国佬交易的那批小弟,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又背着黄SIR搞小动作。”李心儿走到窗户前面,递给他一杯咖啡。   林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放了很少的糖,有点苦:“这回我要做的是双管齐下。”   李心儿摸了摸窗户上倒映出的男人脸,忽然回头问道:“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两天了,之前你和沈澄明明有能力把韩琛送进监狱,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林跃晃了晃杯子里的咖啡:“说吧,这时候给我冲咖啡,你想干什么?”   李心儿愣了一下,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直至看到林督察嘴角勾起的坏笑才醒悟过来。   这时林跃把杯子往旁边一放,话也不说直接扛起身边人往卧室走。   “你放我下来。”   “谁叫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必须接受惩罚。”   ……   11月24日。   刘建明告诉林国平盯梢黄志诚,因为上次在组长室的谈话提醒了他,既然正常途径无法确定社团内鬼的身份,那就换一个思路,盯死黄志诚,总能找到挖出社团内鬼的机会。   同一天,林跃将卧底警察使用的无线电频段号发送给了杨锦荣。   ……   11月25日。   在酒吧前台吃泡面的陈永仁发现一个可疑情况——韩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新面孔。   他并没有在意,吃完泡面便钻出卷帘门。   迪路和傻强正坐在路边聊谁是警察的话题,三人开玩笑的时候,陈永仁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马路那边走来,于是以找按摩女为由溜了。   他当然不可能去找按摩女,他要找的人是阿MAY——以前的女朋友。   读警校时,他认识了阿MAY,后面两个人的关系一度发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但是自从成为卧底警察,跟随傻强打入黑社会,他跟阿MAY的关系便出了问题。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老公是古惑仔,让阿MAY最无法忍受的是有一次跟她的父母吃饭,一个电话打进来,陈永仁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去砍人了。   后来她怀孕了,她对他说孩子打掉了,因为不想让孩子有一个古惑仔父亲,从那时起,两个人便彻底掰了,到如今已经有六年多没见。   一个见不得光的卧底,再加上一句说不出口的“我是警察”,斩断了他跟阿MAY的姻缘。   陈永仁很后悔,认为自己对不起她,但是他能怎么做?有时候为了理想,必须放弃点什么,比如家人、爱情、婚姻。   他走过去的时候,阿MAY对他笑了笑。   “这么巧?”   阿MAY说道:“对啊,刚好在这附近买东西。”   陈永仁看着眼前生着一张娃娃脸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好久不见。”   “对啊,有六七年了吧。”阿MAY看着眼前褪去记忆里青涩,眼角已经长出鱼尾纹的男人,心情同样有些复杂。   “还好吗?”陈永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一个十分老土的问候语。   阿MAY说道:“我结婚了。”   她是结婚了,但又离婚了,所以这算不得说谎。   “你呢?还在道上混?”   陈永仁忽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明明点下头就可以了,却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便在这时,一个梳着短辫的菲佣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走过来,脆生生地喊了阿MAY一声“妈咪”。   陈永仁看到小孩子的脸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林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上面那个小孩子也是带着两个发卡,一红一蓝,看起来十分可爱。   “你女儿啊?”   “嗯。”   他过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多大了。”   阿MAY说道:“五岁。”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忽然涌出一些难以言叙的辛酸,她害怕自己在陈永仁面前失态,想要逃离这样的环境。   “我在等老公来接我,所以……”   陈永仁当然知道她这样说代表着什么,很勉强地笑笑:“我也赶时间,拜拜。”   阿MAY点点头:“拜拜。”   陈永仁离开不久,小茜提醒阿MAY道:“妈咪,我今年六岁了。”   她很奇怪妈妈怎么会记错自己的年龄。   “对不起啊,妈咪说错了。”阿MAY摩挲一下她的小脸蛋,看向陈永仁的背影,目光里有一些不忍,有一些怅然,以及淡淡的不舍与挣扎。   “妈咪……”   阿MAY低下头去。   “我在林叔叔的手机里看过他的照片,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   “小茜,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前几天林叔叔还让我画了一幅画给那个人,他说那个人马上过生日了,可是他不想送那些钱买得到的东西,还说我画的画很好看,如果送给那个人的话他一定很喜欢。”   小孩子头脑简单,理不清其中的弯弯绕,阿MAY是成年人,听到女儿这番话如何能够不去多想,因为小茜就是陈永仁的女儿,她当年骗陈永仁说孩子打掉了,实际上只是想刺激那个人一下,拉他回头,然而他只是发了一顿脾气,就跟着倪永孝的头马罗继走了。   至此,她变得心灰意冷,最终选择放弃这段感情,但是孩子并没有打掉,而是生了下来。   “小茜。”   “妈咪?”   “晚上让林叔叔来家里做客好不好?他最喜欢你,你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饭,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啊,好啊。”小茜拍着手说道。   1个月前她才知道林跃的警察身份,一个重案组督察和一名古惑仔是非常好的朋友?她无法理解这件事。更重要的是,林跃似乎知道小茜是陈永仁女儿的事,不然不会在陈永仁生日前夕要小茜画一幅画给陈永仁。   陈永仁别过阿MAY,5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但不是电话,是短消息。   他朝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目标地点并不是粤湾大厦。   ……   与此同时,黄志诚出了地铁站,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拐进左手边粤湾大厦。   一路尾随他过来的林国平眼睁睁看着他上了24楼,完事将这一情况告知在重案组当差的刘建明。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建明拨通了韩琛的电话,将黄志诚在粤湾大厦天台的情报告知韩琛。   此时此刻,韩老板正坐在驶向酒吧的轿车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发生,嘴角残留着一抹讥诮的笑。   听完刘建明的讲述,他拨通迪路的电话,告知迪路黄志诚在粤湾大厦天台同内鬼接头的事,要他们上去把人解决掉。   嗯,两个人都解决掉。   另一边,刘建明刚放下电话,后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心中一紧,第一时间往门口望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智诈刘建明   门外站着一个人,衬衣西裤条纹领带,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重案组的咖啡是警局最好的咖啡,然而今天送咖啡的人不是张强,是本该在刑事情报科做事的林跃林督察。   刘建明赶紧收拾情绪,笑着说了一声“进”。   林跃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一杯给刘建明,一杯给自己,顺势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谢谢。”刘建明笑着说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林跃说道:“馋重案组的咖啡了嘛。”   “我在那边都喝奶茶的。”刘建明笑着说道。   “尝尝吧,我冲的咖啡跟张SIR冲的咖啡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   刘建明望他笑笑,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唔,你泡得好喝一点。”   “不是吧,这么恭维我。”   “拿人的手短嘛。”刘建明说道:“碟片的事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不用客气,大家都这么熟了。”   “说的也是。”刘建明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对了,张SIR呢?”   林跃打量一眼左右,往办公桌那边凑了凑:“作为朋友,我不知道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刘建明指了他一下,笑着说道:“跟我还来这一套。”   林跃稍做沉吟:“你跟林国平,就是大B,关系怎么样?”   “还行,大B做事踏实可靠,很稳重的一个人,他怎么了?”   “昨天黄SIR找我要他的资料,还让我看紧他,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看紧他意味什么吧?”   刘建明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黄志诚让林跃看紧林国平,意味着什么?林跃去刑事情报科是干什么的?查内鬼的!   换句话说,黄志诚盯上了林国平,而他让林国平盯黄志诚,再联系张强、艾琳等人刚才离开重案组一直没回来这个情况,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坏了!搞不好今天要出大事。   他很想通知韩琛暂缓动手,粤湾大厦外面可能聚集着多名警察,但是林跃就在这里,他没有机会通风报信。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好差。”林跃关切道。   刘建明伸出手指揉了揉下眼睑:“哦,昨天晚上没睡好,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干的事……压力很大嘛。”   林跃点点头:“记得刚去刑事情报科那阵,同事们看我的目光就像看敌人一样。”   “彼此彼此了。”刘建明在桌面拍了一下:“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上下厕所。”   他必须将情报尽快告知韩琛,万一古惑仔和警察闹出大动静,被黄志诚盯上的林国平倒霉不说,他作为安排跟踪任务的人,也将成为怀疑对象,真要给上面查到他跟韩琛的关系,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结局。   他可不想放弃得来不易的事业和家庭。   “正好,我也尿急,一起去吧。”林跃跟着站了起来。   刘建明有点慌,也有点方,背后开始冒冷汗。   林跃这个时候来重案组喝咖啡,还把黄志诚盯上林国平的事情告诉他,关键自己上厕所也要跟着。   不会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吧?   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林跃对他挥挥手,示意让他先去。   刘建明提起的心落回肚里,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他笑了笑,往外面走去,可是刚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他的手机也响了,拿出来一瞧,是林国平打过来的。   “头儿,粤湾大厦外面来了很多古惑仔,看起来是韩琛的人。”   坏了~   刘建明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现在给韩琛打电话已经晚了,回头看看正在和女朋友通电话的林督察,刘建明急中生智,对大厅里工作的警员说道:“快,大家跟我来,黄SIR有危险。”   孖八、鱼丸等人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看到刘建明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赶紧放下手头工作,跟在他的身后往外面走。   林跃闻言“第一时间挂断电话”,推开办公室的门跟随重案组的人流下楼。   五分钟后,三十多人开了五六辆警车,再加上接到警讯前往支援的机动警察,冲锋车带着尖锐的警笛声一路呼啸而过,驶向港岛下环。路上很多行人驻足观望,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分钟后。   刘建明和林跃从奥迪车下来,跑步前往被警戒带围起来的区域。   附近区域巡逻的军装警员已经封住重要的进出口,两人出示证件后钻进警戒带后方区域,迎面便看见粤湾大厦门口人行道有几滩还未风干的血迹。   孖八急了,带着小康就往大厅闯,赶巧张强带着大象由里面走出,双方险些撞个满怀。   孖八注意到张强的手上缠着纱布,网眼间隐约透出一抹鲜红。   “老张,你受伤了?”   “你们来了?”张强抬起手臂晃了晃:“没事,刚才抓古惑仔的时候弄伤了,一点皮外伤。”   刘建明快步上前:“黄SIR呢?”   大象闻言表情微变:“黄SIR在刚才的枪战中挨了一枪,已经被救护车运往最近的医院救治。”   “情况怎么样?”   “随车医生说必须动手术。”   “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一阵争吵声由里面传来。   “我只是在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韩琛的命吧?”   “如果不是你,那些人会知道黄SIR的行踪吗?”   “你们说我们跟踪黄SIR,你们不是也在跟踪黄SIR?这事就不能是你重案组的人干的?”   “你不能走,今天必须说清楚,谁让你们跟着黄SIR的?”   “……”   远远地便看见林国平带着刑事情报科的人往外走,而重案组的人堵在前面不让他们离开。   林跃朝里面使个眼色:“张SIR,刘SIR,你们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我先走一步,在医院等你们。”   “好。”刘建明知道他跟黄志诚的关系,听到这样的消息当然会担心,会着急,想要尽快赶去医院陪护。另一方面,刘建明想帮林国平脱身,以免刑事情报科的人被重案组的人逼急了把自己拉下水。   张强说道:“艾琳跟救护车走了,如果不知道黄SIR被送去哪家医院可以打电话问她。”   “明白。”林跃点点头,接过孖八丢过来的车钥匙上了路边一辆丰田车。   ……   七分钟后。   他来到上环一家综合性医院,把车在停车场停好,按照电话里艾琳告诉的位置乘电梯抵达八楼,在病房外面的楼道里见到了艾琳和小康。   “黄SIR呢,情况怎么样?”   艾琳看看左右,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走过去推开病房的门。   帘子后面静悄悄的,只有心跳监护仪规律响起的“嘀”鸣。   他拉开隔离用的帘子,走到病床边,望前方带着氧气罩的黄志诚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容。   “黄SIR?要不要这么拼啊?” ###第三百六十章 演帝林跃   黄志诚睁开眼睛,用手拿掉氧气罩,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演戏嘛,当然要演得逼真一点了。”   林跃揭开盖在他身上的毯子,确定一下枪伤的位置:“你还当自己是年轻人啊?以你的年纪,这种程度的伤没一个月别想下床。”   “这不正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吗?如果不演一出临危受命的把戏,阿张和小八他们怎么可能听你调遣,正好,我也偷偷懒,抓住这个机会休养一下。”说完这句话,黄志诚的呼吸节奏变得有些乱,脸也比刚才更加苍白。   林跃赶紧把氧气罩给他戴回去。今天他算是认识到黄志诚对自己有多狠了,别人演戏最多在胳膊、手掌之类非关键部位射一枪,他倒好,直接在锁骨下面一点的地方开了个洞,再偏几厘米怕是会伤到肺叶。   黄志诚吸了几口又把氧气罩摘掉:“怎么样?”   林跃知道他在问谁:“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可疑之处。”   “接下来呢?”   “按计划行事。”   “你只管放手去做,张SIR说会全力支持我们的行动,哪怕为此开罪梁SIR。”   林跃点点头:“好。”   黄志诚快速喘息几下又问:“沈澄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韩琛更改了交易时间,保安部的人扑了个空。”   “这么看来……杨锦荣真的是韩琛的人?”黄志诚说道:“接下来就看刘建明的选择了。”   林跃轻轻地点了下头。   叮铃~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出来在黄志诚面前晃了晃,屏显来电人是杨锦荣。   “我去外面接,你注意休息。”   说完话他离开病房,冲艾琳点了下头,往洗手间那边走去,一面按下手机接通键放到耳边。   “我会尽快返回HK。”电话那边传来杨锦荣的声音。   “去找梁SIR解释吗?”林跃的声音透着一丝寒意。   “保安部里有内鬼。”   “是么?我看你就是那个内鬼吧。”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嘟,嘟,嘟……   电话就此挂断,林跃把手机放回兜里,拿出一支烟含在嘴边点燃,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望着外面的景色狠狠地吸了一口。   跟电影里一样,今天发生了两件大事,但是内容完全不同。   粤湾大厦这边,黄志诚带着艾琳、张强等人伏击了韩琛派过来的古惑仔,傻强重伤,迪路重伤,还有几个马仔中弹身亡,而陈永仁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另一边,韩琛和沈澄的交割非常顺利,前者得到了数千万的白粉,后者得到了一千万赔偿金和丢失的军火。但是与原定计划不同,交易推迟一个小时,地点也发生了变化,换句话说,保安部的人白忙活了。   沈澄给林跃提供了交易发生前同韩琛的电话录音,可以证实是韩琛推迟了交易时间和改变了交易地点,沈澄一开始死活不同意,直到韩琛说出来自警务系统的消息显示保安部的人盯上了他。   之前在与泰国佬交易时,沈澄黑了他几千万的货,但是并没有把他卖给黄志诚,这件事在韩琛心里植入了沈澄是黑社会的印象,后面保安局那边传来消息,说上头盯上了沈澄,又一次在韩琛脑海加深了沈澄是同道中人的认知,为了那些货,为了建立起生意伙伴关系,他很乐意把这个情报告知沈澄。   林跃把沈澄录下的通话内容发到杨锦荣的邮箱,于是有了之前的通话。当然,录音经过“掐头去尾”,并不会暴露沈澄的身份。   他知道杨锦荣不是韩琛的人,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在演戏——逼杨锦荣尽快回来,启动调查保安部内鬼的计划。   然而对于沈澄和黄志诚来讲,这场与韩琛的交易及“保安部在行动”不过是林督察连环计中的一环,用来检验杨锦荣是否内鬼。   只有相关人物存在误解,掌握的信息不对等,他才能继续长袖善舞,以幕后黑手,非暴力方式达成主线任务。   二十分钟后。   黄志诚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   又过去几分钟,刘建明带着张强等人来到医院,得知黄志诚正在接受手术,林跃向他们“转述”了黄志诚和医生的话,完了留下艾琳和小康守候,带领众人离开医院返回警局。   向刑事部主管陈SIR、内务部主管梁SIR等人汇报完下午发生的事,天已经黑了,大象给林跃送来盒饭,众人一边吃一边等待艾琳汇报手术结果。   就在这时,林跃接了一个电话后喊张强打开电视机。   翡翠台正在播报新闻。   “下午时分,在上环区发生一起枪击案,四名凶徒死亡,另外多名凶徒、警员和市民受伤。警方证实,其中一名伤者的身份是有组织犯罪及三合会调查科警司黄志诚,凶徒行动动机不明,警方不排除有仇杀成份,现正通缉多名黑社会分子。警务处长发表声明,对案件中受伤的警员和受惊的市民给予关切,并承诺将尽快破案,捣毁黑社会组织。”   看完这则新闻报道,林跃拍了拍手:“刚才小康打来电话,说战斗中受伤的古惑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转入特殊病房护理,希望能加派人手过去看守。”   没人说话,因为看守病人可是一桩苦差,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放在搞韩琛为黄SIR报仇这件事上。虽然这家伙平日里不苟言笑,每天板着脸,但是在为下属争取福利待遇时从来没有放水过,即使之前因为偏袒林跃少数人心有怨言,却也随着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事败露烟消云散。   林跃说道:“黄SIR进入手术室前嘱咐我,说受伤的古惑仔里有他派出打入黑帮的卧底,着我照看好那些人,如果没有自愿前往的人,那我可点名了。”   前方探员面面相觑。   大约半分钟后,袁伟豪说道:“我去吧。”   “还有我。”另有一名年轻探员表示愿意同往。   林跃与刘建明对望一眼,点点头,完了安排一下之后的工作,两人进了刘建明的办公室。   林跃把门关好,转身说道:“黄SIR在被推进手术室前给我支了一招,他说只要操作得当,应该可以搞定韩琛。”   刘建明问道:“说吧,他想我们怎么做?”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丢在桌子上,银灰色的外壳有几滴风干的血迹。   “这是……黄SIR的手机?”   林跃点点头:“用他可以联系到黄SIR安插在韩琛身边的卧底。”   刘建明皱了皱眉:“你刚才不是说卧底警察在战斗中受伤,如今混在医院那些古惑仔伤员中么?”   林跃笑而不语。   几秒钟后,刘建明表情一变:“你在说谎?”   “对。”林跃说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麻痹韩琛,因为我不知道办公大厅那些人有没有内鬼,要骗过韩琛,必须连自己人一起骗。你和我都是黄SIR信任的人,他说了,这件事最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然后呢?”   “电视台接下来会播放中弹古惑仔身亡的消息,同时披露傻强卧底警察的身份,这样韩琛便不会再提防身边人。不过他一定会转移白粉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那时便是我们根据卧底提供的情报实施抓捕的最佳时机。”   刘建明说道:“好办法。”   “不过……”林跃叹了口气说道:“黄SIR和那名卧底一直使用摩尔斯码传递情报,可是我对摩尔斯码没有多少了解,看来得找一个精通密码学的专家帮忙了。”   刘建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用搞那么复杂,我懂摩尔斯码。”   他很高兴,十分得意,因为之前的先见之明到了出成果的时候。   今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光市民就伤了七八个,警务处长震怒,下令严打油尖区黑社会组织,天知道韩琛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何况林国平已经被黄志诚盯上,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如果……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干掉韩琛,一来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来可以搞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三来破获一桩大案,梁SIR想必很乐意为他请功。   “你懂?”林跃很“识趣”地愣了一下。   “我是搞情报的嘛。”刘建明说道:“以前学过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的。”   “你确定?”   刘建明笑着说道:“怎么?看不起我啊?”   “我是怕你搞砸啊。”林跃拍拍他的肩膀。   “你要是不相信,出个题目给我咯。”   林跃把桌子上的手机塞到他的手里:“按回拨键,接通后卧底会用摩尔斯码对暗号,把内容翻译给我,然后我告诉你答案。”   刘建明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按下拨号键,列表里出现一个加密号码。   再按一下拨号键,电话打了出去。   “嘟……嘟……”的等待声响了十几秒后,电话接通,刘建明把手机放到耳边。   很快,喇叭里传来长短不一的敲击声。   “闪电,卧底的暗号是闪电。”   “对。”林跃说道:“给他发‘雷鸣’的摩尔斯码。”   刘建明用手轻轻敲打手机话筒。   “黄SIR?”一阵沉默后,电话那边传来试探性的问话。   “黄SIR在医院做手术。”   “你是谁?”   “重案组刘建明。”   “你为什么拿着他的手机?”   “黄SIR在被推进手术室前让我联系你,他有一个法子,可以借今天发生的事情反转韩琛。”   一阵冗长的沉默。   林跃从刘建明手里接过手机:“我叫林跃,黄SIR应该在你面前提过我的名字,刘SIR的话都是真的。黄SIR被推进手术室前说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实施计策的黄金时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吧,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林跃看了一眼刘建明,把“黄志诚被推进手术室前讲过的话”说了一遍。 ###第三百六十一章 刘督察的战果我笑纳了   结束通话后20分钟,艾琳打来电话,告诉他们黄SIR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转入单人病房静养。   与此同时,HK多家电视台开始报道黄志诚伤势好转,随时可能苏醒以及绰号“傻强”的死者实为警方卧底的消息。   另一边,肩头带伤的陈永仁回到韩琛的老巢,配合新闻传递的情报询问傻强是否知道白粉仓库的事,万一粤湾大厦枪战发生前傻强把情报告诉了黄志诚,那个人一旦醒来,仓库里的货就危险了。   当时韩琛不在场,并不清楚粤湾大厦枪战的细节,而傻强作为跟了他很多年的马仔,自然知道货仓位置。   韩琛是一个多疑的人,不会轻易相信电视上的报道,但是联想一下曾经的黑道大佬倪永孝身边那个能干马仔罗继,他很犹豫,很茫然,如今再被陈永仁一激,脑海里只剩尽快转移白粉一个想法——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韩琛带着手下马仔开了两辆车前往货仓。   傻强死,迪路死,下午派去杀黄志诚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被抓的被抓,韩琛身边原本就没剩几个人,只有胖子因为体型太大行动不便留下来看家,其他的人都上了车。   陈永仁坐在第二辆车的副驾驶,利用裤兜里的窃听器传送摩尔斯码,告知刘建明车辆的行进路线。   与此同时,重案组方面除去在医院看守病号的人以外全体动员。   林跃和刘建明上了指挥车,根据陈永仁传递的实时情报布控。   这一幕跟电影情节差不多,然而只有林跃明白在保证黄志诚不死的情况下把事件推向刘韩决裂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   对于黄志诚和陈永仁而言,让刘建明指挥这次行动可以判断他是否内鬼。刘建明并不知道他的手机已经处于被监听状态,一旦他给韩琛通风报信,连线将立即中断,之后林跃会带着人和录音搞定他。   如果刘建明不是内鬼,那么韩琛今天晚上就没跑了。   这便是林跃两天前在粤湾大厦天台与黄志诚所做规划,毕竟从21号韩琛和泰国佬的交易过程来看,刑事情报科的人十分可疑,其中又以刘建明和林国平的嫌疑最大。   这是林跃用来说服黄志诚和陈永仁的说辞,但就像忽悠杨锦荣一样,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粤湾大厦枪击案发生后,刘建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旦这家伙搞定韩琛,接下来只需借刀杀人,把警局里隐藏的内鬼一个一个清除掉,达到在这个世界不杀一个主要人物,没用任何暴力手段,以幕后黑手方式完成主线任务。   目标车辆由广东道转入三号干线。   由三号码头调头,上龙翔道往观塘方向。   工业大厦停车场四楼。   一个个位置信息被警员标注在地图上。   当接收到陈永仁的交货完成命令,刘建明下达了行动指令。   林跃没有下车,用他的话讲这是重案组的案子,黄SIR现在医院,理应由刘SIR侦办,他只是刑事情报科派来协助的警员。   刘建明把他的话当成了不抢功劳的表态,许诺抓到韩琛后请他吃大餐,完了带人前往停车场二楼设卡。   他的目标是干掉韩琛。   当然,如果韩琛运气好落入别的警员手里,想来也不会出卖他,毕竟他只是奉命行事。而且韩琛肯定明白一个道理,外面有人照应,在监狱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若是把他咬出来,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同一时间,陈永仁以韩琛让他断后为由下了车。   一分钟后,停车场二楼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然后是密集的枪声与喝斥。   陈永仁没有下去凑热闹,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韩琛的马仔。   不过有一件事很确定,韩琛完了!   韩琛是完了,被尾随而至的刘建明一枪爆头,倒在浑浊的水洼里。   他到死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直至刘建明捡了他的手机转身往外走时丢下一句话——你挑的。   他想起当年派刘建明报考警校前说的话——路怎么走你们自己挑。   现在刘建明回给他一句相似的话。   很快地,工业大厦外面布防的车辆得到行动小队传来的消息,除韩琛被刘建明高级督察击毙外,其余凶徒全部落网。   对讲机里传来一片欢呼声。   黄SIR的仇报了,而且警务处长下午才对市民许诺尽快破案,晚上他们就将韩琛贩毒团伙人赃并获,这么大的案件告破足够获颁集体功了。   刘建明回来的时候林跃已经走了,他打电话询问去向,被告知去找女朋友了。   林督察又撒谎了。   他现在韩琛的办公室里,正把办公桌抽屉里的录音带一盒一盒丢进随身空间。   “刘建明的……”   “陈俊的……”   “汪海川的……”   “林国平的……”   “这个是……果然……”   “这个是……有意思。”   “哦,还有我的。”   “……”   几分钟后,酒吧的窗户亮了起来,晃动的火苗一窜一窜的,黑烟由卷帘门缝隙突突地往外冒,附近街道上的人都围了过来,站在火焰无法波及的地方指指点点。   不一会儿,随着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辆消防车来到,一股股水流腾空而起,由破碎的窗户灌入酒吧内部。   “呵,这些宝贵的财富,要怎么用呢?”   站在人群后面的林跃将烟蒂丢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在他看来,《无间道3》里面关于录音带有一个超级大的剧情bug。   11月26日。   新闻播报了韩琛的酒吧失火的消息。   人们认为是韩琛手下马仔为毁灭证据而放。   刘建明很开心,一来韩琛死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没有了,二来破获涉及几千万白粉的大案,梁SIR和陈SIR对这次行动的评价很高,三来韩琛集团树倒猢狲散,现在连老窝都付之一炬,他跟黑道的联系终于一刀两断。   黄志诚做手术的医院里。   李心儿把一束鲜花插进床头柜的花篮里,将原本闭合的窗帘拉开,引入一片金黄。   林跃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望着手捧一册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看得津津有味的黄志诚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东西说撒手不管就真撒手不管,伤口刚刚不再往外渗血便嘚瑟起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跃回头一瞧,陈永仁拎着一提香蕉走进房间,看到窗户前面站的李心儿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下面的花园不错,我去晒会儿太阳,你们聊。”李心儿凑近林跃的耳朵说道,话罢拎起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离开病房。   “韩琛的案子结了?”   直到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弱不可闻,黄志诚把正在看的那页折起一个角,轻轻合上书本。   林跃说道:“结了。”   “怎么样?”   他知道黄志诚问的是谁。   “刘建明……应该没问题。”   黄志诚又看向陈永仁:“你也这么觉得?”   “他是高级督察嘛,年轻有为,家有娇妻,如果我是他,给一百万都不会干这种脏活啊。”   黄志诚一脸古怪地看着陈永仁。   陈永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存折上的钱是我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黄志诚扭头看向林跃:“如果刘建明没问题,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林国平了,可惜韩琛死了,不然……”   “不然什么?”陈永仁说道:“如果我是韩琛,打死也不会说谁是内鬼。”   黄志诚认真地想了想,认为他说得很对:“盯紧林国平。”   “放心吧。”林跃说道:“不然你这一枪不是白挨了?”   “黄SIR,听说这一枪是你自己打的,好狠啊你。”   “说完了吗?”黄志诚说道:“说完了就走吧。”   “喂,不是吧,这就赶人了?”   “我是病人啊,一会儿护士过来查房看到你们,又要发火了。”   陈永仁拍了林跃的肩膀一下:“你说的没错,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说完整理一下皮衣的领子,往外面走去。   “陈永仁,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啦。”   林跃对这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椅子拉到靠墙的地方,准备离开病房。   “等等。”   “怎么?”   “回去后记得帮阿仁恢复身份,一会儿我把电脑密码发到你的手机上。”   “好。”   林跃走出病房,顺手带上房门,却发现陈永仁往更里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出口在那边。”   陈永仁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看看傻强。”   林跃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离开病房大楼来到下面花园,找到正跟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儿说话的李心儿。   “说完了?”   “说完了。”   “中午去吃什么?”   林跃看了一眼左右:“去吃潮州菜怎么样?我知道有家开了近四十年的老店,就在这家医院对面那条街上,我大姐珍珍经常和她的小姐妹去吃。”   李心儿白了他一眼:“大话王。”   “对了,我早晨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寄出去了,明天差不多能到。”   “那就好。”   “里面究竟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打开。”   “我是在保护你啊,小傻妞。” ###第三百六十二章 演死林国平   11月27日下午。   刘建明穿着修身的西装,胸配警官证,细致打理过的头发干净有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顾盼间有一抹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与从容。   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都向他亲切地问好。   “刘SIR。”   “刘SIR好。”   “……”   他很礼貌且热络地回礼,要么微笑颔首,要么举手打招呼。   来到重案组工作大厅,张强、孖八等人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为前天的行动鼓掌,以表达内心的满意与支持。   开始他们都不喜欢刘建明,一是因为他来自内务部,目的是调查重案组的人,看谁是韩琛的卧底,二是因为黄志诚坚持认为韩琛的卧底隐藏在刑事情报科,刘建明正是刑事情报科协助小组的头头,嫌疑很大,而且他是梁宝昌看重的人,重案组因为杨锦荣叫停珠江码头抓捕行动那件事与梁宝昌的关系闹的有点僵。   前天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韩琛的关系,虽说是遵照黄志诚的法子最终捣毁了韩琛贩毒集团,但是站在张强、孖八等人的立场,如果换成自己指挥,不见得会比刘建明强,何况他们也不懂摩尔斯码呀。   “谢谢张SIR,谢谢大家。”   刘建明接过张强递来的咖啡,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坐下。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见得光,没压力,有前途。   刘建明把警官证丢到一边,手指轻轻敲打两下桌面,慢慢转动座椅面向窗户,看着微微偏西的太阳微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翻开盖子一瞧,是林国平打来的。   “喂,头儿,你可要帮我啊。”   ……   下午三时。   港岛区四方商业大厦天台。   林国平满脸焦急地走在黑色的水泥地上,望望左右,望望前后,三步一转身,五步一回头,想要找到邀请他来这里的那个人。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当他来到正对一片玻璃幕墙的地方,眼睛往侧面微微一瞟,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由平台下方跃出。   他想行动时已经晚了,一把枪顶在他的后背。   “林督察,你在电话里说的是平心静气地谈一谈,这就是你所谓的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吗?”   林跃拔出林国平腰间的配枪,非常利索地掰开弹巢,将里面的子弹倒在地上,又将枪丢到很远的地方。   “对啊,在我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林国平说道:“你想谈什么?”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按下播放器。   呲~   一阵噪音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韩琛沙哑的声音。   “林警官,最近怎么样?”   “谢琛哥惦念,一切都好。”   “我记得,你是94年进入警校的吧。”   “是,当年如果没有琛哥鼎力支持,我可能还在鸭寮街卖光盘。”   “哪里的话,你一直都做的不错哦。”   “琛哥,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菲律宾蛇头的案子被重案组的人抢了,能不能再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我还差一点分值就可以晋升探长了。”   “别急,慢慢来,很多事呢,欲速则不达。”   “琛哥教训的是……”   “……”   林跃按下停止键,磁头不再转动。   “听着很熟悉对吗?这是今天上午在你家里发现的东西。”   林国平大怒:“你……你监视我?”   林跃说道:“林国平探员,我想你是忘了我的身份吧。”   他原本就是内务部派去刑事情报科调查内鬼的人。   “林SIR,我知道你跟刘SIR关系不错,能不能看在刘SIR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林国平服软了,因为不服软不行,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手里有枪,兜里有他是内鬼的证据,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跃说道:“我跟刘SIR关系是不错,但是跟黄SIR更亲近,黄SIR两天前在粤湾大厦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以为韩琛死了这事就能一笔带过?”   “那你把我叫来这里为了什么?你拿到了录音带,大可以直接叫人把我带走。”   就像他在电影里自夸能力不错那样,被林跃抓住痛脚也没有失去理智,认为对方约他来四方商业大厦天台见面一定别有企图。   林跃说道:“很简单,我约你来这里见面,是想你去内务部自首。”   “你大费周章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劝我去内务部自首?”林国平无法理解他的骚操作。   “你觉得梁SIR为什么同意张SIR的请求,调我到刑事情报科工作?”   林国平想了想说道:“因为内务部的名声不好,他想搞臭你。”   “你果然聪明。”林跃说道:“我带人到刑事情报科抓你,刘警司和部门警员的脸面一定挂不住,往后我的工作很难开展,如果是你主动来我这里自首,性质就不一样了,我拿了功劳,你还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林国平说道:“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林跃在心里冷笑,好算计么?如果你知道我是在跟你瞎扯淡,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闪过,突然听见侧面一声大叫。   “林跃,你在做什么?”   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西装革履的刘建明快步走来。   “刘SIR,你怎么……”   “怎么”两个字才出口,劲风袭面,黑影临头,腕部猛地传来一股力道,林跃吃痛,下意识松手,左轮枪被林国平抢了去,完了指着他的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又一闪身躲到他背后,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对面刘建明拔出了枪。   “大B,这是怎么回事?放下枪,放了林SIR。”   “头儿,你别逼我。”   “大B,你在电话里喊我过来,就是看你绑架林SIR的吗?”   “头儿,你跟他关系好,你劝他放过我,只要他答应放过我,我就放下枪。”   《无间道》里陈永仁给内务部寄了录音带,结果梁SIR手下一名警长拦下了这些带子,将他们寄给“同门师兄弟”,林国平这才确认刘建明的身份。这里林跃拿到了录音带,林国平最多怀疑刘建明是自己人,绝不可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刘建明,要知道韩琛可是死在刘SIR手上。   “林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国平是韩琛派入警队的内鬼,我手上有他们通话的录音带。”   刘建明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本以为韩琛死了,酒吧被韩琛的马仔烧了,一切就天下太平了,再没人能够威胁他。   但是林跃的话实实在在给了他一记耳光,林国平和韩琛的通话录音出现了,他跟韩琛的通话是不是也被录音了呢?   “头儿,你帮我跟他说……帮我跟他说啊……如果我进去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面对林国平的威胁,刘建明脑筋狂转,林国平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掌握了他也是韩琛手下的证据?其实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以他在林国平面前暴露的可疑之处,一旦被调查人员知道了,必然带来无法估量的风险。   要不要……狠狠心,一口气干掉他们两个,然后把林跃的死因推到林国平身上?   “林国平!”   “林国平,放下枪!”   随着两声怒喝传来,楼道口闪出一男一女,手上都拿着枪。   是重案组的艾琳和小康。   刘建明知道刚才的想法没可能实施了,林国平的心沉到了谷底,现在重案组的人来到这里,这件事怕是捂不住了。   “你们别过来,退后,退后。”   林国平拉着林跃往后走,由旁边的小路接近楼道口。   小康说道:“艾琳,赶紧打电话,呼叫总部支援。”   林国平把枪往林跃的头上顶了顶:“你们敢报警,我就一枪打死他。”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随着刘建明一点一点往前,由天台走入建筑内部,来到电梯间外。   “林国平,你跑不掉的,投降吧。”   艾琳现在很后悔,后悔听了林跃的话,什么给林国平一个自首的机会,人多的话会加重对抗,实在说不通的话再打电话通知他们上来抓人。   结果呢,等她接到电话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再上来天台一切都晚了,林督察成了林国平的人质。   他们十分不爽,不爽自己听了林督察的话,不爽林督察太仁慈。   林国平没有理他们,将手伸到背后,按了一下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上行,指示区的数字不断增加。   “到了安全地方我就放了他,如果你们谁敢报警,信不信我拉他一起死。”   林国平才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拉着林跃往里面走。   就在林国平往右闪身的一瞬间,林跃猛一低头,将身后人暴露在艾琳等人的枪口下。   正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除掉林国平的刘建明一下反应过来,对着前方那张惊慌失措的人脸扣动扳机。   嘭,嘭,嘭~   枪响了。   林国平胸口多了几个血洞,身体往后倒去,鲜血顿时染红轿厢。   艾琳和小康都有开枪,不过致命伤在额头,是刘建明的成果。   林跃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艾琳和小康,走过去捡起掉在轿厢里的枪,望着死不瞑目的林国平叹了口气。   他把枪插回腰里,看着刘建明三人说了声“谢谢”。   林国平死了。   刘建明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其实……左轮枪弹巢装的都是空弹壳。   刘建明打电话报警的时候,林跃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下一个是谁呢?   林国平的腿卡在轿厢与楼道之间,电梯门不断开合。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是阴险林督察   一个月后。   “档案编号IO143,有关DPC34689林国平殉职事件,内务部经过调查做出以下报告。”   “2002年11月27日,内务部督察林跃在港岛区四方商业大厦天台约见刑事情报科探员林国平,劝其自首认罪。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闻讯赶到现场,探员林国平眼见犯罪事实败露,趁机劫持林跃督察试图逃跑,在等待电梯过程中发生激斗,事件造成探员林国平当场死亡。”   “以上供词,是由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提供,内务部督察林跃,重案组探员艾琳,探员康大年,认同供词真实可靠。现独立调查组两位总警司一致信任刘建明高级督察所有供词,并裁定刘建明高级督察击毙CIB林国平探员实属合法,林跃督察提供的录音带也证实林国平探员是韩琛操控潜入警队的内鬼。”   “……”   15分钟后,刘建明推开自己在内务部的新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坐下。   林国平死了,他杀的。   虽然中间内务部调查这件事耗费了一个多月,他又是接受问询,又是接受心理辅导,日子过得不胜其烦,但是最终换来这样的局面,也算是愿望达成,皆大欢喜。   林跃督察破了内鬼案,他解决了林国平,至此闹得沸沸扬扬的内鬼事件告一段落,他算是彻底洗清嫌疑,再不用到重案组上班。   刘建明拍拍自己的警官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接下来就是筹备婚礼的事情了。   咚,咚,咚……   就在他思考给谁发请帖,请帖该怎么写的时候,对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门开了,林跃端着两个杯子从外面走进来。   “好久不见。”刘建明微笑说道。   在林国平案件中,林跃是被劫持的那个,他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只在家休息了一周,调整好心态便回到警局继续工作了。   “就半个月没见好不好。”   刘建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咖啡?我最近睡眠不太好。”   “安神茶啦。”   “怎么?改口味了?”   “都是李心儿嘛,讲我受了惊吓,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喝咖啡,会睡不着觉的。”   “有个心理医生做女朋友真不错。”刘建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你跟玛丽……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两个月后吧。”   “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这怎么能忘。”   “对了。”林跃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丢在桌上。   是信封,由许多纸片拼接起来的信封,所以看起来皱巴巴的。   “这是什么?”   “这是从林国平家里找到的,还记得那盒录音带吗?这应该就是装录音带的信封,被林国平撕碎后丢在垃圾桶里,艾琳拼了很长时间呢。”   刘建明拿起信封,上面只有收件人的地址和名字,没有寄件人的信息。   他的目光有些阴沉,韩琛死了,林国平死了,调查内鬼的案件告破,然而新的危机又出现在眼前。   是谁,谁给林国平寄的录音带?那个人手里是否握有他跟韩琛通话的录音带?   “刘SIR。”   林跃的呼唤将他惊醒。   “嗯?”   “谢谢你在四方大厦救了我,你是个好警察。”   刘建明看着他笑了笑。   林跃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房门的同时嘴角漾出一抹浅笑。   内鬼事件告一段落?呵,太年轻。   ……   中午。   刘建明的家。   玛丽跌坐在客厅墙角,身前地板上丢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   刘建明把外套搭在衣架上,晃了晃手里打包好的煲仔饭:“我去坤记买了你最喜欢的腊味饭。”   玛丽看着他,怔怔地看着他,披散的头发和憔悴的脸上充满失望。   “这本小说我写不下去了,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我看只有他自己清楚。”   说着说着,她的脸颊多了一道泪痕。   刘建明知道她最近在构思一部小说,男主角有多重人格,他听过后还给了很多参考意见,然而此时此刻,他知道玛丽上面的话绝不是要放弃这么简单。   这时刘建明注意到地上的录音机,走过去捡起来按下播放键。   “下个礼拜进货。”   “风声紧。”   “你做你的事,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正在查内鬼,我怕我帮不了你。”   “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自己啊,刘警官。”   玛丽冷冷地看了他几眼,转身走了。   一分钟后,刘建明将录音机重重地摔在墙上,半透明的机盖表面多了一道裂痕。   ……   数日后。   内务部办公室。   刘建明看着桌子上放的空杯子,想要请林跃再帮他泡一杯安神茶。   这时右手边的电话响起,接起来一听,是玛丽打过来的,要他下午去律师所签离婚协议书。   他跟玛丽一直没办结婚仪式,不过结婚证早在查出怀孕的时候就领了。   “分,什么都可以分,但是孩子不能分!”   挂断电话,他将桌上的文件、相框、笔筒、警官证与杯子一股脑扫到地上。   完了。   他的婚姻完了。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家伙毁了他的生活。   咚,咚,咚。   对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一个人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东西愣住了。   “怎么了?”   刘建明摇摇头:“有事吗?”   林跃把一个文件夹放到他的桌子上:“这是梁SIR叫人送过来的,希望你跟踪调查一下。”   刘建明翻开文件夹一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叫陈俊的警长的个人资料,后面是陈俊的亡照,还有一份自杀报告,然后是杨锦荣的档案,但是除了名字年龄外,其他信息都被隐藏。   “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林跃看起来有些意外他的问话:“昨天保安部的杨锦荣把手下一个叫陈俊的警长逼死了,事后提供了一份陈俊勾结韩琛的录音带,并把这件事定性为畏罪自杀。关于这件事外面有很多传言,有人说听到陈俊临死前说‘大家兄弟一场,我进去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有人说陈俊不是畏罪自杀,杨锦荣在杀人灭口,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抱歉。”刘建明用手抹了一把脸,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有些迷茫,有些疲惫:“最近正跟玛丽谈离婚的事,没有在意周围的变化。”   “离婚?”   刘建明只是点点头,没有深入解释。   林跃拍拍刘建明的肩膀:“我去给你冲杯安神茶吧。”   说完话他往外面走去。   “真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怎么想的,像你这样的好警察不多了。”   林跃走后,刘建明捡起地上的警官证,看着警号和照片喃喃自语着。   “我是好警察。”   “我是好警察。”   “我是一个好警察……”   ……   三天后。   林跃走进刘建明的办公室:“这是下面的人在搜查陈俊宿舍时发现的东西。”   刘建明拿起塑料袋,里面放着两把钥匙。   “我查过了,这两把钥匙是广播道龙景花园B座29楼一个房间和书院道保龄球场储物柜的钥匙,两栋物业的所有者是一个叫沈澄的内地人。”   刘建明说道:“沈澄?韩琛的生意伙伴?你查过了怎么不打开储物柜看看?”   林跃笑了:“这是你的案子啊,乱插手会被处分的。你知道啦,梁SIR对我意见很大……我最近一直在等调令,很闲嘛。”   内务部的人都知道他跟梁宝昌关系不好,但是因为黄志诚和刑事部张SIR的原因,又不好找他的麻烦,能做的也只是把他派去坐冷板凳,能接触管理层的活儿和重要的案子一概不让他碰。   刘建明说道:“谢了,这件案子结束后请你吃大餐,地方随你选。”   “诶,又说这个,上次韩琛的案子你就说请我吃饭,到现在也没见你履约。”   “最近太忙嘛,你看我现在觉都睡不好,要不是你的安神茶,我的精神早就崩溃了。”   “这么严重?”   “压力大嘛。”   “李心儿教了我一些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好啊。”   ……   当天晚上。   刘建明拿出了他在广播道龙景花园B座29楼的房间与保龄球场储物柜里找到的东西——几个装着录音带的信封,还有一封揉成团的作废信件。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刘建明之死   刘建明展开纸团,用手抚平,拿到眼前认真观瞧。   一段时间后,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信是写给林国平的,但是没有寄出去,因为写信当天林国平被他一枪爆头,死在四方商业大厦的电梯里。   信纸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韩琛死后,陈俊第一时间潜入酒吧,本意是寻找韩琛用来威胁他的通话录音,但是没有想到一口气找到多名警员与韩琛勾连的证据,因为他跟林国平在工作中有过交集,相处的不错,就把林国平和韩琛的通话录音带寄了过去表达诚意,他想要跟林国平联手,利用这些录音带建立一个关系网,盘活韩琛的遗产,在以后的工作中互相帮忙。   按照陈俊的设想,他只把林国平和韩琛通话的录音带寄给了林国平,其他人的会捏在手里。这样一来,除他跟林国平外,刘建明、汪海川等人都被拿捏住七寸,谁要是不听话,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可想而知。反知,如果大家抱团取暖,互相帮助,那便你好我好他也好,作为同门师兄弟,手足情在,友谊长存。   简而言之,就是用利益和恐惧把所有人串成一条线,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别想跑。   要知道陈俊和林国平都是员佐级警察,刘建明是高级督察,而且表现优秀,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把他的罪证捏在手里,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舒服。   这封信本该在2002年11月28号寄出去,结果林国平2002年11月27号就死了,于是陈俊的想法只能烂在脑子里。   在刘建明看来,陈俊27号给林国平寄录音带,28号寄信解释,本身便存了威逼利诱的念头。   林国平得知别人掌握了自己同韩琛的通话录音,难免方寸大乱,惶恐不安,这时候陈俊再跳出来表达诚意,给予安抚利诱,林国平肯定会妥协,因为他搞不清楚手里拿的录音带是原版录音还是复制品。   放下信纸后,刘建明又拿起一个信封,对着灯光观察上面的字迹。   信封里是他与韩琛的通话录音带,而寄给玛丽的录音带是复制品,联系他干掉林国平的事实,应该是陈俊对他的打击报复。   可惜。   可惜不久后陈俊就死了。   刘建明想不明白的是,杨锦荣为什么杀陈俊。   如果是为铲除内鬼,走正常途径不好吗?为什么关起门来一对一解决?   难不成……杨锦荣也是韩琛的人?陈俊拿录音带的事威胁他就范?联系杨锦荣的身份——深受警队高层器重的总督察,保安部的头头,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   想通这一点。   刘建明把注意力转回信封,拿出之前艾琳由林国平家里找出的信封,还有从陈俊家里搜出的记账本,进行一番比对后,确认是陈俊笔迹无误。   现在他和韩琛通话的录音带拿到了,这样的罪证当然不能留在手里,必须要毁掉,但是毁掉之后呢?毁掉之后他就安全了吗?   ……   半个月后。   内务部警长汪海川失踪。   一个月后,重案组探员袁伟豪的尸体被一个玩望远镜的小孩子发现,经过调查后初步判断为自杀。   又过去一个月,缉毒科一名警长自杀。   这些人在自杀或者失踪后,都被证实是韩琛派入警务系统的卧底。   内务部人心惶惶,流言不断,谁也没想到韩琛的死会牵出这么多内鬼,HK警务处被一个黑社会组织渗透到如此地步。   ……   刘建明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请假休息,一直在忙工作,每回都是熬到满目血丝,眼窝凹陷,面容苍白,然后叫林跃帮他泡一杯安神茶,再用李心儿传授的方法助他入睡。   他在杨锦荣的车上装了窃听器,在保安部里设置监控探头,24小时监控杨锦荣的一举一动。   他是一个好警察。   他不是坏人,他跟韩琛没有关系,玛丽不应该离开他。   杨锦荣是韩琛插进警局的最后一根钉子,只要能够拿到证据,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除掉,天下就太平了,警局就干净了。   他是一个好警察,一生一世没有污点的好警察。   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不断地工作,工作,再工作。   有好几次他都出现幻觉了,有次接电话的时候似乎听到韩琛的问候,但是当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里面又传来林跃喊他到弥敦道吃大排档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该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喊着坚持,坚持,再坚持,找到杨锦荣的罪证后再放松自己。   盯了快一个月,2003年6月的一天,他看到杨锦荣打开保险柜,最里面有一盒录音带,跟韩琛收录与内鬼的通话内容的录音带一模一样。   他开心的快要飞起来,虽然不明白杨锦荣为什么留着自己的罪证,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又过去一周,他终于等到一个好机会,趁杨锦荣外出的时候在送水老师傅的帮助下药翻了保安部的人,进入杨锦荣的办公室,得到了锁在保险柜里的录音带。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把录音带放入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不说废话了,帮不帮我?”   “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互相帮忙。”   “好啊。”   “……”   扬声器里传来杨锦荣和韩琛的对话声。   刘建明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自从得知录音带的存在,这半年时间他过得像鬼一样,每天都活在身份败露的阴影中。   今天,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刻。   杨锦荣,逼死你或者送入监狱,往后就天下太平了。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刘建明把录音带放进抽屉里,喊了一声“进”。   房门打开,林跃端着两个杯子走进来。   “有什么喜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刘建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过安神茶喝了一口:“倒是你,一直说要调走,都三四个月了还没动静。”   林跃耸耸肩:“上面那些人的办事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建明说道:“搞定杨锦荣的案子后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那么麻烦,倒是你呀,眼睛里爬满血丝,多久没睡了?”   “不清楚。”   “要不要我帮你缓解一下?”   刘建明想了想,觉得睡一觉再去抓人也不错:“好啊,不过别让我睡太沉,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OK。”   林跃拿出一个录音机,开始播放可以帮助人放松精神的音乐,一首《weightless》,之后拿出一面可以绕中轴旋转的镜子。   ……   下午三点半。   刘建明带着内务部探员走入保安部。   “杨锦荣先生,现在怀疑你和韩琛集团有关,请你跟我回内务部接受调查。”一名李姓督察说道。   杨锦荣上前一步:“刘SIR,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建明晃了晃脑袋:“知道,我找到这盒带子。”   杨锦荣说道:“什么带子?”   “听听就知道了。”刘建明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事情怎么闹得这么大,琛哥?”   “那个警察老是跟着我,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喽。”   “黄SIR现在医院等着做手术,重案组暂时由我负责,如果你要出货,通知我。”   “今天搞那个警察的时候,已经收货了,不跟你说那么多了,省得你烦。”   扬声器传来的不是韩琛和杨锦荣的对话,是刘建明和韩琛的对话。   刘建明傻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视线定格在林跃脸上,表情复杂到不能再复杂。   “刘建明,我要拘捕你。”李姓督察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摘下腰上的手铐。   刘建明猛地一甩手,把枪掏了出来。   “坐下,走开,走开啊……”   “我是好人,我是一个好警察。”   “我辛辛苦苦,帮你们杀光韩琛的卧底,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我只不过想做个好警察……”   “不,我就是一个好警察。”   刘建明转身的时候,杨锦荣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是警察。”   嘭!   刘建明反手一枪打在杨锦荣肩膀。   杨锦荣随即反击,同样一枪打在刘建明胸口。   刘建明身体晃了晃,准备开第二枪的时候,一把椅子由侧面快速滑过,狠狠地撞在杨锦荣的腿上,将他绊倒。   “都是你,是你害我……”   刘建明看向摆放椅子的位置,连连扣动扳机。   林跃的反应很快,几个翻滚便躲入办公桌后面,子弹全部打在地上。   被椅子绊倒的杨锦荣趁机对准刘建明的背连开两枪。   随着一道血箭涌出,刘建明软倒在地,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跃藏身的办公桌,手里的枪慢慢调转方向,对准自己的头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   ……   一天后。   龙景花园B座天台。   沈澄迎着海风吐出一股长烟,看着它们被海风撕成无数碎屑,泯灭在半空。   “结束了?”   林跃说道:“嗯,结束了。”   “不容易啊。”沈澄戴上墨镜:“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林跃用手遮了遮有些毒的阳光,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说道:“什么事?”   沈澄抓了抓靠近额头的短发:“杨锦荣得到那盘记录他和韩琛接头对话的录音带后,为什么没有把他毁掉,而是放在保险柜里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无间道3的剧情BUG   林跃背过身去,看着后面的九龙半岛说道:“很简单,因为他不是韩琛的人,就算录音带的内容暴露了,他也能找到给他背书……或者说作证的人,我想,应该会是警队里的高层人物吧。其实我们以前看问题有点片面,像保安部这种特殊部门,为了HK安全做些稍稍过线的小动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沈澄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不胜唏嘘地摇摇头:“HK需要稳定,社会需要财富。”   林跃说道:“我想……杨锦荣没有销毁自己和韩琛的录音带还有一个考虑。既然有人把陈俊和韩琛通话的录音带寄到他手里,而他又在陈俊那里得到了自己和韩琛接头的录音带,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想到背后隐藏着一个神秘人。如果他得到自己和韩琛接头的录音带后立刻销毁,万一给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才真的麻烦了。就算有更高级别的人物维护,单单毁灭物证这一个过错也能搞到他身败名裂。关键是他又不能主动公布这卷录音带,然后找人作证澄清,因为会损害JC形象,市民会产生失望和抵触,所以暂时保管起来是最合适的操作。”   沈澄说道:“上面的推理都是建立在杨锦荣不是的基础上,万一他是呢?并且一拿到自己和韩琛接头的录音带就毁了呢?你会怎么做?”   “那就让陈俊在‘海外的朋友’寄一盒新录音带到内务部,然后被我拦下,再转交刘建明咯。刘建明在保安部拿出了自己私通韩琛的证据,事后梁SIR一定会带人调查刘建明的办公室,如果发现这位高级督察的抽屉里有违禁品、镇静药物、治疗忧郁症一类的药物,又从保险柜里找到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原始录音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沈澄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刘建明因为精神问题拿错了录音带,一个不经意的失误葬送了两名。你这是算准了所有的事啊。不过我很好奇刘建明的违禁品是哪里来的。”   林跃上面说梁宝昌的人会在刘建明的办公室发现违禁品,沈澄手里一度掌握着韩琛几千万的货,可是自始至终林跃都没找他索要B粉,那么刘建明抽屉里的b粉是哪里来的?   “鸭寮街,超域音响,陈永仁。”   沈澄用手指点着他的侧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分钟后,沈澄把烟蒂丢到堆着几块破砖头的角落:“你这么聪明,到最后还不是要我帮你擦屁股?”   “切。”林跃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给我擦屁股?你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澄斜眼看去,林跃已经走出五米多,背着身对他竖了个中指。   《无间道3》里最大的剧情BUG是什么?   是陈俊、刘建明这些人拿到自己和韩琛的通话录音带后没有第一时间毁掉。试想韩琛已挂,再把录音带毁掉,还有什么能证明他们罪行的东西?   其他的话吗?空口无凭!   另外还有一个值得推敲的地方,《无间道3》里刘建明拿到杨锦荣保险箱里的东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录音机播放的内容确实是杨锦荣和韩琛的接头录音,如果他当时已经精神分裂,认为自己是陈永仁,为什么能够完美地复制出杨锦荣和韩琛在图书馆接头时的情景对话?   林跃当然不会用电影里云里雾里故弄玄虚的剧情去达成主线目标。他的做法是,先给林国平寄去录音带,然后在四方商业大厦天台诱导刘建明杀死林国平。   林国平死后给陈俊寄去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录音带,让陈俊自以为掌握了可以要挟保安部头头的好东西。   他敢肯定,陈俊收到录音带后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声张,一定会把录音带藏起来,用它保护自己也好,找机会要挟杨锦荣也罢,总之不会销毁。   人性就是如此,尤其是坏人的人性。   是的,他利用了人性恶的一面。   在此之后,他给杨锦荣寄去陈俊与韩琛通话的录音带。在之前保安部针对韩琛的抓捕行动中,总督察因为内鬼的存在颜面扫地,当然会迫不及待揪出,而陈俊手里握有杨锦荣和韩琛的接头录音带,于是有了保安部内发生的戏剧性对决。   内务部顺势启动对杨锦荣的调查,这时林跃伪造了一封信,以他在《无双》世界获得的能力,要模仿一个人的笔迹,自然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之后在沈澄的帮助下让刘建明得到那封信,误以为陈俊拿到了韩琛珍藏的录音带,准备联合林国平构造内鬼网络,以后职务高的人要照顾、提携职务低的人,然而2002年11月27日,林跃盗取了林国平当天收到的录音带,之后在四方商业大厦天台。   恼羞成怒的陈俊给玛丽寄去刘建明同韩琛通话的录音带,搞砸了两人的关系,令刘建明活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韩琛死了,后面陈俊也死了,得到作废信件和自己同韩琛通话的录音带,刘建明自认为事情告一段落,不过他没有就此蛰伏下来,而是一步步地利用录音带逼上绝路,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陷入癫狂和偏执——来自于做卧底多年的压力,也来自于不断在他耳边提及的“你是个好JC”。   好JC就要身家清白,就要没有污点,不是吗?   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恐惧,再加上李心儿传授给他的方法,要把刘建明逼得头脑不清没有难度吧,只要在刘建明准备去保安部抓人前把杨锦荣和韩琛接头的录音带换成刘建明和韩琛的通话录音。   带着人风风火火去抓罪犯,结果把自己暴露的刘建明会不会精神崩溃?精神崩溃后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现实已经给出答案。   ……   与此同时。   刘建明的办公室里。   梁宝昌正拿着话筒跟玛丽讲话,告诉她刘建明出事了,没有可能去律师所签离婚协议书了。   完事一名警长递给他半袋违禁品,后方警员的手里还有安眠药和治疗忧郁症的药。   梁宝昌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刘建明是他看重的后起之秀。   结果呢?   居然是黑社会的卧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回头一瞧,是保安部总督察杨锦荣。   “杨警官,你有什么事吗?”   杨锦荣走到他面前,打量一眼刘建明办公桌上堆放着的关于他的文件和各种照片,把一份报告递过去。   梁宝昌接过报告瞄了两眼,眉头越皱越紧。   “你要动林跃?”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与杨锦荣的最终对决   三日后。   HK西贡清水湾半山别墅。   海风徐徐,湿气阵阵,山间的枫树与长道两侧的海棠四季相依,一片青绿中偶尔飞出几只蝴蝶,不一会儿便会被松涛惊吓,一头扎进浓密的枝杈里不再出现。   林跃看着别墅天台护栏前面的一男一女,觉得有点尴尬。   主要是黄志诚在下面等了半天不见陈永仁下去喝酒,便叫他上来看看,结果就遇到眼前一幕。   阿MAY和陈永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眼睛里柔情如水,我眼睛里含情脉脉,但是谁都不说话,似乎在酝酿情绪,又好像在等待对方打破这暧昧又有点难为情的氛围。   阿MAY是个女孩子,就算从林跃口中得知陈永仁不是古惑仔,是一名卧底警察,现在为了母女两人已经调去文职部门任职,要她主动示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键是,俩人中间还有一个女孩儿,她仰着可爱的小脸蛋,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像是疑惑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陈小茜。”   “陈小茜,你过来,跟林叔叔下去抓蝴蝶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茜最喜欢跟林叔叔玩了。”陈小茜松开抓住阿MAY手指的手,脸上带着干净又纯粹的笑容朝着林跃跑去。   “好姑娘,我们走。”林跃把她抱起来,转身朝楼梯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别墅天台。   “上次见时我就觉得她超级可爱,像我。”等到脚步声消失,陈永仁嬉皮笑脸地道。   “像你……像你有什么好,骗了我们那么多年。”阿MAY扳着一张脸说道,言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埋怨与愤怒。   “我是警察嘛。”陈永仁说道:“妈妈临死时都在说让我做一个好人,不要做倪坤那样的混蛋。”   “是,你是一个好人,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好事,但是对我们母女呢?你是一个混蛋,抛妻弃女的混蛋!”阿MAY说着说着哭了,因为她想起八年前和陈永仁分手后,独自去医院做检查,默默承受父母指责、邻居冷眼,以及前夫的嘲讽与家暴的一幕幕。   为了把孩子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她吃了多少苦,吞了多少眼泪?做这些她不后悔,却不代表她不心酸,不难过。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陈永仁抓住她的手,不再嬉皮笑脸:“我以后再也不做卧底警察了,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为了小茜,也为了林跃的一片好意。其实年前我就想来找你,好好地跟你道歉,认错,请求宽恕,但是林跃告诉我再等等,等他铲除警局里韩琛的内鬼,不然我可能会给你们带来危险,这半年来,每天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去太阳花幼儿园看你接小茜,有一次林跃去你那里,我让他帮忙带以前我们经常吃的庙街鸡蛋仔,他告诉我你一边吃一边哭,里面的冰淇淋都被你哭化了。”   阿MAY的手本来很僵硬,在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抖着,等他说完话,几个呼吸后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陈永仁微笑着把她往前面拉了拉,这些年所有的辛酸,所有的痛苦,都融化在一个拥抱里。   枕在阿MAY的肩膀,他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很清楚林督察又帮了自己一回。   他过生日前收到的那幅儿童画的右下角有三个字——何小茜,但是刚才林跃喊她“陈小茜”。   一字之差,千里之别。   ……   林跃抱着小茜来到楼下时黄志诚正在同沈澄拌嘴。   “老兄,对我们工作不满意就直说,大家都是做警察的,有必要拐弯抹角吗?”   “你是警察,我可不是警察,我是商人,对,商人。”   “你算什么商人,卖面粉的吗?”   很明显,黄志诚还记着去年11月沈澄去重案组保释手下往桌子上丢了一袋面粉的事。   “这个买卖能做,真能做!你们HK山多人多地少,不进口粮食养不活几百万人的。”   黄志诚刚要回敬沈澄几句,看到林跃径直往门外走去赶紧叫住他。   “叫你喊陈永仁下来喝酒的,人呢?”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阿MAY怀里。”   一句话把黄志诚噎个半死。   沈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抬头打量一眼一尘不染的天花板:“有情人,再续前缘,不容易,不容易啊。”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澄刚要起身,庭院里飘来林跃的声音:“你们坐着就好,我去开门。”   屋里两人没动,林跃过去拉开门闩。   随着门扉打开,对面出现三张人脸,都是熟人,但是表情很严肃,不像是来家里做客的。   “杨警官,梁SIR,陈SIR。”   是杨锦荣,梁宝昌,还有重案组高级警司陈志平。   林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请进。”   三人依次走入庭院,梁宝昌的视线在庭院里的假山,墙角的修竹,以及后面古色古香的别墅扫过:“房子不错。”   林跃笑笑,向后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外面热,有什么话到里面说吧。”   杨锦荣举起右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们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林督察解答。”   “一位总警司,一位高级警司,一位总督察……我想,这个问题一定干系重大。”林跃似笑非笑说道。   陈小茜往林跃背后藏了藏,怯怯地看着对面三个人,她认得那身装扮,知道他们是老师说的警察叔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好可怕。   杨锦荣刚要说话,林跃制止了他,走到旁边的花丛,手往里面一伸,再出来时指尖多了只天蓝色的蝴蝶,翅膀一下一下缓慢扇动,似乎把林跃的手当成了花瓣,没有一点害怕要飞的意思。   陈小茜的眼睛睁大了,里面慢慢地都是惊奇与兴奋,完全忽略了三位警官散发的逼人气势。   林跃贴近蝴蝶小声说了几句话,把手伸到陈小茜面前。   说来也奇怪,蝴蝶扇了两下翅膀轻飘飘落在小女孩儿的手背上。   林跃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去给你妈咪看一下好不好?”   “好。”   陈小茜脆生生地说答应一声,扬着小手往屋里走去。   这时林跃回过头去,平举右手,示意杨锦荣继续刚才的话题。   “林督察,几个月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一盒录音带,录音带的内容是陈俊和韩琛的通话录音,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杨锦荣紧盯林跃双眼,一副要看透他内心想法的样子。   “知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通过反查匿名信的投递流程,我发现它是从登打士街一个邮筒寄出的,恰好对面的汇丰银行有一台正对邮筒的监控摄像头,我派人调取了历史录像,你猜发现了什么?”   林跃很配合地问:“发现了什么?”   杨锦荣从腋窝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相片递到他面前。   监控摄像头拍的照片像素自然不高,但只要是照片主角的熟人,还是能分辨出目标人物身份的——李心儿。   林跃笑着说道:“然后呢?”   杨锦荣也笑着说道:“然后我用在匿名信信封上提取的指纹和在李医生诊所采集的指纹做过对比,发现它们来自同一个人。”   “再然后呢?”   “刘建明死后,我询问过内务部的同事,有人说刘建明在到保安部抓我前你进过他的办公室,在此之前刘建明盗走了我放在保险箱的录音带,但是梁SIR带人搜查刘建明办公室时并未发现那卷录音带,我想请林督察回答两个问题,一,李心儿医生哪里来的陈俊和韩琛的通话录音,二,刘建明从我保险柜里拿走的录音带哪里去了,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还记得他自杀前控诉你的话。”   两个人还在笑。   不过林跃的笑是哑然失笑的“笑”,杨锦荣的笑是冷笑的“笑”,两种微笑看起来很有撕裂感。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任务完成   林跃说道:“他怎么控诉我了?”   杨锦荣说道:“他说你害他,我很好奇,你怎么害了他。”   “你是属毒蛇的吧。”   “你是属狐狸的吧。”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如戈,气场隔空碰撞。   林跃没想到杨锦荣这么小心眼儿。   当然,总督察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这点从他一直记着陈永仁的事就可以看出来,陈俊、刘建明、汪海川等人构成的内鬼集团崩溃瓦解是好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难得糊涂这类事,一般不会发生在杨锦荣身上。   自己为什么拿走刘建明办公室抽屉里杨锦荣和韩琛的接头录音,还不是为了帮他一把,免得梁宝昌带人进去时内务部的人听到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事情闹大了丢人的是全HK的警察。   还有,刘建明带人过去保安部抓人,要不是自己把椅子踢过去绊倒他,现在人都凉了。   MMP!   就算自己帮他做的事他本人豪不知情,客观上讲,杨锦荣带着梁宝昌和陈志平过来兴师问罪有他的道理,但是站在林跃的立场上,多多少少会觉得膈应。   梁宝昌说道:“林督察,请回答上面的问题,如果你保持沉默,我会发布命令,要李心儿小姐到警局协助调查,我相信你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对不对?”   梁宝昌话音才落,门口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   “谁要我协助调查呀?”   一道靓丽的身影闯入视野,她穿了一件有流苏边的白衬衣,下面是顺滑的丝质长裤,脚蹬高跟鞋,长发飘飘的样子有一股知性与优雅完美融合的女性魅力。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中间的四叶草吊坠不时绽出一抹酒红色。   林跃伸出右手。   李心儿握住他的手站过去,修长的五指紧紧扣住他的五指,冷然看着对面三个警察。   “还记得我让你寄送到警务处保安部的那封信么,被他们查到了。”   李心儿说道:“寄给警察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考虑到收件方是警务部门,自然不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让你寄的是什么东西吗?”林跃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下个礼拜进货。”   “风声紧。”   “你做你的,我这边不用担心。”   “正在查内鬼,我怕我帮不了你。”   “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自己啊,刘警官。”   “……”   里面响起韩琛和刘建明的对话。   林跃说道:“不过我让你寄到保安部的带子,是陈俊和韩琛的通话录音。你知道的嘛,杨SIR欠重案组一个交代,既然他迟迟给不了这个交代,我就在背后推他一把咯。”   杨锦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初他在电话里同林跃保证过,一定会揪出保安部的内鬼给重案组的人一个交代,结果他回到HK后过去很长时间都没动静,现在林跃这样讲,摆明是在奚落他没用。   李心儿说道:“你给杨警官寄送手下警长私通韩琛的录音带,他不是应该感谢你吗,为什么……”   林跃说道:“因为我还给陈俊寄了他与韩琛接头的录音带。”   李心儿不解:“为什么?”   林跃说道:“你不觉得让韩琛的人内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李心儿很无语,联想他以往所作所为,嗯,这很林督察。   “刘建明从你保险柜里拿走的录音带在我这里,他带人去抓你时播放的录音带也是我偷偷更换的,所以他在自杀前讲我害了他。”林跃无视杨锦荣脸上的愤怒表情,看着梁宝昌说道:“这个回答,梁SIR满意吗?”   “林跃,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等同教唆杀人,触犯了警队纪律。”   “别扣大帽子,我就是把偶然得到的东西寄给陈警官,杨警官和刘警官,可没有教唆他们杀人,最多就是置职业道德不顾,身为警官不作为。”   刘建明已死,站在杨锦荣和梁宝昌的角度,听完他的讲述后,脑海里浮现的事件脉络就是他给陈俊寄了录音带,给杨锦荣寄了录音带,又给刘建明寄去剩下的录音带,让这群内鬼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要用这样的事实把他送进监狱根本不可能,就过错来讲,最最严重的处罚,也不过是以无纪律无原则为理由把他开除出警队。   杨锦荣皱眉思考一阵说道:“搞不好你也是韩琛的内鬼,做这些是为看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洗白自己。”   林跃有种给杨锦荣点赞的冲动,不愧是三十出头就能做到总督察的人,思维确实敏捷,想法够大胆。   “如果我是韩琛的内鬼,我为什么要坐山观虎斗?把那些带子一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好吗?韩琛死了,物证毁了,谁能证明我是韩琛的人?用什么证明?一张嘴吗?”   杨锦荣不说话了,因为林督察说得合情合理,当事人缺少把事情搞复杂的动机,毁了带子内鬼的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不毁带子,诱导刘建明、汪海川等人内斗,岂不是让问题复杂化,稍微露出一点马脚,就有可能为自己招来危险……就像他从信件投递过程查到李心儿头上那样。   林跃在心里冷笑,想抓自己的小辫子,你们这些人还差点意思。   杨锦荣打破头也不可能想到林督察这么做是因为系统逼着他这么做,实在是不铲除内鬼不成啊……   “你们要的录音带。”林跃把杨锦荣与韩琛接头的录音丢了过去。   梁宝昌将东西装进兜里,什么都没有说。   “早知道会有今日一幕,当时我就不该拿它。”   李心儿对他的话很是不解:“为什么?”   “让杨警官和韩琛接头的录音被内务部探员听到咯,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是传出警务系统。我倒是很想知道,那时节……高层会舍弃他们的忠实下属,还是站出来为他背书,扛起来自HK社会的舆论压力。”   梁宝昌和陈志平脸色一变,被林跃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杨锦荣的脸色同样难看,林跃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是条疯狗了,不过转回头想想,对方拿走录音带的举动,某种程度上确实解了他的围,之前照片的事已经惹出不小的风波,梁SIR等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压制住,毕竟只是一张照片,严格来说证明不了什么,假使他跟韩琛接头的录音泄露了呢,一如林督察所说,恐怕警局高层要认真衡量一下维护他还是罢黜他的问题。   “林跃,不管你怎么说,这样的做法违背了警队纪律,我会对你做出应有的处罚。”梁宝昌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呵……我丢你老母。”林跃这次直接飚了脏话:“你除了拿职权压人,还有别的本事吗?老狗。”   这话说的对面三人一下子炸了,连李心儿也一脸懵逼表情,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这时林跃拿出了第三盒录音带,放到录音机里按下播放键。   “韩琛,只要你回来,帮我们搞定倪家,以后他的地盘都会是你的。”   “要不要这么讨好我啊,梁SIR,我在泰国这边日子过得不错,还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BABY,干嘛回去HK跟倪永孝作对,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啦。”   “如果他知道你没有死的消息……”   “你不用吓我啦,这里是泰国,倪永孝的手够不到我的。”   “是英国人想要看到倪家倒掉。”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英国人马上就要走了,他们不想放过倪家,一来涉及面子,英国人不愿留下纵容黑社会的恶名,二来能为那边搞点乱子。你知道的嘛,倪永孝打算洗白,通过在那边的关系搞了一个候选人的身份。”   “你们是想让我搞臭他?”   “那边的人很重视声誉,如果能坐实倪永孝的罪名,哪怕只够坐几年牢,他的候选人资格也会被拿掉的。”   “呵……那边的一些人可以容忍倪家投诚,是为大局着想,希望在玖七之后有一个平稳的基本盘,而你们……这是要故意给他们添乱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HK还是英国人的,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明天就叫黄志诚去泰国见你。”   “好啊。”   录音至此结束。   李心儿听不明白,杨锦荣有些糊涂,但是梁宝昌和陈志平两个人明白。   他们不仅明白,而且恐惧。   没想到韩琛不只录下自己与内鬼的通话,6年前他同梁宝昌的通话也做了录音。   英国人好面子,想在走前踹死倪永孝,给那边搞点小麻烦,就像当初倪坤被杀,全HK的警员都出动了,就怕黑鬼、甘地那群人同倪永孝决裂,造成社会动荡。   而那边的一些人为了大局着想,想要利用倪永孝搞定社会遗留的不安稳因素。   对话正是在这种微妙环境发生的。   梁宝昌为了完成英国人给他的任务,许诺倪永孝完蛋后,把倪家的地盘给韩琛。这算什么?利益交换?狼狈为奸?   “呵呵,纪律问题。我想问问梁SIR,你的纪律性原则性哪里去了?”   “这……”梁宝昌的脸很白,白的像刚刚粉刷过的墙皮。内务部挖内鬼,挖来挖去把自己挖出来了,这还真是够……讽刺的。   如果这盒录音带公于众,事情会大条到什么程度?不只他这个实际操作的人会身败名裂,授意他这么做的家伙呢?那时能命令他跟韩琛做利益交换的人,应该是什么职位?现在呢?录音带一旦公诸于众,他们当年帮英国人干的事东窗事发,恐怕HK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杨锦荣刚才对林跃飙脏话很愤怒,如今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飙两句脏话,本以为就是查个小督察,没想到会扯出这么大一瓜,大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收场。   后悔啊,真后悔啊,早知如此,他哪敢过来捅这个马蜂窝啊,搞不好会蛰死自己的!   其实陈志平才是最无辜的,躺枪的那一个。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沈澄从后面走过来,拍拍林跃的手腕,示意他收起录音机。   杨锦荣认得他是沈澄,韩琛的合作伙伴,陈志平不认识:“你是谁?”   沈澄说道:“我是影子。”   这话说得三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自北方,我想给你们一个忠告——我时候,有些事,适可而止最好。”   杨锦荣听明白了,因为他是保安部的,因为他很了解“影子”们想要什么。   和谐安定!   现在林跃有这样的大后台,谁还能动林督察?谁还敢动林督察?   别说他,比梁宝昌职务还高的人来了也得跪。 ###第三百六十八章 功竟回归   别墅的天台上,陈永仁怔怔看着庭院里的六个人。   “他们在说什么?”   阿MAY摇了摇头。   陈永仁说道:“好像……是来找事的。”   他刚要下楼,阿MAY拉住他的手:“林跃会处理好的。”   “这么信任他?”   “他比你可靠多了。”   “那你怎么不嫁给他?”   “吃醋了?”   “没有,我怎么会吃他的醋。”   “撒谎。”   “……”   “妈咪,妈咪。”一阵稚嫩的童音飘来,陈小茜扬着一只手爬上天台,她要保护手里的蝴蝶,还要注意脚下的台阶,动作笨而滑稽。   “妈咪,你看,林叔叔给我的蝴蝶。”   阿MAY和陈永仁注意到她指尖缓缓拍打翅膀的蓝色蝴蝶。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知道。”阿MAY对于院子里那个人好像魔法般的小手段已经见怪不怪。   一楼客厅里。   黄志诚站在两颗招财树后面,透过窗户看着前方几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陆启昌九泉之下知道林跃把杨锦荣和梁宝昌耍的团团转,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算算日子,已经快到陆启昌和罗继的忌日。   ……   2003年12月31日,临近子夜。   林跃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李心儿,把她搂着自己肩膀的手移到一边,起身离开卧室,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咔的一下抠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再有不到十分钟他就要离开《无间道》的世界了。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都已完成,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关上冰箱门的时候,他看到上面贴了一些便条,是李心儿写的,上面是内容,下面是日期,告诉他今天买了什么食物,放在冰箱的哪一层,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他看着红红绿绿的便条笑了笑,走到沙发坐下,从茶几下面拿出画纸和铅笔,用最后一点时间画了一张素描。   里面的李心儿轻蹙眉头,目光含着几分怨怼,似乎在为什么生气。   这时候的她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画完画,他把笔和画纸放到茶几上,回到卧室在李心儿的额头吻了一下,睡梦中的她翻了下身,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别闹”。   林跃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沉默不语。   “任务时限已至,现在启动强制回归进程,10,9,8……”   白光一闪,倒映在窗户上的男人脸消失无踪。   ……   林跃感觉身体一沉,力气恢复了七八成,而屁股下面多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掌心传来凉凉的触感,很熟悉,是电脑椅扶手上的塑胶垫。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笔记本电脑折叠着,床头被褥维持着他离开前的状态,旁边柜子上的时刻表读数为11:32,距离出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卧室的门开着,八顿和夏侯不在阳台。   呲……   这时厨房传来一阵食材下锅的声音,然后是淡淡的蒜香。   是谭晓光?   他在做菜?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杠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隐隐约约一阵歌声飘来,那是谭晓光一边搅拌锅里的食材一边自嗨。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林跃没有急着走出去,稍微放松一下精神,注意力转入脑海。   “系统。”   一声呼唤,青光在眼前勾勒出任务界面。   “宿主已由《无间道》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火炼真金】   主线任务:以幕后黑手的方式铲除警局隐藏的内鬼并洗白自己(已完成)。   支线任务(一):拯救陈永仁(已完成)。   支线任务(二):拯救黄志诚(已完成)。   特殊任务:(未开放)。   任务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主线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催眠术LV1】(说明:你身边的友军,当他有想要睡觉的主观决定时,无论多么嘈杂的环境,有多么焦虑的情绪,都可以做到快速入睡。)   这个技能,不错啊……   虽然【催眠术LV1】无法提高他的战斗力,但是对身边的人有好处。要知道现代社会工作和生活压力大,很多人有失眠,乃至神经衰弱的毛病,只要靠近他就能快速入睡,对于那些饱受失眠折磨的人来说,他就是贵人啊。   要是专门开一家助人入睡的诊所,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何况这个技能还可以升级,等级高了或许能用来阴人呢?   仔细想想《无间道》里陈永仁把李心儿的诊所当成旅馆的情节,系统给他这样的奖励没毛病。   “现在结算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一)奖励:技能【变色龙LV1】(说明:该技能允许你在皮肤表面生成胎记、纹身、色斑之类的东西,LV1状态下胎记、纹身、色斑最大面积不超过100平方厘米。)   又是一个技能。   不愧是困难级别的世界任务,一连给了两个技能。   对比【催眠术LV1】,【变色龙LV1】的功能看字面意思很鸡肋,但是林跃不这么认为。   变色龙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改变身体颜色以融入大自然,做到近乎隐身的效果,既然变色龙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变色龙】这个技能会是鸡肋技能?绝不可能!形成色斑、胎记、纹身仅仅是【变色龙LV1】的效果,只要把它的等级点高,一定会有惊喜出现。   而且形成色斑、胎记、纹身什么的也并不是那么废柴,显而易见的一个好处就是简化版易容术,比如在脸上弄一块胎记、色斑什么的,隐藏真实面目干点不法勾当的话……是不是very easy?   纹身呢?对于攻略某些女人而言,好看的纹身与配套故事可是加分项。   确定支线任务(一)的奖励,接下来是支线任务(二)的奖励。   支线任务(二)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至此任务奖励全部结算完毕。   林跃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1】。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1】。   【光合作用LV1】。   【左右半球LV3】。   【嘲讽LV1】。   【变色龙LV1】NEW~   【催眠术LV1】NEW~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5。   要强化哪个技能呢? ###第三百六十九章 睡眠增益光环   下一个电影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当前他要做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准备研究生考试,政治、外语和计算机综合考试只要合理分配时间去学习应该没有问题,接下来的学习重点是高等数学,高数不是靠死记硬背就能学精的,要做大量练习题,而技能列表里有可能起到帮助的只有【左右半球LV3】和【过目不忘LV2】两个技能,前者升级成本很高,需要3点技能强化点,后者略低,要2点技能强化点,但是对于提高数学科目的学习效率可能不如前者,考虑来考虑去,总觉得升级这两项技能的投入产出比不太划算。   天知道【左右半球LV4】会不会带来脑力提升,一口气花费3技能强化点进行升级,赌博的成份太大。   第二件要做的事是同邻近苏晗家的门头房的房东谈价格,70平带小院,月租金三万二,价格蛮高的。之前在女朋友面前自信满满地说能够低价拿下,他的依仗是什么?   【讨价还价LV1】!   现在有5点技能强化点,升级【讨价还价LV1】到【讨价还价LV2】只需1点技能强化点,考虑到以后还要长期采购医疗用品,升级这个技能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他在【讨价还价LV1】后面的“+”点了一下。   【讨价还价LV2】(说明:在进行商业性质的谈判时,达成合作意向的成功率增加25%,可配合【师奶杀手】使用,对女性目标的成功率增加40%。)   “……”   林跃有点无语,他想要的是降低成交价格,不是增加商业洽谈的成功率,虽然从长远看,这玩意儿是个创业神技。   看看剩下的4点技能强化点,他又给【催眠术LV1】升了一级。   【催眠术LV2】(说明:你获得‘精神奕奕’光环,技能激活时,你身周70平米范围内的友军只要睡眠时间超过6小时,醒来后都会获得持续一天的‘精神奕奕’效果,具体表现为头脑清醒,身心舒畅,精力充沛。)   我去,被动增益光环……   说实话,这个技能他是闭着眼睛加的,嗯,看哪个顺眼加哪个.jpg,没想到给了一个超级好的回馈。   【催眠术LV1】能够帮助人快速入睡,【催眠术LV2】让身边人每日精力充沛。如果把身边的人比作手机,毫无疑问他就是个无线充电宝,或者……应该说是养生大师。   一个【催眠术LV2】,一个【讨价还价LV2】,现在技能强化点余额3。   他没再升级技能,下拉系统菜单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11。   力量23。   敏捷11。   智力10。   精神8。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0。   原有未分配属性点余额4,达成困难级别的电影世界主线任务奖励4点,两个支线任务各1点,加起来一共10点。   他想了想,给体质加了2点,其余属性各加1点。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13。   力量24。   敏捷12。   智力11。   精神9。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4。   分配完属性点退出系统,明显地感到人又精神了一些,大脑转的更快了,对视线扫过的物品信息处理速度有所提升,体力和反应力也有所增长,体质属性再加2-3点,在体能这一项上,他有信心叫板一些体育项目的半专业运动员。   确认完这次任务的收获,他站起身往客厅走去。   夏侯原本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午觉,听到卧室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耳朵抖了抖,猛地睁开一对猫眼,起身仰头,往声音来的地方看去。   “喵~”   看到是主人回来,黑猫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身体高高弓起,完了一跃而下,气定神闲地走到林跃脚边,在他裤腿来回蹭了蹭。   那边八顿也听到声音,颠簸着四条腿由厨房跑出来,走到他面前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看你吃得满嘴油,谭老哥喂你什么了?”   八顿伸出舌头在上牙床卷了卷,一脸馋像。   “咦,你回来了?”谭晓光拿着勺子从厨房走出来,围围裙带眼镜胖乎乎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家庭妇男。   林跃早晨出去后他就起来了,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做了两套模拟题,完事带着八顿去菜市场买了一点食材,回到家便忙着做菜,根本没有听见开门声,要不是八顿的叫声,他现在还跟洋葱汁较劲呢。   “嗯,回来了。”林跃觉得这样回答算不得撒谎:“你这是在做什么?”   谭晓光说道:“那天吃饭喝一半你就跑了,这次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呃。”   林跃对他的发言持保留态度,因为俩人做室友的半年多从没见过谭晓光下厨做菜,这货平时也就搞下清水煮面,煎荷包蛋,酱油炒饭一类简单快捷的食物,更多的时候选择外卖。   “看不起我啊?”谭晓光说道:“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天赋,以前不做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做。”   这话说完,他眨了眨眼睛,用手背蘸掉眼角的泪水,满脸不爽和无奈。   “被那老头儿骗了,说什么他卖的洋葱是整个菜市场最甜最脆的,结果几刀下去又辣又呛,奸商啊。”   林跃说道:“菜摊上的洋葱是不是有两种,一种紫皮的一种黄皮的?”   谭晓光回想一下菜摊的情况,点了点头。   “那你选的一定是紫皮洋葱。”   “你怎么知道?”   “要想买甜丝丝的那种,你应该选黄皮的。黄皮水多,入口微辣,后味甘甜。紫皮的就比较呛了,不过对于血管有一定的软化作用,据说女人吃了可以美容养颜。”   “谁告诉你的?”   “网上说的啊。”林跃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活了几十年沉淀的生活经验。   “网上的东西不能全信,很多都是骗人的。”   谭晓光给自己找补一句,握着勺子回厨房了。   林跃跟在他后面走进去,看见煤气灶上放着蒸锅,热气带着肉香由铁盖缝隙往外钻。   “做的什么?”   “回锅肉。”   林跃看了一眼已经出锅装盘的鱼香肉丝:“那这个我先端过去了。”   “还有那边的水煮肉片,对就是大碗里的。”谭晓光一面关火一面吩咐林跃把做好的菜端过去。   “唔,还行。”林跃揭开白釉大碗上面的盖子,用勺子漂了一点肉汤送嘴里尝了尝,鲜咸香辣,四味俱全。   “做川菜,辣椒和麻椒一定要选好。记得小时候我爸下地干活,几根二金条一杯高粱酒,再来两碗米饭,就是一天的体力来源。”   林跃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端起橱柜上的菜朝客厅走去。   两人以前聊天的时候谭晓光说过他爸的事,老人三十多岁才有了他这个儿子,从小疼爱有加,这点从不惜借钱也要送他到山外的世界读大学就可以看出,可惜谭晓光大学毕业那年,老人家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件事成了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回到客厅,林跃放好碗盘与筷子,又把上次没喝完的高粱酒打开,往各自的杯子里倒了二两酒,完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沙发对面等候谭晓光。   夏侯蹲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谭晓光早晨喂了它太多猫粮,反正对前面的饭菜没有多少兴趣,不时舔舔爪子,搔搔脖子,像个爱干净的绅士一样打理自己的毛发。   八顿就不一样了,一会儿晃到林跃左边,一会儿晃到林跃右边,伸舌头抬前爪摇尾巴,一副我欲朵颐的馋样儿。   林跃不由莞尔,夹了两块肉放到八顿的食盆里,那狗将头扎进去,把肉片卷进嘴里,然而下一秒钟它又把肉片吐了回去,连舌头都不敢往嘴里收,哈达哈达大喘气,眼睛眨啊眨的,特委屈特无辜特难受。   谭晓光端着炒好的回锅肉出来,看到它的挫像很是不解。   “它这是怎么了?”   “辣的。”   辣的……   “你这狗……不是朋友送的,是冲话费送的吧?”   谭同志很无语,别人家养条几千上万块的狗,谁不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恨不能当儿子待,这人倒好,什么都给它吃,也不怕给弄死。   “唔,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谭晓光感觉他没救了,这就是虐待动物。   多好一秋田犬,乖巧,听话,有灵性,关键是特省心,还生了一张蠢萌蠢萌的狗脸。   上次回来林跃就讲了一句自己是他的室友,八顿就记住了,出门送到门口,听到脚步声迎到门前,今天带它出去买菜,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没有一个不喜欢的,有个九岁男孩儿还把豆沙包分了一半给它。   也就是林跃这个狗主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自己捡了个宝。   “……”   林跃知道谭晓光的心思,他也很无语,他也很无奈,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好不好,八顿不是充话费送的,但也差不多啊。   “……”   谭晓光跟他对视两秒钟,转身往厨房走:“还有一个菜,你先吃着。”   “好。”林跃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夹起一片回锅肉放进嘴里,完了看到右边地上趴的八顿,又夹起一块肉递过去。   那狗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嗖的一下把头缩到他的身后。   对面夏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跳下沙发往林跃卧室的阳台走去。   几分钟后,谭晓光把麻婆豆腐放到茶几上,挨着沙发坐下。   鱼香肉丝、回锅肉、水煮肉片、麻婆豆腐,四个很有代表性的川菜。   “南方的鱼香肉丝是用笋丝和木耳丝炒的,说真的,我还是喜欢北方的甜口鱼香肉丝。回锅肉和水煮肉片不错。”林跃用勺子舀了一些麻婆豆腐尝了尝味道:“这个味儿最正。”   谭晓光笑着说道:“小时候家里穷,来人过节才能吃到肉,只有豆腐算是消费起的日常食材,所以做这个是最拿手的。”   “来吧,走一个。”   林跃端起杯子跟谭晓光碰了一下,含在唇边,呲的闷了一口。   谭晓光夹了两口菜,放下筷子说道:“对了,上午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收了一件快递。”   “快递?”林跃心说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 ###第三百七十章 林龙套今非昔比   谭晓光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快递封。   林跃接过来撕开封口,夹出一张浅蓝色卡片。   看到上面的文字信息,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前些天办理的港澳通行证出来了。   “什么东西?”谭晓光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跃把卡片往桌上一放。   “港澳通行证?你办这个干什么?”   “去HK啊。”   “旅游?”   “呃,半旅游半商务吧。”   谭晓光微皱眉头盯着他的脸,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你哪里有钱去HK旅游?”   据他所知,林跃的工作就是在影视城跑龙套和豆瓣写软文,一个月收入不超5000,去掉房租、水电费、通讯费等杂七杂八的花项,剩不了几个钱,何况他现在新谈了一个女朋友。   “不会是为了那个女朋友吧?林跃……”   林跃起手打断谭晓光的话,他知道合租老哥在想什么。   “别担心,苏晗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说半商务性质的嘛,主要是手里有一些纸质股票要到HK才能出手,所以我才去申请港澳通行证。”   “是这样啊。”谭晓光听他这么讲,心下稍安,完事仔细一琢磨他的话又生出另一个疑问:“多少纸质股票,值得你去HK一遭?”   林跃想了想,没有瞒他:“就几十万吧。”   几十万?还‘就’?还‘吧’?   谭晓光真想掐死这个家伙。想当初林跃搬进来时,有次喝多了,搂着他的肩膀说生活难过,房租都是从王珩那里借的,他觉得自己是老大哥,工作条件好一些,俩人又挺投缘的,接下来三个月的水电网费他包了,直至林跃跟影视城招募群演的群头混熟了,收入趋于稳定,这才回到均摊的路数上。   半个多月前他出了趟差,再回到家中感觉一切都变样了。   不说70多平米的房子里多了一大一小两个新成员,林群演找了个女朋友,现在连资产都比他雄厚了,他没日没夜工作两年多,存款也才二十几万,这家伙可好,一段时间没见手里多出几十万。   “怎么来的?”   “你说纸质股票?”   “对。”   “我爸整理乡下老屋,在一个铁盒子里找到的。”   谭晓光一脸艳羡地道:“真好,少奋斗三四年。”   说完举起杯子跟林跃碰了碰,抿了一大口酒,辣得哈哈喘气。   ……   中午喝完酒,林跃回屋睡了两个小时,下午没有出去,就在自己屋里翻看《高等数学》,他的大学课程里面没有这一项,自学起来有点费力……嗯,跟学习计算机专业的知识相比有点费力。   他觉得智力点的还是少,于是又在智力属性加上一点,完了觉得触类旁通的思维能力确有提高,起码一天学两节课外加巩固所学是不成问题的。   还好不是在一张课桌学习,若是被谭晓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怕是会找块砖头把他怼死。   你说这不是恶心人么。   作为一名文科生,本来高中数学的要求就比理科生低,而且他在大学里也没上过高数课,且不提普通人告别数学科目四五年后还能回忆起多少知识点,如今在没有老师教导的情况下,他一天可以搞定两节课,还能把相关模拟题吃透,这样的学习能力,已经远超一般人。   单纯从学习进度和接受能力来看,给他足够时间,到不了学神一级,也能混个学霸当。   吃完晚饭,谭晓光带他去上辅导班,因为班上的学生除了应届毕业生,还有三成左右的社会人,而且讲师白天有本职工作要干,所以开课时间安排在晚上。   林跃第一次去属于试课,无需缴纳学费。   谭晓光是鼓励他过来听讲的,因为像这种院校讲师授课的辅导班,每年都会“赌”对一些专业课考试题目,这已经成为行业潜规则。   林跃用回家考虑考虑的说法搪塞过去,倒不是他自大到觉得没有老师指点也能轻松过关,主要是系统发布任务的时间存在不确定性,他想再观望一阵,视自己学完《高数》后做模拟题的成绩而定。   第二天。   谭晓光起了个大早,推开卧室的门往外一瞧,茶几上放着《肖秀荣1000题》、《肖四》、《肖八》等书籍,都是他用来备考的专业资料。   “你没休息吗?”   “四点多的时候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去厕所的时候见茶几上有你备考用的书,便拿过来翻翻,没想到一口气看了快三个小时。”   谭晓光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政治参考书你一口气看了三个小时?”   林跃点点头:“有问题吗?”   “我每天就背一个小时都觉得头昏脑涨思维僵化,你居然能看三个小时?你还是人吗?”   “两个小时多一点,中间我还遛了遛狗,撸了撸猫,刷了下朋友圈和微博梗。”   “那也够强悍了。”   林跃心说我脑力、意志力、精神力都比你强,还有【过目不忘LV2】帮忙,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当然,想归想,话不能这么说。   “你忘了?我是文科生,死记硬背可是我的强项。”   谭晓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倒也是。”   林跃仔细打量他几眼:“我看你今天气色很好。”   “昨晚是我这几个月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早上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如果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能保持这个状态,我觉得要通过江大的研究生考试不是什么难题。”   “放心吧,这次你一定可以的。”   “如果这次能够考上,我请你吃三天大餐。”   “你说的……”   “对,我说的。”   “准备好钞票吧。”   林跃说四点多起床过来看书,实际上他一整夜都在沙发上过的,因为以自己卧室的床为中心的话,谭晓光的卧室在【催眠术LV2】影响范围之外,为了回报自己的好哥们儿,他觉得这两个月还是睡沙发吧。   现在看来,这个技能确实有效,堪称学习工作神技。   就像谭晓光说的,如果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能夜夜睡好觉,对于他这种有底子的人来讲,考江大的研究生不是一件难事。   “好,只要我能考过,请你吃三天鸿运楼那个消费水平的饭菜都没问题。”   鸿运楼是区里有名的高档餐厅,人均消费700+,由此可见谭同志对于考上江大研究生这件事有多么执着。   “你四点多就起来了,现在刚过七点,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谭晓光想起林跃刚才说的话,有点担心。   林跃说道:“等会儿再说吧,现在没有一点睡意。”   “那行吧。”   谭晓光转身进了卫生间,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看到林跃还在看书,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我下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林跃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舌上鲜’的豆花和葱油饼。”   “好。”   谭晓光答应一声,去他的卧室叫醒八顿,带着它往楼下走去。   林跃看着那狗屁颠屁颠远去的身影:“……”   他觉得比起自己,合租老哥更像是八顿的主人。   喵~   这时夏侯跳上沙发扶手,用爪子挠挠脖子下面一点的地方,完了静静地看着他,意思是别担心,还有我陪着你。   吃完谭晓光买回来的豆花和葱油饼,快8点的时候林跃接到苏晗打来的电话,拿着外套便出了门,谭晓光问他去做什么也没回。 ###第三百七十一章 讲价请让我来   二十分钟后,林跃来到芙蓉街,这里距离苏晗居住的东方花苑小区不远,也是上次他选定的门头房所在街区。   这条东西向的街道虽然跟繁华商圈不能比,但是周围坐落着东方花苑、时代花园、福润丽景、康庄新村、新泰公馆等几个社区,每日人流颇为旺盛,街上遍布超市、干果店、药行、理发店等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商铺。   林跃选择这条街开宠物诊所,就是看重了周围的生活环境,从王珩的朋友给他的那份文件看,芙蓉街周边小区家庭饲养宠物的密度高于全区平均水平25%,而且临近苏晗的家,步行也就10分钟左右路程,上下班什么的都很方便。   门头房的上一任租户是卖童装的,因为网络购物对线下实体店冲击太大,利润不足,处理完积压商品后便落闸关门,没有续租。   出租车靠边停下后,他一眼便看见苏晗站在没有招牌的沿街房里,正在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肥胖女人谈话。   扫码付完车费,林跃从出租车下来,向着门头房走去。   上次见面跟苏晗约好今天过来看房,没想到姑娘比他急,一大早便打电话说已经到达目的地,并给房东发去消息,那位王阿姨正在赶来的路上。   “阿姨,你看我们在一个小区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老公又是李叔叔的棋友,这房租……能不能给我们便宜一些。”   “不行的,不行的,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附近的门头房都是这个价格,我要是降租金,那不是扰乱市场啊?”   “阿姨,我们年轻人攒点钱不容易,您就当支持一下年轻人创业,每个月给我们算三万,把零头抹去好不好?”   “哎呀,姑娘,这年头谁好过啊,你们年轻人攒点钱不容易,我们人到中年日子过的也不舒服,给孩子买房买车娶媳妇,以后还要带孙子,哪个不需要钱?再有个头痛脑热的,去趟医院验血拍片查病毒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几千块钱没了。你让我支持年轻人创业,谁来支持我的生活?”   房东这话说的在理,但苏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像谈价格这种事为什么不让林跃去做,反而自告奋勇想出一把力呢。最大的原因就是昨天跟小区里的人聊天得知门头房房东就住她家前面那个单元楼,拐几个弯的话两家还沾点朋友关系。   有这层关系在,自然很容易知道房东的家庭情况,买房买车娶媳妇带孩子?房东就一个儿子,已经结婚六年,而且两口子工作不错,房子都买了三套了,家里还雇了个保姆专门接送孩子上下学,在江海市绝对称得上中产阶级。   她不想让利直说就是,毕竟生意往来讨价还价人之常情,关键是一个小区的人你撒什么慌?   人呐,果然是越有钱的主儿越抠门,反倒是那些读过书的穷人愿意坚守善良。   “苏晗。”   林跃走进门头房,打量一眼落满灰尘的房间,走到姑娘身边。   她微笑说道:“你来了……”   “嗯。”林跃说完话看向房东:“王阿姨对吧,我是林跃,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王彩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阵:“你是她男朋友?”   林跃说道:“对,我是他男朋友。”   王彩琴笑呵呵说道:“真好。”   林跃朝王彩琴歉然一笑,拉着苏晗的手来到外面人行道上:“怎么回事?”   苏晗没有瞒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谈价经过跟他讲了一遍,语气颇为不满。   林跃知道她十分不爽房东撒谎的行为,何况她的要求也不高啊,一个月三万二的房租,租客希望抹掉零头不过分吧?更何况双方住同一小区,关系总比陌生人要亲密一点吧。   林跃拍拍她的手:“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她谈。”   “我跟她一个小区的都不肯照顾一下,换成你更没戏了。”苏晗摇摇头,叹了口气:“她如果不同意降价,你别跟人急,大不了换一个租金便宜点的门面。”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她刚刚说起房东还满腹怨气,嫌对方不够诚实,如今又担心自己会为房东不肯让利生闷气。   “来,吃块糖,压压心里的情绪。”林跃把一袋朱古力塞她手里,迈步走进房间。   苏晗撕开包装袋,捏了两粒巧克力豆含在嘴里,感觉好受多了。   与此同时,林跃来到门头房后面的小院,王彩琴正在用脚整理地上的废旧纸箱和铝罐,想把它们聚成一堆。   隔壁院子传来嗡嗡的响声,听起来是大功率抽油烟机在工作。   “王阿姨。”   “你们小两口商量的怎么样了?”   林跃把【讨价还价LV2】、【师奶杀手LV2】全打开,微笑说道:“还是希望你能稍微降下房租,你看这小院里的草,都这么高了,房间里的灰尘也积了不少,这栋门头房……起码空置一个多月了吧。”   王彩琴沉默不语。   “当然,房子是你的,租或不租外人管不着,但是早出租一天早收一天钱不是?以目前实体店举步维艰的经济形势,这要空置半年,那得损失多少钱啊,我要是房东,一定会考虑少收点租金,在自己、租客、市场这个网络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免得后面经济垮掉,房子想租都租不掉。”   王彩琴想起之前卖童装的租客的遭遇:“有道理。”   “这样,我给你抹掉零头,房租一个月三万,怎么样?”   一个月三万,一年就是三十六万,比不让利少收两万四千块,但就像林跃说的,多一个月空置期,比少收两万四千块损失更大。   这笔账她算得很明白。   林跃笑笑,对于房东的退步不置可否。   “我过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旁边的商铺类型,周边餐饮店买卖最火爆。真搞不懂上一位租客为什么会来这卖童装。左边是酒楼,右边是快餐,前面人行道放着两个垃圾桶,这会大大降低路人的印象分好不好?要我说,还是干餐饮业的人承租这栋门面房比较好,不过开饭店……糟蹋房子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是余欢水   王彩琴脸色微变:“说那么多,不就是让我给你降房租吗?”   林跃不由笑道:“我有说错吗?”   “算了算了,给你按两万八好了。”   林跃笑笑,继续说道:“苏晗跟你是一个小区的住户,我是她男朋友,我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对了,苏晗跟你讲过吧,我们租房子是用来开宠物诊所的,我想……如果阿姨家里有养猫啊狗啊什么的,不论打疫苗还是买宠物用品,你来这里,我只收成本价。”   “我相信我会是一个好租客,我也相信你会是一个好房东。其实吧,我前天去清水河公园那边看了一处门面,以前是开药店的,房子布局合理,不用重新装修,周围商业环境也好,最最重要的是,房东大爷是江大的退休教授,人特别友善。苏晗是个急性子,当场要跟人签约,我没同意,说回去再考虑考虑。因为我还没来这边看房子,这边呢……离她家近嘛,上下班方便。她说她不在意这个,还说清水河公园那边的门面房跟之前工作的宠物医院差不多路程,但是我这个男朋友不能不为她着想啊,王阿姨,你说是不是?”   王彩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挑刺找茬讲道理,最后再来一招软威胁,你可真行。说吧,你还想我让多少?”   林跃伸出一根手指:“一成。”   两万八的一成是两千八。   “两万五?”   “一百个二百五……这个数字不吉利。”林跃说道:“每月两万四,半年一付,行不行?父母挣钱不容易,现在拿钱出来让我创业,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王彩琴沉吟不决。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立刻签合同,马上打钱,保证不扯皮,不磨叽。”   这还不扯皮不磨叽?一般的年轻人哪有他这么能说,砍价的理由一个又一个,偏偏说的还挺有道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说一个理由,她对坚持租价的负罪感就增加一分,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话从三万二一路降,最后来到两万四。   王彩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刀一刀砍起来没完,自己一点都不愤怒呢?   “好,两万四就两万四。”   “谢谢王阿姨。”林跃笑得很开心。   王彩琴也很高兴,虽然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高兴,明明给人砍下那么大一笔房费——两万四,比隔壁快餐店的亲情价都低了两千块,可她确实很高兴,就像……年轻人的心情会传染。   林跃说道:“合同你带了吗?”   王彩琴说道:“在车里,我去拿。”   “好。”林跃随她离开小院,走出门面房。   王彩琴朝停在非机动车道上的宝马牌小轿车走去,而林跃来到苏晗身边。   “她去干什么?”   “拿合同。”   姑娘往嘴里递巧克力豆的手停在半空:“谈妥了?”   “嗯。”   “多少钱?”   “两万四。”   “两万四?”   苏晗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才要王彩琴抹掉零头,房租按三万算,对方一大堆不打折的借口,现在好,给林跃砍了四分之一下来。   “对,两万四,一个月两万四,半年一付。”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跟王彩琴一个小区的住户,一分不让,林跃和王彩琴非亲非故,75折。   杀熟啊?   “这……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讲着讲着她就答应了。”   苏晗见他支支吾吾:“你不会是牺牲色相换来的吧?”   林跃弹了她一个脑崩:“瞎寻思什么呢。”   虽然,但是,好像……她说的并没有错。   苏晗按着额头揉了揉,从牛仔裤的兜里拿出一张建行卡递过去:“这里面有九万块钱,是我工作后攒下的薪水,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你拿去用吧。”   林跃看着那张银行卡,很欣慰,他知道苏晗是一个好姑娘,但是没有想到她会拿出全部积蓄来支持自己的想法。九万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代表了苏晗愿意跟他同甘共苦的态度。   他知道枫林路的宠物医院每月支付她多少薪水,一年多攒了九万块,相比其他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孩儿,苏小姐绝对算得上勤俭节约的那种人。   “我说过,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林跃推辞不受。   苏晗摇摇头:“我知道卡里的钱有点少,却已经是我能拿出的全部积蓄,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如果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内疚的。”   林跃读懂了她目光里的坚持,也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好,那我就收下。”   他接过建行卡揣进怀里,毕竟要还给苏晗,在以后的相处中方法多得是,现在没有必要跟她拉扯。   不一会儿,王彩琴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U盘,告诉他们合同在里面,需要找个复印店打印出来。   接下来双方找到复印店打印出合同和身份证复印件,签字完毕又去最近的银行办理了转账手续。做完这些,王彩琴将钥匙交给林跃,租房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中午两人找了个安静的饭馆吃了点东西,下午林跃把她送到小蕊那里就回家了。   不是他不想跟苏晗相处,也不是他心系研究生考试,想要省出时间复习,是因为系统发来了新的任务,但不是电影任务,这次的目标是一部电视剧——《我是余欢水》。   回到家里,他径直进了卧室,一面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电源,一面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人生得意须尽欢:侦测到《我是余欢水》编号为567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不管余欢水以前做过什么错事,结婚后他为妻子活,为儿子活,知道自己得胰腺癌后为社会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的人们,换成你是他,会做得比他好吗?   主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截止2019年农历小年。   是否接受?(Y/N)。   伴随熟悉的开机音乐,桌面进程启动。   林跃打开浏览器,登入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我是余欢水》进行播放。   这是一部12集的电视剧,描绘的是社会底层小人物余欢水的艰难境遇与心路历程。他是公司里业绩最差的员工,退让隐忍,得过且过是他的生存法则,直至嫌他窝囊的妻子提出离婚,余欢水仍未做出改变。某日借酒浇愁后,余欢水身体不适查出癌症,万念俱灰的他破罐子破摔,性情大变,还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到达人生巅峰。但阴差阳错的命运仍在继续,危机和挑战接踵而至,直到余欢水找到真正的尊严与幸福。   中间谭晓光回来过一次又出去了,晚饭林跃叫了外卖,守着电脑边吃边看,一直到晚上9点多才把全剧看完。   这时谭晓光正好完成辅导班的课程回到家里,林跃算算时间,觉得天亮前能够回来,便没有给他打预防针,只是将八顿和夏侯都赶去客厅,给它们泡了点狗粮和猫粮,完了回到卧室锁上房门,走到床前坐下,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按下接受任务的按键。   唰~   卧室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无踪。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惯着你   白光一闪。   他感觉到身体的存在,视野渐渐回归,色斑缓缓重聚,耳畔传来油煎食材的呲呲响声,还有一股扑鼻浓香。   一缕缕青烟随着吸力而起,钻入油烟机的吸盘,下面是幽蓝色的火轮,火轮中间放着个平底锅,蛋液慢慢地黏连固形,变成一团嫩黄。   他机械地用筷子搅了搅,在七分熟的时候撒入手里的食盐,拿起木制炒勺铲碎,握着锅柄用力颠了颠,让里面的蛋花均匀受热,完了啪的一下关掉煤气灶。   做完这些,林跃才真正掌控这具身体,看看另一个灶眼上的煲锅,煮了快半个小时的白米粥已经变得很粘稠,咕嘟嘟地冒着泡,旁边天蓝色橱柜的盘子里是切成片的吐司和煎好的火腿肠,还有一碗蔬果沙拉。   他又看看胸前围的浅绿色围裙和缭绕油烟味的双手。   “我是……余欢水?”   这次不是身穿,是魂穿?   他走出厨房,往又一拐进了卫生间,站在盥洗池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白净净微微发福,却还算不上油腻的面孔;烫出纹理的中分;灰色的长袖体恤外面是浅绿色的围裙;穿着打扮都跟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模一样。   他推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一阵无语。   还以为幸运观众的愿望是让他拉余欢水一把,不要过得那么憋屈,没想到这次系统好耿直,直接让他变身成余欢水。   林跃呼出一口浊气,拧开水龙头。   哗~   水花四溅。   他掬了一些水拍在脸上,静下心来梳理脑海多出来的信息。   2009年,余欢水和好朋友大壮、吕夫蒙一起创业,本来他们的外卖送货计划已经进入融资阶段,有好几个老板想要入股三人的公司,但是余欢水因为赶时间驾驶摩托车误闯红灯,被一辆泥头车撞飞,坐在后面的大壮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余欢水得知这一消息,经过数日挣扎后向警方谎称发生车祸时是大壮在开车,以此逃避责任。虽然大壮多次托梦说不怪他,如果当时死的是他,自己很可能也会这么做,但……这件事还是成了余欢水人生的遗憾与心魔。   从那以后,余欢水一蹶不振,整个人性情大变,拼劲儿没有了,男子汉气概也丢了,变成一个庸庸碌碌的盛世小民,每天奔走在公司与家庭间,围着老婆孩子和钱打转。   林跃不想评价余欢水这个人是好是坏,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何生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只要没有对社会造成显而易见的负面影响,何必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绑架别人的人生。   他只是应幸运观众的心理需求过来完成任务,仅此而已。   熟练地在脑海呼唤“系统”,下拉界面至任务栏。   主线任务:以余欢水的身份为自己而活。   支线任务:请不要惯着甘虹这类女人。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截止2019年农历小年。   主线任务是为自己而活。   细想一下余欢水在电视剧里的骚操作,用母亲留给他的私房钱买车来讨好妻子甘虹,完了对方的一句“洗了么”能让他高兴一整夜,妥妥的舔狗模板。   查出胰腺癌后把房子车子都给了甘虹,没死之前的时候还得负担房贷、儿子的生活费、补习费,知道公司三位领导的秘密后想的也是多讹点钱给儿子留一套房。   结果呢?   他因胰腺癌入院治疗的时候,甘虹唯一一次去医院看望他,还是为了那一百万的奖金,余欢水居然没让她滚蛋,还很认真地考虑这个要求。   想想就来气,真是想想就来气。   是,中年男人很苦很难,但再苦再难也得有几分血性不是?   接受任务前,林跃已经打定主意见面后先扇他两巴掌出气,现在可好,他成余欢水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耳光吧。   “余欢水,余欢水……”满带不悦的声音由餐厅传来。   林跃皱皱眉,抹掉脸上的水,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从卫生间走出来。   女人站在餐厅的桌子前面,一脸怒容。   富有进攻性的眼神,寡情刻薄的嘴脸,不容置疑的气场以及头发上醒目的红色杠子。   甘虹!   那个百般挑剔,看不起他的女人。   “你刚才在卫生间干什么?饭菜都做好了为什么不端过来?余晨上学迟到怎么办?”   林跃摘下围裙,团吧团吧丢到沙发上:“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端?”   甘虹横眉冷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端吗?一大早起来就在那儿折腾你这张脸,有半个小时了吧,今天是有约会还是怎么地?”   甘虹表情一变,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余欢水,你是不是想吵架?”   林跃冷然一笑:“好啊。”   说完话,他走过去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吵吧。”   “你……有病啊!”   “快了。”   这话也不算错,按照剧中情节,距离余欢水拿错胰腺癌患者的体检报告没多少天了。   “神经病。”甘虹看了一眼时钟:“我快迟到了,没时间在这里耗,晚上回来再跟你算账。”   “行,我等你。”林跃端起沙发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心说正等着你这么干呢,晚上咱们好好算笔账。   甘虹寒着脸走进厨房,看到煲锅里是白米粥,周围没有牛奶的影子,才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我昨天让你买的牛奶呢?”   “忘了。”林跃拉开茶几抽屉,拿出专门给客人预备的香烟,撕开封口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用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侧头看着阳台洒落的晨光。   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是不要惯着甘虹这类女人,所以在离开卫生间前,他就把【师奶杀手LV2】这个技能关了,省得让她对自己印象改观,那就不好玩了。   主线任务可是让他代替余欢水为自己而活。   男人这种生物最专一了,二十岁的小伙子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同样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有栾冰然在前面等着,有必要在甘虹这种老女人身上浪费精力么?   她愿意作,就让她作呗。   精神出轨没问题,大家好聚好散,但是房子车子和钱,一分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   “忘了?”甘虹把端在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摔,啪的一声,震出一团金黄:“走,儿子,今天出去吃。”   甘虹换上前两天在海淘新买的高跟鞋,拧过放在鞋柜上的手提包,拉着余晨的手推开门往外面走去。   小家伙离开前往沙发上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他的爸爸为什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敢跟他妈——这个家里最有权威的人顶牛了。   “妈妈,他今天怎么了?”   甘虹用力按下电梯按钮,寒着脸一言不发。   这个懦弱无能,一向唯唯诺诺的家伙居然敢挑战她的权威,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早就甩了这个男人了。   房子房子是贷款买的,车子车子没有,业绩在公司垫底,挣的那点钱减去5000房贷,剩下的勉强够一家人吃喝,这样的男人扔大街上没人会多看他一眼,谁给他的勇气跟她叫板? ###第三百七十四章 玩阴的我在行   林跃根本没把甘虹的嘟哝放在心里,走进厨房把炒蛋、吐司、煎肠端到餐桌上,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就着椅子坐下,慢慢享用费了快一个小时才做好的早餐。   清晨6点起来就开始忙活,给一家三口做营养早餐。   余晨正在长身体,要补充蛋白质和膳食纤维,鸡蛋,烤肠是必要的,再加一碗养胃白粥,甘虹要减肥,他就买水果青菜弄一碗蔬果沙拉。   像这种好男人,偶尔撒点善意的小谎还不是为家庭美满幸福,结果呢?惯出俩什么来?儿子敢跟爹玩冷暴力,老婆颐指气使跟特么上辈子欠他们家多少钱似得。   慢条斯理地享用完早餐,他起身想了想,把剩下的烤肠丢进随身空间,将碗碟洗刷干净后换上正装出门。   叮咚。   电梯抵达,轿厢门打开,前面是两名民工,正在往下面清理装修房的垃圾,右边是个一百六七十斤的胖女人,三叶草的运动装根本兜不住她的身子。   出现了!   林跃很无语,心想这三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电梯里等自己?   挤进轿厢,一股混合汗臭、大蒜、狗尿的难闻气味涌上来。   汗臭和大蒜味来自民工,狗尿嘛……   林跃看了一眼身后的泰迪犬:“你能不能管教一下你的狗?它在家也是这么随地大小便的吗?”   他家里有一只猫一只狗,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对类似问题的态度,他能忍受流浪狗没有素质,不能忍受有主人照看的宠物狗没有素质。   “它在我家里怎么大小便关你什么事啦?又没在你家门口撒尿,电梯里这么多人都没说话,就你毛病多得啦,瞧你打扮的跟个文化人一样,结果一大男人跟只狗斤斤计较,你不觉丢人啊?”女人眨着一对三角眼说道,口齿伶俐得像熟手操作下的老式打字机,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林跃说道:“电梯是公共设施,这样做会影响到别人,而且你不拴狗链,万一它咬到小朋友怎么办?”   “你也知道电梯是公共设施啊,那么说也有我们家一份了,它在属于我们家的那块地方撒尿怎么啦?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还有啦,别跟我说什么狗链子,你每天带你儿子上上下下这么多趟,怎么没见你在你儿子脖子上拴一绳?这我亲儿子,怎么教育是我的事,轮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指点点得啦。”女人狠狠白了他一眼,尖酸的嘴巴撇了撇,很看不起他的样子。   整栋楼都知道五楼西户的男主人是个妻管严,想她大禹姐也是走南闯北的社会人,还镇不住一个绣花枕头?   林跃心说我讲道理了,可她不听,那别怪我玩阴的了。   叮咚~   电梯到底,轿厢门打开。   “到了,看到没有,下去下去,不要影响公共设施,我们还要下去嘞。”女人趾高气昂地道。   林跃迈步出门,往前走的时候右手边掉落一物。   是他丢随身空间以备不时之需的烤肠。   后面棕毛泰迪嗖的一下窜过去,三两口就把烤肠吞进肚里。   “哎呀,儿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能捡外面的东西吃得啦,不卫生,吃坏肚子怎么办?”   与此同时,林跃假装接起电话。   “喂,老婆,哦,你说桌子上的异烟肼啊,那是我买给老人吃的药……不,你听说我,真不是为了药死小区里那些随地大小便的流浪狗……我这人吧,最喜欢小动物了。”   林跃没有说谎,他确实喜欢小动物,然而后面大禹姐脸都绿了。   异烟肼是什么东西,养狗的人基本都知道,这玩意儿塞火腿肠里只要六小片就能药死一条大型犬,像泰迪这样的小东西,两三片就够了。   “你在火腿肠里放了什么?”她气得呲眉瞪眼,上去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   咔嚓。   手机摄像头拍下这一幕的同时,林跃淡淡说道:“松手。”   “你别走,给我……”   她话还没讲完,林跃立掌为刀自下往上狠狠地切在女人手腕。   啪~   女人手臂上的肉震起一道波伏。   “啊……”   伴随一声惨叫,她不由自主松开揪住林跃衣领的手,痛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希望你的第二个亲儿子也这么养。人类世界很残酷的,你不教它学好,自然会有人代劳。”林跃用手抚平衣领下面的褶皱,转身往单元门走去。   “不用谢。”   大禹姐的脸像死了爹,抱起地上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泰迪犬,指着往外转移垃圾的民工说道:“你们可都看到了,万一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可得帮我作证。”   俩民工的脸拉了下来,他们没想到运点垃圾会碰到这种事。   “儿子,儿子别怕,妈妈带你去洗胃,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大禹姐扭头抱起泰迪就往外跑,一面给她在小额贷款公司上班的弟弟打电话诉苦。   “儿”命关天的事,她可不敢拿它的命去赌。   ……   对于这件事,林跃压根儿没当回事儿,走出小区叫了辆网约车直奔市图书馆。   在影视世界,系统植入的专业知识没有办法带回现实,比如《湄公河行动》里他的身份设定是一名维安队员,《唐人街探案》里他的身份设定是托尼,可是回到现实世界,他并不能说一口流利的泰语,不过影视世界那些通过学习获得的知识和练习获得的技能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   距离江大的研究生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刨除看任务电影,与苏晗约会,筹办宠物诊所等一系列事情,哪怕他的学习能力十分惊人,要以高分过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办法,他只能利用任务世界来拓展学习时间。   在图书馆看了一上午书,11点多的时候去附近的KFC点了一份汉堡薯条套餐,吃完饭又去附近的书店逛了逛,选购了几本考研教材,完事搭公交前往甘虹上班的地方。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乌云席卷苍穹,前后不过几分钟,天空一道光华远去,然后是隆隆的闷雷声。   哗~   大雨滂沱,倾盆落下,整个城市沉入水帘世界。   林跃坐在甘虹公司所在写字楼对面的咖啡厅里,喝着有枫叶拉花的卡布奇诺,静静注视马路对面的情况。   在【左右半球LV3】帮助下,他能将半条街道的变化全部收入视界。   很快地,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工装手撑雨伞的女人由写字楼大堂走出。   林跃举起手机,按下录制键,在显像屏里看着甘虹走到一辆本田CRV右侧,拉开副驾驶的门,收起雨伞坐了进去。   林跃停止录制,慢慢喝完杯子里的卡布奇诺,很有礼貌地喊服务员过来结账,摘掉眼睛,戴上棒球帽走到门口撑起一把蓝色雨伞,朝着马路对面走去,这个过程中,黑色斑点在眼角慢慢扩散开,变成一个五公分直径的胎记。   雨势很大,雨线稠密,雨滴打得柏油路面与轿车机箱盖啪啪作响。   因为车膜的关系,侧面和后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只能由前方走过,同时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前挡风玻璃连续按下拍照键。   进入写字楼大堂,他收起雨伞,跺跺脚上的水珠,径直走出后门,一面擦干手机屏幕上的水痕,找到甘虹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看中我的利息,我看中你的本金   叮~咚咚咚~   本田CRV的驾驶舱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甘虹翻过手机一瞧,来电人显示一个“水”字。   她赶紧调整一下情绪,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出来,撑起雨伞,一边往写字楼走一边按下接通键。   “你有事吗?”她的语气很不耐烦。   “你在哪儿?”   甘虹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想要确定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   “我在公司啊,外面下雨了,我这不是想早点下班去接孩子嘛,今天路上肯定特别堵。”   相比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明显有做贼心虚的成分,因为本田CRV里的人是她大学同学,她也知道私下见面抱怨老公是一件很丢脸,见不得光的事。   “行吧。”   林跃挂断电话,保存好录音,随便翻了翻柜台上的离婚协议书,打开支付宝扫码付款,将文件塞进公文包里。   柜台后面最多十八九岁,穿着一件粉红色运动装的小姑娘定定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我的脸上有花吗?”林跃笑问。   小姑娘有些尴尬,手在胸前比了几个手势,想要解释点什么,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送你的。”林跃丢给她一包糖果,完事撑开雨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姑娘的视线落在怀里那包阿尔卑斯奶糖上,有些迷茫,她见过结婚派喜糖的,没见过离婚派喜糖的。   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暖暖的,柔柔的,还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绅士风度。   当她回过神,想要劝他在屋里多呆一会儿避避雨时,才发现人已走远,背影消失在不停冲刷着建筑外墙与人心的一片滂沱中。   ……   林跃叫了一辆出租车,用去差不多30分钟来到公司所在地。   一出电梯,远远地便看见背景墙上“宏强电缆”四个艺术字在灯光下闪着夺目光彩,前台小姐朱雯雯上身穿一件泡泡袖白衬衣低着头站在柜台后面,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进门的动作惊动了朱雯雯,目光里有惊奇,不解,疑问以及幸灾乐祸等多种情绪。   不只是她,工作大厅里一半以上的员工,也包括余欢水的徒弟吴安同直盯盯看着他走进来,把公文包往桌上一丢,拉过椅子坐下。   很快地,疑问变成了窃窃私语。   一上午没出现,公司里的人还以为他请假了,谁知道还有不到2个小时下班,他来了……   林跃转动座椅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拿起面前放的记号笔轻轻敲打桌面。   余欢水是公司里的老员工,入职有五六年了,可是业务越做越差,人缘一般般,没有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就连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吴安同,现在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人前无礼人后奚落。   他在这家公司干的很不开心,但是没有办法啊,人到中年,有老婆孩子要养,有房贷要还,实在是不能激进不敢任性啊,被部门领导压榨,骂的像狗一样还得死皮赖脸耗着,维持家庭生计。   林跃当然没有上面的顾忌,他不会惯着甘虹,也不会委屈自己,之所以还回公司,是因为……   “余欢水。”   一声冷喝打断他的思考,经理赵觉民阴着脸说道:“你过来一下。”   林跃晃了晃有些坚硬的脖子,从椅子上起来,无视一道道仿佛在说“有好戏看了”的目光,朝经理办公室走去。   商场如战场,而职场,就是名利场。能给公司挣大钱,便是领导面前的红人,员工暗里嫉妒明面巴结的好同事,要是业绩垫底呢,没人会看得起,搞不好以往唯唯诺诺,对公司一肚子不满的家伙都会趁机踩上一脚,在更弱的人身上寻找优越感。   而余欢水就是宏强电缆前门那块印着“出入平安”,被无数人的脚踩过的地垫。   “你还知道来啊?”   一进门,赵觉民便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环抱双手倚着办公桌,视线从他的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   “不打招呼,不请假,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当公司是旅馆呢?”   “上午我有事。”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他这个经理站着,犯错员工倒坐下了,赵觉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比工作还重要?”   “伸张正义。”   赵觉民一听这话乐了:“余欢水啊余欢水,你是真能编故事。月初迟到借口是什么来着?隔壁大爷癫痫犯了,儿女都在外地,你发扬雷锋精神送人到清河区中医院,但是据我所知,清河区中医院没有神经内科。上个星期三,你又说四方路修下水道,双向四车道封了一半,早高峰堵车堵得死死的,可是当天晚上我买东西经过四方路,街上畅通无阻,连个障碍物都没有。嚯,今天的迟到理由换成伸张正义了?如果正义等你伸张,黄花菜都凉了。”   林跃打开手机,调出大禹姐揪住自己衣领的照片。   “瞧这一脸刻薄相,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你把她怎么了?”   林跃一本正经地撒谎:“我把她儿子药死了。”   “你把他儿子药死了?”赵觉民脸色一变。   “对,一只缺乏管教的泰迪犬。”   “嘘。”赵觉民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这家伙弄死一人呢,原来是条狗。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是自己递辞职报告,还是我通知HR去你的办公区当着公司全体员工的面跟你聊聊?”   赵觉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像余欢水这种人,懦弱无能缺乏干劲儿,跟那些敢打敢拼的年轻人差远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员工的份上,早把他开除了。   按照合同规定,六个月业绩不达标公司有权予以辞退,现如今余欢水已经五个月业绩不达标,这个月的业绩再没起色,便要面临被辞退的危险。   还有一个月时间,他能翻盘吗?目前看来希望不大。   赵觉民认为自己让余欢水主动递交辞职报告已经相当仁慈了,好歹给他留了一点面子不是?   林跃说道:“别这样说啊,不就是业绩达标吗?有什么难的,就这个月,我会让吴安同桌子上那块业绩之星的牌子放到我的桌子上。”   “余欢水,我原以为你就是爱撒谎,没想到说大话的本事也不差。”   林跃心说余欢水爱撒谎也是你们逼得,就电视剧里的情节,余欢水是全家第一个起床的人,忙里忙外一个多小时做营养早餐,把米粥煮得软糯粘稠,甘虹呢?一张脸捯饬了快半个小时,完了非要给孩子喝牛奶,命令他立刻下楼去买,后面还得送孩子上学,他能不迟到么?   迟到了怎么办?总不能拿老婆孩子当借口吧?搞不好工作都得丢。   关键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是经常性发生,甘虹这种人根本不会体谅他的难处,他夹在中间,又想维系家庭,又不想丢工作,他能怎么做?   谁特么能纵意人生会市侩苟且?   “你管我是不是吹牛皮,就一个月。这个月如果拿不到业绩之星,我自己走人,底薪提成分文不取,就问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赵觉民看着他的眼睛,心说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硬气。   “我有什么不敢赌的,这可是你说的,拿不到业绩之星自己走人。”   这个月余欢水能从业绩垫底变成销售冠军?打死赵觉民都不信,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能拿到销售冠军,公司也只是正常发底薪和提成,如果他拿不到销售冠军,相当于一个月白干,不用花钱的奴隶,傻子才不用。   “那咱们就说定了。”林跃拍拍椅子扶手,起身往外面走去。   图样图森破……   他如何不知道赵觉民的心思,能白赚一月雇员血汗,又可以让他服输认栽,圆润地滚蛋,这么好的事干嘛要拒绝。   呵~奴隶赌局?白痴协议?开什么玩笑!   P2P理财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林跃认真地想了想,那句话是这么说的——你看中的是他的利息,他看中的是你的本金。   其实,对于他要做的事,还有一句更贴切的描述语…… ###第三百七十六章 无耻么?不无耻。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赵觉民想的是他的时间精力,林跃想的是赵觉民卖电缆以次充好捞的那些钱。   黑吃黑,完了再把三人送进局子,想想就带劲。   林跃离开经理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儿吴安同抻抻西服衣襟站起来离开工作区。   周围的人以为他上厕所呢,都没在意。   然而十几分钟后,吴安同去而复返,在林跃的座位前面停了下来。   “师父。”   一声呼唤将闭目养神的林跃惊醒,也引来许多疑问的目光。   “有事么?”   “听说你在赵经理面前夸下海口,说这个月会把我桌上的业绩之星拿走?”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旁边传来一阵哄笑,都知道余欢水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婆,还有儿子要照顾,精力都用在家庭身上了,工作方面已经连续五个月公司垫底,如今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拿业绩第一,这不是吹牛皮吗?   吴安同说道:“师父有干劲好啊,要不要我把手里做不完的业绩分给您一些?降低一下咱们俩的差距,让您追的别那么辛苦。”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大家都是一副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以前的师父和徒弟,现在的业绩之渣和业绩之星,临下班前这俩人掐了起来。   一出好戏,一出好戏啊。   吴安同一脸轻挑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一个三天两头找他要业绩的家伙,今天敢在经理面前说要把他从业绩之星的位子拉下来,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心情好喊你声“老余”,还是念在往日情分同事面子上,一个过了这个月就会被扫地出门的吊车尾,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还达不到目标底薪和提成都不要了,说这话你们家那位河东狮知道吗?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好啊。”林跃看着这个早就对他失去敬重的徒弟,内心波澜不惊。   吴安同听他戏谑着说出“好啊”二字,不由怒极反笑:“师父,有句话不知您听过没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人啊,没有能力不算什么,没有能力脑子还缺根筋,那是真没救了。”   林跃冲他笑笑,从椅子上起来,把公文包夹在腋窝往外面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站住:“有个人刚进公司的时候把一千万的单子谈到一百万,躲在厕所里哭不敢出去,最后是我帮忙扛下损失,那人抱着我的腿跪求不要让我说出去,吴安同,那个人是不是你?”   林跃无视他突然尴尬的表情和骤然安静下来的工作大厅,指指自己的脑袋:“抱歉啊,脑子缺根筋,不太灵光,得时常把以前的事拿出来捋捋,不然会变成一团浆糊。”   “老余,你给我站……”   吴安同的话才说到一半,林跃抄起一位女同事桌上放的书砸过去。   啪~   吴安同的脸被砸个正着,人捂着脸倒下去。   “别特么跟我套近乎,老余也是你叫的?以后再这么没大没小,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话他走了,公司里的人全懵了,看看被砸出鼻血的吴安同,再看看林跃的背影,忽然感觉世道变了,一向逆来顺受谁都能捏一把的余欢水,居然敢动手打人了。   穿黑衬衣的女子捏了捏脸上的肉,麻酥酥的有点疼,这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幕不是梦。   “想不想听听咱们的业绩之星追公司第三任前台的骚操作?”   “想啊?”   “叫声‘余哥’来听,只要足够甜,我就告诉你。”   准备起身找林跃算账的吴安同一听这话如遭重击,余欢水怎么能这样无耻!当初说好了不会把那些丢脸的事讲出去,万一给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还怎么维持销售精英,新世纪有为青年的人设?   林跃没有回头,然而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吴安同在想什么。   当初跟吴安同约好不把丢脸的事外传的人是余欢水,不是他。   ……   外面雨下的很大,水在路面积了厚厚一层,一辆辆小汽车在街上龟速前行,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左摇右摆,将天空落下的水珠搅散。   林跃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等来一辆白色网约车,打开车门往车厢座椅一躺,他就什么都不管了,闭上眼睛听雨滴敲打车身。   余欢水这个人,一天24小时,要么围着老婆孩子打转,要么围着老板客户打转,这七八年来就没放松过,精神绷得紧紧的,说可怜是真可怜,说可恨也是真可恨。   人生百年似长实短,不能总为别人活是不是?   网约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时,林跃已经眯了一觉,跟师傅说声谢谢,他收拾好个人物品撑伞下车,朝自家单元楼走去。   无论是绿色的植被,黑色的车辆,还是红色的居民楼,都笼罩在一片水汽中。   单元门前面站着两个人,是6楼搞装修的民工,今天早晨在电梯里见过。   林跃看了一眼堆在门口的装修垃圾,没有说什么,走过去按下电梯开关,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油漆味扑面而来,轿厢里满是灰尘,角落还有一些地砖碎末,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个人一直在用电梯运送装修垃圾和泥灰砂石料什么的。   “嘿,两位,你们不知道电梯是不能用来运送装修材料的吗?”   年长的民工认出他是早晨那个多事业主,解释道:“电梯放在那里,不就是用来上下运东西的吗?”   林跃说道:“电梯是业主们上下楼的工具,载人可以,你这样来来回回运送装修材料,万一把电梯弄坏了,出现安全隐患怎么办?”   年小的民工说道:“你们的人往上面运电动车可以,我们运点砂石料就不行了?”   “你们运装修材料正确的操作方法是走楼梯,或者使用电动吊篮。”   年长的民工说道:“老板,你看我们就是挣辛苦钱的农民工,哪有钱买电动吊篮啊。”   林跃不是一个刻薄的人:“算了,运就运吧,但是电梯轿厢打扫一下,物业管卫生的是个50多岁的大姐,丈夫得了尿毒症,儿子前两年犯事进去了,日子过得很辛苦。”   年长的民工说道:“一定打扫,我们一定打扫。”   林跃点点头,忍着刺鼻的气味和一地灰尘走入轿厢,按下控制板上对应五楼的按钮。   叮~   轿厢门关闭,电梯上行。   年老的民工打量一眼天色,见雨势小了些,把烟头很随意地往楼道一丢,拿起旁边放的工具箱走了。   至于刚才的承诺,仿佛忘了一般。   另一边,林跃打开门,回到家里。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喝一边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结婚证、户口本和房产证丢在床上,而后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节目观看。   十几分钟后,伴随一阵高跟鞋撞击楼板的声音,门咔的一声打开,满身湿气的甘虹带着余晨从外面走进来,未等放下手提包,换上拖鞋,看到坐在沙发上搂着龙猫抱枕专心看电视的林跃,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老猫一样跳将起来,拧着四百多块钱的眉笔修正过的眉毛厉声说道:“余欢水,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外面下这么大雨,你让一个女人接孩子放学,自己却在家里看电视。”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从我家里滚蛋   林跃侧脸看了他一眼,把怀里的龙猫抱枕放到一边。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外面下雨了,想早点下班接孩子。”   甘虹梳理一下鬓间的散发,带着满身怒火走到茶几前面,拿起遥控器关闭电视电源。   “余欢水,我看你是长能耐了,谁给你的勇气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话?”   林跃冷笑道:“梁静茹,不行吗?”   甘虹啪的一下把杂志拿起来狠狠摔在茶几上:“从早晨开始你就找不痛快,日子不想过了是不是?”   林跃看都没看她一眼,从早晨破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边点燃:“对,不想过了。”   “好,不过了是吧。”甘虹点点头,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走过去拉起余晨的手:“走,跟我去姥姥家,从今往后让他一个人过吧。”   她不知道余欢水今天发什么疯,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一个没骨气没能力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跟她这样讲话。   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   现如今她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凑合着过,早把他蹬了!   林跃吸了口烟,从沙发上起来。   甘虹以为他是要拦自己,没想到他径直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往外一推。   “请便。”   外面的风带着一股湿气灌入房间,寒意袭体。   甘虹看了一眼阳台乱动的窗帘,忽然改了主意:“找不痛快的是你,余欢水,你给我出去。”   林跃不动。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   余晨看着从早晨起来就没消停过的两个人,冲林跃说道:“爸,我妈让你出去。”   林跃笑了,心想余欢水真是个人才,被老婆欺负够窝囊了吧,好歹天底下还有一部分同病相怜的人,可做人做到连7岁大小的儿子都看不起,要把他扫地出门,那真是比大熊猫还稀少。   “这是我的房子,要滚蛋也是你滚蛋。”   一句“滚蛋”,彻底捅到甘虹的G点,多少次她在心里想让余欢水滚蛋,一直压抑着没说,没成想今天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反过来喊她滚蛋。   “余欢水,我要跟你离婚!”   林跃笑笑,拿过餐桌上的公文包,拉开拉链,把离婚协议书取出来丢甘虹怀里:“好好看看,茶几上有笔,没问题把字签了,然后给我滚得远远的。”   甘虹扫了一眼装订好的A4纸,封面加粗加黑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像是一张嘲讽脸。   “余欢水,我说你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了。”   林跃走进卧室,把结婚证户口本拿出来往茶几上一丢:“说那么多废话有用吗?赶紧看,赶紧签,签完滚蛋。”   甘虹翻了翻离婚协议书,脸色一变:“余欢水,房产证除名是什么意思?就算离婚,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你的一半?好意思说这话。”林跃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丢在桌上:“这是结婚多年来大头花费的账单。”   “房子首付我出的,婚后房贷我还的,你跟孩子一天的吃喝拉撒,包括水电费网费教育费奶粉钱统统都是我出的,你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吗?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偶尔还去做下SPA,最多给孩子买点零食文具什么了,如果有剩,钱也拿去给你爹妈了,结婚这么多年来连件内衣都没给我买,你也有脸分房子?你配么!”   甘虹看着丢在桌子上的记账单,结婚这么多年来超过五十块的支出都在上面了,就连请她家人吃饭,中途侄子看到卖糖葫芦的零食摊,要余欢水买糖葫芦的事他都记得。   这记忆力,简直太恐怖了。   “余欢水,有你这么斤斤计较的么?你要算账是吧?好,余晨,余晨怎么算?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他,养这么大,付出了多少?”   林跃说道:“第一,生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孩子也不是为我一个人生的;第二,生孩子的花费,从产检到住院,再到剖腹产,你和你们家人没出一分钱;第三,后面他成长所需的奶粉、尿布、玩具也是我买的。第四,余晨上学后,做饭接孩子洗衣服,哪一样没我的份?在养育孩子这点上,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甘虹冷冷地看着他,样子很有几分《倚天屠龙记》里灭绝师太的绝情绝性范儿。   林跃毫不避让地看过去,要么说找老婆这种事,如果自身条件还可以,宁愿颜值要求低一点,也不能娶大龄剩女呢,因为她们早就过了感性期,满脑子都是现实的想法,衡量一个男人值不值得嫁,人品、前途、感情基础都排在金钱要素之下。   “而且……”   他走到甘虹面前:“我怎么知道余晨是不是我儿子。”   站在余欢水的立场,他这么问很明显是在挑事,但是站在林跃的立场,这么说话很正常,因为两个人本就没有关系。   “余欢水!”甘虹怒不可遏,扬手朝他的脸打过去。   林跃一下捉住甘虹的手腕,另一只手十分干脆地赏了她一耳光。   啪~   声音响得在楼道里都能听见。   甘虹给这一巴掌抽懵了,耳朵嗡嗡直响,遮住侧脸的头发下是一片红印。   他打她?   他打她?   他居然敢动手打她!   要知道以前两人闹矛盾,从来都是余欢水服软,轻则到阳台罚做俯卧撑,重则跪搓衣板,可是今天……   甘虹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你敢……”   话还没说完,黑影临头。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下对称了,两个鲜红的手掌印,整张脸都肿了。   这当然是林跃控制力道的结果,动真格的,不说全力以赴,就算只出一半力,都能一巴掌抽得她昏过去。   是,林跃没接受任务前很想揍余欢水一顿,但他更想给甘虹俩耳光。不说后面余欢水用命挣的一百万,前面余欢水的妈临死前给儿子留下一笔十三万的私房钱,老人遗愿是这笔钱的存在不要对甘虹讲,理由也说得过去——儿子勤俭节约,儿媳花钱大手大脚,结果呢?   余欢水一说要用这钱给她买车,十三万就一下变成她的了,在4S店被余欢水的好朋友吕夫蒙放了一回鸽子,便恼羞成怒摔了余欢水的手机,扔下一句“车不买了,你把十三万给我要回来”,甩手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如果夫妻恩爱,用老人家留下的遗产给你买车是情分,不给你买车是本分。   那么喜欢车,怎么不让你爹妈掏钱买?   甘虹捂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不服啊?不服报警,说我家暴。”林跃把她的手机丢给她,完了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今天下午在咖啡厅窗户后面拍的视频。   倾盆大雨下,一个穿黑色工装的女人撑着伞走出写字楼,坐上一辆黑色本田CRV。   因为雨势又大又急,女人的脸有点模糊,不过只要是熟人,都能叫出她的名字。   “车不错,后排座椅放平的话可以当床用了。”   甘虹慌了,原本咄咄逼人的视线收回去,目光躲躲闪闪不敢跟他对视。   “水,我,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不叫余欢水,叫水了,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一,我不想听你解释;第二,我们完了;第三,离婚协议没问题你就签字吧,不然闹到法院,最丢脸的是你爹妈;第四,收拾你的个人物品离开我家,至于余晨……亲子鉴定没出结果前由你抚养。”   林跃说完这句话,把支在烟灰缸边缘的半截香烟在烟灰缸捻灭,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卧室走去。   甘虹站在原地,看着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她多少次幻想跟余欢水离婚,但那都是作为强势一方提出要求啊,完全没有想到真走到这一步,情况反了过来。   轰~   雷鸣过境,雨势又急了些。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吕夫蒙,还钱   第二天。   林跃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先到卫生间刷牙洗漱,完了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黄花鱼罐头放在餐桌上,又去厨房煎了两个荷包蛋搭配生菜往吐司中间一夹,一面拿出昨天在新华书店买的思政参考书记忆知识点,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手里的食物。   甘虹昨天晚上带着余晨走了,走之前说什么让他冷静冷静,她也冷静冷静。   林跃懒得搭理她,因为很清楚这个女人所谓的冷静,只是想要争取一些反应时间,以便在离婚的时候能分到财产。   像甘虹这个人,双标的很,总觉得嫁给男人就等于付出了……甚至于施舍,以前吵架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赔我的青春损失费”,好像不嫁人,她的青春就不会损失一样,原本可以幸福美满,相携百年,最终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她偏不……非要作,非要浪,弄到最后离婚分手,还要把过错都推到余欢水头上,讲他窝囊、废柴、爱撒谎,以致两个人过不下去,完了还心安理得地霸占所有财产……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她觊觎余欢水用命换来的100万时怎么说的?   给孩子啊。   余晨成了她的挡箭牌,换句话说,余晨成了婚姻正确。   余欢水要是不把这笔遗产留给余晨,那他就成了混蛋,小气、记仇、没有爱心没有担当,算不上一个男人,一位父亲。   而她呢,有了这100万,可以少尽一点义务,少付出一点辛劳。   说到底,还是打着孩子的旗号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余欢水的责任心和对孩子的爱,完全成了她控制这个男人的手段,而且还能找到为自己内心丑恶开脱的理由。   什么叫当婊子立牌坊,这就叫当婊子立牌坊。   余欢水习惯了家庭的存在,面对只有一个人的家会不适应,会想念老婆孩子,林跃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弱点。   在大城市里有一套房,再买辆十几二十万的车,闲来没事旅旅游看看书,吃吃喝喝,有需要了会所走起,约个P什么的,干嘛找个黄脸婆管着自己,受虐狂啊?   他搞不懂余欢水怎么想的,估计那位幸运观众也是,于是有了以余欢水的身份为自己而活的主线任务。   吃完早饭,洗刷干净碗碟,把甘虹没有带走的女人用品全丢进一个大箱子里扔到地下室,之后给开锁公司的人打电话过来家里更换门锁。   他去下面丢垃圾的时候,发现电梯轿厢打扫的很干净,还以为俩民工听进了他的话,但是走出单元门,看到前方一幕顿时火了。   小区负责打扫卫生的刘大姐正非常吃力地把阳台敲碎后形成的水泥块搬到一辆三轮车上。   他赶紧把生活垃圾丢进垃圾桶过去帮忙。   “刘大姐,你的腰不疼么?干这么重的活。快停下吧,我来。”   二十多斤重的水泥块在他手里跟没分量一样,几个呼吸功夫便搬完了。   穿着一件宽大工作服的中年女子微笑说道:“小余,谢谢你了,总是让你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刘大姐是小区的保洁员,每天都会来楼里转转,打扫打扫楼道的灰尘,收拢一下楼底花池的杂物,余欢水每次碰到都会帮一把,时间长了也就混熟了。   就像昨天跟民工说的,刘大姐家条件不好,以前是附近城中村住户,后面市里推进棚改工程分了一套房,但是不到半年丈夫查出尿毒症,儿子因为一个女人把人打成重伤蹲了大狱,她的身体又不好,空有一套房子在手,但是生活过得很糟糕,有时候连交物业费的钱都拿不出来,业主们看她可怜,向物业公司多番提议,这才给她安排了一份打扫小区卫生的工作。   “顺手的事。”林跃拍拍手上的泥灰,抬头打量一眼六楼:“是那两个装修工丢在这里的吧,还有电梯轿厢,也是你打扫的?”   刘大姐说道:“乡下人来城里讨生活,怪不容易的,昨天又下那么大雨。”   “这年头谁容易啊?谁也不容易。”想想昨天的事,林跃憋了一肚子火,昨天告诉那两个人把垃圾搬走,结果硬是给当成了耳旁风,弄到最后还要一位生活更困难的人帮忙擦屁股,某些人真是把“弱势群体”这个头衔当成了耍流氓的资本。   “刘大姐,以后再有这种力气活,你跟我言语一声,我如果不在就去找物业的人帮忙。”   刘大姐拍打一下套袖上的粉尘:“他们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套不合身的旧工作服还要在外面加多一层套袖,生怕干活的时候磨破了。   林跃心想物业公司的人忙?忙着打麻将嗑瓜子吗?其实他很清楚刘大姐不去麻烦那些人是害怕丢了这份工作,毕竟物业上的人都是关系户,听说经理是开发商的小舅子,而开发商曾是邻市有名的黑社会,虽然后来洗白了,不过余威和道上的关系还在,所以这些人渣不作为,也没人敢管,所以业委会给有困难的业主安排个保洁员的工作,也得三番五次找人通融。   “刘大姐,你路上慢点。”   “哎,快上去吧小余。”   林跃摇摇头,转身进了楼道。   他是真想上去找那两个民工好好唠唠,不过最后放弃了,现如今自己的身份设定是余欢水,底层何苦为难底层,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回到房间里,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了好朋友吕夫蒙的电话。   ……   下午两点。   林跃来到市东一片高档住宅区。   花池中间的石榴树长得郁郁葱葱,绿果低垂,拽得枝杈弯了腰。   他带上耳机听了回儿音乐,一辆宝马牌黑色越野车由后方驶出,停在距离他不到5米的地方。   车窗落下,一张面容姣好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余欢水,你是余欢水吗?”   林跃点点头:“我是。”   唐韵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碰碰旁边躺着的吕夫蒙:“吕夫蒙。”   两个呼吸后,一个头烫小卷,嘴巴周围留一圈胡茬的男人直起身,看了他两眼,打开车门走下来。   林跃没有动,任他走到自己身边张开双臂,才有些木然地跟他抱了抱。   吕夫蒙说道:“你小子这是怎么了?才一年多没聚就生分了,怎么跟头回见似得?”   林跃心说我跟你可不是头回见么,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我得表现的拘谨点,帮你在女伴面前拔高形象啊。”   吕夫蒙愣了一下:“你小子瞎寻思什么呢,唐韵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林跃又在心里吐槽,是,唐韵或许不是那样的人,可你是啊,搞营销的推销商品前首先要做的是推销自己,如果客户对你的印象分很低,后面的买卖还怎么谈?   吕夫蒙回头说道:“唐韵,你先回画室吧,我跟老同学好好聊聊。”   “好。”唐韵深深地看了林跃一眼,开车走了。   送走唐韵,林跃假装惊讶于吕夫蒙的变化:“你小子混的可以啊。”   “嗨,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都是生活所迫。”吕夫蒙抬了抬握着手机的手,搂着他的肩膀说道:“走,上去聊。”   “好。”林跃跟着吕夫蒙往楼上走去。   电视剧里吕夫蒙屡次放余欢水鸽子,弄得他的生活一团糟,还美其名曰给大壮讨公道,也让余欢水好好感受一下被人欺骗的滋味。   是,余欢水在发生车祸后撒了谎,他欠大壮的,欠大壮母亲的,但是不欠吕夫蒙的。   不仅不欠吕夫蒙的,还有恩于吕夫蒙。   余欢水五年前把亡母留给他的十三万块钱借给吕夫蒙拿去炒股,整整五年,没提过一嘴,如今他跟甘虹之间出现感情危机,才想要用这笔钱买辆车讨好媳妇儿。   亡母的遗产;明知道对方拿去炒股还借;整整五年没开口索要……或者说吕夫蒙整整五年没提还钱的事。   余欢水做的够仗义吧。   可是换来了什么?一次次欺骗,正是这一次次欺骗,几乎把他逼上绝路,虽然电视剧的进展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如果没有那些巧合呢?余欢水会不会已经从楼上跳下,死得不能再死?凉得不能再凉?   为大壮讨公道?难道大壮的死与吕夫蒙催促他们尽快到会场的话一点关系没有?   呵~说到底不过是对余欢水因为车祸黄了与投资人的谈判,让他吕夫蒙从准成功人士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发泄与报复,而且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把全部责任推给余欢水,以此来逃避自己也是害死好朋友元凶之一的事实。   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朋友,真好。   从这点来讲,吕夫蒙和甘虹真的很像,都是自己明明是一个恶人,却要千方百计在别人身上挖出更可鄙的地方,以此来美化自我,忘却卑鄙,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没有办法趾高气昂地活着。   林跃看着面带笑容往客厅让他的吕夫蒙。   你今天必须把钱还我! ###第三百七十九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一万?”   “十三万,不是十一万。”   “有三四年了吧?”   “不,五年半。”   “那会儿还是我跟那银行的女朋友炒股时跟你借的吧。”   “小赵嘛。”   “这得加上利息。”   林跃半开玩笑地道:“好啊,我算过了,按照银行同期利率,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是十五万七千八百九十二块三,作为好哥们、老同学,我把零头给你抹了,你给我十五万八就好。”   俩人到了客厅沙发坐下,没说几句话吕夫蒙呆住了。   抹零头抹成进位操作,世界那么大,他只在余欢水这儿见识过。   “行啊,老余,你这帐算得够精明的,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金融人才啊。”   “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也不晚啊。”林跃顺着他的话往下扯:“你看现在那些品牌贷款,砍头息,手续费,保证金什么的,贷二十万到你手里能有十五万就不错了,我这已经是按亲情价给你算了。”   “没问题,我给你十六万,这钱小意思,我就想知道你这么着急要,究竟碰到什么事了?”   “我想换个活法,先从给自己买辆车开始。”   “买车?真买车?”   “当然了,都说穷玩车富玩表,这表我是玩不起了,车好歹搞一辆,买菜代步什么的,方便。”   “行啊,老余,你这一向省吃俭用的主儿,现如今也学会享受生活了。说吧,是不是你老婆撺掇你来要钱的?”   林跃拿手指了指他,脸上挤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吕夫蒙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脾气太好。有时候啊,这男人……对女人应该强势一点,不能老想着讨好她们,这会暴露你的需求,需求你懂不懂?”   林跃说道:“这么说来,你能做了唐韵的主?”   吕夫蒙说道:“那当然了,我在唐韵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林跃笑着锤锤他的肩膀:“看把你牛的。”   俩人这番说笑,任何人听到都会以为是好朋友间的调侃,不过林跃很清楚,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买车……说吧,想买个什么车?”   “就我这点家底,哪有选择的余地,有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车。”   吕夫蒙一撇嘴:“那不行,买车不能马虎,怎么着也得是BBA级别的吧。”   林跃心说来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哪儿买得起啊,最便宜的也得二十几万呢。”   吕夫蒙大包大揽道:“你就去看,看好了给我打电话,钱分分钟给你转过去。”   林跃装出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才下定决心不占人便宜的样子:“不要,不要。”   吕夫蒙一指东墙挂的印象画:“你看那幅画,唐韵画的,有人三十万要买它,我没同意。我必须得先给她开一个展,等个展开完了,这画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林跃一脸震惊地道:“那得多少钱啊!”   吕夫蒙说道:“所以你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就按我说的去选,中间的差价,我给你补。”   林跃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完了拿起放在身后的公文包,拉链一拉,手往里一探,捉出一份文件往茶几一拍:“老吕,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我来这里前顺路去了一趟4S店,把购车协议拿来了,还新办了一张银行卡,你把钱转进来,我就可以去4S店提车了。”   吕夫蒙人一下子傻了,他没想到林跃是看好车过来的,更夸张的是仿佛号准了他的脉,直接事赶事话赶话把购车协议拍桌上了。   林跃说道:“看看,是不是BBA,奥迪Q3,2.0L涡轮增压186马力,4S店的销售员是我哥们儿,据他讲今年销量不怎么好,市场份额被宝马奔驰挤占太多,现在经销商那边搞活动,4S店还有让利价,再说马上就要推行国六标准,现在国五的车只要全款提车,可以做到二十五万,怎么样?我那哥们儿给力吧。”   “呵呵,给力,给力。”吕夫蒙的笑容有点干,瞧这家伙讲起车来一脸兴奋模样,究竟是担心他赖账有备而来,还是歪打正着,眼前发生的事完全就是意外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老同学。   林跃说道:“三十万的车二十五万就能拿下,这种好事可不多,赶紧转钱吧,我马上打电话给4S店的哥们儿,要他去库里把车给我开出来洗洗涮涮什么的。”   他说着就要拿手机拨打电话。   吕夫蒙赶紧拦住他:“打钱好说,分分钟的事,不过这国五的车咱可不能要,你再看看,贵点没关系,一定要选国六的,不仅保值,使用年限也长一些。”   “贵点没关系?”   “贵点没关系。”   “那车价跟这幅画差不多了。”林跃站起来走到东墙前边儿,手一伸,把唐韵那幅画摘了下来。   吕夫蒙站了起来:“老余,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跃笑着说道:“车三十万,画也三十万,我忽然改主意,车不买了,就要这幅画吧。哎呀,你看哈,这要是挂在我们家客厅,客人来了一瞧,多漂亮,多高雅,多有艺术气息。人一问谁画的,我说哥们儿的女朋友画的,最少值三十万,有面儿!”   吕夫蒙急了:“我说哥儿们,那个咱不能动,那是唐韵的画,不是我的,她要知道你把画拿走了,回来非跟我分手不可。”   林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吕夫蒙,我拿走唐韵的画,你说她会跟你闹分手。你有没有想过,你拖着我的钱不还,我老婆会不会跟我闹离婚,我儿子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吕夫蒙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被林跃道破心事的尴尬,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窘迫,也有未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迷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是欠大壮的,可我不欠你吕夫蒙的,你可以看不起我跟我绝交,可以替大壮的母亲主张赔偿,但是你别想站在道德高地,用指责我来平衡心里的愧疚。大壮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今天我话撂在这儿,画拿走了,要么你连本带利拿我的钱来换,要么我把它卖了。如果唐韵因为一幅画跟你闹分手,而不是一起面对,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觉得这样的女朋友不要也罢。还有,从今往后呢,你别叫我哥们儿,我也没你这样的哥们儿。”   林跃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搬着画往门口走,吕夫蒙想要拦他,不曾想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擦的一声点着火。   “你敢拦我,我就烧了它,唐韵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你们当然可以告我,抓我去蹲大狱都行,但是从今往后,你们在上流圈子的名声就臭了。你不是要给她开个展吗?欠钱不还被人上门追债的老赖开的画展,谁会光顾?谁会买你的画?三十万,换你一个前程,亏吗?不亏吧。”   吕夫蒙不敢动了:“老余,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把火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要钱吗?我分分钟给你打过去。”   画是唐韵画的,能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本身就说明了它对她的意义,真要给林跃一把火烧了,那可不仅仅是亏钱的事。   林跃背退到门口,看着对面所谓的老同学,好哥们儿:“吕夫蒙,到现在你还跟我玩虚的,你如果真是有钱人,会躲在唐韵的车里不敢抛头露面?当我不知道某些在银行工作的女人多能作是吧?跟小赵谈恋爱那几年欠了不少人的钱是吗?而拖欠我的借款在你看来是成本最小的一个对不对?”   “我爱撒谎,我爱撒谎是因为遇到难事的时候,想要寻求成本最低,伤害最小的途径化解自己的困境。你呢?你比我还爱撒谎,你撒谎是为了你的野心,你的人生,你的钱。大壮死后,我成了爱撒谎的骗子,媳妇儿媳妇儿看不起,领导领导瞧不上,你呢?骗出一个交际花来,骗出一个画家女朋友来,骗出豪宅豪车好生活来。”   “骗一人为罪,骗万人为贵是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在心里鄙视我责备我不诚实?如果我是人渣,你他妈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呸!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脸红,臊得很。”   说完这些,林跃推开门走出去,嘭的一声把门用力关上,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吕夫蒙站在逐渐黑下来的客厅里。 ###第三百八十章 一拳导师   从吕夫蒙家里出来,林跃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根据电视剧里的情节,吕夫蒙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十三万块钱,不管是从唐韵那里借来的,还是别人那周转来的,总之绝不是拿出这十三万就走投无路的人,而余欢水为了这十三万确实差一点见了阎王。   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钱,已经给吕夫蒙用了五年半,别说吕夫蒙有能力拿出,就算没有能力拿出,他也有理由要回属于自己的钱。   所以他对拿走唐韵的画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又不是真要卖了它或者毁了它,只是逼吕夫蒙还钱的一个小手段,让吕夫蒙也尝尝被女伴逼着要债,甚至生活变得一团糟是怎样一种体验。   6点多,林跃进了单元楼,一眼便看到靠门的地方落着几块地砖碎片。   之前刘大姐明明把装修垃圾都搬走了。   不用想,一定是6楼两个民工的杰作。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按开电梯,看向轿厢内部。   跟昨天情况差不多,角落堆着碎石瓦砾,中间是印出乘客鞋底花纹的粉尘,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心头的怒火腾得一下窜了上来,他阴着一张脸按下对应6楼的按键。   叮~   伴随清脆的铃声,轿厢门打开。   他走出电梯往602一瞧,门关着,那两个人收工了。   打定主意明天再来找他们算账,林跃转身往回走,忽然瞥见墙角放了一把短柄扫帚,旁边还有缺了一个角的塑料簸箕。   原地犹豫一阵,他拿起扫帚和簸箕进了电梯轿厢,开始清理地上的灰尘。   他现在不用担心回家晚了做饭不及时被甘虹数落,费点时间打扫电梯无所谓,毕竟今天晚上把垃圾都清理了,刘大姐就不用本着少说话不惹事的心态逆来顺受了。   就在他弓着身子聚拢灰尘时,1楼按钮亮了,轿厢缓慢下行。   林跃没把这个变化当回事,但是电梯门一打开,身后猛然传来一个怨愤满满的声音。   “好啊,终于让我逮到你这个王八蛋了,下午去你家砸了半天门没人吭声,还以为你躲起来了。给我玩阴的,害我带儿子去洗胃,昨晚折腾了整整一宿,到现在还站不起来呢,这事你得赔,赔偿我的损失,还得给我儿子赔礼道歉,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昨天上午电梯里那个胖女人。   林跃没有理她,兀自做着手头工作,把轿厢里的粉尘瓦砾收到簸箕里,起身往外面走去。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我跟你说别以为装出一副窝囊废的样子我就会可怜你,饶了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大禹姐你都敢惹,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人把你腿给打折。”   林跃本来不想跟疯狗一般见识,但是架不住她嘚嘚嘚嘚嘚嘚,说个没完没了,刚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窜上来。   他把扫帚往地下一丢,猛一瞪眼,吓得大禹姐往后退了一大步,说话都有几分结巴:“我……我告诉你,你……你摊上大……”   林跃抬脚,然后踏下。   啪的一声脆响。   地上落着的半块瓷砖几乎被碾成碎屑。   大禹姐咽了口唾沫,连带吞下肚的还有后面的威胁。   就在这时,楼道口走进一个人来。   “姐,车我给你停好了,你……”   话说到一半,似乎察觉楼道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来人看向林跃。   “姐,是不是他?你早晨说的那个欺负你的杂种?”   林跃深吸一口气,微微偏了下头。   光秃秃的脑袋,又黑又粗的眉毛外加两撇横肉。马上中秋了还穿着修身短T恤,紧紧包裹着圆硕的胸肌,右手手臂外侧纹着降龙罗汉的刺青。   很有特点的造型,很能唬人的造型。   “对,就是他。”大禹姐也不结巴了,指着林跃说道:“打他。”   没有多余的交涉,这时候所有道理都不如拳头管用。   光头对准林跃的脸就是一拳。   在他这种人的生存法典里,道理还是要讲的,但是得出现在打痛对方之后。   啪~   一声脆响。   林跃硬生生拿捏住光头一拳,顺势往外一拧,往下一扭。   只听一声闷哼,光头吃痛,不由踮起脚尖。   控制住对手,林跃一句话也不说,把背在肩膀的公文包摘下,往前甩过去,另一只手隔着公文包狠狠地砸在光头胸口。   噗~   咳~   一声咳嗽,光头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墙上,手在抖腿也在抖,脸白的一丝血色都看不到。   大禹姐吓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在写字楼里上班的小职员,能一拳下去把她弟弟打成那样。   “知道老港片里警察打人为什么垫本书吗?因为验不出伤。”林跃走到光头面前,在他畏缩的目光中拽过一只手往自己腰上一按:“知道里面有什么对吧?”   知道。   一把枪。   铁做的那种。   “那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光头在心里把她姐骂了一万遍一万遍,说好的窝囊废,妻管严呢?这特么是窝囊废?刚才那一拳险些把他肋骨打断,就这还是垫着公文包发力的结果,如果没有缓冲物,他已经趴下起不来了。   还有枪,那家伙的腰上别着一把枪。   挨过刚才一拳后,他可不认为对方需要拿把玩具枪虚张声势。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光头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完了往地上一跪,指着大禹姐说道:“我让我姐给你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文明,我们没素质,以后改,一定改。”   见弟弟转眼怂成这样,大禹姐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俩人踢铁板上了。   “谁要你们赔不是。”林跃皱了皱眉,把丢到旁边的扫帚往他面前一丢:“让你把楼道打扫干净呀。”   他说完话转身进了电梯,留下姐弟俩人面面相觑。   “扫?”   “扫吧。”   “为什么?”   “他有枪。”   “……”   “我是说真家伙。”   “我今天早晨听邻居说,昨晚他老婆带着儿子冒雨回娘家了,这家伙不会受了刺激,要报复社会吧?要不……报警?”   “报什么警,还嫌事不够大吗?这种人惹不起,惹不起……”   “你这么胆小,怎么在道上混的?”   “你见过道上混的欺负杀人犯么?”   凶得怕狠得,狠得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大禹姐不说话了。   “以后千万别招他,真要招了他,也别给我打电话,咱家就我这一个男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行行行,我以后躲着他走,实在避不过,给他当大爷供着成不成?”   夕阳下,一男一女两个胖子在单元楼的楼道里认真地清理装修垃圾。   路过的业主都说大禹姐变了,变得热爱公共设施,变得有公德心和爱心。   真好。   ……   翌日,星期天。   早上八点钟。   呲~   呲~   呲~   一阵电锤钻孔的声音将林跃惊醒。   他学了一晚上高数,今天早上七点才睡下,结果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就给楼上传来的装修噪音惊醒了,那种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的悸动让他一下子暴躁起来,脸也没洗牙也没刷,抓起丢在床头柜的衣服穿好,推开房门往楼上走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忍让,足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没用啊,人家就是不拿豆包当干粮,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今天被他抓个正着。   房门开着,旁边墙上支着一根根钢管,工程照明灯、人字梯、切割机等设备放在更远一点的位置。   年轻民工带着副白手套往磷肥袋里装垃圾,年老的民工正用电锤把瓷砖从水泥地起下来。   林跃没理前者,径直走到后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嘿,叫你呢,停一下。”   年长民工松开握住扳机的手,把电锤放下,扬起胳膊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有事啊老板?”   “有事。”林跃看了一眼用不友善目光打量他的另一名民工。   “前天我让你们把楼道和轿厢打扫干净,你们打扫了吗?”   “哎呀。”年长民工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忘了。”   “忘了?那昨天呢?”   “昨天我们打扫了啊。”   “打扫了?”林跃拿出手机,将昨天在轿厢里拍摄的视频放给他看:“这就是你说的打扫了?”   年长民工陪笑道:“那……可能是记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林跃冷笑道:“前天你们丢在楼道口的垃圾是刘大姐一块一块搬上三轮车运出去的,昨天轿厢是我打扫的,怎么着,嘻嘻哈哈就想把事糊弄过去啊?”   旁边的年轻人一听这话,扔下手里的活走到林跃身边。   年轻民工赶紧把人拦在身后,继续陪笑道:“老板,这事是我们错了,今天我保证打扫得干干净净,好不好?多担待,担待一下嘛。”   看他戴个眼睛,白白胖胖斯斯文文,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便一个唱白脸一个扮黑脸,一个和气生财一个虎了吧唧,软硬兼施是不是?   谁说民工没文化的,平事的手段顶好啊,要么怎么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呢,当你琢磨着怎么让自己更文明的时候,有些人想的是怎么用流氓的办法在文明的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林跃说道:“但是你现在必须停下手里的工作。”   “为什么?”   “第一,我刚才在睡觉,你们吵到我了。第二,今天是星期天,装修法明确规定周末不能在住宅楼内装修,你们这样做违法。”   年长民工摇摇手:“不违法,不违法,物业告诉我们早上八点后就可以干活了。”   得,还是回到了电视剧的路数,你跟他谈法律,他跟你说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   “也就是说你们不会让步了?”   “老板,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啊,工期一到,如果任务完不成,老板是会扣我们工钱的。”   “合着为了你们挣钱,就要牺牲整个单元楼业主的休息时间对吧。”   “老板,能不能别那么较真,担待一点好不好?”   林跃寒声说道:“我已经很担待你们了。”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早就告诫过那两个人不要给比他们处境更糟的人制造麻烦,可是那两个人不听啊,要么说人话不办人事,无道德无信用,要么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年轻民工眼睛一瞪,眉毛一横:“怎么?你想打架?”   要说动手打架,他还真看不起这些所谓的城里人,就眼前戴眼镜的家伙,瞧那一脸受气包的样子,他一只手就能打趴下。   这次年长民工没有说话。   “打架?”林跃撇了撇嘴,昨天怼了吕夫蒙心情不错,这才给了大禹姐他弟一拳,俩人服软认怂也就算了,对付这两个没有素质又不知悔改的装修工,只是动粗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他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年轻民工见他不声不响走了,一脸鄙夷表情:“真是个软蛋。”   说完走过去继续收拾装修过程中产生的垃圾。   年长民工拿起电锤继续戗地砖。   林跃下楼后直奔物业办公室,透过窗户看到负责人之一老孙头叼着烟卷正跟熟妇会计,电工钟伟等人围着牌桌打麻将,洗牌声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老孙头的电话,口齿不清地道:“喂,孙经理吗?16号楼3单元的电梯坏了。”   “你说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们单元楼的电梯好像坏了。”   “啊?啥坏了?”   扬声器里响起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   “算了,不用你了,我自己给维保公司打电话。”林跃说完挂断电话。   老孙头也没当回事,因为很多业主都没指望他们认真作为,像单元楼跳闸这种事,要是交给钟伟处理,十分钟就搞定的事给你耽误一两个小时,碰到夏天能把人热死,再比如供暖供水供电设备出了问题,只要不是大面积瘫痪,无论是不是物业的问题,电话过去先打一圈太极再说别的,久而久之,业主们学会了自己解决,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他们,毕竟用人成本太高嘛。   人家坐在那里是上班,工资不少发,你业主呢?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又挣不来钱,干脆,能自己解决的问题还是自己解决吧。   林跃在地下室找出到电缆生产线参观培训时发的工作服,离开小区,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工作服,戴上棒球帽,在右侧脸颊生成黑色胎记,左面嘴角变出一颗痣,提着工具箱走进物业办公室。   “刚才是不是有人打电话,说16号楼的电梯坏了。”   老孙头想起刚才的事情下意识点点头。   “把电梯工作间的钥匙给我。”   老孙头就是个混日子的,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人冒充电梯维修工,何况人来得正是时候。   他急着打麻将,话不多说,拉开抽屉取出16号楼电梯工作间的钥匙丢过去。   林跃点点头,拿着东西走了。   快九点的时候,602室的装修垃圾装了满满一袋,年轻民工一个人搬不动,便让年长民工一起帮忙。   俩人把磷肥袋搬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键。   轿厢门闭合,轿厢缓缓下行,来到三楼的时候忽然停了,然后开始向上运行。   被关在里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电梯明明在往下走,就算有人在高楼层按了按钮,也应该等他们出去后再往上去才对啊。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生成。   咣的一声轻响,电梯不动了,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是11。   电梯在顶楼停住了?   关键是轿厢门纹丝不动,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民工在轿厢里溜达一阵,有些不耐烦地砸了砸轿厢门。   嘭,嘭,嘭。   没有反应。   “喂,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没人回应,外面静悄悄的。   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四面八方都没信号。   年长民工指指控制面板的小铃铛:“按那个键。”   年轻民工依言按下,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他又在摄像头前面摇摇手,又等了一会儿,情况不见任何好转。   完蛋了,被困在电梯里了。   咔,咔,咔……   这时头顶传来电缆晃动的声音。   俩人又慌又急又怕,不到十分钟已经满头大汗,说话都在打颤。   年轻民工说道:“叔,你快想想办法啊。”   年长民工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千万别掉下去,千万别掉下去,千万别掉下去……”   年轻民工不横了,站在狭窄的轿厢里对着墙壁祈祷电梯不要掉下去摔死他们。   便在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三百八十二章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来人了,来人了。”年轻民工一脸惊喜。   “嘿,里面有人,救救我们。”   年长民工也跟着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外面的朋友,帮忙通知一下物业,就说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了。”   嘭嘭嘭~   嘭嘭嘭~   “救命!”   “救命!”   年轻民工喊了两嗓子,把耳朵贴在轿厢门缝隙,集中精神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   “怎么样?有没有反应。”   “这是?哨声?那人在吹口哨?”   是。   林跃在吹口哨,一边吹口哨一边把写着“电梯故障,暂停使用”的A4纸一层一层贴在电梯门上。   从11楼贴到1楼,忙完离开小区,换回余欢水的模样返家,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这下安静了。   爽!   按照两个民工的逻辑,为了他们能够挣钱,大家要牺牲周末休息的时间,那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了大家周末能睡一个好觉,牺牲两个民工的利益很正常嘛。   你不担待我,我为什么要担待你?   我弱我有理是么?   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拉过毯子盖在身上闷头大睡。   从上午9点半一直睡到下午2点,终于感觉人精神了,起床去餐厅给自己煮了一包老坛酸菜牛肉面,配着冰镇的雪花啤酒吃完,这才打开房门,步行至工作间,启动电梯和各项功能。   ……   11,10,9.8,7……   叮。   电梯在一楼停住,轿厢门打开,抱着儿子的大禹姐和四楼两名业主看着蜷缩在电梯里好像被人轮了一样的两个民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咋滴了这是?”理着平头的东北人好心问道。   没等两个民工说话,打楼梯下来的林跃说道:“我就说吧,劝他们不要用电梯运装修垃圾,偏不听,现在怎么着,出事了吧?还好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伤着碰着,万一电梯掉下来,会死人的。”   年轻民工指着林跃说道:“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下雨那天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运输装修材料不能用电梯,你们听了吗?没有吧,这不,报应来了。”   “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年轻民工喘着粗气说道,林跃上去跟他们理论不成走了,没过多久电梯就出故障了,正赶上他们俩往下运装修垃圾,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楼道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男人穿花褂子白西裤,脸上戴副墨镜,脖子下面是条大金链子,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薄薄的纱裙恨不能把能露的地方都露了。   林跃扯谎道:“哦,电梯因为他们运输装修材料弄坏了,维保公司的人弄了好久才修好,搞得全单元楼的人爬了半天楼梯,听说七楼的婆婆差点没背过气去,现在家里吸氧呢,她儿子吵吵着要去找物业的人算账。”   花褂男往里面一瞧,嚯,这不是自己雇的俩民工么。   “都说不让你们用电梯运装修材料,不听,现在出事了吧,一上午没干活,扣你们俩一天的工钱。怎么?不乐意啊,不乐意这活儿你们也别干了。”   他一瞧楼道里围着好几个人,再一听业主们闹意见呢,七楼的婆婆差点嗝屁,哪里敢给两名民工开脱,立马划清界限讲明立场。   “你……你们……”   年轻民工在电梯里困了那么久,又怕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出来还被冤枉弄坏楼梯,这不算完,明明是花卦男让他们使用电梯运送装修材料的,现在反咬他们一口。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道义了?   “你阴我,都是你阴我。”他爬起来朝林跃扑去。   那边林跃一脚踹过去,将人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你们可都看到了,是他先动手的,我这是条件反射式正当防卫。”   大禹姐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是那个全单元楼皆知的妻管严?窝囊废?怎么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她不清楚林跃做了什么,但是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弄得俩民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年长民工走过去拉起他的侄子,看着林跃的目光满是惧色。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好,弄坏了电梯,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它运装修材料了,我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年轻民工气不过,瞪着两只眼睛说道:“叔,明明是他……是他阴我们,还反过头来诬陷我们弄坏了电梯。”   “我跟你说,工作间的钥匙在物业手里,只有物业的人和维保公司的人才有可能拿到。你这样污蔑我,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林跃说完这句话瞪了他们一眼,分开前面的人进了电梯。   “都不上啊?那好。”   他按下五楼按键,电梯门缓缓闭合,轿厢往上面移动。   大禹姐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打个寒战,更加坚定了以后躲着他走的想法。   惹不起。   真惹不起啊。   ……   转过来周二。   林跃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主要是昨夜学习太过投入,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虽然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和赵觉民的赌局,把他当成了中秋节一过就得收拾东西走人的准失业人员,去或不去意义不大,但是太散漫了也不好,因为还要监控赵觉民呢,毕竟在假电缆作坊停产前拍到他们的罪证,比假电缆作坊停产后深夜取证要更有力度。   “嘿,嘿……”   咚,咚,咚……   一阵敲桌子声。   他抬头一瞧,是赵觉民,就站在办公桌旁边看他,旁边的员工一个个都憋着笑。   “要睡觉回家睡去,把这儿当什么了,旅馆啊?”   “啊?哦。”林跃没心没肺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端起桌上放的杯子喝了一口,发现水是凉的,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端起杯子往饮水机走去。   赵觉民说道:“我说余欢水,这个月都过去一周多了,你还一个新客户都没开发呢,真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要,怎么不要,我不仅要,我还想升职加薪呢。”   周围的同事再也憋不住,满堂哄笑。   林跃咕嘟咕嘟接了半杯热水,回头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啊,还别笑,有你们羡慕嫉妒恨的时候。”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声。   旁边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同事凑到吴安同身边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脑子有毛病。”   吴安同说道:“我听说啊,他老婆上个星期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正跟他闹离婚呢。”   “哦,怪不得,看来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精神出了问题。”   这时赵觉民看到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穿白衬衣的男子站起来凑到赵觉民脸前小声说了一段话。   赵觉民回头看了林跃一眼,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他愿意趴那儿睡就趴那儿睡吧,逼得太狠了,惹急眼撒泼耍横怎么办?   也不是说怕了他,主要吧……作为领导,真要当着全体员工的面被余欢水打了,占没占便宜另说,面子不好看呀。   忍忍,忍到这个月结束,余欢水认输走人就好了。   “睡吧,睡吧,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他带着一脸伪善地笑容走过去,拍拍林跃的肩膀说道。   不明所以的人怔怔看着眼前一幕,不明白一向刻薄的赵觉民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好说话。   林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瞧瞧吴安同,懂了。   要么说当领导的最喜拿捏那些人到中年的普通员工呢,上有老下有小,中间养老婆,再有房贷车贷什么的,不敢生病不敢辞工,真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但是他现在不一样啊,老婆闹离婚带着孩子住到姥姥家,以往要守护的一切都没了,这要逼到点儿上,精神崩溃了什么做不出来啊?   赵觉民走了,但是话题传开了。   穿白衬衣的男人是个大嘴巴,不到半小时就把从吴安同那里听来的事抖搂出去,很多人看林跃的目光带着怜悯,都知道他是一个顾家的人,但是顾来顾去家没了。   吴安同暗爽的很,心想叫你上次揭我的疮疤,这次也轮到我看你的笑话了吧。   都觉得他很可怜,只有林跃自己乐在其中,不过总觉得后面来的目光有些扎人,这觉睡不安稳。   便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是甘虹打来的。   以往老婆打来电话余欢水都是双手抱着手机跑到厕所、会议室等清净地儿接,林跃没那么多顾及,当场按下接通键。   “喂,有事吗?”   “余欢水,你怎么把门锁换了。”   “那是我家,只要我乐意,别说换锁,连门一起换了都行。”   “余欢水,你是真长能耐了。”   “废什么话,有屁快放,我这儿跟客户谈生意呢。”   “换锁防我是吧,有种以后别见儿子。”   “不见就不见,你当我愿意养孩子啊?想拿余晨威胁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余欢水,你别给脸不要……”   林跃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按下挂断键。   然而不到10秒钟,电话又响了。   还是甘虹打来的。   他一脸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愤怒的喊声。   “余欢水,你把我的个人物品还我。”   “都在地下室呢,钥匙在鞋架下面。”   他说完话没有任何犹豫,挂断电话后往桌上一趴,继续勾搭周公。   “……”   “……”   “……”   工作区鸦雀无声,很多人看向吴安同。   吴安同满脸不解,但更多的还是尴尬。   不是说媳妇儿嫌他无能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心要离婚分家吗?为什么刚才打电话那么硬气?他以前不这样啊,哪次接老婆电话不是唯唯诺诺,低三下四。   余欢水这……转性了?   以前私下里传他窝囊懦弱的女同事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   三天后,林跃注意到公司主任梁安妮由打经理办公室出来,大约五分钟后,赵觉民拿着车钥匙往外面走去。   他装出上厕所的样子离开公司,来到写字楼底,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奔驰E300轿车拐入前方菁华大道。   林跃根据手机APP显示的追踪器行进路线,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大体行驶方向。   半个小时后,车辆在市郊一条僻静小路靠边停下,林跃下了车,径直走入一片推倒的建筑废墟中,往里面走没几步,断墙后面出现一排彩钢瓦搭建的厂房,院门虚掩着,门上挂着“内有恶犬的”告示牌。   就是这里了。   假电缆生产作坊。   魏广生、梁安妮、赵觉民三个人就是用这里出产的劣质电缆冒充宏强电缆销往各地,半年时间赚了几千万。   林跃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不到十分钟,院门打开,一辆运输电缆的轻型卡车由里面驶出,他偷偷录了视频。   轻型卡车离开后,院门没有立刻关闭,赵觉民站在奔驰车旁边拿着账本跟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说着什么,大约一分钟后结束对话,闪身进了奔驰车驾驶室,开车离开大院。   等赵觉民离开,林跃检查一下视频的完整性,悄悄离开此地。   当日夜。   他开着一辆租来的车在距离假电缆生产作坊几百米的地方停下,跟电视剧里余欢水做的那样,掰开封住窗户的木板,跳进厂房内部。   电视剧演这一段儿时,假电缆生产线已经停工,好多东西都归置起来了,今天不一样,做电缆的线材、工具、边角料、成品什么的都在地上堆着。   他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和小视频,又截了几块成品电缆丢进随身空间,完事拿出下午在市集买的黑布蒙脸上,故意制造出一些噪音,引来一阵狗吠。   赵觉民的弟弟赵悟民正跟保安在外面吃火锅,听到厂房里的动静一下子警觉起来。   保安撂下碗筷,抄起放在身后的警棍,赵悟民走过去把拴狗的链子解开,拉着它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手电的光晃啊晃,晃啊晃,门帘被手拨开的一刹那,保安看到前方站立的蒙面人,他的心先一颤,又一横,刚要举起警棍打人,一把枪指在了他的头上。   “别动,动就打死你。”   牵着大狼狗走过来的赵悟民一看这架势,吓得猛一哆嗦,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松开狗链子的同时大声喊道:“枪是假的。”   第一,这世道要弄把枪不容易,小偷基本搞不来这东西。第二,他想试探蒙面人的反应。第三,给放出去的狼狗争取一点时间。   然而让赵悟民无法理解的是,蒙面人两眼一蹬,他放出去的大狼狗一下子蔫了,嗷嗷叫着往后缩,仿佛犯了错不敢见人似得。   这时林跃移动枪口,对准赵悟民脚边一点的地方扣动扳机。 第三百八十四章人靠衣装   嘭~   枪口冒出一团火光,地上钻出一个洞。   赵悟民吓的一屁股坐下去,脸白的像一张纸。   真的。   是真家伙。   这要打在身上,就死了!   那边保安吓傻了,手一松,警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别……别杀我,你……你想要什么都行。”   林跃沉声说道:“我想要钱。”   保安一指赵悟民:“他……他的办公室有钱。”   林跃看过去:“他说的是真的?”   赵悟民举着两只手,哆哆嗦嗦说道:“对,只……只要你放了我们,钱都是你的。”   林跃晃了晃手里的枪:“那边有绳子和胶带,捆上他的手。”   赵悟民知道他手里拿的是真家伙,不敢动歪心思,非常听话地用绳子捆住保安的手,又把他的嘴堵上,和那只狗一起拴在靠近院门的柱子上。   “办公室在哪儿?”   “东……东边。”   “带我去。”   赵悟民很不情愿这么做,但是枪就在身后顶着,他可不想为了俩钱把命搭进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林跃打量一眼屋里的环境:“钱呢?”   “在……在保险柜里?”   “打开!”   赵悟民绷着一张苦瓜脸走过去,拧着锁盘转了转,往外一拉,门打开,对面的小格子里摆着成捆的老人头,差不多有十万块。   “装袋子里。”   林跃用枪指指沙发上的帆布袋。   “我让你装袋子里。”   赵悟民只能照办,把一沓沓百元大钞塞进帆布袋里,这是他今天下午才去镇上银行提的现金,准备给厂里的工人发工资,这下好,全折持枪贼手里了。   你说他怎么就来的那么巧?像是掐着点儿来的。   还真被他猜中了,林跃就是掐着点儿干的事儿,今天下午在镇上闲逛时看着赵悟民拎着帆布袋进了银行业务大厅,出来时帆布袋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才取了钱。   像这种作假工坊,雇佣的工人多是附近乡民,又不会帮交社保什么的,当然不可能像正规企业那样到了发薪水的时候往银行卡里打。   既然打定主意晚上过来取证,何不顺道来个顺手牵羊,弄点零花钱,反正打劫赵悟民这种人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当赵悟民把钱装好,林跃抢过帆布袋,将人押回院子里和保安绑一块儿,完事没走,看着电锅里沸腾的汤水还有旁边放的肉卷青菜一屁股坐下来。   “有酒有肉好生活,不错呀。”   他打开一瓶啤酒,把蒙住嘴巴的黑布掀起一截,对着嘴咕嘟咕嘟吹了半瓶下去,又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卷在锅里涮了涮,蘸着酱料塞进嘴里。   “唔,这肉不错,精品小肥牛吧?”   “咦,你们俩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他脸上没花,有胎记,那么大一块呢。   林跃又吃了两口,像是对喧宾夺主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把锅里煮熟的食材捞在碗里一些端到保安面前,嚓的一下揭掉嘴上的胶带。   “来,吃点,吃点,我坐那儿吃,你们站一边儿看,怪不好意思的。”   “别怕,来。”   “来嘛。”   盛情难却,保安张开嘴去接,然而扑了个空,他转身走了。   “真吃啊?你脸咋那大呢?”   保安气的想骂娘,明明是他让自己吃的,有这么糟践人的么。   林跃说道:“怎么,不服啊?”   “服,服,服。”保安连说三个服,他不服也没招治不是?   林跃注意到赵悟民在笑,只不过嘴巴被胶带封着,脸上笑容不太明显。   他猛然想起一个事儿,放下碗走过去拍拍赵悟民的衣服。   呜呜呜……   赵悟民想说点什么。   “我说刚才在办公室里什么东西晃我眼呢。”他说着话把赵悟民塞到衣服里面的金链子摘了下来:“怎么还藏起来了。”   呜呜呜……   呜呜呜……   赵悟民又是叫嚷又是摇头,脸苦得像一枚倭瓜。   这回轮到保安得意了,心说让你幸灾乐祸,大金链子没有了吧,看你以后还怎么嘚瑟。   林跃坐回桌边,把盒子里的肉全干上,又下了一把龙口粉丝,酒足饭饱后拍拍肚皮站起来,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拎起装钱的帆布袋,走到保安跟前重新粘好胶带。   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赵悟民那个恨呀,恨林跃,但更恨自己养的那条大狼狗,你说它怂成啥样了,就持枪贼没露面时叫了两下,之后像是哑火的炮仗再没吭声,刚才那人给它丢了两块肉,还撅着屁股猛摇尾巴。   这是忠犬么?这他娘养了一只白眼儿狼啊。   ……   一个小时后,林跃回到小区,进了家门坐在卧室床上检视今天晚上的收获。   九万三千块现金,还有一条金链子,单瞅份量怎么也能卖个两万块。   钱不多,但是对于余欢水来讲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款项了。   与此同时,赵觉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按下接听键,几个呼吸后一个激灵爬起来,睡意全无。   “来贼了?你确定就是个贼?”   “……”   “抢了工人的工资,还有手枪?那是一早就盯上咱们了。”   “……”   “不,不,不,别报警,千万别报警,你还不嫌事大怎么滴?”   “……”   “没有为什么,叫你别报警你就别报警。”   “……”   “你这样,厂里的现货出完就别干了。”   “……”   “对,对,先停下来。”   “……”   “工人?给他们放假啊,放长假。”   赵觉民挂断电话,拿起床头柜上放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按照赵悟民叙说的事件过程,持枪贼怕是早就盯上假电缆制造作坊了,不然怎么正赶上要给工人发工资的时候实施打劫。   还好对方只是图财,劫了几万块走人,这点小钱跟事情败露比起来损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也正好拿这件事当借口让赵悟民暂停生产。   ……   周六。   林跃用昨晚劫来的钱给自己置了一身行头,手机,苹果的;西装,登喜路的;皮鞋,铁狮东尼的;腕表,卡地亚的;   之前一身加起来最多一千块的衣服直接给他丢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微信通讯录里吕夫蒙的头像十分不解,算算时间,距离他去吕夫蒙家里要账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星期,为什么对方一点反应没有?   十五万人民币换回唐韵的画,贵吗?不贵吧。   他可是在《无双》里获得画家手艺的人,而且跟阮文在一起生活了两三年,鉴赏画作价值的能力不低。   要说唐韵那幅画,三十万这个价格挺公道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他这儿疑惑不解的时候,微信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林跃翻过手机一瞧,愣住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作多情的甘虹   消息不是吕夫蒙发来的,ID头像是《爱宠大机密》里的小白兔,备注显示为张子铭妈妈。   “余晨爸爸,明天是张子铭生日,有时间的话,晚上来参加聚会吧。”   张子铭,就是电视剧里和余晨是好朋友的小学生?   张子铭的妈妈,那个开大奔的女人?   电视剧第一集里余欢水送孩子上学,俩人在校门口说了几句话,对方邀请他参加张子铭的生日聚会,现在自己替换了余欢水,送孩子上学的成了甘虹,没想到张子铭妈妈把邀请发到微信上来了。   林跃想了想,给她回了一个字——好。   按照余欢水的性格,不……应该说按照甘虹的作风,一定不会让余欢水去参加儿子同学的生日聚会,因为他没有能耐,又穷又怂,会丢儿子的脸,丢她的脸。   现如今系统给他的任务是为自己而活,快意人生,张子铭的妈妈模样还行,又是单身,他为什么不去?   小孩子过生日,得买个生日礼物先。   ……   周日晚间。   市郊一栋双层别墅里,张子铭和三个早到的同学坐在靠近客厅窗户的地板上玩变形金刚。   李茜把保姆洗好的水果由厨房端出来,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胡明妈妈,蒋小涵妈妈,唐糖爸爸,你们吃水果,这是我们家王阿姨今天下午刚从采摘园摘来的,新鲜着呢。”   “好,谢谢。”   落地窗前面站的几个人只是口头答应,人一动未动。   李茜带着一脸好奇走过去,看见前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本田CRV,一个女人打开后车厢的门,牵着个七八岁小孩儿的手从里面走出来。   胡明妈妈说道:“那是余晨的妈妈甘虹吧?”   唐糖爸爸说道:“对,是她,前天接孩子放学还聊了两句呢。”   这时本田CRV驾驶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牛仔裤的男人走下来,非常亲昵地贴近甘虹,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好像不是……余晨的爸爸。”蒋小涵的妈妈说了一句现实到叫人微微尴尬的话。   诡异的氛围在几人中间发酵。   唐糖爸爸说道:“昨天甘虹接孩子就是坐黑色本田CRV去的,还以为是网约车,现在看来……她跟余欢水之间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对夫妻带着个梳双马尾的小女孩儿从二楼下来。女方看到他们聚在落地窗前,走过去踮着脚往外瞧了瞧。   “我爸妈和甘虹的爸妈住一个小区,听说她已经一周多没回香兰苑了,大前天我送萌萌去她姥姥家,路过灵芝路的时候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人行道散步,我认真看了两眼,那人不是余晨的爸爸。”   胡明妈妈忽然想起一事,回头望李茜说道:“我记得你刚才说给余晨他爸发信息了。”   这是个陈述句,但是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万一甘虹和余欢水的婚姻出了问题,真要在这里碰到,岂不是很尴尬。   李茜笑了笑:“都想太多了,就算那两个人真的分了,以余晨爸爸的性格,我想也会是和平分手,像我跟张子铭他爸,不是挺好么。”   唐糖爸爸说道:“余晨爸爸不会来的。”   李茜几人闻言轻轻颔首,余晨和张子铭在学前班就认识了,去年张子铭生日,李茜也邀请了余欢水,他的答复是会来,但是真到聚会时间,人并没有来,理由是公司有事,临时加班。   大家都知道这是托辞,因为参加聚会的小朋友的爸爸,就属余欢水混的不好,不仅挣钱少,在家里没地位,还是小地方来的人。   李茜还知道那次回去后,甘虹一周都没理余欢水,说他给张子铭准备的礼物是参加聚会的人里面最廉价的,让她很没有面子。   这都是张子铭从余晨那里听来转述给她的,基本不会有假。   萌萌爸爸听见他们的交谈走了过来:“所以这男人啊,没啥都不能没钱。”   他们说话的时候,甘虹给了开车的男子一个拥抱,拉着余晨的手往别墅前门走来,聚在落地窗前面的人识趣散开,有的去看孩子,有的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李茜面带笑容走过去给甘虹开门。   “余晨妈妈来了,快请进。”   “没来晚吧。”   “不晚。”   甘虹拍拍余晨的背,小孩子把抱在怀里的礼盒举起来:“阿姨好,这是给张子铭的生日礼物。”   李茜双手接过:“让你破费了。”   甘虹理了理鬓间的发:“应该的。”   三人走进房间,李茜把礼盒放到一边,招呼甘虹在沙发坐下,把余晨带到张子铭等人玩耍的地方,告诉他们不要为玩具打架,走回去跟唐糖爸爸等人讨论一会儿小孩子的学业问题,完了正要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叮咚,外面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人不是都到了吗?会是谁?   “应该是外卖。”李茜解释一句,朝着门口走去,因为晚上人多,除了保姆正在准备的热菜外,她还给附近的披萨店打电话订了两盒披萨给孩子们吃。   然而当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的人后愣住了。   “余晨爸?!”   “你好啊,子铭妈妈。”林跃穿着得体的西装,面带笑容站着夜色里,微风送来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颇有几分让人舒服的绅士范儿。   “这是给张子铭小朋友的生日礼物。”林跃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去:“怎么,一脸惊讶,没想到我会来吗?”   “没有,没有。”李茜赶紧把他往屋里让:“我还以为你会和余晨妈妈一起来。”   李茜能说什么?人都到门口了,总不能说我知道你跟甘虹的事了,现在她带余晨过来参加聚会,为了你的面子和情绪着想,你还是走吧。   林跃看着她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带着三分戏谑的笑容,李茜没来由一慌,感觉他能看透内心所想,忙偏了偏身,把他往里面让。   “嗨。”林跃一脸自然地走入客厅,跟沙发上的人挥挥手,无视甘虹拉下来的脸,看了坐在孩子堆儿里给大家讲赛博坦之战的男人一眼:“萌萌爸也来了,老爷子身体好点了吗?”   半个多月前他送余晨上学时碰到过萌萌爸,俩人随便聊了两句,知道萌萌她爷爷心脏病犯了,在市二院接受治疗。   “已经没事了。”萌萌爸站起来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半个多月没见忽然有种余欢水换了一个人的感觉,这不单单是一身高档行头带来的改观,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锐意又不失柔和的目光,举手投足散发的稳重,这种气质他只在那些年少有为的成功人士身上看到过。   不只是他,蒋小涵妈妈、胡明妈妈和唐糖爸爸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察觉出各人目光里的不解和惊讶。   甘虹看着外面走进来的男人,没有因为余欢水的变化心情复杂,她的想法很简单,经过一周的冷静期,余欢水气消的差不多了,失去家庭的他绷不住了,要借张子铭生日这个场合来跟她套近乎,求她回家。不然他为什么来这里?他根本没有理由参加张子铭的生日聚会。   她不爱他,一点都不爱。   可她认为他爱她啊,无论如何都想跟她一起生活。   只要有这份感情在,余欢水就一辈子甭想逃出她的手掌心,像这种舔狗,随便丢根骨头就会乐得三天合不拢嘴。   是的,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余欢水的讨好,用个形象点的比喻,她就是慈禧太后,余欢水是李莲英,他的职责就是怎么把她哄高兴了,以免她把他换了。   “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李茜很头疼,想要借去厨房搭把手这件事让自己镇静一下。   “要不要我帮忙?”林跃问。   “不用,不用。”李茜说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呢。”   林跃说道:“有需要只管喊我,要说做菜我还是很在行的。”   “好。”李茜转身走了。   林跃在茶几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神态自若地跟唐糖爸聊时事新闻,因为手臂动作散发的古龙水味带给人清新愉悦的享受,叫人不自觉地想跟他多聊几句。   胡明妈妈眼尖,在蒋子涵妈妈给林跃递茶杯时看到他手腕戴的卡地亚表,神色复杂地看了甘虹一眼。   虽然大家平时接触不多,但是总能在小孩子嘴里听到同学家里发生的趣事,都知道甘虹掐得余欢水很紧,月薪交完房贷和留足生活费便不剩几个钱了,余欢水身上的物件都是三四百块的淘宝货,而甘虹穿戴用都属轻奢品牌,再看现在的余欢水,那简直就是刷新认知啊。   英俊、儒雅、大气、自信,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英伦风,贵族范儿,单从外形气质讲,甘虹根本配不上他。   胡明妈妈想到自家那个在互联网公司当小领导的老公,跟现在的余欢水一比,起码差了一个档次。   不是她不爱自己的老公,但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舒服,就连说话都有一种近似催眠的魔力,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李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的林跃。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年女婿不如狗   保姆王阿姨一面往盘子里盛菜,一面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啊,甘虹这是捧着西瓜捡芝麻。”   王阿姨说道:“很少听你这么夸奖一个人,看上他了?”   李茜狠狠白了她一眼。   林跃和唐糖爸爸,胡明妈妈说了一阵,起身走到客厅角落,看着玩具堆里的余晨说道:“跟爸爸说,在姥姥家这些天舅舅有没有欺负你?”   要说整部剧里林跃最讨厌的人,甘虹排第一,吕夫蒙排第二,那么第三非甘虹的弟弟,余欢水的小舅子莫属。   论品性,那才是个王八蛋,不说他对余欢水横挑鼻子竖挑眼,当保姆使唤亲姐姐,骂亲外甥小兔崽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可见家教差到什么程度。   余晨不说话。   林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爸爸问你话呢。”   余晨侧身看了一眼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的甘虹:“妈妈不让我跟你说话。”   一般情况下,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处于崇拜父亲,亲近父亲的人生阶段,可是在余欢水这里,瞧瞧甘虹都给孩子灌输了什么思想。   电视剧里有两个情节,第一个是余欢水送余晨上学时,余晨说甘虹说余欢水上小学一年级时也背不过AOE;第二个是余晨和表弟争夺玩具时,张口就是我爸没钱,买不起;   从这里可以看出,甘虹在孩子面前贬低他的父亲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好,那就不说。”林跃从地上起来。   萌萌爸爸看着他,一脸尴尬。   郝萌萌拿着那个怎么拼也拼不好的魔方,看看林跃,再看看余晨,单纯的小脑瓜想不明白余晨的妈妈为什么不让他跟爸爸说话。   “我帮你拼好吗?”林跃很友善地伸出手去。   郝萌萌翻身爬起,把魔方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左转转右转转,没一会儿就把魔方拼好了。   小女孩儿乐得拍手:“叔叔好棒。”   “开饭了,开饭了。”李茜的声音由厨房传来,甘虹看到蒋小涵妈妈从沙发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这时李茜把一盘酱爆小龙虾放到餐厅的圆桌上,望客厅逗郝萌萌的林跃说道:“余晨爸,我记得你不吃香菜对吧。”   林跃愕然,转回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女人脸。   李茜赶紧吩咐王阿姨不要在狮子头的汤里放香菜叶。   电视剧里有一个小细节,余欢水不吃香菜,这点在他去画展找吕夫蒙要钱时有表述,而余欢水到甘虹家做客时,摄影机给了桌上菜肴一个镜头,他面前的碗里赫然飘着几缕香菜。   十年老女婿。   岳父和岳母居然不知道他的口味?就算两个老东西不知道,甘虹不知道吗?为什么一直不说?   岳母一家人都没在意的事情,李茜这个外人竟然记住了……   林跃很高兴。   甘虹感觉很不舒服。   其他人倒是没有多想,帮助保姆王阿姨把菜一个个端到餐厅,围着餐桌坐下。   这时李茜订的披萨到了,对比酱爆小龙虾,清蒸大闸蟹,红烧狮子头一类中式菜肴,小孩子们更喜欢前者,两盒披萨基本都进了他们的嘴。   李茜前夫临时有事没来,不过叫人送了两瓶五粮液两瓶奔富398过来。   女人们喝红的,林跃、唐糖爸、萌萌爸三个男人喝白的。   一杯酒下肚,唐糖爸话多了起来。   “还是子铭妈妈厉害,每个人的口味都能照顾到,知道我是四川人,特地做了两个辣菜,知道余晨爸爸不吃香菜,特意嘱咐王阿姨不要放。”   李茜看了林跃一眼:“嗨,子铭以前提过一回,说俩人玩的时候聊起了他们的爸爸,余晨说他爸爸不喜欢吃香菜,每次……”   她没有说下去。   不过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每次”后面应该是“去姥姥家吃饭都会把香菜挑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李茜剥了一只海捕虾放进她的盘子里。   场面有点冷,甘虹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旁边萌萌妈很有眼力劲儿地端起高脚杯:“平时大家都忙,也就在接送孩子的时候能见一面,今天子铭过生日,大家齐聚一堂不容易,一定要多喝两杯,喝醉了叫代驾啊。”   “对,今晚谁也不能找借口,一定得多喝几杯。”李茜说道:“真醉了就在这里住下,房间有的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吃到八成饱的时候,保姆王阿姨把生日蛋糕端了上来,唱完生日歌由张子铭小朋友吹蜡烛,完事包括大人在内每人分了一块尝鲜。   小孩子吃完东西跑去外面玩耍,大人们又说了一阵话,方才收拾餐桌转移阵地,回到前面客厅。   李茜跟保姆王阿姨端着新沏的茶水出来,扭头看见张子铭带着余晨、蒋小涵几人在拆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早些时候她嘱咐过张子铭不要这么做,等客人走了再拆,可是没想到小孩子玩嗨了,把她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   事情已经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小家伙们折腾了。   “妈妈,你看,是灭霸。”张子铭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玩具盒子,透过正面的塑料窗口可以看到里面造型精美细节逼真的灭霸手办,无限手套上的宝石闪着柔和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茜揉着儿子的头:“还不谢谢唐叔叔。”   “谢谢唐叔叔。”   唐糖爸爸笑着点点头,这可不是玩具批发城的地摊货,是他特意托美国朋友代购的大牌孩之宝,花了一百多美金呢。   蒋小涵把自己带来的礼盒拆开,里面是一双旱冰鞋:“张子铭,这是我给你选的。”   小丫头说话很干脆,表情很神气,一副我是大姐头,以后我罩着你的样子。   有蒋小涵开头,胡明和郝萌萌也献宝似地拿出自己送张子铭的生日礼物。   小孩子都喜欢炫耀,就算大人没有攀比的意思,如果礼物差距太大,心里多多少少也会不舒服。   就像去年,别人家孩子送给张子铭的生日礼物起码也是五六百元级别的玩具,余欢水的想法是让余晨做一个手工品送给好朋友,甘虹把这个提议否了,让他去买一个像样的礼物。   结果呢,余欢水去玩具批发城买了一套积木,看着挺唬人的,可是到了李茜家,人张子铭拆开包装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是乐高积木,甘虹很尴尬,回去一问才知道那是余欢水花了208块钱买的国产山寨货。   为这事,余欢水在阳台做了三轮240个俯卧撑。   今年就不一样了,正版乐高幻影忍者神龙合体,商品价值小一千块,这当然同余欢水那个穷屌丝没有关系,是她前男友载她去乐高活动中心买的,就因为她在收到李茜邀请后跟他讲了一遍去年发生的事情。   山寨货总是不如正版货,就像余欢水和她的前男友。   甘虹看着林跃的目光满是看不起,在她眼里,余欢水不仅懦弱,而且小气,用她弟弟的话讲就是不像个男人。   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哪儿来的钱干这干那,这不是提醒余欢水节省,她是打心里嫌弃他没能力挣大钱,即便对方一个人负担了家庭90%以上的开销,而她只需要貌美如花——貌美如花地去参加同学会,貌美如花地与前男友旧情复燃。   在她轻贱的目光中,张子铭拿来最后一个礼盒,撕开外面的彩纸。 ###第三百八十七章 曲线占便宜   盒子里面是一台大疆无人机。   小孩子看着封面上的四个旋臂一脸费解,不过蒋小涵妈妈、唐糖爸爸等人脸色微变。   他们知道今天的余欢水跟以前的余欢水有点不一样,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   大牌无人机,就算是最便宜的一款,也得三四千块。   儿子同学的生日送出一件价值三四千块的礼物,这是有钱人的做法吧?   李茜望林跃说道:“余晨爸爸,这……太贵重了。”   她前夫做生意的,去年两人协议离婚分了不少财产,她爸爸是市环卫系统领导,母亲在税务局工作,打小家庭条就好,要说买一台大疆无人机,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可是对于小孩子的生日礼物来讲,还是蛮贵重的。   林跃说道:“小孩子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多让他接触一些前沿科技产品,可以很好地开阔眼界,提升探索欲,对他的成长有帮助。”   这话说的有见地,相当有见地。   别人家送给张子铭的礼物都是玩具和学习用品,要说对成长方面的助益,最多就是开发智力锻炼想象力,都是那种很虚的概念,大疆无人机就不一样了,科技范儿,逼格高,别说小孩子喜欢,大人都觉得很新奇。   “余晨爸爸真会说话。”李茜很高兴,大家觉得礼物贵重是站在商品价值的立场上,林跃呢,他看到的是礼物对小孩子成长能产生什么积极影响,这种素质教育观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   甘虹寒着脸,一言不发,她知道大疆无人机不白送,等余晨过生日,李茜肯定会投桃报李,最少也会送一件价值相当的礼物。   她不能接受的是余欢水在离开她后好像变了个人,舍得花钱了,说话靠谱了,瞧他跟李茜聊得热火朝天,就差眉来眼去互送秋波了。   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赢得大家的认可,李茜的欣赏,要知道一周前他还是她的跟屁虫。   张子铭去拆礼物盒的时候,甘虹终于找到一个说话机会:“上天台,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跃没有拒绝,他倒想看看甘虹要玩什么把戏。   李茜看着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余晨想要去找妈妈,给她找了个理由拦住了。   来到别墅天台,甘虹停住脚步,慢慢转身看向林跃。   “余欢水,你放弃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家的。”   林跃被她说懵了,自己什么时候要她回家了,这黄脸婆梦呓呢?   “你以为你去讨好李茜,就会让我伤心难过悔不当初吗?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不可能。”她看着一脸愕然,如同被拆穿心事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余欢水这十年来过的是什么生活,没有人比她更具发言权,儿子和老婆就是这个男人的一切。   现在她带着余晨回了娘家,冷静过后,余欢水肯定没有办法适应一个人的生活,现在他终于找到一个挽回她的机会,于是精心打扮一番出现在张子铭的生日聚会上,还妄想用讨好李茜的方法来影响她的情绪,刺激她,让她意识到他的好。   不得不说他已经很用心了。   但是用心不一定获得结果,从他打她那一巴掌开始,两个人就结束了,这辈子他都别想再碰她一下。   “我想过了,离婚是你提的。我可以不跟你争房子的所有权,但是必须把它过户到余晨名下。”   林跃:“……”   甘小姐,你这内心戏……有点多啊。   林跃既无语又无奈,真想问问她是不是喝多了,老子特么好不容易把你扫地出门,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要挽回这段一开始就错了的婚姻。   甘虹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去年张子铭过生日,你买了一套山寨乐高当生日礼物,我给你脸色看了,今年你就花几千块买了台大疆无人机过来,你的薪水才几个钱?怎么没见你在儿子身上这么大方过。”   得,林跃心想这特么什么逻辑,合着老子挣钱必须全花在老婆孩子身上对吧?你自己买包包首饰化妆品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给你们当牛做马小十年,换来了什么?   对于男人的付出心安理得,习以为常,好像上辈子欠你们,这辈子还债一样。   余欢水成为英雄后在电视剧里怎么说甘虹的?讲她根本不会把她的爱和善良搁在他身上,她没有这个耐心。   甘虹什么反应?她被说得哑口无言,因为这都是事实。   作为妻子,疼老公的义务都尽不到,却要求男人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家庭上。   艹!双标狗不得好死。   “过户给余晨?那余晨今后跟谁生活?”   甘虹说道:“当然是跟我,你觉得你能照顾好他吗?”   房子是余晨的,余晨跟她,曲线要房子啊,心眼儿真多。   林跃给自己点了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我说过,亲子鉴定没有出结果前,他的一切开销由你承担。至于房子的归属……甘虹,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如果余晨是我儿子,我有抚养他到18岁的义务,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父母的财产必须留给孩子。我的财产,怎么处置我说了算,想拿孩子来捆绑我的人生,你做梦!”   说完这句话,他把没吸完的烟头捻灭,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转身往后面走去。   甘虹大声说道:“余欢水,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男人一点?”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我是不是男人为什么要表现给你看?有病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甘虹扳着一张脸站在夜色里,她想不明白,余欢水来参加张子铭的生日聚会不是为了她跟孩子吗?为什么交谈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余欢水是个什么人?他努力地讨好身边所有朋友、亲戚,为了余晨能牺牲一切,可是今天……为什么跟个渣男一样斤斤计较。   林跃从天台下来,发现唐糖爸爸、蒋小涵妈妈等人已经走了,李茜在收拾小孩子扔在地上的玩具,张子铭和余晨两个人在研究那台大疆无人机。   李茜看到他下来,正准备说点什么,猛听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甘虹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拎起自己的LV包,道别的话都没讲,拉着余晨的手就往外面走。   “余晨妈妈要走啊。”李茜送到门外,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有时间带余晨来玩儿啊。”   甘虹没有理她,带着孩子越走越远。   “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两人回到客厅,林跃向她诚恳道歉。   李茜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跟甘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林跃点点头:“她前几年参加同学会,见到了大学时代的男朋友。”   他没有往下说,有些话点到为止比和盘托出更合适。   李茜说道:“那你们现在……离了?”   “差不多吧,就剩去民政局领证了,离了好,离了痛快,谁也不耽误谁。”   李茜看着他,想到送甘虹过来的本田男,心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大约十秒钟的冷场后,她搓搓手,笑着说道:“刚才看你喝了不少酒,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柚子茶解解酒吧。”   林跃摆摆手,起身说道:“不用,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茜注意到没了玩伴的张子铭小朋友已经开始打瞌睡:“你怎么来的?”   林跃说道:“我打车过来的。”   李茜扫了一眼门口挂钩下面挂的奔驰车钥匙:“这么晚了,怕你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去吧。”   “你是想跟交通警察约茶么?”林跃指指眼睛里没了神采的张子铭:“快去哄孩子睡觉吧,我已经叫了网约车,司机正往这里赶。”   “那我送送你吧,小区安保挺严格的,天这么晚了,网约车恐怕进不来。”   “好。”   林跃没有拒绝,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面走。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余欢水要劫色?   一周后。   中秋节。   林跃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浏览时事新闻,咕嘟一声轻响,微信提示有消息接入。   甘虹发过来一张图片,是他跟余晨的亲子鉴定报告。   结果显示在他们是亲生父子的概率为99.99%。   林跃知道甘虹选择在这个时间把亲子鉴定报告发给他是什么意思,中秋节嘛,举家团圆的节日,现在余晨和她在姥姥家过中秋节,而他余欢水呢,亲爹不要他了,亲妈死了,现在老婆孩子也见不着,中秋节怎么过?一个人凄不凄凉?悲不悲惨?   切~   林跃根本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要说离别,他所经历的痛彻心扉的离别,是正常人的许多倍。   《非诚勿扰》、《追龙》、《窃听风云》、《无双》、《无间道》、《西虹市首富》,在这些世界里,他要么已经娶妻生子,要么有漂亮的女朋友,但是任务时限一到,便会被系统强行带离。   一开始他很苦恼,很难过,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就想开……或者说坚强了。   当然,以后有钱了可以随时返回他们存在的世界。   抛开回电影世界与老婆孩子团聚的希望不提,单从个人角度出发,他控制情绪的能力远远超过一般人,如今甘虹拿中秋节来酸他,完全打错了主意。   叮~   林跃才把手机放下,脑海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系统不含人类感情的提示音。   “紧急任务激活,请宿主注意查收。”   紧急任务是个什么东东?   林跃带着疑问打开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在支线任务:请不要惯着甘虹这类女人和特殊任务(未开放)之间插入了一项紧急任务:过个热闹的中秋节(任务奖励,随机两项LV1技能升级)。   过个热闹的中秋节?   林跃很无语,甘虹才用余晨威胁他,系统转眼发来一项紧急任务。   热闹的中秋节,怎么才叫热闹的中秋节?   老婆闹离婚,孩子不让见,亲妈过世了,老爹人在千里之外,系统这不是净为难他吗?   中秋节是国人的团圆节,又不像圣诞节,万圣节什么的,可以报名参加节日派对和别人一起过。   关键是任务奖励不错啊,随机两项LV1技能升级,相当于2点技能强化点的奖励……   便在这时,公司主任安妮由办公室走出来,她穿着一件深V衬衣,下面是淡黄色工装裙,精修过的咖啡色短发拢到耳后,突显出堪称优美的面部线条,一双能勾男人魂儿的眸子在办公区域扫过,涂着冷色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还有谁没填写客户资料?”   没人说话。   “没有了是吗?”她说话的样子带着三分媚态,但是略微沙哑的声线又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公司男同事都知道她的主任位子来路不正,私下里传她的是非,但是真要扯出肚子里那点下水在太阳底下晒晒,没一个干净的,都馋她的身子。   林跃正为这个时限只有半天的紧急任务烦心,没空去想关于安妮的事情,这时吴安同从那边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师父,再有两个星期这个月可就结束了,我刚才看你填客户的名字,应该是咱公司数量最少的吧。”   这话啥意思?   很简单。   提醒他再有一个星期就要卷铺盖卷儿走人了。   当初他在赵觉民面前立下军令状,说这个月做到全公司业绩最好,结果呢?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说做到公司业绩第一,手底客户还被竞争对手挖走两个,业绩环比负增长。   “余欢水”这个名字基本上已经成了公司里的笑话。   “滚蛋!赶紧滚蛋!”林跃正为任务的事心烦,懒得搭理他。   吴安同哈哈笑了两声,一脸得意地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旁边几位女同事又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他跟甘虹的事。   都知道他跟甘虹在闹矛盾,孩子如今住姥姥家,瞧刚才对吴安同说话的口气,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今天晚上……怕是难熬了。   更关键的是,再有一个星期就到挑战结束日了,对比他当初夸下的海口,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绝无可能完成。   可怜的男人!   这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目光,讲他不自量力,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林跃当然不会跟他们浪费唇舌解释,他看到吴安同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时两手拎着礼品袋,一下子来了精神。   ……   他没去找安妮要东西,自然没有说漏嘴被算计的一幕。   今天是中秋节,员工可以早一点下班,安妮作为主管人员因为给客户发放礼品的事走在了后面。   由电梯出来,推开门走进停车场,她来到一辆红色保时捷卡宴前面,拉开主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便在这时,右侧晃过一道黑影,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人坐了进来。   安妮吓了一跳。   “老余?干嘛呀你?”   不经她同意就钻进车里,还是公司业绩垫底的员工,没钱没势没未来,听说最近甘虹也在跟他闹离婚,对于这种男人,她的想法是三分可怜七分嫌恶。   林跃在公司里从未开过【师奶杀手】技能,安妮的表现实属正常,就像余欢水跟甘虹摊牌时说的,没人会真的同情他,他难受、睡不着的时候,只有黑暗会同情他,走路的时候摔倒了,只有马路会同情他,他死了以后,只有坟墓会同情他。   在这个社会活着,如果你的处境没有糟糕到让人震撼,让人惊讶,让人难以接受,或者说不够奇葩,便没人会可怜你。   一如新闻里那些惨剧的主角,只有人死了,才会博得大多数人的同情,人活着的时候,谁也没有耐心多看他一眼。   “哎……你把我车都坐脏了,下去,赶紧下去,再不下去我可报警了。”安妮皱着眉头说道,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厌恶与瞧不起。   谁家公司女领导会青睐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性员工?就算要玩,对象也该是靓仔小鲜肉。   “你别摸,都说了让你别在我车上摸,干嘛呀你?想耍流氓啊?”   她一口气吧啦吧啦说了很多,林跃手往后一伸,再出来时掌心多了一把刀子:“闭嘴,八婆!再嘚嘚信不信我往你脸上划两道。”   车内气氛陡变。   安妮扬着两只手,动也不敢动,努力许久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余,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如果工作中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向你认错,以后一定改正,你……你别拿刀子吓我。”   “我让你闭嘴,听不懂人话吗?”林跃又把刀往前送了送。   安妮吓得人往后缩,两片红唇微微颤抖,鬓角贴了一层薄汗。   林跃用威胁的目光瞪了她一眼,把递出去的匕首收回来一点。   “我记得你不是嘉林市人?老家西北的?”   “陕西。”   “这点儿你也回不了老家了,中秋节打算怎么过?”   林跃的问题把安妮整蒙了,他啥意思啊?拿把刀挺唬人的,问的问题咋这么没营养?   “我……约了朋友一起过。”   “推了,今天晚上跟我走。”   安妮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余欢水疯了,这是要劫色啊。   “老余,我知道你跟你媳妇儿在闹离婚,可是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林跃说道:“瞎寻思什么呢?作为一个女人满脑子下流想法。”   安妮怎么也想不到她日常吐槽赵觉民和魏广生的话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那你为什么……”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女婿上门   “为什么上车劫持你?”林跃说道:“我不动刀子你能安静下来吗?”   安妮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如果没有被刀子唬住,搞不好她现在已经下车喊人了。   “我呢,如果馋你的身子,根本不用这玩意儿。”林跃说着话一甩手,刀刃啪的一声归入卡槽,完事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到安妮面前。   微微晃动的镜头里是成捆的线材,印着“宏强电缆”的包装纸堆在墙角,不远处是锈迹斑斑的加工设备和各种工具。   与此同时,林跃丢了一截电缆到她怀里。   “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安妮的脸色更难看了,刚才是吓得,眼下是慌得。   就像他说的,有了这玩意儿等同捏住她的死穴,只要往警察手里一送,她、赵觉民、魏广生三个人一个也别想跑。   “我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听我的。”   安妮沉默片刻,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听,听,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推了接下来的约会。”   “我让你推了接下来的约会!”   安妮急忙拿出放在包里的手机,拨通女朋友的电话,用故作平静的语气告诉对方公司临时有安排,晚上没法一起吃饭了,完事挂断电话。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余欢水,虽然搞不清楚他是从哪里搞来她、赵觉民、魏广生三个人以次充好销售电缆的证据的,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余欢水的老婆抛弃他了,工作方面也是一败涂地,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活被搞的一团糟,像这种人,真把他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呀。   “约会推了,然后呢?”   “开车。”   “去哪里?”   “商场。”   “去商场干什么?”   “买东西。”林跃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系好:“别慌,专心开车。只要你乖乖地按照我的要求做,我就不会为难你。”   安妮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两手握了握方向盘,踩刹车挂前进档驶离泊位。   由停车场出来,林跃落下车窗,看着街上大包小包拎着礼品袋的行人说道:“过个热闹的中秋节……今天我就带你过个热闹的中秋节。”   “你说什么?”安妮问了一句,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   嗤~   保时捷卡宴在一栋联排别墅前面停住。   安妮看了一眼左前方停的丰田SUV,又看看后车厢座椅上放的茅台酒和两支小拉,心在滴血。   这个余欢水,刚才在商场一口气花了她上万块,那眼睛是眨都不带眨的。   他的月薪才多少,以那点收入别说喝名酒,去了大商场也就是干瞪眼的份儿,现在可好,拿住她的软肋那当然是有便宜不占非小人,可劲儿花可劲儿造。   其实不只这些名酒,车子后备箱里还放了一堆食材,什么金华火腿,精选松茸,辽东海参,澳洲蜂蜜……反正就是不买对的只选贵的。   她恨的牙痒痒,真想一刀捅死这个王八蛋。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安妮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余欢水来讲是奢侈品,对林跃来讲就单纯属于日常用品。   他是哪种人?他是那种有多少钱办多大事的主儿。   他可以在《西虹市首富》里天天吃澳龙喝大玛歌,也可以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啃咸到齁的美式罐头,还能跟谭晓光就着豆花吃烙饼。   “花这点儿钱就心疼了?”林跃对她笑笑:“几千万的违法买卖你们都做了,这算什么呀?”   说完话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拿出后车厢放的茅台酒和小拉。   “不白花你的钱,让你看出大戏。”   安妮看着眼前一脸玩味的男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余欢水没能力没前途,平时见了谁都是不敢开罪的样子,说好听点叫斯斯文文,说难听点叫懦弱可欺,然而今天晚上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说话做事很放得开,哪有一点软蛋窝囊废的样子。   “这是甘虹的家吧,我要跟你一起进去吗?”   林跃摇摇头:“你只管在车上等着就好,我这人吧,做事情习惯先礼后兵。”   安妮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满是问号,余欢水……他什么意思?   林跃走到甘虹家门口,按下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过后,随着一声有些责怪意味的“谁呀”,门从里面打开,甘虹的弟妹,也就是余晨的舅妈孙佳走出来。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林跃,语气难掩傲慢和厌恶。   林跃说道:“今天是中秋节,我来接余晨回家。”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讨好,很平静地陈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要说甘虹的弟弟不是个东西,眼前这个女人跟他的老公那可真叫一个臭味相投。电视剧第二集里,过中秋节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喝什么酒,谁的酒好谁的酒不好有什么关系?正常家庭,混得好的买好一点的礼品,混得不好的买自己负担得起的,不图东西有多好,图的是亲情,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只有那种没教养,不尊重别人的人才会斤斤计较。   如果余欢水是家产千万的富豪,他弄两瓶一百块的酒见丈人很不应该,可他就是一个公司小职员,偏偏甘虹是个好面子,爱慕虚荣,又极瞧不上他的人,余欢水看到吴安同可以白拿给客户准备的礼品,为了讨老婆和岳父母欢心,也去安妮那里好言相求,搞来两瓶据说价值2000块的红酒和上好的月饼,完了献宝似地告诉甘虹,想要趁这个机会在岳父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修复两人的关系,接老婆孩子回家。   结果呢?他被安妮算计,罚了两千块后还被派去打扫厕所,弄到很晚才下班,之前跟甘虹说的红酒月饼没有了,手里又没钱,要是空着手去,别说去岳父家吃饭,怕是还没进门就给甘虹轰出来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掏把掏把身上的零钱买了两瓶标签都是英文的红酒和两盒贴牌月饼,想着应付过这个节日再说。   就像之前跟甘虹在微信上说的话,余晨在他姥姥家,中秋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总不能他一个人过吧——对于余欢水这种顾家的男人,真是会要命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说甘虹的弟弟喝着余欢水拿来的酒感觉不对味,摆出一副缺少教养,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他媳妇儿居然让小孩子用手机扫码查看红酒售价来给余欢水难堪,孩子才六七岁就给他传递一种看钱下菜碟的价值观。   多奇葩的两口子!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电视剧里还有一段,余欢水以绝交为代价从吕夫蒙手里要来亡母留给他的遗产,给甘虹买好车屁颠屁颠送去,眼前个女人当着余欢水的面一把夺过余晨手里的玩具,大声对外甥说“抢什么抢,自己家没有啊”,令余欢水坐卧难安。   那刻薄的嘴脸,简直了。   “孙佳,是谁来了?”这时身后飘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是甘虹的爸,余欢水的岳父。   孙佳刚要说话,林跃抢先出声:“是我,余欢水。”   说完这句话无视孙佳厌憎的眼神,硬生生撞开她,提着东西进了客厅。 ###第三百九十章 这酒,电视购物频道买的吧   “你……”   孙佳揉着酸疼的肩膀,咬牙切齿看着林跃的背影,心说别急,今天你撞我的一下,以后会在你儿子……不,那个小兔崽子身上十倍奉还。   林跃走进房间,餐桌对面所有人的脸都拉了下来。   甘虹的父亲扳着脸一声不吭,甘虹的母亲冷冷地打量他,当视线扫过他手里拎的茅台酒时,脸上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的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原状。   那天夜里甘虹是淋着雨回来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手掌印,她告诉他们余欢水打了她,于是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过来这边。   余欢水敢打他们的女儿?那个没有能耐的窝囊废竟然敢打他们的女儿!本身他们就嫌弃余欢水没能耐,丢他们家的人,现在又多了家庭暴力倾向,那份厌恶自然又重了。   余晨回头叫了一声“爸爸”,旁边甘虹噌的一下站起来:“余欢水,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只是把亲子鉴定报告发了过去,没有邀请他来参加家宴,现在余欢水腆着张热脸凑过来,极大地满足了她的报复欲。   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他们是亲生父子的概率高达99.99%,这回看他有什么话可说。   余晨一直都是余欢水的软肋,一直都是。   林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把茅台酒和小拉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走到饭桌跟前。   当然,人家一点等他的意思都没有,桌上的菜已经吃掉四五成。   “你来干什么?赶紧滚,今天是中秋节,我不想打人。”   林跃看向甘虹的弟弟甘猛,如果说甘母脸上的不待见有50分,甘猛脸上的不待见就是150分。而且情绪不仅浓烈,还很复杂。   嫌弃,不屑,敌意,轻蔑,愤怒,怨恨……基本上负面感情都有。   林跃是真得佩服这个人,能叫自己的外甥小兔崽子,而且不是开玩笑时叫,是训斥的时候叫,如果余晨是小兔崽子,余晨他妈是什么?余晨他妈的爸爸又是什么?   中秋节余欢水和甘家人第一次吃饭,一进门他就在哪儿冷嘲热讽,说什么等的是好酒不是人。正常家庭谁不是心疼自己的姐夫?过节都要加班到很晚,他倒好,说余欢水带来的酒不能喝,月饼不能吃,像是生怕姐姐和姐夫不离婚,关键是拆散俩人对他有什么好?甘虹回娘家住,利益损失的还不是他和孙佳?   电视剧里,余欢水给甘虹送车钥匙时跟甘家人一起吃了第二顿饭,当他质问甘猛为什么叫余晨小兔崽子时,这家伙回了句什么——余欢水你今天有点意思啊,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弟弟对姐夫没有一点尊重,但凡有一点感恩之心的人,都不会像甘猛一样,要知道甘猛结婚时甘家的日子还没好起来呢,彩礼钱都是甘虹从余欢水手里拿的。   如今呢?   甘家日子好过了,余欢水落难了,一家人也就横竖看他不顺眼了,恨不能一脚蹬了,跟他再没瓜葛。   在林跃看来,无论老的小的,甘家他妈的一群王八蛋。   “都吃着呢?嗯,菜是不错……这酒呢……”   他一把抄起桌上放的红酒瓶,那边甘猛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哟,全英文,我瞧瞧这上面写了什么?拉菲骑士……拉菲,大牌啊。”说着话他拿出手机对着条码轻轻一扫:“售价3000多呢。”   甘猛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道:“你懂什么?以你的薪水,200块一瓶的酒都喝不起,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没人说话,全家人已经习惯了他对余欢水的态度。   林跃说道:“是,我喝不起好酒,但是这不妨碍我了解嫡系正品和贴牌酒的区别啊。这正牌拉菲呢,是波尔多五大名庄之一拉菲酒庄的招牌产品,基本上价格都在万元以上,标签上标的是拉菲古堡,别名大拉菲。还有一种副牌酒,别名小拉菲,价格几千块吧。”   “说拉菲酒庄的正牌酒和副牌酒呀,跟其他名庄的副牌酒不一样。其他名庄的副牌酒是用酿造正牌酒挑剩的葡萄酿造的,而小拉菲用的葡萄来自一个叫做‘珍宝’的葡萄园,严格来讲,算是拉菲酒庄旗下一款独立产品。”   林跃说话的同时,由自己带来的礼品袋里抽出一支小拉,指着标签上的英文字符说道:“不同于大拉菲标签上的‘拉菲古堡’,小拉的标签上写的是‘拉菲珍宝’。”   “从口感上讲,小拉柔美,酒体圆润绵软又不失弹性,比较符合国人口味,不像大拉菲那样硬邦邦的,喝起来累人。而且它的价位不是太高,大拉菲买一箱的钱够买它三箱了,在比较高端的酒局上,用小拉能够兼顾面子、性价比、味道、口碑四重要素,深得中高产阶级的喜爱。”   包括甘父甘母在内,一家人听懵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在家里侃侃而谈的余欢水。   拉菲这种东西一般人哪里喝得起,余欢水一个销售公司小职员是怎么知道这些偏门知识的?   是,对于劳苦大众来讲这是偏门知识,可是对于富豪阶级那就是常识了。   “当然,拉菲酒庄作为一个品牌,不会只有高端酒,还有一些中低端酒,来自收购的其他酒庄,比如拉菲丽丝,智力拉菲,传奇拉菲、传说拉菲,虽然都带了‘拉菲’两字,但是价格只有几百,甚至几十人民币。打个形象点的比喻,就像奔驰A级和奔驰S级的区别,买不起奔驰S级,好歹能拿奔驰A级唬不懂车的人,反正很多小女生区分车子好坏只看车标。”   “这瓶拉菲骑士呢……嗯,或许用奥迪和奥拓来比较会贴合实际一点。扫码三千多,我说小舅子,你是在电视购物频道买来忽悠老年人的吧,贴个全是英文的标签,给扫码平台几个钱就能把山寨货当正品卖,以为喝这酒的人都是弱智吗?”   林跃在心里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不得电视剧里甘猛准备了一瓶3000块的红酒却不拿出来喝,非要等余欢水2000多的公司采购品,原来是做贼心虚啊。   如果余欢水拿来的真是好酒,他肯定比谁喝的都多,这要是便宜货呢,还能借机贬低讽刺余欢水,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平时喝的都是白酒,有几个能品出顶级红酒和一般红酒的区别。   “你说什么?”甘猛被他说的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余欢水一句话把饭桌旁边的人都损了。   林跃没有理他,将红酒瓶往桌上一放:“再说醒酒。别说价值三千块的红酒,就是七八百那个级别的,只是拔掉木塞在瓶子里醒酒,差不多也要四个小时,我说小舅子,你是从中午就把它打开了吗?”   言辞激烈富有进攻性的余欢水,甘家人还是头一回见。   甘猛看看一脸冰寒的父亲,又看看林跃,开始撸袖子:“余欢水,我看你今天是找不痛快来了。”   “余欢水。”猛听一声暴喝,甘虹一指房门:“你给我出去。”   “好啊。”林跃说道:“把儿子还给我,我立刻走人,下午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不是你发的吗?既然余晨是我老余家的骨血,他爸一没失踪二没死,为什么要在你甘家过中秋节?”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爽了   接受任务前看完电视剧,林跃在网上逛了逛,曾见有人发帖称怀疑余晨不是余欢水的儿子,是过度解读呢,还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也不知道,所以才要求甘虹在没出亲子鉴定结果前孩子由她抚养。   现在亲子鉴定结果出炉,也算打消了他心里的顾虑。   认真地想一想,余晨如果真是甘虹和前男友的孩子,剧情里坐在本田CRV驾驶室里就不会下意识躲开男人那只手了。   林跃是不想带余晨的,因为太麻烦啊,他的任务是恣意人生,换个活法,现在为了余晨闹上门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表现的越在乎余晨,在这一点上越像余欢水,甘虹就会抓余晨越紧,找保姆照顾孩子他不放心,给亲妈照顾肯定是最好的结果,而且不用给钱,多好啊!第二,今天来甘家,一家人过个“热闹的中秋节”,总得有个助兴的由头吧,余晨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甘虹有恃无恐地道:“你问问他,他跟你走吗?”   “甘虹,你是不是就等着我问上面的话,然后用余晨选择你的回答来伤害我?”林跃微笑着拍了拍手:“要么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呢,为了报复我,你连父子亲情都利用上了,你真是个婊子,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扇你那两个巴掌为什么不再重一点。”   他还记得电视剧中秋节那段,甘虹听到门铃声出来给余欢水开门,张口就是你什么意思,质问余欢水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她明明给余欢水的公司打过电话,知道余欢水因为冒领红酒月饼的事被罚打扫厕所,耽误了大把时间。可是呢,她还是问了上面的话,因为她知道余欢水一定会撒谎来维护自己的形象。   她还知道余欢水在微信承诺的酒和月饼被公司收回去了,她也预见到了后面的尴尬场面,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正常家庭的妻子,碰到这种事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老公为了让自己有面子才会去冒领红酒月饼。其次,面对自己的父母,有什么难事不好意思说?随便编个理由去跟甘父甘妈解释一下能死吗?何况大家都知道他们家什么条件,如果父母真为子女好,会不理解?会不谅解?会不心疼?   可是她怎么做的,静静看着余欢水陷入尴尬境地,没有一点要维护自己丈夫的样子,反而表现的像个受害者一样。   于是有了在楼下花园摊牌的一幕,千错万错都是余欢水的错,她是因为不停地受到谎言伤害,不得不做出离婚的选择。   余欢水呢?认为自己一手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他内疚,他自责,他懊恼,那么在离婚的时候,为了余晨,也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一定会把房子和车子留给甘虹。   这个女人用她的手段和心机,把一切导致二人婚姻破裂的原罪都推到了余欢水头上,并且占据了财产分配主动权,就算闹到法庭上,考虑到这些因素,法官也会倾向她的利益主张。   林跃觉得自己喊她婊子一点都没喊错。   “放肆!”甘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甘母指着他说道:“余欢水,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林跃笑眯了眼,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我说她是婊子,你们一家子都是贱人。”   这话一出口,距离他最近的孙佳先不干了,冲上去就要抓林跃的脸。   他身未转头不回,手起掌扬。   啪~   耳光响亮。   孙佳披散着头发倒在地上,脸上是彤红的手掌印,牙齿都被打掉一颗。   林跃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刻薄女人:“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   甘猛看到自己媳妇儿被抽,急眼了,拨开椅子冲过来就是一拳。   他眼睛里的余欢水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要说打架,十个余欢水也不是他的对手。   余欢水当然打不过他,可是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余欢水。   林跃看着他的拳递到脸前一尺,才伸出左手啪的一声稳稳捉住,另一只手抄起桌上放的红酒瓶,往甘猛头顶用力砸下。   嘭!   哗~   红酒瓶破碎,玫红色的酒水溅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   甘猛人晃了晃,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人。   他很晕,眼前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耳朵里嗡嗡作响。   林跃放开他的手,飞起一脚,甘猛近一米八的体型被他踹出快五米,人瘫在沙发上,头顶流出红色液体。   不是酒,是血。   林跃丢掉酒瓶茬子,拽出一张抽纸擦掉手背沾着的酒水。   “孙子哎,我想开你的瓢想了很久了。”   孙佳才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晕过去,不远处坐的小胖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甘虹懵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余欢水,上岳父母家过中秋把小舅子的头给打破,虎,太虎了。   这还是余欢水吗?   “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甘母一瞧甘猛吃了大亏,满脸狠毒地扑过来跟林跃撕扯,被他一把推倒在墙角。   老东西挣扎着想起来,可是没有成功,手捂着胸口在哪儿嗬嗬粗喘,一副快要死了的架势。   “畜生。”甘父被林跃气得须发皆张,抽弟妹巴掌,打破小舅子的头,还把岳母推倒在地,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甘父一声暴喝:“甘虹,报警!”   那边甘虹很听话地拿出手机,可是还没等她解锁屏幕,嘡啷一声,林跃由腰里掏出一把刀子丢在桌上。   甘虹被唬的一跳,人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   林跃的视线依次扫过孙佳、甘猛、甘母、甘虹,最终落在甘父脸上。   “我一直认为,想要获得别人尊重,首先要尊重别人,而一些仗着自己活得久便一味要求年轻人恭敬忍让的老家伙,那叫倚老卖老。单元楼里有位大禹姐,它养了一条狗,那真是跟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仅遛狗的时候不拴狗链,还任由小东西在小区里随地大小便,我对她说过一句话,当父母的如果教育不好自己的子女,在以后的生活里,自然会有其他人代劳。”   林跃一边说,一边朝甘猛走去。   缓过一口气的甘猛还想找回场子,可是没等摆好架势,林跃的拳头已经落在他的脸上,完了是连续的耳光。   啪~   啪~   啪~   那叫一个响亮。   直到甘猛满嘴是血,脸肿成猪头,他才把人往地上一丢,补了两脚回到餐桌前面,端起最近的高脚杯,把里面的酒水灌下肚,一脸平静看着甘父。   “既然你们舍不得管教,那我这个做姐夫的就勉为其难,好好教育一下不成器的小舅子。不用谢。”   完事扭头看向地上装病的甘母,拿起桌子上的刀,手指轻轻摸索刀刃:“老不死的,别装了,如果你活着,我打他一顿出出气也就算了,如果你死了,那你们甘家今天等着灭门吧。杀一个人是死,杀十个人也是死,我为什么不多拉几个垫背的?”   余欢水怎么看这两个老东西不重要,林跃是真不待见这两条老狗。瞧瞧两次家宴上甘猛说的那些话,他们管过吗?   把姐夫的酒呸在地上,说余欢水买的月饼不能吃,有毒,完了不仅喊余晨小兔崽子,还训斥他别哭,再哭滚出去。   甘父和甘母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   中秋节家宴时因为酒水质量发生争执,甘父就说了一句“吃饭”压下事态,那算是为余欢水开脱吗?更像是打余欢水的脸——酒太差,不喝了!吃饭,吃完饭快滚蛋!   正常家庭,儿子和女婿发生争执,在女婿没有大错的情况下,谁不是训斥儿子?因为儿子从小教育过来的,训斥两句根本不会影响家庭感情——哪个当儿子的会为几句训斥的话就跟父母翻脸啊?   女婿就不一样了,那是外人,人家对你尊敬是看在老婆的面子上,没了夫妻这层关系,什么泰山泰水,狗屁不是。   所以正确做法是宁惹儿子不快,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得忍让女婿三分。   事实上甘父甘母对待余欢水的态度跟甘虹、甘猛、孙佳差不多,打心底瞧不起这个男人,区别在于他们要面子,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所以对甘猛、孙佳的种种刁难视若无睹。   这种情况很像官场,当领导的想整一个人,需要亲自去做吗?   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讲话,贴心的下属就把事办了。   电视剧后面余欢水被诊断为胰腺癌,命不久矣,他在嘉林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把财产都留给了老婆孩子,而且对岳父母一直很尊敬。就算不念往日情分,看在他对外甥和女儿十分仁义的面上,也该去看一眼吧。   结果呢?甘家方面除了甘虹过去要钱外,再无一人去探视。   平常人家养条狗,狗死了主人还会心情低落一阵子呢,在甘家,十年女婿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甘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口窝也不疼了,身子也不抖了。   她很清醒,很理智,甘猛现在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动也不敢动,剩下的人谁能制服余欢水?没有人!   今天的余欢水完全颠覆了他往日的形象,不仅凶,而且狠,更重要的是不怕死。   一个疯子会跟你讲后果?   就像余欢水刚才说的,真要装过头,刺激到眼前这个疯子,甘家等着灭门吧。   所以她怂了,她不装了。   林跃面带鄙夷看了她一眼,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几个呼吸后吹出一股青烟。   “我爽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爽完了该谈正事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余欢水,以理服人   正事?还有正事?   甘父甘母甘虹呆呆望着守住门口的疯子。   林跃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拿出装在兜里的旧手机,解锁屏幕调出一段录音。   “水,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甘猛不是跟孙佳好上了吗?我爸妈对她也挺满意的,想尽早把婚事定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好事啊,甘猛早点结婚,二老还能趁着年轻帮他带带孩子,弄孙为乐,颐养天年。孙佳父母说什么日子举办订婚仪式了吗?”   “订婚仪式什么时间举行都可以,现在父母头疼的是孙家要求的礼金。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也知道,爸妈刚买了房子,手里的积蓄全花光还借了朋友十几万块。”   “甘虹,你的意思是……咱们是夫妻,爸妈和甘猛都是我的家人,有什么话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就是。”   “你和大壮上次出车祸,保险公司那边不是赔了十八万块钱吗?再加上我们手里的积蓄,我想在银行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给爸妈救急,先帮甘猛把婚结了,等他们日子步上正规,再一点一点还给我们,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爸妈什么时候用?”   “尽快吧。”   “这样,后天周末,我去银行取出来给爸妈送去,晚上呢,再叫二老和甘猛出来吃个饭。”   “水,你对我真好。”   “那必须的,当老公的不对老婆好,难道去对外人好啊。”   录音播放结束,客厅里鸦雀无声,只剩酒水由餐桌边沿坠落拍打地面的滴答声。   甘虹定定看着林跃。   九年前她爸还没升官,手里的积蓄都拿来买房子了,而孙佳父母那边催的紧,希望俩人早点把婚事办了。她妈知道余欢水和大壮发生车祸后,保险公司那边赔了一笔十八万的补偿金,便要她去和余欢水说,看能不能借钱拿来这边救救急,先把甘猛和孙佳的婚事办了。   她去说了,余欢水也同意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余欢水会把当时的谈话内容录下来。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那个时间点借钱并录音的?   “我的岳丈老泰山,这个钱你们借去九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我?”林跃看着像竹竿一样站着的甘父。   一如电视剧里余欢水和甘虹说的,十年前的今天,他一个人住的房子比甘家四口人都大,他一个月挣的钱能抵甘虹半年工资,对方正是为了钱才跟他结婚,这样的媳妇和娘家人,少不了拿他当提款机使,不过好景不长,后来他不行了,而甘家时来运转,甘父升官了,甘猛也跟着狗仗人势,耀武扬威。   但是即便现在他们一家住着大HOUSE,开着丰田普拉多,对于从余欢水那里借的十八万块钱,却像是忘记一般。   甘父不说,甘母不说,甘猛不说,孙佳更不会说。   余欢水不敢问,他怕惹恼甘虹,余欢水不能问,站在小辈的角度开不了口。   这钱……就这么黄了。   余欢水没胆子要,林跃有啊,他张得开嘴,抹得开面,更下得去手,而且他“伪造”的证据比真的还真。   在林跃看来,对付这种王八蛋家庭,先礼后兵远不如先兵后礼。   “十年前你妈住院从我那儿拿了一万多块钱,你爸给大领导送礼,你拎走了我当时收藏的两对生肖茅台,买新房后购买装修材料我出了一万五,甘猛买第一辆车一万二,他在KTV跟人斗殴被抓进派出所,是我保他出来的,当时还交了三千块罚款,孙佳坐月子买营养品六千……这些钱,我不要了,留着给你这王八蛋弟弟和婊子弟妹看医生吧。”   “不过那十八万属于车祸赔偿金,是我的个人财产,你们一个月之内要是不还给我,咱就法庭见。”   甘父的脸像缓慢崩塌的山一样由严厉滑向尴尬,从未想到那个一家人谁也瞧不上的女婿把这些帐都记在心里,平时看起来庸庸碌碌窝窝囊囊,关键时候拿出来怼得他们一家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跃不关心他们心里想什么,找到相册,点开一段剪辑过的视频往桌上一丢。   “看看吧,你们女儿干的好事。”   画面里的甘虹撑着一把伞步入大雨中,上了一辆本田CRV的副驾驶,镜头一闪,是一男一女在车里拥抱的景象,紧随而来的是第二段录音。   “喂,你有事吗?”   “你没在公司吧?”   “外面下雨了,我这不是想早点下班去接孩子嘛,今天路上肯定特别堵。”   “行吧。”   通话中断,视频也来到末尾。   甘父和甘母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情十分复杂,他们确实横竖看余欢水不起,也确实想女儿跟余欢水离婚,但是他们无法接受女儿以极不光彩的方式中止这场婚姻。   他们也是要脸的呀!   怪不得余欢水要打她,这是把老实人逼急了。   “余欢水,我跟你没完!”   甘虹以为他只拍了她上黑色本田CRV的一幕,毕竟当初在家里,恼羞成怒状态下的余欢水曾放给她看,回到娘家冷静两天后,她彻底放松下来,因为那段录像说明不了什么。   上黑色本田CRV就一定是出轨吗?不能是谈商务合作,或者聊同学会的准备工作吗?余欢水给她看的东西拿到法庭上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然而事实却是这个以前被她玩弄于鼓掌间的男人留了一手,不仅拍到了她走进本田CRV的一幕,还用镜头捕捉到她跟前男友在里面亲热的画面,完了打电话中断他们的好事后又对通话录了音。   “没完是吧。”林跃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我的话讲完了,你们可以报警叫人来抓我了,我把人打成这样,起码得拘留15天,还要赔礼道歉加罚款。”   他这么一说,甘虹反倒不敢报警了。   甘父的嘴角不断抽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婿发起狠来是又阴险又恶毒。   报警?   报了警是能为甘猛、孙佳和她媳妇博一时痛快,可是一时痛快过后呢?   女儿出轨在先,还带走人家的儿子,中秋节也不让见面,完了女婿找上门,既要儿子又要债,后面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一家人都没打过对方一人。   他在体制内好歹是个领导,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事真要传到熟人耳朵里,他跟媳妇儿的老脸还往哪儿搁?   “不报是吗?我可没拦着你们不让报警。”林跃把桌上的刀子收起来,转身从茅台酒的礼品袋里取出那份没有签成的离婚协议书和签字笔丢到甘虹面前。   “签吧,今天你要不把这协议签了,这110,你们不打,我帮你们打,而且给自媒体的稿子我都写好了,别人中秋节一家其乐融融,这个小区某户人家的中秋节,女婿开了小舅子的瓢,扇了弟妹巴掌,差点没把丈母娘弄死,这个噱头够不够吸引眼球?”   孙佳抱着她的宝贝儿子缩在墙角,甘猛缓过一口气来,呆呆看着那个曾经可以百般羞辱的窝囊废。   这事儿真传出去,舆论会站在谁一边?一向强势,欺人太甚的甘家一边,还是任劳任怨围着老婆孩子团团转的余欢水一边?   答案显而易见。   往后他们全家人走到哪里都会被指指点点,任人议论。   “签!”说话的是甘父。   “我让你签!”   “不。”甘虹说道:“儿子是我的,余晨也不会跟你走。”   林跃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余晨。   “孩子的事以后再说,今天你先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甘虹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甘父和一脸颓然的甘母,拿起签字笔咬着牙在离婚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从今往后那套房子是跟她没有关系了。   甘虹签字完毕,林跃拿回离婚协议书,感觉憋在心里的怨气出了不少。   “想用老子的房子养野男人?白日做梦!”   说完这句话,他无视甘虹狠毒的目光,转向甘父。   “钱呢?”   “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那打个欠条吧,甘先生。”   林跃改口改的很自然,甘父听得很不自然,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只能按照林跃的意思办,不然撕破脸,甘家以后的生活将变得一团糟。   甘父拿起签字笔,手因为愤懑微微颤抖。   “哦,别忘了注明利息,我吃点亏,就按……银行同期利率算吧。”   “余欢水,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进你大爷的尺。”林跃抄起桌上的小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那些钱是老子准备求得大壮他妈原谅后给她养老送终的,结果被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弄去给那个杂种结婚用,整整九年别说提,连个屁都没放。”   想到大壮母亲已经死了,他心头火起,猛踹了甘猛几脚,换来两声杀猪般的惨嚎。   “不写是不是?好,我不介意在媒体面前哭诉大壮的母亲在大壮死后日子过得多么艰难。”   余欢水做得出来,他绝对做得出来。   甘父怕他那么做,也怕他把甘猛踢死,再不敢刺激他,在纸条写下欠余欢水十八万元九年未还的事实,并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归还欠款和利息。   离婚协议签了,借条打了,系统也认定这个中秋节过得足够热闹了,再在这里呆下去便只剩不爽了。   他收好离婚协议书和借条往外面走去,经过置物柜的时候把那两瓶茅台和小拉很自然地拎起来。   “这是我买来孝敬岳父和岳母的,很可惜,你们不是。”   甘父顿觉心口一闷,人瘫倒在椅子上,边喘粗气边哼哼。   这是早就算计好了呀……   他肺都快气炸了,余欢水……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呢?   林跃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把余欢水受的气也给甘家人尝尝,比较余欢水这十年来的忍辱负重苟且生活,甘家人的遭遇算个屁啊。 ###第三百九十三章 渣男余   林跃拎着东西从甘家出来,抬眼看到安妮站在小院儿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自己进门前明明告诉她不用下来,在车上等就可以了。   “是不是我耽误的太久,等着急了?”   安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没有。”   在公司里,安妮是主任,余欢水是销售员,交集仅限于工作方面,不过最近关于他的流言不少,什么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要和他离婚了,什么立下军令状要拿销售之星了,余欢水俨然成了公司里的名人——一身臭名的人。   她也听说了,可是没当回事,因为余欢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不过自从他上了保时捷卡宴车,情况就变了。   她以为余欢水疯了,上他的车是为劫色,结果不是,这个男人掌握了他、赵觉民、魏广生三个人的犯罪证据,再这之后,余欢水把她当成了提款机,买了一堆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完了把车开到这个地方,拎着茅台酒和小拉去敲门,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猜到他跟屋里一家人的关系。   她之所以从车上下来,是因为站在院子里能够看到客厅里的情况,想要看看余欢水在岳父母面前低声下气,点头哈腰求老婆回家的怂样,以此来平衡一下内心情绪。   可是呢?没有想到余欢水进去后开了小舅子的瓢,抽了弟妹的脸,将了岳父母的军,逼老婆签下放弃财产的离婚协议书,临了临了还要回一部分花在甘家人身上的钱。   太强大了,太牛掰了,太疯狂了。   现在她算是知道余欢水之前为什么说钱不白花,带她看场大戏了。   中秋节大闹泰山府,掀桌子算总账。   精彩!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林跃正准备喊她上车,忽然注意到窗户那边闪出一道人影。   孙佳去忙活甘猛了,甘母去帮甘父顺气,是甘虹过来看他走没走——现在的余欢水对他们家的人来讲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郎情妾意前男友是不是?   林跃看着面前站的写字楼之花,压低声音说道:“亲我。”   “啊?”安妮打了个愣。   “我说亲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亲他?   亲他!   把柄被拿,之后亲眼目睹他对甘家的所作所为,安妮心绪全乱了,对于男人的强横,心里下意识闪过的不是拒绝,是顺从。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倾了倾身,骨子里还有几分扭捏和拘谨。   林跃嫌她矫情,两手礼盒一丢,手揽住安妮的肩膀前拉,一下堵住了夜色里一抹绯红。   窗户那边。   甘虹怒睁双眼看着前方景象,嘴唇都被牙齿咬破了,她没有想到余欢水这么无耻,才签了离婚协议书,连院子都没出便和一个女人好上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院子里那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还开着一辆保时捷卡宴。   是白富美吧?   是吧……   前几天才给李茜剥过虾,中秋节又跟另一个女人好上了。   他怎么能这么渣!   ……   保时捷卡宴驾驶舱。   安妮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一只手拨动方向盘转弯的林跃,心绪纷乱得很。   直到现在她还没缓过劲儿来,脸很热,心跳很快,手心全是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甘家,她眼睛里的余欢水变得顺眼……不,应该说吸引人了好多,想想刚才对方富有侵犯性的行为,她居然有一种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羞耻感,放在以前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   “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跃随口答道:“回家。”   “回家?”   安妮心头一紧,但不是恐惧带来的紧张,是错愕与慌乱带来的紧张。   余欢水,果然还是要劫色啊……   林跃说道:“今天是中秋节,后车厢一堆好酒好菜,不吃点喝点多浪费呀。”   安妮:“……”   她很无语,真心无语。   掀了岳父岳母家的桌子,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过中秋节,该说他心大呢,还是变态呢?   林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算知道也不会加以解释。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紧急任务完成了,离婚协议签了,借条拿到了,又帮余欢水出了积蓄十年的恶气,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甘虹以为她还没有输,只要余晨跟着她,便可以在这场婚姻拉锯战里占据主动,房子金钱毕竟是身外物,孩子才是婚姻里的核心要素。   她哪里知道,余晨是林跃故意留下的,什么接孩子回家过中秋节,不过是挑事的借口。   林跃希望余晨跟着自己吗?当然不希望,带着个拖油瓶还怎么享受生活?   他只是想找一个免费又放心的保姆。   可甘家人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呀,他们对他的认知,都建立在以往余欢水是个围绕老婆孩子转的家庭妇男的基础上。   现在他装出一副要和甘虹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架势,以甘虹的性格会怎么做?肯定会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只有这么做余晨才会愿意跟着她,不然的话,一旦被余欢水抓到她虐待孩子的把柄,往法院那里一告,孩子抚养权就归男方了。   所以说,甘虹自以为还有一块战争高地未丢?   呵呵,那都是假象,她不仅输的很彻底,还把自己置于非常尴尬的境遇。   首先,余晨在甘虹的熏陶和教育下,一直很看不起懦弱窝囊的父亲,这点从电视剧第一集七岁儿子对爹冷暴力就可以看出,今晚他把日常讽刺挖苦他的甘猛一通爆锤,孩子对他的印象肯定会有改变,虽然野蛮粗暴了点,但不可否认这是建立父亲权威与地位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其次,甘家人在林跃手上吃了那么大亏,以后甘父甘母会怎么对待甘虹?迁怒肯定有吧?就算明面不说,心里也绝不舒服。   甘猛和孙佳呢?这两个贱人今天被他揍成孙子,以后再想欺负余晨时必然会思考一下,万一孩子告诉父亲自己被他们欺负的很惨,余欢水会做出什么事来?上回开瓢抽耳光,下回呢?   他们不敢欺负余晨,那会欺负谁呢?   还有甘虹的前男友,电视剧第一集显示他有一辆黑色本田CRV,可是后面余欢水和甘虹离婚后,那位前男友很快就住进了余欢水留给儿子的房子,用来接余晨的车也换成了余欢水出钱买的那辆广汽埃安S,说明什么?   说明甘虹的前男友是个坑货,后面甘虹惦记那100万去医院看余欢水时也有讲,她前男友上大学时因为打架退学了,这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人,混得还没余欢水好呢。   没房没车的她和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林跃有时候不无恶意地想,甘虹一步步地把余欢水逼到绝境,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余欢水谎言的受害者,再用孩子霸占房子车子,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创造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条件……通过洗劫余欢水?就像那些嫁给富足老男人的绿茶一样?   不,她比那些人还恶劣。   要么说心机婊呢。   以甘虹的婊力,像安妮这种女人别说拍屁股,脑门拍碎了都追不上。   “跟我玩心机?老子特么玩死你……”   “你说什么?”安妮以为林跃在跟她说话。   “没什么。”   车在楼下停好,林跃打开后排车厢门把名酒拿出来,完了吩咐安妮:“别忘了把剩下的东西提上来。”   安妮想到后备箱里的礼盒装金华火腿,辽东海参,精选松茸,广式腊肠……整个人都拧巴了。   “余欢水,你知道那些东西多重吗?你想累死我吗?”   林跃回头看着她,一脸认真地道:“一次不行你可以多拿几次啊。”   安妮说道:“我可是女人。”   “现代女性不是一直嚷着要平权吗?我做菜你搬食材,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很公平啊。”   “……”   安妮哑口无言,在甘家院子时他明明占了她的便宜,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不爽归不爽,吐槽归吐槽,她可不敢开罪掐住她七寸的人,依言打开后备箱,大包小包拎着一堆食材往楼道走。   林跃正站在电梯间里等电梯,安妮走到他身边时,门叮的一声开了,前方闪出三张人脸。 ###第三百九十四章 美人心计   轿厢里的人是大禹姐和她弟弟弟妹。   短暂的对视过后,大禹姐的弟弟把头一低,赶紧推着媳妇儿离开轿厢,挺大个块儿怂的跟什么似得。   大禹姐没动,因为眼前一幕过于惊人。   都知道五楼那个厉害女人带着儿子回娘家了,一副这婚离定了的样子。像上次林跃拿出枪来吓唬她跟他弟弟那件事,在姐弟二人看来这是受不了家庭破裂的刺激,万念俱灰要报复社会。   结果呢,十几天没见,嘿,这小子带了一个年轻时尚又漂亮的女人回家,瞧那妆容画的,那衣服穿的,脸蛋精致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林跃一瞪眼,唬的大禹姐怀里的宠物狗一颤,拼命往她怀里钻。   “回……回来了?中秋快乐。”   她倒是机灵,丢下一句节日问候弓着身子钻出轿厢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二人进了电梯,林跃按下五楼按键,轿厢门缓缓关闭。   安妮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两个人,什么情况?”   林跃说道:“前几天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不用想也知道架谁打赢了。   瞧那姐弟俩人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余欢水居然能把他们打服了?这在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果然是这人啊,豁出命去以后,整个世界都卑微了。   ……   林跃进厨房做了四个菜。   蒸火腿,葱爆海参,黄油煎松茸,再加一盘月饼。   食材都是现成的,菜的做法也简单,东西都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那边红酒还没醒好,安妮倒是爽快,直接把飞天茅台拿出一瓶,撕开红封,咔的一声拧开瓶盖,咕嘟嘟给林跃倒了满满一杯。   “红酒还没醒好,先喝点这个吧。”她给自己倒了二两杯的四分之一:“今天中秋节,我舍命陪君子,跟你喝点儿。”   林跃瞄了一眼她面前的白酒杯,没有多说什么,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放在嘴边抿了一大口白酒,捉住旁边放的筷子,夹起一片金华火腿放进嘴里。   安妮就抿了一小口,精修过的眉毛微微皱着,夹了一片松茸含进嘴里。   “唔,好吃。”   她又夹起一块海参尝了尝,吃完点点头:“这个也好,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林跃说道:“没想到我这样的穷人能做出这样的菜?”   抛开金华火腿不提,海参、松茸都是昂贵食材,以余欢水的经济条件根本消费不起。   “哪有?你想太多。”安妮笑着说道,不过笑容有点干。   “来喝酒,喝酒。”   她又抿了一口,林跃也跟着喝了半两下去。   二两杯,一口半两,四口就是一杯,在没人劝饮的情况下这种速度已经很惊人了。   眼前这瓶飞天茅台53度,妥妥的高度酒。   安妮又带着喝了两口,完了给林跃斟满,自己还是半两的份。   她把椅子搬到林跃左边,这样两个人离得更近些。   “这些日子,你在公司受了不少委屈吧,我知道吴安同没少在赵觉民面前说你坏话。”   林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行吧。”   安妮缓缓举起酒杯,手臂妖娆地晃到他面前,衬衣的袖子往下一沉,滑出一截白皙手臂。   碰杯的时候,她的指甲故意在他的手指上挑了一下,说“干杯”的声音越发暧昧起来,整个人也往林跃所在位置倾斜。   “都中秋了,天还是这么热。”她把衬衣往下拽了拽,胸口的V更瘦了。   林跃没有避让,以一种欣赏的眼神打量她的身材,别说,安妮的条件确实不错。   在安妮的刻意迎合下,林跃很快喝光第二杯酒。   这时她站起来,走到客厅那边的阳台,嗤的一声拉上窗帘,一手端起放在茶几的醒酒器,一手夹着两个高脚杯回到餐桌前面,先给林跃倒了瓶身三分之一的量,又给自己倒了一些,端着杯子往他腿上一坐。   “余哥……甘虹不在的这几天,你过的很清苦吧。”   不叫余欢水了,改余哥了。   林跃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香奈儿可可小姐香水味,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肢,端起高脚杯晃了晃,递过去轻轻一碰,听见叮的一声,完了放到唇边缓缓地喝了一口。   喝完酱香白的再喝红的,味蕾对酒液的感受会出现混乱,可即便如此,小拉的香气还是令人身心愉悦。   美酒在喉,美人在抱,这个中秋节过得真不赖。   安妮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把高脚杯放下,往他怀里一靠,手顺势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摩挲着。   “余哥,你今天真是太爷们儿了,人家都被你吓到了。”   安妮一边说,一边拿过林跃手里的高脚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又把杯子里的酒递到林跃唇边,扶着杯足看他把剩余下酒水喝得涓滴不剩。   喝完一杯,她又倒了第二杯,如法炮制劝林跃饮下。   俩人只喝酒,菜也不吃了。   不一会儿醒酒器里水平线就下去一大半。   当安妮又一次去拿醒酒器时,林跃捉住了她的手:“行了,戏就演到这里吧,我知道你是想把我灌醉,好趁机拿走我的手机。”   “余哥,你想多了。”   安妮故作平静地道,实际上她的心很慌,慌的不要不要的。半斤53度飞天茅台,将近一支红酒,普通人就算不醉也已经飘了。   余欢水呢?看起来跟进门时没两样,更恐怖的是,似乎能够免疫她的美人计,而且她很确定不是对女人没兴趣的那种免疫,是理智完美压制下半身冲动的那种免疫。   林跃从裤兜掏出那盒烟和打火机丢在桌上:“帮我点一支。”   安妮很听话地从里面抽出一支,放到他嘴里,用火机点燃。   林跃抽了一口,嘴角喷出上升的烟流。   安妮看着烟雾缭绕里那张沉静的男人脸,心里越发没底。   林跃把烟拿开,往她捧在手里的烟灰缸点了点灰烬:“那段视频呢,我已经复制了好多份,手机里有,笔记本电脑里有,云空间里有,国外邮箱里也有,如果你认为偷走手机就万事大吉了,那我只能说你太单纯了。”   安妮嘴角扯动两下,想笑,没笑出来。   刚才有句话没说错,今天的余欢水确实让她惊艳了一把,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是好感再多,也无法抵消内心的慌乱与忌惮,她可不想被人拿住把柄,战战兢兢生活,可怎么才能删除余欢水手里的证据呢?   用钱买?代价一定不小,何况还没到和赵觉民、魏广生算账分钱的时候。找黑社会威胁他就范?回想一下大禹姐姐弟两人的反应,恐怕不是什么好办法,万一他发起疯来把证据往警察手里一送,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用美人计算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即使被余欢水识破,顶多狼狈一点,尴尬一点,但是不会撕破脸。   林跃说道:“我要钱。”   来了,摊牌了。   安妮沉淀一下情绪:“你想要多少?”   “一百万?”   林跃笑笑。   “两百万?”   他不说话。   “三百万?”   他抽了口烟。   “五百万?”   “八百万?”   “一千万?”   “别套我话了。”林跃伸出两根手指:“最少两千万。”   安妮打了个哆嗦,他可真敢要啊,不过心里松了口气,既然余欢水的目的是钱,短期内应该不会把证据交出去,他跟赵觉民、魏广生三人便有了腾挪时间。   “老余,你……说笑呢?卖假电缆挣了多少钱我都没数,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啊。”   林跃说道:“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   安妮问道:“什么选择?”   “跟我合作。”   “跟你合作,怎么合作?”   “你扮白脸,我扮黑脸,想办法把赵觉民和魏广生的钱弄到手,到时候你还拿你那份,我拿赵觉民和魏广生的份额。”   安妮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的,我在分化你们三个人的联盟,因为我需要一个内应帮我掌握那两个人的动向,以便在今后的行动中占据主动。”   林跃拍拍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晚上回家好好想想,是跟我合作呢,还是站在那两个人一边与我为敌。”   安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这个选择题,十分难解。   林跃拿起丢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放进她的手里,完了走过去推开房门:“别让我失望。”   安妮跟丢了魂儿一样机械地走出去,正要往电梯间拐时,林跃忽然叫住她。   “路上开车小心点。”   安妮没有说话,走过去按下电梯的按键。 ###第三百九十五章 紧急任务奖励   嗤~   一声急刹。   保时捷卡宴停在马路上,车头距离前面那辆黑色凯迪拉克ATSL已经不到半尺距离。   安妮坐在驾驶舱剧烈地喘息着,直到后面响起滴滴的鸣笛声,才发现信号灯变绿,前车已经驶过十字路口。   她定定神,松开刹车踏板,踩油门前行,到了对面驶出一段距离后打右转向靠边停车,完了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回想一下刚才的经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直到离开香兰苑,独自开车行驶在返家的路上她才想明白整件事。   余欢水虎吗?余欢水彪吗?   他在甘家做的那些事,看似被甘虹的行为激怒,意气用事,事实上走的每一步,甘家人的每一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中。   再联系半个月前他在赵觉民办公室夸下海口不拿到销售之星自己走人,在此之后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表现,以及今天围绕她发生的事。   她悟了,她懂了,余欢水不虎,更不彪,正相反,他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可偏偏他的阴险狡诈都用在了坏人身上……也包括她。   被这样一个人拿住犯罪证据,她真的很害怕。   是,余欢水给她指了一条道,但是凭良心说,她对余欢水的了解不深,信任不够。而赵觉民和魏广生呢?虽然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可是从过往和当前处境来讲,他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安妮抓着方向盘,死死抓着,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面一字排开的太阳能路灯,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   另一边,林跃冲了个热水澡,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更换睡衣上床睡觉。   他笃定,安妮会同意的,因为他还有后手。   闭着眼睛思考一阵,他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   之前大闹甘家,系统传来紧急任务完成的提示语,还一直没有检视任务奖励呢。   轻唤“系统”之名,下拉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2】。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NEW~   【光合作用LV2】NEW~   【左右半球LV3】。   【嘲讽LV1】。   【变色龙LV1】。   【催眠术LV2】。   【潜行】加了一级,【光合作用】加了一级。   【潜行LV2】(说明,发动潜行时不会触发地雷、陷坑、绊索、激光束等地面陷阱,你的动作更加轻盈,偷袭产生的致命一击伤害增加。)   【光合作用LV2】(说明,现在,你体内的光合作用更加活跃,除了碳水化合物外,反应生成的氧气可以被身体细胞吸收。)   【潜行LV2】对技能效果的提升表现在不会触发地面陷阱这点,在战争题材影视剧世界规避地雷、陷坑很好理解,但如果是魔法世界的魔法陷阱呢?不知道该技能有没效果。   林跃觉得对比【潜行LV2】,【光合作用LV2】的技能效果更为实用,只要皮肤暴露在阳光下,身体内的光合作用单元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氧气维持身体所需,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他对呼吸机能的依赖大大降低。   虽说看起来就是一个憋气的技能,假如放在火灾环境,生化环境中呢?只要不是黑天,生存率杠杠的。   “不错,不错。”   确认完毕任务奖励,林跃拉过旁边的毯子盖在身上,很快便进入梦乡。   ……   一周后。   公司写字楼。   林跃仰躺在办公椅上呼呼大睡,从他旁边走过的人要么一脸鄙视,要么摇头苦笑。   再有一个星期就到挑战截止日了,这家伙可好,跟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睡大觉,看来工作是真不打算要了。   赵觉民带着一股煞气从外面进来,看到林跃的样子走过去,手扬了扬,几个呼吸后又放了下去,转身朝魏广生的办公室走去。   他很看不惯余欢水,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犯不上跟他较劲,反正最多还有一周余欢水就卷铺盖卷滚蛋了。   赵觉民走后,一名穿蓝色西装的男性员工把文件递给吴安同,旁边几个人靠过去,对着文件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呢?”靠门的办公桌上,穿工装的女员工问身边白衣同事。   白衣女子抬头瞄了一眼,很随意地道:“那是余欢水手下客户的联系方式。”   工装女不解:“什么意思?”   “你傻啊,当然是让那几个人瓜分余欢水手里的客户资源了。”   “这……也做的太明显了吧?”   “是赵经理吩咐的。”   工装女不说话了,心里酸溜溜的,如果上次团建没有拒绝赵觉民让她跳舞助兴的要求,搞不好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从余欢水身上撕块肉吃。   “怎么?嫉妒了?”见工装女不说话,白衣女子把整理好的文件往旁边一放:“吴哥说他业务早达标了,改天匀两个做不完的案子给我。一个徒弟,一个师父,这能力嘛,还真是天差地别。瞧瞧余欢水那衰样,以前爱说谎,现在又学会吹牛了,一天天来到公司不是睡觉就是磨洋工,我要是她老婆,早就一脚踹出门去了,还给他生儿子?他配吗?”   工装女说道:“这人算是废了。”   白衣女子说道:“微博上说的对,这月薪一万以下的男人啊,就是一群带着恶臭的屌丝,不能要。让他们打一辈子光棍对社会有好处,这叫优胜劣汰。”   “是基因优化吧。”   “对,对,对,基因优化。”   两人在这里找到了共同语言,完了相视而笑,彼此好感大增。   与此同时,她们也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是梁安妮。   白衣女子反应很快,一下子站了起来:“主任。”   工装女放下手里的中性笔,屁股离开座椅,尴尬地笑了笑。   梁安妮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你,等会议开完了把公司上个月的财务收支情况给我汇报一下。”   白衣女子说道:“主任,上个月的财务收支情况不是早就汇报过了吗?财务报表也已经整理归档,而且……”   安妮说道:“没有而且,让你重新汇报你就重新汇报。”   白衣女子愕然,很不情愿地道:“哦,知道了。”   “还有你,马上去做产品质量回访调查,这次一定要做到全覆盖,无论客户从我们这里买走多少电缆,就算只有一公斤,也要充分听取他们的反馈和意见,事后整理成报告给我。”   “主任……”工装女快哭了,连那些小客户也要电话回访,这工作量也太大了。   “没问题就赶紧去做吧。”安妮无视两人的苦瓜脸,往魏广生的办公室走去。   白衣女子和工装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梁安妮了,不就是说了余欢水几句坏话吗?   是,她们就是说了余欢水几句坏话。   穷逼、LOSER、废人、屌丝、窝囊废、脑子缺根筋……这都是公司同事给余欢水贴的标签,已经成为普遍共识。   但是她们不知道,这个公司同事用一系列恶意满满词汇形容的咸鱼男,捏住了安妮、赵觉民、魏广生三个人的命门,还把梁小姐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 ###第三百九十六章 谁还不是好演员   当日夜。   JIN DING RICHLY WILL夜总会。   生着一张大饼脸的魏广生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沙发上。   梁安妮定定看着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左侧USB借口插着一个黑色U盘。   赵觉民在茶几前面的地上来回走着。   “什么意思呀?我是这个事的发起人策划者,凭什么我才拿两成,这不公平。”   魏广生笑呵呵地道:“别激动,坐下说。”   赵觉民稍作沉吟,余怒未消地坐回沙发。   刚才梁安妮说什么,卖假电缆赚的钱魏广生分五成,她分三成,自己才分两成,说不公平那都是含蓄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魏广生没急着讲话,等赵觉民提着的一口气落下,才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你是这件事的发起人,但要是没有我的同意这事能干吗?要是没有我的签字,那些赚钱的合同它能生效吗?”   赵觉民说道:“可那也不能太过分吧。”   魏广生说道:“这次分成是严格按照风险评估来制定的,身为分公司总经理,我的职务最高,风险值最大,咱们做的这事儿如果败露的话,量刑坐牢我的责任最大,我的刑期最长,我就应该拿的比大家多,这有错吗?”   赵觉民想了想,他挑不出魏广生的理,可以挑梁安妮的啊。   “可我也不能拿最少吧,假电缆生产线都是我一直在盯,不提功劳,苦劳我最大,这个没异议吧。”   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然而让魏广生没有想到的是,一向言辞犀利寸步不让的梁安妮默不作声,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像是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安妮,安妮……”   魏广生叫了她两声,安妮这才从走神中恢复:“啊?怎么了?”   赵觉民碰了个软钉子,气得一甩脸:“反正我不同意这么分。”   安妮看看右边悠然自得的魏总,又看看撺掇她去勾引魏广生做假电缆牟利,令她陷在里面出不来的赵觉民,不想说话也不想跟他们争。   魏广生说总部那边有异动,这事不能干了,赵觉民也因为厂房招来持枪贼的事打退堂鼓,于是大家相约来这儿查账分成。   现在赵觉民因为利益分配不均的事情在闹意见,还把矛头对准了她,如果被这两个人知道他们制造销售假电缆的证据落在余欢水的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窝里斗。   “安妮,你倒是说句话啊。”   梁安妮一脸勉强地笑笑,她看着笔记本上的明细咬了咬牙。   “老魏、老赵,其实……”   这话才说到一半,赵觉民脸色一变,看向包厢门中间的圆形玻璃窗。   “谁?”   随着轻微的开门声,林跃从外面走进来。   “三位领导都在呢?真巧,真巧。”   赵觉民脸色一变:“余欢水,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来找人。”   “找什么人?”   “找我的女人,她都一周没搭理我了。”   “余欢水,你是不是疯了?找老婆找到这里来了,滚,赶紧滚。”   魏广生也跟着呵斥他:“出去,让你出去,耳朵聋了吗?”   梁安妮的表情很不自然,两个鬓角贴了薄薄一层汗。   “我的女人”,“一周”,这个哑谜赵觉民和魏广生听不懂,她听得懂。   余欢水来得可真是时候,如果再晚半分钟,她怕是已经说出实情了。   “抱歉啊。”面对赵觉民和魏广生的驱赶,林跃歉意地笑了笑,视线在梁安妮身上停顿片刻,转身走了。   魏广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怎么来这儿了?”   余欢水是一个小人物,可他们三人现在干的事不光彩啊,万一被他听见点什么,看见点什么,那麻烦可就大了。   赵觉民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知道呀。”   “安妮……”   魏广生刚要问安妮什么看法,包厢门开了,林跃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两提啤酒。   “哎哟,你看我怎么那么不懂事,来来来,我请三位领导喝酒。”三人愣神的功夫,林跃非常熟练地起开三瓶啤酒,在魏广生、梁安妮、赵觉民身前各放了一瓶,完事拿起自己那瓶。   “我呢,最近家里一团糟,工作也搞得一团糟,实在是对不起公司的栽培,我在这里敬三位领导一杯,希望大家多多担待,照顾。”   他说着话端起酒瓶往安妮面前放的酒瓶一碰,或许是用力过猛,安妮面前的酒瓶倒了,酒水洒了一茶几。   魏广生吓得往后一缩,赵觉民怒喝出声:“余欢水,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林跃赶紧抽了两片纸巾在手里,凑到安妮跟前给她擦裙子上溅的酒水。   电视剧里梁安妮直接暴走,喊余欢水滚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堪,这里她当然不敢,面对林跃手足无措,一脸慌张,像是个被戳穿谎言的小女孩儿。   “我在停车场等你。”   林跃小声说完这句话,装出一副尴尬模样,指指房门,拿起自己的酒瓶落荒而逃,动作看起来很不自然。   “刚走又回来,还罚酒道歉,这不正常啊。”确定林跃这次是真走了,魏广生紧张兮兮地道:“我看没这么简单。”   赵觉民说道:“要我说你多虑了,余欢水老婆要跟他离婚,工作也快丢了,他讨好我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找我们麻烦。”   “不行,这里不能久待,马上离开这里。”   魏广生说完拿起手机就往外面走,要说三个人里最害怕事情败露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他这个分公司总经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假电缆的事一旦被查,量刑最重的就是他。   赵觉民说道:“那分成的事呢?”   “改天再说。”魏广生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个胆小鬼。”赵觉民看向安妮:“他走了,那我们……”   “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安妮拧过放在身边的手提包起身离开。   “安妮……”   赵觉民想叫住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   少时。   夜总会地下停车场。   安妮拉开保时捷卡宴的车门坐进驾驶室,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嘭的一声震响,后排座椅上多了一个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林跃说道:“我不仅知道你们在这里,还知道你们在谈利润分成的事。”   安妮冲她笑笑,可是笑的很不自然。   “闹矛盾了吧……”   安妮脸上的不自然又加重几分,这家伙好像什么都知道。   林跃没有跟她废话,将谈话引入正题:“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余,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在你看来,那两个人比我更可信对吗?”   被林跃一语道破心事,安妮有点慌,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撒这个慌,因为后面那个男人的目光看得她发毛,联想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事,她感觉自己成了如来佛手掌心那只猴子,无论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五指山。   “太天真。”林跃说道:“翻翻你的包,看看记录账目的U盘还在吗。”   安妮依言拉开手提包拉链,手在里面摸了摸,脸色很快变了。   “东西在你那里?”   “笑话。”林跃说道:“我有一系列视频和实物证据,用得着拿你的U盘?”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不想想,我要拿U盘,等你一个人时再下手不好吗?为什么要在魏广生和赵觉民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安妮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那U盘……”   几个呼吸后她的脸色一变:“老赵!”   仔细想想,如果拿走U盘的人不是余欢水,嫌疑最大的人便是赵觉民了,毕竟对分成计划最不满的人就是他。   “还有魏广生说的话,总公司派人下来找他碴,这话你信么?反正我不信。”林跃拿出一张照片丢过去:“路呢,就那么宽,是一个人走舒服,还是三个人并行舒服?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安妮拿起照片一瞧,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照片里的魏广生正在跟人谈话,旁边车上是用来生产电缆的机械设备,论技术含量可比赵觉民雇人在厂房里人工贴牌高多了。   林跃紧盯她的双眼:“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信他们,还是信我?”   梁安妮的嘴角轻轻抽搐几下,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然后是浓浓的怨毒和失落。一开始赵觉民为了利益出卖她,现在是魏广生。   “我信你。”   路都是自己选的,那两个人对她不仁,就别怪她对他们不义。 ###第三百九十七章 骂的就是你们俩   翌日。   还是JIN DING RICHLY WILL夜总会,还是那个包厢。   魏广生、安妮、赵觉民三人急得团团转,他们找了桌子下面,找了沙发底下,连保洁员都问了,就是没找到U盘。   “哪儿去了,究竟哪儿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说你怎么就能把它弄丢了呢?”魏广生气得在地上来回走动。   赵觉民坐在沙发上直叹气。   而安妮有些拘谨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像是在懊恼所犯错误。   赵觉民在演戏,因为U盘就在他的手里。   安妮在演戏,因为她知道U盘在赵觉民手里,还知道他想利用U盘敲诈她跟魏广生,真正着急的只有魏广生一人儿。   “老魏,会不会是……”   “你想到什么了?”   “会不会是余欢水拿的?”   老魏猛一拍手:“是他,一定是他。”   昨晚他就觉得余欢水有点不对劲,去而复返也就算了,罚酒的时候还碰倒了安妮面前的酒瓶,要说趁乱拿走U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不会吧……”赵觉民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余欢水那个窝囊废,他不敢这么做。”   安妮瞥了他一眼,心想可怜的家伙,余欢水把你玩的跟什么似得,如果他是窝囊废,你是什么?白痴啊?   魏广生说道:“那你说是谁?”   赵觉民哑巴了,U盘在他手里,可这事儿不能说啊。   魏广生指着赵觉民说道:“给他打电话,赶紧给他打电话,问问U盘是不是在他哪儿。”   “他今天没来,请假了,说身体不舒服。”   “昨天晚上见了我们一面今天就请病假,这不正常。”魏广生忧心忡忡地道:“他这是在考虑怎么对付我们啊。”   安妮看着一步一步自己入套的魏广生,感觉既无奈又好笑,余欢水连这个老家伙生性多疑的毛病都算准了。   “给他打电话,探探他的口风。”魏广生指着赵觉民说道。   赵觉民说道:“不是……我说有必要吗?”   安妮说道:“老魏,你先别急,我觉得无论U盘在不在余欢水手里,现在要做的事是尽量稳住他。据我所知,他老婆嫌他穷嫌他没能耐,正在跟他闹离婚,如果他真拿了U盘,我觉得……也不过是想诈我们点儿钱花。”   赵觉民眨巴着一对小眼睛:“对,对,对,余欢水跟他老婆的事公司传得沸沸扬扬的。”   魏广生认真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挨着最近的沙发坐下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觉民说道:“要我说,先晾他两天再说,如果我们表现得急于求成,那不是给了他狮子大开口的勇气么?”   站在他的角度,当然是想把余欢水拿U盘的嫌疑洗刷掉。如果余欢水一直没动静,相信魏广生和梁安妮就安心了。   魏广生沉吟片刻:“好吧,只能先这样了。”   ……   第三天,林跃没去公司上班。   第四天,林跃还没去公司上班。   第五天亦然。   第六天。   赵觉民坐得住,魏广生沉不住气了,带着梁安妮来到经理室。   “这怎么搞得?都过去三四天了,人还没来上班?”   赵觉民说道:“不知道,从那天请了假人再没来。”   “不对吧。”梁安妮说道:“早晨我过来的时候,听见公司里的人在讨论余欢水离职的事。”   魏广生一愣:“什么情况?”   赵觉民解释道:“哦,是这样,月初他有一次来晚了,求我不要罚他,并承诺这个月做到公司的销售之星,不然就收拾东西走人。”   魏广生又问:“时间到了吗?”   赵觉民说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公司。”   “为什么呀?”   魏广生拿出手机,点开一条短消息,发件人是未知号码,内容是U盘在我手上。   “我也收到了。”安妮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短信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短消息。   “你呢?”   赵觉民说道:“我一直没看手机。”完了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果然在短信箱里找到一则未读短信。   “怪不得他今天发消息威胁我们,原来是距离挑战结束还有一天时间。”魏广生说道:“给他打电话,赶紧打电话。”   赵觉民很郁闷,赵觉民很受伤,他发短信给魏广生和安妮,不过是想给两人一点压力,毕竟过去快一周了,既然要敲诈他们,多少得有点动静啊。   结果呢?魏广生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误以为是余欢水干的好事。   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愣着干吗?打电话啊。”   赵觉民没有办法,只好拿起电话,找到余欢水的号码拨出去。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余欢水,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派出所。”   魏广生一听这话脸上的肉一哆嗦,心都悬了起来。   “你跑那儿干什么呀?”   “老婆闹离婚,迁户口。”   “余欢水,你都多少天没来上班了?这份工作真不想要了?”   “你管我啊?”   “我是公司经理,你是公司员工,你说我管不管得了你?”   “赵觉民,我跟你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你,老子想什么时候去上班就什么时候去上班。实话告诉你,我特么早看你不顺眼了。”   “余欢水,你有种。”赵觉民被他骂的火上来了:“不来是吧,别说这个月的薪水,前两个月的提成你也别想要了。”   “你大爷的赵觉民,你还别拿这事威胁我,敢扣我前两个月的提成,信不信我整死你个王八蛋。”   “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艹!”   啪~   嘟嘟嘟嘟……   电话挂了。   办公室三人面面相觑。   赵觉民很不爽,软柿子余欢水长能耐了啊,敢这么跟他说话,谁给他勇气这样骂自己?   以前俩人走个对脸,哪次不是点头哈腰跟个三孙子一样喊赵经理好,赵经理吃了么,就怕自己拿业绩说话喊他滚蛋,也就这半个月,手里事多外加因为销售之星挑战的事,想让他自己离职,懒得理这废物,没成想他得寸进尺,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真是太嚣张,太张狂。   安妮白了他一眼:“老赵,你怎么能这样跟他讲话呢?”   “不这样讲话该怎样?你们听到没有,他刚才在电话里骂我啊。”   赵觉民心说我好歹是个经理,他一销售员敢这样跟我讲话,换谁不得跟他急眼啊。   安妮说道:“还不是你平常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别说他现在拿到了U盘,就算没U盘,一个正在跟老婆闹离婚的男人,你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也不会换来好结果。”   “哦,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行了,都别吵了。”魏广生说道:“把他电话给我,我给他打。”   赵觉民报了一遍余欢水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接通。   “赵觉民,你烦不烦?”   “呵呵,小余啊,是我,魏广生。”   “哦,魏总啊,你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咱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是不是赵觉民打我小报告了?”   “没有,没有。”   “没有才怪,那个王八蛋表面上人五人六的,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我还不了解他?一定是刚才被我骂了心里不舒服,扭头来你这儿说我坏话。”   魏广生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对面赵觉民坐不住了,脸憋得通红,指着电话的手直哆嗦。   你说他嘴巴怎么就那么欠?   “这话说谁呢?谁一肚子男盗女娼?”   安妮瞟了他一眼,轻轻摩挲涂着红指甲油的指甲盖儿,小声嘟囔着:“说别人对得起你么。”   “梁安妮,你说什么?”   “没有啊,哦,我说我该涂指甲油了,你看都花了呢。”   赵觉民带着狐疑的眼神转回头去。   那边魏广生跟林跃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说呢,拐来拐去也是不想给我前两个月的提成啊,你个老畜生,实话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做早操喊口号这事儿是你整的吧?什么企业文化,团队凝聚力,纯粹放屁,好好的上班点儿愣是因为这件事提早半个小时,还没加班费,要不是你这乌龟王八蛋,老子能经常性迟到吗?要比烂,你特么比赵觉民还烂。”   才回过头去的赵觉民眼睛都瞪直了,余欢水行啊,骂完他还不解气,连魏广生也带上了。   在骂人这件事上一碗水端平,嗯,挺好。   魏广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老脸挂不住了,好歹自己也是公司老总。   他怎么能这样呢!   “余欢水,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公司的总经理。”   “前些天你跟赵觉民在夜总会叫我滚蛋的时候怎么不嫌自己说话难听?我呸,别说你是一分公司老总,就算总公司老总来了,该骂也得骂,今天我还就不惯着你们了。”   啪~   嘟嘟嘟嘟……   电话挂了,扬声器里传来短促的忙音。   赵觉民看着魏广生的脸,他很想笑,却又不能笑,整个人憋得很难受。你是总经理你脸大是不是?看给你牛的,这下好,被打肿了吧。   安妮在后面轻轻揉搓两个鬓角,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其实心里爽的不要不要的,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个王八蛋跟她玩手段耍心机,到头来呢?还不是被一个余欢水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来余欢水是真的拿住咱们的把柄了。”魏广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认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销售员有这样的魄力跟上司讲话,余欢水敢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有恃无恐!   赵觉民调整一下情绪:“那现在怎么办?” ###第三百九十八章 登上你的客船   “怎么办?”魏广生想了想说道:“去他家里。”   “去他家,还要去他家?”   赵觉民恨得不要不要的,在心里把魏广生和梁安妮骂了个狗血淋头,猪队友,真是猪队友啊,这事跟余欢水有关系吗?你们在他身上使力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   “反正我不能去,你们也听到他在电话里骂我的那些话了,他因为上次迟到的事快恨死我了,现在去见他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你不去,那我去啊?”魏广生说道:“总经理去冲锋陷阵,一竿子买卖?不留后手了?”   安妮随口说了一句:“那肯定不行啊。”   按照她的想法是赵觉民去,让赵觉民尝尝被余欢水玩弄是一种什么滋味。   是的,这是报复。   老实说,比起魏广生,他更恨赵觉民这个一手把她推入火坑的家伙,虽然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太贪婪,想要过好日子才落入这部田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赵觉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赵觉民一瞧这,嘴唇蠕动几下:“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否。”   魏广生说道:“说。”   赵觉民说道:“我怕有人骂我满嘴喷粪。”   安妮说道:“不成熟的屁那就别放了呀。”   “怎么又掐起来了。”魏广生拍着桌子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U盘是不是在余欢水哪儿,如果真在他那儿,想办法把它拿回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别人还没出招呢就自乱阵脚,有意思吗?说,尽管说。”   赵觉民歪着嘴一笑:“我研究过三十六计,美人计在三十六计里是利用率最高的,成功率也是最高的,你比如貂蝉啦,西施啦,王昭君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眯眼望安妮说道:“你看你这么一个魅力四射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住你的诱惑啊,算算日子,余欢水的老婆搬回娘家住快一个月了吧,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能不对你……”   安妮抄起办公桌上放的茶杯泼过去,茶水茶叶沫浇了赵觉民一头。   “赵觉民,你把我当什么了?”   电视剧里类似的场景是安妮大怒,眼含泪光看着那个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因为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以前赵觉民为了钱让她去钓魏广生,现在为了U盘又让她去色诱余欢水,他把她当人了吗?   现在和电视剧里的一幕有些差异,她知道U盘在赵觉民手里,余欢水手里是有证据不假,但不是卖假电缆的账目明细,赵觉民手里握着U盘还让她去色诱余欢水,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一周前分成时她要拿三成的事想要报复她。   赵觉民大怒,抹了把脸朝她冲过去,这时魏广生上前一步,挡在俩人中间,完了扭脸看着安妮:“安妮,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也觉得这事可行。我们俩人都被余欢水骂了,现在只剩下你跟他见面不会尴尬。”   安妮扭脸看向魏广生,忽然觉得投靠余欢水是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就碰上这两个混蛋了呢。   ……   魏广生从赵觉民那里出来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安妮还在气头上,拿着包准备走人,经过工作大厅时一眼便看到新来的实习生小赵在收拾余欢水办公桌的东西,什么水杯啊、相册啊统统丢进一个纸箱子里。   “嗨,嗨,你干嘛呢?”   皮肤黝黑的实习生小赵说道:“是吴哥让我把余欢水的东西收起来,还说他再来公司就是办理离职手续了,不如提前帮他整理好,省得到时候麻烦,好歹师徒一场。”   安妮看了一眼吴安同的办公桌,椅子上没人,想来是提前走人找女朋友去了。   好歹师徒一场?   是这样吗?   分明是落井下石,准备给余欢水一个难堪。   “收吧,收吧……”   安妮挥挥手,拧着包走了。   ……   转过来第二天。   林跃才吃完午饭正在客厅做题,咚咚咚,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余欢水。”   听声音是安妮。   她把书收起来,走过去打开房门。   伴随一阵香风,穿着黑色紧身裙的梁安妮走进来,低斜的衣领露出光洁的锁骨和右肩,往下是惹眼的荷叶边修饰,黑与白的碰撞刺激着人的眼球,她的手里提着好几个礼品袋,其中一个外面印着大写的CUCCI烫金字。   “这两个王八蛋。”   安妮一进门就骂开了:“他们把我当什么了,你来评评理,那两个王八蛋把我当什么了!”   林跃到冰箱拿了瓶矿泉水丢给她:“怎么,美人计啊?”   “是,赵觉民出的主意,说什么你老婆离开家快一个月了,只要我肯牺牲色相,一定能够把你拿下。”   安妮能不气吗?抛开赵觉民的小心思不说,美人计她又不是没使过,但是有用吗?余欢水的定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天晚上喝了酒都能坐怀不乱,更别说现在了。   林跃翻了翻茶几上的东西,茶叶,点心,古驰的皮带。   “这都是买给我的?”他拿出盒子里的古驰皮带:“眼光不错。”   安妮一脸得意地笑了笑:“那是当然。”   在审美这件事上,她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帮我换上试试。”林跃从沙发上起来。   安妮拿着古驰皮带走到他面前,刚要帮他换新,不想林跃一下子把她报了起来。   “余欢水,你……”   “赵觉民在前方单元楼的楼道里。”   “他居然监视我?”   “别朝那边看。”林跃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   半个小时后。   安妮侧身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   “咱们俩这算什么,逢场作戏吗?”   林跃倚着双人床靠背,深吸一口烟,看着她露在毯子外面的肩膀:“你说呢?”   安妮背着他笑了笑,笑容很苦涩,却用调笑的语气说道:“还以为我的身子对你没有吸引力。”   “你今天来我家,不就是为了玩美人计吗?我这也是在将计就计。”   “只是将计就计吗?”   林跃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种《无双》电影里画家和假阮文在酒店那一幕的既视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我喜欢上你了?”   安妮的肩膀晃了晃:“切,谁稀罕你的喜欢啊,一个穷得连老婆孩子都嫌弃的老男人。”   窗户上映着一张女人脸,眼角与鼻梁中间有一道未干的泪痕。   林跃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可以,尽量帮她安排一条退路。   系统发布的任务内容是什么?以余欢水的身份为自己而活。   电视剧里安妮两次勾引余欢水,那个家伙都忍住了,在林跃看来这就是矫情,也就是电视剧里必须这么演,放在现实里有几个男人坐得住?何况是在老婆出轨离婚在即的情况下。   余欢水为什么被甘虹嫌弃?单单是因为没钱吗?   不是,还因为余欢水身上没有招女人喜欢的特质,以他的性格会是一个好丈夫,但绝不可能成为一个让女人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为什么女人们口口声声渣男不得好死,却又爱渣男爱得死去活来,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渣男不会刻意讨好他们,不会把某一个女人看得特别重要,在感情这种事上收放自如,进退有度,并且总能GET到女方的小心思。   这是天赋吗?不,天赋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在一次又一次泡妞过程中总结出的经验与技巧。   老实人一天天陶醉在自己的正派、善良、专一中,认为这是高尚的,美好的,实际上只是麻醉自己逃避残酷现实的精神鸦片。   电视剧里的余欢水憋屈到什么程度?老婆不给他用,就自己躲在厕所里看爱情动作片,还被甘虹撞破好几次,耻笑他,鄙夷他。老婆是娶来干什么的?谈谈情说说爱就完了?最后还不是得落到身体层面的沟通上,一次两次三次特殊时期可以理解,但是长年累月的不让碰算什么?对方都不尊重你的需要,你何必还顾及对方的感受?   日子是过的,不是凑合的!   现在余欢水的身体由他主导,当然不会任由“我是老实人”的剧情重演,栾冰然年轻漂亮,他想要,但是在朝着目标前进的路上,他不介意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野花,帮余欢水增加点实战经验。   安妮不反抗,他也不拒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纠结的。   见他一言不发,安妮转了个身,盯着他的侧脸:“你上次为什么不动我?”   林跃说道:“因为那个时候你站在魏广生和赵觉民一边,而现在你上了我的船,我希望在基于利益的信任外,再加多一层联系。”   安妮狠狠瞪了他一眼:“上了船不够,还要上床,你可真现实。”   “我身边有不现实的人吗?”林跃把烟蒂捻灭:“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   吕夫蒙、吴安同、赵觉民、安妮、甘虹与其家人,就连余晨都知道欺负妈妈会挨揍欺负爸爸没关系……这些人有不现实的吗?   安妮沉默了好久。   “你想我回去后怎么跟他们说?”   林跃说道:“你想不想报复赵觉民?” ###第三百九十九章 报复赵觉民   两天后。   上午九点。   前台朱雯雯正在跟男朋友聊天,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抬头一瞧,人愣住了。   是余欢水。   一个星期没露面,今天他终于来了。不过……应该是来收拾个人物品离职的。   朱雯雯只是看了他几眼又低下头玩手机了。   林跃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职场就这样,再老的员工,呆的时间再长,只要一离职,那也是人走茶凉,从此陌路。   他一走进大厅,办公桌后面伏案工作的人纷纷抬起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哟,师父来了。”   吴安同转动座椅,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   听声音很友善,但是表情并不友善,说话的时候右手还拿着一支圆珠笔在那转,左三圈右三圈,稳的很。   林跃没有搭理他,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对于吴安同他是没有好感的,能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骂自己师父脑子坏掉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余欢水管他要业绩怎么了?不给就不给嘛,有必要恶语相向?人生那么长,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不愿帮忙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啊。   他拉出椅子刚要往下坐,发现桌子上很干净,就剩电脑和业务文档,那些个人物品统统不见了。   “师父,我寻思你这不是要走了吗?怕你麻烦,就提前帮你收拾起来了。”吴安同朝对面喊了一句:“小赵,把我师父的个人物品搬过来。”   “知道了,同哥。”实习生小赵赶紧跑到堆放杂物的东西,抱着一个纸箱子走到林跃面前,往桌子上一放,完了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就连一个刚进公司的实习生都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么做,有点过了吧。”   “过什么过?吃瓜,看戏,发朋友圈。”   “要不要去找经理汇报下?别一会儿打起来。”   “你傻啊?找经理?经理会偏向谁?一个马上就要离职的窝囊废,还是公司的业绩之星?为这种事去烦经理,你以后不想混了?”   附近同事开始小声交谈,余欢水的老婆不要他的事情是吴安同传的,还说他脑子缺根筋,余欢水反过来揭吴安同的短,俩人从那时起就撕破了脸,现在余欢水来公司办离职,吴安同当然不会放过羞辱他的机会。   “师父,没丢东西吧?”   吴安同当然有理由痛打落水狗,余欢水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已经放在他办公桌上好几个月的业绩之星证书上,那就别怪他不顾师徒之情。   瞧他这个衰样,生活生活一团糟,婚姻婚姻失败,业绩业绩垫底,人生活成这样,还不自量力跟他叫板,每次公司里的人议论余欢水时都会把他捎带上,这个窝囊废快成他甩不掉的包袱了。   只有余欢水离开公司,他才能告别不堪回首的过去。   林跃瞥了吴安同一眼,用手拨了拨纸箱里的东西:“都在呢。”   “在就好。”吴安同站起来:“各位,说个事啊。我师父呢,在公司干了好几年了,绝对是老员工里的老员工,我呢,来的晚,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师父要走了,作为徒弟和后浪,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他践行,我想呢,在马路对面的蓝海餐厅订一个包厢,今天中午请大家搓一顿,吃个散伙饭。”   没人说话。   谁也不吭声。   都知道吴安同说的是反话,这小子是真能膈应人啊,余欢水一不是调职总公司,二不是另谋高就,是被赵觉民扫地出门,践什么行,吃什么饭啊。   “都不去啊?”   吴安同回头看着林跃说道:“师父,你看这……”   话说的很漂亮,但话里话外的嘲弄谁都听得懂——师父,瞧你的人缘,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连个愿意跟你吃散伙饭的朋友都没有。   林跃笑了笑:“别,别,别,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掏钱呢,我来!”   “晓彤?”   “不去啊……”   “林阳明?”   “有事啊……”   “高琴?”   “男朋友来接你啊……”   “……”   吴安同得意极了,他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人,你打了他的左脸,他把右脸扭过来再给你打一遍。   两个字,下贱!   林跃叹了口气,搬起桌子上的纸箱往外面走去。   人们看着他消失在大厅门口,正要回头去跟身边的同事说点什么,猛然听见赵觉民的声音由外面传来。   “你这是干什么?”   “搬东西走人。”   “别啊,我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你请回来,怎么停个车的功夫就变卦了呢?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咱别这么任性好不好?”   “有人赶我走啊,你看……连个人物品都帮我收拾好了,盛情难却,我还是走吧。”   “谁……谁赶你了?”   说话间,赵觉民半推半拽着林跃回到办公大厅,就连朱雯雯都放弃跟男朋友聊天,扒着门框往里面瞅。   几个意思啊?   大厅里的人全愣了。   是赵觉民把余欢水请回来的?听意思赵经理为这事还费了不少功夫。   那边林跃一指吴安同:“是吴安同。”   赵觉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吴安同,你想干什么?擅自整理同事的私人物品,这是违法行为知道吗?”   他知道余欢水回公司上班会招来非议,但是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昨天梁安妮回来后告诉他们,她以身子为代价才化解了余欢水对夜总会被骂遭遇的怨言,不过要想他来公司上班,赵觉民必须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U盘明明在自己手上,赵觉民很清楚余欢水是在诈他们,可这事不能说呀,好嘛,安妮付出这么多,人给余欢水搞了,魏广生要他登门赔礼道歉把人接回公司上班不过分吧?他能拒绝吗?显然不能。   就在今天早晨,他大包小包拎着一堆礼品叩开余欢水家的门,道歉央求说好话,跟个孙子一样耐着性子劝了半个小时,口水都快干了才说动余欢水回公司上班,结果呢?停个车的功夫上面的人就给他玩了这么一出儿,他能不气吗?   “经理……”   吴安同又是茫然又是委屈,业绩挑战赛是赵觉民和余欢水约好的,嘱咐他不要帮余欢水提升业绩的人也是赵觉民,他搞余欢水有打击报复的成分在里面,也有为经理分忧的成分在里面,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错?   这不公平!   赵觉民说道:“经什么理,道歉,我让你道歉!”   吴安同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望林跃说道:“对不起。”   林跃摆手:“别,受不起。”   后面坐的几名同事心说,好嘛,吴安同有的受了。   赵觉民眼睛一瞪,凑近林跃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得寸进尺啊,差不多得了。”   林跃二话不说,搬起桌子上的纸箱就往外走。   “哎,哎,别急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赵觉民那叫一个糟心,赶紧把他拉回来。   “你说吧,怎么赔礼道歉你才肯原谅他?”   “他乱翻我私人物品,还抢我客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起码要以书面检查的方式道歉,还得贴在公告板上一周。”   这是要把吴安同挂起来羞辱啊。   余欢水够狠。   几个分他客户的销售员瑟瑟发抖,原以为能从他身上撕块肉下来,谁知道特么的有毒。   “吴安同,听到没有,写检查。”赵觉民声色俱厉地指着吴安同说道。   “不是……经理,我……这也是……按照……”   “也是什么?你想说什么?写不写?我就问你写不写。”   “我写,我写。”   吴安同那个气呀,他是公司的业绩之星不假,可说到底也是员工,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哪儿敢违背赵觉民的意思啊。   赵觉民看向林跃,意思是这下你满意了吧。   林跃点点头,紧绷的脸放松了一些。   就在赵觉民暗忖总算摆平这场闹剧的时候,林跃一猫腰,又把桌子上的纸箱搬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怎么个意思啊?”   吴安同歉也道了,检查也答应去写,他怎么还要走呢?你说气人不气人。   赵觉民心里那叫一个火大。 ###第四百章 余欢水,你好阴险   林跃说道:“是,吴安同动我私人物品和挖我客户的气消了,可是我没脸留下来啊,月前咱们说好的,这个月拿不到业绩之星我拍拍屁股走人。”   余欢水,你是真能诡辩啊。   赵觉民被他弄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关键现在办公大厅,那么多人瞧着。   公司里的人也看出来了,余欢水牛啊,教训了吴安同不说,还要给赵觉民难堪,都讲他是软柿子,谁想捏都能捏一把,可是现如今软柿子长刺了,扎手上是真疼。   “业绩之星是不是?”赵觉民走到吴安同的办公桌上,拿起那面业绩之星荣誉证书往林跃的办公桌一放:“这下你满意了吧。”   林跃摇摇头:“那么多人看着,他们会说我这业绩之星来路不正。”   艹!艹!艹!   赵觉民肺都快气炸了,这家伙也太能折腾人了吧。   “谁会说你的业绩之星来路不正?吴安同,你吗?”   吴安同赶紧摆手:“正,很正,这是师父应得的。”他到现在回过味儿来,赵觉民这是认栽了呀,连经理都给余欢水玩成这样,他一冲锋陷阵的小卒,跪了就跪了吧,不丢人。   “林阳明,你有意见吗?”   嘴角长痣的男人赶紧摆手。   “高琴,你呢?”   “没,没有。”   赵觉民回望林跃:“你看,大家都没意见。”   林跃继续摇头:“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那你说怎么办!”赵觉民游离在暴走边缘,拳头攥了又攥,鼻子皱了又皱,眼睛挤了又挤,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余欢水这个小人物真是得志便张狂。   “余欢水,我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们或许不知道你的底细,我……”   这边悄悄话没说完,那边魏广生带着梁安妮走进来,一瞧这架势,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魏总来了。”   “魏总来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议论声。   林跃瞥了梁安妮一眼:“魏总,你来的正好,你来给评评理,老赵拿个牌子往我桌子一放,就说我是这个月的业绩之星,这是不是自欺欺人?他这样做,就算我有心回来,也没脸在这里继续上班,我看我还是走吧。”   说着话他又去搬自己的东西。   赵觉民心说又来,又来,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老这么整腻不腻啊?   林跃瞄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管我腻不腻,管用就行。   确实管用,很管用。   赵觉民知道U盘没在林跃手上,他是被逼无奈才去请他回来的,魏广生不知道这件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稳住余欢水,别把他逼急喽,U盘的事慢慢说。   “呵呵,小余啊,这业绩之星怎么是自欺欺人呢,我为什么让老赵请你回来?还记得地铁站那个项目吗?”   林跃想了想:“唐总?”   “对,就是唐总。”魏广生说道:“唐总这人仗义啊,拿到地铁扩建的计划书,立刻打电话来咱们公司,指明要把项目给你做,说你人好,会说话,有责任心,能力也是一等一的,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公司全年业绩的大活,现在交给你来做,你说你配不配得上这个业绩之星?”   哗,下面响起一阵议论声,都知道地铁站项目是块大肥肉,没想到最后进余欢水嘴里了,这小子时来运转啊,难怪赵觉民把他当爷捧着,又是亲自登门请人,又是逼吴安同道歉。   公司的人逐步迪化的时候。   赵觉民走到魏广生跟前,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地铁站唐总那个项目可是他亲自出马才拿下来的,魏广生啥意思啊?有这么慷他人之慨的吗?为这事自己腿都快跑断了,转眼给余欢水了,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魏广生小声说道:“赵觉民,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出吗?你把他的客户分给其他人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他这是在管你要业绩呢。”   赵觉民懵了,一脸愕然看着林跃。   余欢水在这儿等他呢?合着地铁站的大单子被抢,是他自找的啊。   我……他妈。   他真想扇自己俩耳光。   林跃不知道那两个人在嘀咕什么,既然魏广生帮他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赵觉民又一脸死了爹的表情,那自己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   “那荣誉证书,我就拿着了?”   魏广生笑着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林跃把荣誉证书往纸箱一丢,跟他那些私人物品作伴了。   赵觉民一瞧这架势,满脸不解,心说又怎么了?   “咳。”魏广生咳嗽一下,冲办公区的职员说道:“余欢水是咱们公司的老员工了,这些年来为公司发展鞠躬尽瘁,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已经征得总公司的同意,现在正式任命余欢水为公司销售部经理,大家热烈欢迎。”   “呵呵……”魏广生笑着鼓掌。   梁安妮也笑着鼓掌。   大家一瞧公司老总都发话了,鼓呗。   哗~   办公大厅响起热烈的掌声,连吴安同也一脸讨好地看着林跃,两手不停开合,生怕新任领导觉得自己拍的不够认真,不够响亮。   只有赵觉民一脸愕然。   剧本里没这一段儿啊,U盘明明在我手里,怎么好处全让余欢水占了,凭什么呀。   梁安妮看着赵觉民的哭丧脸,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报复的快感,你不是阴我吗,我拿你没辙,余欢水可以啊。   等掌声平息,魏广生说道:“新领导给大家讲几句好不好?”   “讲几句?”林跃看着他。   “讲几句。”   “好,那我就讲几句。”林跃清清嗓:“今天中午蓝海餐厅吃饭,大家都没事吧。”   “晓彤?”   “哦,一定去啊?”   “林阳明?”   “客人今天不来了呀?”   “高琴?”   “男朋友加班,不来接你了?”   “……”   刚才吴安同提议吃散伙饭,没人搭这茬,扭头换成庆功宴,没一人儿敢说不去。   所有人呆呆看着他,余欢水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把刚才拒绝他的人的脸挨个打了一遍。   “今天中午好好吃一顿,帐公司报了。”安妮作为主任发话道:“算起来好久没搞团建了,是不是老魏。”   魏广生说道:“对,对,对,中午的花费公司报销。”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十分复杂。   余欢水从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成了碰不得的刺头,瞧赵觉民和吴安同的尴尬劲儿,人生里果然处处是惊喜。   还有一些人想起余欢水立下军令状时的豪言壮志,说他不仅要拿到业绩之星的荣誉证书,还要升职加薪,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吹牛皮,嘲笑他不自量力。   现在呢?   业绩之星的荣誉证书是不是在他手上?新晋销售部经理是不是他?   像这样的家伙,惹不起,真惹不起啊。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魏广生同梁安妮走了,赵觉民也跟在后面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他必须找魏广生说道说道。   林跃现在是销售部经理,手中权力不小,林阳明、高琴这些往日看不起他的人赶紧过来套近乎,有恭喜他升职的,有为分客户的事道歉的,还有关心他家庭生活的。   应付完这些势利眼儿,林跃准备往销售部经理办公室搬东西的时候,吴安同小步跑过来:“师父,东西重,我帮您搬吧。” ###第四百零一章 难以自拔梁安妮   9月27日上午7时。   林跃来到了嘉林市嘉林医院。   栾冰然是一个临终关怀组织的员工,要接触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成为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那样有许多共同语言,女孩儿对他的戒备心也会大大降低。   不然的话,一个三十多岁的没钱老男人跨圈去泡一个小姑娘,这难度有点大。   有捷径走为什么要绕远路,何况只有这么做才能成为电视台大炒热炒的英雄,得到强有力的民意支持。   有了知名度和耀眼光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   挂号、就诊,抽血化验,做CT。   一套流程下来,他就坐在取片子那里等,三等两等等到那个叫吴忠的病人没拿片子去接电话,他过去把对方片子取走,完事直接奔门诊找聂主任,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以工作忙为借口求对方先帮他看片再去参加会诊。   片子显示结果是胰腺癌,聂主任要林跃找家属来谈。   剧情里余欢水给甘虹打去电话,然而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一点耐心给这个跟她做了十年夫妻的男人,甚至没听完余欢水的解释就把电话挂了。   这里林跃当然不会打电话给甘虹,他去外面找到那个卖煎饼的大姐,用两百块为代价请她假扮成自己的家人与聂主任讨论病情,从而制造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依据。   卖煎饼的大姐不肯收那二百块钱,说晦气,林跃没有愤怒,他倒是很理解一般人的心理——神鬼之事宁信有莫信无。   事后他找到一个十来岁的小朋友,让他拿着四百块去煎饼摊一口气买了四十多个双蛋加火腿的煎饼,也算报答了卖煎饼的大姐为他浪费时间去见聂主任这件事的恩情。   9月27日。   他花了一整天才在贝壳找房网上找到了那套有用意大利伯爵灰大理石做背景墙的一居室,谈好季付价格后将房子租了下来。   当日夜,他接到了余欢水父亲打来的电话,对方找他要五万块钱,说是给余欢水同父异母素未平生的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钱。   余欢水对这个父亲很不待见,认为母亲死这么早有一半责任是因为这个男人。以前他爱喝酒,一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后来还带着另一个女人跑了,现在他老了,没钱了,那个女人把主意打到余欢水身上,逼着他这个当爹的来找余欢水要钱给她儿子娶媳妇。   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电视剧里余欢水被甘虹、吕夫蒙和父亲搞得差点精神崩溃。   林跃静静地听老头子把话讲完,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要不是后面余欢水回老家时,老家伙表现的还像个人,早喊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9月28日,大壮忌日。   林跃拿到了全额提成,五万七千多块钱。   当天下午,他代替余欢水拎着水果和茅台酒去了一趟大壮的墓地,从墓园工作人员那里要了两个一次性水杯,盘坐在碑林里对着大壮的遗照一口一口喝着。   他不是余欢水,但是他理解余欢水的心情——老婆、岳父母、小舅子、父亲、朋友、徒弟、同事,身边所有人没有一个能够依靠,能够给他一份可以带着希望笑对明天的抚慰,这些人要么压榨他,要么不理解他,要么算计他,要么戏弄他,都像是穷凶极恶的野兽,想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只有在这个地方,余欢水没有那么多压力,可以平静地跟朋友说说话,不用担心坟墓里那个人也像活着的野兽一样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一瓶茅台,近八两酒下肚。   林跃把余欢水想说的,想骂的,想抱怨的,一股脑地全倒了出去,直到天空猛地倾下一场暴雨,巡视墓区情况的工作人员把浑身酒气的他拖到门房,叫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回家。   八两酒,以林跃的体质根本不算什么,但不知道是雨水激的,墓地阴气太重,还是余欢水对大壮的愧疚搞的他心里不痛快,喝闷酒容易醉,反正回到家的时候头晕晕的,看东西有些恍惚,甚至把坐在楼梯台阶上的梁安妮误认为甘虹。   “你怎么来了?”   “你去干什么了,瞧这满身酒气的。”   “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了,赶紧滚蛋。”   梁安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余欢水,我是梁安妮,不是你老……前妻。”   林跃稀里糊涂给她扶进房间,歪靠在沙发上。   安妮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吃饭了吗?”   林跃想了想:“火龙果算吗?”   之前跟大壮聊天时他剥了俩当下酒菜吃了。   “我去给你做碗面吧。”说完话她进了厨房。   窗外雨势未停,力度小了些,林跃躺在沙发上醒酒,迷迷糊糊闻到一阵炝锅香,然后是食材入油的呲呲鸣响。   十分钟后,安妮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走进客厅,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   林跃道声谢谢,端起碗喝了几口汤,感觉胃里有了一股暖意,四肢也有劲儿了。   嗦噜~   嗦噜~   不到一分钟,他把碗里的面条吃了个精光。   “来支烟。”   梁安妮瞪了他一眼:“余欢水,你真把我当保姆了,甘虹在的时候,你也这么使唤她吗?”   话是这么讲,她还是听话地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完了递给他。   林跃仰头看着天花板吸了一口,整个人精神了好多:“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魏广生又搞小动作了。”   “不是……”   梁安妮没有往下说,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香兰苑,下班后她不想回家,开着车在外面漫无目的闲逛,北边忽然飘来一团乌云,天一黑,然后便是如注暴雨。   看着车窗蜿蜒而下的水线和不停摇摆的雨刷器,她被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引领着来到这里。她上了楼,余欢水不在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到这儿应该走了吧,可是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她在楼梯第一道阶梯坐下来,等他回家。   林跃看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听着雨声没来由内心一动,把抽到一半的香烟往烟灰缸一丢,左手伸过去揽着她的后脑勺,右手理了理她耳畔黏连的发丝,慢慢地接近她的脸。   ……   次日清晨。   林跃往上窜了窜,借双人床靠背支起上半身,顺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毛巾擦了擦手臂上的汗水,微微气喘着道:“你就不怕魏广生和赵觉民知道你来找我?”   “知道又怎样。”安妮整个人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把我推到你身边的不正是他们?”   林跃说道:“昨天问的话还没回答,为什么来找我?”   安妮沉默不语,但是与之前不同,对于这个问题,昨天的她真的不知道答案,似乎驱使她来到这里的东西只有一股难明的冲动。   今天她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在余欢水面前她不用隐藏什么,那种感觉就像一个通缉犯隐姓埋名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忽然有一天警察找上门来,长年累月积蓄的压抑、恐惧、忐忑,全都一扫而光,心里敞亮了。   而且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在他身边特有安全感。制造销售假电缆是犯罪,除了来自法律上的震慑,或多或少还有良心上的不安,毕竟工程造假一旦出事很可能会出人命。她是一个女人,在这种事上心理素质远没有赵觉民、魏广生强大,一个人在家睡觉经常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每到这时,她会打开房间里所有照明灯,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亮。   上次在林跃身边呆了一晚,她发现那是半年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正是这份安全感,让她在雷雨交加的时候生出过来找他的冲动。   她找到了问题答案,但是不能说,总不能告诉他我恋上了你的床。   见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林跃也没在意:“今天晚上不要过来了。”   “你嫌我?余欢水……你还真是够无情的。”   要知道她到现在还提不起一丝力气呢,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刚才把她折腾到什么程度,但是呢,扭脸就让她晚上别来了,就算俩人不是夫妻,不是男女朋友,只是贪恋对方的身体,这话也很伤人。   “不是,我不让你来是因为我晚上可能不在家。”   “你不在家要去哪里?”   林跃想了想:“或许……会去蹲班房吧。”   安妮有点懵:“为什么?” ###第四百零二章 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晚上八点多。   林跃换了一套休闲风的衣服出现在宝莱纳酒吧。   时间还早,吧台和卡座没几个人,酒保忙着整理酒具,对面驻场乐队演奏着不知名的歌曲。   林跃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柜台,坐到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   “来一瓶威士忌。”   酒保愣了一下,心说这哥们儿真有意思,不过还是拿了一瓶威士忌放在台面上。   林跃转过标签页看了看,推回去,指着酒架最上面的扁圆瓶说道:“给我来那个。”   酒保又愣了一下:“先生,这个1000多呢?您确定?”   “拿吧。”   “好嘞。”   酒保转身把那瓶苏格登18年拿了下来。   林跃拔开橡木塞,把面前的小方杯往前一推,看着酒保。   这家伙还挺会喝。   酒保一猫腰,从下面冰桶夹了三个冰块放在杯子里,林跃往里面倒了和冰块差不多一比一份量的威士忌,端起来品尝大海的味道。   一杯酒还没喝完,右边香风袭面,一个穿着白T恤的骨感女人挨着他坐下来。   “一个人?”   林跃皱了皱眉,这不是电视剧里那个笑话余欢水打扮太潮的女人吗?   他没有说话,给酒保使个眼色,指指吧台。   行,有一手。   酒保偷偷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从吧台里面捉出一个方杯,往里面夹了点冰块放到女人面前。   林跃二话不说,往里面倒了些酒,端起自己的杯子过去碰了一下,很随意地喝了点。   女人也跟着喝了一口酒。   “看你这样子,有心事?”   “算是吧?”   “能跟我说说吗?”   林跃看了她一眼:“八十块钱一段,你想听几段?”   女人说道:“你这比德云社的相声还贵啊。”   林跃说道:“听相声就是图个新鲜,我的故事能触动你的心灵,或许在很多年以后还会记忆犹新,难道这钱不比买张门票划算吗?”   “你可真能说。”她说道:“整个酒吧的男人都愿意在女人身上花钱,只有你想着怎么在女人身上挣钱。”   林跃又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往嘴里倒了口酒:“这么贵的酒,总得想办法挣回来一点啊,我可不想今天晚上连旅店都住不起。”   “你可真逗,一个人喝价值一千多块的酒住不起旅店?我不信。”   “钱财身外物,唯有美酒和佳人不可辜负。”   林跃又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但是没有喝,怔怔地看着她。   女人给她看得有点慌:“怎么了?”   “你喝酒的样子很像我喜欢的一部电影的女主角。”   “真的吗?”   “嗯。”   “什么电影?”   “……”   酒保很无语,这家伙生了一张老实人的脸,可是这泡妞儿的本事,真是叫人无话可说,再加把劲儿今天晚上要把她带走绝对不是难事。   杯子里的酒喝完,林跃看了看表,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扭头看到女人一脸期待看着他,很绅士地笑了笑:“抱歉,我在等女朋友。”   女人呆了一阵,表情有点不自然,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前一秒两人还有说有笑,后一秒他就像换了个人。   “抱歉啊,耽误你时间了。”   林跃笑笑,冲酒保说道:“这位小姐刚才的消费算我账上。”   女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酒保放下手里的高脚杯和清洁用的棉布,凑到他面前:“我说哥们儿,你这弯儿拐得有点急啊。”   林跃说道:“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酒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故事讲得不错吧。”   “很不错。”酒保看了一眼面带不爽回归卡座的女人:“你来酒吧,不是真为等女朋友吧。”   林跃没有说话,指指门口方向。   酒保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红白格子长袖衬衣,全身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配饰的年轻女孩子走了进来,打量一眼酒吧环境,径直走过来往高脚凳一坐。   “来杯柠檬水。”   有点意思,今天这位客人很不一般。   酒保看了林跃一眼,调了一杯柠檬水给她。   “谢谢。”   栾冰然接过杯子吸了几口,看看舞台上唱歌的女乐手,又看看身后隐含敌意的女人脸,视线转了一圈来到林跃脸上。   他的手在轻轻摇晃酒杯,冰块随着威士忌流向碰撞杯壁,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满带好奇看了男人一会儿,觉得这人有些特别,而且笑容很有亲和力,于是往前凑了凑,主动搭讪道:“你信什么?”   林跃说道:“我姓余。”   “我是说你信什么?”   “我什么都不信。”   “人不都得信点什么吗?比如信佛信道信神信鬼,信你老婆也行啊。”   林跃喝了口酒,一脸淡然地道:“我离婚了。”   栾冰然说道:“对不起。”   林跃挥挥手示意没关系:“现在的小姑娘都像你一样主动吗?上来就问别人信什么。”   “这可能是我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吧。”   “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干什么的?”   “哦,我是一个公益性质的临终关怀组织雇员,今天晚上在这条街发传单。”栾冰然说话的同时递给林跃一张传单。   林跃看着上面大写的“救赎”两字说道:“正好,你也救赎救赎我呗。”   “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老婆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又为什么来这里喝闷酒。”林跃喝了一大口酒,把杯子往吧台一放,看着里面的冰块说道:“一周前我去医院拍了个片子,医生让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自己好点,想吃点啥吃点啥,想玩点啥玩点啥。”   “对不起。”   林跃又挥了挥手,指着身前的传单说道:“这个你都发完了吗?”   栾冰然摇摇头:“才发到一半感觉口渴,进来喝点东西。”   “要不要我帮你。”   “这个不好吧。”   “反正我也没事,又不想太早回家,一个人躺在床上容易多想。”   谁不怕死,谁都怕死,胡思乱想给自己压力是人之常情。   栾冰然认真地想了想,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自己没损失。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林跃笑笑,端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从高脚凳下来,一起往外面走,酒保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对他佩服极了。   ……   酒保以为林跃走了,可是没几分钟他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四个衣着光鲜的轻熟女。   这哥们儿怎么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   酒保很无语,眼睁睁看着几人穿过大厅上了二楼。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新来的?”   “干吗呀?给姐姐们倒酒呀。”   “……”   林跃端起放在桌子上的啤酒给身边的女人满上。   要不是为了让栾冰然感觉欠他一份人情,他才不会过来伺候这四个老女人,虽说也存了给余欢水报仇雪恨的想法。   “星哥,你来得正好,哪儿找的小兄弟,在这唧唧歪歪一晚上了。”穿红衣的老女人看到鸭头进来,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你一个陪酒的……”   林跃站起来,抬手示意她闭嘴:“你们搞错了,我是帮人发传单的,不是陪酒的。”   “你,给我出来,咱们到旁边聊聊。”星哥朝外面偏偏头,语气不善。   林跃没有说什么,跟着他离开卡座,二人才走到外面大厅,三个一身潮服的陪酒男把他围在中间。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野狗,到我的地盘抢生意,胆儿挺肥啊。”   星哥伸手往林跃的后脑勺推去,然而才到中途,他的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顺时针一拧,往下一掰。   咯吱~   手指骨节爆响的声音,然后是星哥的惨叫。   林跃动作不停,一脚踹在星哥胸口,把人踢了个骨碌。   旁边三人愣了一下,带耳钉的陪酒男反应最快,刚要起脚踹人,呼的一声黑影过境,200瓦灯泡大小的拳头狠狠怼在他脸上。   一时间鲜血横飞,酸痛沿着鼻骨向面部蔓延,他痛得捂着脸蹲下去。   而右面留着中分的陪酒男腿抬到一半,被林跃屈脚一勾,人噗通一下摔了个四仰八叉,抱着后脑勺在地上呻吟打滚。   有三分西北少民血统的陪酒男反应最慢,不过位置很好,扑过来从后面扼住林跃的喉咙,但是还没等收紧,猛觉脚尖一痛,紧接着一股大力自下盘涌来,超过一百五十斤的身子转了个圈,啪!重重摔在地上。   那边星哥缓过一口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给一只手捏着后颈往地下一按,咚的一声,耳朵嗡嗡作响,感觉全世界都在晃。   林跃捡起星哥掉在地上的手机往他面前一丢:“这个警你报还是我报?”   电视里余欢水给这四个人揍的不轻,鼻子破了眼睛青了,手机也给摔碎了,他当然要报复回来。   就算不考虑余欢水的遭遇,站在个人立场,林跃都想好好收拾一下这几个人,特么的干什么不好,要去做鸭。   更可气的是当鸭子都当的这么嚣张,你说欠揍不欠揍。   星哥疼得在地上直哼哼,附近围观的人全懵了,谁也没想到他一人放倒了对面四个,而且……还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家伙要干什么?哪有打了人自己报警的道理? ###第四百零三章 尊敬你?你配么?   “怎么样?人没事。”   “我是问你他有没有……”   “当然没有了,余欢水是昨晚跟人打架进的派出所,跟我们的事没有关系。”   “嘘……你说他有事没事老往派出所跑干什么,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你还别说,这家伙挺能打的,据值班的民警说他一个人把对面四个全打趴下了。”   “打架的事我没兴趣,他现在人呢?”   “说昨晚一宿没睡,现在回家了。”   赵觉民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感觉到现在还晕乎乎的,余欢水在派出所里这酸那疼,跟受了多大伤似得,但是从里面一出来全好了,跟换了个人一样。   关键值班民警说了,他身上那些淤青去医院检查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是轻微伤,跟夜总会四个陪酒男情况差不多,双方不接受调解的话就走固定程序,先拘留几天再说。那些人跟他耗不起,毕竟陪一晚上酒上千块呢,如果后面还有节目损失就更大了,退一步讲,就算撑到最后,听值班民警的意思也是各打八十大板。   事情就这么了了。   把余欢水送回家后,他怎么想怎么有种四个陪酒男给余欢水白揍了一顿的既视感。   ……   另一边。   林跃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一面诅咒那个骂他的人出门踩鸟屎,一面打开一居室的门。   吃饱睡足精神好的栾冰然小姐穿着粉红色卫衣出现在走廊里。   “是你?”   看得出她挺意外的:“可是你脸怎么了?”   林跃擦了擦手上的近视镜镜片,拿起来戴在脸上:“昨天晚上因为帮你发传单跟人打了一架,在派出所呆了半宿。”   “不是吧,发传单怎么能跟人打起来呢?”   “进来说吧。”林跃把她让进房间。   “不是你说的吗?反正都快死了,要尝试活得坦然一些,他们骂我是连快要死人都骗的骗子,那我当然不爽了,就打起来了嘛。”   “抱歉啊。”栾冰然一脸歉意地道,往沙发放包的时候注意到背景墙的材料,人一下来了精神:“这个是意大利的伯爵灰大理石吧,听说好几年前就停产了,价格相当昂贵,我以前在澳洲留学的时候在一个土豪家做保洁,他家可讲究了,到处都是这个伯爵灰大理石。”   “哦,勤工俭学,不错啊。”   栾冰然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在开始前,我能喝点水吗?”   林跃指指餐桌:“杯子里有常温的,想喝冷饮自己去厨房冰箱拿。”   栾冰然点点头,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的门蹭了下冷气,把厚厚的外套脱下来,一面拿出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走回客厅。   林跃坐在沙发上没动,看着她走到身边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凉水,转身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他在网上填写的临终关怀申请表。   “你在网上填写的申请表,写的是胰腺癌,但是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像是生活不能自理,需要我们这么早介入吗?”   “我只是在靠意念扛着,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   “……”   “……”   “我们有一个项目,是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们可以尽最大努力去帮你实现,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遗愿清单是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们只能够帮你实现一些合理的,可行性强,并且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愿望。”   “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瘫了,走不动了,你会推着我继续完成那些未竞的愿望吗?”   “这个……看组织的安排吧,毕竟要考虑你的身体健康情况。”   “如果我给你钱呢,你会不会陪我到最后?”   栾冰然神情愕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余先生,你说笑了。”   “不,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觉得我的心愿挺多的,有的时间跨度还挺大,绝对不是一两个月能完成的。”   栾冰然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今天呢,咱们先把你的遗愿记录下来,然后交给评估部门审核,他们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做一些删减,之后咱们再聊更加具体的东西。”   “好。”   栾冰然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   一段时间后,她以惊恐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男人。   一百多个愿望,写得她手都酸了。   “先这样吧,想起来再加?你可真贪心啊!”   林跃说道:“从小到大,要么把时间用在学习上,要么倾注在工作上,有太多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栾冰然深以为是地点点头:“所以这正是临终关怀组织存在的意义,如果一个人临死前都没感受过世界对他的爱,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那你感受过来自世界的爱吗?”   栾冰然认真地想了想:“昨天晚上你的帮助算吗?”   “你是说发传单?”   “对呀。”   “你感受到了爱,可我被打了呀,你看这里,到现在还青着呢。”   “对不起啊。”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栾冰然父亲的事,她接了一个电话后起身告辞,林跃拿起由赵觉民手里“借”来的奔驰车钥匙。   “你怎么过来的?”   “我乘公交车过来的。”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栾冰然摇头说道:“不用。”   “真不用?”   她点点头:“你身体不好,昨晚又跟人打了一架,快回去休息吧。”   “好,那你慢走。”目送她走进电梯,林跃返回房间。   ……   次日上午,他接到余晨的班主任老师徐娇打来的电话,说余晨在班里跟人打架,因为联系不上甘虹,让他立刻来学校一趟。   说起这位优秀班主任,林跃心里有十二分的讨厌,别说师德全无,就那张尖酸刻薄的嘴脸起码有甘虹七成功力,小孩子摊上这样的老师那真是人生路上一块淤泥地。   摘下挂在门口的车钥匙,林跃开车前往余晨所在的小学。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余晨立在办公桌前面毫不退让瞪着徐娇,张子铭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低着头,像个受气包一样在那儿抠手指。   “徐老师,怎么了?”   徐娇看了林跃一眼,站起来说道:“余欢水是吧,你儿子最近脾气见长,今天不只砸坏了教室里的投影仪,还把同学打伤了。”   林跃一听她对自己的语气和称呼就很不爽,你生气归生气,你嫌小孩子给你惹事,你把气撒在大人头上算怎么回事?我喊你老师,你叫声余晨爸爸或者余先生能死啊?像个领导一样居高临下喊人,礼貌呢?对人的尊重呢?   “我没有!”余晨说道:“投影仪是他们拿扫把打人的时候弄坏的。”   “死不悔改,就是不认错是不是?”徐娇指着他说道:“你不跟他们打架,他们会去拿扫把吗?”   余晨寸步不让:“可是他们欺负张子铭,把他的书都扔厕所了,我要是不帮忙,算什么好朋友。”   “看你教育出的好儿子,打架还有理了。”徐娇说道:“他们欺负张子铭,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告诉你你会管吗?每次都说通知他们家长,可是结果呢,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欺负张子铭,管他叫瘦猴子。”   啪~   徐娇一拍桌子:“余晨,你是不是看你爸来了,胆子也变大,居然学会质问老师了。”   “谁叫你说话不算话。”余晨看了一眼林跃说道:“我爸说过,当父母的如果教育不好自己的子女,以后的生活里会有其他人帮忙管教。”   说得好!   林跃是真的被小家伙惊艳到了,这是自己中秋节大闹甘家时说甘猛的话吧,没想到被余晨记住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当外甥的对舅舅舅妈有多不满。   “这是你教他的?你怎么教育孩子的。”徐娇气呼呼地看着林跃:“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顶撞老师,忤逆长辈,再长大些是不是要对老师动手啊?”   林跃推了推眼睛:“我觉得他没说错,有爱心有师德有正义感的老师值得所有人尊敬,但是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满脑子只想推卸责任逃避义务的无德庸人,为什么要尊敬?”   “你!你说什么余欢水?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   徐娇怒了,从来没有家长敢跟他这样讲话,微信群里,哪个家长不是像伺候领导一样依着她,捧着她,恭维她,附和她,变着法儿的送礼攀交情,希望她在学校里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可是余欢水倒好,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不配做老师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鼠儿子,就有什么样的混蛋老爹。 ###第四百零四章 开辟第二战场   林跃说道:“有爱心有师德有正义感的老师值得所有人尊敬,但是出了事情不调查清楚,只想维护自身利益推卸责任的无道庸才,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你保持十二分的尊敬。”   他说话的时候,一阵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传来,张子铭的妈妈李茜冲入办公室,望自己的孩子一脸焦急说道:“子铭,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子铭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摇头。   确定孩子没事,李茜回头看了林跃一眼,冲徐娇说道:“徐老师,这怎么回事呀?”   徐娇看向李茜,脸上的怒气收敛不少,李茜经常在微信群里帮同学打印复习资料、试卷什么的,家里又有钱,说话好听做事靠谱,她当然不能像对待余欢水那样对待她。   “张子铭跟同学闹了点小矛盾,余晨就带头动手打架,还砸坏了教室里的投影仪。不是我多事,子铭妈妈,小孩子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容易受到同龄人的影响,交朋友一定得慎重。”   这话说的很含蓄,但是听话的人都不是傻子。   她就差说余晨这种朋友交不得了。   “呵,市里有名的小学,原来养了一群斯文败类,余晨怎么了?张子铭有余晨这样的好朋友,胜过有一百个你这样的老师,起码他敢为朋友两肋插刀。”   徐娇大怒:“余欢水!你怎么说话呢?”   林跃说道:“嘴长在我的身上,只要我够胆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愿意怎么说话怎么说话,你管得着么?要不怎么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社会正是有太多像你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才会老人跌倒无人问,流氓横行,道德滑坡。偏偏像你这般没有是非观道德观与社会责任感的人却成为塑造孩子人生观价值观的所谓灵魂工程师,拿今天的事讲,你的所作所为会教育他什么?唯唯诺诺做缩头乌龟吗?为了不给老师家长添麻烦出卖朋友吗?”   徐娇气得两眼圆睁:“余欢水,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林跃冷然说道:“在淘宝上买件衣服穿着不好看还能差评呢,我买的每一样商品都要往财政缴纳将近商品价格70%的税费,这些税费又会以财政拨款的形式下发到你们手上,作为纳税人出钱养着你,当你无法提供让我满意的服务时,我为什么不能指责你浪费我的钱?你还别跟我谈钱多钱少的问题,哪怕到你手上只有一分、一厘,那也是我用汗水换来的。”   徐娇指着窗外说道:“余欢水!大门朝西,不满意你可以带余晨走人,再敢冲我吼一句,信不信我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瞧瞧,道理讲不过恼羞成怒了,像你这种人,有点特权都用在维护自己利益上了,这哪里是一个教育工作者该有的样子,呸,人渣!”   “你……”   徐娇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徐老师,余晨爸爸最近遇到点事,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冲,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李茜走到林跃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说道:“你少说两句,余晨还要在这里上学呢,得罪了徐娇,以后给他小鞋穿怎么办?”   林跃没有回避徐娇:“她敢这么做,我就敢跟让她付出数倍于此的代价。”   像徐娇这种人,他是真的不待见。如果是私立学校的领导,这么对孩子家长说话,他顶多回敬几句带孩子走人,毕竟人家是自己出资办的机构,你不满意可以协商退款。可是这里情况不同,学校是用大伙儿的钱建的,不仅不接受大家的监督,听到批评的话不思改进还让学生滚蛋,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好,余欢水,我记住你了。”   徐娇才说完这句话,眼睛一下子瞪直了,然后是嗷的一声惨叫,因为她的办公桌下面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一条拇指粗细的蛇,正左摇右摆往她的位置游走。   林跃拉着李茜和余晨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快把它弄走,你们快把它弄走……”徐娇的吓得满脸苍白,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林跃指指自己,扭头朝办公室外面喊道:“有没有人去帮徐老师喊下保安?”   这时余晨看了一眼扎在李茜怀里不敢回身的张子铭,抬头望林跃说道:“爸爸,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很勇敢,曾经打死过好几条吓哭奶奶的蛇吗?”   “爸爸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已经很少杀生了。再说了,要是为了救你们老师失手把蛇打死,蛇妈妈过来找我要儿子怎么办?所以这种事咱们还是别管了。”   “可……徐老师要是被蛇咬伤了呢?”   李茜在后面杵了他一下:“你看她都吓成那样了,差不多得了。”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林跃拿起放在门口的扫帚和簸箕,过去把蛇赶到簸箕里,带到教学楼东边一块绿地放生。   ……   五分钟后,林跃和李茜领着两个孩子走出校门,不远处一辆奔驰S450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偏瘦的男子走下来。   李茜笑着做介绍:“我前夫的助理,苏东林,这是余晨他爸。”   林跃说道:“以前在学前班接余晨时见过。”   俩人握了握手。   苏东林说道:“今天中午子铭我接走了,张总说孩子受了委屈,让我带他吃点好的,完了再去游乐场玩一会儿,到时间我送他上学。”   李茜点点头:“好。”   张子铭一听苏东林要带他去游乐场玩,拉着余晨的手说道:“余晨,咱们一起去吧,里面的镜子迷宫可好玩儿了。”   余晨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林跃。   苏东林说道:“让余晨一起去吧,我会看好他们俩的。”   “行。”林跃笑着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张总知道了学校发生的事,要我带他向你说声谢谢,他还说子铭有余晨这么勇敢的朋友是孩子的福气。”   苏东林说完话,面带询问看向李茜。   “你先走吧,我打车回去。”   “那好。”   苏东林跟二人道别,带着两个孩子上车走了。   “甘虹知道你过来吗?”   “不知道。”   “刚才徐老师办公室发生的事……”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如果我前夫像你一样这么有责任心就好了。”   “他忙嘛。”   “一天天就忙着赚钱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拿钱解决。”   “生意人都这样。”林跃岔开话题道:“你没开车来吗?”   李茜点点头:“苏东林开车去家里接的我。”   林跃说道:“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去吧。”   李茜没有拒绝:“好”。   林跃发动车辆时,李茜坐到副驾驶上。   “这车你买的?”   “不是,从朋友那借的。”   林跃注意到她把包放在了右面,便往那边靠了靠,贴着她的侧脸拉过安全带非常贴心地帮她系上,完了打左转向挂前进挡轻踩油门,车子缓缓前行。   “你跟甘虹,最近怎么样了?”   “离婚协议签完了,现在就差去民政局办手续了。”   “真离啊?”   “这还能有假不成。”   “……”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感觉不一会儿就到了李茜的家。   “我到了。”   李茜看着他说道,没有第一时间去解安全带。   “嗯。”林跃点点头。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嗯。”   李茜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刚要下车,林跃在后面喊了一声:“等等。”   她下意识回头,便在这时,一张男人脸映入瞳孔,然后是扑面而至的温热的气息。   “……”   “别……别在这里,会被邻居看到。”   “看到又怎么了?我未娶你未嫁,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管得着吗?”   “王阿姨没在。”   听到这儿,林跃慢慢地放开她,推开车门从奔驰车下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对面的双层别墅。 ###第四百零五章 吕夫蒙,你这个骗子   下午。   暧昧的黄在阳台纠缠,一片树叶由枝头跌落,轻飘飘地落在柏油路上,遮住黑色油渍的一角。   林跃拉开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一罐百威啤酒,啪的一声拉开拉坏,放在嘴边仰头喝了几口,感觉午睡后的口渴感消了几分。   他看到里面有洗好的青提,于是捏了几枚在手里,离开厨房回到卧室。   李茜已经从床上下来,正站在靠窗的位置给保姆王阿姨打电话,叫她接张子铭回家的时候多买点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挂断电话,她正准备去拿胡乱丢在床头柜的衣服,不想才走出两步小腿一软,身体往旁边栽倒。   林跃眼疾手快,从后面把她扶住。   “怎么?路都走不了了?”   李茜瞪了他一眼:“还不是被你弄得。”   她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以前余欢水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稳重,很斯文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狂野到让人窒息。   林跃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到:“你多久没有过了?”   “啐……”   李茜打了他一下,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难不成如实说离婚以后把精力都用在孩子身上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找男人,过着如同禁欲的日子?   李茜不是那种特别放得开的女人,不会逛夜店泡酒吧,更不喜欢娘炮小鲜肉,但凡能看上眼的优秀男士要么已经成家立业,要么有年轻漂亮的小女友,可以说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位置。   林跃把手里的最后一粒青提递过去,她刚要张嘴去接,那只手拐了个弯,青提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余欢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呢。”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啊。”   林跃抱着她回到床上,又是一阵腻歪。   她咯咯笑着去躲他有点扎人的胡茬:“别……别闹了,王阿姨一会儿回来看到不好。”   “她看到又能怎样?把我轰出去?”   “那倒不会,最多在你吃的饭里放点泻药什么的。”   “不会这么恶毒吧,她就那么不想你嫁出去?”   听他这样讲,李茜忽然安静下来,双眼怔怔看着天花板。   林跃有点意外:“怎么了?”   她说道:“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为什么没再找吗?”   林跃摇摇头。   “我跟子铭爸离婚后,孩子判给了我,一来养育他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二来我一直很害怕,如果给他找一个后爸,孩子的心态会不会发生不好的变化,你也知道,子铭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现在想想,这都是我们的错,如果我跟他爸当年不是天天吵日日吵,或许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跃想起在徐娇办公室时张子铭的懦弱表现,再加上余晨日常的讲述,他很清楚张子铭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自卑、敏感、孤独、偏执,就像一个把身子蜷缩起来的刺猬,自我封闭在一个很小的交际圈里。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孩子过生日,李茜都会叫其他家长带孩子一起来的原因。   说起来余欢水和张子铭很像,父母永无休止的争吵,最后走到分手一步,小时候为了阻止母亲再嫁,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   李茜眨了眨眼,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跟他爸离婚不久,有一天子铭在睡梦中惊醒,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哭喊着让我不要丢下他,说他爸已经不要他了,如果我再跟别人走了,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从那儿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嫁了,往后的日子里孩子就是我的全部。”   林跃握住了她的手,五指紧扣。   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对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孩子基本上成了生活的全部,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林跃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拍拍她的手:“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   与此同时。   嘉林市郊区一栋在厂房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画室里。   唐韵坐在二楼直面夕阳的沙发上,两手很自然地放在两腿中间,掌心握着一个印着黑猫的马克杯,里面还有不到杯子容量三分之一的咖啡。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画架,画板夹着一张没有画完的画,沉静的星空点缀着明丽的油彩,给人一种非常激烈的冲突感。   画架不远的桌子上放着另一幅画,外面用油画布遮起来,只露出一角。   “亲爱的,马老对你那副《墙》的评价很高啊。”   随同声音而来的还有噔噔噔的脚步声,很快滴,吕夫蒙出现在画室二楼。   唐韵没有回头,她和她的咖啡沉静在天窗洒落的金黄里。   “你真应该去看看的,今天展馆来了好几波有钱人又有品味的人,你的《奔跑》、《在风里》、《沧海生烟》,有人已经付了定金。”   唐韵还是没有回头,但是她说话了:“吕夫蒙,你上次跟我说挂在客厅的那幅画被你一个很好的朋友借走办画展了,他什么时候把画还给我们?”   “你急着叫我过来就为这事儿啊?真巧,昨天我们俩还通电话了呢,他说就这两天的事了,等画展一完,他会亲自开车把画送回来,还说要请我们吃大餐,以感谢你的慷慨。”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那当然,他还说很多参观画展的人,无论是圈子内的还是圈子外的,都夸你画的好,只要宣传跟上,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全亚洲首屈一指的画家。”   “吕夫蒙……”   “怎么了?亲爱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你把右边桌子上的油画布揭开。”   吕夫蒙带着好奇与不安走过去,捏起油画布往上一撩,看见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一变。   油画布遮住的画正是挂在唐韵家客厅的那幅画,也是余欢水抢走的那幅画。   吕夫蒙十分不解,这钱还没还,余欢水怎么把画寄过来了?   这时唐韵从沙发站起来,看着他说道:“你那个开画展的朋友是叫余欢水吗?”   “唐韵,你听我说。”吕夫蒙赶紧解释:“我之所以那么说是怕你着急上火,毕竟这幅画对你意义重大。”   “你欠他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明白,十五万块钱对你来讲并不是什么大数,你为什么要一直拖着不给?退一步讲,如果你真拿不出,为什么不跟我说?而是要骗我?”   “亲爱的,我跟余欢水的事呢,说起来有些复杂,这里面牵扯到另一个人……”   “是那个叫大壮的人吗?”唐韵打断他的话:“与画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封信,上面有写你们闹矛盾的原因。”   吕夫蒙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报复他,不还他钱,大壮就会复活吗?万一他恼羞成怒把我的画毁了怎么办?让他赔还是送他进监狱?在这件事上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唐韵,你别急。我了解余欢水的为人,他不会把你的画怎么样的,瞧,现在不是还回来了吗?他的钱我会还的,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让他知道说谎的代价。”   “所以你为了报复他不惜欺骗我?”   “这怎么是欺骗呢?我也是一片好心,怕你为这事心烦影响了创作。”   唐韵看了一眼那幅没有完成的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可以不计较你说谎的事,但是你必须尽快把钱还给他。”   “好,好,好,等画展办完我就把钱还给他。”   唐韵没再说话,吕夫蒙正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她,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一脸急色说道:“助理说来大客户了,叫我马上回去。”   唐韵说道:“那你先忙吧。”   吕夫蒙转过身去刚要离开,看到桌子上放的画:“这幅画我带走了,展厅那边刚好还有展位。”   唐韵踌躇一阵,点点头:“行吧。”   吕夫蒙带着画走了,她坐回画架前面,看着那幅取名《大海》的画无声发呆。   ……   余欢水他爸来了。   林跃当然不会给老头儿好脸色看,钱他有,但是不会给,用他的话讲,高血压是吗?气死更好,省得浪费粮食。至于去法院告状嘛,无所谓,反正他现在跟媳妇儿离婚了,自己又患了癌症,时日无多,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豁出去了,余老头儿蔫儿了,开始说软话求原谅。   林跃懒得跟他废话,丢下2000块钱当做生活费,离开香兰苑搬去有伯爵灰大理石背景墙的一居室生活。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去杀人犯徐大炮用刀捅骑行青年的那条街道蹲点。   虽然电视剧里没有显示位置,但是通过对比地形和余欢水的记忆,可以确定案发地在哪儿,再结合电视剧里街道两侧的树影,案发时间也能估算个大概,于是南浦路的共享单车停放点成了他每日上午必去之地。   这一天,他闲着没事坐在花池旁边的台子刷短视频,屏幕一闪,显示有电话接入,来电人的姓名是甘虹。   甘虹?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叫他去办离婚手续么?   林跃带着疑问按下接通键。 ###第四百零六章 徐大炮徐二炮都是哑炮   “余欢水!”接起电话的瞬间,扬声器里传出一道尖刻的喊声。   “你上次跟徐老师说的都是什么屁话?还不让余晨跟我讲学校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别的家长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林跃淡淡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不管你说的对不对,现在余晨被徐娇穿了小鞋,这都是你害的。”   “她怎么给余晨穿小鞋了?”   “调到最后面一排跟那些成绩差的孩子同桌算不算??”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完了?你明知道那是余晨的班主任老师还那么说话,究竟安的什么心?你是想毁了余晨吗?”   “会毁了余晨的是你和徐娇这样的人。”   “余欢水!从今往后我不准你再接触余晨,他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啪。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林跃打量一眼手机屏幕,塞回兜里。   他不想对这种现象呐喊呼吁什么的,因为在影视世界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履行当初李茜劝他不要招惹徐娇时说过的话。   徐娇敢给余晨穿小鞋,他会让她付出十倍的代价。   叮叮叮咚……   电话又响了。   他以为是甘虹有话忘了说,拿出来一瞧才发现不是甘虹打来的,没有显示人名,号码很陌生。   他接起电话:“你好,请问找谁?”   “是余欢水先生吗?”   “是我。”   “我是栾冰然啊。”   林跃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联系自己。   “哦,是你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回家后认真看了一下你的遗愿清单,发现有一些不太合适的条目,如果你最近身体不错,我希望咱们能约个时间见面谈。”   便在这时,林跃注意到左前方杨柳树后闪出一道人影,那人穿了一件白色外套,下面是青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最重要的是骑着一辆山地车,慢慢悠悠往他所在方向驶来。   是电视剧里那个被徐大炮捅了一刀的年轻人。   “这个是你的号码吧?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处理,等会儿闲下来再跟你联系,抱歉啊。”林跃来不及跟她解释,说声抱歉挂断电话,拎起装着矿泉水的塑料袋就往自行车道走。   那边年轻人已经因为金杯面包车该不该走自行车道的事情跟黑子争论起来,瘸了一条腿的徐二炮上来就是几拳,打得年轻人脸上挂了彩。   围观者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议论,也有人拿起手机,似乎是在报警。   当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把徐二炮丢进花池的山地车砸在金杯车车头,后车厢的门开了,满身杀气的徐大炮由里面出来,走到和黑子厮打的年轻人身边一刀捅过去。   刀尖戳破了白T恤,再往里进就不可能了,因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滚蛋。”   徐大炮看向多管闲事的男人。   “他妈的!”林跃骂了一句脏话。   “找死!”徐大炮用力甩脱抓着臂弯的手,对准他的肚子一刀捅过去,林跃在“惊慌失措”中抡起装着矿泉水的塑料袋狠狠砸在徐大炮的头上。   当啷!   匕首掉在地上,徐大炮一头栽了下去。   这时年轻人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匕首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报警。”   徐二炮一看大哥晕了,赶紧冲过去捡地上的匕首。   林跃没有动,像是吓傻一般,直到对方的手握住刀柄方才“醒悟”过来,肩膀往前一扛,把徐二炮撞倒在地,两只手抡起塑料袋照准那颗头死命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塑料袋下面沾满了鲜血。   “啊,啊,啊……”   空中回荡着他充满恐惧的喊叫。   直到徐二炮没了动静,鼻子和耳朵流出血来,他才慢慢停下,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看了一眼满脸鲜血的徐二炮,手一软,塑料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瓶矿泉水从里面滚出来。   这时后面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扭头就跑。   围观的人和穿白衣的年轻人怔怔地看着越跑越远,迅速消失在前方拐角的身影。   他跑什么呀?   明明是见义勇为,帮大家出了一口恶气,弘扬了正能量,你说他跑什么呀?   害怕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   林跃跑出一段距离后,整个人气势一变,脸上的慌乱与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想一下刚才的表演,他还是很满意的。   在那些围观者看来自己的形象应该符合一个被死亡威胁逼到疯狂的普通人的表现吧。   电视剧里余欢水抽晕徐大炮就跑了,徐二炮和黑子逃过了警方的追缉,于是才有了天子岭的一幕,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换成他,当然不会坐视年轻人中刀的事情发生,至于徐二炮这个人,留着他对自己有用吗?倒不如买一送一,把徐家兄弟一锅端了。   ……   次日,他在租住的公寓附近一家咖啡馆约见了栾冰然。   其实没啥大事,按照小丫头的说法,像看下一届世界杯啊,观赏日食啊,看儿子娶媳妇啊,这些愿望有点不切实际,她自作主张给划掉了。   接下来她又询问了一下林跃的“病情”,聊了些关于她爸的事就走了。   第三天,食髓知味的李茜小姐霸占了他一个白天,孩子快放学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公寓。   第四天清晨,他接到了梁安妮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昨天晚上她、赵觉民、魏广生三人在假电缆作坊碰面了,在赵觉民的怂恿下,魏广生打算跟他摊牌。   与梁安妮结束通话不久,赵觉民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余欢水,你说你爹要来看病,借我车用两天,多久了?有一个星期了吧,我不问你要你就不知道还是不是?还有,你好歹是公司销售部经理,这么多天不来上班总得有个说道吧,你知道你这么做影响有多恶劣吗?”   “得得得,我去,我现在就去总行了吧。”   “好,我在魏总办公室等你。”   二十分钟后,林跃把赵觉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乘电梯来到公司所在楼层,什么人都没理,拿着包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梁安妮坐在窗户前面的椅子上看外面的风景,魏广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沉思,赵觉民本来站在书架前面装模作样翻阅书籍,看到林跃径直走到魏广生对面的椅子坐下,过去把门轻轻锁上。   “哎呀,老余啊,你成为公司销售部经理有一阵子了吧,对我的各项安排还满意吗?”   林跃知道他是指发了全额提成的事,扭头看了一眼梁安妮和赵觉民,面无表情说道:“你叫我来公司不会就为这事吧?不用跟我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明说。”   魏广生点了点桌子:“你要业绩,业绩给你了。你要职位,职位给你了,你要提成,提成也发给你了,就连女人……”她看了梁安妮一眼,没有往下说。   “余欢水,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我要的东西呢?”   林跃笑了笑:“你要的东西……你要的东西……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跟你想要的东西比,值吗?”   梁安妮瞄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在讨价还价,可是听到耳朵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魏广生说道:“值或不值……起码我做了一些事,而你,这么久了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林跃说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呵呵。”魏广生从椅子起来,走到办公桌前面:“我一直认为跟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诚实守信,你的想法呢,我差不多也已经知道了,不过在做交易前,我必须确定东西在你手上,而且你没有外传。”   “我怎么知道贸然拿出东西,你们会不会把它抢走。”   “你不是发消息给我们说已经备份过U盘里的内容了吗?”   “啊,对啊,备份过了。”   “那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时赵觉民放下书走过来,坐到林跃对面的椅子上:“我看他分明就是在诈我们,U盘根本没在他手上,余欢水,你可真行,骗官骗钱还骗炮,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坏的家伙。”   “赵觉民,你说什么呢!”呵斥他的不是林跃,是梁安妮。   魏广生害怕他们两个人在林跃面前掐起来,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规:“老余,如果你今天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就……”   “那就怎样?”   “呵呵……”   赵觉民看着林跃的侧脸,心说他能拿出来?他能拿出来个屁呀!U盘明明在我手上。   余欢水啊余欢水,丑媳妇早晚有见公婆的一天,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蒙混过关!   是的,昨天发给魏广生、梁安妮“我已备份U盘内容”信息的人是他,怂恿他们逼余欢水拿出U盘证明自己的人同样是他。 ###第四百零七章 他老招惹警察干什么呀   林跃当然知道是赵觉民在背地搞小动作,冲魏广生笑了笑,拿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微信,给他们三人群发了一条信息。   咕咚~   随着连续的提示音,三个人相继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像是有一股阴风过境,赵觉民的脸色变了,嘴角还残留着浅浅的得意,可是眼睛里慌张与惊讶从无到有,将他整个人迅速淹没。   余欢水是怎么知道厂址的?还进去拍了视频。   林跃看了一眼满面阴鸷的魏广生,拉开公文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截贴着弘强电缆标签的电缆扔到办公桌上。   “这东西三位都认识吧?”   魏广生看向赵觉民,眼睛里除了质问还有怒火,工厂那一摊是赵觉民管理的,现在余欢水不仅拍下厂房内部情况,还从里面带出物证,他有理由问个为什么,也有理由追究责任。   “这……这……”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余欢水不是一直在诈魏广生和梁安妮吗?从前者身上捞到一个销售部经理的职位,从后者身上尝到了老婆以外的甜头。   虽然他也吃了不小的亏,但是暗地里有一种优越感啊,认为魏广生和梁安妮就是俩蠢货,可为什么……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是带着看余欢水出糗的心情而来,结果呢?下不来台的人成了他。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管我是从哪里得到的,只要能把你们送进监狱就好。”   赵觉民认真思考一阵:“你跟踪我?”   林跃看了魏广生一眼,看得总经理心里直发毛才转过头去笑了笑:“不行么?”   这时梁安妮走过来佯装敌对:“你知道我们说的是U盘,不是这个。”   林跃说道:“U盘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由一个可靠的人保管,免得你们跟我玩儿阴的,比如绑架谋杀什么的。”   魏广生拿着电缆看了看:“你想要多少钱?”   “两千万。”   “你可真敢开口啊余欢水,一下子要走我们所有利润。”   “都这时候了还想诈我。”林跃看着魏广生冷笑:“根据这段时间你们的出货量计算,毛利润应该有四五千万,就算去掉送礼、行贿、维护客户关系及其他损耗,到手的钱至少也在三千万左右,我要你们两千万多吗?”   说话的同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推到三人面前:“这是嘉林日报对去年一起电缆造假案的报道,我帮你们计算了一下刑期,魏总呢,职务最高责任最大刑期最长,二十年起吧。至于你们两个,最少也要十年监禁。”   气氛有点冷。   魏广生和赵觉民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跃把他们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出货量、毛利润、罪名、刑期……这家伙的心里有一本帐啊。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魏广生皱着眉问了一句,这个时间点被人打扰,他当然很不高兴。   “魏总,是我,吴安同。”   “你有事吗?”   “魏总,我师父是不是在您的办公室?”   “对,他在。”   “哦,外面来了两名警察,指明要找师父谈谈。”   警察。   这两个字像是有一股魔力,把三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梁安妮预料到赵觉民会被打脸,可她没有想到警察上门的事啊。   她看向林跃。   林跃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余欢水,你报警了?”赵觉民急了。   “没有啊。”   “那他们为什么找来公司?”   “大概,是请我去喝茶的吧。”   请他去喝茶?   嘿,真新鲜啊!你说他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了,前些天刚在里面住了一晚,今天又招来两名警察。   赵觉民倍感不爽的当口,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你好,我们是嘉林市警察局的民警。”   魏广生不敢怠慢,朝赵觉民使个眼色,完了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赵觉民走过去把门打开,两名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你们三个人谁是余欢水?”   魏广生和赵觉民一指林跃:“他。”   肩章一杠三花的民警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冲椅子上坐的林跃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哎。”他什么都没有,抓起自己的包跟那俩人走了。   直到脚步声渐不可闻,魏广生走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扭脸说道:“你们俩报警了?”   赵觉民说道:“我为什么要报警?是想进去吃牢饭吗?”   梁安妮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自首加戴罪立功的话应该能少判几年。”   “梁安妮,你瞎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魏广生说道:“不是你不是她不是我,那是余欢水自己?”   “不会不会,他刚才还找我们勒索两千万呢,一报警不就鸡飞蛋打了吗?会不会是他又犯事了,就像……跟陪酒男打架那次?”   梁安妮说道:“那还好。”   “好什么好。”魏广生一脸阴沉:“万一他在里面说秃噜嘴,把我们的事供出去怎么办?你说他闲着没事老招惹警察干什么!”   他是又恨又怕还很无奈。   ……   “徐大炮对2006年遭张建国辱骂一事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张家。”   “2017年……”   “经过审讯得知,徐大炮用来焚烧尸体的汽油是徐二炮在镇子上一家无照经营的黑油站所买,并在张家三口遇害一案扮演了帮凶的角色。”   “另外,2018年7月23日夜河西镇南400米三岔口发生的持刀抢劫案也已经证实是徐二炮等人所为。”   “……”   “徐大炮和徐二炮两兄弟能顺利归案,得益于余欢水同志的见义勇为的行为,在这里,我代表警察系统,代表市局,对余欢水同志致敬,致谢。”   林跃被请到了台上,面对下方摄像机镜头显得很是“拘谨”。   后面发言台肩章是两杠两星的警察站起来说道:“各位媒体朋友,我在这里向大家宣布,为了表彰余欢水同志见义勇为的英勇事迹,我局现授予余欢水同志嘉林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   旁边两杠三星的警察递过来一本证书,刚才说话的警察也把写着十万块见义勇为奖金的牌匾拿给他,不过送鲜花的换成了那个穿白色外套的年轻人,电视剧里因为被徐大炮捅了一刀送进医院,这里情况变了,年轻人现身新闻发布会对他表示感谢自然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咔,咔,咔,咔……   连续按快门的声音响起。   林跃、两名警察,还有年轻人的脸定格在媒体记者手里的照相机镜头中。   少时,台下一名女记者站起来采访他。   “请问余先生,您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特别激动?”   林跃点点头,一副不敢直面女记者和摄像机镜头的样子。   “当时您一个人面对徐氏兄弟是不是特别紧张?”   “也紧张也不紧张。”   “抱歉,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一开始我看到他掏出刀来,确实很紧张,后面就不紧张了,因为只剩害怕了。”   “您那么害怕还能一口气制服两名歹徒,是不是以前练过搏击一类的功夫?”   “看到那把刀,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今天要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没有退路,只能拼了。”   “您可真勇敢。”   ……   余欢水的事迹开始发酵。   嘉林电视台、嘉林日报、嘉林在线,公共新闻网、百姓之声……   从传统媒体到网络媒体,从公交车、电梯广告到商圈大型户外显示屏,不断地循环播放他在警察局受访时的画面。   舆论界反响巨大,很多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国家需要英雄,社会需要英雄,嘉林市也需要英雄。”   这是市里对嘉林市广播电视台副台长说的话,也是给他的政治任务。   刘副台长想了又想,决定把它交给新闻部老白去做,尽可能地深入挖掘余欢水见义勇为的事迹以及背后的故事,给这个突然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时代小人物制造更广泛的影响力和话题性。   在新闻部副主任位子上坐了十二年的白年康知道这是自己扶正的最后机会,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来构思后面的宣传计划。   他首先想到的是做一期访谈节目,这是观众们近距离接触英雄,了解英雄的最佳窗口。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甘虹收到了来自嘉林电视台的邀请函。   但是现在,这封邀请函落在一个男人手上。   “甘虹,还记得余欢水他爸说的话吗?我觉得你应该去,不,应该说必须去,无论是出于报复余欢水,还是拿回本该属于你的房子。” ###第四百零八章 变味了的今夜访谈   甘虹看着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前男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讲。   十月的嘉林市已经有些寒意,一阵风吹来,拂动地面落着的青叶黄花,传来沙沙的轻响。   几个穿着运动服的路人带着耳机跑过,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锻炼身体。   “你想啊,那可是今夜访谈,嘉林市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访谈类节目,面对到场观众,面对电视机前的观众,余欢水绝对不敢造次对你乱来,节目制作组为了凸显城市英雄的伟岸形象,一定会给他做工作。”   男人侃侃而谈:“如果我是电视台负责宣传任务的人,要么把他包装成一个夫妻恩爱兄友弟恭家庭的支柱,要么把他包装成一个为了不拖累老婆儿子隐瞒病情独自面对的绝世好男人,无论是哪一个,只要他在电视镜头前面表现出对余晨的爱,与你的夫妻之实,舆论和社会的力量便会逼迫他站上道德楷模的高地,那时节,他如果一分财产都不给你留,还把孩子扔给你抚养,这件事一旦传到外界,他城市英雄的形象将轰然崩塌,最终身败名裂,我们也算报了中秋节时的仇。如果他把房子留给余晨,约等于你拿回了房子,总之是双赢的局面。”   甘虹仔细琢磨一下,是这么个理。前几天余欢水的父亲找到她,求她不要跟余欢水离婚,还说了他儿子快死的事情,因为胰腺癌晚期患者最多不会活过半年,希望她念在十年夫妻的情分上回家一起生活,好歹把人给送走了。   她当然是坚决不肯,因为她一分钟都不想跟余欢水呆在一起,那个浑身带着体味的老家伙给她跪下都没松口,后来还是写字楼保安来到楼上把人架走的。   她很高兴,非常高兴,心里满满地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余欢水中秋节在他们家所做恶行为苍天所恨,终于得到了报应命不久矣,也不枉她每天顶着父母怨怼的目光,弟弟和弟妹的百般挑剔生活到现在。   现在前男友针对余欢水的处境一番分析,她一下子醒悟过来。余欢水身患绝症,他只要一死,名下的财产留给谁?还不是余晨的?只要她把余晨牢牢握在手里,熬死余欢水,房子和十万块见义勇为奖金,以及吕夫蒙、甘父甘母欠他的钱,还不是由她支配。   更让她胸有成竹的是,余欢水得了癌症,他父亲又是那副德行,余晨的抚养权可能易手吗?   不可能!   两人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结发夫妻到反目成仇,这场斗争还不是以余欢水的人才两失告终?   “徐江,最多再熬半年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到时候你搬来香兰苑和我们一起住,再也不用看甘猛和孙佳的臭脸。”   “十几年我都等了,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委屈你了,要去跟那个疯子虚与委蛇。”   “不用担心我,想想的话,能看着他一天天走向死亡其实挺解恨的。”甘虹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给白主任回电了。”   那人从长椅起来,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打吧。”   ……   差不多同一时间段。   唐韵家。   吕夫蒙看着电视里女记者以城市英雄称呼的余欢水,一脸愤懑表情,把手里端的茶杯重重放回茶几上。   “那个满嘴谎言没有担当的家伙居然成了大英雄?这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如果大壮和他的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伤心难过?连朋友都出卖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被称为英雄?他不配!”   在阳台晾衣服的唐韵看到他这样生气很是不解:“大壮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现在余欢水抓住了两名逃犯,还拯救了一个年轻人,确实做了一件大好事,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放下成见,试着接纳他?”   “余欢水救再多人也换不回大壮和他母亲的命。”   “吕夫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执?”   “你说我偏执?我怎么偏执了?我只是想为大壮和他母亲讨个公道,怎么就偏执了。”   唐韵举起双手,示意他别激动:“我不想在余欢水的事情上跟你吵架,早饭你自己解决吧,我去画室。”   她想不明白吕夫蒙为什么一定要跟余欢水较劲,似乎不把他逼上绝路就对不起死去的哥们儿。   她换好鞋子与衣服,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手提包,正准备去开门,叮咚~门铃响了。   “你找谁?”   门外站着一个穿浅蓝色衬衣的年轻人:“请问吕夫蒙先生住在这里吗?”   “对,你找他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是市广播电视台新闻部的小丁,这里有一份访谈邀请函,白主任希望我能把它交到吕先生手里。”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唐韵接过信封在手里翻了翻。   小丁说道:“是市电视台今夜访谈栏目的邀请函,三天后会有一场关于余欢水先生的专访,白主任知道吕先生是余大英雄的朋友,想邀请他前往会场做客。”   听到门口二人对话,吕夫蒙由客厅走过来,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邀请函看了两眼,稍作沉吟说道:“请你转告白主任,届时我一定到场参加。”   “谢谢吕先生。”小丁跟他握了握手,转身走了。   唐韵看着面无表情的吕夫蒙:“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吕夫蒙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在电视机镜头前面跟他唠唠。”   “吕夫蒙,你可别乱来。”   “亲爱的,你只需要专注画画,没有必要操心其他的事。”   “吕夫蒙,你去参加访谈可以,但是绝不能为难他。”   “为什么?”   “因为他……”   “就因为他把画还给我们,你就开始同情他,认可他了?”   “余欢水以前是做了一些不应该的事,可是你不能不给他改正的机会吧?何况我不觉得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上次拿走我的画也是因为你拖欠他的借款不给,吕夫蒙,我觉得你在这件事上陷入了一个怪圈,惩戒这个词的重心是戒,不是惩,而你对余欢水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惩戒,是发泄,发泄这么多年来的不满与怨恨。”   “唐韵,你前些天还说要同不明白情况就劝你大度的人保持距离呢,怎么到了这件事上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不了解情况?”唐韵微蹙双眉:“好,是我不了解情况。”   说完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夫蒙知道她有点生气,但是并没有过于在意,唐韵是一个专注于画画的人,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事业上,都要仰赖他的帮助,不然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   访谈当天。   市电视台演播厅。   舞台中间摆放着红色沙发,沙发前方小桌子的花盆里花开娇艳,沙发后面的大屏幕显示“今夜访谈”四个大字。   在舞台前方,观众席坐满了人,摄影师正专心致志地把镜头往前推,给坐在沙发中间的林跃一个很长的特写镜头。   穿着白色外套和超短裤裸露一双修长美腿的女主持人微笑着说出她的开场白。   “余先生,您看最近所有的电视、网络、报纸,都在报道您的事迹,他们称您城市英雄,对这个称号您怎么看?”   “我真的不是什么英雄,就是一个会为一两块钱斤斤计较,会为中年危机伤心苦恼的普通人。”   话音一落,后台新闻部白主任给了导播一个信号。   前台大屏幕一闪,林跃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用手机拍摄的视频。   画面里脸上挂彩的白衣青年正在同金杯面包车驾驶员拉扯,这时后车厢的门开了,一个面容阴冷的男子走下来,握着手里的匕首径直朝白衣青年捅过去。   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声。   眼看匕首就要扎中目标,一个突然闯入镜头的身影拉了男子的胳膊一把,完了换来一声咒骂,匕首顺势转向,往来人的肚子捅去。   与此同时,急切间被用作武器的装着瓶装矿泉水的塑料袋狠狠砸在歹徒的头上,那人一头栽了下去。   另一名歹徒眼疾手快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可是还没等为同伙报仇,也给沉重的塑料袋砸倒在地。   一阵疯狂的输出,确定对方无力反击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呆了一会儿,丢下手里的塑料袋撒腿就跑。   短片至此结束。   女主持人说道:“当时围观的群众那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只有您……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林跃一脸腼腆地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敢,后面徐大炮拿刀下来,那个年轻人又把精力都放在绰号黑子的人身上,没有注意到迅速靠近的死亡威胁,看到这里我迟疑了,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我觉得不能这样,得帮帮那个年轻人,不能让他伤在歹徒的刀下。”   这时女主持人的听筒里传来白主任的声音:“问他什么事。”   “余先生,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事让您改变了心意吗?” ###第四百零九章 余欢水,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林跃推了推眼睛,看向观众席。   摄影师很配合地给了他一个长镜头。   “前两天我儿子的老师把我叫去学校,说孩子因为帮助受欺负的小朋友跟人打架,弄坏了学校的投影仪,对方一个小男孩儿还受了点伤。后面离开学校,儿子问我有没有做错,我跟他说你没错,你做的很好,这个社会就是缺少像你这种见义勇为的男子汉。他笑着说爸爸才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当时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我不是。”   “后来遇到徐二炮当街打人,我不想多管闲事,不过走了两步后想起上面的事真的很羞愧。在教育儿子的时候夸他做的对,说这个社会就是缺少见义勇为的男子汉,但是到了自己身上,怎么首先想到的是逃避呢,纠结再三,看到徐大炮拿着刀下车,我冲了出去,不是想成为什么大英雄,只是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坏爸爸,不愿意看到那个有血性敢抗争的年轻人被刺伤。”   哗,现场响起如雷掌声,年长的观众、年轻的观众,有孩子的没孩子的,全都一脸欣赏和激动地看着他。   “说得好!”   有些人低声叫好,如果这不是一部访谈节目,搞不好已经站起来喝彩了。   而林跃又一次低下了头。   要说演技,他从来没怂过谁,要美化自己到可以“代表星星代表月亮消灭你”,只见义勇为和抗癌斗士够吗?   当然不够!   再来个中国好爸爸怎么样?   女主持人鼓完掌停了一会儿微笑说道:“余先生,我发现您有一个特点,只要台下观众一给您掌声,您马上就低下头,是不习惯还是不好意思?”   “有吗?我不知道啊。”   似乎是为了验证女主持人的问话,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掌声,林跃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然后醒悟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您肯定是天生害羞,跟我属于一种人。”   “是,是。”   林跃心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都当主持人了面对镜头还害羞?骗鬼呢。   “余先生,当时您害怕吗?或者换句话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问题呢?”   “不怕,我也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全。”   女主持人有点惊讶:“您难道不怕徐大炮把您……”   “不怕,因为我本身就……”林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副不想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女主持在白主任的遥控下没有说话,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林跃说道:“对不起,我不想提这件事。”   “没关系,咱们的节目不是直播的,余先生您放松一点,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就当是朋友聊聊天啊。您看余先生,因为您的出现拯救了一个年轻人的生命,不管您当时在想什么,这都改变不了您见义勇为的事实。您看,您已经算是经历过生死与良心考验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和顾忌的呢。”   “其实……我得了癌症。”   台下观众席一片哗然,女主持人和后面的白主任同样很吃惊。   “癌症?”   林跃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说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女主持人问:“为什么?这里也包括您的家人吗?”   林跃说道:“因为我是一个非常胆小的人,不怕你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笑话,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活得有点窝囊,自从知道自己患上癌症后,我一直在尝试换个有尊严的活法,不想他们用同情的目光看我也好,不想他们为我担心也罢,总之,我想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问了,我也就不憋着了,说就说吧。”   女主持人道歉:“实在对不起,没想到您是一个癌症病人,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不如我们换个轻松点儿的吧。”   林跃点点头。   现场气氛刚要缓解,接到白主任继续深挖特挖主角悲惨背景命令的女主持人又挂起倒档,还给了一脚地板油。   “您是什么时候得知您得了这个病的呢?”   林跃“明显”打了个愣,下面观众席的人也被晃了一下,不过没人说什么,他们也想多知道一些英雄的经历与人生想法。   “我是上个月检查出了胰腺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到五个月活着的时间。”   “那您现在有接受什么治疗吗?”   “没有,因为这个胰腺癌晚期基本上等于被判死刑,我不想折腾家里人。”   他太可怜了!   观众席上一些多愁善感的女性来宾开始抹眼泪,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舞台上那个说话好听,面孔耐看,眼神温润,富有正义感和爱心的好男人不久于人世的残酷事实。   “您身患绝症还能跟徐大炮、徐二炮这么凶残的匪徒搏斗,我实在是特别的敬佩您。”   “其实也不用,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普通人。就像上面说的,我是一个非常胆小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窝囊。为了在最后的日子里为儿子树立一个好爸爸的光辉形象,我鼓起勇气走了出去,当时想的是如果被徐大炮刺死,起码在临死前那一刻,我不再胆小了,终于活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但是到了后面鬼使神差地把徐大炮和徐二炮打倒后,你们也看到了,我害怕了,我跑了。”   众人想起视频最后他丢了从超市买的商品落荒而逃的画面。   女主持人根本不知道这是林跃抛出的饵料,非常配合地问道:“我听警局的人说他们找了好久才知道您的工作单位,当时您为什么要跑呢?这明明是一件见义勇为的壮举。”   林跃说道:“当时我站出来阻止徐大炮伤人是因为想到儿子油然生出的一股正义感,勇敢地跟那两个人搏斗全凭面对死亡生出的恐惧及本能,我不知道在医学层面上是不是可以叫做肾上腺素分泌加速,总之打倒徐二炮后,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我一下子恢复了理智,想起儿子的班主任当时说的话,不管有什么理由,只要打架,谁伤了人谁就是错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也是我们赔偿了损坏的教具和受伤的学生,我怕自己的行为被定性为防卫过当,还要赔偿徐二炮的医疗费误工费什么,本来我不告诉家人自己患癌的事就是想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顺便给他们省点钱,别在我身上瞎折腾,如果因为这事反而要赔一笔款项,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所以我跑了。”   现场鸦雀无声。   他太难了!   这就是他们的城市英雄,一个在现实压迫和热血正义间做出见义勇为选择的人。   他说过自己不是什么英雄,也当不得别人敬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见义勇为并不是那么“伟光正”,或者说单纯,他是不断的在情感矛盾与现实取舍中才走到这一步的。   啪啪啪~   “平凡铸就伟大,余欢水,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一阵沉默之后,角落里一个戴着近视镜,职业似乎是大学老师、律师、医生一类有社会地位的中年人开始鼓掌,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哗~   这一幕带动了整个观众席,比前两次加起来都热烈的掌声在演播厅响起,一直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在女主持人的示意下平息。   “好,余先生,我们节目组特意为您请来了三位嘉宾,让我们一起欢迎他们上台。”   女主持人声音一落,侧方通道走出三个人。   林跃往那边瞟了一眼后呆住了。   他怎么来了? ###第四百一十章 滚!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甘虹会带余晨过来电视台。虽然林跃的出现让两个人的关系比电视剧里演得糟糕许多,但是考虑到房子票子的问题,他认为甘虹出现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再虎再彪,面对摄像机镜头时也会有所收敛,退一步讲,真要发起疯来搅乱会场,那访谈肯定胎死腹中,对他的声誉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从一名聚光灯下的城市英雄沦为嘉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无论他选择怎么做,甘虹都将获益。   他做好了甘虹会带孩子来的打算,却没有想到吕夫蒙也获得了电视台的邀请。   关键是这事儿白主任没说啊。   是,这样能制造戏剧性的变化,提升节目品质,但是这个朋友他已经放弃了呀。   甘虹手捂口鼻,一副难以接受他“患癌”的表情,眼神里满满地都是悲伤,别说,演得还真有那么几分像。   余晨眼睛是真红了,哽咽着喊“爸爸”。   甘虹背对镜头,快步朝他走去,一副要跟他拥抱的样子。   林跃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以孩子为纽带缓和关系,毕竟他“时日无多”了嘛?人一走,名下的房子票子留给谁?还不是留给余晨。   以后余晨会跟谁生活?当然是亲妈!   换句话说,留给余晨也就相当于留给她。   另一方面,她还能通过这个节目把他架上道德高地,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得不接受“好男人”这个人设,尽到一个好爸爸的责任,她也会因为有一个英雄老公沾光受益……无论是在公司里,还是在社会上。   这便是成为公众人物的代价,也是维持英雄人设的代价。   好心机,好谋划。   林跃面无表情走过去,在甘虹准备张开手臂瞬间低头弯腰,将余晨抱了起来。   “爸爸……”   小孩子搂着他的脖子直抹眼泪。   尽管没人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冲突,但是甘虹依然火冒三丈,因为余欢水太给脸不要脸了,之前他爹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求她看在十年夫妻的份上回去照顾余欢水到他离世,最后都跪下了她都没有答应,现在接受电视台邀请过来这边,表现出一个妻子该有的形象,结果余欢水呢?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真是太气人了!   这番心理博弈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几秒。   林跃抱起余晨的时候,甘虹想到前男友说的那些话努力压下心头愤怒,张开双臂朝父子二人拥抱过去。   “余欢水,我已经很迁就你了,别给脸不要脸。”   是,节目是播放给电视机前无数观众看的,但是要让林跃妥协,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他可不是那个不懂拒绝,老是想着讨好别人的余欢水。   迁就?   迁就你大爷。   不说余欢水让她帮忙去医院应付聂主任时的冷漠嘴脸。   电视剧有一段剧情是余欢水以绝交为代价从吕夫蒙那里要回亡母的遗产,履行承诺给甘虹买了一辆车,还巴巴地送到甘家,吃了一餐不愉快的饭,完了叫甘虹带着孩子回家住,他呢,在外面租了一套一居室。   当天晚上余欢水去找卖假茅台的老板算账,因为毁坏财物给抓到派出所关了三天,又因为钱全拿来给甘虹买车了,身上只有一百块钱,连五百罚款都交不起,于是拜托民警打电话向甘虹求助,换来的答复是什么?   没钱!不认识!   三天前刚给买了十几万的车,在小舅子面前维护她,三天后连五百块罚金都不肯出,还说不认识他。   后面余欢水拿到10万块见义勇为奖金,成为电视台要大力宣传的英雄,而且是一个打定主意不花钱治病只能活三个月英雄,她又换了一副同情嘴脸,像一个女主人那样邀请他回家。   冷漠?“冷漠”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恶心。   余欢水正是预见到了这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会在他失去行动能力时暴露出怎样的嘴脸,才会说她没有耐心把善良和爱搁在他身上。   与其瘫在床上还要忍受她的嫌弃与鄙夷,还不如孤独离世,起码可以死得有尊严一点。   “滚。”   林跃压低声音回了她一个字,抱着余晨走回沙发前面坐下。   这时观众席的人也看出不妥来了,似乎这位大英雄对他的妻子没有多少感情,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那边。   吕夫蒙看了一脸尴尬的甘虹一眼,没有说什么,走到茶几左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来,余晨,到我这边来,不要打扰爸爸和阿姨说话。”   甘虹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报复他的举措。   余晨看了林跃一眼,恋恋不舍地往甘虹那边走去,坐在两人中间。   女主持人说道:“他就是余晨小朋友吧。”   “对。”   “您刚才说他曾帮助好朋友与那些欺负同学的孩子抗争,果然跟您一样,都是好样的。”   林跃看着余晨笑笑,没有说什么。   “余先生,您有什么话想对您的妻子说吗?”这话问的有点突兀,却是来自白主任的授意,女主持人不愿意问也得问。   “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离婚?   全场哗然。   甘虹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余欢水怎么回事?光辉形象不要了?   林跃继续说道:“只是还没有去领证而已。”   “您是……因为患癌的事情不想连累他们?”   女主持人的话提醒了台下观众,毕竟刚才林跃说过他不想把患癌的事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费钱治疗折腾家人。   为了不牵累妻儿选择离婚。   用心良苦啊。   “不,我跟她离婚单纯因为感情不合。就像刚才说的,身边一些人觉得我窝囊,她也是其中之一。其实当年我们结婚,并不是因为她爱我。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和一个不爱的人一起生活十年是怎样一种煎熬,更何况这个男人越混越差,越差越自卑,越自卑越想得到她的认可,甚至不惜撒谎来维持自己的形象。以前为了家庭美满我可以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借钱给小舅子结婚,帮岳父母装修房子、买车、缴罚款,但是当我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也不想再为难她,所以我跟她离婚了。”   甘虹傻掉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余欢水会把他们俩已经离婚的事和盘托出,搞得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厚着脸皮来蹭热度的局外人。   关键是她还不能反驳,因为一旦反驳,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话题就可能引到出轨的问题上,余欢水连英雄形象都不在乎了,逼到点儿上还会顾及身为男人的尊严吗?余欢水只有三五个月的活命时间,她的人生还长着呢,可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冒这个险,所以只能不安地呆着,屁股下面像是垫了一盆炭火,炙得人很难受。   如果知道余欢水并不是那么看中名声,她根本不会来演播室。   真是的,前男友把她害惨了。   女主持人看了一眼台下议论纷纷的观众,强颜欢笑,硬着头皮说道:“余先生,没想到您的人生路这么坎坷。”   林跃说道:“刚才我说你们不用敬佩我,现在呢,你们也不用同情我。”   女主持人很勉强地笑了笑:“余先生,咱们不聊这些伤感的话题了,不如听听您的好朋友吕先生有什么话想对您说。”   在她看来,吕夫蒙既然肯来演播室,那一定是很在乎这个朋友,余欢水说了癌症的事,离婚的事,真是太悲惨,太可怜了,作为好朋友理应会安慰他,支持他,爱护他,说些让人感动的话把这次访谈推向高潮。   她的想法符合逻辑,而且很美好,可是现实非常残酷。   吕夫蒙看了一眼甘虹和余欢水,冷着脸说道:“余欢水,你说的对,你无需我们的同情,你也没有资格乞求别人的同情,因为有人比你更需要同情。”   哗~   刚才林跃说出已经和甘虹离婚的事实,下面的观众很为他难过,但也仅仅局限在小范围的窃窃私语交换看法上,现在吕夫蒙以他好朋友的身份来到舞台,在听完他的讲述后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无法理解,再也控制不住音量和情绪,大声地议论起来。   女主持人的眼睛像钟摆一样在林跃和吕夫蒙脸上瞟来瞟去,自从主持这档节目以来,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新闻部白主任亦然,现场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没有叫停节目,一来台上还未出现烈性冲突,二来这是提前录制,不是直播,在放映前可以进行剪辑,删去那些有问题的片段。   甘虹很兴奋,超级兴奋,她是知道吕夫蒙、大壮、余欢水三人关系的,对十年前那场车祸也有一些了解,虽然不知道吕夫蒙为什么出卖余欢水,但是现实如此,有人能帮他出口恶气,当然是极好的。   不过呢,她脸上依然维持严肃与平静,没有把内心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摄影师往前推镜头,将吕夫蒙的脸放大到后方屏幕,等待他对上面的话做更加深入的解释。 ###第四百一十一章 阴我?玩死你们   吕夫蒙看了一眼女主持人和台下观众,视线平移至林跃脸上。   “2009年,四方路与长虹街交叉口发生了一场摩托车与泥头车相撞的交通意外,事故共造成一人死亡一人受伤,虽然泥头车的运行有不规范的地方,但是主要责任在摩托车驾驶员一方,因为车速太快抢红灯从而导致悲剧发生。”   “事后,在警方调查过程中,受伤的那个人谎称车祸发生时摩托车由死者驾驶,从而逃脱了责任,还获得保险公司一笔十几万的赔偿金,而死者被定性为主要责任人,亲属没有收到任何赔偿。”   “我想问问在场来宾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这场车祸的死者是不是很可怜,那个推卸责任的伤者是不是很下作?”   台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吕夫蒙眯了眯眼,看着林跃说道:“你们没有猜错,现在坐在沙发上享受追捧与喝彩的大英雄,就是那个下作的说谎者。”   声音一落,下面的议论声像是锅里烧开的水,他们实在难以想象沙发中间那个见义勇为的大英雄有这样的黑历史,居然为了逃避责任出卖自己的好兄弟。   确实像小胡子说的那样,很下作。   甘虹很开心,心说大英雄?呵,今天以后你就是人人鄙夷的大骗子。   只有余晨一脸茫然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单纯的脑袋瓜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主持人很急,因为听筒里很安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后台白主任也很急,急得直抓头皮,导播都开始问他还要不要拍下去了,因为吕夫蒙很明显地在砸场子,他们举办这档节目的目的是宣传余欢水英勇事迹的,不是来给他抹黑的。   “1号摄像机,给余欢水特写。”   关键时刻,白主任注意到林跃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吕夫蒙的控诉发生变化。   “问他事件详情。”   女主持人听到最新命令,轻哼一声调整自己的心态。   “余先生,您的朋友说的是事实吗?”   林跃没有回避,面对摄像机镜头点点头:“2009年9月底,为了搞定可以说服投资人的数据资料,我跟大壮一晚上没睡,直到第二天上午,吕夫蒙打电话说他已经把投资人都请来时我们才搞定手头工作,骑摩托车往会场赶。”   “当时是我开车,大壮坐在后面,中途吕夫蒙不断打电话,催促我们快一点,说投资人等不及了,如果我们错过这场会议,他的事业就完了。大壮因为跟他说不明白,就把手机拿到我的脸前举着,让我通过电话劝说投资人稍候,我们已经在赶往会场的路上。”   “因为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打电话上,没有注意交通信号灯,摩托车被一辆泥头车撞中,大壮因为车祸身亡,我也断了几根肋骨住进医院。养伤期间我很纠结,如果说出事实真相,我跟大壮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保险公司方面可能一分钱都不会赔。如果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保险不报,住院费、治疗费各项花费加起来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事后还要面对大壮母亲的索赔、嫌弃、诅咒、不理解。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做不到忍辱负重,牺牲自己的利益和名声去帮朋友争取赔偿金。于是我跟警察说车祸发生时大壮在开车。”   “这样我得到了赔偿金,大壮的家人也不会责难我。我想着大壮死了,以后我就是大壮他妈的半个儿子,当时我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有3万,再加上车祸赔偿金,要照顾大壮家人以后的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我承认我很功利,骗了保险公司一笔赔偿金,但是在对待兄弟这件事上,我不认为自己无可救药。”   “我的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出院后我的事业不行了,老婆开始看不起我,当时正赶上小舅子着急结婚,她家刚买了房子没钱,便跟我说能不能把保险公司才打过来的钱拿去给她娘家人用,等岳父母手头不那么紧了再还我。我想既然是借钱嘛,有借有还,两位长辈当然不会坑我。而且我还想用这笔钱来讨好老婆,让她感激我,平时对我好点。可是呢,这笔钱甘家一借就是9年,始终不曾归还。”   “我的生活越过越拮据,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拿不出钱去给大壮的家人养老,我很愧疚,我很自责,也变得不自信,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讨好身边每一个人,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窝囊,赚不到钱,人生越过越失败,没有对大壮的家人尽到该尽的义务,是个罪人,只有身边的人高兴了,满意了,才能找到一点点自我存在感,得到一些心理安慰。”   “后来,我的母亲得了绝症,在她临走前把一笔十三万的存款给了我。当时在病床前看着她苍老憔悴的脸,我想到了大壮他妈,于是几近崩溃的我说出了埋藏在内心多年的真相,我以为母亲会支持我把钱拿去给大壮他妈做养老金,但是她没有,她跟我说那是她的遗产,她看得出儿媳嫌弃我没能耐,所以这些钱必须用在维护我日益可危的家庭上,我不能用她的钱来买内心的安宁。”   “正是因为情绪激动地说完这番话,母亲当天就不行了,我后悔,我自责,我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夜,然后把自己关在老屋子里三天没有吃东西。”   “我不敢把那些钱给大壮他妈,因为这是母亲的遗愿,可是后面吕夫蒙炒股问我借钱,我把这笔钱拿出来给他用了,毕竟当初如果没有车祸,他也不会丢了工作,我始终觉得自己欠他的,何况只是出借,他承诺我有需要会立刻还我。”   “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借,又是五六年过去了,就在今年,我跟甘虹的婚姻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我那些试图拔高自己形象的努力,都弄巧成拙,于是成了她眼睛里的骗子,也给了她找前男友诉苦的契机。”   “再后来,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我的婚姻差不多寿终正寝,我去找吕夫蒙,想要回母亲留给我的钱为修复家庭做最后一丝努力,如果无法挽回了呢,既然家庭已经不在,母亲的遗言就没必要遵守了,我也有理由拿去给大壮他妈养老了,窝囊了这么多年,因为没钱一直不敢去见老人家,真的很惭愧。我以为吕夫蒙会给我,但是他没有,我一气之下拿走了他的画,逼他还钱。”   “再再后来,我知道自己得了胰腺癌,面对死亡很多事都看开了,于是把那幅画给他寄了回去。大壮忌日的时候,我去墓园看他,我们两个人喝了一斤白酒,我跟他说让你久等了,很快我就可以下去陪你了。那天天气不好,雨下得很大。”   冗长的讲述。   久到似乎时间窒息的沉默。   信息量太大,台上台下台前台后的人都需要时间消化。   林跃深吸一口气,望吕夫蒙说道:“如果你是代大壮过来质问我,对不起,这么多年,是我没有做好,未能履行当初在他墓前的承诺。”   哗~   掌声雷动。   台下的观众几乎都站了起来,一些女嘉宾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大力鼓掌。   余欢水一直说他很平凡,一直说他很普通。   他平凡吗?他普通吗?   他也平凡也不平凡,也普通也不普通,平凡和普通是因为每个人都曾面对和他相似的人生经历,比如中年危机,比如难以回避的私心,比如自我否定,比如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再比如对一件事或一个人心怀愧疚。   不平凡和不普通是因为他集合了人生里那些典型的崎岖坎坷,被现实一刀一刀砍得鲜血淋漓,然而面对这些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压力,还能坚守内心善良,在路人围观歹徒行凶时见义勇为,伸张正义。   这一刻,摄像机镜头照见的不是一个混凝土雕塑般的城市英雄,一如那些高楼大厦,地标建筑,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人性魅力的好人。   就连林跃身边坐的女主持人都红了双眼,没想到一次见义勇为的背后有着那么多辛酸过往。   甘虹面色铁青,她刚才还为吕夫蒙帮他出气倍感舒爽,现如今砍死那个家伙的心都有了。   余欢水看似克制,一些话点到为止,说的没有攻击性,实际上这是以进为退啊,他越弱势,越可怜,越悲情,观众们对她的不齿,对甘家的愤怒就越强盛。   她被吕夫蒙害惨了!   另一边,吕夫蒙比她还郁闷,忽然有种自己是个超级大傻逼,完全被余欢水耍了的感觉,明明是要让他身败名裂的控诉,怎么到头来成了帮他丰满个人形象的操作?   关键是他还没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这货拐来拐去把他欠钱不还的行为跟车祸的事关联到一起。这下遭了,现场来宾不认识他,可嘉林市绘画界的人和许多富商老板社会名流认识他呀,这档节目一旦上映,后果不堪设想。   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他找谁说理去呀!   林跃的表情很平静,目光很柔和,低着头小声说着谢谢,一副坦然面对无奈人生的样子。   这当然都是装的。   论演技,甘虹、吕夫蒙两个人加起来再乘以二都不配给他提鞋。论编故事讲故事的能力,恐怕后台那位新闻部白副主任都要尊敬地喊他一声前辈。   一个想占他的便宜。   一个想将他的军。   玩不死你们!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整你们,都不用我出手   演播室后台一间办公室内。   新闻部副主任白年康站在林跃面前走来走去:“不行,这样不行,太悲情了,跟台里的要求有出入。”   “悲情吗?但这就是事实。”   录制一结束,林跃就被工作人员请到了后台,按照白主任的说法,刚才的节目火药味太浓,吕夫蒙像是恶意砸场而来,虽然最后自己碰了个钉子,但是作为电视台一方,必须要考虑社会影响,而且他的人生经历过于悲情,会转移观众的注意力,冲淡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光环。   这话说得在理,电视台是想宣传他的事迹,在社会上制造正能量,而林跃的目的是丰满自己的人设,让更多的人喜欢他,支持他。   “刘副台长不会同意的。”   “白主任,我看过你做的节目,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温不火吗?”   “为什么?”   “因为没有特点,老是四平八稳,或者说墨守成规。”   白主任吃了一惊,因为上面的点评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刘副台长将项目交给他前就这样讲过。   林跃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时代不同了,在网络分流了大量传统媒体观众的现在,不变革,不创新,结果就是慢性死亡。而且到场观众全都看到了台上发生的事,如果删除后面的片段,有些人肯定心存不满,私下里这么一传,电视台的口碑将一落千丈,以后谁还会看你制作的节目?刘副台长愿意看到这一幕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这话说得同样在理,在广播电视系统工作多年,他深知传统媒体现在面临的压力,刘副台长这个人吧,做事太官僚,但是职业素养还是有的,现在余欢水同刘副台长对他的评价出奇一致,那么这件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固执己见还是虚心采纳不同意见?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路虎。   他可不想在副新闻部主任的位子上退休。   拼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一刀不剪。”   林跃微笑说道:“谢谢。”   白主任转念一想不对啊。   “小余,你怎么关心起节目制作方面的问题了?对于以前发生的事,你不是已经释然了么?”   “是这样的。”林跃面不改色地扯谎:“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做《寻梦环游记》的动画片,里面对于逝者最悲惨的结果就是被遗忘。你知道的,医生说我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我不想被人很快遗忘。”   “原来是这样。”白主任走过去一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尽量帮你实现这个愿望的。”   “谢谢白主任。”   道谢毕,林跃同他告辞,白主任让小丁开那辆别克商务车把他送回租住的公寓。   林跃乘电梯上楼,打开房门,没等去拿桌上的杯子喝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瞧,是甘虹打过来的。   “喂,你有事吗?”   “余欢水!知道你爸做到什么程度我才答应去见你的吗?前几天他找到公司,跪下来求我在你最后的日子里照顾你,帮助你,我心软了,这才答应白主任的邀请过去看你,没想到……你这样对待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林跃在心里冷笑,这话骗骗余欢水可以,骗他?论撒谎煽情他虚过谁?   “甘虹,别演了,如果你是想套我话并录音呢,我也没心思追究,我只问你什么时候去把离婚证领了,没有离婚证,你也不能跟你前男友结婚不是?”   “你……”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完了是嘟嘟嘟的断线声。   切~   林跃把手机揣回兜里,走过去拉开窗帘,让阳光注入房间,在沙发洒落一片金黄。   甘虹打电话没安好心,但是传递的信息应该不假,余欢水他爹为了让儿子走得欣慰体面一点儿,居然拉下脸面去给甘虹下跪,这不禁让林跃对老头子好感倍增。   要知道老头子这一跪可不便宜,如果俩人离婚,儿子一死,后面房子和存款必然有他一份,随便卖卖不仅够小地方结婚的彩礼钱了,剩余部分起码能在县城买两套房子,但是他的做法是去求甘虹不要离婚,那后面儿子一死,不是多一个分遗产的人?如果甘虹抓住他没有对余欢水尽到做父亲的义务这点进行攻击,能不能分到遗产还是未知数。   唉~   他叹了口气,拿起丢在茶几上的钥匙走出房间,在小区大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香兰苑。   回到家里的时候满屋酒气,老头子躺在沙发上,茶几中间是两瓶红星二锅头,一瓶已经空了,一瓶还余大半,旁边的塑料袋里装着煮熟的花生米,还有两瓣没吃完的大蒜。   林跃走过去拿起酒瓶看了看,蓝瓶750ML的,没想到老头儿还挺识货。   唰~   唰~   把窗帘拉开,他又把窗户打开,走到沙发前面踢了踢扶手:“别睡了,都中午了。”   “啊……水啊,你回来咧?”老头儿操着一口含混不清的山东话看过去。   “昨天喝了多少?”   “有半斤多吧。”   “一个人喝的?”   “对,一个人喝着喝着就多咧。”   “怎么不进屋去睡?”   “我怕弄脏你的床,甘虹不乐意。”   “不都跟你说了,我跟她已经协议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吗?”   “你这孩子,周么还说这话你尼,你的日子不多咧,不想老婆,难道还不想儿子啊?”   林跃叹了口气,拉开公文包取出一个黑塑料袋丢过去。   “这么啊?”   “你不是找我要五万块钱吗?”   老头儿翻开塑料袋一瞧,里面是崭新的五沓人民币。   “水啊,这钱……我不能要,你留着看病吧。”   他的眼睛在说很想要,可是两只手还是把钱放到茶几上推过去。   看得出,老头子虽然行为不堪,对待儿子还是有几分父爱的。   林跃说道:“拿着吧,我这儿还有,治疗费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刚从电视台参加完访谈节目回来,领导说有一个大老板愿意负担我今后的全部治疗费。”   “真的么?”   “不信你晚上看电视就知道了。”   看着老头儿把茶几上的钱小心翼翼塞进放在阳台的编织袋,林跃苦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   “去干么?”   “还能喝吗?下去陪我喝两盅。”   “酒我能喝,可是你的身体……”   “那就喝不伤身的。”   林跃把包里放的酒拿了出来,53度五星茅台。   ……   当日夜。   距离起航小学不远的一栋小区内。   徐娇正在饭桌上和丈夫吃饭,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同事钱老师打过来的,她放下碗筷按下接通键,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拿着手机走到电视机前面,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选台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她在区环保局上班的闺蜜打来的,她接起来放到耳边,听着对面有些担忧的声音,看着今夜访谈舞台中间的那个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想起儿子的班主任当时说的话,不管有什么理由,只要打架,谁伤了人谁就是错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也是我们赔偿了损坏的教具和受伤的学生,我怕自己的行为被定性为防卫过当……”   余欢水被认定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她曾跟身边的人讽刺他,说他是个偏执狂,还说他运气好,没有被歹徒捅死。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家伙会在今夜访谈这种收视率高到吓人的节目中把她拎出来挂在镜头前面,虽然没点名没道姓,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余晨的班主任是她。   她不知道怎么挂断电话的,只知道脸很红,身上很烫,但不是害羞,更不是愧疚,是想到事情大条了,学校方面很可能会给她处分急得。   她看了一眼班级群,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说话。   他怎么能这样干?他也太卑鄙了!   徐娇又是后悔又是气愤。   ……   甘家。   甘父的手机响,甘母的手机响,甘猛和孙佳的手机也在响,只有甘虹的手机没有响,因为她提前调成震动了。   孙佳剜了一眼甘虹,走到茶几前面找电视遥控器,可是翻遍客厅都没有发现。   “遥控器呢?谁把遥控器藏起来了?”   甘虹不说话,低着头在那儿扒饭。   余晨放下碗看了她一眼:“妈妈,你把遥控器放哪儿去了?”   这时甘猛把手机递到甘父甘母面前,屏幕里的余欢水在低声讲述自己的故事,讲到了甘家拿走他准备给大壮母亲的十八万整整九年的故事。   甘母脸都气绿了,拿着筷子的手直哆嗦,当初就是害怕家丑传扬出去,他们没有报警,选择忍气吞声,可是没想到半个多月后还是被人知道,而且是以这么恶毒的方式,现在全嘉林市都知道余欢水有一对不是东西的岳父母了。   甘父站了起来,嘭得拍了一下桌子,转身对仰头看他的甘虹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耳光响亮,甘虹的脸上多了一道掌印。   “谁叫你去的?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我们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甘虹捂着脸,神情从开始的错愕到愤怒再到怨恨。   她站了起来,像一个疯子一样喊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如果不是你们,我能有今天吗?”   “你……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甘父又扬起手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余欢水火了   甘虹恨声说道:“我说你们活该。当初要不是你们在后面怂恿,说余欢水挣钱多,人品好,嫁给他以后你们能沾光,也不用为我的事操心了,我能嫁给他吗?后来他变窝囊了,没本事了,你们就看不起他了,觉得这个女婿没法跟同事的女婿比,丢你们的人了,我也跟着受苦遭罪,可是为了讨好你们,我一次一次从他身上弄钱,帮你们装修房子,给你们的儿子娶媳妇儿、买车,甚至照顾孙佳做月子,我从来没有和余欢水一条心,我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娘家人身上,可是换来了什么?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现在余欢水快不行了,我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财产怎么了?丢你人了?你们为了钱出卖女儿的幸福,跟余欢水借钱不还时为什么不觉丢人?半个月前我请了病假回家,妈还在跟孙佳商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把钱还给余欢水,我讨厌是吧,我恶心是吧?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们教的!”   啪~   甘父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比前面那巴掌还重。   余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屋里反倒安静了,包括甘父甘母、甘猛孙佳,全都屏息噤声不敢大声说话。   这小子是可以给他爹打电话诉苦的。   中秋节一次,今夜访谈一次,他们是真的怕了姓余的,玩狠的,甘家玩不过他,玩阴的同样差太多。   这一个月来他们经常笑话奚落甘虹,但是对这个外甥嘛,一个屁都不敢放。   “明天把欠他的钱送过去,借条要回来。”   甘猛一听这话不干了:“为什么让我去?”   他是真的被余欢水揍怕了,上回给砸破头养了好多天,现在一听“余欢水”三个字心里就打怵。   “你不去难道我去?”   甘猛不说话了。   那边甘虹已经背起手提包,拉着余晨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   唐韵回完一个人的信息把手机放回去,这时丢在沙发上的另一部手机屏幕亮了,是历山汪总打来的。   因为手机被设置成静音模式,只有震动,没有铃声响起。   她拿过来按下接通键。   “汪总,你好,我是唐韵。”   “……”   “吕夫蒙啊,吕夫蒙有点急事出去了,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   “画你不想要了?”   “……”   “没关系,没关系,我理解,我理解。”   “……”   “好,再见。”   唐韵挂断电话,走到卧室前门,把门推开一道缝隙,望着喝得烂醉如泥的吕夫蒙说道:“我会搬到画室住一阵,什么时候想通了,去跟他赔礼道歉我再回来。”   说完也不管吕夫蒙听没听到,带上房间的门提起红色拉杆箱走了。   ……   余欢水火了。   这次是真火了。   不只食客酒友在饭桌上议论他的事,跳广场舞的大妈大爷议论他的事,连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做了件大好事。   现实尚且如此,网络上就更别提了。   “余欢水是我们所有人的学习对象,希望他能战胜病魔,好好地活下去。”   “别代表我,一个骗子,有什么好学习的,当初怎么没撞死他。”   “是,余欢水说了谎,可那也是一片好心啊,楼上的二货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敢说自己从小到大没撒过谎?”   “同志们走一个,自……”   “古。”   “二。”   “楼。”   “出。”   “傻。”   “逼。”   “保持队形再来一遍。”   “自。”   “古。”   “余欢水骗了保险公司,人家已经在电视上公开认错,并承诺归还赔偿金及保险公司主张的损失费,你有什么脸说他没资格成为别人的老师?反正我没勇气跟徐大炮、徐二炮那样的歹徒搏斗,我佩服他,也愿意让我的孩子把他当成英雄看待。”   “二。”   “楼。”   “就是,老盯着别人的缺点看,像二楼这种人一定活得很累。不是我吹牛逼,我敢说99%的人在出车祸后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能让保险公司多赔点,何况这些钱他是打算给好朋友的母亲养老的,要是换成我,也一定会这么做。是,我做的不对,可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人生路漫漫,总得学会取舍。”   “出。”   “傻。”   “逼。”   “那个跟XX法官有一拼的班主任老师不去怪,余欢水的势利眼老婆岳父岳母王八蛋小舅子不去唾弃,借钱不还的吕夫蒙不去指责,反而在这里诅咒一个抓坏人救市民的好人,二楼你这么BITCH,你爹妈知道吗?”   “吕夫蒙的水军吧,拿钱发帖的那种。”   “请问二楼,像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帖子发一贴给几毛?最近手底紧张,连烟都快抽不起了,求带路求兼职,可PY。”   “逼。”   “逼。”   “逼。”   “逼。”   “你复读机啊?”   “流量超标,宽带降频,刚才卡了一下~[欠揍][欠揍][欠揍]。”   ……   转过来周一。   起航小学在官微上发了一条消息,大体内容是余晨同学所在班级主任老师的发言属个人观点,不代表学校立场,在鼓励学生见义勇为这件事上,学校领导倾注了很多的心血。   起航小学官微之所以发这篇推文,除了嘉林电视台周末播放《今夜访谈》的原因,还因为昨天好多人@学校账号表达不满,而且早些时候市教育系统在微博上呼吁民众保持理智,多点耐心和宽容。   这当然是官话,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什么意思,政治觉悟一流的学校领导怎么可能不清楚,表面看是在喊话网民,实际上是在点起航小学——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吧。   一个小时后,起航小学推送了徐娇在朋友圈的发言。   “在余晨和同学打架这件事上我不够耐心,偏听偏信,给社会带来了很坏的影响,我认错,我道歉,我愿意赔偿损坏的教具并做出深刻检查,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下面是一个卡通人物深鞠躬的配图。   网友们什么反应林跃不知道,反正他很不满意这个结果,因为起航小学的领导明显在包庇徐娇。   那个人真有道歉的意思,为什么不来医院当面道歉?在朋友圈发个动态算怎么回事?   “大英雄。”随着一声呼唤,门口闪出一人。   林跃把手机放下,抬眼望去,是新闻部的小丁。   “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全康公司的老总,岳全康先生,您的住院费,医疗费,以及今后一切所有的费用都由他来承担。”   随着他的引荐,后面的人鱼贯走入。   打头的是个面带微笑的中年人,西装革履,温文尔雅,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余大英雄,总算见到你了。”   岳全康跟他握了握手,叫女助理把花和东西放下,然后走到轮椅后面跟他合影。   岳全康走后,林跃随手打开电视机,午间新闻的主持人正站在医院外面报道热心市民给他送鲜花和祈愿气球的事。   对于岳全康这类人的“好心”,他既感激也不爽。感激是站在个人立场,因为如果他真有病,岳全康的帮助很实在,会减轻家庭负担。而不爽是站在社会立场,因为那个人把慈善做成了一门生意,让“慈善”二字变了味,他成了名人,岳全康见有利可图,决定花钱买名望,如果他不是名人呢?有钱人有一学一,都这样的话,那就不好了。   咚咚咚……   “余大英雄,看看谁来了。”   林跃扭头看去,这次打扰他休息的人换成了白年康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送饭上门梁安妮   “白主任?”   “太平保险公司嘉林市分公司的老总梁卫兵先生来看你了。”   白年康往旁边让了让,一个国字脸中年人走进来,后面跟着男性助理和肩扛摄像机的媒体记者。   “余欢水先生,你好呀。”   梁卫兵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手,一副十分热情,十分荣幸的样子。   后面媒体记者肩扛摄像机,认真记录两个人的互动。   “梁先生,十年前的事是我不对,如果贵公司想要对我提出索赔的话,我会尽最大努力赔偿你们的损失。”   “余欢水先生,保险公司的社会责任是什么?不就是在保持自身良性经营的基础上,尽最大可能维护投保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吗?你打倒徐大炮和徐二炮,保住了一位年轻人的生命,虽然行为方式和我们保险人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当年的事我已经汇报给总部领导,得到了不予追究的特批,所以呢,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操心赔偿的事,而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尽快好起来,为社会做更多实事,贡献更大的力量。”   “谢谢太平保险公司各位领导的厚爱。”林跃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一定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梁先生看了旁边的男助理一眼,那人把一束鲜花和一张五万块的支票递给林跃。   “这是?”   “这是公司给你的慰问金,以感谢你对嘉林市做出的贡献。”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梁总了。”   “不用客气,是你让我们见证了平凡里的伟大。”   梁卫兵说完这句话站到轮椅后面,男助理也跟着走到旁边,三个人笑着面对照相机镜头。   咔、咔、咔。   连续三道闪光。   “余先生,你身体有恙,需要多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好的,多谢梁总的关爱。”   梁卫兵跟他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白年康跟到病房外面,目送梁卫兵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转身走回病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幸亏听了你的建议。”   “怎么讲?”   “刘副台长对上次节目的评价很高啊,说市里领导都被感动了,他还说这是我成为新闻部副主任以来做得最好的一期节目。”   林跃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这种人看到的是什么?看到的是谁家的女儿考上国外哪所大学,谁家的儿子拿到哪家外企的OFFER,谁家的女婿开了家公司包了市里哪些工程,你们眼睛里的年轻人都是后浪里的二代们,而更多的年轻人是在送外卖,送快递,摆地摊,跑龙套,精致生活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以脱离大众的“审美”来制作电视节目,收视率能高了才怪。   他想要给观众的印象是什么?一个蝇营狗苟,为生活所迫的普通人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场合恰当的感情与矛盾催化下做出了一件不普通的事,这样的余欢水像身边的朋友一样平凡亲近,像自个儿一样为生活窒息却依然坚守善良。   女人比较男人感性,那就给她们看悲伤的故事。儿童少年热血澎湃,那就给她们讲英雄的事迹,男人被来自生活与社会的压力压弯了脊梁,那就像兄弟一样拍拍他们的肩膀,告诉他们坚持。至于老年人,他们会在他的身上看到儿女婚姻生活的缩影。   好人会被治愈,而那些犯过错的人会得到安慰,因为英雄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简而言之,余欢水的故事适合所有平凡人。   近些年来群众的智商有了长足的增长,像几十年前那种宣传模式,恨不能把英雄塑造的完美无缺,已经不灵了。   “行了,今天来来回回好几波人,你应该也累了,我就不多说了,走了,明天再来。”白主任拍拍他的手,起身告辞。   林跃确实有点累,心累。   他回到床上躺下睡了一觉,临近傍晚的时候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   岳全康上了电视,梁卫兵也上了电视,两个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讲述自己公司以人为本,以造福大众为蓝图,愿意做社会责任担当者的故事。   岳全康来医院慰问是电视剧原有剧情,梁卫兵嘛,是他钓来的。   今夜访谈打击了甘家人?踹残了吕夫蒙?报复了徐娇?这只是一部分目标,更重要的是,今夜访谈塑造了一个污点英雄,而这个污点英雄的人生污点又会以大众认可的方式被动洗白。   他说会赔偿太平保险公司的损失,对方会要么?当然不会了,因为太平保险公司被他架上了道德高地,面对舆论只能选择原谅,因为它要包装自己嘛。   用十八万买一个电视广告,一个好口碑,值不值?   太值了!   现在损失方都不追责了,其他人还有底气拿这件事攻击余欢水吗?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上。   林跃按下遥控器的静音按钮,喊了一声“进”。   门打开,梁安妮从外面走进来,她没有像白天来的那些人一样手捧鲜花,而是拎着一个食盒。   “你怎么来了?”   “魏广生和赵觉民让我过来探探你的虚实。”她在床头柜放下手提包和食盒:“你在电视里说的,是真的吗?”   林跃看着她点点头。   梁安妮瞟了一眼阳台堆砌的花束。   林跃说道:“你是不是特高兴?搞定赵觉民和魏广生后,我一死你就彻底解脱了。”   梁安妮没有说话,拧开放在床头柜的食盒盖子,用勺子翻了翻粘稠的白粥:“医院的饭不好吃,我熬了八宝粥,你吃一点吧。”   她往前凑了凑,把食盒递到林跃面前,舀起一勺米粥喂过去。   看着眼前升腾的白气和里面的真材实料,林跃从她手上接过食盒扣好盖子放回床头柜。   “八宝粥太淡,我想吃点辛辣刺激的。”   梁安妮愣了一下:“你不是得了胰腺癌吗?病人怎么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林跃从床上下来,走到房门前面捏着把手下面的按钮一旋。   咔~   门从里面锁住了。   ……   一个小时后。   林跃把食盒里的八宝粥吃得干干净净,完了翻出“藏”在被褥下面的烟和火机,给自己点燃一支含在嘴里。   梁安妮捋了捋起皱的长裤,像看魔鬼一样看着他。   “你这……哪里是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林跃脸望窗外说道:“所以你不要认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就算只剩一天寿命,我也能把你毁了。”   她不说话了。   知道林跃命不久矣后她确实有过背叛他的想法。   “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林跃叫住她:“我不喜欢吃甜粥,明天做点鸡肉粥带过来。”   “好。”梁安妮答应一声,端着食盒走了。   余欢水把她吃得死死的,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很排斥这种被呼来喝去的感觉,甚至隐隐约约有一丝喜悦,是因为……她的身体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吗?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危险,但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想要来见他的冲动。   魏广生和赵觉民要她来探探虚实?   错,没有的事。   是她自己想来,仅此而已。   林跃站在病房的窗户前面,看着梁安妮走出住院部大门,钻进那辆红色保时捷卡宴,开车离开医院。   “你不要命了?说!把烟藏在哪里了?”身后传来小护士怒气值爆表的质问。   “没抽。”   “没抽屋子里为什么一股烟味儿。”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余欢水!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好嘛,好嘛。”林跃从床底下拿出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   小护士抢劫一般夺在手里,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了。   ……   第三天。   白年康很不爽,超级不爽,便秘般的不爽。   林跃在医生的安排下抽血化验,CT扫描,结果显示他没病,而且院长拿到了他在空港医院的取片视频,证实了这是一次乌龙事件。   回到病房后,林跃要求立刻出院,白年康当然不干了,因为一旦余欢水患癌是虚惊一场的事实被公众得知,之前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就打水漂了,他还指望通过这件事摘掉头衔里那个“副”字呢。   为了说服林跃陪他把戏演下去,他说全康公司准备了一百万奖金。   这事林跃当然知道。   电视剧里余欢水到最后都没拿到这一百万奖金,因为误诊的事露陷了,虽然因为官方刻意掩盖,大众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岳全康作为全康集团老总,肯定一早收到了风声,这一百万自然不可能给余欢水的。   林跃甚至怀疑最后面那场表彰会上问余欢水胰腺癌是不是误诊的记者就是岳全康安排的——为了不用再往余欢水身上投钱,毕竟都开了那么多场表彰会了,城市英雄的宣传潜力也挖的差不多,可以卸磨杀驴了。   他当然不可能像余欢水那样接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明星还有走穴费呢,嘉林市的平民英雄帮你开五场表彰会,卖力地宣传全康集团,就拿你一百万奖金多吗?不多吧。   关键是这钱该怎么从岳全康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手里抠出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暴扣张校长   “最后我要说的是,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会站出来和歹徒勇敢搏斗,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会再逃避,因为事实告诉我,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有正义感的人多,我儿子在起航小学的遭遇只是个例,不代表全部。我会更加努力地为这个社会做贡献,谢谢。”   哗~   台下掌声雷动。   岳全康和他的女助理走到上舞台,把代表一百万的支票样板递给林跃。   嘉林市电视台在黄金时段报道了表彰大会的过程,很多人都知道余欢水拿到了一百万奖金。   当然也包括甘虹。   徐江看了一眼抱着手机在餐桌前面玩游戏的余晨,坐到甘虹身边。   “甘虹,我知道你很委屈。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你看我还在租房住,这套一居室两个人住还凑合,三个人住就太拥挤了。现在房价那么高,放在三年前我的存款刚够付个首付,现在也就买个车位了,你又跟家里闹翻了,甘叔叔答应帮我们凑首付款的承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那你就让我去求那个混蛋?你没看他在今夜访谈里怎么羞辱我的吗?以前在家里可都是我说他听,一看我生气了他能吓得躲进厕所,别说争辩,连个屁都不敢放。”   “甘虹,余欢水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月活头了,你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啊。你想想,就算我们买了房子,以咱们俩的薪水每个月还完贷款也就刚够生活所需,哪里有闲钱再去养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余欢水到底是余晨亲爹,如果他能把这笔钱留给余晨,从小学到大学的生活费、教育费基本上不用我们操心了,忍一时委屈享十年太平,亏吗?不亏吧。”   甘虹看了一眼余晨,觉得前男友说的话在理。她确实犯不上跟一个将死之人怄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遗产……不择手段地。   好在她手里有余晨这张王牌。   全康公司奖的一百万,保险公司送来的五万慰问金,警察局给的十万元见义勇为鼓励金,甘猛的十八万欠款,还有吕夫蒙手里的十三万,不算利息,加起来都一百四十多万了,还有房子……   他跟徐江奋斗多少年才能攒够这笔钱啊。   “好,我去。”   ……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表彰大会只是走了个形式,岳全康并没有把一百万立即给他,还通过白年康暗示他要拿到这笔钱必须积极配合全康公司的安排,参加完十五场类似活动。   他知道剧情,第一次见岳全康时对他把“慈善”做成生意的事有些不爽,但是事情还没真正发生,那份不爽并不激烈,如今参加完表彰大会,他心里的不爽迅速增加。   太折腾人了。   岳全康这个王八蛋是在拿他刷全康公司和自身的声望呢。   一刷不够还要二刷三刷四刷,来来回回反复刷……把他当什么了?副本BOSS吗?   而且还不想给钱。   把慈善做成一门生意,很多大企业和名人都这么搞,林跃不想吐槽什么,关键是你特么总得考虑一下“病人”的身体状况吧。   全康公司是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不假,可它的主营业务是什么?制药!像生产药品、食物这种入口商品的企业,相比生产其他日用品的企业,应该要多一点社会责任感与良知吧,但是从全康集团对他的表现来看,指望这些人尊重消费者,现实么?好像不怎么现实。   得想个办法给岳全康放放血,拿回属于自己的一百万。   在东丽区龙泉里社区党群服务中心的演讲结束后,林跃迎来了三位特别探视者——起航小学的张校长,黄副校长还有殷主任。   张校长是个秃头,大腹便便,讲起话来官腔官调;黄副校长瘦的像根竹竿儿,无论走还是坐都落后张校长半个身份,是个很懂事的人。   金鱼眼殷主任就有点虎了,说话嗓门很大,脾气有点暴躁。当然,也可能这次过来医院他的人设就是唱黑脸的,故意摆出这副样子。   “余先生,你一次又一次在表彰会上点起航小学的名字,对我们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希望你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林跃笑着说道:“殷主任,给我一个不提起航小学的理由。”   “徐老师已经道过歉,也认真检讨过了,你还这么揪着她不放,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黄副校长在一边说道:“徐先生,你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也是抗癌斗士,不停地为难一个女人,这恐怕不符合你的身份吧?”   “我什么身份?”林跃嗤笑道:“见义勇为的英雄是你们扣我脑袋上的,抗癌斗士也是电视台强加的,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都没听到吗?”   这话讲的三人心里一堵。   艹!   可不是嘛。   城市英雄和抗癌斗士是各大媒体、报纸、电视台对他的称呼,这家伙上台演讲,哪一次没说自己是个普通人?   人们不听啊,听了也不在意啊,把注意力都用在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称号上了。现在对方一句反问,怼的三人哑口无言。   “好,我们不谈城市英雄和抗癌斗士应该怎么做,身为余晨同学的父亲,你总要为他的未来着想吧。”   “拿孩子威胁我?艹!管你什么校长主任,给我从房间里滚蛋,立刻,马上。”林跃把放在床头柜的杯子一下子摔在地上,指着门口吼道:“滚!”   那三个人一下子全傻了,谁也没有想到他态度变得这么快,说翻脸就翻脸。   外面的护士和医生听到里面的动静全围了过来,新闻部白副主任也拉着小丁挤进房间。   “怎么了?怎么了?”   “城市英雄和抗癌斗士骂脏话很难接受对吗?艹!艹!艹!今天我就骂了,不仅骂,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弄死这三个畜生。”   林跃望着一脸错愕看着他们的所有人,从被子下面拿出手机,先按停止键,再按播放键。   “……”   “好,我们不谈城市英雄和抗癌斗士应该怎么做,身为余晨同学的父亲,你总要为他的未来想想吧。”   “……”   完事他没有看病房里的人的脸色,手一划,把录音群发到微信、QQ的同事群、孩子家长群、同学群、车友群等群。   “道歉,道你妈的歉!在朋友圈道歉给谁看?我就在医院,病房号很多人都知道,为什么不来我的病房道歉?余晨就在班上,为什么不当着同学面给孩子道歉?老师怎么了?就因为她徐娇是老师,余晨是学生,就能颠倒是非,不问对错吗?还有你们三个王八蛋,来这里干嘛了?拿城市英雄和抗癌斗士的称号挤兑我不成又用孩子威胁我。我跟你们讲,我现在什么都不怕,谁敢给余晨穿小鞋,我就敢跟他拼命。”   起航小学的张校长是真傻眼了。   他是学校的一把手,过来见余欢水已经说明态度——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过按照他们的设想是先由殷主任扮黑脸,情况差不多了他出来扮白脸,双方各让一步,余欢水别再揪住起航小学的辫子不放,他们让徐娇登门道歉。   结果呢?   殷主任话没说完,余欢水直接就是一个爆扣,当着医生护士的面把他们仨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将这事儿捅到网上去了。   “余欢水!”殷主任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滚!我让你滚!耳朵聋吗?”林跃拿起放在床边的鲜花劈头盖脸砸了过去:“滚!”   小丁一看这架势,赶紧过去抱住林跃:“大英雄,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那边白副主任给护士使眼色,让她们以病人健康情况不乐观,不能受刺激为由劝起航小学三位领导离开。   事情闹成这样还能怎么办?   张校长,黄副校长,殷主任灰溜溜地走了。   等医生护士离开病房,小丁关上门出去,白年康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下好,光辉形象全毁了。”   林跃走到靠窗的沙发坐下,拿起梁安妮走前给他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白副主任,如果你的孩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老师偏袒欺负你孩子的学生,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讨公道。”   “如果讨不回公道呢?”   白年康不说话了,现在不像以前,孩子大多独苗,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别说为孩子被欺负的事找学校理论,极端一些的甚至会搞出流血事件。   “现代社会,对于普通人,压力不只来自房子车子婚姻,还有医疗和教育问题。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我需要出气,千千万万的父母也需要出气。”   “什么意思?”   林跃又啃了一口苹果,果肉放的时间有点长,表面已经有轻微氧化迹象。   “晚上关注一下本地知名论坛和新闻APP的评论区。”   白年康怔怔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人,脑筋转的飞快,想要抓住点什么。   吃完苹果,林跃回头看去,冲他笑了笑。   白年康没来由一阵恶寒。 ###第四百一十六章 让你们尝尝网暴的滋味   网民是健忘的。   本来余欢水事件的热度已经消得差不多,但是下午微信群广为传播的一则录音又把热度炒了起来。   舆论一边儿倒的偏向余欢水,因为多数家长对现在的教育风气没什么好感,拿最简单的一点来说,学区房的存在人为制造了教育资源的不公,这种不公传递到普通人身上就是生活压力,如果再遇上一个没有师德的班主任老师,心里肯定会积累怨气。   家长们之所以隐忍不发,出发点还不是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老师穿小鞋?这是无奈之举,却也是纵容之举。   他们一方面看不惯教育乱象,比如老师拿着工资还在外面办补习班,再比如学生家长必须去与老师有利益勾结的书店买学习资料,一方面又不敢站出来揭露恶行,因为没权没势没钱没名的人只配小心翼翼地苟延残喘。   现在嘉林市的城市英雄抗癌斗士余欢水先生说了他们不敢说的话,骂了他们不敢骂的人,替他们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口恶气,这是什么感觉?   一个字“爽”,两个字“真爽”。   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孩子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父亲的逆鳞。   余欢水像个疯子一样臭骂起航小学三位领导的录音不仅没有给他城市英雄抗癌斗士的头衔蒙羞,反而激起网民对他的力挺,讲他骂得好做得对,当爸爸的就是应该像他这样,有敢于为子女和某些畜生拼命的勇气。   起航小学被推上风口浪尖,张校长、黄副校长、殷主任、徐娇四个人成了为人父母者口诛笔伐的对象。   有匿名网友指出起航学校的教学楼工程涉及利益输送,施工方幕后大老板是张校长的小舅子。有人说黄副校长主导采购方案中部分教具采购价是市价三倍以上,存在吃回扣的嫌疑,而殷主任也被扒出给非学区范围户籍居民的小孩儿开后门的黑历史,还有自称余晨所在班级学生家长的网友在本地论坛匿名发帖,指责徐娇通过换位置、讽刺奚落、教唆同学孤立余晨的方式报复余欢水在办公室据理力争的行为。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接到了教育局一位领导的电话,说对他的遭遇十分关切,并承诺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件事。   林跃参加完全康公司组织的第三场活动回到医院,得到了徐娇被起航小学开除的消息。张校长被调去东丽区远郊一所小学当校长,看似平调,但是不管权力还是地位都有缩水;黄副校长被免职,因为以前与起航小学有生意往来的供货商举报他在招标过程中拿钱不办事;殷主任记大过,降职为年级副主任。   当天晚上,林跃接到了甘虹打来的电话,不过说话人是余晨,小家伙告诉林跃新来的班主任对他很热情,把他从最后一排换到了第三排,而且开班会的时候还讲了爸爸的事迹,夸他的爸爸是一个大英雄。   林跃并不意外有这样的结果,对付流氓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流氓,一如对待甘猛那样,豁出命去跟他干一场,把他打疼了,往后就会收敛很多,毕竟谁也不想丢了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说起甘猛,这货趁他外出演讲时把一个帆布袋给了当值护士,要她转交给自己。   被甘家借去九年的十八万车祸赔偿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回来了。   林跃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十八万块钱,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光利息就五六万了吧。   不过他暂时顾不上甘家,单单网上对甘父、甘猛的扒皮帖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按照电视剧情,余欢水说2009年前甘家什么都不是,他发生车祸后事业搁浅,不行了。后面甘父升了官,甘猛也跟着扬威。   从剧集里可以看出甘猛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孙佳也是一副缺少家教的城中村泼妇模样,这样的家伙能凭自己挣到买普拉多的钱?   现在网上有人爆料甘父在市城建局任职期间,以手中权力谋取私利,将一部分绿化工程通过暗箱操作的方法交由甘猛的公司负责,甘猛再将其外包给关联企业,从中赚取差额,短短几年获利数百万。   对此,林跃想起一句话——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翌日下午,他正躺在病床上午休,猛听得外面传来稍显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一下一下,听起来很温柔。   他赶紧把忘情水丢回系统空间,翻身坐起,望门口喊了一声“进”。   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李茜拎着一提水果走进病房,张子铭弱弱地喊了一声余叔叔。   “你怎么来了?”   自从他住进医院,李茜一直没来看她,只是在微信上以发送文字信息的方式问过他的情况。   李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蹲下去拨了拨孩子快蒙住眼睛的头发:“余叔叔你也见到了,看吧,他人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子铭偏头看了林跃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先去外面和苏叔叔玩儿吧,妈妈有些话要跟余叔叔讲。”   “嗯。”张子铭转身离开。   李茜走到门口,目送孩子牵着苏东升的手拐进电梯间,转身的同时轻轻带上房门。   咔~   门锁闭合。   大约在同一时间,她红着眼睛冲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身体。   林跃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   李茜枕着他的肩膀说道:“对不起,直到现在才来看你,我……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些字哽在喉咙里无力发出,整句话断断续续,像是被掰碎一样。   林跃扬着的手缓缓放下,从背后抱住她娇小的身体。   怪不得李茜一直没来看他,还以为她很现实,把“身患绝症”的他当成了累赘,看来自己想错了,她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也是。   前面还在床上赖了一整天,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吃着外卖,后面就昭告天下自己身患绝症,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他有过很多女人,李茜不属于颜值拔尖的,也不属于身材超棒的,可人是有感情的,看到她难过成这样,他的心里难免生出一丝丝歉疚。   林跃向下偏头,艰难地靠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别难过,我没事的。”   粗重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李茜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你不用安慰我,我在网上查了好多关于胰腺癌晚期的资料,这个病一旦发作起来会很快恶化,常规治疗手段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是真的。”林跃说道:“昨天院长和市里的专家针对我的检查结果进行了会诊,认为我的情况正在好转,之前对胰腺癌的诊断可能是一次误诊。”   “这是真的吗?”   “我有必要骗你吗?”   林跃把她抱起来,转身放到床上:“明天医院会给我做二次检查,如果情况跟上次检查结果一致,便可以考虑出院了。”   李茜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看了差不多半分钟,忽然一把抓住病号服的领子往前一拉,用力吻过去。   要么说他蛮喜欢李茜的,这丫头在男女之事上从不矫情。   本来两人的关系就在蜜月期,自从上次分别后一连数日未见,她又因为林跃身患绝症的事难过了很久,精神萎靡到昨天接张子铭放学过马路时因为精神恍惚差点被车撞到,如今听说是一次误诊,那心里的情绪还不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狂奔?   这时候已经管不了是在家还是在医院。   她去解病号服的扣子,林跃也去掀她的衣襟。   就在烈火将燃未燃的时候,猛听咔的一声轻响,病房的门开了。   刚才李茜只是带上房门,并没有反锁,后面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忽略了外界变化。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李茜侧了侧身,目光扫过病房的门,一个人站在外面。   不是护士,不是医生,也不是白主任,是甘虹。 ###第四百一十七章 甘虹:我想要你的一百万   因为余欢水报复了徐娇、张校长等人,甘虹想趁热打铁带孩子过来医院看他,顺便探探口风,觊觎一下余欢水名下的一百多万财产。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推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余欢水和李茜亲热的画面。   上回他搅了甘家人的中秋家宴,出门后跟一个开保时捷卡宴的漂亮女人舌吻了好长时间,这才多少天,有一个月吗?又跟张子铭的妈妈李茜好上了。   关键是余欢水可是一个癌症病人啊。   李茜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病人?还愿意在病房里跟他亲热。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才会接受罹患胰腺癌的余欢水。   一个被她看不起,被她抛弃的男人在她离家后反而混得风生水起,事业事业有了飞跃,财产财产有了增加,身边的女人也都比她素质高。   为什么会这样?   难不成真像孙佳背地里骂她的那样,她是一个扫把星?   她嫉妒,她怨恨,她不甘心。   凭什么!   他凭什么过得比她好,他应该众叛亲离才对。   “余晨妈妈来了。”那边李茜反应很快,赶紧把林跃推开,整理一下因为他的轻薄有些凌乱的衣服从病床上跳下来,有些尴尬地扬了扬手,指指外面:“子铭跟苏助理在外面花园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下去看看情况,你们先聊着,我等会儿再上来。”   说完这句话朝门口走去。   林跃在她经过身边时手伸过去捏了她的屁股一下。   李茜打个哆嗦,脸更红了,逃也似的离开病房,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落在甘虹身后的余晨一脸茫然,不明白一向对他和蔼可亲的李阿姨这次为什么没有理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爸爸。”   小孩子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很快收拾起情绪,将注意力移动到病房里拿着手机发信息掩饰尴尬的人身上,抱着一个食盒跑过去。   “儿子来咯。”   林跃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手里拿的什么?”   自从余晨在年级办公室用他说甘猛的话硬怼徐娇,他对孩子的印象便大为改观,想想也是嘛,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心智还未成熟,当然是有样学样模仿大人了,以前余欢水在家里是最没地位的一个,被甘虹像条狗一样呼来喝去,小孩子肯定会受妈妈影响,现在窝囊废爸爸一下子雄起了,骨子里对父亲的崇拜也会油然而生。   “这是我给你剥的鸡蛋。”   余晨掰开食盒,拿出一个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你有没有洗手啊?”   “洗了,剥鸡蛋的时候我用肥皂洗了好几遍的。”   林跃接过鸡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想起自己总有离开的一天,可余欢水的人生还得继续啊。   “爸爸长这么大,你是第二个人给我剥鸡蛋。”   余晨问道:“那第一个是谁?是我妈吗?”   林跃看也未看床前站着的女人:“是我妈。”   “你妈?就是那个奶奶?”   “哪个奶奶啊?你的奶奶。”   “哦,是那个去世了的奶奶,我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那过几天我带你去老家看她好不好?”   在林跃看来,新城市居民的后代相对缺少宗族归属感,现实世界里,他有一位堂哥,是同济大学材料专业的博士生,算得上林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然而因为父母年轻时就进城工作的原因,与农村家人的关系特别冷漠,三十二三岁的人了,从生下来就没给爷爷老爷爷扫一次墓,连他奶奶过世都没有回镇上参加葬礼。   林跃一向认为怎么生活是很私人的事,他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忘本,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但是对于自己的后代,他会尽心管教——虽说余晨是余欢水的儿子,严格意义上讲他管不着。   “嗯……”余晨扭头看向甘虹,很明显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今天留作业了吧。”   甘虹没理这茬,把书包递过去:“你去外面写会儿作业,妈妈和爸爸说几句话。”   余晨点点头,拎着书包走了。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   甘虹尴尬地笑了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有什么治疗方案吗?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经常带孩子过来看看你?”   林跃当然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面无表情说道:“有事说事。”   甘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在电视上看到全康集团给了你一百万奖金。”   林跃默不作声。   “我知道这笔钱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们俩已经协议离婚,我没想着要这笔钱。”   林跃笑了:“就算没离婚,这笔钱也是全康公司为表彰我的见义勇为事迹所发,同样跟你没有关系。”   甘虹抿了抿嘴:“我是说……你想好这笔钱怎么安排了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没有,余晨有啊。”甘虹说道:“他可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想他能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长大以后上所好大学,有一个相对不错的生活环境吗?”   林跃冷笑道:“是你的前男友徐江叫你来的吧?”   甘虹被他戳穿心事脸色一变:“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跃摇了摇手机:“今夜访谈播出后,某个热心网友对我很仗义啊,虽然人肉身份、开房记录什么的很不应该,但是站在个人感情角度,我还是很感激他的不道德行为。我记得……下大雨那天傍晚给你离婚协议书你没签,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从这段时间到中秋节的半个月里,能够确定的开房记录就达三次之多。甘虹,我很想知道这算不算是婚内出轨?”   甘虹的脸色很难看,超级难看,没有血色的难看。   “这算什么?奸夫淫妇谋夺亡夫遗产吗?这事放在古代,知道你们会被判什么刑罚吗?”林跃一脸鄙夷地道:“要我说,你也就比潘金莲好那么一丢丢。”   “余欢水!你……”甘虹被“潘金莲”这个名字刺痛了神经,站起来指着他说道:“你不是一样有了别的女人吗?还是两个,严格来说离婚协议书是一种比较私人的契约行为,只有领了离婚证才算在法律意义上结束婚姻关系,所以你没资格指责我婚内出轨。”   林跃抚掌轻笑:“好,真好,为了给自己的龌龊开脱不惜玩文字游戏,余晨有你这样的妈,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余欢水!你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说这些有意义吗?余晨不跟着我,难道跟着你那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混账父亲?”   甘虹看他不说话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膛噌噌乱窜的邪火,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立一份遗嘱,在上面写清楚我只是负责保管,等他十八岁成人之后我一分不少地交给他。”   保管……   存银行买理财是保管。   一百五十万,买个靠谱点的理财一天也能有一百多块钱的收入吧,一个月也小五千呢。   一分不少地交给他……   这里的一分不少是算利息呢,还是不算利息呢?   买房投资也是保管啊。   照人民币每年11%的贬值趋势,十年后一卖,一百五十万给余晨,购买力还能有多少?投资挣的钱呢?给谁?给你跟徐江生的孩子吗?   说来说去还是要从这里撕开一个口子。眼下要钱,后面人快不行的时候再要房子,余欢水会不给吗?水泥砖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利用余晨绑架余欢水的财产,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甘虹见林跃不说话,以为他心动了:“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叫公证处的人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呀,点个头也行啊。”   是的,她在逼他尽快做出决定。   她怕余欢水死后把财产留给李茜,毕竟两个人现在关系十分亲密,从刚才的情况看,后面病情加重,余欢水瘫了,李茜应该能够做到在病床前面衣不解带地照顾和陪伴,万一俩人像以往电视新闻报道的爱情故事里情深意切的男女主角一样领证结婚,制造出又一个感人肺腑患难见真心的爱情故事,那她就被动了……虽说李茜可能看不上余欢水那点遗产,但是她不敢去赌。   林跃抬起头来看着她:“那一百万可能拿不到了。”   “为什么?”   “我已经决定把它交给另一个人。”   “余欢水,你怎么能这样?”甘虹怒目圆睁,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然后是两人婚姻生活里标志性的河东狮吼:“是不是李茜?她根本不缺钱,你怎么能把遗产留给一个外人?余晨才是你儿子!”   林跃看着气急败坏的甘虹,乐了:“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你……你……你……”   她气得站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如同便秘。   “钱你是拿不到了,不过房子,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倒是可以把它作为遗产留给余晨。”林跃看着她笑了笑。   甘虹愣了一下,脑筋快速转了几圈,脸上的怒意像落潮的海水一样消退,说话也恢复了相对温柔的腔调。   “你说吧,什么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羞辱甘虹   林跃看着她的脸说道:“陪我一个晚上,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我也尝尝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滋味。”   甘虹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野猫,浑身的刺都炸了起来:“余欢水,你这个臭流氓!”   下雨那天、中秋节家宴、今夜访谈会场……   现在又要她陪他一个晚上,在精神上羞辱她不算完,还要在肉体上的凌辱他,他怎么能这么卑鄙?   “流氓?我流氓?”林跃一脸平静说道:“为了钱跟我结婚,你要脸了么?婚后亲热哪次不是要把你哄高兴了才像女王赏赐奴才一样给点甜头?今年在一起九个月,我碰过你几次?一月是因为发了年终奖给你买了一套8000块的化妆品,四月是因为帮你还清了信用卡,你要是性冷淡也就算了,但你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不妨算一笔账。你是看中我的钱才跟我结婚的,那我也就不跟你谈感情了,咱们就谈钱。生孩子的事以前讲过,这里就不提了。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对不对,你看中我的钱跟我结婚,我馋你的身子跟你结婚,我没钱了,你可以看不起我,蹬了我,你成黄脸婆了,那我也可以换了你找更年轻漂亮的。生意嘛,讲究一个公平公正。”   “水电费、物业费、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的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单单给你买衣服包包首饰化妆品的钱,十年下来有二十万吧?结婚前买礼物,结婚后逢年过节孝敬岳父母,装修你们家房子,给甘猛买车等等等等,花在甘家的钱有二十万吧,再加上结婚彩礼三金什么的,那时候我有钱,粗略一算起码三十八万,更有意思的是二十八万的大礼你一分没往回拿呀,哦对,你爹拿去买房了。这么一算,单纯花在你和你家人身上的钱就有七十八万之多,分摊到每一天是二百一十多块。”   “这十年来,我们亲热的频率是多少呢?我算了一下,大约是一周一次,也就是说,一千四百块我能碰你一回,哪怕不计算人民币贬值因素,按照当前物价,也足以换来二十五六岁年轻女孩儿的一夜春宵了吧,运气好的话每月六千块包个职高的女学生也不是没可能,跟她们比,你的性价比弱爆了。”   “当今民众普遍的价值观是什么?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不然为什么毒奶粉、地沟油、苏丹红事件频发,现在你让我念在父子亲情的份上把遗产留给余晨?十年后我长什么样他都忘了吧。再说那套房子,当年买时什么价格?二百万,我拿首付一百万,贷了一百万二十年,如今还了十年,差不多还有六十万贷款没清。再看看当前房价,香兰苑那套房子至少能卖五百万。”   “陪我一晚上换一套房,这个买卖亏吗?不亏吧,你赚了,你赚大发了。”   林跃说了好长一段话,说得甘虹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不要用你的臭钱羞辱我?   可她就是来要钱的啊!   说你以后别想再见到余晨?之前余欢水跟徐娇怼上时她就用过这招,事实证明一点不灵。   所以她根本没有立牌坊的资格。   她不要脸了,过来求钱。   余欢水像个流氓一样回敬她。   不要脸VS耍流氓。   她能说什么?她无话可说。   林跃看着对面如坐针毡的女人,心说这都是你自找的。   电视剧里余欢水不止一次告诉甘虹自己没病,甘虹每一次都说他在撒谎,是以前婚姻生活的后遗症吗?   屁!   她是故意不承认余欢水没病,因为余欢水是在身患绝症的情况下把房子车子留给她,目的是给余晨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如果余欢水没病,讲道理,她是一个好女人的话,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重新划分财产的问题?   她不想把房子车子还给余欢水,又不愿意暴露婊子的真面目,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傻充愣咯。   在林跃看来,对付这样的绿茶婊,怎么玩儿都不为过。   “哦,上面的要求还有一个先决条件,要在你和徐江领证之后,所以你最好动作快点,万一我死了,房子留给谁那就不好说了。”   “你……”   “参加今夜访谈是他让你去的吧,来找我要一百万也是他的主意吧,想要用我的房子养别的男人,你觉得他不付出点代价可能吗?敢撬我的女人,就要做好被绿的心理准备。”   “余欢水,你真是一个魔鬼。”   林跃冷笑不语。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林跃仰头喊了一声“进”。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阿迪达斯卫衣,背着个双肩包的漂亮小姑娘走进来,看到病床前面坐的女人愣了一下。   “余先生,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要不然我去外面待会儿?”   “不用,这是我前妻,带孩子过来探望我,马上就要走了。”林跃笑着说道,栾冰然是他特意发微信喊来给甘虹压力的,当然没有不是时候这种说法。   “500万哦,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他下了逐客令。   甘虹瞥了一眼青春靓丽的栾冰然,阴着脸背起手提包走了。   现在的余欢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完全应付不来,以往在余欢水身上百试不爽的高冷傲慢被捶打得支离破碎,捡都捡不起来。   “她是你的前妻,那外面的小孩儿,就是你儿子了?”栾冰然是个自来熟,目送甘虹消失往椅子上一坐,拿起床头柜下放的矿泉水瓶拧开便往嘴里倒。   林跃说道:“你没看今夜访谈吗?”   “没认出来。”栾冰然一脸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来干什么呀?”   “要钱要房子。”   “那你给了吗?”   “没有。”   “为什么呀?”   “我这还没瘫在床上动不了呢,就惦记我的遗产了?搁你身上能高兴?”   栾冰然摇摇头。   “还是啊……”林跃说道:“不说她了,我这次来是问你遗愿清单的事审批得怎么样了。”   “哦,已经有几项获得批准了,比如蹦极,野营,出海钓鱼,看云海日出……”栾冰然一面说一面从背包里拿出她的小本本,一项一项讲给他听。   半个小时后,栾冰然离开病房,林跃发信息喊李茜上来。   因为苏东升有急事要处理提前走了,张子铭已经开始犯困,不断打呵欠,俩人也只是耳鬓厮磨了一阵,李茜带着一颗潮湿的心回了家。   ……   翌日,配合全康公司做完第四场演讲,电视台新闻部的人把车开到了“弘强电缆”驻地。   车一停下,吴安同一路小跑过来拉开车门。   两个保安想要过去架他,被林跃搡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弄得现场观众一片哗然。   “听说今天回公司,我很高兴,早晨多吃了两个包子,有力没地方使,大家别见怪啊。”   赵觉民愣了一下,没想到计划好的下马威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魏广生不动声色地道:“我们公司的英雄回来了。”   说完走过去伸出两只手。   林跃看了他一眼,把右手递过去。   魏广生两手握过去,还没等摇呢,一股大力顺着手掌涌来,脸一下子变了。   “摄像机呢?小丁,你干嘛呢,快给魏总特写。”林跃望身后喊了一句。   魏广生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道。   “大英雄,全公司的人想念你啊。”   “我也想念你们啊。”   林跃又加了两分力,魏广生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爆了,痛得直哼哼。   想羞辱我?特么整死你们。   “欢迎余经理回家,余经理,我们想念你。”   在员工的鼓掌声中,梁安妮抱着一束鲜花走到在轮椅坐下来的林跃身边,凑过去大声说道:“英雄,你可算回来了。”   林跃接过鲜花,也大声说道:“那你是不是很性奋?”   梁安妮脑筋转了好几个弯儿才反应过来,对他的捉弄既无语又无奈,这个家伙不管是在嘴上,还是在事上,甚至在床上,从来不肯吃亏。   但是今天……魏广生和赵觉民摆了那么大阵仗羞辱他,自己明明发了信息提醒他不要来,可他为什么不听?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可真……该说勇敢呢还是固执呢?   “吴安同,愣着干什么,推你师父上楼啊。”魏广生带着得意的笑容吩咐道。   余欢水多次招惹警察,弄得他们仨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有机会整他,那还不往死里羞辱呀,反正余欢水只要还惦记2000万赃款,就不敢爆料假电缆的事。   余欢水啊余欢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通白年康才得来一个报复你的机会。   别让我失望哦! ###第四百一十九章 林跃的杀猪刀   很快地,林跃来到公司所在楼层。   为了羞辱他,魏广生叫人把桌椅挪开,在办公大厅搞了一个追悼风满满的仪式。   青色的草,素色的画,黑衣黑裤手持白色花束的员工分成三列站在台下。   林跃身穿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吴安同和赵觉民,伸出小拇指抠了抠耳孔,完了很没有素质地弹了弹。   魏广生带着“沉痛”的心情走到他面前。   “今天,我们辞别已久的英雄,终于回来了。我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家。”   啪,啪,啪~   下方员工用力鼓掌。   “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情和我们的英雄是一样的,他不顾忌自己的安危见义勇为,我们为他感到骄傲。同时,他又身怀绝症不久于人世,我们倍觉惋惜,但是,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把我们的……”   “假。”   一个字打断了魏广生慷慨激昂的发言。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噎了回去。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要讲什么,他自己很清楚,后面应该是“把我们的电缆做到中国最强,世界最强。”   上面那些话他背了足足二十分钟才能流利说完呀,可是……   魏广生看向林跃,人像被钻了个孔的皮球,气势一下子泄了。   “假……我的意思是假是怎么给我算的?这应该算是病假吧,还有唐总那边地铁站项目是谁在盯?”   魏广生脸上的横肉抽搐几下,半天才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余大英雄生病了都念念不忘工作上的事,真是爱岗敬业,值得我们学习啊。病假,这当然是病假,你就放心吧,工资照发,唐总那边地铁站项目的提成也少不了你的。”   余欢水拿“假电缆”威胁他,完了由假电缆跳到病假的事上,他能怎么说?只能是先稳住他在说其他了。   我勒个艹啊!   赵觉民不干了,算病假发工资就发工资吧,反正是公司出钱,而且余欢水满打满算也就三五个月活头了,可你格老子的魏广生拿别人的钱借花献佛是几个意思?   之前余欢水管他要业绩,抢走了唐总地铁站的项目,他忍了,现在这货进了医院,于是项目重新回到他手上,结果呢?高兴了没两天就给魏广生那老东西卖了。   他跑,他盯,他出力,做出业绩来提成算余欢水的?凭什么呀。   魏广生注意到赵觉民的表情,赶紧给他使眼色,意思是问他提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梁安妮望赵觉民说道:“魏总说的好,公司有这样的优秀员工,我们有这样的优秀同事,真的是太幸运了。”   林跃在心里默默地给她点了个赞,梁安妮伤口撒盐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这里赵觉民没心情带领员工喊口号了,魏广生自然也没有劲头背稿子:“在这里,我要隆重地宣布,弘强集团将拿出两万元人民币奖励我们的英雄,余欢水同志!”   说完话,他接过赵觉民手里的人民币,两手捧着递过去。   林跃二话没说,接过来扯掉上面的小白花揣进兜里。   “咳,此外,我还要隆重地宣布,我们将以公司的名义,为余欢水同志购买豪华墓地一块,并出资筹办他的葬礼,以表彰和纪念这位在公司的培养下,从一个普通人成为人民英雄的优秀员工。”   魏广生话音一落,没等鼓掌,林跃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襟:“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丧葬费啊,像我这样的公司什么标准?”   “三……不,五万。”   “墓地呢?太远的我可不要啊。”   “不远不远,天塔湖旁边那个。”   “逸思园?”   “对,逸思园。”   林跃在这事儿上跟他接话,魏广生自然很高兴,因为可以羞辱他嘛,不过一问一答完了脸色就变了,因为这小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打出去。   “喂,是逸思园小赵吗?我余欢水啊。”   “……”   “对对对,就是上过今夜访谈的那个余欢水。”   “……”   “没事,没事,都看开了。是这样的,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们公司啊,准备帮我在逸思园买一块豪华墓地……”   “……”   “对,最贵的,不贵怎么能体现‘豪华’和公司的诚意呢。”   “……”   “你现在有空是不是?那过来吧,咱们趁热打铁把协议签了,这玩意儿早买下好,万一涨价了呢,我得给公司省俩钱儿啊。”   “……”   “不晦气,晦气什么,我们老家很多人的偏屋里有放棺材,老人们活着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后事张罗一半了,还有你看那什么皇什么帝,有的才登基没两天就修建陵寝了。”   “……”   “对了,你们那里是不是还有骨灰盒出售?最贵的一款多少钱?”   “……”   “金丝楠木的啊?不怕。”   “……”   “待会儿你把东西一起带来,省得到时候再麻烦你。”   “……”   “没办法,得自己张罗,你也知道,我离婚了。”   “……”   “嗯,嗯,对,是个好公司,领导也好啊。行,我一定跟魏总推荐你,这么好的销售人才,在那边卖墓地可惜了。”   “……”   “好好,那就这样,等会儿见面聊。”   啪~   林跃把电话挂了。   魏广生、赵觉民两人面面相觑。   这小子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可以啊,他们就是随口一邹好不好,他怎么当真了呢?   魏广生的表情超级难看,赵觉民气得要打人的架势,下面的员工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他们也知道三位领导给余欢水摆了一道。   梁安妮看似面无表情,实际内心乐得不行。   羞辱他?   对于一个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人,别说名声脸面了,他连命都能豁出去,羞辱有用么?   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林跃看着魏广生,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天塔湖的逸思园最豪华墓地多少钱?最高档的“定制艺术墓”要五十万,今天搞定这件事,过些日子转手一卖,最少也能进账三四十万吧。   魏广生和赵觉民想羞辱他?来嘛,坑不死你们,要知道为了今天,他可是把嘉林市所有墓园的销售热线都记住了,随便魏广生说哪座墓园,都逃不过他的杀猪刀。   当着公司全体员工的面,那边还有专门为了羞辱他准备的摄像机,魏广生敢拒绝吗?魏广生能拒绝吗?   ……   十分钟后,总经理办公室。   林跃把怀里的白花往垃圾桶一丢。   “费这么大阵仗羞辱我,现在你们满意了?”   满意了?   满意的人是他吧。   魏广生深吸一口气:“余欢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我从来都没想过你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你说你以前为什么不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呢?早知道你是这么厉害,我还跟赵觉民合什么作啊。”   林跃说道:“少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   魏广生走过去,扶着轮椅把手近距离看着他的脸说道:“我们妥协了,我们认输了,我们承认斗不过你,你所有的条件我们都答应。”   “呵,说说你的条件吧。”   “要么说你厉害呢。”魏广生直起腰来:“我详细考虑过了,就算给你2000万,你能保证U盘以后不会出现在别人手上再来威胁我们?”   “直说你们的方案吧。”   “时间。”魏广生说道:“只要我们达成和解,你把U盘给我们,我们可以当场付给你五十万,然后剩下的一千九百五十万我们会找代理人和律师跟你签一份有法律效应的捐赠协议,从你死后的第二天起,三年内只要U盘的内容没有流传出去,三年以后律师会一次性打给你指定的继承人。这样多好,你死了,你儿子可以合理合法地拥有这笔钱,可以有好的生活,享受优质的教育。老余,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方案是不是很公道?”   “公道,很公道……”   魏广生笑了:“这么说来你同意了?你如果没有异议,我这就给律师打电话,让他把捐赠协议送来,晚上咱们三个人找个可以安安静静吃饭的地儿,一边吃一边把它签了。”   林跃说道:“我说方案公道,但没说要签啊。”   “余欢水,你什么意思啊?”   “很简单,我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   “对,改主意了。”林跃眯了眯眼,说出一番话来。   五分钟后。   魏广生一脸狐疑地看着林跃:“余欢水,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跟赵觉民在余欢水身上翻了好几次车了,虽然刚才的提议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是谁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在前面给他们埋了一个大坑。   “给你们半天考虑时间,有了决断晚上给我打电话,不然明天我的演讲会在检察院举行。”   林跃推着手轮圈向外面走去,接近房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会儿小赵来了记得态度好点,人家对你印象不错,夸你是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还说想来咱们公司干销售。”   魏广生的嘴角扯动几下,脸苦得像一枚倭瓜。 ###第四百二十章 余欢水,我要你身败名裂   看到林跃从楼上下来,坐在写字楼大厅一边等候一边喝茶的白年康打了个愣。   他上去时那排场,弘强电缆全公司的人都出动了,可他下来时只有小丁和一个年轻人在后面陪着。   “大英雄,这怎么说的?魏广生和赵觉民呢?”   林跃没有理白年康,偏头望吴安同道:“你回去吧。”   “那师父你回去后注意休息,我改天再去医院看你。”   林跃点点头:“行。”   吴安同走后,小丁推着他出了写字楼,钻进别克商务车的后车厢。   他这刚坐好,白年康跟着钻进车里,拉上车门:“怎么回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林跃瞥了他一眼,望坐到主驾驶位的小丁说道:“送我回家。”   “能不这么任性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年康哪能让他回家呀,赶紧更正命令:“别听他的,回医院。”   林跃一脸不爽地道:“魏广生把他收买你的事都跟我说了,你要这样搞,戏我演不下去了。”   白年康说道:“他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说你一个销售部经理,做了这么一件可以说壮举吧,魏广生身为公司老总,要给你办一场表彰会,我能怎么说?拒绝他吗?我也不知道他会为难你啊。”   白年康拍拍他的肩膀:“老弟,我是新闻部副主任,不是你的经纪人。”   小丁是驾驶员,却还是止不住冲动回头看了林跃一眼。   白年康没有上去,可他上去了呀,还全程目睹了那场追悼会式的表彰会。   这家伙明明占了大便宜,弄得魏广生、赵觉民俩人下不来台,要不然也不会虎头蛇尾,接英雄时整个公司的人都出动了,送英雄时就派了吴安同一人儿下楼,可是呢,回到车上他就换了一副我是受害者的人设,给白年康这一番怼。   他这是要干什么呀?也太能祸祸人了。   “我管你是新闻部副主任还是经纪人呢,反正我不干了。刘副台长是不是,还有你,岳全康,你们这一个个的把我当刷战绩的野怪了?我一正常人天天在医院住着算怎么回事儿?还有这病号服,穿着跟小丑一样,关键是那一百万说了多少天了,连个影儿都没看到,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明确说过一百万是奖励我见义勇为的,跟抗癌斗士有一点关系吗?现在可好,我堂堂一个见义勇为的先进个人为了配合你们的宣传成骗子了,我特么找谁说理去?艹!”   “嗯?”   “有感而发一下,不行吗?”   白年康说道:“年轻人,不要太急躁,岳总既然说要给你一百万就一定会给你的,这么大的企业家,还会黑了你那点儿钱不成。”   林跃心想可拉倒吧,他越想越觉得电视剧里最后一场活动有问题,要知道大力宣传余欢水的事迹可是市里的意思,电视台是执行单位,新闻部副主任白年康是实际执行人。   如果是全康集团的企业活动,有竞争对手要搞事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官媒力挺的情况下,哪家网络媒体有胆子打电视台的脸啊?打电视台的脸就是不给市领导面子,那些人还想不想混了?   “我可以继续演下去,不过要立刻给钱,给不了就送我回家。我是一个正常人,偶尔的见义勇为传播正能量没问题,但是你们不能一直把我当免费劳力使唤吧?城市英雄的称号听起来很唬人,能当饭吃吗大哥?我得回公司上班挣钱啊!”   “你别急。”白年康说道:“当初说好了的,演完十五场,全康集团把支票双手奉上,中途变卦怎么行?诚信呢?诚信不要了?”   “还是生意啊。”林跃说道:“那我选择关门大吉,生意不做了,谎不撒了,这总成了吧。”   “不行,你现在跳车不是把我们都卖了?”   “合着你们这是要绑架我啊?”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这不是事赶事走到了这一步了吗,谁知道你他……是个假货啊。”   “怪我咯?”   “不怪你,不怪你,怪我,怪我行了吧。直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继续演下去?”   林跃用力摇头:“常言道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圆,这慌撒得越来越大,搞不好会压死人的。”   “算我求你了,成不成?”   林跃不说话。   “小丁,靠边停车,你去外面抽根烟休息一下。”   小丁看了白年康一眼,靠边减速停车,推开车门出去了。   “哥哥我今年五十大几,干这个新闻部主任十二年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怕晚上有什么情况,哪片失火了,哪家的孩子又想不开寻短见了,我得安排人采访啊,有时候还得跟车去现场,完了写稿审稿协调广播资源,你以为你在医院的生活很煎熬,饭难吃药难喝行动不自由,可是我多想自己也变成英雄进去住几天,过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用操心电视台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哦,对了,我还不是部主任,我是副主任。十二年的新闻部副主任,那主任早就调走了,这个职位空了两年多了。按理说,论资排辈儿这个正位轮也该轮到我头上了吧?因为我都这么大了,再耗下去年龄优势就没了,我就得从副主任的位子上退休,你别看就差这么一个字儿,这可差多了去了。”   “待遇、职称,关键是……脸面不好看呀。”   白年康扇得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可是这刘副台长,他就不吐这个口,他总说我在工作上四平八稳,缺少创造性的工作能力,什么叫创造性工作能力啊?你说这姓刘的,他是不是挺不是东西的?可这回不一样了,我碰到你了,现在全台都对我刮目相看,特别是我挖掘出来你不但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更是一个抗癌斗士,台里领导非常满意,表彰会啊,转播车的现场直播啊,所以才有企业重奖你这一百万,我现在活着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我从早上一睁眼想的就是怎么宣传你,只有把你宣传好了,我才能咸鱼翻身,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你是个假货,你说你……你怎么能把片子拿错了呢,这下好,我这成了炒作假新闻了,上欺骗领导,下欺骗观众,这回别说扶正了,肯定还会给我一个处分,搞不好……我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林跃欲言又止几次,松口了。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继续演下去,毕竟这也算是传播正能量,那一百万的事也可以再推迟一段时间,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白年康说道:“什么条件?”   ……   当日夜,四环路步行街百度酒吧入口走出一个穿黑白条纹长袖体恤和青色牛仔裤的年轻人,或许是酒喝的有点多,反正人摇摇晃晃的,走路有点飘,街道上的行人都躲着他走。   只有一个穿黑色卫衣用帽子遮住头的男子例外,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直接一拳过去把人打晕,就势扛在肩上扎进旁边黑洞洞的胡同里。   有两个路人看到了前面发生的一幕,一下子呆住了,不过没人报警,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半个小时后,郊区一栋烂尾楼里,林跃摘掉年轻人的头套,话也不说,上去就是一顿猛踹,完了左右开弓连续十几个大嘴巴子,抽的对面那张写着纵欲过度的脸几乎变形,眼眶肿了,鼻子歪了,牙也掉了一颗。   在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和面部伤口的灼痛刺激下,年轻人的酒醒了,战兢兢说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林跃摘掉兜帽,在一个水泥块上坐下来,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   啪的一声。   喷嘴冒出的光焰照亮他的侧脸。   年轻人稍微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林跃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说道:“说吧,是谁指使你做的?”   年轻人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跃拉了拉手上的医用手套走过去,踩住年轻人的手腕抽出匕首一刀扎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林跃对于年轻人的惨象无动于衷,将匕首往外一拔,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不过比较刚才微弱了很多。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背往外流,在脏兮兮的水泥地漫出一团血泊。   年轻人捧着手臂直喘粗气,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斯文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狠辣无情的心。   “按照我的价值观,杀你这样的败类是出格了点,但是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这么做。”林跃往后走了两步,拿起一样东西丢在年轻人身边:“你看我连挖坑的铁锹都准备好了,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在明天的演讲会上对我发难?胡和平。”   “是……”胡和平咽了口唾沫,看着黑暗中如同呼吸般的红色光点说道:“是岳全康。”   林跃没有意外有人指使胡和平这么做,毕竟看电视剧时他便有所怀疑,因为找不到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他是假抗癌斗士的动机。   后来仔细回忆一下,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电视剧里胡和平在余欢水出现后第一时间拿出摄像头拍他,完了没等他开始演讲就起身发问,一点都不顾及这么做会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证明胡和平参加活动的目的就是要搞他。   他跟对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真相?别开玩笑了,现在有纯粹的媒体人吗?白痴才会干这种既得罪市领导又无利可图的事。   不过呢,从胡和平嘴里听到岳全康的名字还是有点惊讶的,虽然他也曾怀疑那人是为了不付钱才指使胡和平在活动会场发难,但就像白年康说的那样,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犯得着为一百万人民币跟他一个小人物较劲吗?   英雄?   英雄不过是各方觉得有利可图才捧出来的一个典型。   “岳全康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胡和平喘着粗气说道:“不……不知道,不过他吩咐我尽量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林跃走回水泥块前面坐下,皱着眉头吸了两口烟,脑海猛地闪过一点灵光,对于岳全康的古怪举措多了几分猜测。   要说知道他误诊细节的人,就江院长、聂主任少数几个医生,白年康以为社会造福,传播正能量的说辞要求他们暂时隐瞒,以他们的身份应该不会多嘴,照顾他的护士为了保住铁饭碗也不会乱说话。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谁知道他被误诊的事呢?   全康集团负担了他的医疗费,用药清单、费用明细这些东西一定会交到岳全康的女助理手上,要知道全康集团是一家制药企业,岳全康又是医学专业高材生,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   岳全康要借余欢水这个人给企业和自身刷声望,万一最后证实抗癌斗士是个冒牌货,那么本来严肃的事情就会变得很可笑,他和全康集团必然沦为民众的笑谈,别说抬高声望,不拿他当小丑看就不错了。   岳全康不想事件继续发酵,因为他现在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狠,遂决定及时止损。   林跃暂时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什么选择这么卑劣的手段搞自己,合得来就干,合不来就分,大家好聚好散,干嘛非要让他身败名裂才甘心?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他不再继续浪费脑细胞,起身走到胡和平身前,扯着那人衣领拉到烂尾楼阳台。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求你别杀我。”   林跃拿出“黑曜石”,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嘭~   火光一闪,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不过夜色很快涌上,又把两人的脸吞没。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怎么办,滚吧。”   胡和平纹丝不动。   “我让你滚!”   确认林跃是真的让他滚蛋,胡和平弓着身子点点头,抱着受伤的手朝楼梯口跑去,中途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跤,差点没一头栽下去摔死。   要不是都市环境和平时期,放在战争年代,林跃早杀了这种败类了。   根据帮他查甘虹开房记录的黑客提供的消息,胡和平大学毕业后确有入职一家新闻媒体,然而只干了半年便辞职了,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来钱快来钱多的门路——和一名同事打着新闻记者的名号对县镇一级的小型化工企业吃拿卡要,后来因为惹到一个硬茬,对方扬言要打断两人的一条腿,吓得他们不敢继续龌龊勾当逃回了嘉林市。   换句话说,这逼是个假记者。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阴。   宝龙城市广场。   一阵热烈掌声过后,林跃看着从台上下来的那个人的背影,往上推了推镜框。   想搞我?玩阴的玩损的林爷怕过谁? ###第四百二十一章 岳总栽了   “朋友们,岳全康先生用他激昂有力的声音为我们介绍了全康集团以人为本,造福社会的服务理念与发展宗旨,向我们传递了一个有爱心,有理想,有责任感的企业家奋勇向前敢于担当的精神。”   女支持人站在堆满鲜花的演讲台后面,激情澎湃地道:“岳总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企业家,他是我们社会大家庭无比需要的栋梁,同样的,今天我们还请到了另一位栋梁,余欢水先生,掌声有请我们的城市英雄上台发言。”   一旁等候多时的小丁推着轮椅把手往前走,白年康在后面嘱咐道:“稿子,记得按照稿子上的内容讲。”   昨天林跃给他提了两个要求,一个是要看今日活动的受邀者名单,一个是坚持让岳全康一同出席这场活动,不然任他说破嘴皮子也不会继续演戏。   开始的时候,白年康以为他是想确定今天的活动有没有重量级来宾,要岳全康抽空过来陪他演讲是表达内心的不满,毕竟做这种事看似不费劲,但是折腾人啊。   来到会场驻地,白年康越琢磨越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害怕余欢水背着他搞小动作,可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后面提醒假抗癌斗士好好读稿子,别把事情闹大,那样对谁都不好。   林跃没有理他,来到演讲台往前倾了倾身,尽量贴近被鲜花包裹的话筒一些。   “大家好,我叫余欢水,是一个普通的电缆销售员,今天应嘉林电视台以及全康集团董事长岳全康先生邀请……”   岳全康听到林跃喊出他的名字,落下举着保温杯的手往那边看了一眼。   城市英雄?或许吧。   但是抗癌斗士?   冒牌货罢了。   说起来,他甚至没有看采访余欢水的那期今夜访谈,是助理小梅告诉他这是一个用来提升知名度的好机会,这才有了后面负担治疗费、开表彰会、举办演说活动的事。   开发药物保健品的企业和一位抗癌斗士,多么合拍的搭档,能够互惠互利,合作共赢,可是呢,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假货。   白年康能让江院长和聂主任闭口不谈余欢水的事,可是没有办法在治疗费上做文章啊,因为沉默不是罪,造假是。   当助理小梅拿到余欢水的用药清单,他第一时间找到江院长,逼问出余欢水是误诊的事实,完了又去找电视台的刘副台长,想要终止接下来的一系列宣传活动。   刘副台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请求,因为宣传计划都做好了,广播资源和资金也已经落实到位,现在叫停方案损失有点大,还会让领导下不来台,所以刘副台长的回应是让他先回去,台里领导开开会,详细研究一下怎么搞。   这是拖字决啊。   调查调查,研究研究,这种官话套话骗骗小孩子可以,骗他,可能么?   在电视台碰了一个软钉子,岳全康想明白了,刘副台长跟他的利益出发点是不同的,电视台宣传余欢水是一项讨好市里的政治任务,而他想到的是经济效益。余欢水误诊怎么了?先炒作几天,让余欢水这个人物变得家喻户晓,再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就说经过多次检查,甚至咨询了国外专家,确认余欢水患癌的事是一次误诊,跟英雄没有利益关系的民众肯定会为他高兴,因为这叫好人有好报,于电视台和政府形象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余欢水抗癌斗士的称号一摘,谁还会记得全康集团和岳全康,就算有人提起,恐怕也不是称赞义举,而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且知道余欢水事迹的人越多,他和全康集团的处境就越尴尬,还会耗费许多人力物力,怎么算都是一笔赔钱买卖。   为了在不和电视台撕破脸的情况下及时止损,停止对余欢水的宣传,他买通了胡和平,指使其在活动现场对余欢水发难。   他本不想来现场,但是架不住白年康软磨硬泡啊,还说今天电视台领导会来。   既然这样,来就来吧,看那个糟蹋了他很多钱的家伙出丑也不失为一个平衡内心怨怒的好办法。   他等啊,等啊,等得心急如焚。   那边演讲台上余欢水已经快把稿子背完,但是下面静悄悄的,别说上台发难,连胡和平的人影都看不到。   “其实……”林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手里拿的稿件叠好,揣进兜里。   “在发言的最后,我想宣布一件事。”   台下鸦雀无声,观众们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很好奇大英雄会说什么话。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全康集团的岳总给了我一百万见义勇为奖金。现在我手里呢,除这些钱外,还有嘉林市警察局的十万奖金,太平保险公司的五万奖金,及许多好心人的捐款,加起来有六十万左右吧。”   “昨天我回了一趟公司,魏总告诉我,说全康公司承担了我今后的住院费和治疗费,又拿出一百万见义勇为奖金,弘强电缆作为我奉献了青春的公司,怎么能甘于人后?他说我的身后事公司全包了,他还说会向总公司申请一笔大额奖金用来奖励我的义举。”   “对于这个提议,我拒绝了。”   下面响起一阵议论声,很多人搞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   “我呢,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拿这么多奖金有什么用?这并不是我靠自己的能力赚到的,而是广大市民和企业组织对‘见义勇为’这种美好事物的情感寄托,说到底我就是碰了一个大瓷。”   “我认真地想了想,与其把这些钱作为个人资产放在银行,不如把它拿出来散发更多的光和热,让‘见义勇为’这朵鲜花在嘉林市盛开不败。魏总被我的话打动,他说把钱捐出去等于一锤子买卖,不如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一边投资经营,一边把利润用于奖励各种正能量的行为,这样才能真正让‘见义勇为’的鲜花盛开不败。”   “我觉得他说得对。只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才能盘活手里的资产,在金钱与‘见义勇为’间建立一条纽带,形成良性循环。不过我面临着一个难题,因为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八十万,这点钱完全不够成立一个慈善基金。这时我们公司的主任梁安妮小姐说她愿意拿出一百五十万帮助我,魏总和赵经理还有他们的朋友也愿意为这项利国利民的事业出一份力。”   “我很高兴,在我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里能做成这么有意义的事,能遇到这么多善良的人,是他们让我知道‘英雄’不是孤独的,对于大家,他们或许籍籍无名,可是对于我,他们是我为之自豪的英雄。”   “谢谢大家,我的演讲完了。”   哗~   掌声如雷,很多人都从座位上起来,迅速且热烈地拍着双手。   新闻部小丁眨了眨眼,心想白副主任写得什么玩意儿,那稿子听得人昏昏欲睡,再瞅瞅人余欢水脱稿后的即兴演说,好家伙,这质量……太强了,自己都被他情真意切的讲述打动了。   咦,不对啊。   余欢水和魏广生、赵觉民、梁安妮,关系有那么好吗?怎么昨天……   岳全康站在台下,看着观众席中间一个空座位,脸上笑容和善,心里飘荡着一万匹草泥妹。   被放鸽子了!   而且,余欢水在不经意间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吕夫蒙,分手吧   岳全康不知道林跃为这件事蓄谋已久,还以为那位余先生当了一回英雄,真就生出几分悲天悯人的情怀,决心把自己这些天得到的各种奖金、慰问金、社会捐款拿出来成立一个慈善基金。   按照他的想法,胡和平今天在会场向余欢水发难,余欢水会不会出卖白年康他不知道,反正一定会为电视台制造压力,迫使他们停止宣传余欢水,并给舆论降温,这场闹剧最后会以软着陆的方式结束,大家都没撕破脸皮,日子还能往下过。   谁知道胡和平这个王八蛋收了他几万块钱跑了,他又不能当众拆穿余欢水不是抗癌斗士的事实,真要这么做了,丢人就丢大发了。   现在余欢水说要把那一百万拿去搞慈善基金,他还能拖着不给吗?可以想见传到社会上会对全康集团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另外余欢水说弘强电缆的魏总、梁主任、赵经理都表态支持,还拿出不少钱来,如今他就在现场,作为最近和大英雄走的很近的人,作为全康集团的董事长,作为刚刚在台上发言要担起社会责任的人,他能视若无睹,当成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   是,很多人懂不能道德绑架别人做慈善的道理,关键是他才慷慨激昂地发过言啊,要是一点态度都没有,慈善家的人设不就崩塌了吗?   “我怎么就稀里糊涂上了这条贼船呢?”   他在心里吐槽一句,冲想要上台说话的女主持人摆手示意暂停,完了重新登台,走到话筒前面欣然说道:“余大英雄的演讲字字句句感人肺腑啊,我在这里宣布,以个人名义拿出一百万人民币,来为嘉林市的慈善事业和余大英雄的崇高理念添砖加瓦。”   哗~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   岳全康嘴里说着谢谢,心里气得骂娘,一百万就不是钱了?一百万也是钱呀!还有白年康那个王八蛋,他故意的吧。   在他看来,余欢水的演讲稿都是白年康写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余欢水要干什么。   白年康还真不知道余欢水要干什么,当他看到岳全康说要以个人名义拿出一百万支持余欢水的慈善事业时,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余欢水摆了一道……不,还有岳全康。   一百万一直拖着不给,好嘛,也就两三天时间,拖来拖去拖成了两百万,关键是从奖励金变成了善款,这下跟余欢水是不是抗癌斗士已经没有关系了。   坏啊。   太坏了。   损啊。   真损啊。   这时林跃瞄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得像能看穿他的心事。   白年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放进嘴里,甜得笑弯了眉眼,叫你买通胡和平阴我,叫你拖欠我的辛苦钱,玩不死你我恶心死你。   ……   当天下午。   弘强电缆总经理办公室。   魏广生将现场视频发给梁安妮和赵觉民两人。   “你说这个余欢水,他究竟安得什么心?两千万人民币,那么一大笔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梁安妮看了赵觉民一眼,没有说话。   魏广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会不会癌细胞扩散到脑子里了?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赵觉民说道:“看他说话挺利索啊,不像烧坏脑子的人。你们说……他是不是手里没有U盘,这么做是在诈我们?”   梁安妮嗤笑道:“就算他手里没U盘,手机里那些东西也足够把我们送进监狱了。”   魏广生说道:“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用?他的方案你们都同意了,碰上这么个无所顾忌的疯子,要是中途变卦,搞不好他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直接把材料送到检察院。”   赵觉民想了想,认为这不是危言耸听,就看余欢水敢把这些天得到的奖金都拿去做慈善不是留给他儿子,可知是个做事全凭喜好,无所顾忌的家伙。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去找合适的基金管理公司了。”梁安妮说话时脸上表情充满无奈,好像吃了多大亏一样。   “他要搞基金还得我们给他操办,这个王八蛋,一天天净折腾人了。”赵觉民不服啊,他在余欢水那里吃了一次又一次亏,但就是有种咽不下这口气的邪劲,U盘明明在他手上,事情怎么就走到这步田地呢?   “行了,行了,都别发牢骚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广生想不明白余欢水为什么这样搞,两千万不给自己儿子,要他们以私募基金的方式委托给基金公司打理,盈利所得钱财用于慈善事业,这样一来钱保管在第三方手里,资金委托人的名字也是他们,相当于没有利息的定期存款。   余欢水说只要他们不动这笔钱,他就不会去检察院揭发他们。   三人昨天商量了一下午,梁安妮和赵觉民都同意这么做,那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魏广生不知道的是,梁安妮为什么同意?因为她跟林跃睡一张床,赵觉民呢,U盘在他手里,自认为只要熬死余欢水,并在这段时间销毁厂房里的罪证,就天下太平了。   ……   傍晚。   由废弃工厂改造的画室内。   唐韵推开房门,由外面走进客厅,随着熟悉的颜料味扑面而来,她把手提包往旁边桌上一放,完事换上拖鞋,回头一瞧愣住了。   吕夫蒙正站在二层平台的楼梯口看着她。   “你干什么去了,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都不接?”质问的语气。   唐韵说道:“去见一个朋友。”   吕夫蒙冷哼一声:“朋友?什么时候余欢水成你的朋友了?”   唐韵一听这话,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知道破坏我们感情的那个人是谁。”   “吕夫蒙!”唐韵紧蹙双眉:“我去见余欢水是去还钱,还你借了五六年没还的借款,并代你向他道歉。”   “他在今夜访谈那样对我,你还要上赶着跟他还钱赔不是?”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让你去,是你非要去,还拿给大壮讨公道做借口,当他面对摄像机镜头说出自己身患绝症时你依然不肯放过他,吕夫蒙,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很过分吗?”   “我过分?这么多年来我一有时间就去看望大壮他妈,我比谁都清楚她这么多年来过着怎样的生活,你能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你能么!”   “所以你就要给大壮和他母亲复仇?无论余欢水是不是另有苦衷,就连他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年轻人又查出罹患胰腺癌,都无法动摇你报复他的决心,吕夫蒙,我最近一直在想,你口口声声说为大壮讨公道,你有问过大壮的意见吗?他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们闹成这样,会开心吗?当年的事从本质上讲是一场交通意外,余欢水想让大壮死吗?不想吧,为什么你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是因为他毁了你的事业?是因为你需要把害死大壮的罪责都推到余欢水身上才能换来内心的平静?还是说现在的余欢水太耀眼,你在面对他的时候会自卑嫉妒,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倒他。”   “我……”   “你看他今天上午的演讲了吗?我看了,如果我有像他这样的朋友,一定会加倍珍惜,只可惜……”   唐韵说话的时候走到北墙前面,那里挂着一幅画。   “唐韵,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你争论,咱们还是谈一谈……”吕夫蒙想跟她谈谈画展的事,完了说几句软化探探她的口风,看有没有接回家住的可能,然而从楼上下来,看到北墙前面的画愣了一下。   “这幅画也被退回来了?”他记得这幅画卖掉了,买家给出的价格很美丽,并当场喊人把画带走了,没想到它跟之前卖出的好几幅画一样,都因为今夜访谈的事被退货。   唐韵没有说话,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什么东西?”吕夫蒙拿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骤变:“解约书?唐韵,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唐韵说道:“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没有我的人脉,你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吕夫蒙直盯盯看着对面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他除了是唐韵的男朋友,还是作品代理人,现在她竟然因为一时的困境要跟他解约。   唐韵摇了摇头:“不是我变得现实了,是你让我太失望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十年婚姻,今儿来点不一样的   是夜,摆了岳全康一道,吕夫蒙好几道的林大群演心情不错,吃完饭调戏病房护士几句,从系统空间拿出高数参考书看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瞧,是甘虹打来的。   “喂。”   “我答应你,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晚上。”   “这么快?”   “那当然,趁我体力好,也趁我没有改变主意。”   “好,别忘了带上遗嘱。”   “你也别忘了带上结婚证。”   “余欢水,你……”   “我什么我?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他早知道甘虹会妥协,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需要那套房子了,听网上流传的小道消息讲,因为他的关系甘父现在面临组织审查,甘猛孙佳惶惶不可终日,而在甘家人看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甘虹已经多日未回甘家,一直在前男友徐江租住的一室一厅里生活。   一室一厅,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可想而知有多拥挤,之前自己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保持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态别低头,要么陪他一晚上让余晨得到房子继承权。   她当然不会当场答应,她要矜持,她要骄傲,她要她的女王范儿。   后面他在活动现场宣布把手里的现金全拿出来做公益,甘虹一定急坏了,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那些钱应该留给余晨,留给余晨也就是留给她。   她害怕他突然心血来潮把房子也捐出去,那样的话,十年婚姻到头来她什么也得不到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   一场活动,锁住了魏广生、赵觉民、梁安妮的两千万,搞了岳全康两百万,还直接摧毁了甘虹的反抗意识。一石三鸟,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挂断电话,他继续看书学习,一副没把这事放在心里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跟甘虹办完离婚手续,等到晚上八点,吃过梁安妮送来的海鲜粥把她赶走,林跃换上衣服离开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四环路一家情趣酒店。   楼下是肯德基,肯德基左边是COCO饮品,右边是日用品超市,超市再过去是一扇打开的卷帘门,里面有一道通往二楼的阶梯。   甘虹就站在超市门口的花池子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从飘忽不定的目光和脸上的微表情来看似乎有些紧张。   林跃走过去说了一句跟我来,径直走入卷帘门内,沿楼梯来到二楼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打开207室的房门走进去,林跃脱下外套往床上一丢,回头看着这个跟“他”共度十年光阴的妻子。   想想电视剧里中秋节甘家发生的一幕,他真得替余欢水不值。   每天第一个起最后一个睡,十年如一日的家庭暖男都换不来这个女人一句好话,一丢丢维护。   出了甘家来到小花园,他就想触碰着她的身体说几句好话,尝试用温情修复双方关系,甘虹怎么做的?   躲的那么自然。   “余欢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甘虹冷着一张脸走入房间,看看角落放的特制座椅,又看看吊在半空的套索,脸色微变。   林跃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口,看着正对双人床的镜子说道:“有意见?门没锁,你可以随时走人。”   甘虹不说话了,像个灭绝师太一样坐在那里。   林跃默不作声地吸着烟,五分钟后把烟蒂在烟灰缸捻熄,拉开单肩包的拉链,由里面取出一份文件和笔丢给她。   “签了它。”   甘虹拿到手里翻了翻,脸色更难看了。   “挺绝情的对不对?”林跃说道:“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交易,我要用一晚时间来发泄婚姻十年所受屈辱,而你打着为余晨未来着想的旗号拨自己的小算盘,咱们今天不谈感情,我跟你也没有感情。一呢,我怕你告我强暴你,二呢,我怕你跟徐江玩仙人跳,所以在来真格的前,还是把君子协议签了为好。”   仙人跳。   他说仙人跳,他把她当什么了?   婊子?还是没有职业操守的婊子!   “余欢水!你真是一个无耻混蛋。”   “切。”他理都没理她的叫骂,扯掉领带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希望我出来时你已经把名签好,当然,你也可以随时选择离开,我会当一切没有发生。”   哗~   温热的水流迎头浇下,水珠拍打着地砖,溅起蒙蒙水雾。   十分钟后,他从洗手间出来,拿起放在挂钩下面的电吹风吹头发,完了抓出一个还不错的造型,走到茶几前面拿起协议看了看,塞进单肩包。   “遗嘱呢?”甘虹寒声问道。   林跃拿出一份文件丢过去。   甘虹接在手里翻看一阵:“为什么没有签名?”   林跃拧开一瓶冰露矿泉水喝了一口:“等我得到我想要的,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把遗嘱丢到床头柜上,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慢。”林跃说道:“结婚证呢?”   甘虹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半分钟后从手提包里取出今天下午刚领的结婚证递过去。   林跃翻开结婚证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呵,新鲜出炉的。甘虹,我觉得你应该笑的更好看一点,这么一副性冷淡的脸,是个正常男人看了都会倒胃口,还有,他知道你为了你们俩不用像流浪狗一样居无定所,在领证第一天就和别的男人上床的事吗?”   居无定所的流浪狗——这是电视剧里甘虹讽刺余欢水的话,在余欢水找他要余晨的抚养权时,她用这句话来形容把房子车子过户给她的男人,更他妈搞笑的是这个男人每月帮她交着五千多块钱的房贷,还有孩子的教育费。   “余欢水,你是在羞辱我吗?”   “当然。”林跃说道:“当初你带余晨回娘家,嘴上说要我冷静冷静,第二天跟前男友诉苦,结果诉着诉着就诉到床上去了,怎么没想过这是不是羞辱我?结婚十年间,阳台做俯卧撑,跪搓衣板,在孩子和娘家人面前提我的糗事,你羞辱我的次数少么?现在换我羞辱你一次,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没法接受了?要不要这么双标?”   “他不知道……”   “我听不见。”   “他不知道……”   “一直以来,你不是总说我是窝囊废吗?今天来点儿不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   林跃后退两步,由单肩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甘虹的眼睛一下瞪直了。   项圈,大红色的,上面还有一行英文字母,发音近似“甘虹”,配套链条在暧昧的灯光照耀下明晃晃的,十分扎眼。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名牌货,算得上奢侈品了,怎么样?很漂亮吧,花了两千多呢。”   “还是那句话,门没锁,不愿意的话你可以随时走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call me master   六个小时后。   林跃洗完澡穿好裤子和衬衣,领带没有打,丢在单肩包上,走到沙发前面坐下,拿出遗嘱翻到最后一页,握着圆珠笔斟酌片刻抬头看向已经起不来的甘虹。   “数了吗?”   “我问你数了吗?”   甘虹闭着眼睛,基本上每隔一会儿手臂都要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   “不说?”他放下笔。   林跃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后腰,拿起笔来在文件右下角写了一个“余”字,写完停下来。   “那你满意吗?”   甘虹的嘴唇嚅研一阵,咬着牙说道:“满意”   林跃摇摇头,一脸不爽地自言自语:“我特么有病要问这个,有嫖客问小姐满意的么?”   说着快速写完后面两个字,把遗嘱往床上一丢。   “等我死了,房子就是余晨的了,那个皮项圈……嗯,送你了。”   丢下这句话,他叼着一支烟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只留下甘虹屈辱地看着他的背影。   十年了,属于余欢水的情绪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晚这么痛快过,尤其是甘虹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他喊“主人”的时候。   这是林跃得到系统以来头一次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报复一个女人,然而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因为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帮余欢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电视剧前几集里甘虹在面对余欢水时还收敛一点,或者说绿茶一点。到了后面余欢水跟她要余晨的抚养权时,那真是脸都不要了,贪婪本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之前两人就离婚的事说开了,余欢水之所以把房子车子都留给甘虹,是因为知道自己患了胰腺癌,命不久矣,想着她能照顾余晨的生活,可是后面甘虹面对索要孩子抚养权的余欢水,她怎么说的。   要求他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还用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来挖苦他。   她让余欢水买房买车就更好理解了,那样余晨过去后余欢水就不会打香兰苑房子的主意了,她和徐江也就没有流离失所的风险了。   心安理得的住着余欢水留给儿子的房子,开着余欢水留给儿子的车,在房子里养着绿了余欢水的男人,还特么能说出余欢水是流浪狗这种话。   要不是现代社会法律比较宽容,放在古代,他肯定弄死这个婊子养的。   这下支线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来到酒店楼下,他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但是并没有赶回医院,而是跟司机报了李茜居住的小区。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叩响了别墅前门。   一分钟后,伴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房门慢慢打开,穿着一套红色睡袍的李茜二话没说,拉着他的手拽进客厅。   几个呼吸后,卧室里响起一阵让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   翌日清晨,他听见李茜喊张子铭起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闹剧,再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客厅安静下来。   林跃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嗅着旁边枕头上飘来的阵阵香气,拿起手机给栾冰然发了一条信息,约她下午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见面,完了起床穿上李茜给他拿出来的睡衣。   布料很柔软,穿起来不紧不肥刚刚好,很舒服,由新旧程度来看应该是才买不久,只用水洗过一回。   当然不可能是张子铭爸爸的睡衣,这么一想答案只有一个,上次离开后,她特意去帮他选了一件,方便他在家里穿。   主卧的洗手间里放着两个牙刷杯,其中一个是新买的,里面放着没拆封的牙刷,旁边还有吉列剃须刀和软须膏。   要么说结过婚的女人会伺候人呢,嗯,甘虹那种除外。   刷完牙洗过脸,他穿着拖鞋离开主卧,沿楼梯来到一楼,赶巧王阿姨由厨房走出来,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跃如实答道:“昨天半夜。”   王阿姨指指楼上。   林跃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   “……”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十几秒钟,王阿姨指指餐桌上的不锈钢保温盖:“里面是刚买的包子和花卷,电饭煲里有南瓜粥,你自己去吃啊,我还要去帮子铭收拾房间。”   完了不等林跃回答,她扶着楼梯扶手往楼上走,途中还小声嘀咕着:“我说今天怎么不让收拾桌子,还嘱咐把粥在锅里温着。”   林跃看着保姆的背影笑了笑,迈步走入餐厅,先盛了一碗南瓜粥放在桌子上,完了揭开不锈钢保温盖,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包子掰开一边吃一边划动手机屏幕看今天的时事新闻。   粥喝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低沉的引擎声,客厅门开了,送完孩子回家的李茜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走进餐厅,看到他的背影愣了一下。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   “你喊张子铭起床时我就醒了。”   “抱歉啊,这孩子叫了三遍还没起,一时没有控制住,嗓门大了点。”   “没关系。”   林跃心想这才是亲妈,他又不是没养过孩子,这女人呀,谈恋爱的时候再温柔,一旦结婚生子,面对怎么说也说不听的小孩子,好家伙,火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回来的路上我注意到有在路边摆摊卖杨桃的,看卖相不错,就买了一些回来,等着啊,我去帮你洗。”   “好。”   林跃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就着榨菜吃了小半块花卷,扭头看到李茜在厨房的水槽里洗杨桃的背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由心中一动,放下碗筷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别闹,被王阿姨看到多不好。”   林跃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她在楼上打扫子铭的房间,不会这么快就下来。”   李茜被耳后传来的热气弄得心痒痒的:“你腰不疼了?”   林跃说道:“我身体好,在你的床上睡一觉就都恢复了。”   “老实说,你昨天祸害谁家小姑娘了?大半夜的跑来我家蹭睡。”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握住她的手往外一带,让她直面自己:“结婚的事,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说起来,整部剧里最适合余欢水的再婚对象就是李茜了,两人年龄相当,孩子又是好朋友,身为销售经理的他和李茜也算是门当户对。   李茜叹了口气:“其实这几天我也有问子铭的意见,他一直不肯回答,后来老师说孩子上课老走神,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跃忽然想起电视剧里余欢水在破船上讲述小时候做过的卑鄙事的一幕,他爸带着一个女人跑了,他妈和他相依为命,镇上有一个男人对他妈很好,他妈也愿意跟那个人生活,可是因为余欢水的阻挠,他妈和那个男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正因如此,老娘郁郁寡欢半生,过得很是辛苦。   现在李茜和张子铭的情况与小时候的余欢水和他妈的情况有点像,林跃不知道这是巧合呢,还是命运对余欢水的惩罚。   “你不是说过吗?别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万一甘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心转意来找你呢?”   “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跟她没可能了。我呢,做人很简单的,感情换感情,交易归交易,结婚十年,她哪怕对我有对她的三分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茜见他不愿意谈论甘虹的事,从盆里拿出杨桃咬了一口:“唔,有点酸,有点甜,味道还可以。”   林跃说道:“跟你一样?”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病房里的小护士没少遭罪吧,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呢?”   她扬起手来作势欲打,被林跃一把捉住柔白的手腕,拉下来在她咬过的地方啃了一块果肉下来。   “酸,真酸,比醋精还要酸。”   “余欢水!”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有化解假新闻危机的办法   当天下午,多云,有风。   林跃回到租住的公寓里,打开窗户拉开窗帘,由着调皮的风拂过面颊,由着褪去热度的光照在发梢。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过去打开门,栾冰然穿着一件纯白卫衣出现在门外,她敞着怀,里面是同样白净的T恤,映着颈间细腻的肌肤,青春色满满的脸,加上超短裤下面一双精致修长的腿,整个人散发着年轻女孩儿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请进,进来呀。”   林跃把她让进屋里。   栾冰然理了理鬓间散着的发丝,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好紧张的样子。”林跃递给他一杯矿泉水。   “谢谢啊。”   “要不要我帮你拧开。”   “不用。”栾冰然握住瓶盖轻轻用力,咔的一声旋开,放在嘴里喝了一口,完事脸色变得自然不少:“你不是在医院住着吗?怎么出院了?”   林跃在背窗的单人沙发坐下:“医院那种地儿住久了,人没死,心也死了,我可不想把所剩无几的人生浪费在病床上,所以我逃跑了。”   “逃跑了?”栾冰然说道:“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啊?”   “没事。”林跃说道:“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我说如果病情严重到动不了,你会不会推着我继续未竞的遗愿,你没有说话。”   栾冰然急忙解释道:“我想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是我们组织有规定,不能在病人身体不允许的时候去做出格的事,你看遗愿清单里那些什么蹦极啊、野营啊、爬山啊、潜水啊,会对你身体造成沉重负担,万一中途出现什么问题,我们担当不起的。”   “所以我才趁状态不错的时候逃出来啊,万一情况恶化,行动能力变差了,我不是连实现愿望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栾冰然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   “知道么,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一只紫色的大海龟,它告诉我,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三十回,我就会回归大海,变成一条大鱼,很美。我的日子真的不长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遗愿清单咱们得赶紧进行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你的遗愿清单太长了,大约一半的项目还没有进行评估呢。”   “还没评估的就先不做嘛,我们先来那些可行性高,已经审批通过的项目。我觉得从做梦的情况来看,后面的就算审批过了,我也没可能全部完成了。”   说完话他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去。   栾冰然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咱们一边行动一边等后续的审批结果。”   “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了,那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嗯,我看看啊。”栾冰然从背包里拿出小册子翻了翻:“我觉得应该先从听一场音乐会开始,然后再到意大利风情街去吃西餐,这些项目不用耗费……”   林跃举手打断她的话:“大海龟说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三十次,我就要回归大海了,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我觉得这些温和的项目应该放到后面做,咱们先来刺激一点的,你看我平平淡淡活了那么多年,临死前就想痛快一回。”   “我知道去夏威夷冲浪、西藏登雪山、高空跳伞、翼装飞行你都给我删了,那没删的刺激项目你说说吧。”   “爬西岳华山怎么样,鹞子翻身和长空栈道刺激吧,安全系数还高。”   林跃摇头:“太远了,费时费力,近点的有没有?”   “唔,蹦极,这个可以有,我知道郊区有一座拒马乐园,那里就有蹦极这个体验项目,完了我们还可以顺道去天子岭,把登山和野营也一起做了。”   “好,我听你的。”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租个车,然后买些登山和野营需要的装备,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栾姑娘,你想的真周到,不愧是专业人士。”   “我哪里是什么专业人士,其实我进入组织才四个月,如果不是你在网站上点名要我过来,以我的资历也就发发传单什么的。”   “哦,那你工作这么辛苦,薪水怎么样呢?”   “我们没有薪水一说,只是有一些生活补贴。”   “那你还这么努力?”   栾冰然不乐意了:“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群人不为名不为利,就是为了给别人帮助和快乐,这些人是很值得尊敬的,其实你也是这种人啊,听我们领导说,你要把警察局、全康集团还有社会各界奖给你或者捐给你的钱拿出来做慈善,要不是你身患绝症,我都有心把你介绍给我们领导认识了,我们组织呢,已经稳定运营多年,积累了很多的实操经验,我想应该能对你的慈善基金的运营起到一些帮助的。”   “你过奖了,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   啪啪啪~   外面响起一阵拍门声,然后是个粗嗓门:“余欢水,余欢水……”   栾冰然朝外面指了指:“谁啊?”   “电视台新闻部白副主任,应该是来劝我回医院的。”   “那咱们的计划……”   “计划照旧,我有办法搞定他。”   “好吧,那今天我先走了,明天我来接你。”   “好。”   林跃起身送她出门。   栾冰然……有点意思啊。   他打开门的时候白年康一脸怒容站在外面,正要质问他为什么擅自离开医院,猛地看到装扮清凉的栾小姐,不由愣了一下。   “你好。”小姑娘很有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背着可爱的双肩包快步走进电梯间。   白年康指指她消失的地方:“什么情况?”   “跟你无关。”林跃把他让进房间:“说吧,什么事。”   “什么事?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医院,知道多少人满世界找你吗?”说起这件事,白年康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活动我摆了岳全康一道,再继续演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林跃坐回沙发上,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含进嘴里。   “这话什么意思?”白年康坐在那里,小肚子上的肉像一个缩水版游泳圈。   林跃说道:“岳全康知道我误诊的事了。”   白年康脸色一变:“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副台长和他在要不要继续活动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林跃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   很快地,里面传来胡和平供述自己被岳全康收买,要在活动中对他发难的事。   “这……录音,是从哪里来的?”   “录音从哪里来的重要吗?”林跃说道:“重要的是岳全康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活动中搞小动作,一旦我得癌症是误诊的消息泄露出去,面对大众的质问,我一定会说是你一面利用手中的权力胁迫我,一面拿一百万诱惑我陪你造假。”   白年康一瞪眼:“余欢水,你可不要乱说,你明明是为了那一百万奖金。”   “一百万奖金?我要了吗?没有吧,所以你觉得大众愿意相信我的话,还是愿意相信你的话?”   白年康傻了。   这个余欢水简直了,阴险到让人发指。   他为了那一百万人民币装癌症患者的事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后来岳全康发现他是误诊,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准备叫停后续活动,在刘副台长那里闹了个不痛快后剑走偏锋,雇佣假记者扰乱会场,散播真相,逼迫电视台给余欢水事件降温。   余欢水呢?他利用了昨天的活动,既恶心了岳全康,又把为了一百万造假的事洗白,一旦事态恶化,就像他说的那样,民众是相信电视台的人说的话,还是相信一个善良、勇敢、有爱心和正义感的城市英雄兼弱势人物说的话呢?   那时节电视台方面又会怎么做?跟余欢水撕逼吗?   这当然不可能,按照以往做法,十有八九会抛出一个替罪羊扛下全部罪名。   这个替罪羊是谁呢?   李台长?刘副台长?还是他?   “余欢水,你坑我!”   林跃冷笑道:“我只是想自保而已,何况你为我做的那些事,说到底不过是为扶正,从情理上讲我根本没有必要顾念你的感情。不过呢,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白年康往前凑了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什么办法?” ###第四百二十六章 栾冰然?然并卵!   转过来上午九点。   栾冰然开着一辆租来的白色SUV载着林跃在市里转了一圈。   登山鞋,冲锋衣,帐篷,方便食品,睡袋……林林总总一堆东西,整整塞了一后备箱,整个过程林跃没掏一分钱,都是栾冰然付的,用她的话来说这是组织给予的经费,作为第一次执行临终关怀任务,她要积累经验,提升自己应付各种状况的能力,所以余先生只要扮演好自己癌症病人的角色就好。   她都这样说了,林跃自然不会跟她矫情。   电视剧里有一个细节挺让人唏嘘的,作为一个奔四的社畜,余欢水连一双正经的登山鞋都没有,可见日子过得多么节省,连出去旅游都舍不得。   ……   北方已经入秋,但是嘉林的十月还有一丝残存的闷热,空调出风口冷风徐徐,车窗外的景物匀速闪退。   “余大哥,你脚底下有热水壶,吃药喝水都比较方便,然后你门旁边有眼罩和脖套,困了你就躺下睡会儿。”   “座椅靠背后面有一些吃的,饿了你就挑着吃点儿,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   “哎,栾姑娘,你什么星座的啊?处女吗?”   “不,我双子的。”   “哦,我还以为你是处女座的呢。”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一直表现的很有计划,做事面面俱到,又爱唠叨……不对,我是说很会关心别人。”   栾冰然扭头看了他一眼:“余大哥,你对星座还有研究啊?”   “老黄历了。”林跃说完这句话把座椅往后面调了调:“蹦极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先睡会儿啊。”   “好。”栾冰然答应一声,转过头去把注意力都放在开车上。   ……   与此同时,徐江租住的公寓里。   “甘虹,你被他骗了,遗嘱这东西,只要人活着,直到最后一刻都可以更改的。”   甘虹把头上卷着的杠子摘下来:“这份遗嘱我已经拿去公证处公证过了,余欢水保证不会变更或撤销的录音也在我手里,而且……”   “而且什么?”   甘虹想到那份君子协议,里面明确了双方存在交易行为,一旦余欢水玩阴的,真要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她完全可以拿着那份君子协议到法庭起诉,主张自己的权利。   “没……没什么,他不会反悔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反悔?忘记他以前撒谎的事了吗?”   “我说他不会反悔就不会反悔。”甘虹恼了,因为她现在一想起那天晚上的遭遇就觉得屈辱极了,为了这座房子,她不惜给那个看不起的家伙当狗使唤。   徐江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好老婆,是我不对,不应该给你这么多压力,说来说去我这不是为了咱们以后的生活吗?”   甘虹听到“老婆”这个称呼,不由自主地想到结婚证,想到结婚证便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整个人就像吞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   ……   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市郊拒马乐园。   林跃和栾冰然从车上下来,乘缆车上行至蹦极跳台。   准备蹦极前。   “余大哥,你怕不怕?”   “不怕,这点高度算什么?再加一倍我眼睛都不眨就跳下去。”   “余大哥你真厉害。”   一个小时后。   “余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别磨蹭了,赶紧跳吧,再在这儿呆下去天都黑了。”   林跃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走到跳台前面纵身一跃。   耳边的风呼得一下灌进脑子里,心脏在胸膛里噗通噗通直跳,感觉还真是蛮刺激的。如果不是在影视世界经历过好多,生命危险都面临过好几次,放在以前,搞不好他还真不敢跳。   离开拒马乐园后,二人来到镇子上的老金菜馆,点了一盘京酱肉丝、一盘爆炒肝尖,还有一只炖土鸡。   车是那辆车,饭店是那个饭店,就是人没了,徐二炮进去了,给老板打下手的人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   “余大哥,你刚才在跳台上磨蹭了一个小时,怎么突然间就想开了?”栾冰然从盛土鸡的碗里夹出一块瘦肉放到林跃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我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沉,就在心里想,死亡我都能坦然面对了,何况是一次蹦极,我接受这次临终关怀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跟过去活得不一样么?不就是想要改变自我,突破自我吗。”   “哇,英雄就是跟凡人不一样,余大哥,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并且还能走出来,不再绝望,痛苦和颓废,而且你看,你还想着在有限的时间突破自己,天呐,你太伟大了。”   林跃用筷子夹了些肉丝放到豆腐皮上卷起来,蘸了点酱料递过去。   栾冰然想拿盘去接。   林跃说道:“这样就散了,直接吃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周围一眼,往前凑了凑,张大嘴巴一口吞下林跃送过来的肉丝卷。完了拿起蓝色塑料盒里的纸巾蘸掉嘴角的酱料。   “余大哥,问句不该问的,你老婆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啊?”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还记得上次你喊我去医院吗?我看你们的关系好像有点僵,我真的想不明白,像你这么善良,有爱心,富有正义感,又很会照顾人的男人,她为什么不珍惜呢?”   “没钱呗。”   “没钱?那你说500万又是怎么回事?”   “是房子,我有套房子,现在卖了起码值500万,她上次来医院就是想要我把房子留给她和孩子,不要像岳总奖励给我的那100万一样捐出去。”   “那你给她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不都是留给自己的孩子吗?”   “因为我不知道甘虹说的那个人会对我的孩子好是看中了我的房子在装样子,还是真的会爱屋及乌。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房子卖了,所得金钱投入慈善基金,在投资赚到的钱里每月分出一部分给余晨。你看吧,五百万存款买银行理财,哪怕利率再低,一天也有500块吧,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呢。”   “嗯,嗯,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余大哥,你做事真周全。”   “什么周全,我在医院这么多天,没事的时候就胡思乱想呗。”   “哎,还有一件事,我昨天看新闻报道,听说你那天发表完演说后,只是一天时间便得到来自社会各界二百多万捐款,天呐,你的号召力真是太强了。”   “那是大家信任我,愿意把钱放在我的名下,在你看来这是荣誉,在我看来就是责任和压力,你说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不能把它们用在正确的地方,人们还不骂死我啊。”   “余大哥,你知道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看我,做一百次临终关怀都不见得有你一句话对社会带来的贡献大。”   “你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   “你就是啊,反正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林跃笑着摇摇头,点点桌子上的饭菜:“快吃吧,再不吃饭就凉了。”   “嗯。”   ……   傍晚时分,在林跃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入住天子岭山脚下的华都庄园。   在餐厅吃过晚饭,林跃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头倚着靠背继续学业。   这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解锁屏幕发去回信。   大约半个小时后,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余大哥,快点开门。”   林跃放下手机,过去打开房门:“怎么了?”   栾冰然手里捧着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快,拿着,拿着。”   林跃赶紧接过来放到靠门的柜子上:“哇,好烫。”   “山里冷,我给你冲了包三九感冒灵,预防一下感冒。”   “多谢,多谢。”林跃把旁边放的白瓷杯端起来:“用这种不就不烫了嘛。”   “咦,我房间怎么没有?那是我用刷牙的杯子给你泡的。”   “那正好,你拿这个去用吧。”   “好。”她接过杯子走了。   林跃关上房门,去洗手间往电热水壶里接了些水放回底座按下开关,完了坐回床上继续聊微信。   过了一阵,大约9点钟,外面又响起熟悉的敲门声,栾冰然抱着一个蓝格子枕头站在外面。   “余大哥,你还没睡吗?”   “刚洗过澡,正想睡。”   “怪不得你身上这么香。”栾冰然把枕头往前一递:“对了,我担心你睡不着,在前台那里帮你要了一个薰衣草枕头,有助于睡眠的。”   “哦,好。”林跃接过来:“谢谢,谢谢。”   “那晚安。”   “晚安。”   他这刚关上灯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还是栾冰然。   “余大哥,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薰衣草做的枕头吧,它不能洗,应该挺多人用过了,你上面垫个东西再睡。”   “唔……栾姑娘,你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啊,来来回回的,是害怕吗?”   “没有,只是平时睡得比较晚,而且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我怕照顾不好你,有点焦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我正好有一个能助人睡眠的好办法,你要不要试下?”   “这……”   “进来吧。”林跃冲他招招手:“还怕我这个癌症病人吃了你不成?”   栾冰然犹豫一阵走进房间,林跃关上房门,拿起放在柜子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指着椅子说道:“坐下吧。”   “哦。”栾冰然很听话地坐过去。   “这个焦虑呢,最重要的是要放松身心,还有调节呼吸,尽量让它均匀一点……对,就像我这样子。然后呢,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飘在水面上,周围的水流很轻缓,很温暖……”   “……”   十分钟后,催眠完成,林跃看着对面坐着的清纯女孩儿,脸上浮出一抹玩味的笑。   栾冰然。   然并卵?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临终关怀的真相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你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那你觉得这样好,还是不好?”   “我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   “那你呢?你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啊。”   “你还普通?我怎么觉得你比其他女孩儿聪明……不,应该说心机更多一点呢。”   “我觉得很多男人都会对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心存好感,其实很多时候漂亮并不一定代表善良,就像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告诉张无忌的那句话,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因为她们先天条件在那里,和男人接触多了,再笨的人也会学着把自己的美貌当做武器来使用。”   “这么说来,你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女孩儿了?”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女孩儿,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坏女孩儿,因为我做的事是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会做的事。男人以做出一番事业为目标,而女人的事业说到底就是征服男人,某种意义上讲,事业心重的男人是最单纯,也是最好骗的。”   “就像我?”   “嗯。”   “那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   “基金,你的基金。”   “你对我好是为了慈善基金?”   “严格意义上讲不是我为了你的慈善基金,是组织想要接管你的慈善基金,还记得我上次提过领导想见你的事吗?如果在你死前,能把慈善基金的管理交给临终关怀组织来做,我们的资产会更加雄厚,能够雇佣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把业务推广到全国。”   “你们不是一个公益性组织吗?怎么会这么功利?”   “其实吧,‘公益性’这三个字就像‘绿色有机’这四个字,是一个噱头,或者说卖点。”   “你不是说临终关怀组织是非盈利性机构吗?”   “如果它不盈利,我们的补贴哪里来?员工的生活怎么办?组织的运转怎么维持?”   “我记得你说过是来自社会捐助。”   “别开玩笑了,现在生活压力那么大,普通人支付完房贷车贷医疗教育保险等费用后,连娱乐的钱都捉襟见肘,哪里有余钱支持慈善事业。至于富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岳全康答应帮你支付医疗费住院费还给你一百万奖金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其实越富有的人越不会做亏本买卖,因为他们都有一颗会赚钱的头脑。”   “那你们的运营资金是怎么来的?”   “都是像我这样的业务员挖掘出来的。”   “从那些快死的人身上?”   “对,让他们感受到被爱,给予我们充分的信任,很多人都会适当地捐出点什么,因为他们会觉得亏欠我们嘛,当然,前提是目标对象小有家产。”   “怪不得你们不去县镇一级关怀那些时日无多的农民和低收入者,其实他们才是最应该被关怀的对象,业务员,你提到了业务员,难道你们也和我们做销售的一样,是有提成的?”   “当然了,还记得我们的网站吗?上面挂着成员的照片,说起来我们就像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样,等着客人挑选,我们这个行当,眼缘很重要的,但是后面能够从目标那里得到多少馈赠,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靠本事,不择手段呗?”   “可以这么说。”   “也包括牺牲色相吗?”   “唔……”   “那,既然是业务员,一定有提成了?”   “是的,进入组织的新人一般需要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在此之前只有一些生活补贴。培训结束后还有实习期,目标对象一般为没有多少资产的普通人,在他们身上积累经验,等到时机成熟了便可以接触高净值目标了,据说组织里某些大神的分成比例可达50%。”   “怪不得一个公益性组织的成员要接受好几个月的培训呢,而你这么看重对我的临终关怀,是不是能给你带来很高的收益?”   “其实一开始你联系我时,组织派我去你家里,只是想收集一下你的个人信息,从住房、日用品档次、谈吐什么的做一个财富分级,如果是普通人那一类呢,便视情况给我这样的新人练手,或者直接PASS掉。”   林跃想起电视剧里栾冰然一到余欢水家,便对伯爵灰大理石来了一通即兴演说,又去翻冰箱,又脱衣服看余欢水对她的反应。   “PASS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着我的遗愿清单不被审批通过?”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为病人的健康考量啊,组织经费不足啊,人手不足啊,需要排队啊,总之有很多可以使用的托辞。”   林跃又想起电视剧里栾冰然去过余欢水家后便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他成了英雄,全康公司又奖励了他一百万,不久后便接到她的来电,说遗愿清单已经审批通过。   这里他在与栾冰然会面时一直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的财务情况,就是想看看她与电视剧中有什么不同,暂且撇开栾冰然会不会是一个绿茶的猜测不谈,从他第一次看到临终关怀组织的网站,便生出极大的不信任。   “那我在你的组织里算什么档次?”   “A+级的吧。”   “听起来还不低,那为什么要分配给你这样的新人?”   “其实一开始你的等级不高,只是C+到B-这个程度,组织也没重视,但是没想到在这不足一个月时间里你名下的财产增加那么多。一来我想要试试自己的能力,二来我需要很多钱,所以我很积极地争取这份任务,跟领导说了我们在酒吧认识的事,说了你在网上特意点名让我一对一做你的临终关怀的事,他就说让我试一下也好。”   “难怪你一直说我对你很重要呢,另外,你说你需要很多钱,为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父亲患癌的事情吗?家人送我去澳洲读大学,但是读到一半父亲就去世了,还欠下一屁股债,直到现在仍有60多万还不上,要不然我也不会中途辍学回国。一开始我进入组织是因为同学告诉我做这个能接触到有钱人,我想通过他们找一份好工作,不过后来接受培训时了解到那些业务娴熟的老员工的收入,我觉得这是一份来钱快又有前途的职业,于是……”   “于是你就不惜欺骗那些行将就木的人的感情来谋求遗产,获得佣金?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   “不啊,加入这个组织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无依无靠需要关怀的可怜人。你想,能化解他们内心的负面情绪,让他们怀着对这个世界的爱离世,这是好事啊,我们收取服务费合情合理吧。就像入殓师,他们是让死者有尊严地离世,我们是让他们怀着不虚此生的想法走完最后一程,其实这是一个应该受人尊敬的职业。”   得,不考虑栾冰然装纯骗他的事,单从这份认识来看,她已经被这个所谓的“临终关怀”组织洗脑了。   “既然是应该受人尊敬的职业,那你们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实话?直接收取服务费?”   “很简单啊,告诉他们真相,他们还能怀着爱的情绪慰然离世吗?可以把它看成善意的谎言,你在今夜访谈里讲的关于车祸的事,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而且那些钱是他们自愿回馈我们的,捐助意义大于商业买卖。”   行,这脑洗得真彻底。   不过想想也是,弘强电缆的那些销售员哪天不勾心斗角几回?但是呢,他们那么精明,还不是每天被赵觉民带着喊口号,打鸡血,叫自己弘强人,久而久之还真就对公司生出几分归属感来。   “那么,如果我同意把慈善基金交给你们的组织管理,你能拿到多少钱?”   “十分之一吧。”   根据梁安妮报给他的数字,他的账户资金加上那些很快可以兑现的赃款,差不多有两千六百万,十分之一就是二百六十五万,就像栾冰然说的那样,这确实是一份有钱途的工作。   “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天晚上三番四次敲门,是为了博得我的好感吗?”   “嗯,组织里的过来人告诉我,你现在和妻子离婚,住在医院没亲人照顾,而且每天参加这种活动那种活动,内心一定非常空虚,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圣人,像你这种人在做出某些正能量决定时,不过是内心的正义感战胜了人性恶的一面。如果你对我有好感,而我又在行动中表现出对你足够的关爱,通过一步一步的暗示,你肯定会喜欢上我的,只要你喜欢上我,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说,你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勾引我?美人计?”   “唔……唔……如果真有必要的话。”   “那万一今天晚上我就把持不住,对你用强的话,就正好中了你的圈套是不是?一个月的陪伴就能到手二百万人民币,真好。”   “我说了,我需要钱帮妈妈还债。”   想想电视剧情里栾冰然一个小姑娘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就敢去陌生男子的家里,而且进屋先脱衣服的骚操作,再想想后面睡酒店三番五次打扰余欢水休息,还有同睡一个帐篷的事,以及在救护车上听到余欢水没有患癌后的态度反差,基本可以得出这妞儿做临终关怀目的不纯的推论。   傻白甜?傻白甜会一个人去酒吧点柠檬水喝?傻白甜会想到接近有钱人寻找好工作?傻白甜的想法不应该是靠自己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一切吗?   如同婚恋网一般的网站界面,半年的培训期——培训什么呢?病人心理学?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睡吧,晚安。”   “晚安。”   栾冰然不再说话。   林跃把她的外衣和裤子脱下来,移到床上,之后走到椅子坐下,拿出前天才买的肖8继续刷题,整整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鸡鸣报晓时分。   躺在床上的栾冰然眉毛皱了皱,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地打量一下房间环境,完事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揭开被子一瞧,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时洗手间的门打开,林跃从里面走出来。   “余……余……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跃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栾冰然拉着毯子从床上下来,遮住自己的身体大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完了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110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想……”   林跃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扭了几扭,把手机夺过去按下挂断键。   “栾姑娘,是你昨天一次又一次过来敲我的门,你说你很焦虑,睡不着,我说帮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你也没有拒绝,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有好感,你是在暗示我,所以……我就……”   栾冰然眼圈红了,转过头去用手抹掉眼泪,林跃心说好家伙,演得还挺像。   “我以为你是好人,我以为你是大英雄,我信任你,崇拜你,可是你居然对我做出这样的事,余欢水,我真是看错你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论演技,咱虚过谁?   林跃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救……”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栾冰然的两只眼睛瞪着林跃的脸,双手用力想要把他推开。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林跃装出一副情难自禁的样子:“虽然只见过几次面,相处了一天多,但是我真的好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哪怕只有一个月,不,半个月……十天就好。我觉得在我人生最后的一个多月里能够遇到你,是上苍给我的救赎。”   眼见栾冰然听进他说的话,挣扎力度减弱,他继续说道:“我放手了,你不要叫,我觉得咱们应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如果谈过后你仍然无法原谅昨晚的事,那时候再报警我绝不拦你。”   林跃缓缓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栾冰然果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裹着毯子跑过去抓起胡乱丢在椅子上的衣服一头扎进洗手间。   大约五分钟后,门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压抑,市里的宣传和民众的爱戴并没有让我心情好起来,病痛的折磨与糟糕的生活环境令我很是烦躁,我只是在忍耐,在咬牙坚持,因为我是一个英雄,我必须像一杆旗一样撑着,不能向病魔和内心的负面情绪屈服,尽量带给身边的人以正能量。”   “我撑啊撑,撑啊撑,扮演了这么多天的英雄已经游离在崩溃边缘,这也是为什么我千方百计从医院逃走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对临终关怀的向往了,你就像我人生最后时刻刺破阴霾的一束光,给我带来快乐和希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信什么吗?在跟你离开嘉林市那一刻我知道了,我要信你,信你会给我带来救赎。”   栾冰然站在床尾,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也不能……你也不能……”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听了上面的话都能得出她的立场在软化的结论。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是我欠你的,只要你能原谅我,叫我干什么都行。”   栾冰然背对着他坐了下来。   “你不是没有读完大学吗?还说这是你人生最大的遗憾,要不我把房子卖了,拿出一部分钱来供你继续学业,多少能弥补一下我内心的愧疚。”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讲过吗?自从加入临终关怀组织,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快速成长起来,帮助更多陷于痛苦的人。”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我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功利?”   “没有的事,你说吧。”   “我希望能有更好的舞台来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去马路上发传单做宣传。”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我记得你说过要把慈善基金交给一家基金公司打理,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它们会按照你的意思一直运行下去吗?如果你把它交给民政部门打理,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设立一个类似监督者的角色,可以把监督权交给某个人或者某个慈善组织,这样做既可以保证慈善基金良性运作,又可以让你的遗志传承下去。”   “你的意思是……你想跳槽到我的慈善基金做事?”   栾冰然摆手道:“不,我的意思是不干涉慈善基金运作,只是代你行使监督权,毕竟基金名誉委托人是你,然而人生留给你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不干预慈善基金运作,只是代为行使监督权?听起来够美好的,但是当余欢水事件的热度退却,两三年后找个恰当的借口炒了基金管理公司,将其运作至临终关怀组织旗下的资产管理机构,还不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   林跃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信我什么的,就是拿来安抚我的说辞,目的是为了不让我报警,维持你大英雄的人设。”栾冰然晒然一笑:“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报警了,因为刚才在洗手间里我冷静地考虑过了,报警又能怎样?你是一个只有三十天寿命的癌症病人,警察抓了你也不会有实质惩罚,我的做法反而会让整个社会陷入信任危机,毕竟连官方不遗余力宣传的英雄都是个伪君子,市民们还能信任谁呢?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厉害。   以退为进啊。   林跃在心里给栾冰然的演技和口才打了90分。   “不是,我迟疑是因为这样做有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你知道的,我那个前妻打房子的主意很久了,如果我把慈善基金的监督权给你,你能应付得了她吗?”   “这样啊……”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她闭嘴,但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高兴?”   “嫁给我。”   “嫁给你?”   “对啊,我现在单身,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等我死后,你成为慈善基金的监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   “你放心,除非你自愿,我今后绝对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对你做出格的事。”   “余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林跃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心里话,作为当事人,她很清楚自己确实在勾引目标,有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能抵挡住二十来岁漂亮小姑娘的诱惑吗?除非性取向不正常,基本上不会有例外。   在她看来,余欢水在动了她的身子还能不猥琐、不野蛮、不变态,敢承认、有担当地面对问题,确实难能可贵。   不过在林跃看来……好人?   切~   林跃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看你冻得嘴唇都白了,山里冷,喝点水吧。”   栾冰然没有伸手去接。   “放心吧,里面没东西。”   “那你昨天……”   “你不知道感冒灵冲剂喝了后会犯困吗?”   ……   天子岭,野营;   将军台,一起看日出;   西富成山到东富成山,登山,看红枫;   一周后,二人回到嘉林市。   林跃以跋山涉水身体不舒服为由让栾冰然送他前往医院,完了叫她也回去休息一阵,不用担心,病房里有护士照顾他。   栾冰然开车回到自己的家睡了整整一个对时,快10点的时候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是王总啊。”   “……”   “对,回来了,昨天下午到的。”   “……”   “任务顺利完成,他答应了。”   “……”   “不,全赖您平时对我的教育和指导。”   “……”   “他说要跟我去民政局领证。”   “……”   “还能活多久?不到一个月了吧。”   “……”   “不委屈,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又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多付出一点是值得的。”   挂断电话后,栾冰然长舒一口气,面带笑容看着天花板。   她接触余欢水动机不纯,但是后面也付出了代价呀,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小姑娘以妻子身份陪伴一个老男人直到离世,然后继承慈善基金的监管权,她不觉得自己亏欠余欢水的。   咕嘟~   便在这时,手机传来一道提示音,显示有微信消息接入。   她拿起来一瞧,信息是余欢水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打开电视,转到嘉林一套。   她以为余欢水是让她看新一期的演讲活动,然而打开电视机转到嘉林一套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咕嘟。   这时又有一条信息接入,她下意识拿起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复杂。 ###第四百二十九章 正义使者余欢水   大约同一时间段。   弘强电缆总经理办公室。   赵觉民坐在茶桌左侧,点着桌子说道:“你说这个余欢水一走就是好几天连声招呼都不打,把一大摊子事丢给我们做,他把我们当什么了?免费劳力吗?”   茶桌右侧的魏广生说道:“老赵,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余欢水把慈善基金的事丢给我们办也是有好处的,我们作为联合委托人去接触基金公司,等日后余欢水死了,假电缆的事过去,要说把那2000万拿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觉民左边眉毛挑了挑,右边眉毛又挑了挑,斜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安妮:“梁安妮,你是管财务的,这几天你干得活最重,跑得腿最多,我怎么一句抱怨的话都没听到?”   “抱怨有用么?抱怨就不用去做吗?”   梁安妮说完这句话注意到手机屏幕亮了,是余欢水给他回消息了。   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第二条消息是七个字——看完把图片删了,第三条消息的内容是“叫魏广生打开电视,转到嘉林电视台一套节目。”   梁安妮点开第一张图片,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剧变,仰躺在沙发靠背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嘴唇一翕一张,手也在抖。   她在那里坐了整整五分钟,完了才一脸颓然说道:“打开电视机,余欢水回来了,现在电视台演播室开新闻发布会。”   “他演讲就演讲吧,谁稀罕听他说那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啊。”赵觉民很是不屑。   “我让你打开!”梁安妮几乎是用吼叫方式说出这句话的。   “哎,我说梁安妮,你……”   赵觉民话还没说完,魏广生拿起身边放着的遥控器按下电源键打开电视机转到嘉林电视台一套节目。   电视里余欢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   与以前的演讲不同,他没有穿病号服,一身西装外加刚刚修剪过的头发,显得人很精神。   他的右边是一个穿长褂的医生,他的左边是一名穿制服的警察。   眼下正在说话的人是医生。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场的记者朋友们,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宣布,余欢水同志罹患胰腺癌这件事是一次误诊。”   “误诊?”   台下响起一片议论声,闪光灯不断,快门咔咔直响。   有记者站起来发问:“江院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院长说道:“10月初,余欢水同志入我院治疗后,经过血液化验、CT扫描等多项检查,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患癌迹象。得知这一情况后我院医生高度重视,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检查,并就此事咨询了国内外相关专家,得到的答复都是余欢水同志没有病。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院医生专门走访了余欢水同志第一次就诊的医院,通过调取医院的监控录像,发现余欢水同志在取片时错拿了前一位患者的CT影像,而且由于急着去上班,中途拦住了参加会诊的主任医师,请求对方抽出一点时间帮他看下片子,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误会。”   靠近主席台的一名女记者站起来问道:“江院长,既然余先生10初入院治疗,为什么这半个多月来一直以抗癌斗士的形象与广大观众见面?这是不是涉嫌欺瞒观众?”   “哦,这个情况我觉得还是由余欢水同志亲自回答比较好。”   镜头切换到远景,又向前拉近至主席台中间位置。   林跃将话筒往面前拉了一下:“是的,我在这件事上骗了大家。”   哗~   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很快恢复安静,所有人都在等他深入解答。   “是我请求电视台的白副主任、刘副台长隐瞒我被误诊的事实,之所以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在我自认为身患绝症的日子里,曾接触一个公益性质的临终关怀机构,经过与志愿者的交谈,以及初步调查掌握了一些信息后,我怀疑这个临终关怀机构并不像它表面展示的那样美好,而是一个专门针对临终人士,骗取他们信任图谋遗产的组织。”   “为了获得他们的认可,得到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我一边扮演癌症病人,一边耐心地同一名志愿者交流沟通,最终获得了她的信任,说服她站出来揭露这个所谓公益组织的丑恶面。请看大屏幕。”   话音一落,主席台后方显示屏一闪,开始放映视频资料。   背景是一家酒店的客房,但是坐在椅子上的人脸打了码,只能看出是名女性,声音也做了失真处理。   “当然了,还记得我们的网站吗?上面挂着成员的照片,说起来我们就像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样,等着客人挑选,我们这个行当,眼缘很重要的,但是后面能够从目标那里得到多少馈赠,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   “是的,进入组织的新人一般需要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在此之前只有一些生活补贴。培训结束后还有实习期,目标对象一般为没有多少资产的普通人,在他们身上积累经验,等时机成熟了便可以接触高净值目标了,据说组织里某些大神的分成比例可达50%。”   “……”   “其实一开始你联系我时,组织派我去你家里,只是想收集一下你的个人信息,从住房、日用品档次、谈吐什么的做一个财富分级,如果是普通人那一类呢,便视情况给我这样的新人练手,或者直接PASS掉。”   “……”   声音做过处理有点失真,不过下面配有字幕。   咔咔咔的快门声不绝于耳,记者们全都带着震惊情绪慢慢消化大屏幕上的内容,直到画面定格都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林跃说道:“画面上那位志愿者是我的朋友,她也是因为家庭困难受了这个假慈善组织的洗脑诱骗才走上一条歧路,不过还好,她陷得不深,没有人受到伤害。为了保护她的隐私,我请求警察局的同志做了打码处理,希望大家见谅。”   嘉林在线的记者站起来望旁边两杠两花的朱警官说道:“警察同志,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接画面里的女主人公,同时传唤该组织的负责人配合调查,更加详细的调查结果,我们会在后续的案情发布会上告知大家。”   哗~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朱警官往前凑了凑说道:“不要给我鼓掌,是余欢水同志揭露了真相,让我们了解这个慈善组织的真面目,也是她拯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姑娘,他才是我们需要感谢与学习的人。”   这时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对林跃报以热烈的掌声。   哗~哗~   等掌声热度有所消减,林跃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我刚才说的是维持抗癌斗士人设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   “大家应该知道我是电缆公司的一名销售员,在我未被误诊前我就发现公司几位领导在以公司名义制作并销售贴牌电缆谋利,我曾试着跟踪他们,虽然得到一些值得怀疑的东西,但是要作为定罪证据有点难,于是我试着接触并分化他们三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我发觉梁安妮小姐十分后悔做了这件事,并且在后面的交谈中知道她是被赵觉民诱骗,最终走上不归路。经过一番交心沟通,她最终决定弃暗投明,正是有她的帮助,再以将死之人的身份与魏广生、赵觉民进行谈判,才能够以慈善基金的方式锁定住他们售卖假电缆所获赃款,不给他们转移资产到国外的机会。”   “我知道,虽然拖延误诊信息发布是为了揭露丑恶,但是这不能抹去欺骗大众的事实,我在这里郑重地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道歉,真诚地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谅解。”   林跃站起来,对着镜头深鞠一躬。   “对不起。”   旁边朱警官适时说道:“根据早晨得到的消息,检察院已经收到梁安妮小姐寄去的举报信,余欢水同志所言属实。”   哗~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旁边江院长手都拍红了,下面有记者叫好:“余先生,您不仅是见义勇为的英雄,还是伸张正义的使者,我代表百姓之声全体工作人员对您说一声谢谢。”   不知谁喊了一声“说得好。”   哗,下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林跃低着头说了两声谢谢,慢慢坐回椅子上。 ###第四百三十章 崩溃的甘虹   “梁安妮!是你?我说余欢水怎么好像每次都能摸准我们的反应,一次次被他算计,一次次被他羞辱呢?原来你背叛了我们。”赵觉民咬牙切齿看着她。   魏广生到现在还有些无法相信:“安妮,余欢水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跟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为什么?”梁安妮满脸恨意看着他们:“要讲背叛,你们才是前辈。赵觉民,你当我不知道U盘是你拿的吗?以前追我的时候山盟海誓,说得比唱得好听,后来为了假电缆成事居然让我去勾引魏广生,到分钱了,觉得我不应该拿的比你多,就趁乱藏起U盘打算敲诈我们,你还有脸说我是叛徒?”   她的话把赵觉民说傻了,心里在想她怎么知道的?那天拿U盘她看到了?她看到怎么不说?   魏广生瞪着两只眼睛看向赵觉民:“她说的是真的?”   “她……她撒谎。”   “谁撒谎谁心里清楚,到了这步田地还嘴硬不认,赵觉民,你可真能装。”   魏广生选择相信梁安妮,过去一把揪住赵觉民的衣领:“赵觉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U盘是你拿的你怎么不说?任由余欢水那个家伙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放手,你放手。”赵觉民扭住魏广生的手想要把他甩开:“我哪里知道你这么笨,被他一吓唬就懵了,后来他知道了厂房地址,还拍摄了现场视频,就算没有U盘,那些证据也足够把我们送进监狱了。”   魏广生松了手,跺跺脚,哎了一声,望梁安妮说道:“我可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切,你待我不薄?老魏,你摸着良心说……对了,你没有良心,你这种人哪有良心呢。”梁安妮坐回沙发上,面露讥色看着他:“你跟我们说总部派人来查你,让赵觉民收手不干,实际上呢,你是想撇开我们自己干,连假电缆的生产设备都买好了,一旦正式运营,利润比我们做贴牌要高好几个点。”   这回轮到魏广生傻眼了,没想到自己背地里搞得小动作竟然给梁安妮知道了。   “老魏,她说的都是真的?”赵觉民拿一对小眼睛死死盯着他。   “真的假的,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魏广生指着梁安妮说道:“到头来咱们都没玩过她。”   梁安妮说道:“你们玩不过的不是我,是他!”   他,是余欢水。   赵觉民说道:“他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维护他?你们……上床了吧?”   魏广生本来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听这话站了起来,怔怔看着梁安妮。   “上床了吧?”梁安妮生心灰意懒地笑了笑:“对,我们上床了,还上了好多次,在他家里搞,在楼梯里搞,在天台搞,还在医院搞……”   “梁安妮,你真不要脸!”   “赵觉民,你也配讲我不要脸?怎么?生气了?嫉妒了?”   “我嫉妒他什么啊?”   “你嫉妒他比你聪明,你嫉妒他比你能干,你嫉妒他比你更像个人。”   “我……我他妈打死你。”赵觉民拎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扬手要打。   “来,照这儿打。”梁安妮指着自己的头说道:“打死我你就不用坐牢了,吃枪子儿多好,干净利落。”   魏广生赶紧拉住赵觉民:“打死她能解决问题吗?”   “那你说怎么办?”   “赶紧跑吧。”   “跑?能跑到哪里去?现在满大街都是摄像头。”   梁安妮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方寸大乱的两个人,自知这个牢是坐定了,心里反而生出一丝释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咚,咚,咚~   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魏广生打了个激灵:“谁?”   “警察!”   这声“警察”惊的两个人脸都白了,跑?这下还往哪里跑?   梁安妮从沙发起来,过去打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站着两名警察,远方是收到消息往这边看的公司员工。   “你是梁安妮女士吧?”   “对,我是。”   “魏广生和赵觉民在不在?”   梁安妮回头看了后面两人一眼。   “关于假电缆的事,请配合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走在前面的警察说话很客气,但是目光很严厉。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转圜,魏广生和赵觉民低着头往外面走去,梁安妮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弘强电缆四个字,快步跟上前面二人。   ……   与此同时,甘虹接到了徐江打来的电话。   “刚才嘉林一套的新闻发布会你看了没有?”   甘虹不说话,只是坐在抽水马桶怔怔地看着无聊人士在厕厢门上的涂鸦。   “我们给他骗了,他死不了了!”   “甘虹?甘虹?”   “你倒是说话啊。”   甘虹没有说话,按下手机的挂断键,结束了与徐江的通话。   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她看了,是公司同事发给她的。   余欢水患癌是误诊……   误诊……   也就是说他不会死了,那么遗嘱还有什么用?   不,还是有用的,四五十年后余欢水死了,香兰苑的房子就是余晨的了——她和余欢水的孩子的,不是别人和余欢水的孩子的。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四五十年后就算依然活着,也是一个巍巍老妪了,余晨都人到中年了,关键是这四五十年她的日子怎么过?一直跟徐江挤在那栋一室一厅的房子里?   “啊……”   “啊……”   “啊……”   她紧握双手,对着天花板发出凄厉的吼声。   余欢水玩弄了她,余欢水白嫖了她,余欢水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天就NTR了徐江,法律上的洞房花烛夜她是给余欢水的。   再想想俩人签的君子协议,她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头。   那个家伙从身体,到精神,还有智商,全面地摧残了她。   她以为余欢水快死了,于是以为余晨好的名义去要房子的继承权,实际上打的是把香兰苑房子据为己有和徐江一起生活的小算盘。   按照交易,她陪余欢水玩一晚,余欢水立遗嘱死后房子留给余晨。   交易成功了吗?   成功了,余欢水签了遗嘱,也保证不会反悔,可……可他患癌症的事是假的,她的龌龊心思,打了很久的小算盘最终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关键是你还挑不出余欢水一点理来,就算脸不要了去法院起诉都打不赢官司。   婚离了,净身出户;跟爹妈弟弟弟妹关系跌到冰点,搬去徐江那里挤小房子;领离婚证的时候因为认定余欢水命不久矣,况且香兰苑的房子即将到手,当着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面明确讲过不要余晨抚养费的话;完了给他白玩一晚上,足足折腾了她十次,缓到第二天下午还两腿无力腰膝酸软,更重要的是尊严的底裤都被扒了下来;   这一刻,她是又气愤又后悔又沮丧,整个人游离在崩溃边缘。   以前的余欢水就是个任她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阴险到这种程度,把她像猴儿一样耍得团团转。   ……   林跃不知道甘虹现在哪里,不过他知道前妻的心情肯定很不美丽。   甘虹是为了钱才跟余欢水结婚的,事业不行后就各种看不起,百般羞辱奚落,因为她的家教就是这样啊。   现在呢?跟徐江挤在小房子里紧巴巴地过日子还要负担余晨的教育费生活费,一两个月没问题,时间一长呢?   他当然不会可怜甘虹,那个女人也不值得他可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学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团圆与最后的选择题   半个月后。   “……”   “下周三,我市著名画家唐韵小姐会在翰林路的四号馆举办画展,画作销售额的15%将作为善款投入欢水基金,以支持嘉林市的慈善事业,在这里,我代表个人和将因为这次捐赠受益的人感谢唐小姐的慷慨。”   “……”   看到导播比了一个OK的手势,林跃从沙发上起来,和对面坐的女主持人握了握手离开今夜访谈的舞台,由旁边通道走出。   白年康已经在前方大厅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余老弟,这次多亏了你啊,如果没有你,这炒作假新闻的帽子可就摘不掉喽,别说升职,不被撸下去就是万幸之事了。”   林跃看了一眼他胸口挂的身份卡,原来的“新闻部副主任”已经被“新闻部主任”取代。   “这么说,要恭喜白老哥升职了。”   “哎。”白年康笑着摆摆手:“别说了,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怎么样,晚上有没有时间?叫上小丁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林跃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刻度:“今天恐怕不行,我得去接一个人,明天或者后天吧。”   “那行,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白年康带着讨好的笑容把林跃送出前门,直到车辆拐出大院才往回走。   不是他奴颜媚骨卑躬屈膝,实在是不这样做不行啊,这小子太厉害了,凡是要搞他的人都倒了霉,连炒作假新闻也能给他逆转局面,最终名利双收,成了嘉林市的风云人物。   白年康知道岳全康吃了哑巴亏,知道临终关怀组织阴沟里翻船,知道弘强电缆公司余欢水上面三人全折进去了,知道余大英雄几乎成了正义的化身,市民对他的信任空前高涨,市领导还亲自给他颁发了嘉林市杰出青年的荣誉证书,拉着他的手喊他小余。   白年康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跃坑了徐江,报复了甘虹,搞臭了甘家……反正他想整的人都整了,他想阴的人都阴了。   ……   半个小时后,栾冰然从警察局走出来,看了一眼傍晚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半个月时间里,她基本上一两天就要过来警局一趟,做笔录写材料接受询问什么的,搞得她心力憔悴,人都瘦了一圈。   呜,呜~   短促的喇叭声打断她的沉思,抬头一瞧路边停着辆奥迪Q5,随着车窗缓缓落下,对面出现一张男人脸。   “是你?”   林跃推开副驾驶的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上车。”   栾冰然纠结一阵,还是乖乖地进了副驾驶,把车门关上。   “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天林跃在新闻发布会开始前给她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让她观看嘉林一套的电视节目,第二条信息是告诉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免于法律的制裁。   林跃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的信息是她受到临终关怀组织的诱骗,方才一步一步滑向黑暗,还好在他的帮助下及时醒悟,选择和假公益组织划清界限,揭露其丑恶本质。   她只有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类似于误入传销组织的角色,法律才不会将其定性为帮凶予以惩处。   换句话说,是林跃逼着她和临终关怀组织划清界限。   林跃吸了口烟,把手伸到车窗外点掉烟灰:“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救你。”   “救我?你说救我?”栾冰然讥笑道:“睡了我,骗了我,利用完我还说是在救我?还有,你是用什么办法引诱我说出那些话的?”   “催眠术。”林跃没有瞒她,从后排座椅拿起银色IPAD,选择文件夹,点开一个视频文件递过去。   栾冰然接过来看了一阵,脸色变得越来越复杂。   林跃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录了下来,不像电视台播放的掐头去尾打码失真的视频,从她被催眠到第二天两人的对话,没有做任何删减。   她以为那天晚上被侵犯了,事实上没有,把她的外衣脱掉放到床上后,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整夜的书,所以后面发生的事都是在“配合”她演戏。   如果她告余欢水强暴,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结果,如果余欢水把没有经过删减的视频交给警方,那她的身份就不会是被临终关怀组织洗脑,后来碰到余欢水幡然醒悟的回头女浪子了,而是一个丑行被揭穿的帮凶——因为后面围绕基金监督权的对话证明了催眠过程中说的话是事实,不是余欢水的刻意构陷。   “我一直认为对于那些还没有变得不可救药的人,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你才会在这里。”   说话的同时,他点火发车,向着正前方驶去:“如果你真得想要做慈善,欢水基金还有几个适合你的职位,不过呢,能做到什么程度,最终还要看你自己是否努力。”   栾冰然看着画面定格的IPAD屏幕,回想一路走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跃没有管她,专心致志地开车,旁边行驶的面包车里的年轻男性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坐在奥迪车副驾驶大哭,还以为被她欺负了,寻思现在的富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   一周后。   嘉林市看守所一个房间里,梁安妮坐回自己的床上,拿出民警转交给她的信件,看着看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装成沙子被风吹进眼睛的样子面向窗外揉了揉,又冲对面床上躺着的因为反抗家暴刺伤男人等待宣判的中年女子笑了笑。   那封寄往检察院的检举信当然不是她写的,只是以她的名义寄的,还有她跑前跑后操办的欢水基金,也不是为了锁定赃款。   余欢水曾承诺给她一个安稳的后半生,她以为他拿到2000万后会跟魏广生、赵觉民妥协,但是他没有,她一度认为自己被他骗了,被他利用了,可是想想他在新闻发布会说的那些话,又觉得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现在看到这封信,她是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照以往案例,她跟赵觉民起码要判十年,但因为是“她写信举报”,符合自首从宽原则,再加上检举揭发魏广生、赵觉民以及锁定赃款的立功行为,余欢水帮她请的律师说她的刑期也就三年多一点,如果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一两年也就出来了。   信上余欢水说给她预留了欢水基金财务部主管的职位,虽然没有倒卖假电缆收益高,但是稳定体面,余生不用担惊受怕。   ……   又是一周过去。   “三天吧,三天后我带余晨回去给他奶奶上坟,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顺道给你带点回去?”   “酒啊?茅台?”   “你知道一瓶茅台够给多少贫困学生订一份早餐奶的吗?”   “那行,我给你带几坛67度老白干回去。”   “结婚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挂断老头儿打来的电话,林跃切到微信看了一眼跟他聊了很久的女人的头像,迈步走入展馆。   前厅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新闻。   市纪委已经派出专人针对甘父在职期间与甘猛名下公司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展开调查。   市局在云南警方的配合下,成功将人体贩卖器官组织主犯抓获。   魏广生、赵觉民、梁安妮制贩电缆一案将在一周后开庭。   林跃微笑着跟前台打声招呼,走进展览大厅,一路向北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   唐韵站在那幅“被林跃拿走过”的取名《沙漠》的画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还记得我跟吕夫蒙分手时,他以为我说的‘失望’是嫌他一直不还你的钱,还去今夜访谈为难你。他到最后都没想明白我说的失望是什么,他曾说是画让我们结缘,他还曾说我的画像我的灵魂一样,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可是呢?这幅画挂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么久,他都看不出它与真正的《沙漠》比较有什么不同。”   林跃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唐韵很自然地扣紧他的五指:“他拿走了你的十三万,结果弄丢了女朋友,回过头来想想,还真是无比讽刺的一件事。”   林跃拉着她的手一带,直视她的眼睛说道:“是前女友。”   “嗯。”   ……   还有三天就是农历小年,冷风吹,胡同里的小孩子在偷偷摸摸燃放鞭炮。   《我是余欢水》的世界留给林跃的时间不多了。   电视剧里余欢水留给观众一个选择题,是接受最后的黑色幽默,还是喜闻乐见的happy end?   林跃这里也有一道选择题。   门当户对的李茜,重拾真诚的栾冰然,收获救赎的梁安妮,以及才华横溢的唐韵。   该选择哪个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幽灵手套   《我是余欢水》世界的农历小年,林跃在比较往年更加稀薄的年味中回归。   白光一闪,身体一沉,他缓缓睁开双眼,适应一下环境亮度,扭头看向窗外。   晨曦初绽,夜色一败涂地,青蒙蒙的光落在阳台上,也落在跟他对视的独眼黑猫身上,半开的纱窗溜进一缕晨风,撞得有黑白格子的窗帘弯了好几个腰。   时刻表读数5:48。   他伸出手去,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   这时夏侯连续一个纵跃,踮着四只脚在床上快速走过,嗖的一下窜进他的怀里。   林跃帮夏侯搔了搔脖子,把它放回地板,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轻唤系统之名。   波纹一样的光在眼前飘荡,慢慢勾勒出菜单界面。   “系统已由《我是余欢水》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人生得意须尽欢。】   主线任务:以余欢水的身份为自己而活(已完成)。   支线任务:请不要惯着甘虹这类女人(已完成)。   紧急任务:过个热闹的中秋节(奖励已发放。)   特殊任务:(未开放)。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完成度:良好。   “现在分发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装备【幽灵手套】(注释:幽灵拳套由特殊纳米材料制作而成,拥有极强的透光性和防御力,同时嵌入一定量的合成细胞和仿真神经,使用者可以像没有佩戴手套时一样接收抓握物的触感。)   主线任务奖励变成了个人装备?   幽灵手套?什么鬼?   系统没有因为他的走神停下来:“现在分发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技能强化点数2。   “紧急任务奖励已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发放完毕,所有奖励发放完毕。”   系统归于沉寂,林跃没去看技能列表,第一时间把【幽灵手套】由随身空间取出。   他确实感觉到手里有东西,但是肉眼什么都看不到,左手右手合在一起,掌心与指尖传来一阵丝滑与沁凉。   现在他总算知道它的名字为什么叫【幽灵手套】了,因为摸得到看不着。   不过让人无语的是手套不是一副,是单只,依据拇指指套的位置,可以确定这是左手用的手套。   他不知道系统在搞什么鬼,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也只能选择接受了。   右手挽住手套口,左手往里面一伸,五指张开,找到合适的位置向前一顶,之后手套自动调节肥瘦度到符合他的手掌。   说起来很魔幻,用起来更魔幻,戴上手套的左手从外面看跟什么都没戴一样,而且放在桌面可以摸出木板的纹理,握住水杯把手会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就像注释里说的那样,合成细胞和仿真神经能够模拟人体皮肤对外部物体的感知。   他又拉开抽屉,找出一把工具刀,先用刀背在手套表面划了一下,有异物刮过的触感,而手套表面没有任何痕迹。   他想了想,翻转刀身,用刀刃一侧用力划下。   只有很微弱的“嗤”声,刀刃划过的地方完好如初,看不到任何异常。   如果没有带手套,就刚才的力度,肯定已经把手划破一道大口子。   换句话说,【幽灵手套】还有痛感识别系统,能够传递触感的同时,在面对超过阀值的刺击、冲击等伤害时,会屏蔽痛感。   刀枪不入的手套嘛……   林跃举起左手放在眼前摇了摇,觉得这玩意儿作为主线任务的奖励品真不错,更重要的是【幽灵手套】和【黑曜石】一样可以升级,不过系统并没有详细介绍怎么做才能获得新功能,他想可能会像【全视之眼】一样,关联到特殊任务这一设定。   确定完【幽灵手套】的功能,他没有摘下来丢回系统空间,因为这东西肉眼难辨,又能延伸人体触觉,戴在手上就像自身的一部分,完全可以长期装备。   “系统,打开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2】。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3】。   【嘲讽LV1】。   【变色龙LV1】。   【催眠术LV2】。   当前技能强化点5。   林跃仔细思考一阵,耗费2技能点升级了【变色龙】技能,因为他很想得到隐身能力,这玩意儿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喜欢看魔幻片的人都憧憬过的异能。   【变色龙LV2】(注释:现在,你可以改变体表肤色,在世界现有人种肤色发色间进行切换,同时,LV2状态下胎记、纹身、色斑最大面积不超过400平方厘米)   转换肤色?伪装能力UP?杀人越货必备技能啊。   老实说性价比还不错。   搞定技能列表,他下拉系统菜单至个人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人物属性:   体质13。   力量24。   敏捷12。   智力11。   精神9。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回想一下在《我是余欢水》世界的操作,他觉得体质还是不够好,现代社会生活水平提高了,营养跟上锻炼跟上。   所以他一口气给体质加了3点,又给敏捷加了1点智力加了1点,体质来到16,敏捷来到13,智力来到12,相信这个体能水平应该可以叫板二线专业运动员了吧。   确认完毕任务奖励,他觉得有点口渴,正准备端起杯子去外面接点水喝,猛一抬头看见夏侯蹲在门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喵呜~   喵呜~   “你要出去啊?”林跃走过去打开房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狗头,想来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探视。   夏侯贴着门框走了出去,到墙角放宠物饭盆的地方一下一下舔着水喝。   林跃来到客厅时,洗手间传来一阵冲水声,几秒钟后谭晓光顶着一双熊猫眼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了?”林跃吓了一跳。   谭晓光指着浓重的黑眼圈说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晚上没睡好,天没亮又闹肚子,早知道昨晚就不贪便宜去老街口吃辣鸭头了。”   听他这样讲,林跃心里直乐,他一天不在客厅沙发睡觉,没了睡眠光环帮助的谭老哥就现原形了。   “你昨天把自己关屋子一整天干嘛了?怎么起这么早?”谭晓光一面说一面走到沙发坐下,在茶几抽屉翻来覆去找治拉肚子的药吃。   “昨天下午回来有点不舒服,睡了一整天,现在好多了。”   “哦,我还以为你跟你的小女朋友闹矛盾,关房间里难过呢。”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看,遭报应了吧。”   谭晓光拧开瓶盖,倒出两粒左氧氟沙星片含进嘴里,就着茶几上放的凉白开吞进肚里,完了长出一口气。   “你看吧,我农村来的,你县城边儿镇上的,比我也强不了太多,你那个女朋友人可是大城市的千金小姐,门不当户不对的,真提你捏了把汗。这谈恋爱呢,浪漫一点没问题,真要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还是要考虑一下现实问题的,我知道你福缘好,得到一手价值几十万的纸质股票,但这些钱只够在江海市偏僻一点的区域买半间客厅,可能还是老破小,这样的你拿什么取悦她的家人?现在的丈母娘哦,对女婿的要求高着呢,而且说到底你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好工作,人家父母要问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回答?影视城跑龙套的吗?”   “跑龙套的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本事吃饭,活得光明磊落”   “老弟,人家父母也要为女儿未来生活考虑呀,你三观正有什么用,现在全社会人心浮躁,急功近利,问心无愧不卑不亢是优点,但是不能当饭吃啊,想想那什么洪,就说了一句大实话,还不是被喷的体无完肤,各行各样都存在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社会就这样,你除了屈服能怎么办?”   “那……我就说我是江大的研究生。”   谭晓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拿出来吹牛皮?”   林跃说道:“我没有吹牛皮,只要今年形势不变,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考上江大研究生。”   百分之九十?   这个数字还是他尽可能保守计算的结果。   “还说不是吹牛皮,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就考试了,要是你这玩票性质的考生都能考上,我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球了。”谭晓光被他搞得很无奈,心说他以前不这样啊,现在怎么就学会说大话了呢:“你当自己是那种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的学霸啊?兄弟,醒醒吧,别做梦了。”   林跃一脸玩味地看着合租老哥:“对,我就是学霸,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呃……林跃,我看你是发烧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我是学霸   学霸?如果林跃是学霸,那他谭晓光不是学神了。   林跃大学读的是三本,还给调剂到一个没有前途的专业,可见当初高考分数有多低,虽然这家伙总是讲那年高考他放水了,又是高考大省的考生,但谁知道是不是给自己高中不努力找借口,毕竟吹牛又不用上税,而他谭某人好歹也是211院校毕业生,尽管家里人没有文化和远见,不能给他出谋划策,以致报的专业不够热门。   林跃在茶几下面翻了翻,抽出一套模拟题,还不是文科生拿手的思政模拟题,是理科生拿手的数学模拟题。   “这应该是你昨天才拿回来的吧。”林跃在他面前晃了晃,把模拟题往桌面一放:“你带八顿和夏侯去前面公园溜一圈,再买两份早餐回来,那时我应该写完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带它们去前面公园溜一圈加买早餐一个小时足够了,你一个小时能做完数一模拟题?”   正常情况下每科三小时考试时间,像英语和思政,如果准备充分两个小时左右足够完成,高数要耗费的久一点,现在林跃说他用一个小时就能做完模拟题,这简直是在强暴他的认知,要知道这货从决定考研到今天才过去几天时间?更更关键的是,他特喵是个文科生。   “你……不会是要作弊吧?”   林跃愕然:“作弊骗谁?骗你?有什么用?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问题。”   谭晓光想想也对,林跃不是那种为了面子作弊欺骗自己的人。   “早餐你想吃什么?”   “沙县的馄饨,再来一碗葱香拌面。”   “从街尾的小吃店走到家,面都坨了。”   “也是哦,那就一笼蒸饺,记得找老板年讨点特色辣酱。”   “毛病真多。”谭晓光吐槽一句,不顾夏侯的反抗把它抱起来,又喊八顿跟上,一大两小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一个小时十一分钟后,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咔的一声开了,谭晓光手拎塑料袋,带着一猫一狗由外面走入房间。   他进门时林跃正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样?做完没有?”   “没有。”   “就知道你不可能做完。”谭晓光走进厨房,把装馄饨的塑料袋放进碗里,把蒸饺倒在盘子里,端着它们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完了拉过旁边的塑料板凳坐下。   “你要的辣酱。”他把盛着辣椒酱的塑料盒推到林跃面前,拿起那套高数模拟题翻了翻。   总分150,大约空了30分的题没做。   “行啊,这个速度已经很惊人了。”要知道他从离开家门到回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小时十五分,如果给林跃两个小时,完全能够把所有题目完成,正式考试的话还有一个小时检查答案呢。   “答案,答案,什么网址来着。”   谭晓光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收藏夹里找到记录答案的网址点进去,一边用勺子舀了口馄饨放进嘴里,一边比照配套答案计算分值。   吃着吃着他就停了下来,不是因为碗里没馄饨就剩汤了,是因为这太没天理了,太打击人了。   文科生。   不到一周的复习期。   数学模拟题,还是高难度的数一。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做了120分的题目,最终得分94。   江大去年研究生考试复试录取线工科数学划线分是多少?   80分!   林跃过线14分,这还是在试卷没完成的情况下。   要知道他去年做数学模拟题的最好成绩才83分。   “你作弊了,你一定是作弊了。”   林跃嗉噜嗉噜把馄饨全扒嘴里,又喝了两口汤,这才心满意足出了口长气:“你说我作弊,那我就作弊咯。”   “你这什么态度呀。”   谭晓光快哭了,因为他实在找不到除作弊外林跃能考这么多分的理由,这不合常理嘛。   “要么就是你上学的时候做过考研准备,只不过最后放弃了。”   林跃往嘴里塞了一个蒸饺,两手一拍,指着谭晓光一脸“哎呀,被你发现了”的样子。   “我就说嘛。”   谭晓光不知道自己帮他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更不知道林跃哪里是复习时间不到一周。   《无间道》世界加上《我是余欢水》世界,差不多有两年时间,就算他平时要享受生活,要执行任务,要泡妞,还有许多琐事要办,耗费了不少时间,而高等数学需要从头开始,但以他的学习能力和自制力,要通过研究生考试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加倍努力才行,我这个211的优等生,现在被你一个三本学渣比下去了,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林跃横了他一眼:“我是学霸。”   “好好好,你是学霸,我是学渣,成了吧。”   “别气馁,数学考不过还有思政、英语、综合课呢。”   “那倒也是。”谭晓光听说心里舒服了一点,不说数学和思政,他就没见林跃复习过英语。   “对了,那天不是说要请你跟王珩吃饭吗?顺便引荐苏晗给你们认识。”   谭晓光点点头。   “就今天晚上吧,王珩说想吃火锅,我在朝天门那边的小肥羊订了桌位。”   “好。”谭晓光答应一声,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打电话通知王珩的。”   “就……”林跃顿了顿:“昨天晚上。”   “哦。”   ……   团成卷盘成花的精品羊肉;一字排开的原切牛肉片,红红的肉身上是窗花一样的雪色纹理;一盘卧在碎冰上的白虾,边角用来做点缀的杨兰鲜翠欲滴;再往那边的阴阳鱼盘子里是蟹黄鱼丸;精致的小白菜和碧绿色豆苗挤在一个篮子里;然后是重口味的牛百叶和脑花。   餐桌中间鸳鸯锅里一半红浪翻涌,一半白波如沸。   王珩坐在林跃左边,再过去是谭晓光。   “怎么还没来?不会放你鸽子吧?”   王珩说道:“苏晗不是那种人。”   “你刚说只见过一回,就了解她的为人了?”   “直觉。”   “你女人啊?还直觉。”   他们三个不是第一回坐一块儿吃饭,谭晓光和王珩有次喝多了搂在一起哭了个稀里糊涂,一个说上学时家里多么多么穷,一个说追求张茜多么多么苦,本来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两件事,结果愣是搞出猩猩相惜的结果,打那以后俩人就变熟络了。   他们正贫着,林跃注意到饭店门口玻璃晃动,两个女孩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目光在大厅扫视一圈,径直往他们坐的桌位走来。   苏晗走在最前面,身上穿了一件韩版加长款红色毛线衣,胸口有白色字符和黑色猫咪,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青春飞扬里带着一点精致。   小蕊穿了件淡黄色针织衫,里面是白色体恤,下面是白色铅笔裤,头发拢到左肩,蓬松的咖啡卷儿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她比苏晗还小一岁,但因为衣服的和妆容的关系竟有一股成熟女人的FEEL。   苏晗走到桌边说道:“临出门前正赶上小蕊给我打电话,我把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林跃还没说话,那边王珩和谭晓光先开口了。   “这是王珩,上次在天籁谷KTV你们见过了,那边是我的室友谭晓光。”   林跃说完又反向介绍道:“她就是苏晗,那边是苏晗的好朋友陶蕊。”   谭晓光内心感概万千,对面俩姑娘随便拎出哪一个放人堆里那也是扎眼的靓妹,要说区别,也就是苏晗身高有优势,综合分高一点。   王珩跟陶蕊打招呼的时候,谭晓光偷偷地对林跃竖起大拇指,意思很明显,他走了狗屎运,这姑娘不仅是江海本地人,长得也够标致的。   “坐吧,你们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再点一些。”   林跃把菜单递过去,小蕊刚要拿,他转了个弯给了苏晗,气得小丫头鼓着俩腮帮子恨恨看着他,于是装出来的成熟变了味。   “蹭饭的没有人权。”   苏晗还在枫林路宠物医院上班时,三个人经常在一块儿吃饭,小蕊占了他不少便宜,俩人混得熟了,这种玩笑自然是张口就来,无所顾忌。   “切~”小蕊皱着鼻子剜了他一眼:“你都要做老板的人了,还这么小气。”   老板?   林跃?   她的一句话把谭晓光和王珩说愣了,虽然林跃最近多了好几个身份,比如有女朋友的男人、拳击爱好者、撸猫爱狗人士、考研大军一员,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老板”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一个江漂;回不去的故乡融不进的城市,放眼望去举目无亲。   影视城跑龙套的;为八十一百块起早贪黑,被群头呼来喝去,穿馊了臭了的道具服,吃十块钱一份的白菜豆腐盒饭,碰上良心剧组才有可能给加个蛋。   豆瓣小组写软文的;三十块钱一份稿子,忍着恶心大吹特吹某某商品或人,还要做好被打回重写的觉悟。   这才是二人对他的印象。   林跃冲小蕊说道:“正是因为要做老板,才得培养勤俭节约的意识。”   王珩拽了拽他的衣袖:“她说你要做老板了?什么意思?” ###第四百三十四章 摊牌了,我富二代   “服务员,服务员……”林跃冲柜台那边喊了两声,把苏晗勾选完毕的菜单交给来人,这才轻咳一声说道:“是这样的,苏晗是在宠物医院工作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前几天发生了一些事,跟领导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就劝她别在那里做了,出来开个小店挣钱更多,人还自由,这不前天我跟她刚在芙蓉街那边物色好房子,正寻思找俩工人过去重新装修一下呢。”   “好啊你,才半个多月没见,平时不声不响的,背地里动作可不小,这事怎么一点风都没透给我。”王珩很无语。   “你不是工作忙嘛,还有跟张茜掰了,我认为让你平静地过一段日子,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比较好。”   他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王珩,你跟张茜掰了?”谭晓光愕然,感觉自己半个多月没见,林跃这条线上的一切人和事都有了让他惊讶的改变。   当初俩人喝醉了抱着对方在街上哭,王珩还信誓旦旦保证无论前路多么难行,他也要冲破一切阻碍跟张茜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结果呢?这才半个多月没见,掰了。   “对,掰了,认真地想一想,以前的我跟入魔了一样。”   谭晓光感觉不可思议,王珩比他还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不是因为不舍,是因为俩人掰了后他居然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真他妈是个大傻逼,作为江海市土著,富裕家庭的独生子,一本热门专业毕业生,要找一个漂亮又靠谱的姑娘做女朋友难吗?为什么要在张茜这种绿茶身上浪费时间?   小蕊听到对面两个男人的谈话,好奇问道:“张茜是谁?”   苏晗小声说道:“王珩的高中同学。”   “哦,青梅竹马。”   “青什么梅竹什么马。”林跃指指她的小脑瓜:“也就你这天天看韩剧的小丫头会脑补出这种设定。”   “他呢……”林跃拍拍王珩的肩膀:“喜欢了那个叫张茜的九年,高中时不敢告白,大学没在一块儿念,不过呀,礼物和问候从来都没落下,生日、情人节、三八妇女节、中国情人节、圣诞节……够用心吧,够痴情吧,俩人大学毕业后回到江海市,看似有条件修成正果了,没想到人张茜把他当备胎了,不过还好,前一阵俩人彻底掰了。”   这时苏晗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蕊一脸惊讶表情:“还有这样的人?这么对待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她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只能说,你很天真。”林跃心说得亏你是宠物医院的护士,如果换成给人看病的医院的护士,就不会为这种事惊讶了。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盘鱿鱼丝和一大壶橘茶过来。   “您的菜齐了,请问酒的话……有需要吗?”   林跃说道:“先来两提啤酒吧,不够再点。”   “好。”服务员转身走了。   这时王珩猛然想起刚才要追问林跃,却被谭晓光打断的问题。   “你说你在芙蓉街租了一套门面房,据我所知那边房租可不便宜。”王珩名下有一套门面房,就在距离芙蓉街不远的挺进路,所以对租金这一块很敏感。   “底上四间,还有一个小院,每个月两万四。”   “这么便宜?”王珩吃了一惊,他在挺进路的房子比这个要小一些,挺进路比芙蓉路位置稍偏,房租每月还要两万一呢,而且他听老妈说今年附近商铺租金又涨了。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人谈的,我跟房东住一个小区,还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可她就是咬住三万二一个月不松口,换成他进去没一会儿,租金砍了四分之一下来。”苏晗现在说起这件事还很心塞,这讲价能力的差距也太大了。   谭晓光说道:“一个月两万四,一年就是二十八万,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要知道这还只是房租,后面装修要钱吧,进设备要钱吧,采购产品要钱吧,林林总总下来起码得几十万。   是,林跃手里有一手纸质股票,能值不少钱,可是到现在也没兑现啊。   王珩同样一脸不解,他跟谭晓光是最了解林跃生活状况的人,一个多月前这家伙还为百来块钱起早贪黑,为多加二十块装死人呢,一个多月后就财大气粗到敢自己投钱开店了?   “好吧,我摊牌了,其实我爸半个月前继承了四九年逃去台湾的大爷爷的遗产,所以我现在是个富二代了。”   “我信你个大头鬼哦。”谭晓光推了他一把:“那些写网络小说的都不敢这么YY。”   “那是这么写的人多了,你觉得不新鲜了,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林跃说道:“如果不是家里人给的钱,那你说我的钱哪儿来的,偷的抢的坑的骗的?”   谭晓光猛然想起纸质股票的事,心说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一个内陆小县城普通家庭是从哪里得到汇丰银行1984年发售的纸质股票的。   “林跃哥……”   带着七分嗲气三分央求的声音将他的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小蕊,有事说事,别跟我来这个。”   别人不了解这货,他还不了解嘛,以往只有在求他带零食饮料过去或者帮忙搬搬抬抬时才会用这种语气讲话。   “房东今年又要给我涨房租,那老头儿固执的很,怎么求也没有用,我一个外地小姑娘来这里讨生活容易吗?每月工资就那么点,差不多一半都用来付房租了,你也帮我去跟房东讲讲价呗。”说完叹了口气道:“好想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把大城市这帮新时代的无良地主统统干掉。”   王珩一脸古怪地看着她,看得陶蕊浑身不得劲儿。   “你干嘛这样看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跃呵呵笑道:“因为他就是你说的地主阶级,抛开他爹妈不谈,他名下资产就有一间商铺一套住宅一所公寓。”   小蕊吐吐舌头,满脸尴尬。   赶巧服务员提着两提雪花啤酒过来,林跃捉起一瓶用起子撬开,往小蕊面前一放,又捉起一瓶用起子撬开,往王珩面前一放。   “我觉得你在肉体上是没法干掉他了,不过精神上还有机会,你不是能喝会酿的傣族姑娘吗?今天不把他灌趴下不准走啊。”   苏晗拽了拽他的外套下摆,拿眼瞪他。   林跃视若无睹,望小蕊说道:“你以前夸自己酒量好的话,不会是吹牛吧。”   “谁吹牛了,喝就喝。”话赶这儿,她也顾不上淑女风范了,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朝王珩示意。   王珩一看,嘚,人一姑娘都不矫情了,他一大男人总不能认怂吧,跟着给自己满了一杯,咕嘟咕嘟几口喝光。   “来,吃肉,吃肉。”   谭晓光想着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赶紧劝两人吃东西。   苏晗好甜鲜,林跃也跟着吃清汤锅,王珩、谭晓光、小蕊三人选择麻辣锅。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在林跃刻意引导下,小蕊喝了个八分醉,路都走不稳,他催促王珩叫代驾陪小蕊回家,又帮谭晓光喊了一辆出租车,完了牵着苏晗的手往芙蓉街步行。   在小蕊的事上,她知道林跃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什么都没说,因为王珩除了人有点闷,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家境殷实,工作努力为人可靠,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   接下来两周过得很平静,系统一直没有下发新任务。   林跃也没多想,一边备战研究生考试初试,一边关注门面房的装修进度,同时与苏晗一起制定采购方案。   因为她曾在宠物医院工作,经常有医药代表联系她推广产品,所以操作起来并不困难,关键是怎么做能多省一点钱,做到利益最大化。   11月中旬。   林跃前往江大进行现场确认,在回家途中脑海响起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叫张开   匆匆忙忙赶回家,林跃告诉谭晓光自己有点困倦,需要休息一会儿,便一头扎进卧室,坐到电脑桌前面按下笔记本的电源键。   与此同时,他唤出系统菜单。   陌上花开:侦测到《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编号为1437的幸运观众的吐槽——我怀揣着对你的爱,就像怀揣赃物的窃贼一样,从来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主线任务:(进入副本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简单。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96年秋-2004年春。   是否接受?(Y/N)。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这好像是一部偏文艺的电影吧,说起来他以前还真没看过。   1996年-2004年,差不多8年年,这个时间跨度够长的呀。   随着熟悉的开机音,笔记本启动完成。   他将注意力转回现实,打开浏览器登陆视频网站,搜索《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进行播放。   影片讲述的是18岁的郑微如愿考上青梅竹马邻家大哥哥林静所在学校的邻校京南理工大学,当她带着美好的憧憬来到这座城市,却发现林静已经去了美国,伤心落魄的她倍受打击,还好在室友的帮助下重拾信心,后来她去相熟的男同学那里借光碟时不小心弄坏了陈孝正的建筑模型,由此引发出一系列冲突与矛盾,她在这个过程中因怨生爱,喜欢上了陈孝正。   一番死缠烂打后两人成为情侣,但是因为人生观的分歧,陈孝正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事业,前往美国继续深造,两人自此分手,然而大学毕业后的第七个年头,林静和陈孝正又一同出现在郑微的生活里。   花了两个小时,林跃看完了这部有着馥郁青春与时代气息的影片,电影的拍摄手法,叙事结构什么的他不想评价,但是对于郑微和陈孝正男这两个人,看完后印象真的很模糊,还没有那几个用贴标签方式刻画的配角印象深刻。   不管怎么说,他只需要执行任务享受过程就可以了。   看完电影又花了一点时间在网上刷了刷影评,找了点资料,觉得差不多了,他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   唰~   如同以往那般,白光闪过,椅子上的人不见了,窗台的黑猫已经是见怪不怪,连叫声都吝啬未给。   嗡~   耳朵传来一阵嗡鸣,然后是呼气的声音。   他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皮,目光透过指缝看到的是被烟熏的微微发黄的天花板,旁边的风扇呜呜地转着,吹得蚊帐起起伏伏。   “老张,别睡了,别睡了,快下来,已经是新生报到的第二天了,说好的去校门口助人为乐嘛,你再睡下去可别怪我们把那些漂亮的师妹分了。”   林跃抹了一把睡觉睡出的汗水,斜眼一瞧,床边站着一个人。   口袋裤黑T恤,外面还套了件牛仔马夹,大热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   许开阳。   电影里的建筑系名人,绰号许公子,家里做大买卖的,老爹三天两头往HK跑,有钱。   他刚才说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二天,影片开始的时候?   他叫自己老张?   林跃扭头一瞧,看到床那边墙壁上贴的王祖贤和林青霞,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老张……   张开?   《我是余欢水》的世界演主角,《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演配角,还都是苦逼的人物。   余欢水摊上一个那样的老婆,走过没人样的十年光阴;张开爱上公认的学校女神,跟做贼一样忍了十年,直到阮莞出车祸身亡才敢在她的墓前表明心迹,然而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   他总算明白了任务介绍栏幸运观众的吐槽为什么是一句电影台词了——我怀揣着对你的爱,就像怀揣赃物的窃贼一样。   这正是张开在阮莞墓前说的话,而自始至终他送的花都是满天星,满天星的花语是甘当配角。   “老张,你发什么呆啊,下来啊。”许开阳理了理骚气的头发,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小胖在旁边说道:“老张跟我们不一样,留级生,说出去名声不好,大家要理解。”   “对啊,对啊。”四眼瘦猴在一边起哄。   “去,干嘛不去,留级生怎么了?留级生比你们多享受一年大学生活,等毕业了,有你们嫉妒我的时候。”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林跃由床上一跃而下,拉出放在床底的回力鞋穿上,跺跺脚说道:“走吧。”   “我看你就是嘴硬。”小胖拍拍他的背:“不知道是谁听到留级的消息搂着我们哇哇大哭。”   林跃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四眼瘦猴撇撇嘴,没有理他。   林跃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穿好鞋后跟着许公子往外面走去。   他没有说假话,他是真觉得大学生活是人生最惬意的时光,没有来自老师家长的鞭挞,没有来自社会的毒打,每天一起床想的就是吃喝玩乐泡妹子,只有到快考试的时候才会拿出几周时间复习一下。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空虚,可是一旦走上社会,多数人都会怀念那段回不去的人生。   按照电影剧情,张开可以说是这群人里混得最差的一个,重点大学建筑系毕业的本科生竟然沦落到去帮人写传记,就连过生日邀请同学参加的宴会,也是海归陈孝正要借此接触郑微才有的。   后面有一个场景,陈孝正像个成功人士一样站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俯瞰脚下的城市,张开像个跟班一样蜷缩着身体每一个细胞倚着承重柱。   不,不是像。   陈孝正就是成功人士,张开就是一个跟班。   现在他来了,当然不会再接受这样的结果,无论任务内容是什么,他都想给张开一个更好的结果,因为张开可以说是全剧里令人印象最深刻的男性角色。   想到这里,他唤出系统菜单查看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救下阮莞。   特殊任务:(未开放)。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简单。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96年秋-2004年春。   WTF?   确认完毕任务目标,林跃一脸黑人问号。   救下阮莞?就这么简单?果然是简单任务!   要救阮莞还不简单,在影片的后半段,阮莞是赴赵世永的约会时遭遇车祸身亡,只要阻止她前往BJ去看山羊皮乐队的演唱会就行了。   让林跃不爽的是,这个幸运观众真的是……等等,这特么不会是张开本人发布的任务吧?   “张开,张开,你想什么呢?”许开阳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撞在贴着大字报的亭子上。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怎么赚钱。”   “靠,让你来泡妞你想赚钱。”小胖说道:“书你都读不好呢,钱就更没戏了,老张,我劝你还是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要是今年再挂科,那就不是留级的事了,等着退学吧。”   林跃对他比了个中指,看的胖子一愣,不知道啥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手势。   四眼瘦猴过去拍拍林跃的肩膀:“嗯,你想赚钱,赚了钱买黄碟是不是?”   “滚蛋。”林跃推了他一下,险些把人推个马趴。   “接下来的十五年,会是经济起飞的十五年,会是波澜壮阔的十五年。”   小胖说道:“靠,这小子是不是午觉睡多,脑子废掉了,什么经济起飞,还波澜壮阔,这跟你一留级生有关系么?”   许开阳看着平素不学无术的死党,搞不清他今天是怎么了:“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哪儿都能张开   林荫道下斑驳的光影被行人的脚步剪的更加细碎,一道道横幅悬挂在道路两侧比校长还老的梧桐树杈,上面是没有营养与万年不变的迎新口号。   在靠近校门的大邮筒前,林跃听着广播里无聊的男声抓抓微痒的脸皮,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啊……   小胖在大门旁边的冷饮摊买了支冰棍,搁那儿舔得正起劲,四眼瘦猴已经没有开始的兴奋,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   京南理工大学,号称男女比例9:1,换句话说,平均来10个新生才会有1位女同学,在这个狼多肉少的环境里,可以想见怀揣“美好愿景”过来的许公子、小胖、还有四眼瘦猴会遇到多么残酷的现实问题。   “能帮帮忙吗?”   一个扎俩麻花辫,好像全身都是骨头没有肉的眼镜女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靠过来,闷热的天气已经在她身上蒸出一层细汗,看起来特别狼狈。   林跃踢了四眼瘦猴一脚:“别装瞎子,赶紧的。”   这货本想拒绝,被林跃掐着脖子推到小姑娘面前:“姑娘,我这兄弟比较腼腆,你别介意。”   眼镜女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说道:“谢谢你。”   四眼瘦猴狠狠瞪了林跃一眼,拎起那个稍小的红色皮箱往里面走去。   小胖看着他直乐,这眼镜女又黑又瘦还土,就算在京南理工大学这类院校也是注孤生的主儿,不过说起来,那眉目,那体型……跟四眼瘦猴还真有几分夫妻相。   “你们看……”   这话才开了一个头,小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跃冲他挑挑眉,指了指校门口手提三个大包还能昂首阔步赳赳而行的胖妹。   “胖胖,快看,你本家来了,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他转身要逃,被林跃一把揪住胳膊,转过身去在后面一推,一百七八十斤重的人硬是给他推出五六米,正好来到胖妹跟前。   人家也不矫情,手提包和皮箱往他怀里一丢,继续晃着身上的脂肪,带着充满自信的微笑往里面走去。   许开阳伸出双手对小胖竖起拇指:“加油。”完事拍拍林跃的肩膀:“你故意的吧?”   刚才那俩家伙冷嘲热讽了他一路,这事儿许公子都看在眼里。   “我就是觉得他们挺有夫妻相的。”   “那你也给我找个有夫妻相的呗。”   林跃对许开阳笑了笑,拍拍他的肚皮,指指大门口才停下的苏A牌照出租车:“你的菜。”   什么呀?   人还没见着就说是他的菜?   “像我这么帅的……”   他比小胖多说三个字才停住,因为出租车副驾驶的门开了,一个穿背带牛仔短裤,脚蹬小红鞋,身后背了个小号双肩包的女孩儿从上面下来,满脸兴奋地打量这座校园。   她个子不高,也没有沉鱼落雁的颜值,不过笑起来是一个大写的天真。   “不错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林跃拍拍许开阳的肩,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说的没错,郑微是许公子的菜,但许公子不是郑微的菜啊。   许开阳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你干什么去?”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再不上就被人抢走了。”   许开阳听他这么讲赶紧回过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出租车旁跟郑微笑着打招呼。   与此同时,林跃走到林荫道尽头一辆支在地上的自行车前面,车后座上靠着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脸上稚气未脱,上身穿一件半袖T恤,下身是牛仔裤白色板鞋,后面背着个双肩包,看得出家庭条件不错。   是赵世永,电影里那个怯懦软弱,间接导致阮莞被车撞的小男人。   “你好同学,你是大一新生吗?”   林跃的称呼将他惊醒,赶紧将注意力从掌心的游戏机移开,有些拘谨地看着过来搭话的人。   “我……”   林跃没等他说话,把张开为了迎接新生自制的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建筑系张开,你叫什么。”   赵世永双手接过名片,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三分惊慌七分茫然。   “赵……世永,我叫赵世永,还有同学,我……不是……”   林跃明知故问:“不是大一新生?”   “我是大一新生,但是……”   赵世永话说到一半就被林跃打断了。   其实也不是打断,是他回过头去,望手提皮箱过来的许开阳挥了挥手。   “我说张开,你在这儿干什么,他谁呀?”   许开阳走过去把皮箱一放,上上下下打量赵世永一番,看得腼腆小男生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林跃说道:“大一新生,叫赵世永。”   “大一新生?”许开阳紧皱眉头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说好的来大学校门接新入学的女生,他怎么对一男生大献殷勤,情况不对啊。   林跃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咦,这位同学长得好标致,哪个系的啊?”   许开阳赶紧作介绍:“她叫郑微,土木工程系的。”   “原来是小师妹。”林跃笑着伸出手去:“张开。”   郑微放下拉杆箱,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你哪儿张开啊?”   林跃愕然,这小姑娘怎么老往电影台词上拐呢。   “我哪儿都能张开。”   “吹牛吧。”   “那你要不要试试?”   许开阳一听不乐意了,刚要给他点苦头吃,林跃一把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破了这记猴子偷桃。   “世永。”   好听的女声由教学楼那边传来。   许开阳扭头看去,阳光下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儿面带微笑走来。   她笑得时候不是大写的天真,是大写的温柔,眉眼含着古典美人特有的婉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致命的亲和力,周围走过路过的男生都瞪直了眼,目光像高频雷达波不断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阮莞,赵世永的女朋友,也是张开暗恋了十几年都没敢表白的女人。   她的到来一下子转移了许开阳的注意力:“好漂亮的美女,怎么之前没发现呢。”   郑微因为被阮莞抢了风头,噘着嘴站在一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世永?他们是谁啊?”   阮莞走到赵世永身边,面带不解看着林跃几人。   “他叫张开,把我当成大一新生了。”   林跃说道:“难道你不是?”   赵世永说道:“我是大一新生,但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到京南理工大学是来送她的。”   “她?”林跃指了指阮莞。   赵世永点点头。   林跃说道:“原来是我搞错了,还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新生,在那边看你一副拘谨的样子,想着作为师哥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他这么讲赵世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抓了抓头皮,阮莞倒是大大方方说道:“这位师哥,谢谢你的好心。”   他伸出去手去:“你好,我是建筑系的张开,他是许开阳,那边的女孩儿是土木工程系大一新生郑微。”   “你好,我叫阮莞。”阮莞没有想太多,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毕竟在她看来双方素昧平生,对方是为帮助赵世永才过来这边,完全是一片好心。   “对了,你刚才说她是土木工程系的?我也是。”   阮莞笑着看向郑微,但是换来的却是满带不爽的侧脸。   林跃感觉很好笑,心说郑小姐果然是藏不住情绪的一个人。   林跃说道:“既然没有需要帮忙的,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阮莞说道:“再见。”   林跃又冲赵世永说道:“有空来京南理工玩儿。”   “哦,好。”赵世永有些局促地回了一句。   林跃跟他们挥挥手,拉起郑微脚边的拉杆箱往女生宿舍走去。   阮莞望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握住自行车把手,推着它往校门口走,一面说道:“这个叫张开的人不错,不像其他男生。”   赵世永把掌机收进背在身后的双肩包里:“为什么这么说?”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赚钱之路   阮莞又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拐角的两男一女。   “你想啊,那么多迎新的高年级志愿者一个个都盯着新入学的女孩子,这个张开竟然主动帮助你一个男生,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赵世永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对了,什么时候的火车来着?”   “下午三点五十分。”   “呀,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再不快点就赶不上火车了。”   阮莞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脚踏板,后面赵世永往前一窜,骑坐到后座上,车子晃晃悠悠朝着学校大门驶去。   另一边,许开阳拎着足有三十斤重的红皮箱往左边靠了靠,用肩膀撞撞林跃的肩膀:“那个叫阮莞的,是今年新生里最漂亮的一个了吧。”   林跃说道:“怎么?你又有兴趣了?”   “什么叫又有兴趣了,老张,等会儿帮我去调查一下。”   “我劝你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没看人家有男朋友了吗?”   “有男朋友就不会分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一个积极向上,性取向正常的新时代四有男青年,看到美丽的姑娘还不能有点想法?”   “四有?”   许开阳甩了甩斜分的头发:“有型,有钱,有文化,有梦想。”   郑微走在后面,冷脸看着前面张口阮莞闭口阮莞的两个人,心里很不爽。   “对了,郑微,你是土木工程系的,阮莞也是土木工程系的,搞不好你们会分到一个宿舍。”林跃“随口”说了一句。   郑微不咸不淡地道:“谁稀罕跟她一个宿舍。”   林跃笑了笑,说起来郑微的性格挺有趣的,属于那种敢爱敢恨,真诚勇敢的人。   他跟许开阳把郑微的东西送到女生宿舍便离开了。   四眼瘦猴已经回宿舍多时,正拿着小霸王游戏机的手柄在那儿玩魂斗罗,有霰弹不用偏偏选激光,被丛林里冒出来的猥琐男恶心坏了。   小胖还没回来,不知道是给胖妹强了,还是强了,还是强了……   “自己宿舍没有啊?跑这里来蹭游戏机,电费用超了你给交钱吗?”林跃走过去把小霸王游戏机的电源一拔,电视屏幕一花,扬声器里传来呲呲的噪声。   “真小气。”四眼瘦猴把手柄往桌上一丢:“你们跟美女面前大献殷勤,把歪瓜裂枣丢给我和小胖,这叫见色忘友,不讲义气。”   “你瞧,他还挑肥拣瘦的。”林跃望许开阳说道:“你说他跟四眼妹是不是挺有夫妻相的?”   许开阳从枕头下面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林跃:“何止是有夫妻相,我觉得……就跟照镜子差不多。”说着还一脸猥琐地在四眼瘦猴胸口划拉几下,掐了一把,然后是一阵YD的笑声。   “哎,老张,许公子,我从女生宿舍出来时看到你们送过去的那个女生不错,哪个系的啊?”   许开阳说道:“土木工程系的,叫郑微。”   “哦,她应该就是今年的系花吧。”   “兄弟,你太武断了。”许开阳说道:“阮莞姑娘才是。”   “阮莞?”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本公子要展现出超越常人的优秀,让她深深地爱上我。”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别做白日梦了。”   阮莞?   阮莞是他的。   虽然任务目标很简单,就是保护阮莞免于死亡威胁,但是他不打算像老张一样怂,最后人都死了还没有表明心迹。   男生宿舍就这样,永恒不变的主题有两个,游戏,女生,只有临近期末的一个月才会加点学业方面的话题。   仨人说话的当口,宿舍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入房间。   “不是告诉你们了,抽烟时把窗户打开。”   林跃侧脸一瞧,门前站着一个穿黑色T恤的瘦高个,他站在那里,脸扳着,好像从来不会笑,给人的感觉与其说严肃呢,倒不如说古板。   陈孝正,影片的男主人公,郑微日后的恋人外加建筑系高材生,成绩好到连副校长的女儿都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陈孝正的外形条件也不错,放在京南理工大学这种男女生比例9:1的学校也属于高水平那一类。   许开阳没有理他,林跃从抽屉里拿出烟灰缸,把烟灰往里面点了点。   那边陈孝正把手里拿的《建筑力学》和《立体构成》放在桌子上,走到角落抄起扫帚开始打扫地上乱丢的垃圾。   “阿正,要不要来一根?”许开阳从兜里掏出软包红塔山,抽出一支递过去。   “吸烟对身体不好。”陈孝正头也不抬地道,一面将昨晚他们在宿舍喝酒丢到地上的花生米包装袋、烟盒、烟头,啤酒瓶盖收拢到簸箕里。   林跃道声果然。   电影里张开对陈孝正的评价是一个怪人,其实说到底还是生活环境的问题,他父亲死得早,他妈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从小不假辞色严厉管教,这要能培养出一个阳光开朗,善于交际的人就怪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烟不抽,酒也不喝,每天就知道学习,上大学是干什么的?还不是放飞青春,享受生活的?”   许开阳拍拍四眼瘦猴的肩膀:“看到没有,这家伙读高中的时候跟班上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现在也会挑肥拣瘦了,你得跟他好好学学。”   陈孝正对上面的话充耳不闻,打扫完卫生走到靠窗的书桌前,拉出椅子坐下去,开始用美工刀修整卡纸。   四眼瘦猴一脸幸灾乐祸表情,许公子自打跟陈孝正成为同学,这一年多时间绞尽脑汁想要把他变得跟大家一样堕落,然而对方“洁身自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别说烟酒不沾,连张开好不容易搞到的HK三级片都没兴趣看。   林跃把吸到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捻灭,看了一眼窗外光景,起身说道:“晚上吃饭别等我了,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许开阳听完一愣:“你干什么去?”   “赚钱。”   “张开,你来真的呀?”四眼瘦猴想起林跃之前说的话:“别逗了,你能赚什么钱?做家教吗?还是去餐馆洗盘子?给食堂打扫卫生?以你的成绩,做家教就是误人子弟,据我说知,食堂和附近餐馆雇的可都是女同学,你一大男人想去帮忙人家还不要呢。”   许开阳从床上跳下来,望林跃说道:“说吧,你这又看上什么了?”   315室。   不,整个建筑系的男生都知道他张开是许开阳的跟班儿,平日里混吃混喝混玩儿,要是没有许开阳许公子,他的生活水平必然一落千丈。   这是事实。   他桌子上的彩色电视,旁边放的游戏机,抽屉里的影碟机,都是许开阳帮忙搞来的。   “电脑!”   “电脑?”   四眼瘦猴说道:“靠,你疯了,那玩意儿多贵。”   连专心致志做模型的陈孝正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要知道一台全新的VCD上千块呢,电脑更是稀罕玩意儿,价格的话大几千上万元,类似陈孝正这种家庭出身的大学生,每个月的生活费才一百多块钱,许公子够财大气粗了吧,每月的生活费也不过六七百块,这么一比的话,电脑绝对属于奢侈品那一类。   四眼瘦猴说道:“你生活费一月两百二,好,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一个月攒一百,那么一年就是一千二,大学四年你都攒不到买电脑的钱。”   林跃说道:“所以才要赚钱啊,钱不是攒来的,钱是赚来的。”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留下四眼瘦猴和许开阳面面相觑,以为他今天吃错药了。   “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   他有几斤几两,315宿舍里的人谁不知道?   一向跟在许公子屁股后面狐假虎威,不学无术,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插科打诨的建筑系留级生张开同学找到赚钱的门路了?   别开玩笑了好嘛! ###第四百三十八章 第一桶金   离开京南理工大学,林跃搭上一辆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乘客们互相审视的时候,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技能列表。   看看现有技能强化点数后面的“3”,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在【讨价还价LV2】后面的“+”号点了一下,技能强化点数回落至“1”,讨价还价技能来到了LV3。   【讨价还价LV3】(说明,讨价还价所得到的折扣进一步提高,并且作为卖家时更容易招揽到顾客,可配合【师奶杀手LV2】使用。)   接近傍晚的时候来到珠江路一条专门贩卖电子产品的市场。   那个年代的音像店可以用杂乱无章来形容,放着花花绿绿磁带的货架就摆在门口,旁边的箱子里是积着灰尘的明星海报、写真卡片,店铺柜台下面放着袖珍收音机、录音机一类值钱货,而镇店之宝当然要属各种各样的VCD了。   爱多VCD。   奇声VCD。   万利达VCD。   ……   还有各种VCD的配件,话筒,信号线什么的,而对面的墙上摆放着一张张VCD光盘,大多是港片,也有台片,美国片资源较少。   林跃在商场逛了逛,径直走进一家隐身在各种电路板、破音响、旧碟片的无名小店里。   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台电视机前面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指间夹的香烟已经燃到只剩过滤嘴都没有发觉。   林跃让过放在过道里的编织袋,走到老板身旁偏头一瞧,电视里正在放映经典港片《倩女幽魂》,情节是宁采臣睡在兰若寺客房里,下面的骷髅相继活动那段。   “老板。”   他拍了中年人的肩膀一下,唬得大叔一哆嗦,指尖烟灰簌簌而落。   “你干什么?不声不响的,吓死个人。”中年人一面说一面按下暂停键,生怕错过这场紧张刺激的戏。   自从VCD开始普及,进入到千家万户,HK电影便像一道风潮席卷大陆,倩女幽魂系列,古惑仔系列,赌神系列,僵尸先生系列……为这片娱乐沙漠注入了无穷生机与颜色。   “老板,有没有光盘,能够刻录的那种。”林跃打量一眼墙上贴着的各种宣传画,又翻了翻柜台纸箱里放的影碟。   中年人推推镜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两块钱一张。”   “开什么玩笑。”林跃说道:“街尾那几家店只要一块多,你这张口就卖两块。”   “你要几张?要的多了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林跃伸出一只手。   “五张?”   “五十张。”   “你要诚心买,算你一块五。”   林跃二话不说,直接往外走。   “哎,你别走啊,要是不满意,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嘛。”   林跃并不意外中年人的反应,因为这个年代中小城市职工的月收入也就五六百块钱,对于这个等级的店面来讲,五十张刻录光盘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买卖了。   “不是我不诚心买,是你不诚心卖,都告诉你街尾那两家店开价就是一块多,我一口气要五十张你这儿给我报价一块五,看我是学生,好骗是不是?”   “那你想多少钱一张?”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是越少越好。”   “一块二。”   林跃不说话,扭头便走。   “一块,一块总行了吧。”   林跃收住脚步,走回柜台前面,指指旁边放的那台刻录机:“刻一张碟多少钱?”   老板说道:“两块一张。”   “我在你这儿买刻录光盘加上刻盘,你最低能给我到多少?”   “五十张全刻?”   “五十张全刻。”   老板摘下眼镜,在一块沾着油污的眼镜布上擦了擦:“碟片加刻录费合三块钱一张。”   “两块七,不能再多了。”   老板沉吟片刻:“好,两块七就两块七。”   讲好价,老板从柜台下面取出五十张空碟片,林跃在旁边的纸箱里翻了翻,找出十张影碟。   分别是《倩女幽魂》1-2,《赌神》、《赌圣》、《赌侠》及两部僵尸题材片。   “这几部片子,每部都刻一点。”   老板扒了扒放在柜台上的片子,一脸不解:“小伙子,我很好奇你一下子刻五十张光碟要做什么。”   “当然是拿来卖了。”   “拿来卖?”老板愕然。   “你知道的嘛,我们学生没几个钱,一台VCD好几个宿舍轮流用,买光盘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大家想得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如果你是学生,是愿意到我这里买廉价的没有包装的刻录盘,还是去音像店买有包装的刻录盘?”   “呃。”老板是真得被他惊到了,这年头,别说还在上学的年轻人,就算是进入社会多年的劳动者,普遍还是抱着打工挣钱的心理,有自主创业想法的只占这个群体的一小部分。   正如林跃说的,柜台纸箱摆放的光碟和完成刻录的空白光碟本质上讲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多个外包装,客人进店选购光碟一般都是看画面和简介。   有外包装的光碟根据新旧程度售价为十块-二十块(当年VCD是两张盘一部片),年轻人手里的光碟多少钱?成本只有五块四。   “刻录五十张光碟应该需要不少时间,这样,我给你二十块钱做定金,明天下午我来这里取货,付你余款。”   “行。”   林跃拿出二十块钱递过去,老板给他写了一张收据。   离开店面后他又去其他经营电子产品的商铺看了看,天黑又去了马台街逛了一圈,快十点才返回学校。   第二天傍晚,他准时来到音像店,在机子上试了试放映效果,林跃付了余款,并约定好第二次合作再让利他十个点后离开珠江路,乘车前往马台街。   1996年,马台街夜市可以说是全城最大的夜市,单单摊位就达到600个,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卖玩具的,卖音像制品的,卖日用百货的……空气中飘着油烟味和水果的香甜,讨价还价的声音令整条街陷入喧嚣,左手拿着冰棍右手举着棉花糖的小孩子左一口右一口吃的不亦乐乎,而自行车的铃声总是会从街头响到街尾。   林跃是来这里卖碟的,他跟老板说在学校卖碟不过是随口一扯,一群连VCD都买不起的学生有多少消费能力?更多人看片选择租碟,像许公子这样的富二代不具备普遍性,而夜市就不一样了,人流量大的很,这里是省会城市,收入普遍高一些,人们花个十来二十块买几张光盘回家算不上什么高消费,毕竟1996年不像林跃生活的年代,电脑还没普及,互联网更是新鲜事物,而看影碟基本算是一项全国性的娱乐活动。   在信息交互不发达的当下,很多人只是单纯地买VCD放影碟,至于刻录机嘛,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林跃的想法很简单——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性攫取第一桶金。   不过呢,他的碟片虽然有价格优势,但是没有包装,卖相肯定不如其他卖音像制品的摊位提供的商品好看,而且别人摆摊都是几十上百张花花绿绿的盘片往那儿一放,随便客人去挑,在多样性这点上他根本比不了。   没有包装,规模小,这两个缺陷会带来信任危机,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能通过长期经营来改善客人对摊位的印象,林跃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他的目标是一晚卖光所有影碟。   信心来自【讨价还价LV3】?   不,这只是他的依仗之一,除了这个做生意的技能外,他还有一个新奇有趣的想法。 ###第四百三十九章 地摊之星   马台街烟火最鼎盛的区域的一个角落里,不足2平方米的灰布扑在马路牙子上,靠里面是十张带封面的影碟,在往前是一列排开的软塑料袋,中间贴着标签,写着诸如“倩女幽魂1”、“倩女幽魂2”、“赌神”、“赌圣”等字眼,因为距离路灯比较远,视力差一点的都不见得能找到这个寒酸到不能再寒酸的摊位。   一米开外的地方停着辆倒骑驴三轮车,旁边放着一个液化气罐,软管直连车斗中间的煤气灶,在一朵蓝色的火焰中,热油翻腾,一块块臭豆腐被炸成金黄色,带着呲呲声和怪怪的香味出锅串好,撒上辣椒、五香粉等调料,等待路过的客人花几毛钱买一份。   搞定油锅里的臭豆腐干,围着红格子围裙的四十多岁女人忙里偷闲往旁边瞄了一眼,然后她就愣住了。   在那个用“寒酸”形容都有几分高抬的小摊位后面,一个腼腆的白人小伙坐在小马扎上,旁边竖着个三十公分的招牌,上面是六个汉字——中欧友谊万岁。   路灯的光本就昏暗,那人偏偏还带着个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朋友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纯正广州货,便宜又耐用。”   “这位姑娘,要不要来一部,才八块钱,如果不能播放,你可以回来找我退钱。”   “我来自爱沙尼亚,那里有广袤的森林和蔚蓝的天空。”   “……”   “因为执意要来中国学习,我跟家人吵了一架,今年暑假没有回去,想靠自己的努力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活下去,于是跟着同学去广州勤工俭学,谁知道工厂破产了,老板没钱发工资,就把仓库里缺少外包装的光碟当工钱抵给我们。”   “……”   “拆那儿,外瑞古德,很棒。”   “……”   林跃摸摸挂在脖子下面的超级变声器,心说为了赚钱自己也是够拼得。   马台街夜市最不缺的是什么?   小商贩。   如何在一群小商贩里脱颖而出?   商品价格低、质量好还在其次,关键是要让顾客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者说新鲜感。   1996年的中国,外国人还很少,多数分布在外企和大学校园,出来摆摊的更是凤毛麟角,如果能够转换肤色发色,让人误以为他是外国留学生,绝对能够吸引逛街人的眼球。   林跃这么做只是想快一点把货卖完,赚取第一桶金,仅此而已。   说起来,他最拿手的赚钱套路还是炒股,风险低来钱快。不过呢,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认为还是脚踏实地打造一个商业帝国为好,这么做一来可以增加阅历提升自己,二来也能帮助身边的人,锻炼他们的业务能力,毕竟他们不像他一样能够预知今后二十年的股价。   这边才喊了两嗓子,很快就有一个穿墨绿色T恤的男子走过来。   “你这光碟连外包装都没有,万一不能放怎么办?”   林跃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兄弟,那些有包装的十几二十块钱一部片,我这个八块一部,其实塞进VCD里效果都一样。花好几块多买一个塑料盒,你不觉得很亏吗?对于能不能播放的问题,如果无法播放你可以拿回来,包退包换。”   “那给我来一部吧。”男子挑了两张碟片,给了他八块钱:“不能放我可是要回来找你的。”   林跃爽快地道:“没问题。”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快便有第二个吃螃蟹的。   一个外国人摆地摊,本身便会吸引路人的目光,再加上林跃开着【师奶杀手LV2】,还能说一口蹩脚的欧式汉语,对于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普通人都有从众心理,这也是为什么一些饭店客人越多,买卖越好,店面越冷清,生意越差的原因。   围观的人一多,曝光率上去了,生意自然就红火起来,何况他卖的碟片很便宜,还有一个能够满足路人民族自豪感与虚荣心的求学故事,很多人抱着照顾外国小伙生意的想法也乐于掏钱支持。   一个小时,不,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收摊了,不仅五十张刻录盘全部售出,连带外包装的样板货也给一个穿白裙子的富家女打包带走。   旁边卖臭豆腐的大姐都看傻了,操着河南口音在一边儿直嘟囔:“娘咧,这买卖也太好做了。”   林跃临走前在她那儿花五毛钱买了一串臭豆腐,一边吃一边竖大拇指,对周围打量他的路人连连比划“中国味道,古得,古得。”   于是卖臭豆腐的大姐的生意迎来了一波小高峰。   一张刻录盘成本两块七,五十张盘卖了二百块,再加上十张带外包装的光盘,不到半个小时销售额三百二,减去进货的钱,纯利润差不多有八十块。   一晚上八十块,一个月就是两千四,抵得上大城市工薪家庭一个多月的收入了,而且这只是第一天。   快9点的时候,林跃回到珠江路那家像杂货铺多过像音像店的门市,肖姓老板还没睡觉,捧着一碗蛋炒饭在哪儿吃,一面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画面。   林跃过去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上。   “你怎么来了?”   “来进货啊。”   “进货?那五十张碟卖完了?”   林跃点点头:“卖完了。”   肖老板端着碗,握着筷子,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这小子一晚上卖掉了三十多部片?哪所大学有这样的消费能力?要知道对于平均每月只有两百来块钱生活费的大学生来讲,买光碟已经算得上高消费了,一般而言他们更倾向于租,因为租一天只要一块钱。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怎么迅速卖光影碟的,【变色龙LV2】、【讨价还价LV3】、【师奶杀手LV2】,再加上他对国民心理的把握,以及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价格差,如果不能一晚上卖光影碟,那还不如找个高点的天台往下一跳来得痛快。   “老板,我这次要一百张碟片,你今天晚上加个班怎么样?”   一百张碟片,按五十部影片算,刻录机以4X的速度运行,理论上1小时可以刻录3部影片,全刻完起码得20个小时。   “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傍晚吧。”   “可以。”   老板算了笔账,卖给林跃一张碟片,他的利润起码一块八,一百张就是一百八,加班?当然要加,不加是傻逼。   林跃又在放影碟的纸箱里挑出十来部后世评价不错的片子给他。   肖老板用手扒拉一下,《重庆森林》、《新仙鹤神针》、《鹿鼎记》、《唐伯虎点秋香》……   “小伙子,眼光不错啊。”他是真被这个年轻人惊艳了一把,不提一晚卖光三十多部片子的事,单说选片的眼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港片能够乘风而起,一是因为大陆这片娱乐沙漠经过几年大刀阔斧的改革,人们在吃饱饭后有更多精神方面的需要,HK电影恰好满足了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另外港片的兴起也有黑帮洗钱需要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影片质量参差不齐,经典片有,烂片更多,90年代末DVD兴起后,要在动辄上百部的碟片纸箱里翻到好看的电影,那真是有种大海捞针的感觉。   像肖老板这种经营音像、电子产品的个体户,每天起来除了进货卖货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片,自然比当下没有接触过互联网的观众知道哪些是好片,哪些是烂片。   至于林跃,以他未来人的身份,眼光会差吗?   “这是第二次进货,而且数量是第一次进货的两倍,所以按照上次谈好的价格,一张碟片两块五。”   老板犹豫了,因为毕竟要加班嘛,不过一想到利润,瞬间有了决断。   “两块五就两块五。”   林跃在柜台拍下50块钱:“这是定金,明天下午五点我准时来这儿取货。”   “好。”老板把钱收好,从柜台里走出来送到门口。   “刚才的电影,是《不扣钮的女孩》对吧?”   老板脸色微变。   林跃挥挥手,转身消失在楼道口。   ……   一个小时后,京南理工大学男生宿舍,林跃推开房门走入房间。   距离熄灯已经过去10分钟,靠窗的办公桌前还亮着光,陈孝正握着手电筒在那儿看书,许开阳和小胖已经上床休息。   他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许开阳揭开蚊帐一角:“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宿舍?”   林跃说道:“赚钱去了。”   小胖乐得直拍床板,然而因为他太重,整张床都陷入风雨飘摇中。   “张开,你不吹牛能死啊?还赚钱去了,你赚了多少钱?” ###第四百四十章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张开   “80块。”   林跃没有瞒他们,因为那样做没有意义,毕竟这还只是开始。   是的,对于他来讲,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毛毛雨,然而对于听了这个数字的三位舍友来讲,意义就不一样了。   陈孝正停止了学习,回头望着林跃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120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平时连肉都舍不得吃,张开同学倒好,一晚上赚了80块?   许开阳一下子坐起来,把头钻出窗帘,笑着说道:“老张,你在开玩笑对吗?”   那边小胖也回过神来:“你蒙谁呢?”   “爱信不信。”林跃把胡乱丢在地上的旅游鞋踢到一边,从床底拿出自己的洗脸盆,毛巾,牙刷什么的打开房门走出去,留下三位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数字的舍友。   80块钱在那个年代能买多少东西?   一个肉包子两毛钱。   一个馒头一毛钱(五个一斤)。   一碗馄饨七毛钱。   像陈孝正这种家庭条件的学生,早饭八毛,中午一块二,晚饭一块二,不算其他消费的话,省着点80块钱差不多能撑一个月。   宿舍里断电,洗漱间亮着灯,林跃刷完牙洗了把脸,又把头扎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拿着毛巾擦了个五成干后往脖子上一搭,抬头看着对面破了一块的镜子里的自己,抻抻有些酸麻的颈肌。   “老张,还没睡呢?”建筑系一名同学端着水盆走进来,里面放着散发恶臭的球服袜子和晾衣架。   “就去睡了。”   “今年可要努力了。”   “放心吧,我今年争取拿个年级第一。”   “倒数的?”   “那必须是正数的。”   “你就吹吧你。”   林跃笑笑,跟那人挥挥手,端着自己的脸盆走了。   张开以前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不过从今年开始,学业、事业他一个都不会放弃。   呀~   他推开宿舍的门,走廊的灯光泻入黑下来的房间。   陈孝正已经关闭手电筒上床休息。   “老张,刚才你出去后我们三个经过讨论一致认为你在吹牛。”   他许开阳是谁,张开同学的死党兼社团老大,对于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好社员,那真是撅撅屁股就知道这家伙要放什么屁,向来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张同学能一晚上赚到80块?这压根儿没可能。   林跃懒得搭理他,脱了鞋三两下窜到上铺:“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今天来的时候看到一家饭馆儿不错,明天中午请你们吃肉包子。”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开阳偏头看着上铺沉在黑暗中的人脸,心里直嘀咕,难不成这家伙真赚到钱了?张开偶尔会在拿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时请他吃顿饭,但是从来不会把小胖那份也纳入预算,因为那是宿舍有名的大胃王,分分钟能把老张吃破产,今天倒好,一开口就是请全宿舍人吃饭,哪怕只是肉包子,也得花不少钱呢。   “老张,这可是你说的。”小胖生怕他反悔,赶紧把这事定死了。   林跃说道:“是,我说的。”   陈孝正只是动了动硬邦邦的枕头,没有说话。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陈孝正准时起床,抬头一瞧对面上铺空着。   看看睡得死猪一样的小胖,又看看不知道梦到哪位港姐一脸YD的许开阳,拿起放在床位下的洗脸盆离开宿舍去洗漱,洗漱完毕前往操场。   一到操场他就愣住了。   在靠近入口的篮球场上,一道熟悉的背影在几个校篮球队员围堵下左右腾挪,运球如飞,敏捷的像一只灵猴。   张开!   这就像做梦一样。   那个没课的时候总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老张居然起得比他还早,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跑到操场锻炼,还是篮球这种对身高体力弹跳力都有要求的运动。   更更要命的是,看起来打得还不错。   “同学,那人谁呀?我看你一直盯着他,你们是不是认识?”   陈孝正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扭头看去,一个戴着近视镜,留齐耳短发的小个子正笑嘻嘻看着他。   “你是……”   “哦,我叫朱小北,土木工程系大一新生。”   陈孝正本想问她是男生还是女生,不过听到声音后总算是有了答案。   “那人叫张开,跟我住一个宿舍。”   “张开?”朱小北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皱着眉头寻思片刻终于有了答案,两手一拍:“建筑系,张开?”   陈孝正问道:“你知道他?”   “听我们宿舍两位美女说的,没想到他篮球打得这么好。”   陈孝正心说你没想到,我比你还没想到。   “看见那个穿红色背心的高个子没有,就后背贴着9号那个,听说是校篮球队主力,旁边穿同样颜色背心的两个人是替补队员,你看他们高出张开半头多,居然要三人一起才能压制住他,我们学校真是藏龙卧虎啊。”   朱小北的眼睛里有仿佛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来到学校第二天他就被校篮球队一名替补队员撞破了鼻子,对方以为他是男的,还讥笑他这样的小个子打篮球是不自量力。   现在呢,一主力俩替补三个人才堪堪封住张开,还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陈孝正没有理她,转身走上跑道,开始每天的例行长跑。   林跃没有注意到陈孝正的到来,出其不意夺走穿9号队服的球员手里的篮球,连做几个假动作骗对方球员招式用老,脚尖在三分线一点,拧身后跃的同时抛球而出。   咵!   球入篮框,落下的时候被穿9号队服的球员接在手里。   “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跃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走到篮球架下面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你哪个系的?”穿9号队服的球员问,脸色不悦。   “建筑系张开。”   林跃说完这句话把外套往肩膀一搭,朝着操场入口走去,经过朱小北身边时,假小子搔搔后脑勺,冲他腼腆一笑。   “郑微宿舍的吧,有空一起打球。”   朱小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好。”   林跃到浴房冲了个凉,返回宿舍,许开阳和小胖依然睡如死猪,他没有打扰二人,在书架上找到蒙尘的《建筑设计基础》和《建筑构成》两本书夹在腋窝离开宿舍。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   吃完早饭的陈孝正和曾毓并肩走进图书馆自习室,房间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毕竟才开学没两天,学生们还没有从假期心态走出。   “他怎么在这儿?”   陈孝正是一个自律的人,陈孝正也是一个严肃的人,然而一向严肃的他,今天连续两次失态。   “谁?”曾毓看着他的侧脸问道。   陈孝正指指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林跃。   曾毓当然认识那个人,上个学期因为挂科留级,张开这个名字几乎沦为年级女生的笑谈。   “去年因为挂科留级,今年这是要发奋图强啊。”   陈孝正没有接话,因为他总觉得张开情况不对,虽然偶尔也会开下玩笑,但是给人的感觉跟以前大为不同。   “愣着干嘛,过来呀。”曾毓没有过多在意林跃,在第一排坐下。   陈孝正把书放下,又往后看了几眼快速翻看课本的张同学,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   ……   林跃看了两个小时书离开图书馆自习室,中午说好了请他们三个吃饭,但是陈孝正以还要勤工俭学为由回绝了,林跃并没有在意,带着许开阳、小胖、四眼瘦猴来到朱小北姐姐开的包子铺,一口气要了六屉包子。   “小张,醋在那边桌子上,靠窗户的塑料盆里有大蒜,需要什么自己去拿,我这手头还有活儿,就不招呼你了。”   “哎,朱大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什么情况啊?”许开阳对林跃和包子铺老板的关系满心疑惑,俩人日常一块儿吃饭,从未听他提过关于包子铺的事,怎么现在一副熟客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要逐渐迪化好吗?   林跃看了一眼隔断后面忙着搅馅儿的朱大姐。   “前天我不是回学校比较晚吗?路上肚子饿想吃东西,结果两侧的小吃店都收摊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包子铺,就是这咯。”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那时有九点多了吧,笼屉里还剩几个破了外皮,汤都漏没了的包子没有卖掉,朱大姐就热了一下端给我吃,最后也没要钱,我就想着咱也不能白吃人家东西,便帮着抬了几袋面,归置一下灶火什么的,就这么认识了。”   “哦,怪不得你会带我们来这么偏的地方吃饭。”小胖说道:“讨好我们还能照顾相熟人的生意。”   林跃伸手拍了他的头一下。   “我还用讨好你们?爱吃吃,不吃滚蛋。”   小胖说道:“就不滚,今天我不仅吃,还要大吃特吃,把你昨天赚的钱都吃光。”   “行,今天你要吃不光80块钱的包子,我整死你。”   这时朱大姐从里屋走出来,赶到门口到门口把灶火上面新熟的包子整屉取出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在上面加盖一层笼屉保温避尘。   许开阳看了一眼外面:“瘦猴儿,你究竟劝没劝陈孝正?老张好不容易出回血都不来,太不给大家面子了。”   四眼瘦猴说道:“我劝了,劝了好几分钟,他就是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许开阳说道:“这个陈孝正,太不合群了。”   “许公子,你最爱的西葫馅包子。”林跃把一个包子夹到他面前:“不来就不来吧,我们吃我们的。”   陈孝正是个什么人。   古板,严肃,敏感,不善交际。说他成熟也好,说他现实也罢,他跟张开、许开阳、小胖、四眼瘦猴就不是一路人。   许开阳高兴的时候请吃饭,多劝劝陈孝正会去,因为他要给许公子面子,还指望许公子给他揽活呢,至于其他人……   别人请吃饭你是不是要回请?不能总让别人破费吧?可是陈孝正哪里有多余的钱请同学吃饭?所以碰到这种情况还是推掉为好,这样不用觉得欠别人点什么。   林跃低头吃灌汤包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谈话声,紧接着过来一个人。   “咦。”   门口传来的声音惊醒了餐桌前后吃饭的四个人。   “张开?”   “是你啊。”林跃故作不知:“你叫什么来着?”   朱小北把包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我姓朱,叫小北,外面卖包子的那个人是我姐。”   眼见许开阳、小胖三人一脸茫然,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林跃笑着说道:“她是郑微的舍友,你忘记了?前天我们送郑微过去时打过照面。”   他这么一说,许开阳顿时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了,她当时怀里抱着个篮球,我还以为是送女生过去的男孩子呢。”   朱小北听他这么讲有点不高兴。   林跃侧身说道:“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她也不矫情,拿起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三两下吞进肚子:“我姐蒸的包子怎么样?好吃吧?”   手上沾满油的小胖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道:“好吃,好吃。”   朱小北往对面饭桌旁的椅子一坐:“我跟你们说,我姐在我们那儿做的包子可是远近闻名,要不是为了照顾我,挣钱供我上大学,也不会来这边开店。”   这时朱大姐从外面走进来:“小北,你认识他们?”   朱小北说道:“哦,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前两天在女生宿舍见过一面。”   “这可真是太巧了。”   朱大姐说完话迟疑片刻,完了急匆匆地往后面走去。   “姐,你去做什么?”   “我去给他们做碗鸡蛋汤,只吃包子容易腻。”   朱小北用手抓抓头皮,尴尬地笑了笑:“我姐就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你们别见怪啊。”   “不怪,不怪。”四眼瘦猴很有礼貌地道。   林跃望里屋说道:“朱大姐,你别麻烦了,我们很快就吃好了。”   “不麻烦,蛋花汤不费事,很快的。”   隔断那边传来热情的应答,然后是蛋壳破裂的轻响和筷子翻搅蛋液的声音。   朱小北注意到门外停下一辆自行车,有个穿白衬衣的老人往放笼屉的桌子走去。   “你们先吃着,我去前面招呼客人。”   “嘿,怎么样?”林跃朝许开阳眨眨眼。   “你问我?”许公子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指指外面卖包子的假小子:“做哥们儿还成。”   “你别看到她一副假小子打扮,捯饬一下的话不比郑微差。”   “老张,你以为自己是谁?眼光惊人的时尚大师吗?”   林跃没有反驳许开阳。   亚洲四大邪术,韩国整容术,泰国变性术,日本化妆术,中国PS术。   五分路人女画个适合自己的妆容就变七分女了,再开个美颜滤镜,分分钟给你一个九分佳丽,以他在电影世界这么多年人生经历练就的眼力怎么可能是许开阳、小胖等人能比的。   “快吃,我下午还有事要做呢。”   “你能有什么事?”   “学习。”   四眼瘦猴说道:“是学习三级片吧。”   小胖搁对面笑得无比猥琐,面前叠成小山高的笼屉都挡不住他那张肥腻的脸。   吃完饭,林跃费了好大劲才把单买了,朱小北跟他姐说出来送送,没成想这一送就是半条街。   “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几个管好嘴巴的。”林跃望前面三人说道。   “那倒不用,我姐辛苦挣钱供我上大学,我不认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   “说得好,单凭这一点你就比很多学生强。”   “张开……”   “嗯。”   “你篮球打得真好,知道么,上次你离开不久,咱们校队的主力球员,就是那个穿9号球衣的家伙把装水的杯子摔了。”   “前天撞破你鼻子的人就是他们吧。”   “咦,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林跃信口开河道:“那天我在操场旁边走过,看到了。”   “你不会是为了给我报仇才那么做的吧?”   问完这句话她瞬间反应过来,好像……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但是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去。   林跃一脸平静说道:“我早就看不惯那几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了。”   “呀,都送出这么远来了,我姐还让我看着门外煤炉放的水壶呢,我得回去了。”朱小北故作惊慌地解释一句,跟他说声再见,转过身去快步往回赶。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动作有些怪,摆臂和迈步一点都不协调。   他稍作沉吟,转过身去看着许开阳的背影,感觉特无奈,她不是喜欢许公子吗?自己又没在她面前开过【师奶杀手LV2】,怎么那小姑娘对他一副好感满满的样子。   ……   回到学校,他在图书馆自习室呆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时坐车前往珠江路,从瞪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的老板那里接过刻录盘,拎着一个大提包前往马台街摆摊。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蹩脚汉语,一样的吹捧中国文化。   在那个外国人稀少的年代,国人就吃这个。   【讨价还价LV3】、【师奶杀手LV2】、【变色龙LV2】再加对顾客心理的把握,接近9点的时候他卖光了身上的光盘,纯利润将近180块。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那个一口气买走他所有带包装光碟的女孩儿又来了,跟上次一样打包买走剩下的十张有外包装的影碟。   林跃很想问她为什么不买便宜的,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几次把涌到嗓子眼儿的话按了回去。   他收摊后骑车去朱大姐的饭馆要了碗馄饨,吃完赶回男生宿舍,到浴房冲了个凉水澡,完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理都没理小胖问他今天挣了多少钱的问题。   ……   就这样,他比陈孝正还早起床锻炼身体,比陈孝正还早到图书馆自习室看书,而一到傍晚就会消失无踪,回来时宿舍已经熄灯。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拍宿管老阿姨马屁的,反正没一次给他锁到外面过。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期,新生们渐渐适应了京南大学的生活。   金秋十月,又到了社团招新的日子,许开阳很苦恼,因为围棋社在全校社团里绝对是垫底的存在,主要是围棋这玩意儿太小众,没几个人乐意玩,就现在那几个团员,还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加入的,一旦他不玩了,整个社团都得解散。   “老张,周末你可不能再放我鸽子,咱围棋社如果再招不到新人,过一两年就得原地解散。”   “好,周末我陪你一起去招募新人。”林跃答应的很干脆。   电影里许开阳把郑微忽悠进了围棋社,但是张开招揽阮莞的行动失败了,如今换成他,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得想个办法把她搞定才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无耻的骗子   周末。   京南理工大学操场,烹饪社、文学社、轮滑社、话剧社、书法社……各个社团的办公桌在跑道上一字排开,社团老人卖力地跟那些大一新生推销自己的社团文化。   烹饪社那边有人在煮茶叶蛋,香味儿飘了半个操场,对面案板前站着穿厨师服的高年级学生,正跟两个女生讲解面点制作方面的小知识。吉他社那边一群人围坐在乐谱两侧,弹着当下流行的摇滚乐。   林跃手拿卡带机坐在围棋社的办公桌前面,吃着四眼瘦猴买来的冰棍,脚尖合着旋律轻踏地面。   十月,北方已经有了入秋的寒凉,这座地处长江中下游的古城还被夏姑娘的热情包裹着。   许开阳站在办公桌后面,不断抖动着身上穿的牛仔外套。   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焦虑。   他可是建筑系有名的富二代,理的是郭富城同款发型,穿的是彪马牛仔裤,戴的是运动型电子表。   潮~   太潮了。   全操场就没一个比他还潮的人。   可潮有什么用,围棋社的地盘上门可罗雀。   “小胖这个叛徒。”四眼瘦猴看着话剧社那边恨声说道。   作为好朋友好哥们儿,许开阳、张开、还有他都是围棋社的社员,小胖倒好,一人儿进了话剧社,更可鄙的是还把开学时帮助过的胖妞儿拐了过去,现在俩人在那儿没羞没臊地演雷雨,外面围了一圈人,热闹的很。   “快看,是郑微和阮莞。”四眼瘦猴收回视线时瞥见跑道那边走来两个女生:“你不是说她们俩不对付吗?怎么……”   许开阳板着脸说道:“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说她们俩不对付了?”   四眼瘦猴对他特别无语。   “嗨,郑微。”许开阳远远地跟她们打招呼。   因为迎新那天都见过,阮莞和郑微一道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什么社啊?这么寒酸?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郑微问的许开阳面子有点挂不住,全校公认的美女赏脸到访,结果围棋社是全操场上最冷清的招新点。   许公子到底是许公子,尽管内心很尴尬,外面还是一副酷酷表情,从棋子下面抽出那张家具广告翻到背面,中间是用圆珠笔写的三个字。   郑微说道:“围棋社?你看看人家烹饪社,茶叶蛋随便吃,还有话剧社轮滑社,一路走来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艰苦朴素的。”   “他们财大气粗,我们哪里比得了啊。”许开阳阴阳怪气地道,完事踹了林跃坐的椅子一脚,前两天就告诉他弄点能唬住人的东西,比如招牌、横幅什么的,他当时应得很痛快,结果呢,啥也没干。   “你看大家都这么熟了,要不要加入我们围棋社?”   林跃没空搭理许公子,因为阮莞正一脸愕然看着他手里的卡带机。   “这是……山羊皮乐队2两年前发售的单曲《stay together》?”   “你知道这首曲子?”   林跃站起身来,按下停止键,开仓取出卡带递过去。   “真的是山羊皮乐队的专辑。”阮莞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你从哪里找到的?国内可是很难买到他们的卡带。”   林跃说道:“晚上在夜市淘到的,怎么,你也喜欢这支乐队?”   阮莞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跟赵世永都是山羊皮乐队的忠实歌迷,说起来俩人能成为男女朋友,山羊皮乐队是一个重要原因,正是这种小众的爱好拉近了他们的关系,有了共同语言。   “你是山羊皮乐队的歌迷?”   林跃说道:“对啊,已经喜欢了有三四年了,从他们发售的第一张专辑《THE Drowners》,我就开始注意他们了,94年那会儿吧,从朋友那里拿到《Suede》,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了他们的忠实听众。”   “我也是,我也是哎,偶尔有次在音像店听到那首《So Young》,就不能自已地爱上了他们。知道么,那种颓废的,不同以往的英式摇滚的风格,当时感觉特别新奇,他们成了我枯燥的高中生活里最鲜活的东西。”   “颓废么?我倒觉得应该用妖艳来形容,无论是乐队造型还是曲风。”   “华丽多变吧,就像一只穿着哥特男装的鱼在浅水里挣扎……”   郑微听许开阳说了句“你看大家这么熟了”,下意识回头去看阮莞,结果一下子愣住了。   她就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阮莞,作为土木工程系最漂亮的姑娘,她总是表现的安静从容,像一朵素净的白百合,但是现在,那一脸兴奋的样子跟前天因为她失恋喝多了耍酒疯时一模一样。   她惊讶,许开阳比她还惊讶,却不是惊讶阮莞,是惊讶张开。   作为室友、死党、同学,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张开,这货是山羊皮乐队的忠实歌迷?开什么玩笑呢,上大学这一年多来从没听他提过这个乐队的名字,偶尔听的歌也都是一些流行乐,比如忘情水了,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了,同桌的你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改听英文歌了?还能跟阮大美女谈得热火朝天,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眼瘦猴站在许开阳后面,搞不清楚郑微的心理活动,还以为她在犹豫。   “我们围棋社人少,那是因为我们不搞形式主义,有句话说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看看我们围棋社,藏龙卧虎,你再看看周围的人,一群酒囊……”   “看看我们什么呀?四眼儿?”不怀好意的质问在背后响起。   一个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五,穿着红色短裤,小腿满是黑毛的男子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没……没什么,你们很好啊。”四眼瘦猴一下子怂了,没想到自己吹嘘围棋社贬低别人的行为被抓了现场。   许开阳往旁边靠了靠,把四眼瘦猴挡在身后:“你们是大三的师哥对吧,我叫许开阳,围棋社的社长。”   大二的男生很多都认识他,大一新生不会有这样的气势,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几个听到四眼瘦猴的话过来兴师问罪的人是大三学生。   “我们对你叫什么没兴趣,只是想让后面那位学弟把话说全。”   许开阳说道:“哥们儿,给个面子,事情就这么算了怎么样?改天请几位喝酒。”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四眼儿贬低我们时,怎么没说给我们面子?”   大三学生的话一出口,郑微跟只点燃的炮仗一样窜出来。   “他说什么了?事实就是他什么都没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郑微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时猛听操场那边叫了一声“郑微”,朱小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抱歉,我来晚了。”   她来到围棋社的招新点时才发现情况不对,望阮莞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阮莞回答这个问题,大三学生看着郑微冷笑道:“好,就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前面那句围棋社藏龙卧虎是他说的吧。藏龙卧虎的围棋社居然让一个大一新生,还是个女孩子出来扛事,大家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大三学生身后响起几声冷哼,附近围过来的大一新生对许开阳和四眼瘦猴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许开阳正要把郑微拉到一边,他去跟对方理论,这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些人是在借题发挥,他们是来找我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有种你把我们都比下去   这些人是来找他的?   许开阳和四眼瘦猴愣了一下,旁边郑微和阮莞也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只有才到场的朱小北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讶然看着那名大三学生,搞不懂他为什么老是跟张开过不去。   她觉得对方一点没有学长的样子,岂不知大三学生还嫌林跃一点没有学弟的样子。   这一个多月来,每隔几天都能在篮球场看到他。张开球打的确实好,半场局基本上一个顶三个,无论是爱好篮球的普通学生,校队替补,还是校队主力,都给他郁闷的不行。意识、耐力、肢体协调能力、弹跳力、反应速度……如果只有一项他比别人强还能接受,事实是除了身高稍差,其他方面都是碾压水平。   用校队领队的话讲,整整一年了,怎么就没发现这匹黑马呢。   他们的人找到张开,邀请他加入校篮球队,结果给他回绝了,说什么时间不充裕,可是这一个多月时间隔三差五就过去篮球场凑热闹,搞得很多女生看到他的身影情不自禁停下围观,偶尔还会给他鼓掌叫好。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顶多在心里嫉妒一下,但是你拿大家刷女生的好感度就不对了,这不诚心恶心人吗?   就这样,不爽的情绪不断地积累,终于在今天爆发出来。   谁不知道阮莞是大一新生里数一数二的美女,现在跟他有说有笑,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那边呢,明明是个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小破社团,四眼仔居然放地图炮群嘲围棋社以外所有人。   这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了。   于是憋了一个多月气的校篮球队主力球员潘小刚同学当仁不让站了出来。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林跃很清楚对方来这里的意图,但是他不想多做解释。   自己去篮球场跟不同的人打篮球,一是为锻炼身体,二是为保持竞争意识,三是享受得来不易的校园生活,他喜欢那种奋勇争先挥汗如雨的感觉,因为经历多个电影世界的人生洗礼,他发现自己的心态越来越老。   唐人街里的警官托尼,非诚勿扰里的范先生,追龙里的林专员,西虹市首富里的王有道,我是余欢水里的余欢水……这些身份对应的年龄最小的一回也是二十五六岁。   现在呢,二十岁的大学生,他当然想青春一回,激扬一把。   潘小刚作为校篮球队主力,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了男生的嫉妒,女生的追捧,现在给他抢了风头,心里肯定不舒服。   至于四眼瘦猴,就是顺着郑微和许开阳的话题随口一说,过过嘴瘾罢了。   就是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放在一起闹出当下的矛盾。   潘小刚一看正主来了,嗤笑道:“这位姑娘说得对,没说出口的话算不得数,那么已经说出口的呢?四眼儿不是说围棋社藏龙卧虎吗,我们很想知道这么个小破社团,是怎么个藏龙卧虎法。大家说是不是?”   哈哈哈~   后面传来哄笑声,谁不知道围棋社是全校社团里最没出息的一个。没出息你龟着就好,放地图炮被怼了怪得了谁。   郑微又气又急,用手指着潘小刚的鼻子:“你们……你们欺负人,没素质。”   “姑娘,话不能这么讲,围棋社藏龙卧虎是四眼儿说的,我们只是想搞清楚围棋社的人究竟有多厉害,以致围棋社的人看不起参加其他社团的同学,我有欺负人吗?没有吧……”   这个潘小刚,心思挺重,这是要孤立围棋社啊。   林跃抓住郑微的手往下一压,望潘小刚说道:“我知道前几次打篮球的时候抢了你的风头,你不高兴,刚才听到瘦猴儿的话很不服气,于是带着一批人过来找茬。”   他打量一眼围过来的大一新生,又看看潘小刚身后的人:“我这人不喜欢惹事,但是遇到事从来没怕过。如果接下来做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因为我不能看着好朋友被欺负无动于衷,更不想围棋社沦为笑谈。”   不卑不亢地说完这番话,他看向潘小刚:“我想你一定不愿意跟我比下围棋的,这样吧,在你最擅长的领域说话,比投篮怎么样?”   潘小刚笑了,笑容里满是鄙夷:“我承认你篮球打得好,比投篮整个校队没人是你的对手。”   这话一出口,操场上一片哗然,连阮莞和郑微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张开打篮球这么强。   只有朱小北笑嘻嘻站在后面,她可是张开同学最忠实的粉丝,每次投篮命中,她都是喝彩最激烈的那一个。   “我不是你的对手,不代表别人不行啊。”潘小刚指着跑道两侧各大社团的招新点:“四眼儿不是说围棋社藏龙卧虎吗?他不是看不起其他社团,群嘲大伙儿吗?有种你把我们都比下去。”   哗~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兴奋莫名,也有人觉得潘小刚做的很过分,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符大三学长的身份。   郑微踮起脚尖,手臂由林跃肩膀外侧伸出去,指着潘小刚大声说道:“你不要脸,你卑鄙无耻,你就是个小人。”   为了看张开出丑,这个家伙借题发挥到让人厌恶的程度,谁不知道四眼儿的一句“围棋社藏龙卧虎”就是为过嘴瘾,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围棋社就是几个玩物丧志的家伙因为臭味相投搞出来的小团体,现在他逼着张开为了维护围棋社的名声和朋友的脸面去跟其他社团的人较劲,这不是小人行径是什么?   阮莞走到林跃身边,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林跃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算了吧,犯不上为了面子跟这种人斗气。   说实在的,林跃挺感激潘小刚的,要不是对方表现得这么咄咄逼人,阮莞和郑微也不会当众表态支持他,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张开,你别上他的当,你等着我,我去找吴萌。”许开阳说完这句话拉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四眼瘦猴往操场外面走。   在他看来,潘小刚那边人多势众,打是一定打不过的,道理又讲不通,要是遂了对方心愿去其他社团摊位搞事,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去找有足够威望压服潘小刚的人。吴萌是学生会副主席,跟他关系不错,是解决当下问题的首选人物。   另外,把处在风暴中心的瘦猴儿弄走有助于缓和矛盾。   潘小刚看着分开人群跑路的许开阳说道:“好一个‘围棋社卧虎藏龙’,被人欺负了告家长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么?”   潘小刚像个胜利者一样看着林跃。这小子打篮球的时候率性张扬,几乎把球场变成他一个人的舞台,现在呢?   怂了?   也是,他不怂行么?难不成真去怼全校社团。说到底就是一个留级生,他又不是什么都会的超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看看谁更优秀   “把他们都比下去?我没这个本事。”林跃看着潘小刚的眼睛说道:“但是要赢得大家的认可,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话说得很客气。   不过对于已经踏入社会的人来讲,绝对能够听出这句话里的谦虚与自信……应该说是建立在强大自信基础上的谦虚,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既尊重了别人,又表现了自己。   现在操场上的人都是未经世事鞭挞的大孩子,只是单纯觉得他说的话听起来特别舒服,相比潘小刚的咄咄逼人,有礼貌极了。   其实林跃完全可以通过语言和表演能力让围观的学生厌恶潘小刚,就像陈孝正面对郑微把饭盒里的饭菜浪费掉时那样,可是他不准备这么做,面对阮莞这种在感情上一条夜路走到黑的女孩儿,要改变她的想法很难,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加深她的印象,让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他不是严肃克制的陈孝正,他不是胆小懦弱的赵世永,他也不是雅痞不羁的许开阳,他是激流勇进的新张开。   “张开,你干什么去?许开阳不是说让你等他吗?”郑微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   “我去书法社的兄弟那边借支笔。”   林跃拍了拍她的手腕,走到书法社的招新点前面。   “阿阳,你的笔呢?”   阿阳指指笔架上放的一支毛笔,面带忧色说道:“张开,咱没必要跟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置气。”   学校不是社会,但是学校也有鄙视链。   打篮球的看不起踢足球的,就像高帅看不上屌丝;踢足球的看不起打乒乓球的,就像屌丝看不上土鳖;   书法社的社员基本上带着几分宅属性,用他们的话讲,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那叫风雅之事,名士之好,对操场上挥汗如雨,靠身高和运动吸引女孩儿不断投怀送抱的校篮球队队员自然没什么好感。   林跃冲他笑笑,拿过一张宣纸放在桌面,横握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稍作停顿,笔尖往下轻压,腕部微微用力,一个个娟秀灵动的毛笔字飘然纸上。   阿阳张了张嘴,把冲到嘴边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字按回肚子里。   这是张开的字?你敢信?   那个上素描课差点没气死教授,写英语作文潦草到讲师在台上发飙的家伙?可是当他拿起毛笔,墨染的字符像是有了生命,一笔一划妩媚多姿,看得人赏心悦目,欲罢不能。   几个书法社的人看到阿阳的表情走过去,下一刻脸色全变了。   书法这东西吧,比围棋大众不了多少,这个年龄段爱好书法的学生一般都是受家庭熏陶,起点挺高的,然而看看张同学的字,脸有点烫,心有点慌。   郑微、阮莞、朱小北挤到最里面时林跃恰好写完收笔。   平生戎马乐何曾,铜雀虽成几度登。   不为夜台听不见,悲歌一曲向西陵。   有的人知道这首诗的出处,有的人不知道这首诗的出处,但不管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脑海里的印象是一样的。   美~   好看~   “我就学了一点皮毛,还停留在临摹别人作品的阶段,希望书法社的同学不要见笑。”   靠!   阿阳真想给他一巴掌,临摹能临摹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这水平书法社全员加起来也就给他提鞋吧,这玩意儿拿到他酷爱书法且小有名气的爷爷那里,想必都会赞誉有加。   “张开,有没有兴趣过来书法社,不收你会费。”说话的是书法社的社长,据说他爷爷曾是隔壁省的大官,没退休前就写得一手好字,是国内书法家协会的会员。   不用多说什么,一句话就表明了书法社的态度。   认可?   何止是认可,对于懂点门道的人讲,那叫惊艳。   林跃说道:“如果你们不强迫我参加活动的话。”   “没问题,你有空就过来玩一下,跟大家交流交流心得。书法嘛,练的就是一个修身养性。书法社很自由,没那么多讲究。”   “那成,有时间我去找你们玩。”林跃冲他笑笑,往斜对面的话剧社走去。   李问是谁,《无双》里的造假大师,美钞他都能搞定,更别说临摹古人字帖了。   到了话剧社招新点,林跃一眼便看到小胖龟缩在放道具的桌子后面不敢见人。   这个软蛋,围棋社被潘小刚带人围攻,他居然无动于衷,还不如郑微、阮莞这样的女孩子。   “雷雨是吧?”林跃走到舞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剧本翻了翻,完事看看话剧社的人:“记得小时候父亲带我看过这部话剧,当时特别震撼,高中那会儿还想着如果可以,要不要考个戏剧学院什么的,可惜能力有限,最终只能选择做个泥瓦匠。”   这话讲得话剧社的人感同身受,在这个电影业蓬勃发展的时代,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演员梦?不然他们也不会加入话剧社了。   “就这段吧,比较短。”林跃看话剧社社长没说什么,把剧本递给胖妞:“你还是演四凤,这次可别被小胖抢了台词了。”   胖妞儿狠狠瞪了小胖一眼。   林跃望小胖说道:“你演周冲,没问题吧。”   “我是没什么问题……”   小胖的意思是他没问题,林跃有问题。   “没问题就行,别耽误大家时间,咱们开始吧。”   “哦。”   林跃和胖妞儿上台,小胖站在台下。   包括潘小刚在内,围观的人全都一脸茫然,他来真的?   不用背台词?看了一眼剧本就OK了?   郑微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上的张同学,觉得这人跟他一样彪……哦不,应该说勇敢。   “阮莞,我觉得他有一点跟你很像。”说话的是朱小北。   “什么意思?”   “处变不惊啊,抗压能力特强,如果换成我,面对这种局面早懵了。”   郑微说道:“你别说,还真是,他俩挺像的。”   三个女生说话的时候,舞台上的三个人有了动静。   小胖在下面伸出手去做敲门状。   咚,咚,咚。   林跃往那边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快十一点了,这会有谁?”   胖妞很夸张往前倾了倾身:“爸……爸,您让我去看。”   林跃目光闪烁,猛地把她拉住:“别,让我出去。”   说完上前两步,做出开门的动作,完了扒着右边那扇门往外瞧,压低声音问:“谁啊。”   小胖说道:“这儿姓鲁吗?”   林跃稍作沉吟:“是啊,干什么?”微微上扬的声调透着提防与警告。   小胖在下面说道:“找人。”   林跃说道:“你是谁?”   小胖说道:“我姓周。”   林跃脸上本来凝重的表情一下子化开,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惊喜,回头往胖妞,目光带着三分期待:“你看,来的不是?周家的人来了。”   胖妞:“……”   她忘记台词了。   “不,不,不……”小胖在下面提醒。   那边连说三遍,胖妞才回忆起来,张牙舞爪地做惊吓状:“不,爸爸,您说我们都出去了。”   “……”   台下的议论声一开始很小,后来慢慢变大。   张开没背错一句台词,没有因为胖妞令人尴尬的脸笑场,无论是表情,动作,以及台词里夹带的情绪,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两个字,专业——对表演的态度很端正,对角色的性格拿捏到位。   就好像他在登台前排练过很长时间。   话剧社的社长是个大三女生,跟校篮球队一名队员是男女朋友关系,本来她应该跟潘小刚站一边儿的,但是现在……她选择鼓掌,因为观众都不是傻子,张同学连眨眼都带着戏,小胖和胖妞呢,一举一动只会让人出戏。   这家伙什么情况?   潘小刚很郁闷,自从双方第一次见面,知道那个张扬的家伙来自建筑系,叫张开,他便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上,之后张开拒绝了校篮球队领队的招揽,这让他很是恼火,于是找人去调查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的情况。   成绩差到留级。   翘课打牌约架。   抽烟喝酒看黄碟。   跟在许开阳屁股后面混吃混喝浪费生命。   ……   完全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烂人。   自己呢?团结同学,示好老师,进学生会拿奖学金,今年还入了党,学习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他给那样的家伙压一头,他能服气吗?   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现在呢?   事实证明这个叫张开的确实不错。   难不成……情报错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真的爱你   【我是演技派LV3】。   系统对这个技能的定义是什么?演技可以应付中级特约演员的戏份。   作为一个在影视城跑过半年多龙套的人,林跃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很多所谓的一二线演员,其演技并不一定强过特约演员。21世纪的娱乐圈,颜值越高加分越高,比如一些流量明星,他们有演技吗?他们根本不需要演技,脸往那儿一戳,便是一面金字招牌,会有许多年轻人买单。   而特约演员,尤其是那些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外形条件(比如天生一张汉奸脸,再比如脑壳尖尖)的特约演员,那才是实打实的演技派。到了小特这个级别,可以说已经踏入演艺圈,一场戏挣个三五百那是没问题的,中特就更高了,一场戏五百到八百,勤快点一个月能赚几万块,到了大特约这个级别,一线大明星都要给几分面子,因为明星大多吃青春饭,而很多大特约能在娱乐圈混二三十年,人脉和影响力还是不错的。   有【我是演技派LV3】,有【师奶杀手LV2】加成,还有在电影世界摸爬滚打锻炼出的小技巧,用来搞定一帮96年的大学生,有难度吗?   真要朝着娱乐圈发展,以他的演技水平,在当下年代最差也能混个二线明星吧。   离开话剧社的舞台,林跃带着“小”尾巴来到烹饪社招新点前,一个满面油光的男生朝案板后面的社员使个眼色,给他留出做菜的空间。   1996年,交通运输还不发达,菜篮子工程也没成规模,不过因为是省会城市的原因,烹饪社准备的食材还算丰富。   林跃当然不会在面点制作上跟烹饪社的人较劲,因为太费时间,也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虽然会蒸馒头炸油条包饺子已经强过很大一部分学生。   他做了一道菜。   翻砂芋头。   一道地道的潮汕菜。   就像北方菜系里的拔丝很考验做菜人的厨艺,潮汕菜里的翻砂也是门槛级别的烹饪技巧。   当糖霜裹着香糯的芋头出锅,满面油光的烹饪社社长夹了一块芋头放进嘴里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   “不焦不苦,软糯香甜,味道很好。”   他把盘子递给其他社员,意思是大家都尝尝,完了回头说道:“你是广东人?”   林跃笑了:“不是广东人就不能做广东菜了?”   他在《追龙》世界生活二十年,娶了一个潮汕女人做老婆,还有一个爱吃甜食的女儿,会做潮汕菜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烹饪社社长笑道:“当然可以。”   林跃说道:“如果做菜的芋头不是江西芋头,而是荔浦芋头,味道会更好。”   烹饪社社长说道:“没办法,经费有限。”   他说的是事实,别的社团迎新,搞个招牌架个横幅搭个舞台什么的,发动社员热闹一下能花几个钱?到了烹饪社这里,食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张开同学,欢迎你有时间来烹饪社做客。”烹饪社社长伸出右手。   “谢谢,我有时间一定去。”林跃同样伸出右手,跟那人握了握。   很多人在下面议论。   这家伙怎么回事?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打篮球,下围棋,临摹字帖,演话剧,做菜。   别的学生会两三个都可以拿来吹嘘了,他呢?万事通呀……   林跃瞥了潘小刚一眼,往烹饪社对面的招新点走去。   说起烹饪,他比普通人要强,但如果比赛对象换成专业厨师,那么输得人一定是他。   京南大学可没有烹饪系,指望一群吃食堂的学生掌握专业级的烹饪技巧,这不现实。   “张开,看不出嘛,你做菜也有一手。”   林跃回头一瞧,郑微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他才做的翻砂芋头,也不知道是怎么落在她手上的。   小姑娘一面走一面吃,不时把朱小北伸过来的手拨开,然后义正言辞地宣告自己对盘子里的食物的所有权。   “家里穷,被逼的。”   “切,鬼话连篇,你见过穷人穿耐克鞋的吗?”   林跃低头打量一眼因为打篮球时穿着舒服才买的耐克鞋:“你眼挺毒啊。”   “那是当然。”她把盘子往阮莞面前一递:“就剩最后一块了,给你吧。”   朱小北剜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懒得往回跑,要阮阮帮你去送盘子。”   “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你什么?”   “你嫉妒我跟阮阮关系好啊。”   林跃心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果然没有讲错。   “张开,你还有什么绝活,再给学长露一手呗。”   郑微挑衅地看了潘小刚一眼,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他踢铁板上了,围棋社那个小池塘里果真有一位涉猎广泛的“高人”。   她回过头时,正好看见林跃从吉他社一位建筑系学长手里接过木吉他。   “不是吧,他还会这个?”   阮莞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凳子上一只脚踩着下方横木,一只脚很自然地放在草地上大男孩儿。   “不瞒你们,半个多月前我才接触这个,只会弹一首歌,是新手最容易学,也是大家很熟悉的一首歌,如果唱得不好听,希望大家多包涵。”   林跃冲围观的人微微一笑,手指往下一划,拨动琴弦。   悦耳的前奏响起,带起一片窃窃私语,因为它太经典了,经典到陪伴很多人走过青葱岁月。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纵使啰嗦始终关注。”   “不懂珍惜太内疚。”   “沉醉于音阶她不赞赏。”   “母亲的爱却永未退让。”   “决心冲开心中挣扎。”   “亲恩终可报答。”   “……”   自从林跃唱出第一句,围观的人就不说话了,而潘小刚的脸冷得像一块冰。   半个多月……才接触半个多月就能不看乐谱演奏了?   虽然琴弦发出的声乐确实有的地方给人迟滞生涩的感觉,但是架不住他唱得好啊,瞧那粤语流畅的,嗓音清澈的,让人有种听专业歌手演唱的错觉。   歌唱到一半的时候人群里传来轻微的骚动,因为许开阳带着学生会副主席吴萌来了,一并到场的还有另一个人,副院长之女曾毓,也是学生会干事。   “怎么回事?郑微,怎……”   话还没说完,许开阳的嘴便被郑微堵住了,她指指前面凳子上坐的人,目光里满满都是警告,意思很简单,让他闭嘴。   许开阳往前瞄了一眼,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吉他社的人在唱歌,然而一秒钟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往那边正眼一瞧,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老张?!   这货什么时候学会弹吉他了,而且这歌声……   以前去KTV唱歌,你说他哪次没挨人骂吧,明明五音不全还腆着脸霸麦不放,野蛮粗暴地摧残别人的耳朵,现在呢?就算不是天籁,也称得上中国好声音了吧。   曲毕。   林跃把吉他摘下来往旁边的桌子下面一放。   哗~   下面响起比刚才表演话剧时更热烈的掌声。   吉他社社长走过来跟他握了握手:“师弟,没想到你歌唱得这么好,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咱们学校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了,吉他社准备出个节目,有没有兴趣来当主唱?”   林跃说道:“我看看吧,想来钟学长应该对你说了,我去年没考好留级了,今年如果再挂科……”   “行,那你好好考虑考虑,没时间就算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好。”   林跃点点头,别过吉他社社长走到潘小刚面前:“潘学长,我想不用再继续了吧。”   继续?   原以为能够让围棋社出丑,排解一下心里的郁闷,没想到到头来反而给了这小子出风头的机会。   潘小刚打量一眼四周,有几个学生在人群后面对他指指点点,刺眼极了。   就在众人以为潘小刚愿赌服输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很多人直呼不要脸的话:“你确实爱涉猎广泛,人很优秀,但我仍然不服,所以,你想我以后不找四眼儿的麻烦,那就堂堂正正击败我。”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张开,话题王子   “你?”   林跃心说绕来绕去还不是回到打篮球的问题上。   潘小刚说道:“是我,但你不要以为我是要跟你比打篮球,除了校篮球队主力,我还是拳击社的副社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要脸!”   好多人是真的怒了,他可真能欺负人啊。   是,四眼瘦猴说了一句招人恨的话,但你不能为了区区一句不中听的话老揪住别人不放对吧,何况人家张开同学已经按照你划下来的道证明了围棋社成员确有能人的事实,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明明是在卖力表现自己,可是做的很克制,不会让人反感,还跟一些社团的社长有说有笑,再看你呢?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就这么难吗?还要别人跟你比拳击,这是准备把丢了的面子从拳脚上找补回来吗?   “张开,我们走吧。”郑微拉着他的手说道:“没必要跟这种人较劲。”   阮莞也在一边说道:“是啊,我们走吧。”   朱小北没有说话,因为正跟许开阳和曾毓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拳击……拳击?”林跃笑了。   他抽出被郑微拉着的手,直接一拳打向潘小刚面门。   拳速很快,快到许多人还没眨眼呢,林跃的拳头就在潘小刚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直到这时,那位拳击社副社长才反应过来,往旁边偏头躲避,这一幕看起来相当滑稽。   林跃收回递出去的拳,望潘小刚说道:“我看……拳击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吧,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把教务处的人招来你我都得挨处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围观的学生自动让开一条道。   潘小刚看着他和郑微、阮莞远去的背影,脸色时青时红。   “这家伙是你们系的?挺会做人的,懂得也多,就是成绩不怎么样。”学生会副主席吴萌说道,她已经从围观学生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曾毓没有回应吴萌的感慨,脸色有点古怪,她是建筑系的学霸,论努力程度不比陈孝正差,然而这一个多月来,她总能在自习室看到张同学的身影,更为关键的是,别人一上午或一下午就看一本书,他呢?少说两三本,而且看书速度贼快。如果说他是装样子,那他装给谁看?需要装一个多月那么久?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那个跟他同届的留级生。   ……   “张开,没想到你会的东西那么多。”   不知怎么的,郑微说这句话时眼前闪过林静的身影,那个她仰慕了好多年的男孩子。   她还想起和阮莞来操场时说的话——一个林静倒了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林静站起来,咱们学校缺什么都不缺男的,从今往后,我要当个采花大盗。   “老张,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是许开阳,他跟朱小北快步追来。   “你什么情况啊?书法,演戏,做菜,还会弹吉他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兴趣爱好。”   林跃笑嘻嘻说道:“我要不藏拙,那不是抢了你的风头,大家还怎么做朋友啊。”   许开阳给了他肩膀一拳:“少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哎,你一痛快转身走了,没看到潘小刚的脸吧,都快能开颜料铺子了。”   郑微说道:“他活该!”   许开阳说道:“今天我高兴,顺便庆祝两位美女加入围棋社,中午请大家吃饭啊,南门对过昌运楼,怎么样,够意思吧。”   郑微抗议道:“许公子,我还没答应加入围棋社呢。”   “别硬挺着了,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老张面子吧。”   郑微看了林跃的侧脸一眼,没有说话。   后面朱小北说道:“还有我呢。”   ……   当晚。   女生宿舍楼308房间。   “什么,你们三个都加入围棋社了?”黎维娟说道:“就是那个白天在操场上事情闹得挺大的围棋社?”   阮莞不解:“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英语角听那些外国人说的。”   躺在上铺做仰卧起坐的朱小北探出半边身子说道:“外国人也对咱们的社团活动感兴趣?”   黎维娟点点头:“最近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事没事就爱提张开的名字,就今天晚上,那个胸特别大的澳大利亚金发妞儿,说什么想学围棋,还跟我打听围棋社的活动室在哪儿。”   郑微拿着根黄瓜往阮莞床上一坐:“不对呀,许开阳不是说张开英语很烂吗?他就是因为英语挂科才留级的呀,怎么能跟外国人混一块儿去了?”   黎维娟说道:“好像……他对外国电影挺有研究的,还能搞到一些市面罕见的影碟。”   朱小北说道:“这事我知道,听男生宿舍的人说张开一到晚上就开溜是摆地摊卖影碟去了,现在很多有VCD的同学都在他那儿租碟,一天只要五毛钱,比外面音像店便宜一半呢。”   郑微说道:“做生意做到校园里来了,这小子还挺有商业头脑的嘛。我就说为什么开学的时候穿双星,一个多月没见改耐克了,看来卖影碟赚了不少钱呀。”   黎维娟拿着小镊子夹住小腿上的毛用力一拔,痛快的表情像是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敌军一样。   “有商业头脑又怎么样,还不是给许开阳当小弟。哎,我听人说许开阳家里超有钱的,他卖一个月影碟赚一双耐克鞋,别人回家撒撒娇就是一身彪马,有可比性吗?而且我还听人说,那位许公子还没女朋友呢。”   朱小北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嫁个有钱人吗?那还不抓住机会把他拿下?”   黎维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镊子前面夹的腿毛一吹:“人家也看不上我啊。阮莞,我觉得你可以试下。”   “去去去。”郑微咬了一口橙子:“人赵世永的家庭条件也不错呀,是不是阮莞?”   后面一直很安静,没有等来回应的郑微扭头一瞧,她跟黎维娟谈话里的女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耳机听起了音乐。   “张开给你的?”   “啊?”   “我说磁带,张开给你的?”   阮莞摘下右边耳机,点点头:“他说手里还有两张山羊皮乐队的CD,还说过段日子帮我们搞台VCD,以后就可以在宿舍看电影了。”   黎维娟说道:“有这样的好事?那家伙不会别有所图吧?”   上铺的朱小北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当都跟你似的,天天想着哪个男人家里有钱,哪个男人家里有权,跟他交往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朱小北!”黎维娟恨声说道:“我说张开关你什么事,那么护着他,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他是我们围棋社的副社长,不行吗?”   ……   十月末,又到了乱穿衣的季节,教室里有穿短袖还擦汗的男生,也有加多一层外套也不觉暖和的女孩子。   教《结构力学》的王教授坐在讲台上,他万年不变的授课方法和懒洋洋的声音仿佛有种催眠的魔力。   郑微打了个呵欠,把从黎维娟那里借来的《读者》放回桌上,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看看左边正襟危坐认真看书的阮莞,觉得没意思,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右后方在土木工程系教室蹭课的张开同学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真是学霸   “老张,你看外面。”   林跃顺着郑微的手指看去,窗外的梧桐树黄了一大片,有两只麻雀站在枝头啾啾叫着。   便在这时,他感觉手底一松,回过头时发现放在课桌上的画纸被抽走了。   这个郑微,还真是机灵古怪。   “呵,哈哈呵……啊哈哈哈……”   她把画纸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便忍不住笑起来。   “你小点声,被王教授听见又要点你名字了。”   阮莞碰碰郑微的胳膊,小妞儿这才收敛一点,指着画纸上的人问林跃:“这两个人是谁?”   “希曼和希瑞。”   “这个呢?”   “布雷斯塔警长的那匹马。”   “这个……这个我知道,天马座圣斗士,还有这个,大力水手波比。”   “这个是谁?”   “威震天啊。”   “换了张教授头的威震天啊?如果被教授看到你给他换了身体,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趁郑微和林跃说话的当口,阮莞拿走郑微手里的画纸,看着上面Q版卡通人物身体搭配授课讲师的脸,不由莞尔轻笑。   难怪郑微忍俊不禁,这个张开太搞了。   不苟言笑的秦教授,爱讲知青插队故事的李教授,平易近人的胡教授……给土木工程系授课的教授被他画了个遍,嫁接Q版动漫人物的身体也就算了,还给他们加了很多台词。   比如讲台上始终懒洋洋的王教授配个希曼身体,再喊一句“赐予我力量吧,我是MR.WANG!”   比如教《线性代数》的秦教授顶着个方方正正的躯壳,看起来威武雄壮,右上角的对话框里是“霸天虎,撤退。”   “阮莞,你手里拿的东西给我看下。”说话的人是前排坐的朱小北,她正因为王老头儿一点激情都没有的讲解沉沉欲睡,看到阮莞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来了精神。   阮莞把画纸递过去:“小心点,别被王教授看见。”   “知道。”朱小北接画在手。   郑微没有在意阮莞和朱小北的小动作,偏头看着林跃的侧脸说道:“老张,我记得今天建筑系有课啊,你就不怕点名未到,扣你的平时分?”   “没事,教素描的张教授脾气很好,去年一个学年都没点名。”   “听许开阳说,你去年挂的四门课里就有《素描》,就是因为他不点名你就疯狂翘课才挂科的吧,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呢?榆木脑袋啊,还敢翘《素描》课。”   “你关心我啊?”   “谁关心你。”郑微瞪了他一眼:“我是担心以后宿舍有重活没人帮我们干了。”   “真的么?”   “那还能有假。”   林跃笑笑,把放在桌子旁边的《工程测量》递给她。   郑微下意识接住:“这本书你不是才借走两天吗?”   “看完了。”   “看完了?”郑微愕然:“我很怀疑,你是借去翻的还是借去看的。”   “有区别吗?”   “老张,我跟你说,你这样子不行的,就算你只需要重修那几门挂了的科目,也不能这么浪费时间啊。”   她哪里知道一部分书籍在林跃那里翻书就是看书,《英语》和《思政》就不说了,像《高等数学》、《线性代数》这样的科目,他在放水的情况下做模拟题都能超过全国综合排名前五的江大的研究生考试最低分数线十几分,本科阶段的课程对他来讲有难度吗?   建筑系大一课程里的《素描》科目对于一般学生来讲不同于数学、英语之流,要学好比较困难,放到林跃这里,需要学吗?不需要吧,以他从李问那里接收到的天赋能力,上去当讲师都屈才。   比普通人高的智力。   比普通人高的精神力。   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   自带精神奕奕光环。   持续时间长达2个小时的【过目不忘】技能+双倍视力。   各种能力叠加,他的学习效率是普通人的十倍以上,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专业的课程怎么能够满足他,于是立足建筑系课程的同时,他又盯上了土木工程系的课程,有事没事就会过来蹭几节课,一来加深和她们的感情,二来给自己加加油。   或许在别人眼里是乱弹琴,浪费时间,可他真的真的是在努力充实自己。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这样不行。”郑微见他不说话,又好心劝了一句。   “刚才那幅画,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郑微认真回想一下,不由点点头:“很好。”   她没有夸张,真的很好,比四眼瘦猴借给她看的那些漫画书都好。   “那你觉得我能不能通过今年的素描考试?”   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心说应该没问题吧,不过他《素描》不是挂了吗?怎么过了一个暑假就有了飞跃式的提升?   “谁画的?谁画的?我问这是谁画的!”   严厉的质问声由前方传来。   郑微回头一瞧,王教授站在第一排课桌前面,手里拿着一张画纸,赫然是林跃画的Q版卡通画。   怎么传来传去传到第一排了呢?还落到王教授手里,别看老头儿讲课懒洋洋的,发起火来暴的很。   前面被罚站的男生指指后排一个人,后排那个人又指指女同桌,女学生跟着指了指旁边穿白色T恤的男生……   最后,黎维娟把朱小北供了出来。   “老师,是我画的。”从后面看,朱小北的脊梁挺得笔直。   阮莞站起来说:“不是她,是我画的。”   郑微一看这哪儿行,明明是她把画从林跃手里抢走的,现在捅出篓子她不能做缩头乌龟啊:“王教授,跟她们没有关系,是我画的。”   林跃凑热闹似地举了举手:“画画的人是我。”   好朋友讲义气是不是?   王教授给他们气得不行,猛一瞪眼:“到底是谁画的?”   “是我。”   “是我。”   “真的是我。”   “……”   林跃说道:“老师,你想啊,纸上的卡通人物都是男孩子喜欢的,怎么可能是她们三个女孩儿画的呢。”   王教授一想对啊,是这么个理,不过再一深思气又冲了几分,那小子什么意思?是说他没脑子吗?   “你叫什么名字?”   “张开,弓长张,开门的开。”   王教授翻了翻手上的花名册:“土木工程系一班怎么没你的名字?”   林跃如实答道:“老师,我是建筑系的。”   王教授愣了一下:“你建筑系的为什么跑来听土木工程系的课?”   林跃说道:“院里都传您讲课讲的好,我是慕名而来。”   “少在那儿恭维我。”王教授说道:“既然你是慕名而来,为什么在我讲课的时候画画?是觉得已经掌握书上的知识点,听不听讲都所谓了吗?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以为不靠老师就可以自学成才的学生了。”   建筑系学生过来听土木工程系的课,还不是头一回,搞得他一直以为这个叫张开的是土木工程系的学生。   “这个……”   林跃被他问住了,心说这老头儿不好糊弄,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王教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三角尺和粉笔走到讲台上,在黑板咄咄咄咄一阵勾画,最后把粉笔往下面的凹槽一丢,拍拍手上的粉笔末。   “如果前面几节课你认真听了,那么这道题你一定做得出,以后可以继续来听我的课,如果做不出,那就别来这儿浪费时间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下面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因为黑板上的题有人知道该怎么解,有人不知道该怎么解。   王教授表面看是在考验那个上课不注意听讲,在下面搞小动作的建筑系同学,实际上也有敲打其他人的意思在里面。   比如郑微,她就不知道黑板上那道题该怎么做。   林跃离开座位,向着讲台走去。   别看王教授课讲的干巴巴的,没啥吸引力,但是人真的还不错,他在下面画Q版卡通揶揄老头儿,即使画纸不是有意传给前面的人看,也赖不掉犯错误的事实,现在老头儿只是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来考他,还是正常难度的题目,真的只是为了检验他的成绩,而不是刁难。   黑板中间是一个图例,下方是要求——做图示多跨梁内力图,单位KN。   林跃拿起讲台放的工具和老头儿扔到黑板凹槽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中途没有任何停顿,非常流畅地解完这道放在考试中可占15分的题目。   “王老师,我解完了。”   老头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下次上课注意听讲。”   “好。”林跃转身往回走。   “等等。”老头儿把刚才没收的画纸递给他:“画的不错,但是我的人物台词有点尴尬。”   哈哈哈~   下面响起一阵哄笑。   很多人看过他的画,对那句“赐予我力量吧,我是MR.WANG”记忆犹新。   这王教授真不错。   林跃笑着接过自己的画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前面老头儿拿起课本继续讲课。   “都快被你吓死了。”   他这儿一坐下,郑微便向后仰头,偏望他的侧脸:“连本小姐都不会的题目你居然解出来了,说吧,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我们土木工程系派去建筑系的卧底?”   林跃卷把卷把手里的画纸敲了她额头一下:“一天天净给我招事,还好王老头儿心好,这要换成英语课那位更年期大婶,搞不好这幅画明天就出现在辅导员手上了。”   “我可没出卖你。”   “是,是,是,你讲义气,够哥们儿,满意了吧。”   “算你识相。”   阮莞扯扯郑微的衣襟,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俩别说话了,再被王教授抓到就不是罚做题这么简单了。”   郑微撇撇嘴,端正坐姿继续听讲。   ……   秋季很快过去,12月的风吹拂大地,即使再抗冻的年轻人也换上了秋裤毛衣,校园长道两侧的梧桐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萧瑟的气息蔓延在每一处角落。   陈孝正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正准备拿书去图书馆的英语角找丽萨,猛听外面传来一阵“来了,来了”的声音。   瘦猴儿先进屋,顾不上跟他打招呼,一伸手一猫腰,把紧贴东墙的电视机搬到地上,又把旁边放的光盘一股脑塞进脚边的纸箱里。   “你这是干什么?”   瘦猴儿一边整理桌子一边说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他这话音才落,门那边闪出一人儿,林跃和隔壁宿舍阿阳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走进来,后面是气喘吁吁的小胖和许开阳,一手拎一个大纸盒。   “关门,关门。”林跃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一面吩咐瘦猴儿关门,一面拿出美工刀在印着“Fujitsu”的纸箱顶端轻挑,弄断外面的打包带,拿走泡沫,把一台CRT显示器从里面搬出来。   阿阳和瘦猴儿一下围了过去,扣扣这儿,摸摸那儿,一脸新奇模样。   林跃没有理他们俩,接过小胖递来的纸盒,拆开外包装,把一个个电脑零件取出来。   CPU奔腾100。   显卡丽台S280。   希捷2G硬盘。   技嘉主板。   4倍速刻录机。   8MB内存。   横式机箱。   陈孝正不走了,在桌子前面的椅子坐下来,怔怔看着林跃把五大件在地上一字排开。   许开阳说道:“老张,你为什么不买整机,弄这么一堆零件过来,你会装啊?”   林跃说道:“整机要一万多呢,这些东西是我跑了好几家店零碎买来的,才花了九千多块钱。”   才花了九千多块钱?!   小胖抓了抓有些痒的头皮,恨不能掐死他。   九千多……那可是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这装机呢,看似困难,其实不难,聪明人看一遍基本就会了。”他说这话时看了陈孝正一眼:“如果我说往后十年间,单凭一手装机技术做兼职就能赚到比你们每月生活费还多的钱你们信不信?”   “切~”瘦猴儿以为他在吹牛,原本站在一边的阿阳倒是面露沉吟,拉过桌子下面一个蓝色板凳坐下,聚精会神地看着林跃把一个个部件装进电脑机箱。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一台主机就组装好了。   接下来是装操作系统的环节。   当年在《无双》世界看过多次的WINDOWS95开机画面出现在眼前,他居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进去了,快看,进去了。”小胖满脸兴奋。   许开阳不像其他人那般,因为他家里很早就有一台486:“老张,你是在哪儿学的组装电脑?”   “哦,之前在珠江路进货的时候跟一家店的老板学的。”   许开阳皱了皱眉,社团招新时的老张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然而大家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连电脑这种先进玩意儿都玩得转。   “有WINDOWS95怎么能没有这个呢。”他从随身携带的碟包里取出两张光盘。   瘦猴面露不解:“什么东西?”   林跃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将盘片往光驱里一放。   一段时间后桌面多了一个红色图标,下面是“RED ALTER”几个英文字符。   他又放了一张光盘进去。   一段时间后桌面又多了一个图标,这回下面不是英文了,是“仙剑奇侠传”五个汉字。   林跃拍拍小胖的肩膀:“玩吧。”   “玩什么?”   “先从95红警开始吧,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把鼠标用熟练。”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孝正问了一句话:“老张,我记得你说过买电脑是为了学习和赚钱的。”   林跃望他说道:“谁说玩游戏就没法赚钱的?今后二十年,电脑游戏将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不过如果你想搭上这趟列车,在那之前要先学会玩游戏。”   阿阳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老张,你是从哪儿知道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趋势的?感觉你从开学后一直怪怪的。”   自从他在社团招新会场一鸣惊人,阿阳便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唯许公子马首是瞻的老张。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315宿舍除林跃外所有人的问题。   五双眼睛十道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身上。   林跃心说他们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不过还好,早在买电脑时他就想好了说辞。 ###第四百四十九章 老张,你真好   林跃在放到床头的双肩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本有彩色封面的杂志丢过去。   许开阳接书在手,定睛一瞧,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大众软件》。   “我觉得上面说的很有道理,未来的日子电脑一定会像VCD那样由奢侈品变成普及品,进入到千家万户。你想啊,VCD和录音机这种只能听歌看电影的娱乐设备都会掀起革命般的浪潮,无数人因为它们发家致富,那么电脑这种集娱乐、休闲、办公、学习于一体的发明创造,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而且……你们知道互联网吗?”   小胖和四眼瘦猴轻轻摇头。   许开阳想了想说道:“听我爸提过,他说HK那边公务系统已经完成互联网平台的搭建,比如国际刑警组织提供案件线索什么的,只需要通过电子邮件把资料传送至警务处,比电话传真还要方便。”   林跃一拍手,指着许开阳说道:“宾果,想想电话,想想BP机,想想大哥大。现在互联网还没有普及就有这么多好处了,如果普及了呢,要我说,计算机和互联网一定会成为媲美第一二次工业革命的新事物。”   阿阳说道:“那你为什么说电脑游戏将来会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林跃拿出放在一边的小霸王游戏机:“第一次跟别人合作玩魂斗罗时,是不是很新鲜,很刺激?那你试想一下,等互联网普及了,能跟全世界的玩家一起玩游戏呢?又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阿阳说道:“你想的可真多。”   林跃拍拍他手里的《大众软件》:“所以说多看一点站在时代前沿的杂志对开阔眼界还是很有帮助的。”   这么一解释,想来他们再也不会怀疑他了吧。大学生这个群体吧,接受新鲜事物快,然而在当下时代,闭塞的校园生活无法让他们做到开眼看世界,就像某七套播出的一些致(PIAN)富(ZI)节目,什么养蝎子啦,养野猪啦,还不是有很多大学生信以为真,毕业后一门心思创业致富,最后呢?大部分人既浪费了时间精力又浪费了钱财,还会被消磨掉激情和自信。   其实解释这么多除了让他们不对自己有超前的发展观生疑,还有洗脑的意思在里面。按照电影里的情节,小胖和四眼瘦猴混的并不好,315室唯一有出息的就是陈孝正,还是以抛弃郑微的方式换来的,他要做事业必然需要帮手,无论怎样,有大学同学帮助总比雇人来的可靠。   至于专业不对路的问题,谁说大学读什么,到社会上就一定做相关行业的工作,奶茶东大学专业是社会学,杰克马一开始是玩英语的,养猪的那位是搞通讯的。   瘦猴儿咧嘴一笑,灯光落在银闪闪的牙套上,十分亮眼:“老张,没想到咱们宿舍看得最远的人是你。”完事有意无意瞄了陈孝正一眼。   林跃心说放到1996年自己这席话应该值不少钱吧,米军说得好,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的同学但凡有一个听了他的话往IT行业靠,十几二十年后,想必会有一番作为。   陈孝正望电脑屏幕看了几眼,拿着手里的英语参考书走了。   ……   翌日,傍晚时分。   女生宿舍楼308室的门响了,坐在下铺聊天的三个女生一起看向外面。   郑微喊了一句“请进。”   呀的一声房门开启。   林跃搬着一台VCD机走进房间,往右手边的桌子一放:“喏,这是给你们的福利。”   黎维娟本来拿着一袋小浣熊干脆面在那儿啃,一瞅桌子上的VCD机乐了。   “哟,进围棋社还有这样的好处呢?”   “羡慕了吧,早让你进你不进。”郑微走到VCD机前面,这瞅瞅那瞧瞧,发现并非林跃宿舍那台:“哪儿来的呀。”   林跃说道:“电子市场淘来的。”   阮莞从床上爬起来,面露忧色:“老张,你不是要攒钱买电脑吗?这台VCD机多少钱买的,我们补给你。”   “本地人淘汰的旧货,回收电器的老板按进货价卖给我了,不值几个钱,而且我电脑已经买好了。”   “二手的?”   “不,全新的奔腾机。”   郑微不懂什么叫奔腾机,但不妨碍她了解电脑的售价:“新电脑,起码得一万多吧。”   “没,我买零件自己组装的,花了不到9000块。”   “老张,你还会组装电脑?”   “这有什么难得,以你的聪明劲儿肯定一学就会,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啧啧啧,9000块,在你嘴里好像不是什么大钱一样。”黎维娟把最后一点方便面渣倒在掌心往嘴里一送,嚼了两口脸色微变,似乎是齁到了,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缸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好受一点:“在夜市卖光碟这么赚钱吗?”   “还行吧,就是得吃不少苦,最近天气冷,你看我的手都冻裂了。”   阮莞听他这么说,赶紧从靠窗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一袋郁美净儿童霜递给他:“你每天晚上出门时用热水泡下手,涂一点在有冻疮的地方,坚持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林跃没有矫情,接过用夹子封住口的郁美净儿童霜放进口袋里。   “哦,对了。”他又把双肩包摘下来递过去:“这是答应给你的影碟,以后就不用去楼下蹭片了。”   “老张,你真好。”郑微说完这句话拉开双肩包的拉链:“我看看你都给我们带了什么碟。”   她首先拿出的是两张CD,封面跟阮莞墙上贴的乐队海报一模一样。   “嗯,山羊皮乐队,这是阮莞的。这个……《重庆森林》,是我的,还有《阿飞正传》,《霸王别姬》……怎么都是文艺片。”   林跃接过阮莞递过来的橘子,掰了两瓣放在嘴里:“上面的兜里还有。”   她拉开拉链,果然又找出几片影碟,都是《东成西就》,《唐伯虎点秋香》一类的喜剧片。   “怎么没有恐怖片,我要的《僵尸先生》呢?”   “行了,行了,这些够你看一阵的,看完了再去找老张要。”黎维娟赶紧站出来劝说郑微,倒不是她体谅林跃不易,是因为她害怕看鬼片。   这个郑微,每次去学姐那里蹭片回来都要大发感慨,谈起鬼片最兴奋,不仅讲剧情,还会穿插一些上高中时听别人讲的鬼故事,弄得她每次天快亮才能睡下。   “好了,你们看吧,我先走了。”林跃背上空荡荡的双肩包。   “你不再坐会儿?”阮莞留他。   “不了,电脑还刻着盘呢,得回去守着。”   “哦……那我送送你吧。”   “我送你。”   前面那个“送送你”是阮莞说的,后面的“我送你”是郑微说的。   “那你去吧。”阮莞走回自己的床铺坐下。   郑微笑嘻嘻地拿起外套,跟着林跃往外面走去。   “这个张开,人确实不错。”黎维娟走过去打开电视机,看到满屏的雪花又关上。   阮莞说道:“他还没女朋友呢,要不……介绍给你?”   “算了吧。他再能挣钱,再优秀又怎样,人生路上存在太多不确定性,万一他出车祸瘫了呢,万一暴病……”   她还没说完便被对面床飞来的枕头砸了个晕头转向。   “你才出车祸瘫了呢。”   “我说他,你着什么急啊。”   ……   天空中飘过一缕晚风,那一点都不温暖,冷得像在人衣领里塞了块冰。   道路两侧的路灯洒下青蒙蒙的光,一个个或提着暖水瓶,或拿着课本的学生步履匆匆走着。   郑微走的很慢,不时打量一眼自己的脚。   “你一会儿还去摆摊吗?”   “去,昨天跟一位顾客约好了,今天拿一部欧美电影给她看。”   “好看吗?”   “挺好看的。”   “讲了什么故事?”   “讲的是一个信奉不自由毋宁死的精神病人逃离精神病院的故事。”   “那我也想看。”   “你先把我留给你的那些看完再说吧,不过记得,不许翘课看碟。”   “哦。”   林跃看看周边没人,拿出一支烟含在嘴边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回头望郑微说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四百五十章 一张火车票   “上次在昌运楼吃饭,你喝多了,说起你跟林静的故事。”   “……”   “你说你去政法学院找过他,但是他的舍友告诉你他去美国了,你很难过。”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提起他?”   “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林静没有去美国,你会怎么做?”   “老张,你没事吧?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林跃抽了口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拍在她的手里。   “外面冷,别送了。”   说完这句话他走了。   郑微看了一眼掌心的纸条,上面是一行好看的钢笔字,看格式是个地址,她用力攥紧手里的纸条,望林跃的背影喊道:“老张,你管的真多,比个女人还矫情。”   林跃没有回头,冲她竖了个中指。   ……   一个月后。   1997年初。   小胖已经把红警95玩熟玩精,开始学着编辑地图,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弄一片富矿,然后一路把光棱塔建到敌人的老家。   四眼瘦猴天天一打七,还选困难难度,每次都被一波带走。   许公子有一个小册子,上面画满了仙剑奇侠传的迷宫地图,还标注好了宝箱的位置,里面有什么东西。   “阿阳,我在珠江路电子市场租了一个柜台,记得你们宿舍有两个同学家境不好,一直想要找个勤工俭学的活儿对不对?”   林跃腋窝里夹着几本书往教学楼走,路上不断地跟建筑学院的熟人打招呼。   “对,阿伟和小海来自农村,去年缴学费的钱都是亲友们一百一百凑出来的,能考上京南理工大学,算是整村人的骄傲了。”   “那你回去后问问他们,从放假到过年这段时间愿不愿意去给我看柜台,底薪300,每卖出一张碟我再给他们一块钱的提成。”   阿阳吓了一跳:“那么多?”   平时学校里的学生课余时间去周围的小餐馆,KTV,图书馆,校食堂打零工,一个月有百多块钱已经很好很好了,就这大家还争着抢着去干呢,放假到春节的这半个多月时间能赚到300块,还有提成,这什么概念?连他都心动了好不好。   “快过年了嘛,付双倍工资是应该的。”   “你说的我都想去了。”   林跃把两本编程类的书拍到阿阳身上:“眼光放长远一点,我这么做主要是为帮助贫困生,你的家庭条件又不像他们一样,连每年的学费都困难。呐,这两本书寒假的时候吃透了,明年回来我可是要考的。”   “C语言?汇编语言?你来真的啊?”   “我是那种说话做事不靠谱的人吗?”   阿阳小声嘀咕道:“还想着过个轻松的寒假……”   “现在辛苦一点,以后轻松半辈子。”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分开前面的人流,走到悬挂建筑系期末考试成绩的榜单前面,来回扫了两眼,在榜单上半部分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边阿阳看完成绩挤到他身边:“怎么样?今年没挂科吧?”   林跃朝上面努努嘴。   大一上学期他重修的两门课一是素描一是英语,前者97分,后者95分。   “好高。”阿阳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看错。   他记得自己去年考这两门的时候,成绩分别是80和73。而张开素描不及格,英语是及格了,但是因为翘课太多,平时分不够,所以挂了。   “老张,成绩不错啊,看来今年下苦功了。”旁边有认识他的人发声祝贺。   “老杨啊,考得怎么样?”   “一般。”   俩人说话的时候,他瞥见陈孝正站在人群后面,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迅速转身离开。   林跃哑然失笑,不会吧,这小子居然开始跟他比了。   记得去年陈孝正的素描是95分,英语96分,二者相加的话,差了他一分。   “怎么样了?老张,这次没挂科吧?”许开阳还是挺担心他的,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个学期他都干了点啥,作为死党的许公子可是心知肚明,摆摊,交际,搞电脑,蹭土木工程系的课,偶尔还去琴行学曲子,就算到自习室学习,看的书也是五花八门,就没见他翻过几回素描和英语课本。   跟着许开阳一起来的还有朱小北和阮莞,都很担心他再次挂科。   “放心吧,没挂。”   林跃说完话朝阮莞走去:“郑微呢,半个多月没见她去社团活动室了,她要的碟不看了?”   “她回家了,今天早上的火车。”   “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阮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还以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她去找林静了?”   阮莞点点头。   “结果呢?”   “结果就是回来后哭了三天三夜。”   林跃皱了皱眉,心说怎么会这样?电影里林静一直喜欢着郑微,她跟陈孝正好上后林静还来找过她,但是看到俩人关系不错,最终选择离开,也是在那天夜里,被施洁打碎的玻璃从天而降,划破了林静的手,从此那两个人有了一段让人不胜唏嘘的感情……不,应该说关系。   他给郑微林静租住的房子的地址,是想撮合他们两个人,在他看来,陈孝正的事业心太强,人生观有点像黎维娟,而林静心里一直喜欢郑微,却被施洁偏执而疯狂的爱扭曲了生活,只要让郑微在遇到陈孝正前找回林静,施洁不会变成那样,郑微也不会被陈孝正的现实伤害。   但是结果……似乎偏离了他的预期。   “张开,你考的真好,我算了一下,只算素描和英语的成绩,你在建筑系大一学生里排第二,就比第一名少一分。”朱小北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对了,教结构力学的王教授破例让你参加的土木工程系的考试,成绩也出来了,不过没在榜上,我私下里帮你问了,王教授说你的成绩是95分,全年级排第三。”   阮莞讶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张开只需要修那几门挂掉的科目,时间比一般人要充裕些,但是从挂科水平跃升到年级前列,这绝对不是一件易事,何况他还有生意要照顾。   “我可能运气好吧。”   阮莞很无语,运气,考试也能靠运气?这不瞎掰嘛。   “对了,听说去你们那边的车次少,火车票不好买?”   阮莞点点头。   林跃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火车票递过去:“我在黄牛那儿淘到一张。”   阮莞一愣:“这是卧铺票啊,三百多呢。”   买火车票有学生证半价,但是仅限硬座,卧铺票必须全价购买。   “黄牛那只有这个。”   这当然是瞎话,华东到贵州要三十来个小时,他可不愿意看着阮莞在拥挤的车厢里站一天多。   阮莞说道:“太贵了。”   “那不然你留在这里过年?”林跃说道:“行了,别矫情了,你要真过意不去,晚上就请我跟许公子吃饭吧。”   “那行,你们想吃什么?”   “西门对过有家鲁菜馆,盘子大,菜量足,上次过去吃了一回,感觉不错。”   这时朱小北碰碰林跃的胳膊:“副社长,我也买不到票。”   林跃说道:“你家就是下面县城的,以为我不知道?添什么乱呀。”   朱小北搔了搔头,嘿嘿干笑。   林跃说道:“今年寒假记得把头发留长一点,好歹是个女孩子,你这像什么样子。”   “哎呀,你怎么跟黎维娟一样。”   ……   三天后,林跃在火车站送走阮莞,乘公交车来到珠江路电子市场租赁的柜台。   “阿阳呢?”   阿阳宿舍的小海说道:“阿阳被一楼那些人叫走了。”   “为什么?”   小海和阿伟一脸古怪表情:“不是你让他去干那件事的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姜太公钓鱼   这家伙动作够快的呀。   他还以为阿阳会等他送走阮莞来到电子市场再去干昨天计划好的事情呢。   “我去一楼看看。”   嘱咐二人看好柜台,林跃来到一楼大厅。   可能是因为临近年关,电子市场的客流量比以往大了不少,从面孔上看很多都是二十一二岁的高校学生。   林跃在一楼转了大半圈,最后在西北方一家卖BP机、大哥大等通讯设备的柜台里找到了被人围起来的阿阳。   “阿阳。”   他在柜台外面喊了一嗓子。   “咦,你来的真快,阮莞走了?”阿阳说完这句话向旁边的人介绍:“喏,他来了。”   “来,来,来,小伙子。”围在外面的七八个人里穿灰色毛衣的中年人指着电脑窗口正在播放的电影片段说道:“这个软件是你发明的?”   林跃走进柜台:“对,是我发明的,怎么样,用着还可以吗?”   90年代中期,WINDOWS自带的播放器是没有办法播放VCD里的影像文件的,只能借助第三方软件,但是效果很不好,因为市面上的影碟大多数是盗版盘,质量参差不齐,经常出现不读盘,卡盘等现象,有时候还会造成电脑死机。   林跃现在卖影碟,又在京南理工大学开展租赁业务,闲着没事他就利用之前学习的汇编技术制作了一款解码软件,将VCD的YUV格式转换为电脑的RGB格式,取名超级解码。   一款软件问世总得经过测试,收集BUG和意见加以改进吧,而京南理工大学的学生有几个人买的起电脑?于是他将目光转移到珠江路电子市场,这里算是电脑普及率最高的地方了,像这种能够强效纠错磨损VCD光盘的软件,免费提供给他们使用,当然没有道理拒绝。   中年人说道:“很好用,比今年最新款爱多VCD的纠错能力还强,我们刚才试了一下,放到VCD里读不出的碟片,用你的软件很轻松就打开了。”   旁边一个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说道:“小伙子,听说二楼那个卖影碟和电脑光碟的柜台是你的?”   林跃说道:“对。”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二十一?有二十二吗?”   “阿姨,我叫张开,再有一个多月就虚岁二十一了。”   “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商业头脑,还会设计制作电脑软件,真厉害,比我们家那个放寒假回来就知道出去鬼混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林跃说道:“您就别夸我了,我也是为了自己方便才设计了这么一款软件,因为看起来还不错,朋友建议我多找几个人试用,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   “还挺谦虚的。”中年妇女又凑近几分:“在哪个大学读书?有女朋友没有?”   林跃尴尬地笑了笑:“我在京南理工读书。”   “真好。”她还想说点什么,被旁边一个看起来跟她关系亲密的男人拉了一把,这才悻悻地闭上嘴巴。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急不可耐地道:“老卢的装好了,下面该我们了吧。”   阿阳拿起放在电脑桌前面的碟包,从椅子上起来。   林跃望柜台老板说道:“卢老板,如果软件使用中出现什么问题,就到二楼东面的柜台找我。”   “好,谢谢你了,小张。”   离开卢老板的柜台,林跃和阿阳又走了几家有电脑的柜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闲下来,到外面一家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和半斤酱牛肉。   “张开,你不是说做软件很赚钱吗,可是你耗费一个月时间做出来的软件就这么免费提供给他们用,那不是太亏了?”   阿阳可是很清楚林跃这一个月来在“超级解码”上付出了多少心血,小胖、四眼儿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构思,把一段段程序代码在草纸上写下来,有时候陈孝正都盯不住睡下,他还在床上拿着手电修改参数。   这么好的软件,免费提供给电子市场的商户用,怎么想怎么亏。   林跃说道:“有些餐厅推出新菜会找一些人免费试吃,做软件是一样的道理,看长远点,‘超级解码’只是一块敲门砖。”   “敲门砖?敲什么门?”   “如果这款软件真的好用,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推荐给朋友使用?一旦培养出使用习惯,面对后面体验更好的升级版本,你猜他们会不会愿意真金白银买下它?”   阿阳愕然,他还真没想这么多。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没听过一句话吧,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可是电脑这东西,根本没几个人买的起。”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亏。   林跃说道:“以前VCD还是一般家庭望尘莫及的东西呢,现在所谓有超强纠错能力的最新款不也才两三千块钱吗?而且你都看到了,自称有超强纠错能力的机子也没有‘超级解码’的性能好。VCD,录音机,游戏机,乃至电视机,未来都将被电脑整合取代。”   阿阳说道:“你这么不看好VCD的发展,那还在电子市场租赁柜台售卖光碟?哦,对了,印刷厂提供的第一批光碟包装纸刚刚到货,我已经让小海和阿伟分拣装袋。”   林跃看了一眼外面街上骑着新买的自行车经过的路人。   “距离电脑普及应该还得几年时间吧,这期间VCD极其衍生品会随时间走向衰败,但是赚钱的末班车还是有的,现在从夜市摆摊升级到租赁柜台,在我的计划里是为获得转型资金。”   现在是1997年初,VCD起码还能火两年,然后是DVD,电脑大范围普及要在2003年以后了,所以只要别飘,还是有钱赚的——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做VCD光盘的?因为利润率在300%以上,广东那边有很多厂子在做。如今是VCD光盘的时代,后面还有DVD光盘,电脑系统盘、游戏安装盘……就算只是普通人,号准市场脉搏,做好了在BJ买两套房不成问题。   “转型?”阿阳觉得自己跟听天书一样,张同学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里面有太多他搞不明白的东西。   林跃没有解释,拿着筷子敲敲碗沿:“吃面,再不吃就凉了。”   ……   寒假别的大学生都是吃妈妈饭睡懒觉,走亲访友玩牌打电玩……   林跃没闲着,一面自学建筑系大二课程,一面改进“超级解码”,一面开始了他的第二个有关电脑方面的应用。   直到除夕前第三天,他才和小海、阿伟两人坐上返程火车,回到这个世界的家人身边过农历新年。   做爸妈的总是有怨言的,虽然张开的家庭条件比不上许开阳那样的富二代,但是在地区级城市里也算得上中等收入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供孩子安安稳稳念完大学是没问题的,哪里需要他去勤工俭学。   林跃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在临近年关的半个多月里赚了差不多八千块,他给二老的是期末成绩单。   全年级总分第三对比去年暑假前的留级通知,一下子让这个新年多了很多喜庆色。在1996年的工薪家庭,会赚钱远远比不上成绩好。   因为这个,张父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在大哥二哥面前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春节前一天他去本地的百货大楼给家里买了一台小天鹅洗衣机和一台海尔电冰箱,送货师傅搬东西上门的时候张母不小心咬伤了舌头,然而除夕夜饺子倒没少吃。   过完农历新年,和以前一样走亲访友,一直折腾到周五,他坐上了去往京南理工的火车。   当天他是在许开阳家住的,晚上约阿阳喝了点酒。   第二天小海、阿伟回来后,电子市场的柜台开张,卖光碟不像餐饮行业,过年期间正是市民寻求娱乐活动的时候,所以生意比平时要好,再加上林跃往那儿一站,【讨价还价LV3】和【师奶杀手LV2】一开,附近的同行发现怎么干都干不过他。   正月十三那天,林跃从小海哪儿得到一则消息,傍晚时分,他安排好店里的事,在对面的干货店买了些桂圆和花生,骑着那辆飞鸽牌自行车回到京南理工大学,不过没去男生宿舍,径直进了还很冷清的女生宿舍,敲响308室的门。   咚,咚,咚~   在外面等了快一分钟门才打开。   一切都没变。   黎维娟的床上拉着布帘,阮莞的床收拾的很干净,墙上贴着山羊皮乐队的海报,朱小北床头的网兜里放着篮球。   变得是人。   郑微站在冷清的宿舍里,咬着牙齿看了他一会儿,抄起自己床位的枕头便丢了过去:“你来干什么?谁要你来的,你走,你走呀!” ###第四百五十二章 老张,你欠我的   林跃把枕头接在手里,走进308宿舍。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你走,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林跃没有理她,把枕头往床上一丢,干果什么的放在桌子上。   郑微过来推他,被她抓住手腕往旁边一带:“发生什么事了。”   “嗯哼啊……”   她的眼泪来的也快,说哭立刻就往外飙泪,手上的力气也小了,腿一歪,整个人坐倒在地。   “我爸……我爸要和我妈离婚……”   “这都是……都是我的错。”   “嗯哼啊……”   林跃说道:“所以没开学你就一个人跑学校来了?”   “除了学校,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嗯哼啊……”   “那天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那天把纸条给了郑微后,她再没去过围棋社活动室,也没去找他拿说好的《飞越疯人院》,连期末考试结束回家都没通知他跟许开阳,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走了。林跃最近很忙,一方面要应付考试,一方面要做生意,还搞了个“超级解码”出来,便没有在意她的事,直到小海从一位提前来校的女同学那里听说308室郑微回来了,把消息转告给他,这才意识到情况似乎比预想的更遭了,于是买了点东西过来看看她。   “那天……那天你走后,我找去了纸条上的地址……”   郑微抽抽噎噎说出他把林静租住的出租屋地址告诉她后发生的事情。   从郑微一改常态避而不见,林跃便猜想俩人谈崩了,如今听完她的解释,总算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过电影,知道林静来找过郑微,看到她跟陈孝正在一起很甜蜜,便郁郁离开。   不过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1997年冬季,而自己给郑微纸条的时候是1996年冬季。   这个时候林静处于什么状态?暑假时撞破父亲和郑微母亲的事,被愤怒,纠结,茫然等等情绪折磨,如果郑微不去出租屋找他,经过一年多的冷静期,林静对父亲和郑微母亲的怨恨减弱,念起她的好,才会有来到京南理工看到郑微和陈孝正亲密交往的一幕。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郑微在1996年冬找上门去,林静还没从父亲婚内出轨的事情中走出来,即便心里喜欢郑微,也不会接受这段感情。   按照郑微的说法,她堵到林静后便追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己,不仅开学没去车站送行,还与政法学院的室友联起手来骗她。   在林跃看来,她为林静“去美国”的事难过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必然带着浓浓的不甘心与怨气,语气能好听才怪,而林静一方面被她堵个正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一方面看到她想起父亲和她母亲的事,焦虑加上半年的抑郁,于是他暴走了。   林静说出了他的父亲和郑微母亲的事,还告诉她不要再来烦他。   现在的郑微是一个19岁的女孩儿,不是2003年那个已经成熟的女人,她根本应付不来这种情况,于是狼狈地逃开了。   放寒假回到家里,她发现半年时间家里的情况变了好多,妈妈总是找爸爸的茬,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春节那天,她的妈妈和爸爸大吵一架后,在象征喜庆的鞭炮声中走了,忍无可忍的郑微追了出去,她在爷爷住的院子前面的小巷里质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做——她害了她和林静,她对不起她的爸爸。   郑微没有想到,她的爸爸看她没穿外套就跑了出去,以为是去劝她妈妈不要任性,于是拿着外套追了出来,听到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在那之后,她的世界崩塌了。   喜欢了十多年的人让她滚,爸爸要跟妈妈离婚,她承受不来那种能够令人窒息的压力,所以她逃跑了,提前一周来到学校。   “……”   听完她的讲述,林跃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这算不算是好心办坏事,明明是想给她一个好的结果,不让她被陈孝正伤害,也不让施洁遇到林静,可是结果呢,反而让郑微遭受了另一种苦难……虽说事情变成这样,主因在郑微妈妈和林静爸爸的关系上。   他叹了口气,由系统空间取出两罐青岛啤酒递过去:“上次在昌运楼吃饭,你说林静‘去美国’后,是阮莞陪你喝酒帮你渡过难关的。一醉解千愁,来吧,我陪你喝点。”   郑微现在没有精力去想啤酒是从哪儿来的问题,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一半下去,完事坐在地上继续哭。   林跃喝了口酒,看着这个平时精灵古怪的小姑娘,心情有点复杂,记得看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这部电影后去刷影评,有人指大学里的郑微和毕业后的郑微性格差异太大,就像两个人,其实认真地想一想,电影演得是对的,现在的他跟这些大学生的思维方式一样吗?答案当然是不一样。   她很快喝完第一罐,抬起头来看着林跃。   林跃又从身后取出一罐递给她,顺便把扔在桌子上的干果袋拿下来,剥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郑微也不说话,跟刚才一样抱着易拉罐就往嘴里灌。   “你慢点,现在冬季,喝多了小心拉肚子。”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勾起她的伤心事又哭上了。   “真拿你没办法,喝吧,喝吧。”   郑微抽噎两下,忽然扯过他的胳膊,把毛衣袖子当成手绢抹眼泪。   她往前拉,林跃下意识往后扯。她猛地抬起头,恨声说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你欠我的。”   林跃收了力道,面对一个哭鼻子的女人他能怎么做?别看曾出生入死,曾运筹帷幄,曾尔虞我诈,碰到这种事该没辙还是没辙。   郑微一口气喝了三罐啤酒,因为本身酒量不好,也因为喝得太急,很快便喝醉了,开始的时候搂着他的袖子在那儿说她爸妈的事,后来变成抱着他的腰在那儿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华东地区的冬天是最难熬的,宿舍里不像华北、东北地区有暖气或者炉子,也不像华南、西南地区天气暖和一点。   地下冷,林跃把她抱起来放到阮莞的床上,摸了摸被子有点潮,在房间找了一圈看到个暖水袋,可是端起书桌上的暖壶一瞧,空的。   这货昨天回来后一直没吃饭?   林跃叹了口气,提起两把暖壶离开女生宿舍楼,走了很远的路到校门口的小饭馆要了两壶热水,完了返回308宿舍,给暖水袋注满热水,塞进她怀里,又在窗户前面的书桌放了两桶康师傅方便面,转身往外面走去。   “老张,你别走。”   门打开一半的时候,他听见郑微叫他,回头一瞧,她搁那儿迷迷糊糊说醉话呢。   ……   农历正月十八,京南理工正式开学。   冷风吹着马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拉杆箱滚轮轧过坚硬的路面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   小胖提着一个大提包走在校园的长道上,旁边是拉着皮箱的瘦猴儿,再往那边是阮莞。   “是老张让我们去车站接你的。”   阮莞说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瘦猴儿说道:“他说今天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抽不出时间。”   阮莞不解:“很重要的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这小子太厉害了   金陵饭店高层的一个套间内,林跃起身走到窗户前面,轻轻拨开窗帘,看了一眼远方的蓝天如洗,又看了一眼脚下的车流不息。   这座曾经保持“全市最高建筑”称号长达十年的大楼,放在今天依旧傲然不群。   “张先生,张先生……”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梁心颐看了右手边面无表情的吴专员,不知为什么,心里多了一些焦虑情绪,那个只是看了一眼便把合同丢在茶几上,转身走到窗户前面看风景的年轻人看起来有点不礼貌,但是梁心颐很清楚,率先不礼貌的是他们。   他确信情报无误,那个叫张开的年轻人是京南理工大学一名学生,今年虚岁21,但不知为什么,从见面开始到第一次交锋,对方没有表现出一点大学生该有的青涩与稚嫩,反而像一个老成持重的生意人那样,不骄不躁,稳如泰山。   “十万?你们是觉得我没见过这么多钱吗?”林跃放开窗帘,走回刚才坐的沙发坐下,一脸平静看着对面二人。   梁心颐有些尴尬,不过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吴专员不动声色,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BJ带过来的大红袍。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十万块钱对一个读大一的年轻人是什么概念?就拿富人聚居的苜蓿园来讲,房价一平米才2000多,十万块足以在偏远点的地方买栋像样的新房。   “张先生,我们公司绝对没有歧视你的意思,这个报价是总公司那边开会研究后给出的报价,已经很合理了。”梁心颐有点不爽吴专员的做派,心说你倒是说句话啊,BJ来的怎么了?BJ来的就能拽成这样啊?做生意讲究诚信经营和气生财,你特么弄一官僚脸叫个什么事。   林跃说道:“我说去学校西门那条街的茶楼谈,你们非要定在全市最豪华的饭店见面,不就是想给我一点压力吗?谈判是一门学问,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尊重一下自己的谈判对象。”   梁心颐:“……”   这是一个大一学生能说出的话?在他的预想中,对方看到十万块的合同该有的反应要么是欣喜若狂,要么是严词拒绝,要么是犹豫不决,但实际情况是,张开同学一直很冷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自己利益的事。   林跃继续说道:“知道我在电子市场的店面过年期间纯利润是多少吗?一万八千块。十万块买我已经提交专利申请的软件,哇哦,真是大手笔。”   年前他在电子市场楼下面馆跟阿阳聊天时话没说全,软件这东西吧,跟商品一样,只要实用好用,客人会自发帮你宣传,从而一传十十传百扩散开,在这个电脑技术刚刚起步的年代,优秀的软件本来便少,有潜在商业价值的软件更是凤毛麟角,只要“超级解码”能够进入商业公司的视野,大概率会成为收购目标。   “你想要多少钱?”吴专员终于开口了。   林跃说道:“一百万。”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他们报价的十倍,他可真敢要啊。   对于这位张同学,梁心颐佩服极了,单凭这份勇气和自信,学生时代的他就差远了。   “一百万?年轻人,你在开玩笑吗?”吴专员脸色很不好看。   这时林跃扬起手臂,看了一下手腕上的东方表,皱了皱眉:“两位,咱们开诚布公明说吧,我想贵公司高层应该预见到不远的将来电脑将取代VCD、录音机、小霸王游戏机这类电子设备,成为一个功能整合平台,那么‘超级解码’这款软件作为沟通VCD与电脑的功能性存在,只要宣传到位,必然可以在过渡时期迅速占领市场,为公司带来知名度与经济利益。”   梁心颐一脸愕然,吴专员也再难维持大将人设,因为对面那个年轻人完全是站在一个生意人的角度跟他们谈问题,而不是一个有才华,想要被赏识,同时赚点外快的大学生。   下等生意人卖的是产品,中等生意人做的是品牌,上等生意人传递的是思想与认同,对方现在做的,就是给他们勾勒出一个切合实际的美丽愿景,俗称忽悠。   吴专员说道:“二十万。”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吴专员又道:“三十万,不能再多了。”   林跃说道:“真的不能再多了?”   吴专员点点头:“真的不能再多了。”   林跃从包里取出一片光碟:“这是‘超级解码’的升级版源码,优化了几个小BUG,占用系统资源更少,程序运行更顺畅,兼容VCD的DAT文件和新出的DVD的VOB文件,另外还添加了外挂字幕模块。”   梁心颐很无语,张同学明明是个建筑系大一新生,可是对于计算机编程技术的掌握程度,比计算机系的大学毕业生还要强。   他哪里知道,林跃在心血来潮要跟谭晓光考江大研究生前,一直有刻苦钻研计算机技术,而且他看的都是什么书?二十多年后的专业书籍,论深度,论广度,论前瞻性和专业性,岂是1996年的计算机专业毕业生能比的。   吴专员看着他手里的光碟咬咬牙:“五十万。”   林跃说道:“八十万,一分都不能少。‘超级解码’我放出去才一个月,你们就找上门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贵公司之所以动作这么快,是因为手里有类似的项目或计划在进行吧。一个大学生,抢在你们前面做出了成绩,万一被其他软件公司低价买走源码和专利,那么你们的努力面临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果,会为此损失一大笔钱,以及最最重要的占领市场的时机,所以,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用超低价从一个没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手上买走源码和专利,是把潜在的竞争对手消灭在萌芽状态,也是给自家项目加油充电。所以你们看,其实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的手中。”   吴专员已经开始擦汗,而梁心颐心头荡漾的一万个“雾草”,这家伙太厉害了。   年轻,聪明,稳重,有行动力和商业头脑,又是技术性人才……什么时候京南理工大学出了这样一个妖孽。   “八十万,好好想想吧。”林跃拿起光碟,转身往外面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吴专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着。”   他停下脚步,回头。   “八十万就八十万。”   林跃转身看着他:“合作愉快。”   ……   签完买卖协议,跟梁心颐和吴专员敲定好接下来的事,林跃离开金陵饭店,在马路边招停一辆出租车,报给司机一个地址。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朱大姐的包子铺前面停下。   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正在里屋和面的朱大姐扭脸一瞧,笑了。   “小张来了。”   “哎。”林跃答应一声,背着双肩包拎着塑料罐走进饭馆。   因为饭馆关了半个多月,有很多开业准备要做,朱大姐早来了两天,正月十六那天林跃看到饭馆的门开了,于是每天从电子市场回来时都会进来坐一坐。   “就知道你要来,我在旁边的炉子上给你留了一屉包子,你自己拿吧。”   林跃没有去拿笼屉里的包子,掀开隔间的布帘:“朱大姐,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份特别的礼物   朱大姐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跃把塑料罐往旁边一放,走到房间角落,掀开蒸锅的盖子,果然发现里面有差不多两碗米饭。   朱大姐的饭馆主营包子,早上还卖馄饨,基本以面食为主,不过每次朱小北来这里,朱大姐都会给她蒸米饭,再炒俩小菜。   林跃把米饭盛到碗里,打着旁边的燃气灶,在炒锅里热油。   “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朱大姐不再揉搓面团,歇了口气说道:“小张,你还会做饭呢?”   “嗯,上高中的时候妈妈工作忙,顾不上我,我每天就自己做饭。”   感觉油温快好了,林跃磕破两个鸡蛋,在碗里搅拌片刻后淋在锅里,等鸡蛋成型后关火,用铲子压碎,装盘备用。   再热油,完事放进肉糜及塑料罐里的食材大火翻炒,火候差不多时倒进蒸熟的米饭,闻到香味后把炒蛋和盐放进锅里稍待,搅匀后关火出锅。   连米饭带菜盛了满满两大碗,林跃把它们端到前面的饭桌上。   朱大姐洗完手从里屋出来,看着饭桌上放的炒饭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林跃见他站在那里不动,面露疑惑:“怎么了?不合胃口?”   朱小北是个爱面子的人,一直没跟郑微、阮莞他们说她姐在附近开饭馆的事,平时过来帮忙也是用勤工俭学当借口,还要他和许开阳帮忙隐瞒,说是不想宿舍和班里的人同情她。   林跃一开始想不明白开小饭馆有什么好丢人的,毕竟每月的收入平均下来比一般工薪族要高,后来听朱大姐说起以前的经历才明白过来,她们的父亲在朱小北读初三时意外身故,两年后母亲突发心梗因为送医不及时也走了,从此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当时朱小北的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朱大姐为了让她未来能有好的生活,决定努力挣钱供她读完大学再考虑结婚的事。   高中两年她在别人的餐馆打工,朱小北不负众望考入京南理工大学后,她便跟来省城,一个人撑起这间小饭馆。   朱小北不想让人同情的是她的惨,不是她的穷,所以林跃才会隔三差五带人过来吃饭,顺便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搬下面粉袋,炉灶什么的。   “不怕你笑话,自从爸妈没了后,我就没再吃过别人做的饭。”朱大姐摇摇头,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在嘴里:“味道真不错。”   这不是客套话,她说的都是真的。   碗里的炒米饭有酸甜味,有肉蛋的鲜咸,还有米饭的谷香。   “小张,谢谢你给我礼物。”   林跃摆摆手:“礼物不是这个。”   他把塑料罐放到桌子中间:“这里面是国庆节回去时让我妈腌制的酸豇豆。你不是一直说周围开饭馆的太多,省城房租又贵,一个月赚的钱刨除店面租金、水电费什么的剩不了多少吗?小北应该跟你说过,去年我在马台街夜市摆了好几个月的摊,我觉得去那里摆个食摊不会比包子铺赚得少,而且相对轻松一些。”   “当然,出夜市最重要的是有特色。”林跃说道:“省城人不像你们那边的人,口味偏甜,而酸豇豆炒饭搭配腊肠、火腿、肉糜、肥肠、青菜之类的自选菜,既符合省城人的口味,豇豆的酸爽还有开胃的效果,一旦推出肯定会成为爆款。”   朱大姐的筷子停在半空,米粒一颗一颗落下。   林跃从包里拿出3000块钱推过去:“如果生意好呢,算我20%的股份,如果生意不好呢,一切损失归我。”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够,你已经帮我跟小北很多了。”朱大姐想也没想便推回去:“我知道你去年卖光盘挣了些钱,可是也不能这么糟蹋。”   林跃叹了口气拉开双肩包拉链,里面差不多还有2500块钱:“今年寒假我雇了隔壁宿舍两名贫困生到电子市场帮忙卖影碟,这是他们一个多月的薪酬。朱大姐,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你觉得我是那种脑子一热就行动的人吗?”   “……”朱大姐不说话了,她不止一次听朱小北讲他,说他学习好,性格好,打篮球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总之全身都是优点,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的样子。   林跃把钱推回去:“拿着吧,不然以后我不来了。”   这句三分威胁七分劝告的话终于把她说动了,两只手微微颤抖着把钱接过去。   林跃说道:“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朱大姐整理一下心里的情绪,端起碗来往嘴里扒。   林跃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过去对面给自己和她倒了杯开水。   “小张。”   “嗯?”   “我发现小北好像变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   “今年寒假她没有去剪头发。记得她上高二那年,我问她为什么把头发剪的像个假小子,她说我为了挣钱供她上学婚都可以不结,她也可以不谈恋爱只用功学习,将来找一个好工作,到时候换她养我。你说……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朱小北真把头发留起来了?看来他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林跃当然不能说是他让朱小北把头发留长的。   “有时间我找她谈谈。”   “那你别说是我想知道,我怕她会有压力。”   “我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俩人又说了几句话,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林跃起身告辞。   ……   林跃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陈孝正坐在靠窗的书桌上在那儿看书,瘦猴儿正在为一不小心覆盖了许开阳的游戏存档苦恼,觉得许公子一定会掐死自己的,因为许公子作为一个路痴,终于走完了镇妖塔的迷宫,来到最下面一层,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喜欢的那个任性刁蛮的林月如被一块巨石砸死。   许公子的天都塌了,从傍晚跑出去就再没回来。   林跃没有理睬瘦猴儿,拉过一张椅子在小胖身边坐下,朝陈孝正的背影努努嘴:“什么情况啊?”   开学第一天就进入状态,努力学习,哪怕他是陈孝正,也有点叫人难以接受。   小胖瞥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丑小鸭变白天鹅   小胖说道:“我们去接阮莞的时候,一名土木工程系的大一学生好心过来告诉你《结构力学》的考试分数,那时候就陈孝正一人在宿舍。之后隔壁房间小海因为去火车站接人提早回来,跟人说‘超级解码’被大公司的人看中了,你正在跟他们在金陵饭店谈合作。还有,七点多的时候曾毓来过了,不是找陈孝正的,找你的。”   林跃愕然:“找我?”   小胖说道:“对,找你去她家给她的电脑装‘超级解码’。”说完指指陈孝正:“然后他就像受了刺激一样开始看书,三哥喊他吃年货他都没吭声。”   “呃。”林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上个学期末陈孝正就有点在学习上跟他较劲的迹象,因为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便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连小胖都意识到陈孝正的转变……   认真地想一想,陈孝正的不合群,不善交际,源于他的自卑——严厉的母亲从小百般挑剔带来的自卑,这份自卑又让他变得异常敏感。电影里陈孝正对郑微说过,他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一次的大楼,哪怕一厘米都不能错,所以他是一个要强、努力的人,而这份要强和努力,给了他耀眼的学习成绩,但是现在呢?   一个大一挂科太多到留级的家伙在新的学期里变成超人一样,既能赚钱又擅交际,学习成绩也一飞冲天,关键是俩人同处一间宿舍,陈孝正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林跃起身走向许公子的床位。   “阿正。”   陈孝正回过头来。   他从双肩包里拿出两本书和一盘磁带丢过去。   “这是新东方的托福系列教材。”   陈孝正愣住了:“你自己不用吗?”   林跃说道:“一套不包邮,两套包邮,我就买了两套。”   陈孝正说道:“那为什么把多出来的那套给我?”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林跃往许开阳床上一躺,找到藏在被褥下面的徐若瑄写真集翻了翻,嘴角漾出一缕玩味的笑。   陈孝正望着那个一脸自然,看不出半点伪装与做作的男人,知道自己又输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林跃把写真集翻过来,指着上面让人血脉贲张的美女说道:“我跟她相过亲。”   陈孝正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别开玩笑了。”   林跃说道:“真的。”   这时小胖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宝贝:“梦里吧。”   “上辈子。”   小胖白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答案十分无语。   “我上辈子还跟林青霞拍拖呢。”   ……   一个月后。   京南理工大学南门鸿福饭店的包厢里,郑微、阮莞、黎维娟三人坐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聊着王菲生孩子的事。   许开阳、小胖、阿阳、瘦猴儿四个人坐在圆桌对面。   “老张怎么回事?他请我们吃饭,现在我们人都到了,怎么还不见他过来?”瘦猴儿拍着桌子说道:“阿阳,什么情况啊?这都等了快半小时了。”   阿阳耸耸肩:“他说去接一个人,叫我们等会儿,我怎么知道他说的一会儿是这么长时间。”   “接人?”小胖说道:“接陈孝正吧?要我说他这是没事找事,那家伙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完全不近人情。”   小胖说完准备在许开阳那边寻找一点认同,扭脸看去却发现富家公子趴在餐桌上,头枕着手臂望对面三位美女一脸花痴表情。   他碰碰阿阳的胳膊,指指许公子。   那边两人看看许开阳,又看看对面聊得热火朝天三位女生,全都一脸坏笑。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仿佛感受到身边人目光里的热度,许公子扭过脸去,看到那三个人的表情迅速直起上身。   阿阳正想揶揄许公子几句,这时房门咔的一声打开,林跃从外面走进房间。   他可算来了。   四个人松了一口气。   “抱歉啊,来晚了。”林跃对几人笑笑,回头望门外说道:“进来吧寿星公,又没有外人,怎么,还害羞啊?”   这话说得在场七人一愣,寿星公?这么说来,这是场生日宴?   同一时间,门口闪出一道人影,几乎是用一点一点往前蹭的方式进入众人视野。   小胖等人面露不解,这是……老张的女朋友吗?   门口站着一个人,留着稍有蓬松感的碎发,前刘海几乎盖住眉毛,接近鬓角的头发稍长,在耳前修饰出一个好看的弧线,下面是轻施薄粉的脸,五官精致的像手工艺人捏出的彩人儿。   她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兜帽在脖子外面围出一圈立领,下面是用来松紧的棉绳,左胸的三叶草标志算是上身唯一的点缀色。   说她漂亮倒不如说阳光——那种很精致的阳光女孩。   小胖、瘦猴、阿阳三人倍觉惊艳的时候,许公子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之处,老张说没有外人,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她,这究竟是……   等等,这张脸,如果头发短一点,衣服土一点,再配上好几年前的近视镜……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许开阳都认出来人的身份,对面三位女生更不用说了。   郑微站起来指着林跃身后的女孩儿说道:“朱小北?她是朱小北。”   黎维娟看着她精修过的发型,身上穿的大牌衣服,心里有点酸:“朱小北,你怎么这幅打扮?”   习惯假小子的她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好姐妹的新形象。   “都是老张,非得把我打扮成这样,说实话真不习惯。”   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去搔后脑勺。   林跃手疾眼快,拍掉她往后伸的手,板着脸说道:“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朱小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阮莞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北,你真漂亮。”   “是么?”   其实从走出美发厅,朱小北一直很紧张,心里慌慌的,除了小时候偷穿过一次表姐的高跟鞋,她就再没接触过跟“时尚”这两个字沾边的元素,今天上午林跃在包子铺找到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要送她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然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捯饬,整得她到现在都像做梦一样,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如今听到阮莞夸她的话,除了诚惶诚恐的情绪,更多的还是高兴。   眼见阮莞拉着朱小北走过去,林跃靠着许开阳坐下来。   “还记得我在包子铺说的话吗?”   许开阳认真回忆片刻,想了起来,当时林跃问他们三个朱小北怎么样,他回了一句那就是一哥们儿,林跃说她捯饬一下不比郑微差,他很不以为然。   结果……   结果还真给他说中了。   几个人围绕朱小北的变化议论纷纷的时候,外面接连走进几名服务员,把事先点好的菜端上来。   都是非常地道的淮扬菜。   红烧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太湖脆鳝,盐水虾,松仁玉米和一盘紫薯香芋饼,外加一个没有开封的11寸奶油蛋糕。   小胖是第一个摆脱朱小北变形记影响的人,看着圆桌上的菜肴直抹口水,许公子是公认的富二代,却也从来没有请他们吃过这等规格的宴席。   林跃拍拍手:“今天请大家吃这顿饭呢,主要是因为两件事。”   (朱小北的形象想象不出来可以搜刘雅瑟的百科,最下面有个《我家那闺女》的专辑照。) ###第四百五十六章 被教务处盯上了   “这第一件呢,你们已经知道了。今天是小北的生日,有一个人拜托我,让我帮她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林跃话音一落,黎维娟说道:“老张,你这么好,哪天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帮我安排一下呗。”   “没问题。”林跃满口答应着。   郑微在旁边推了她一下:“你生日临近春节啊,故意难为人家是不是?”   “我可以提前过嘛。”黎维娟扭脸凑近郑微:“怎么?心疼了?”   “对啊,我心疼他的钱。”   阮莞赶紧叫停两个人的嘴仗,望林跃说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BJ有家公司看中了‘超级解码’,从我手上买下了它。”   虽说小海已经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但是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汇报进度又是另一回事。   小胖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卖了多少钱。”   林跃说道:“几十万吧。”   几十万吧……   这个数字对于房间里除许开阳以外的人讲,都在“巨款”这个级别。   阿阳比小胖、瘦猴儿他们更了解林跃的财务情况,依然被他的话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回想起两人在面馆的谈话,真的是心服口服。   敲门砖,确实是敲门砖,如果不给那些人免费试用,也就没有现在的几十万。   308室四位女生知道他有钱,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么有钱,才读大一就赚了几十万,等到大四呢?那还了得?   “老张,你真厉害。”郑微对他竖起大拇指,脸却转向黎维娟,目光里满满地都是挑衅。   以往在宿舍里,他跟朱小北一夸张开黎维娟就给他们泼冷水,要么说他抱着西瓜捡芝麻,大学时不好好学习去做生意,力气用错了地方,要么说他太高调,还是年轻,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弄得她们俩有时候真想掐死这个毒舌妇。   阮莞无视郑微和黎维娟的较劲,有些担心地看着林跃:“老张,我听人说教务处里有人知道了你在学校里出租影碟的事,对你的意见很大。”   朱小北撇了撇嘴说道:“一群官僚,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   许开阳说道:“这件事我知道,听说是曾副院长给按住了。”   “曾毓她爸?”这事林跃还真不清楚。   “对。”许开阳点点头:“是学生会副主席吴萌告诉我的,她说不仅教务处的人有意见,学生会里面有几个干事也在私底下交流过看法,好像还有人给教务处打了小报告,说你把学习的地方变成了敛财的地方,要求处分你。”   郑微气呼呼地道:“一群王八蛋,他们这是嫉妒。”   林跃猛然记起去年冬天有位电子工程系的学长找他租碟,有意无意提了自己学生会干事的身份,还问他想不想进学生会,他当时急着去电子市场,根本没往心里去,回到宿舍后把人交给阿阳就走了。   阮莞说道:“所以我觉得‘超级解码’高价卖给BJ的软件公司这件事最好不要对外面的人讲。”   “对对对。”小胖说道:“阮大美女说的对,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跃哑然失笑:“教务处那边我会注意的,大不了以后不在学校出租影碟就是了,至于买卖软件的事,就说黄了。”   他拿着装满啤酒的二两杯在中间转台碰了一下:“今天是小北的生日,咱不谈这些败兴的话题,来,在座的哥们儿姐们儿,走一个呗。”   阿阳等人学着他端起酒杯,异口同声道:“祝小北姑娘生日快乐。”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酒足饭饱,打鸿福饭店出来,许公子提议去KTV唱歌,因为是周末,不用上课,郑微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朱小北故意放慢脚步,凑到落在队伍后面的林跃身边:“餐车什么的已经做好了,我姐说过两天就可以出摊了,他问你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林跃想了想说道:“名字起了吗?”   “做炒饭还要取名字吗?”   “爱马仕炒饭怎么样?”   “什么是爱马仕?”   “爱马仕是法国著名奢侈品品牌。”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炒饭很奢侈呀。”   朱小北总觉得他是在恶搞,不过这个歪经倒也念得过去,姐姐从他那里学来的炒饭比较普通蛋炒饭确实称得上奢侈品。   ……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临近五月,空气里多了一丝夏天的气息,通往教学楼的长道又落满斑驳光影,最后的柳絮在碎石与柏油路的夹缝里苟延残喘。   掌灯时分,郑微嘴里叼着一根蛋卷推开了女生宿舍308室的门。   阮莞和朱小北没在,黎维娟弯着腰在那儿整理被褥,见她进来,故意大声嘟哝道:“这个朱小北,怎么跟她说都没用,天天坐我的床。”   郑微走过去端起靠窗书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谁叫你选了下铺,如果是上铺,你看她还怎么做。”   “哼,张开把她打扮的像个女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郑微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注意到桌子上放的正版碟。   封面十分妖艳,黑白条纹床垫上坐着三个非常抽象的人像,右上角是SUEDE五个英文字符,下面是很潦草的专辑名——《Coming up》   “山羊皮乐队的新专辑?谁拿来的?”   黎维娟头也不回地道:“还能有谁啊,张开呗,刚才来到这里,见阮莞不在,放下碟就走了。”   这话说的有一些醋味,不过郑微毫无所觉,拿着碟片翻来覆去打量着。   “哎,你说这老张什么意思呀?”黎维娟见她没有反应,转回头看向郑微。   “什么什么意思呀?”   “你看吧,他学习好,人品好,懂得多,还会赚钱,系里系外只我知道的像他示过好的女生就不下六七个,其中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妞儿,可是这家伙一点反应都不给,像个榆木脑袋一样。”   “老张那么忙,心没放在谈情说爱这种事上吧。”   “他忙?他要是真忙,会拿出一天时间来给小北过生日,还把一个假小子捯饬成一个非常可爱的邻家女孩?你不知道那天回来后,路上的男生看到她,那回头率,跟阮莞有一拼了。”   “不是说有人拜托他这么做吗?”   “那不说朱小北,就说阮莞,这盘CD封面上全英文,不是国产的吧,还有去年寒假,你提前走了,阮莞买不到车票,他为这事特意去找黄牛,买了张软卧的票给她,常价都要三百多呢,更别说是从黄牛手上买的了。还有你……”   “我怎么了?”   “他对你有多好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对我好吗?”   “行行行,他对我好成了吧!”   郑微想起VCD的事,想起林静的事,想起正月里发生的事,心绪有点乱:“娟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他是看上你们三人里的一个,那为什么总是表现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如果他没有追女朋友的意思,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好?”   “我们都是围棋社的社员啊。”   “你们都是围棋社的社员他就应该为你们做这么多,这种解释你信吗?”   郑微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黎维娟越问,心越烦,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想来想去都得不到符合逻辑的答案。   “这个张开啊,浑身是迷。”   黎维娟见她不说话了,往靠窗的书桌前面挪挪屁股,打开自己的收音机。   “午夜情话节目。”   “爱情真的就像一杯咖啡,有苦有甜,却又芳香四溢。”   扬声器里传来被郑微多次吐槽恶俗做作的女声,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喊黎维娟关上她那档烂到令人发指的广播节目,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赶巧朱小北穿着林跃买给她的那身衣服从外面走进来。   “郑微,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   “你管不着。”扔下这句话她冲出门去,差点儿跟一名打水归来的女同学撞个满怀。   朱小北看向黎维娟:“她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   郑微打女生宿舍出来,乘着夜风走过操场,听见草坪上传来男男女女的窃窃低语。她在跨越铁轨的天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最终走到距离小卖部不远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她一直很讨厌的号码。 ###第四百五十七章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喂,你好。”   “紫娟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如果有一个男孩子,他很优秀,对我还有我身边的人都非常好,我一有困难就会想到他,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可是每次看到他以同样的热情帮助我的好朋友时,我就会不舒服,感觉受到了冷落,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小妹妹,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跟他很亲近,一起玩的时候特别放心,但是过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没有想着要天天和他在一起。”   “小妹妹,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友达以上,恋爱未满,我觉得你很可能是处于这种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状态。”   “紫鹃姐姐,你说的太对了,那么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这就要看你自己如何取舍了,是勇敢的向前一步,还是理智的放手,又或者继续保持当前状态等候转机,如果是我的话,比较倾向最后面那个选择。”   “……”   挂断电话,郑微又走回刚才的天桥,趴在栏杆扶手看着停在铁轨上的机车,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紫娟姐姐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   勇敢么?她担心破坏两个人的关系,万一张开就是个烂好人,根本没想过要跟她怎么样呢?退一步讲,如果两人真的好上了,一定会影响她跟朱小北的感情。虽然那个家伙嘴上不说,但是宿舍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朱小北是喜欢张开的,不过因为长久以来的自卑,以及跟她一样的害怕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心理,不敢跨出那一步。其实就连阮莞,也是喜欢他的,只不过因为赵世永的关系,布依族姑娘一直在努力地把好感转化为友情。   放手么?她又很不甘心,感觉不能接受张开以后对别的女人比对她好的情况。   反正今天黎维娟点出张开的问题后,她就变得很纠结。她很清楚,她对张开的感情不像对许开阳的那种哥们儿情,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遇到事情她本能地想要依靠张开,然而又不像对林静的那种仰慕,或许正如紫鹃姐姐说的那样,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那么,真的只剩顺其自然等待转机这一个选择了吗?   ……   大一下学期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当天。   林跃没去看建筑系的榜单,他现在教《结构力学》的王教授的办公室。   上回老头儿破例让他参加了结构力学的期末考试,结果成绩很好,这次期中考试结束后他拿到了土木工程系个别科目的试卷。   现在,这些试卷就放在王教授的办公桌上。   《建筑结构》97分,《工程图学》96分,《线性代数》99分。   “张开啊,我查了一下你上个学期在建筑系那边的考试成绩,跟你没留级前的表现,差异很大啊。”   林跃说道:“因为高中时父母管得太严,大一离开家后缺少约束,只想着玩了,就没怎么正经上课,所以成绩不好。”   王老头儿点点头,因为这是普遍现象,很多学生高三时神经绷得太紧,到了大学后少了父母的管教和高三时的紧迫感,难免出现成绩下降的情况。   “去年你说准备修双学位,希望我准许你参加《结构力学》的期末考试,现在看来你确实有资格申请第二学位。如果你拿定主意的话,我可以去帮你疏通关系,让管这件事的人忽略你有留级的事,这样大二你就可以申请辅修土木工程系的课程了。不过在那之前,作为老师,我有必要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这么做。”   “建筑系的课程偏艺术设计方向,土木工程系讲的是建筑结构,这两个专业是我们建筑学院的金字招牌,即便是非常努力的学生,都要付出很多精力和时间才能学好,你现在想要同时学习这两个专业的课程,难度太大,最后很可能会哪个专业都学不好。”   “再者,这两个专业在你日后走向社会应聘工作时,并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帮助。建筑系培养的是建筑设计师,而土木工程系的学生毕业后很可能会上工地,所以从现实出发,你的想法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有点不可取。”   林跃对王老头儿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不过他要辅修土木工程系的课程并不是为了增加就业砝码,就是想要在阮莞面前刷存在感罢了,学位什么的不过是顺手一拿。   “王老师,我觉得如果这次土木工程系的期末考试能够让我参加,应该可以检验出是否有修双学位的潜力。”   王教授说道:“是个办法。”   去年林跃只考了一门《结构力学》,而今年的期中考试试卷不过是专业课老师随手所拟,以检验学生对相关知识的掌握程度,正式程度和质量自然不及期末考试。如果林跃能够在期末考试中保持各科成绩在90分以上,那么要拿到双学位的潜力还是很大的。   “这样,秦教授、张教授那边的事我去说,你只管安心学习。”   林跃说道:“王老师,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我这也是爱惜你的才华。要知道整个建筑学院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你这样的好苗子。”   “王老师,你这么夸我,我会飘的。”   “哈哈,也对。”王教授说道:“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好好努力,争取拿到学校公派留学的名额。”   林跃说道:“我还想考你的研究生呢。”   王教授正色道:“以你现在表现出的潜力,考我的研究生真的是屈才了,不过以后的事现在不着急安排,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基础打好。”   林跃真诚地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楼的315室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当伶俐的女声响起的时候,躺在上铺睡午觉的小胖一个激灵,赶紧拉过半年没洗的毯子盖住自己的关键物件。   裸睡的习惯他从初中一直延续到大学,倒不是无耻猥琐,实在是以他的体型,最大号的底裤穿在身上也会勒的慌,不睡觉的时候还好一点,睡觉的时候……作为一个精力旺盛期的男孩子,嗯,那啥,都懂得。   所以有了当下无比尴尬的一幕,然而向来心大的郑小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   “小胖,就你自己?张开呢?”   小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拿起床头放的毛巾擦了把肥脸上的汗:“老张去王教授那里了。”   “我们系的老王头儿?”这还是郑微第一次来315室,翻翻书桌上的漫画书,碰碰地上放的足球,敲敲落着烟灰的键盘,像个进了异世界的好奇宝宝。   “我本以为自己就够邋遢的了,没想到跟你们一比,我简直就是卫生楷模啊。”   小胖弓着身子,仰起头,看看丢在许开阳床上的衣服,心里那个苦啊。   “郑姑娘,你找老张什么事?”   “哦,听说你们宿舍新加了一台打印机,本姑娘过来瞅瞅。”   “你消息够灵通的呀。”   “那当然了,我可是……”郑微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她刚才敲了一下键盘,把待机状态下的电脑唤醒了。   “小胖,这什么东西?” ###第四百五十八章 那个人,是不是老张?   小胖吓得一机灵,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皮球一样从天而降,砸得地面都晃了三晃。   郑微吓了一跳,还好那家伙把毯子在腰上围了一圈,遮住羞羞的地方。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紧张不行啊,自从老张做出那什么“超级解码”后,电脑不只成了他们的游戏平台,还变成了看片神器——爱情动作片。   看这种片的必备功能是什么?快进!   VCD的快进功能是什么样的?2倍速,4倍速,8倍速,“超级解码”呢?鼠标在时间轴上一点,画面自动切换至目标时段,就问你方便不方便。   小胖记得自己上床睡觉前,瘦猴儿坐在下面玩电脑,他害怕那小子跟以前一样有事出去便暂停播放,这要被郑微看见多尴尬啊,所以冒着摔死的危险翻身跳下,然而落到地上他就傻眼了,画面跟他想的不一样。   “哦,这呀,这是老张做的网络聊天室。”   “网络聊天室?就跟那什么‘超级解码’一样?”   “算是吧。”小胖一边说,一边拿起许开阳床上放的短裤,抬起他的大粗腿穿进去,完了把毯子往上铺一丢,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这网络聊天室呢,是可以让天南海北的人在一个房间聊天的东西,老张说就像打多人电话一样,不过成本要低得多。”   “他怎么那么多鬼点子。”郑微带着浓浓的感慨在电脑键盘敲了两下。   “别动。”小胖说道:“要是把代码弄乱,老张会发飙的。”   “张开也会发飙?”郑微好像听到新奇故事一样,眉毛都飞了起来,她印象里的老张做什么事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没见他发过飙。   “那是他舍不得对你们发火。”小胖低声嘟哝道。   郑微将注意力由电脑移开,往里面走了两步,忽然一拉帘布,看着右手边床位整齐的被褥和墙壁上贴的写满各种公式的纸张,一脸讶然。   “这谁的床?这么干净,太变态了。”   “陈孝正。”   “陈孝正?就是那个张开三番四次都请不动的隐者高人?”   “不是他还能有谁?要我说这家伙就一傻叉,他家里穷,去年靠许公子给他找活才负担起生活和学习方面的各种费用,年前老张雄起后,一直对他很够意思,请吃饭叫他,每次从夜市带宵夜回来少不了他的,买新东方的参考书也会给他带一份,可是你瞧瞧,这货始终一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样子,真真是条喂不熟的狼狗。”   对于小胖、瘦猴儿这样的人来讲,许公子装逼那是应该的,因为家里有钱,为人大方。而陈孝正呢?从入学就一脸清高……不,欠抽的样子,包括隔壁宿舍的人,有几个喜欢他?   “不过你别说,这人做的模型是真不错。”郑微看到书桌上放的大楼模型,过去按下开关,啪的一下,灯光照的建筑内外灯火通明。   小胖撇撇嘴:“那是你没看见老张做的模型作业。”   郑微一面打量模型细节,一面头也不回地道:“张开不是还没学做模型的课程吗?”   “他帮许公子做的。”   “哪儿呢?给我看看。”   “拿回家当藏品了。”   她把拿在手里的屋脊模型胡乱扣回去,扭头说道:“为什么?”   小胖说道:“因为许公子不想惹事。”   郑微不解:“你说清楚,什么惹事?”   “老师呀,老师不会相信的。这么说吧,一个路边摊卖炒米饭的,突然有一天做出地道的西餐,客人们会怎么想?”   “不是吧,许公子还有这么怂的时候?”   两人正随便聊着,门口忽然闪出一人,迎面而来便是一道暴喝。   “别动我的模型。”   疾风扑面,郑微被一只手拉到一边,来人看也未看她一眼,拿起歪歪扭扭盖在模型上的屋脊放到正确的位置。   “有你这么粗鲁的吗?你弄疼我了。”郑微揉着手臂,眉宇间噙着一丝痛苦色:“道歉,你必须向我道歉。”   陈孝正没有理她,回头看着小胖说道:“这个疯女人是你带回来的?”   小胖耸耸肩:“她来找老张。”   “既然是老张的朋友,那这件事就算了。”陈孝正望郑微说道:“我最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了。”   “你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郑微气得浑身发抖,想她玉面小飞龙天生丽质,到哪儿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陈孝正默不作声。   那边小胖赶紧把她拉到门外:“你都看到了?脾气很怪,连老张都说他傲娇,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总之很不好相处就是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添乱了,等老张回来我叫他去女生宿舍找你好不好?”   “哼!”郑微狠狠地瞪了陈孝正一眼,转身走了。   她前脚离开男生宿舍,林跃后脚就从王教授那里回来了,然而才在电脑椅坐下,想要继续写代码,坐在书桌后面的陈孝正转身说道:“老张,以后能让你那些女朋友注意点吗?来这里可以,但请不要动我的东西。”   “女朋友?我哪儿有什么女朋友?”   小胖凑过去小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林跃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特么……就跟俩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一样,那丫头怎么老是往电影剧情上撞呢,虽然她没有被陈孝正推倒,只是给拉了一把。   第二天中午,食堂旁边的小吃店里。   围着青色围裙的老板将两碗鸭血粉丝汤端到桌上,道了一声慢用,拎着表面掉漆斑驳的白瓷盘走了。   林跃用筷子搅了搅浇在粉丝上的鸭血,望里面加了点辣椒,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飘着辣油的肉汤。   对面座位上的许公子没有第一时间动碗里的食物,定定看着林跃。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许开阳的视线往旁边一瞟,完了又移回去,嘴唇翕动一下,本来坚定的目光又软了,沮丧地看向旁边餐桌上的空碗。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跃放下筷子和勺子:“我说许公子,你现在的表现可是要毁人设的,有什么话直说,别跟个女人一样。”   “老张,上次朱小北过完生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对郑微没有什么想法呀?如果是的话,我想……”   林跃听他说完愣了一下,许公子啥意思?是看到自己把朱小北那个假小子变成了一个精致的阳光女孩儿,觉得自己对她有意思,于是自认为时机成熟,可以向郑微告白了?   他倒是挺讲义气的,不过很可惜,就算因为自己的关系,很多事都偏离了剧情,郑微和林静的关系基本告吹,跟陈孝正也是第一次见,许公子要想告白成功也基本上没可能,只会碰个软钉子。   “你想追她?”   许开阳点点头:“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就当我没说,虽然我挺中意她的,不过朋友妻不可欺,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如果你是认真的,可以去试试。”他能怎么说?他只能这么说,让许公子自个儿认清现实总比出言阻止要好,因为天知道这货急了会不会骂他占着鸡窝不下蛋,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   “老张,你最了解郑微,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礼物。”   ……   一周后。   玄武湖的脚踏船上。   郑微吃完雪糕,把袋子放到脚下的垃圾桶里:“许公子,你叫我来这里就是傻兮兮的划船啊?”   许开阳把一个造型精美的盒子递过去。   郑微说道:“什么呀?”   看着她打开盒子,取出里面色彩斑斓的公主手办:“这个呢,是我爸去HK出差,顺便带回来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谢谢,我很喜欢。”   郑微拿在手上把玩一阵,把东西装回盒子里,这时她发现许开阳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许公子,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有么?”   郑微也没多想,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便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先是愣了一下,脑海不由自主闪过一个人的脸。   她赶紧把手往后拽,挣脱许开阳的手。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许开阳的心凉了半截:“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郑微把盒子放到脚踏车中间的台子上。   “开阳,我挺喜欢跟你一块儿玩的,但是我的喜欢跟你想要的那种喜欢不一样,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哥们儿对待。”   许开阳看着被郑微还回来的公主手办:“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郑微摇摇头:“不是,是因为……”   那个人的脸又一次在眼前闪过。   “因为我发现……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可能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意思?”   郑微沉吟片刻,低头看着攥住衣角的手说道:“就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最近才对那个人有感觉的。”   “以前没有意识到,最近才有感觉……”许开阳重复一遍她的话,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个人……是不是老张?”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郑微想说“对,就是张开”,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不,是陈孝正”。   她这个自认诚实的人,在这件事上也学会了撒谎,因为猛然意识到许开阳现在很激动,如果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是张开,那么原本是死党的两个人很可能会为这件事闹矛盾,就像她不确定自己对张开的感情时,一直在纠结如果主动升高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惹得朱小北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答案是“陈孝正”,因为小胖告诉她,陈孝正是315宿舍最古怪的一个,哪怕是张开这样的人,也无法在他身上经营出好朋友、好舍友的感情,那天自己的遭遇也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撒这个谎既可以合理地拒绝许开阳,又不会伤害他和张开的关系,等日后许公子对她的感情淡了,再择机道出后续,就说她追了陈孝正几天不见回应,于是移情别恋。很正常嘛。   另外,她还有一个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许开阳把这件事告诉张开,那个对她们三个人一碗水端平的家伙会作何反应?如果他对她真有意思,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是的,这是一次聪明又大胆的试探,她要用陈孝正试探张开的反应,同时来报那个讨厌的家伙弄疼她的仇。   紫娟姐姐说她最好是维持现状等候转机,但那不是她玉面小飞龙的风格,在这件事上,她选择主动出击,无论如何先确定张开对她的态度,再考虑其他的事。   郑微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陈孝正?你不是才跟她见过一面吗?”许开阳对于她的回答意外极了,脸板得像一块地砖。   郑微说道:“一见钟情不行吗?”   “郑微,你在说笑话吗?如果你说喜欢的人是张开,我还能理解,老张这一年来变化大到让我都觉得他换了一个人,但是你说你喜欢陈孝正?就那个油盐不进的二逼,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她想不出来,因为就像许开阳说的,她和陈孝正才见过一面,根本不了解那个人:“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许开阳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郑微看着他说道:“我跟你更不是一路人。”   许开阳气急败坏地把公主手办丢进水里,人往外一跃,跳进外面的池塘里。   “哎,你怎么……”郑微一时慌了神,正要喊人过来帮忙,却见许公子在水里扑腾一阵,完了直起湿漉漉的上身,原来水很浅,还没没过他的腰。   尴尬,真是尴尬。   ……   当日夜。   京南理工大学西门的鲁菜馆里。   林跃看着两个盘子里足够三人吃的菜,觉得还是鲁菜实惠啊。   许开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左手端着倒满啤酒的二两杯,右手拿着双筷子在那儿点啊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喜欢陈孝正那个装逼犯,凭什么啊?老张,你说说……凭什么啊!他在学校里挣得每一分钱都是从我这儿来的,要不是看他家境不好,又是一个宿舍的舍友,我特么有病啊,要给一条不会摇尾卖乖的狗投食?”   这话说得很难听,但如果抛开里面的情绪元素,倒也在理。   陈孝正这人吧,整日一张严肃脸,不参加宿舍活动,不与人交际,整天就知道学习,在小胖、瘦猴儿、阿阳等人看来还就是装逼——学习好有优越感怎么滴?这么看不起大家?   “开阳,消消气。”林跃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下,仰起头来一口喝光。   “不是,她要喜欢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你跟我对她都很好,关键是那个陈孝正……俩人就见过一面,郑微还被他推了一把,他们不应该是仇人吗?怎么就一见钟情了?你说……这不是犯贱吗?”   林跃本来在心里腹诽郑微姑娘一根筋,总是往剧情上靠,但是听完许公子的话,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对呀,按理说郑微喜欢上陈孝正,中间应该有一段时间的找茬对抗才是,怎么就在宿舍见了一面,就一眼喜欢上了呢?这不合逻辑呀。   “陈孝正,陈孝正,从今往后,你别想从我身上赚走一分钱。”许开阳把杯子往桌上一按,啪的一下,里面的酒水溅了他一手。   “凭什么呀,赚着我的钱还泡着我喜欢的女人,我许开阳上辈子欠他的?”   林跃看着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的死党,心想我早知道你会碰钉子,就算没有陈孝正,郑微也不会喜欢你。   “老张。”   林跃一抬头,发现许开阳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干嘛?”   “帮我个忙,把郑微从陈孝正手上抢过来,我是真的咽不下去这口气。”   许开阳拿起放在桌边的啤酒瓶,正要往杯子里倒,猛然发现瓶子空了,他又拿起旁边的瓶子看了看,只有一个瓶子还剩了点,倒进杯子连四分之一都没有。   “老板,再来一提啤酒。”   林跃没有制止他,这种时候醉一回挺好。   “把郑微从陈孝正手上抢过来……且不提我能不能办到,万一真成了,这不是撬兄弟墙角吗?”   “什么撬兄弟墙角。”许开阳咄咄咄点着桌面说道:“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来,喝酒,喝酒。”越说越离谱了,林跃赶紧转移话题,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啤酒用起子起开,咕嘟咕嘟给许开阳斟满酒杯。   “就这么说定了。”许开阳端起酒杯仰头喝干。   林跃没有理他,跟着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   五天后。   林跃本来在宿舍写代码,小胖忽然喊他去宿管那里接电话。   是郑微打来的,说就在男生宿舍楼下,要他带着上次说好的影碟出去见她。   林跃问她为什么不上来取,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是害怕撞见陈孝正吗?   林跃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那些无聊的想法,在电脑桌下面的抽屉里找到那盘《阳光灿烂的日子》,离开寝室来到楼下。   “怎么不上去找我?”在楼下停放自行车的棚子前面看到她,林跃把手里的光盘递过去:“你要的影碟。”   郑微接过去,把两张《大话西游》的碟还给他,完了背着手轻轻踢了两下脚尖。   “老张,能陪我走走吗?”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漫天星辰,点点头:“行,等我去放下碟片。”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里走了几步,敲开宿管阿姨的窗口:“郝老师,这两张碟在你这寄存下。”   “好。”刚刚洗完头的老阿姨接过碟片,指指窗户外面的小姑娘:“女朋友?”   林跃摇摇头:“那是我们围棋社的社员。”   “小张啊,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女朋友吧,这也算是支持我的工作了,不然隔三差五就有女孩子过来问你在几楼几室,要安稳地看个电视都不容易。”   窗户对面的17寸彩电在放《宰相刘罗锅》,空中回响着一道稚嫩童音——“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秤杆子哟,挑呀挑江山,你就是那定盘的星。”   “好,我抓紧时间找一个,也让您有更多的休息时间。”   宿管阿姨拿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笑容把脸颊的肉向外推,嘴角的法令纹深了许多:“确定关系后带来给我认下,以后她要是来这边,不管多晚,我都当没看见。”   “好,好,一定。”林跃干笑两声,赶紧转身走开,离这个教唆犯远点。   郑微看他走过来,头前领路往操场方向走去。   “我看你跟宿管老师说了不少话,怎么,你们关系不错?”   林跃点点头:“蛮好的,郝老师在男生宿舍楼是公认的好脾气。”   “真羡慕,不像我们那边的茶叶蛋,每天都跟吃了火药一样。”   “茶叶蛋?”   “嗯,老家伙天天在电炉里煮茶叶蛋,自己吃不完还拿来卖给那些晚上会肚子饿的女生。”   “你是在讲小胖的女朋友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讲。”   “好,好,你没讲,是我说的。”   “张开。”   “嗯?”   “开阳跟你说了吧?” ###第四百六十章 我真不想做渣男啊   林跃想起电影里的剧情,微微点了下头。   “你是来找我要陈孝正资料的吗?他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是独生子,父亲早亡,母亲性情乖戾,从小到大对他要求严苛。他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自律性很强,早晨锻炼晚上自习,基本上每天都是昨日生活的重复。”   郑微紧紧抿着嘴唇,两手握紧,眼睛不时往林跃脚下瞄。谁关心陈孝正什么情况啊,那个人是好是坏,是自律还是清高跟她有一点关系吗?她想听得是他的意见,她想看到他的不舍与纠结,然后她才会有勇气说出“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喜欢你多一点,所以让陈孝正见鬼去吧。”   关键是两人从前一直是以好朋友的关系相处的,不像是陌生的两个人,反而可以放肆地说喜欢,好朋友上升恋人这个过程,如果一方拒绝了,很可能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试探。   可是这个榆木脑袋,他怎么就不懂呢?   还是说……他对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张开,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选许开阳还是陈孝正,又或者是其他人?”   林跃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种事吧,还是要顺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假设别人是你什么的没有意义,你想追就去追,不用考虑其他人的好恶。”   郑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开,你真是……太讨厌了!”她气的跺了跺脚,丢下林跃头也不回地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这家伙……”林跃愣住了,心说果然不能跟女人讲道理,自己说的有错么,怎么就翻脸了?   等等。   作为一个在电影世界交往过多个女朋友的人,一旦认真梳理刚才两人的谈话,以及郑微对他从“老张”到“张开”的称谓变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丫头不会是在拿陈孝正试探自己吧?   林跃傻眼了,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张开,无论是站在剧情角度,还是个人情感角度,攻略对象都会是阮莞,当初为了给郑微一个好归宿,他还把林静租住的出租屋地址给了她,结果呢?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不是应该喜欢陈孝正的么?   没有意识到郑微喜欢他前,他一直在吐槽她老是往电影剧情上靠,但是现在她不往剧情上靠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主要故事发生在大学校园,跟《我是余欢水》的故事环境有很大不同,要知道阮莞和郑微是好朋友,总不能俩人都撩吧?那不是成渣男了吗?而且万一玩砸了……   自己在她面前也没开【师奶杀手LV2】啊,事情怎么就变这样了呢?   ……   郑微跟他结了仇,然后她真就去撩陈孝正了,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打电话到男生宿舍;在英语角当着许多人的面向他示好;到315室送水果给陈孝正;   整个建筑学院的人都知道郑微在倒追陈学霸,她的勇气令很多人称赞不已。   林跃知道她是在抗议,知道她是在报复,他同样很清楚,只要自己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就会从陈孝正身边跑开……倒不是郑微任性到心安理得玩弄别人感情的地步,是因为她不认为陈孝正会喜欢上她,因为双方第一次见面就闹得超级不愉快,陈孝正还骂她疯女人。   既然她是追人的那一个,作为一个女人,她都不怕被人当众拒绝丢脸,陈孝正有什么好损失的。   林跃很无语,就为了跟他赌气,她犯得着这么做吗?   ……   “娟儿,不能再让郑微这么下去了。”   “你也看出来了?”   “她对外面的人说喜欢陈孝正,可是在宿舍里谁要提起老张,她总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逮谁跟谁急。”   “也只有朱小北那个榆木脑袋看不出郑微是在赌气,瞧瞧她这些天干的事,对陈孝正示好的时候,要么老张就搁旁边,要么小胖、瘦猴儿在场,外人以为她是勇敢地追求爱,其实这小妮子心坏着呢,不过陈孝正也是,被一个大美女天天缠着,居然能无动于衷。”   “娟儿,我觉得郑微在玩火,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不由着她你还能拦着不成?就她现在那副疯狗的样子,谁挡道她跟谁急,就算是你,劝了也没用,搞不好还会影响姐妹关系。”   “我的意思是,给她制造一个跟老张好好谈谈的环境,老话讲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她别再发疯,只有老张能做到。”   “你说老张也是,在别的事情上那么聪明,在这件事上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他忙嘛,听许开阳说他最近在炒股,而且男人的思维方式不像我们,毕竟是女人,更容易了解女人的心理。”   “那倒也是……咦,你说什么?他开始炒股了?这家伙真是挣了俩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股市就是个大赌场啊,这都敢玩,不怕赔光老底吗?”   “娟儿,你是在心疼他的钱吗?”   “阮阮,比起心疼他的钱,我更心疼你。你看吧,你好心帮助郑微,万一张开真真跟她好上了,那你呢,不就……”   “瞎说什么呢?我有男朋友的。”   “好好好,你有男朋友,不需要老张的关心爱护,行了吧。”   “娟儿,这件事别跟小北说啊。”   “这么做对小北是不是不太公平?”   “唉,现在只能先顾郑微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她玩火吧。”   “那倒也是。”   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黎维娟和阮莞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外人看起来简单,可是内情复杂到让相关者头疼的事。   ……   食堂里人声鼎沸,拿着各式各样饭盒的学生们排成两条长龙,一直延伸到打饭的窗口,带着红袖章的伙管会成员来回走动着,不时叫停已经打完饭的学生,查看饭菜是否足量。   林跃无视来自周围的各色目光,要了一份番茄炒蛋,一份红烧排骨,两勺米饭,端着餐盒找了个没人的餐桌坐下,一面翻阅建筑系大二下学期的课本,一面往嘴里一口一口扒饭,不时把骨头吐到旁边垫的餐巾纸上了。   小胖这个家伙,说有重要的事情吃饭的时候谈,下课后把他拉来食堂,快轮到他们打饭了,又说尿急,要他先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等他,结果他这饭都吃到快一半了,人还没有来。   他正在这儿寻思小胖该不会又被那个胖妞缠住了吧,忽闻身侧衣袂声,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餐桌对面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我就想安静地当个学霸   “曾毓?”林跃面露疑惑,看着她把圆圆的餐盒往前推了推,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搭配红烧狮子头的白米饭。   “这里有人么?”她低着头问。   林跃瞄了一眼打饭的人流,依然没有看到小胖的身影。   “没有。”   曾毓往嘴里送了一口饭,看到他放在旁边的书,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如果张同学不留级的话,应该跟她、陈孝正、许开阳等人读同样的课程,但是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有好几次看到他借了土木工程系的课本。   把大一建筑系挂掉的课程重修,全部95分以上,又去辅修土木工程系的课,同时还能提前学习建筑系大二的课程,这就有点变态了。   “听说,你停了租碟业务。”   林跃点点头:“这事惹得教务处一些老师不快,想想也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做生意太不应该。”   曾毓说道:“怎么能这样想呢,虽然有的学生是会因为看碟分散了学习精力,但是就算你不往外租碟,他们就会把精力全部转移到学习上吗?还不是会去学校外面租碟看?本来五毛钱可以租一天,现在变成一元钱租一天。”   她一面说,一面用勺子把狮子头捣成小块肉糜。   “虽然我让阿阳停了租碟业务,不过假如你有需要,可以过去告诉他想看什么,我叫他到电子市场的柜台拿。”   之前朱小北过生日时,阮莞告诉他教务处和学生会的人对他在学校租碟的事情不满,是曾副院长按下了那些人的投诉。   很明显,这与曾毓是脱不开干系的,因为自己帮她在家里的电脑安装完“超级解码”后,上自习遇到她的时候,经常会让他帮忙推荐影片,也算是小有交情吧。   “谢谢你。”她端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完了一边咀嚼,一边怔怔看着他。   林跃注意到附近学生望过来的目光,曾毓是副院长的千金,以往都是跟陈孝正一起出现,现在忽然坐到他的对面,难免惹来一些非议。   他当然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怎么没见到阿正?”   曾毓把耳朵前面的发丝梳理到耳后,把勺子放回饭盒里,看起来是没胃口再吃里面的饭了。   “周二下晚自习后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林跃刮干净饭盒里的米粒,送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问他我在他的人际关系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居然说他一直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我以前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某种意义上讲,陈孝正对待曾毓其实挺渣的,他在电影里告诉郑微,他其实知道曾毓对他的喜欢,但是一直试着把它转变成友情。   自己跟郑微、朱小北、阮莞三人间的情况不一样,林跃打一开始就是奔阮莞去了,至于对郑微和朱小北好……他对阿阳不好么?对小胖和瘦猴不好么?甚至对待傲娇犯陈孝正也称得上很包容了。现在……好像朱小北和郑微都对他有意思,要跟她们明说最喜欢的人是阮莞,虽然对你们也很喜欢,但是还差了点,恐怕以后308室永无宁日,阮莞必然承受很大压力。   所以他最近挺纠结的,毕竟不能像处理《我是余欢水》的世界的男女关系一样处理大学校园发生的事。   可陈孝正不一样啊,明知道曾毓喜欢你,还一副不拒绝不负责不回应的样子,直到郑微把曾毓逼到退无可退,要求陈孝正在两个人间做一个选择才把话挑明,这凤凰男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拨小算盘了……无怪乎曾毓会给他一脚了。   曾毓很快恢复了平静,看着他的脸正色说道:“张开,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啪~   勺子掉在餐盒里,林跃一脸愕然看着对面的大小姐,碰到郑微这种一肚子鬼点子又有行动力还不要脸的家伙,他已经够伤脑筋了,你就别来添乱了成么?   曾毓解释道:“你别误会,只是想让你扮演男朋友的角色一段时间。”   林跃稍做思忖,很快明白过来,曾毓不止在建筑学院有名,放在整个京南大学也是有名的人物,或许模样没法和阮莞比,身材绝对是一级棒,学习又好,还是副院长的女儿,多少男生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但是现在呢?陈孝正拒绝了她。   好歹人家是名门之后,要脸的。   建筑学院比陈孝正有名,能力出色钱程光明的还有谁?数来数去只剩他了吧,曾毓这么做倒也情有可原。   “所以说,你是想用我假扮你男朋友来报复陈孝正?这样做不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曾毓说道:“你们不是都讨厌他吗?”   林跃心说那是瘦猴儿和小胖等人,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陈孝正,但也说不上讨厌,就是一般朋友关系。   曾毓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怎么讲?”   “你也知道,教委会和学生会里一些人看不惯你的作为,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以后说话做事都会收敛很多,你可以继续在学校租碟,保卫处也会对你经常性晚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跃对她笑了笑。   看起来是礼貌性的微笑,实际上颇多玩味,陈孝正跟她挑明关系就这两天的事,她扭头就找上自己,想要通过他来挽回颜面,看起来是意气用事,然而意气用事的人为什么很清楚他的处境。   她知道315室的人跟陈孝正关系不好——以陈孝正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她面前讲小胖、许开阳等人的坏话,那她是从哪里得知315室的情况的。   她还知道除了租碟被嫉妒这件事外,保卫处对他经常性晚归意见很大,有次被警卫告到辅导员那里,还是王教授帮忙说情才逃过写书面检讨的惩罚。   看来曾毓很关注他的情况啊。   “容我考虑一下吧。”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告诉她郑微是跟他赌气才去追陈孝正的,只要自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在自己这里是非常特殊的,独一无二的,那个做事全凭好恶的家伙会毫不犹豫放弃陈孝正。   曾大小姐现在已经很没面子了,一旦真相曝光,搞不好会沦为建筑学院的笑话。   郑微顾忌朱小北的感受和害怕遭到拒绝彻底搞砸两个人的关系,不敢跟他有话直说,于是选择勾搭陈孝正,一来让许公子交恶陈孝正,报当初弄疼她的仇,二来想要激他表明心迹,那样便不用背负抢闺蜜喜欢的人这种恶名了。   谁能想到只因玉面小飞龙跟他怄气耍小性子,搞来搞去把建筑学院公认的金童玉女搞掰了,完了曾大小姐还想要跟他谈恋爱来报复陈孝正,找回场子。   这男女关系,乱不乱?   乱!   够不够吸引人?   够!   那些每天吃饱喝足没事干,精力旺盛又无处发泄的年轻人,还不知道会针对这件事八卦出多少让人无语的细节和展开。   伤脑筋,真的很伤脑筋。   我特么就想安安静静当个学霸,做个兢兢业业白手起家的富豪,认认真真泡个妞儿,怎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林跃伤脑筋,还有两个人也在伤脑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阮莞看着左前方餐桌一起吃饭的两个人,内心是崩溃的,她倒不是吃醋,认为张同学跟曾副院长的千金搞在了一起,是因为郑微就在身后。   其实今天小胖尿急离开的事,是黎维娟出的主意,她跟郑微过来食堂吃饭,看到张开孤零零坐在那里,这时再跟郑微说下他这几天的“反常之处”,然后找个借口开溜,让那两个人好好谈谈,至于能不能改变当前局面她不知道,好歹是个办法。   就像上次俩人说的,无论如何,先阻止郑微玩火再说。毕竟这不关陈孝正的事,就算是要报复对方上次弄疼她,闹得建筑学院公认的金童玉女分道扬镳,也太过分了点。   可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俩人才一走进食堂,便挨了一记棒喝。   她想让张开和郑微缓和关系?这还怎么缓和?   如她所料,郑微一下子火了,还打什么饭?别说今天食堂有她最喜欢吃的竹笋烧肉,就算大师傅给她做了满汉全席,也没有胃口吃。   “张开。”郑微怒气冲冲走过去,两只手往桌子一拍,身体前压,紧盯曾毓双眼:“你跟她什么关系?”   郑微其实挺鬼的,从电影里她用自己过生日骗得陈孝正的好感便可以看出,这里她想通过陈孝正激林跃给出反应,从而减轻面对朱小北时的愧疚,规避自己告白被拒绝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风险,能够从侧面证明刁蛮任性和聪明伶俐是可以共存的。   但是看到食堂的一幕,她彻底被激怒了。在她看来,曾毓应该感谢她,是她帮忙考验了两人的关系,事实证明陈孝正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这手分的应该,断的理所当然。   可是呢,这个曾毓不仅没有心存感激,还对她喜欢的人下手,太可恶了,太卑鄙了,太恨人了。   “我跟她……”   林跃头都大了,俗话说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穿得再好一砖撂倒,枪炮弹药管够他能搞定一个加强营,可是到了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问题上,也只有伤脑筋的份儿。   曾毓其实挺糊涂的,但不管郑微为什么愤怒,她都更有理由愤怒,这丫头死皮赖脸地追求陈孝正,最后弄得她碰了个软钉子,全学校没人不知道她给陈孝正拒绝了,现在她鼓起勇气找到张开,要他看在朋友关系上帮忙挽回一点颜面,结果她又气势汹汹走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怎么?一个陈孝正不够,还要占着张开?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有你这么霸道的吗?   “郑小姐,我跟张开什么关系,需要向你汇报吗?”   郑微说道:“怎么跟我没关系。”   “你是他什么人啊?管这么宽?”   “我……”这回轮到郑微吃瘪了,因为忽然意识到这里是食堂,那么多人看着,万一说明她对张开的感情,那不就成烂人了?要知道她昨天还在男生宿舍楼下喊陈孝正的名字,宣告她对他的所有权呢。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不行吗?”   “郑小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追求陈孝正吧。”曾毓不知道郑微发哪门子神经,但是多多少少也感觉出事情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林跃:“……”   阮莞:“……”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他跟她相顾无言。   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同样很无语,当然,在他们心里,陈孝正才是主角,郑微和曾毓在食堂打嘴仗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延伸。   林跃也不说话,趁着几名和曾毓关系不错的同学过来帮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拿起餐盒退到外面,快步离开食堂。   果然啊,最难消受美人恩。   “张开!”   他这才走下阶梯,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回头一瞧是阮莞跟了出来,连迈几个大步追上他,并肩前行。   “曾毓为什么找你?”   “她想让我做她一段时间的男朋友。”他认真想了想,没有隐瞒刚才两个人的谈话。   阮莞很聪明,稍作思忖便明白过来:“也是,她是咱们学校公认的天之骄女,结果闹出这样的事,心里一定恨死郑微了。你答应她没有?”   “还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郑微其实并不喜欢陈孝正?”   林跃没有说话,面无表情走着。   阮莞看了他的侧脸一眼,明白了。   “既然你知道郑微做了那么多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不拉她一把,让她不断玩火,而且……这对陈孝正不公平。”   林跃心说陈孝正被郑微坑一回怎么了,这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我也是刚刚意识到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逃了?”阮莞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他说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   林跃跟着停下脚步:“我有喜欢的人了。”   阮莞问道:“谁?小北吗?”   林跃沉默片刻,见她始终看着自己,眼神虽然柔和,但是态度很坚决,想要知道那人是谁。   “你知道的,我最近在准备期末考试,王教授那边已经和其他老师沟通好了,今年会让我参加土木工程系的考试,如果每科都能达到90分以上,明年他会支持我修双学位,所以我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那些麻烦事,在我的观念里,无论最后谁会在我身边,自身的强大和优秀,是保证我们的感情能够战胜诸般现实问题的基础。”   阮莞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有点问不下去的感觉。   林跃说道:“你们别逼我了成吗?”   “对不起。”她很诚恳地道歉。   林跃继续往前走:“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阮莞紧赶两步追上他:“那郑微……”   “我想经过今天这件事后郑微会有所思考,是继续追求陈孝正,刺激曾毓来找我呢,还是放弃追求陈孝正,让金童玉女花好月圆。”林跃说完伸出手去:“拿来。”   “什么?”   他指指阮莞怀里抱的饭盒,接过去往对面走去,她看见他拐进食堂旁边卖锅盖面的小饭铺里,点了一份锅盖面和一块水晶肴肉,告诉老板盛到餐盒里。   这家伙还记得她没有吃饭就跑出食堂了……   阮莞心里暖烘烘的,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老张浑身优点,想挑出缺点来都难,怪不得从郑微到朱小北,再到曾毓都对他情有独钟,连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黎维娟都觉得他是个超级潜力股,现在评分仅次许开阳那个富二代。   ……   林跃把阮莞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目送她进了大门后,扭头看见郑微由食堂方向走来,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他认为碰到这种事还是装傻充愣吧,让她们自己调整情绪,不然的话,作为焦点人物,面对心思细如发的小女生,很多时候说多错多,而且现在阮莞知道了他的想法,应该会帮忙安抚郑微和朱小北,她们都是女人,还是闺蜜,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性格,自然能够更加妥善地处理这种问题。   林跃没回男生宿舍,去珠江路电子市场的柜台看了看,自从拿到BJ金软给的八十万后,他的精力就放在了股市上,倒卖碟片的生意已经变成副业。   下午到建筑系课堂听了两节课,完事去英语角跟几名外国人吹了会儿牛,太阳落山后他返回宿舍,然而一进门,看到里面的情况感觉特无奈,这个玉面小飞龙,牛逼坏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双系学霸   房间里一片狼藉,瓜子皮、烟蒂、纸片、棋子、塑料袋……诸般垃圾在地面盖了满满一层,椅子和下围棋的小桌子倒了,角落里暖水瓶的内胆被摔碎,水渍把地板洇湿了一大块。   陈孝正坐在靠窗书桌前面的椅子上看书,对于门口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这场面很熟悉,跟电影里的一幕十分相似。   林跃走到许开阳的床位前面坐下,看着眼角青了一块的陈孝正说道:“阿正,出了什么事?”   陈孝正沉默不语,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目光都没有往他这边瞟一下。   林跃心说你挨揍可跟我没关系,要记恨也该记恨许开阳和郑微。   他一直都在吐槽玉面小飞龙往剧情线上撞的问题,现在他不吐槽了,电影里的情节是陈孝正在最后时刻为了事业抛弃郑微,她难过了好长时间,结果自己进来后,蝴蝶翅膀一扇,郑小姐给陈孝正来了个釜底抽薪,曾毓跟他掰了,许开阳忍无可忍把他揍了,如果给他知道那位玉面小飞龙倒追他是虚晃一招,那……陈学霸还真是可怜。   不过要是回到电影的剧情上,郑微这么做,也算是报仇雪恨了吧。   林跃没有在意陈孝正对他的爱答不理,毕竟人家挨揍这件事多少跟他有点关系。   “这是云南白药,涂在淤青的地方可以快点消肿。”   林跃假装从手提箱里拿出常备药品,放到陈孝正的书桌上,转身往外面走去。   “老张。”   陈孝正把他叫住。   “怎么了?”   陈孝正的嘴角扯动几下,很勉强地笑了笑:“没……没什么,谢谢你的药。”   林跃摆摆手:“需要我帮你找活的话只管言语。”   离开宿舍后,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在心里腹诽,瞧陈孝正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会是……对郑微有感觉了吧,那……   靠!   我真不想做渣男啊,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做一名学霸吗?真是愁死个人。   ……   学期末。   考试成绩放榜当天。   曾毓站在一群学生中,抬头打量建筑系教学楼外墙张贴的榜单。   与去年冬天不同,这一次她的名字排在大二年级榜单总分第一名,而陈孝正跌落到第三名——要知道他在大一的时候不管什么性质的考试,都没掉下过第二名。   从前两名下滑到总分第三名,对一般学生来讲算不得退步,毕竟考试的时候临场发挥很重要,也有一点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对于曾毓来讲,她很清楚陈孝正的情况有点问题。   不过这份疑惑很快被她抛在脑后,视线来到大一年级的榜单上,相比波澜不惊的大二年级榜单,大一年级榜单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因为那里有一匹黑马。   “建筑设计基础及理论95,高数94,画法几何与阴影透视96,英语93,美术98……”   “这个张开,是那个留级的张开吧?他不是只需要修挂掉的科目吗?怎么今年都考了,而且这成绩……”   “从留级生到年级第二,真牛掰。”   “听说他经常很晚才回宿舍,晚自习都没见上,怎么成绩这么好?”   “人家努力的时候你没看见。”   “……”   曾毓看着榜单上的名字,惊讶的同时,内心还有几分喜悦与释然。惊讶自然是因为张同学去年只考了两科,虽然分数不低,但是多数人把这当成他在需要重修的两门课程上用功的结果,可是到了今年,他居然参加了全部考试,还拿到了年级总分第二的好成绩。   而喜悦,总之就是替他高兴。至于释然嘛,她觉得理当如此,因为别看老张又搞电脑又做生意,但是在学习方面用功程度不比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差。   “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又不是看自己的成绩,瞧你们俩猴急的样子。”   人群外面传来的女声将她惊醒,曾毓侧身回望。   她个子较高,视野好,一眼便看到郑微的身影,旁边跟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再后面是叫俩人走慢点的黎维娟和土木工程系公认的系花阮莞。   她们来这里干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快看,建筑系这边张开总分第二,还说什么烤糊了,又骗我们,明天一定得让他请吃饭。”朱小北说完话不见回应,扭头一瞧,见郑微的目光落在人群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脸上,表情有些拧巴。   这时阮莞靠过来,看到曾毓愣了一下。   朱小北问道:“这人是谁?怎么郑微看到她跟见了仇人一样?”   阮莞压低声音说道:“曾毓。”   “就是那个曾副院长的女儿?”朱小北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难怪郑微会这样,情敌相逢啊。”   “……”阮莞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清楚朱小北所谓的“情敌”,是指围绕陈孝正展开的凤求凰大作战,然而事实上那两个人结梁子是因为老张,也只有小北同学这么没有危机意识,还一副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样子。   “这个张开搞什么?土木工程系总分第三,建筑系总分第二,他有两颗大脑吗?平时也没见他努力学习到废寝忘食呀。”   黎维娟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上学期期末考试她没在意张开的成绩,这回308宿舍全出动,结果那三个人对自己考了多少分,年级排名上升还是下降全不在意,反倒是对张开的成绩兴趣山大,于是相约过来建筑系教学楼前。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怪不得王老师在土木工程系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把他单独喊去教室做题,原来这家伙双系同考。   黎维娟的一句“土木工程系总分第三”在建筑系的学生里引起一阵骚动,很多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开明明是建筑系的,为什么会去参加土木工程系的考试?   曾毓收回敌视的目光,走到阮莞身边:“阮姑娘,她说的都是真的?张开还参加了土木工程系的考试?”   阮莞面带责备瞪了黎维娟一眼,同上学期一样,张开的考试成绩没有登在土木工程系的榜单上,她们也是找了王老头儿才知道结果。   “对,不过是非正式考试。”   她能怎么说,总不能撒谎,而且这件事土木工程系的老师都知道,学生要问的话肯定不会隐瞒,毕竟学校出了一个几年难得一见的好学生,对他们来讲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建筑系总分第二,土木工程系总分第三……虽然有重叠的科目,但假如他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单个专业上呢?   听闻两人对话的学生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张开同学从留级生摇身一变成为建筑系学霸,本身已经够惊人的了,没想到大家还是低估他的能力。   双系学霸。   还是公认的难学的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双系学霸。   这家伙隐藏的够深的呀。   曾毓没再说什么,抱着课本走了。   阮莞看了还在为张开高兴的朱小北一眼,没有说什么。   自从两个人在食堂一番唇枪舌战,果然如张开说的那样,郑微再没对陈孝正示爱,日常在宿舍里摔摔打打,冷若冰霜。外面的人以为她跟曾毓在食堂的冲突是争陈孝正的延续,阮莞很清楚郑微这样是在懊恼——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意是要拿陈孝正刺激张开,结果弄到金童玉女分道扬镳,关键是曾毓不知道发什么疯,转去接触她真正喜欢的人。   你说这事儿……是个人都会难受。   虽然自己把张开的话委婉地说了一遍,郑微也知道他想修双学位,没时间谈情说爱,但是碰到曾毓,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带上小情绪。   这时黎维娟靠过来,碰碰她的胳膊,对着人群角落使个眼色。   阮莞顺势望去,只见陈孝正被几个大二学生围在中间,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郑微身上瞄,旁边同学在拿他开涮,笑着说刚才曾毓和郑微因他争风吃醋的事。   “陈孝正不会是对郑微……唉~作孽啊。”   阮莞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捂额头满脸无奈。   这个张开,怎么就那么……说他混蛋吧,这事儿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几个女人打擂台唱大戏。   ……   林跃没去看榜单,因为没必要,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考完试的这几天,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修改江湖聊天室的代码,优化框架结构上。   江湖聊天室是一种在聊天室的基础上延伸出的文字互动游戏,里面有门派系统,银两系统,等级系统,装备系统,奇遇系统等,可以说把国人对武侠小说的情怀投影到网络环境的最初应用,在那个网速很慢,网络游戏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江湖聊天室承载了许多人的青春和回忆。   小胖和许开阳出去了,房间里就他一人。   码着码着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他往后瞄了一眼,愣住了。   是曾毓。   “曾毓啊,阿正出去了。”   曾毓走进房间,打量一眼周围环境,看着他的脸说道:“我不找陈孝正,我找你。” ###第四百六十四章 脑回路简单点成么?   “找我?”林跃转动电脑椅,看向走到面前的曾毓。   “对,找你。”   “坐下说吧。”林跃指指旁边的椅子:“房间有点乱,别介意。”   曾毓打量一眼挂在晾衣绳上的T恤短裤和各种袜子,坐到正对电脑屏幕的椅子上。   “我来这儿是想问你有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想法。”   林跃又把椅子转过去几分,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还以为曾毓是来问他假扮男朋友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学生会?抱歉,我还真没有考虑过。”   曾毓说道:“等到下一个学期,大三的师哥师姐升入大四,精力和时间都会放在写毕业论文和实习方面,学生会将空出部分席位,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加入学生会。”   “我考虑一下吧。”林跃对学生会没什么想法,倒不是存在偏见,是他真没有兴趣处理更多的人际关系,何况潘小刚等人也是学生会一员,真要进入其中,少不得又会牵扯出一些烦心事。   似乎是看出他的兴致不高,曾毓一脸认真地道:“张开,你要知道进学生会不只能够锻炼一个人的交际与表达能力,更重要的是,它对你的人生确实能够起到帮助。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奖学金、国家助学金了,只要加入学生会,以你的成绩,要得到可以说十分轻松。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获评优秀毕业生和优秀干部,对以后进入企事业机关工作有很大的助力。再有,对于留校、考研,乃至公派留学,都会起到加分作用。”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对普通学生会有很大的吸引力,然而于他而言,意义不是太大,因为他就没想过要进企事业机关工作,奖学金更是无所谓,实话讲派给他还不如派给小海、阿伟那样的贫困生。   “曾毓,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好意呢,我心领了。但是加入学生会什么的,我真没兴趣。”   “你先别忙着拒绝。”曾毓轻抿嘴唇,目光闪烁一阵,似乎有了决断:“我知道下学期开学后外联部的副部长会空出来,如果你答应加入,我可以帮你去跟主席团的人讲,让你直接从副部长做起,毕竟很多人都知道你有生意头脑,经常跟校外的人打交道。”   别人进去先做干事,他这儿走马上任就是副部长,这个曾毓,对他真的很上心。   林跃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奶杀手LV2】关着的,关着的,关着的!可是为什么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他的安静学霸之路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曾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儿。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你能做好这件事,它又会给你带来好的影响。”   林跃沉吟片刻,面带遗憾说道:“曾毓,我有喜欢的人了。”   很多时候,懂得拒绝并非不近人情,相反是一份尊重。   “我知道。”曾毓说道:“其实上次在食堂吃饭,郑微过来问话时我就猜到了,她倒追陈孝正可能是因为你们俩的关系出现问题刻意刺激你,你上土木工程系的课是为了接近她。”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找陈孝正挽回我们的关系吗?”   “其实我应该感谢郑微,让我了解了陈孝正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我只是羡慕她,并不怨恨她。”   “……”   林跃心说我靠,你们女人怎么那么多心理戏?求求你们了,脑回路简单点成吗?   他本想告诉她自己最喜欢的人是阮莞,但是想想郑微,想想她,想想朱小北,想想赵世永,又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还是别把阮莞拉进这场风暴里吧。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加入学生会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曾毓起身往外面走去,临近门口的时候忽然记起什么一般,顿足回头:“上次让你假装我男朋友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吧。”   林跃说道:“好。”   曾毓对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林跃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回到电脑桌前继续修改代码。   与此同时,曾毓离开男生宿舍楼,她前脚刚拐出门,后脚陈孝正从旁边的楼梯间走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   夏天到来了,梧桐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声,热浪滚滚。   京南理工大学原本闹哄哄的宿舍楼变得冷冷清清,操场上也看不到运球如飞的同学。   这个暑假林跃没有回家,他抛了一部分股票,带着钱去了深市。   作为最接近HK的经济特区,这里的变化日新月异,经过数年的发展,已经开始有了叫板省城的气象,而房价更是节节攀升,在金陵好地段房价才两千多块的时候,福田区的房子已经卖到五六千一平,不过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很多HK人正在抛售深市的房产。   今年年初他拿到80万人民币后,便把手里的钱一股脑投入股市。90年代初期闭着眼睛买地产股都能挣钱,他没有赶上,不过中期家电股牛市还有一个小尾巴能摸,以四川长虹来讲,年初买进一股22块,到了五月底冲高至60多,增幅将近300%。   要么说企鹅马组建团队的启动资金是从股市里来的呢,当年如果跟对趋势和新股,只要不贪,赚钱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一口气在宝安区扫了四套房,两套小户型两居室,两套一百平以上的房子,花了七十多万。虽然明知20年后这些房子能够增值十几二十倍,但如今手里的钱还有大用,不可能全部投资房地产,他买这些房子是为大三要做的事铺路的,因为明年就取消福利分房,从此房地产一枝独秀,而今年上车可以节省一点。   8月中旬离开深市,他先回了一趟家,把房本给老妈放起来。   为这事那个一辈子跟机床较劲的老爹盘问了他半宿,就怕他做了什么犯法的事,不然为什么有钱到深市那种地方买房子。   解释了半天也没有完全打消老头子的疑虑,他没有在家多待,三天后就收拾东西回到了京南理工大学,继续弄他的江湖聊天室,要知道以当前网络资源,可没有现成的功能代码给他修改、借用,只能是纯手工操作,一个字符一个字符敲出来。   ……   9月初,又是一年开学季。   对大学生活满怀期待的新学员拎着拉杆箱,提着皮包走在梧桐树下的林荫道上,迎新的高年级学生举着白底红字的招牌为新生指明道路。   这一年,林跃和许开阳没去校门口接人,他是没有时间,后者是没有心情。   10月份,围棋社的招新活动办的不错,一下子多了七八个人,还有几个大二的也来凑热闹。   有新人加入当然是好事,即便手头事情再多,时间再不充裕,林跃这个围棋社副社长也要露一露脸,跟新社员讲讲有关社团运行方面的事。   会费还是要交的,因为这种门槛性设置可以减除一部分凑热闹的学生,保证加入围棋社的人都有是真正的志同道合者,毕竟一个人如果真心喜欢它,拿出二三十块钱是不会有怨言的。   事后林跃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的餐费都超过会费了。   吃完饭许开阳带他们去活动室,林跃一个人返回宿舍,路上赶巧碰见陈孝正,他这正准备打招呼,对面先开口了。   “张开,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四百六十五章 阿正,我真不是故意整你的   陈孝正有话对自己说?这还真少见。   林跃跟着他走到操场对面的草地旁站住,陈孝正回过头来。   “张开,你跟你的那些女朋友怎么玩都可以,我没兴趣,也没精力管,但是拜托不要招惹我。”   “阿正,你说这话我不明白。”林跃皱了皱眉,他记得陈孝正说过类似的话,就在小胖告诉他郑微来过315宿舍后。   陈孝正说道:“上个学期末,你跟曾毓在宿舍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林跃吃了一惊,当时他的注意力放在曾毓身上,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外面偷听,更没想到那个人是陈孝正。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陈孝正对自己一脸冷漠的样子,搞得许开阳私下里骂他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了造就他目前窘境的罪魁祸首。   郑微喜欢他,多重诱因下把陈孝正搞成了牺牲品,曾毓本来喜欢陈孝正,被伤害后来找他诉苦,结果郑微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惹出一个潜在情敌,于是干净利落地跑开了,弄到最后反而是陈孝正赔了夫人又折兵。   站在陈孝正的立场,曾毓曾毓跟他闹掰,许开阳许开阳跟他翻脸,甚至有不明真相的同学传他脚踏两只船是个玩弄女人感情的混蛋,学习成绩也下滑了一点,他当然有理由愤怒。   “阿正,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孝正有理由愤怒,林跃更有理由委屈,特么的老子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进入《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他就想活得简单一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追追阮莞,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搞来搞去搞成一团浆糊。   “这么说来,错的不是你,是我?”陈孝正有点激动,人不能这样,什么便宜你都占了,到头来却说你不是故意的,是天上掉馅饼咣唧砸脸上了,他见过嘚瑟的,却没见过像张同学这么嘚瑟的。   “呃……”林跃无奈极了,心说天地良心,你倒霉真不关我事,谁让你招惹那个刁蛮任性不要脸又有行动力的玉面小飞龙,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人家这也算是报仇雪恨。   “总之你跟她们讲清楚,以后别来烦我。”陈孝正见他不说话,转身走了。   林跃看着他越去越远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该不会是……郑微把他撩动了吧,不然傲娇犯怎么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按照以往德行,他不是应该不为外物所动专心学业吗?   是哦,既然暑假前就知道自己和曾毓的谈话内容,为什么当时不说,开学后过了俩月才找自己摊牌呢?因为郑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他视野里,经过一段冷静期后发现她挺好的?   唉~自己身边的关系网已经够乱了,别再添堵了成嘛。   ……   郑微不去招惹陈孝正了,但也没有过来找他,日常见面就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过对于日常聚餐、一起上课、社团活动一类事倒也不会刻意回避,在好朋友和恋人关系间维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   对于和陈孝正的关系,她跟别人讲的是那个家伙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姑奶奶我不玩了。   于是玉面小飞龙在建筑学院名声大噪,全学校都知道有这么一号敢爱敢恨,拿得起放的下的女中豪杰。   林跃上学期考试成绩很好,如他所愿,辅导员帮忙提交了辅修土木工程系课程的申请,这让他在建筑学院风头无两,要知道无论是建筑系,还是土木工程系,都是众所周知的难啃专业,一般而言,牛人双修要么建筑加外语、园林设计之类,要么土木工程加法律、工程管理之类,他倒好,本身就是建筑系的学生,还要学习土木工程系的课程,真是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可是呢,上次考试确实双开花,所以很多人一方面觉得他在装逼,一方面又认为他可能真有两把刷子,总之张同学成了大部分男生的嫉妒对象,女生的爱慕对象,因为谁都知道他虽然和女生308宿舍几位美女关系不错,但是这一年多时间依旧是单身状态。   中秋过后,京南理工大学举办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去年林跃推掉了吉他社社长表演节目的提议,今年对方又找到他,要他一起参演节目,因为这一年来他偶尔会去吉他社放松一下,社长副社长和大三学长很耐心地教他弹吉他的小窍门,这次他没好意思拒绝,答应下来。   1994年有两首歌火遍全国校园,一首是老狼的《同桌的你》,一首是郑钧的《灰姑娘》,在去年的文艺汇演上,因为吉他社招收的新人里有一位嗓音浑厚低沉,声线酷似老狼的同学,吉他社参加汇演的节目临时更改成了《同桌的你》,于是今年上报给文艺部的成了《灰姑娘》,虽然老了点,不过胜在脍炙人口,每个人都会哼唱几句,而且弹奏不难,吉他社的人普遍熟手。   为了应付演出,林跃特意去了一趟市里,选了几件有个性又不张扬的服饰。   当日夜。   学生们密密麻麻坐在观众席,临近舞台的地方是校领导的座位,校长、副校长、书记、主任等等一字排开,舞台两侧悬挂红色竖幅,写着诸如“增加文娱活动,展现真我风采”、“培养爱校热情,激发青春活力”等口号,后面是层层垒砌的鲜花。   芭蕾舞社的《绒花》过后一身红色长裙的主持人走上舞台。   “下面一个节目是由吉他社带来的一首《灰姑娘》,大家鼓掌欢迎。”   哗~   伴随一阵热烈掌声,林跃与吉他社的同学登台亮相。   因为不同于舞蹈、相声、小品一类节目,本身吉他社上报的《灰姑娘》就走民谣风格,所以他们的人没有刻意更换相同的服饰,就穿着平时的衣服抱着吉他走入会堂。   一共四个人,林跃是主唱,也是这四个人里最扎眼的一个。   他戴着一个灰色针织帽,头发扎在里面,往下是黑色的卫衣青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怀里抱着一个黄色的木吉他。   四个人坐在凳子上,围成一个半圆,林跃把话筒拉近一些,摸了摸脖子里挂的超级变声器。   指尖慢划,舒缓的弦乐响起。   前奏过后,林跃看着台下观众启齿轻唱。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   林跃低头拨两下琴弦,抬头唱两句,时而扫过场下观众,时而闭上眼睛轻声哼唱。   许开阳和阿阳等人坐在一起,面带欣赏看着舞台中间有一些文艺,有一些随意,青春飞扬而又不张扬的好舍友。   “行啊老张,玩音乐也有模有样的,你看左边第三排,那几个经管学院的女生,眼都看直了。”   “哈哈,这家伙平时一副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像儿,没想到唱起情歌来还真有内味儿。”   “好,老张,唱得好。”小胖在一边儿鼓掌。   很多人跟着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黎维娟和阮莞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没有注意到郑微的表情变化。   (PS:《致青春》是一部文艺片,文艺片,文艺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干净利落的我又不是没写过,但它电影就是这个调调。)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的灰姑娘   “也许在等你到来。”   “也许在等你到来……”   弦乐放缓,歌声慢停,林跃和吉他社三名吉他手起身,冲台下观众深鞠一躬,拿着吉他和凳子往后台走去。   哗~   台下掌声一片,阿阳在旁边吹响口哨,许开阳和瘦猴儿站起来叫好。   曾副院长在和院长小声交谈,介绍那个“能文能武”的年轻人。   ……   从舞台下来,林跃把吉他交给吉他社的同学,要他们帮忙带回去,自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由侧门离开后台,准备走会堂正门,到观众席去找许公子他们。   外面月明星稀,微风阵阵,乐声透过厚厚的墙壁传到外面,多了几分喑哑与低沉。   他这儿才转过一个弯,没走两步,一道黑影如投林乳燕般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林跃吓了一跳,夜色下看不清人脸,但是立白洗衣粉的味道很熟悉。   “你打算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和曾毓有说有笑,我有多难受?为什么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去找陈孝正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你这个反应迟钝的笨蛋,笨蛋,笨蛋……”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   林跃稍作思考,心里咯噔一下,坏!自己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电影一开始,郑微便梦到自己穿上水晶鞋,成了睡在铺着二十床鹅绒被的床上的公主,后面搞定陈孝正的夜晚,又看到自己的鞋子变成水晶鞋。   他在她面前唱《灰姑娘》,再想想歌词内容。   &(%¥¥#~   撞枪口上了!   这咋弄?   林跃头都大了,这个年代又没P友一说,何况是学校环境下,做人总得讲点底线。接受她吧,阮莞怎么办?他可不是那种只想玩玩,玩够了毕业季谈分手的渣男。不接受她吧,以后还怎么做朋友?见了面多尴尬,郑微还不到二十岁,绝不可能像《无双》里的假小子警官何蔚蓝一样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将注意力放在郑微身上,没有注意到侧门后面的动静。   郑微假借上厕所离开会堂后,朱小北也趁乱出了侧门,往后台找林跃,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吉他社的人告诉她老张由侧门走了,当她追到门口,隐约听到郑微喊笨蛋的声音。   一首《灰姑娘》。   郑微以为是唱给她听的,朱小北也以为是唱给她听得,因为站在她的立场,林跃给了她一双水晶鞋。   他帮助姐妹俩在这座城市立足,现在爱马仕炒饭一晚上的营业额是以前包子铺的一倍多,他还给了她作为一个女孩儿的自信。   然而谁能想到突然的控制不住个人情绪,追到后台竟遇到郑微跟他表白。   她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想也是,像他这么好的男人,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   朱小北握着拳,牙齿把下嘴唇咬破了都没有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拱手让人吗?不甘心,竞争上岗吧,又担心坏了闺蜜关系,毕竟谁也不愿意看着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男朋友,即便理智告诉自己要愿赌服输,但情感上绝不可能真正释然。   这时,她注意到了夜色下另一张人脸,方才被郑微的告白所惊,没有注意那个人的到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郑微,你太不要脸了。”   林跃看着坏掉的路灯杆下的陈孝正,心说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家伙果然对郑微有感觉了。   斥责声打破场间的暧昧,郑微转身,抬头,擦掉眼角的泪痕,望陈孝正说道:“陈孝正,你不是讲我神经病吗?不是问我怎么做才会放手吗?现在我放手了,你该高兴才对,我没追到你,丢脸的人应该是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愤怒?当初你说我是个疯婆子,现在呢?”   “你……既然你喜欢的人是他,为什么……”   “为什么去招惹你对吗?因为我知道你讨厌我,一定不会接受我,我就是要刺激他,让他为当初同意我去招惹你的话后悔,我就不要脸了,怎么着,不行吗?”   “你……你……你……”陈孝正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这个疯女人!”   丢下这句话他气呼呼地走了。   林跃看着陈孝正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微,我……”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如果没有阮莞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接受她的告白。   然而没等说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你想好好学习,知道你很努力,所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回答,只要你知道我的想法就好了。”说完和刚才一样,身子往前一拥,两手搂着他的腰,头枕在肩膀上。   林跃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按了回去,他知道郑微为什么这样讲,因为她特别害怕,比起确定恋爱关系,更害怕他的拒绝。她跟他的关系不像她跟陈孝正的关系,对于陈孝正,被拒绝了无所谓,可以发挥不要脸的优点死缠烂打,可是对于他,一旦被拒绝了,两个人的关系就没法回头了,除非她不在乎失去这个朋友,她不在乎和朱小北的姐妹关系。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像这个年代,在大学校园发生的纯真到不掺杂利益的爱情,他发现很难快刀斩乱麻,更不忍心去伤害她们。   另一边,隐身在侧门后面的朱小北,望着拐角处的两个人,心情复杂到极点。   她不知道如果换成自己,能不能像郑微这样不求回应,就傻傻地,卑微到极点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   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结束了,好像发生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阮莞发现郑微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张开怨气满腹又特别关注,回到了以往嘻嘻哈哈,无拘无束的状态。   而另一边,朱小北变了,不再有事没事去约张开打篮球,每天都往围棋社跑,时常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发呆,上课也会不由自主地走神。   两个人像交换了灵魂一样。   一个月过去,秋风走冬日至,梧桐树叶又落了一地,晨起的值日生拿着扫帚哗哗地打扫着地面的落叶,把它们堆成一簇,晚上会有调皮的情侣过来偷偷点火,然后在保安的呵斥声中遁入夜色。   这一天,林跃发现郑微没来上课,便问阮莞出了什么事,她的回答是郑姑娘感冒了,正在上铺和病魔做斗争。   林跃打量一眼窗外的飞雪,心中一动,回忆起电影里某个片段。   ……   当晚。   学校西门外小吃街一家饭铺里。   黎维娟看着盘子里放的锅贴,心里乱糟糟的。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老土的外套和迷彩裤胶底鞋,后面还放着个蛇皮袋,一看就是乡下来省城讨生活的打工仔。   她新烫的卷发和那个人翻下来能套住整颗头的针织帽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娟儿,快吃,不吃饭就凉了。”何风用筷子夹起一个锅贴放到黎维娟面前的盘子里。   她看着盘子里的锅贴,仿佛那是另一个何风,别说吃,连动一动的兴趣都没有。   “不是让你别来吗?你为什么不听唻?”   “俺给你写信你也没回,俺不放心。”   “暑假的时候俺不是跟你说了?俺不和你好了,你这人……你让俺回去怎么跟同学解释?”   大一开学的时候,郑微和阮莞有次喝酒,说起关于男朋友的事,她的回答是自己没有男朋友,还说从一个小地方考到大城市不容易,要待价而沽,一定要嫁个有钱人,结果呢?一个穿着寒酸,提着蛇皮袋的乡下打工仔找上门来,她努力维系的人设一下子塌了。   阮莞的男朋友赵世永父母都是机关干部,郑微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朱小北有张开给撑腰,她呢?要跟一个民工谈恋爱?   “俺就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何风局促不安地看着她。   “俺现在是大学生,你是来城里打工的乡下人,往后咱们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唻,你别想了,俺不可能跟你一起过苦日子的。”黎维娟抹了一把眼泪,拿起桌子上的书站起来:“你吃吧,俺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饭铺。   何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坐下去,望着盘子里锅贴,同样没了胃口。   嗤~咔~   嗤~咔~   只听两声拉易拉罐拉环的声音,转眼间桌上多了一罐啤酒。   “能喝吗?”   何风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第四百六十七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戴着一顶灰色针织帽,下面是黑色卫衣,正手拿一罐青岛啤酒微笑看着他。   “你是?”   林跃说道:“我叫张开,是黎维娟的同学。”   “你是娟儿的同学?”何风一脸警惕的样子。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林跃从兜里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过去。   何风看到个人信息页的照片和京南理工大学的公章,这才稍稍安心:“你好,我叫何风,是黎维娟的高中同学。”   何风跟黎维娟在一起的时候说安徽话,现在跟他说话换成普通话了,虽然并不标准。   林跃说道:“你们的关系我知道了。”   何风脸色变了几变,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林跃知道他在想什么,哑然失笑:“你想多了,我不是黎维娟的男朋友,还记得你在308宿舍看到的那个伤风感冒的姑娘吗?她见黎维娟的状态不好,要我过来看看你们。”   “哦。”何风的脸色好了一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易拉罐往嘴里倒了口酒,完了把基本没动的锅贴往林跃面前推了推:“你不嫌弃的话,吃一点吧。”   他这么一说,林跃还真觉腹中饥饿,由桌子上的筷子篓里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个锅贴放到面前的盘子里,用力咬了一口,绿的是韭菜,黄的是鸡蛋,黑的是木耳,三鲜馅的。   “娟儿爱吃三鲜馅儿的饺子,我就给她要了一样馅儿的锅贴,你如果吃不习惯再跟老板要。”   这个何风还挺实在的。   “吃得惯,吃得惯。”林跃往盘子里倒了点醋蘸着吃。   “听说你和黎维娟是在高考补习班认识的?”   何风点点头:“是,去年她考上了,而我连考三年都没考上。”说起伤心事,看得出他很难受,因为自己的无能,还因为不能继续和黎维娟维持情侣关系,她今天的表现也让他很受伤。   “为什么不考了?”林跃故意问了一个看起来很低智的问题。   “连考三年都没考上,实在是没有信心再考了,而且去年我爸病了一场,花了不少钱,家里已经没钱让我再复读。”   “所以你就来这边打工了?那有什么目标没有?”   “我堂哥来这边有三年了,现在一个工地上给人搭脚手架,薪水还可以。”   “何风,你一个高中毕业生去建筑工地干活,不觉得屈才吗?”   “没办法,考不上大学只能出卖苦力。”   林跃沉吟片刻:“我在珠江路电子市场的柜台缺人照看,既然你是娟儿的朋友,不如过去帮我吧,放心,薪水肯定比你在建筑工地搭脚手架要高,而且是接触电子产品的行当,上升空间总比下工地大。”   何风呆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看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都开始做生意当老板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对于寒门子弟来讲,读大学算是打破阶级壁垒的捷径,但也不是唯一的道路,跟我干吧,我会尽可能的助你追回她的。”   何风低下头,看着盘子里咬了一口的锅贴想了好长时间,最终答应下来。   林跃并不意外他有此决定,好歹是读过高中的人,眼光和智力必然高于一般人,是到建筑工地做一名苦力工人,还是到电子市场拼一枪,这个选择题不难解答,何况自己答应给他高于搭架工的薪水。   “我跟娟儿……真的还有可能?”   “放心吧。”   “哎,那我今天先去找堂哥,告诉他我不去他那里了。”   林跃递给他一张名片:“明天中午我在珠江路的电子市场等你。”   “好。”   何风起身要走。   林跃叫他等一下,起身到柜台要了个塑料袋,把剩下的锅贴装好递过去:“明天早晨省得买早餐了。”   何风接过锅贴揣进怀里,拎起蛇皮袋和提包走了。   林跃这么做并不是心血来潮,单纯地想给何风一个好的未来,小海、阿伟两个人今年读大三,课程方面很紧,已经没有时间帮他照看柜台,最近俩月都是在雇社会上的人看店,然而对于那些人的工作态度,他很不满意。   如今何风来找黎维娟,既然对方是来这座城市打工的,倒不如忽悠他去给自己看柜台,总好过他一个外地人去工地上混日子,也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   ……   翌日,完成上午的课程,林跃带着阿阳前往珠江路电子市场,俩人到的时候何风已经在楼下大门外等着,这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还有几分唏嘘,好像自卑已经烙印到这个连考三年都没考上大学的年轻人的骨子里。   林跃先带着他逛了逛市场,然后前往仓库,介绍光盘的类别、价格,销售小窍门,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薪水定的是每月一千块,提成另算,何风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脑子都是好好干,报答张同学的想法。   其实林跃对电子市场柜台的光碟租售业务持放养态度,这里每月挣得几千块钱就是大学期间每月的零花钱。阿阳这个地头蛇帮忙找了间一室一卫的房子安顿何风,完事两人去了朱小北的姐姐朱小南的饭铺一趟,关心了一下爱马仕炒饭的经营状况,之后返回学校。   半个月后,江湖聊天室的主程序完工,接下来就是测试,以及收集BUG打补丁了。   许开阳把家里的电脑搬到宿舍,林跃又找到曾毓,借来她的电脑,在315宿舍搭建起一个局域网,用以测试江湖聊天室的各项功能,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胖和阿阳那群人玩起了《暗黑破坏神1》和联机《红警》。   林跃很确定,自己没有教给他们联机方法,这群玩物丧志的家伙自学成才。   ……   这一天,烹饪社举办了一场烹饪比赛,请他过去做评委,林跃没有拒绝,晚上七点左右从外面回到男生宿舍,刚把一身油烟味的衣服拿去盥洗室洗干净回到315宿舍,还没等坐下歇口气,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没关,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真正的稀客——阮莞。   小胖等人对郑微过来已经司空见惯,朱小北也偶尔来喊林跃去操场打球,这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她来,而阮莞……这是她第一次过来。   “老张。”   林跃正拿着超人牌吹风机吹湿漉漉的头发,闻言回头一看是阮莞,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面刷骷髅王李奥瑞克的小胖等人,见他们衣衫整齐,笑着说道:“是阮莞啊,进来吧,都是熟人。”   许开阳在后面起哄:“阮大美女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阮莞没有回应许开阳的玩笑话,望林跃一脸严肃说道:“老张,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林跃一听她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赵世永那个没有担当的妈宝儿男。   想想阮莞的遭遇,她才是剧里最可怜的人。她对赵世永死心塌地到什么程度了,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后面要不是那个二货喊她去看演唱会,也不至于出车祸身亡。   而她那个未婚夫吴江……《致青春》这本小说涉及到的人物太多太杂,两个小时的电影很难完整地讲述几位主角的青春往事,所以节奏很快,情节很零碎,其实在小说里面,阮莞和吴江结婚了,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婚姻,有次她在家里跌倒,伤的挺厉害,自己难以起来,然而手机就放在身边,她愣是没有给吴江打电话,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面看着天花板,一直忍到那个事业心很重的医生下班回家。   阮莞死后没多久,吴江便和青梅竹马结婚了,他在医院的同事讲他变得开朗了,上下班去车库的路上会哼唱小调,用手指旋转车钥匙。   青春不朽?   这样的青春不朽,林跃很想说一句“去他妈的。”   赵世永……   谭小晶(被赵世永搞大肚子的眼镜女)说的很对,他配不上阮莞。 ###第四百六十八章 总要有人去扛吧   林跃跟在阮莞身后走出宿舍,来到男生楼下,几名建筑系的学生多看了他们两眼,很是奇怪系花今天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以往的她大为不同。   “老张,我遇到点事,需要离校几天,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果然,赵世永搞大谭小晶的肚子来找阮莞帮忙擦屁股了。   “瞧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阮莞脸色变了数变,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最后都忍住了。   见她不肯讲,林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说吧,需要多少钱?”   “2000吧,应该能够了。”阮莞低着头说道。男朋友搞大别人的肚子,她非但没有跟他分手,还借钱去陪那个女人打胎,这自然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你等着。”林跃说完话转身进了宿舍楼,没过多久去而复返,递过去一个双肩包:“里面有4000块。”   “老张,谢谢你。”阮莞没有跟他推辞,接过双肩包说道:“这钱以后我会还你的。”   林跃没有在钱的事情上跟她拉扯:“真不用我帮忙?”   阮莞摇摇头,把双肩包背在身后,深深地看了他几眼,一脸黯然转过头去,她很想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她也想有个人能安慰一下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话几次冲到嗓子眼儿,又给她按了下去。   “是不是赵世永欺负你了?”   阮莞身子一颤,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着他说道:“不是。”   林跃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这么急?”   “嗯。”   “那我去车站送你。”   阮莞想起一件事,没有拒绝。   ……   郑微、黎维娟和朱小北都不知道赵世永的事,阮莞瞒住了所有朋友,把这件事一个人扛了起来。   冬季的火车站很冷,推着小车的工作人员在月台售卖烤地瓜,林跃给她挑了两个大号的,又把装着方便面火腿肠纯牛奶的塑料袋递给她。   “路上注意安全。”   “嗯。”   阮莞看了一眼停在身后的火车,把塑料袋放在地上,扭过背在身后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双灰色的可以露出指尖的毛线手套。   “冬天冷,你每天编写代码容易冻手,我帮你织了一副手套,你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电影里她给赵世永织了一条围巾,这里知道他冬天容易冻手,也给他织了一件。   “谢谢。”林跃道声谢谢,接过来试了试:“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阮莞一脸欣慰笑容。   这时上车的队伍只剩一个小尾巴,她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发车了:“回去吧,我要上车了。”说完拎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往车厢门走去。   林跃看着她进了车厢,转身走向出站口。   他没有回学校,出了站点直奔售票厅,买了第二天去赵世永所在城市的火车票。   ……   三天后,赵世永所在城市的火车站,阮莞把剩下的两千块钱递给赵世永。   “给谭小晶买点补品吧,医生说她身子虚,手术伤害很大。”   “你哪来这么多钱?”赵世永很清楚阮莞的家庭条件,她的爸妈都是工薪族,俩人也就一千出头工资,阮莞每月的生活费满打满算不到300块,现在她支付了谭小晶做人流的钱,手里居然还有两千多块,这不禁让他心生疑虑。   阮莞说道:“老张借给我的。”   “张开?”上学期他去京南理工大学找阮莞,张开请他吃过饭,还送了他一套山羊皮乐队的刻录盘。其实阮莞也时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是。”   “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阮莞摇摇头:“这种事,我说不出口。”   赵世永松了一口气:“没说就好,没说就好。”   “世永,既往不咎,下不为例,你好自为之。”阮莞拎起地上放的提包,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她走的很潇洒,很干脆,然而穿过几节车厢,走到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震动,知道火车开了,便再也忍不住,倚着靠近车门的墙壁无声痛哭。   谭小晶说她成熟,说她稳重,说她坚强,还说她宽容。她不这样行吗?别说陪着去医院,赵世永甚至不敢出现在谭小晶面前。   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吧?   阮莞扬着头哭了一阵,滑落的泪水打湿了脸颊,一个过来连接处抽烟的乘客看到她在哭,愣了一下走开了,她赶紧去兜里拿纸巾,想要擦干脸上的泪痕,谁知道里面空空的,这时才想起来上午陪谭小晶上医院的时候拿给她用了。   便在这时,一只捏着纸巾的手伸了过来。   她顺着那只手望过去,脸色变得很复杂。   “我都知道了。”林跃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   给他说到痛处,阮莞缓缓地蹲下去,把头埋在双膝间呜呜哭泣。   林跃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别一个人扛了。你们308室属你心思最重,很多事憋在心里从来不跟人讲。”   哇~   阮莞一下子搂住他的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自己的男朋友搞大别人肚子后还能冷静,她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懂得怎样勉强自己,因为赵世永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主见,凡事都要问她的想法。   阮莞的哭声惊动了附近车厢的乘客,有个三十多岁带孩子的女人特意过来查看,见女孩儿搂着男孩儿哭得伤心,便没当回事,她身边那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看自己的妈妈,又看看那个伤心落泪大姐姐,跟着咧嘴哭了起来。   这种状态维持了差不多五分钟,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阮莞渐渐恢复理智,放开搂着林跃脖子的手,擦了一把眼眶残留的泪水。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林跃没有说什么,贴着她坐下来,拿出裤兜里的香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边点燃,又从装零食的塑料袋里取出一罐啤酒递给她。   “你真打算原谅他?”   阮莞没有说话,只是拉开拉环咕嘟嘟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跃看了她一眼,又递过去一罐。   “嗯,其实……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接过易拉罐,眼望窗外倒退的白云说道。   林跃抽了一口烟:“建筑学院喜欢你的男生能从食堂排到女生宿舍,你就没想过试着让别人进入你的生活?”   “你不也是一样?那么多女生喜欢你。”阮莞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   “她有男朋友了。”   其实他是想借这次机会跟她挑明的,但是看现在的状况,时机还不太成熟,阮莞对赵世永还存有一丝幻想,郑微和朱小北喜欢自己的事她也清楚,如果这时说喜欢她,搞不好会给她带去很多压力,很可能适得其反,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耐心等候一阵,反正距离2003年还有好几年呢,时间很充裕,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重,毕竟没有几个女人会喜欢不思进取的家伙。   “……”阮莞低下头去,她喜欢赵世永吗?或许吧……   就像林跃说的,她是308室心思最重的一个,郑微、朱小北和黎维娟十分羡慕她跟赵世永的关系,从高中便是情侣,到了大学,不在一个城市也能维系彼此的感情,尤其是在很多帅哥穷追猛打下,她收了那么多情书,那么多鲜花,但是从来没有动摇过。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   赵世永都能跟不漂亮的谭小晶发生关系,她就没有过非分之想吗?有过,然而她是一个理智的人,不敢有再进一步的想法,因为郑微和朱小北已经那样了,她能怎么办?跟赵世永分手?心安理得的去喜欢那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她惆怅了很长时间,最终选择放弃,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跟赵世永交往在她心里更多地是一份惯性,她需要赵世永的存在来削弱对另一个人不断升高的好感,提醒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能越陷越深。   可是……可是她没有想到她跟赵世永之间会出现一个谭小晶。   在分手与原谅之间她真的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最后,念在赵世永没有隐瞒这件事,她勉强说服自己选择了原谅。   ……   一个月后,期末   郑微来到男生宿舍楼,当她推开315室的门,看到面前场景不由呆了一下。   满地狼藉。   但不是以前的那种狼藉,以前315室的地板上要么丢满烟蒂,要么是零食包装袋,再不就是乱丢的袜子和啤酒瓶,今天呢?卡纸、木料、泡沫,还有摔烂的建筑模型。   许开阳也不嫌冷,光着脚蹲在床上,一口一口抽着烟,缭绕的青烟遮蔽了他的脸。   郑微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上次她跟林跃告白被陈孝正抓个正着,万一那个家伙把她喜欢张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许开阳会怎么想?现在看来,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个人的杰作   “郑微,你怎么来了?”   许开阳赶紧从床上下来,用脚在地下扫出一块区域,拉过一张椅子:“你坐吧。”   郑微哪里有心情坐。   “你是不是和张开闹矛盾了?”   许开阳一听这话,表情有些不自然。   “许开阳,你如果因为这件事跟张开打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郑微,你搞错了。”许开阳说道:“模型不是我砸的。”   郑微紧盯他的双眼:“不是你?”   “是陈孝正。”   “陈孝正?他干嘛要砸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模型?”   “你在这等着,哪儿都不要去。”许开阳说完穿上袜子和球鞋,快步离开315宿舍,进了对面316。   也就半分钟时间,许开阳去而复返,手里抱着一个异常精美的建筑模型。   “今年秦教授给建筑系大二的学生的期末考试题是设计一座建筑模型,这是张开的作品。”   大红外观,斗拱造型,一眼望去形同冠盖。它有四根巨大的方柱,托起斗状的主体建筑,斗拱层层叠加,秩序井然,越抱越紧。下面看起来零碎的部件,却有极强的承载力,可以托起千钧重量,而更大的优点是这座建筑结构机理“堂皇端庄,雄伟壮观”。   郑微忍不住赞叹道:“真漂亮。”   是,很漂亮。   1997末的人看2010年的建筑,当然会觉得惊奇、美丽,何况还是世博馆这种彰显大国风范的门面会馆。   “这真是张开的作品?”郑微揉了揉眼,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大学还没有毕业,学位都未到手的半吊子建筑师,能够设计出这么高水平的建筑模型?   她哪里知道林跃同学是来自20多年后的穿越者,而且这个穿越者继承了造假大师“画家”的绝活,虽然做模型不是造假,但是手稳、心细、空间感……等等要求是共通的。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我本以为他帮我做的那个模型已经是巅峰之作了,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真不知道那颗脑袋瓜里装着什么,看似精力都用到了学习和做生意上,可是在这种考验创造力的事情上,同样做的很好,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会想他是不是给人生输了作弊码。”   郑微不解:“作弊码?什么东西?”   “呃……电脑游戏里用来作弊的字符串。”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这跟砸建筑模型有什么关系?”   许开阳说道:“就在今天上午,副院长叫曾毓过来问张开能不能把这个建筑模型作为优秀作品留在校内供建筑系的学生观摩学习,张开答应了,然而阿正却恼羞成怒,把自己的建筑模型砸了。”   “是他去年不让我碰的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   郑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去年她第一次来315,就是碰了碰陈孝正的建筑模型,那个人便大发雷霆骂她疯女人,结果不到一年时间,他居然把宝贝疙瘩亲手砸了。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么……不就是没张开的作品好吗?不能跟那个变态比,跟普通学生比,他的模型绝对算得上精品啊。   郑微又怎么能理解陈孝正的心情。   是,放在以前,那个模型就像他的孩子一样,可是自从他发现自己忘不了她以后,每次看到那个模型就会想起她,恨也好怨也罢,总之内心不会平静,今年林跃做出一个被秦教授惊为杰作的模型,一下子点燃了他的妒火与愤怒,抢走郑微不算,比学习,比为人,比审美比创造力,他都不如老张。   留着模型徒增伤心,还不如砸烂它,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张开呢?”   “跟小胖和瘦猴儿出去唱K庆祝考试过关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许开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准备一起去的,但是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听到坐在模型碎片堆里的陈孝正告诉他,他们俩谁也别想得到郑微,她喜欢的人是张开。   虽然以前讲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真正走到这一步,他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释然。其实认真地想一想当初两人在船上的对话,恐怕郑微不告诉他实情,也有害怕两人吵架的成分在里面。   “微微,你来找老张有什么事?他在学校西门南边的KTV唱歌,着急的话可以过去找他。”   郑微说道:“哦,我没什么急事,就是告诉他最近离黎维娟远一点。”   许开阳一脸不解:“怎么?出了什么事?”   他想不明白张开怎么会招惹上黎维娟。   “他不是给珠江路电子市场的柜台招了一名店长吗?那人是黎维娟的前男友何风,知道咱们学校快放假了,在市场上买了点年货给娟儿。你说送口红、鞋子多好,偏偏是些本地特产,你也知道娟儿是个爱面子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怨张开多事。”   “这样呀……”许开阳知道珠江路电子市场柜台那边去了一个张开很信任的人,但是没想到跟黎维娟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好了,消息带到,我走了。”郑微说完转身离开,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许公子,去年在游船上……”   “我知道。”许开阳没让她把话说完。   郑微点点头,走了。   ……   林跃并没有把黎维娟的事放在心上,寒假开始后第三天,他坐上了去往深市的火车。   1998年,互联网的搭建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全国各大中城市开始出现一种叫做“电脑屋”的新兴事物——可以说是网吧的前身。   林跃在华强北买了两台服务器寄存到电信机房,搞定江湖聊天室的运行环境,完事离开深市回家过年。   寒假结束后,大二下学期开始。   3月中旬的时候,林跃去相关部门注册了公司,地址留的是珠江路电子市场柜台。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除了提前学习大三的课程,就是不断完善江湖聊天室的各种细节。   此时某易已经是国内知名互联网企业,立足电子邮箱业务的同时向门户网站发展。   江湖聊天室上线后的第一批内测人员是校电脑社,这时很多学生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张开同学停掉了在学校租赁影碟的业务,珠江路电子市场的生意也没有扩大规模,一直不温不火地经营着,原来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搞江湖聊天室上。   很多人说他这是不务正业,不,应该说是作死,他的第一专业是建筑系,大二上学期搞了个辅修土木工程,已经让很多男生暗地里骂他嘚瑟,装叉了,然而他们还是小觑了张开同学乱来的水平,就连王教授都对他的瞎折腾颇有微词,担心他会因为玩游戏荒废学业——在那个时代的老人眼睛里,像录音机呀、影碟机呀、游戏机呀,都是消磨人意志,分散精力的东西,更不要说集上述电子设备功能于一体的电脑了。   其实就连电脑社的人也不看好江湖聊天室的未来,这群四眼仔现在迷一款叫做《星际争霸》的竞技游戏,小胖和瘦猴儿热衷的《红警95》用他们的话来讲那叫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为此双方还联机搞过几次。   直至临近期末,经过两个多月的测试,江湖聊天室几臻完美之境,林跃走了一步在阿阳等人看来很愚蠢的棋。 ###第四百七十章 一个烧钱,一个烧包   在阿阳看来,林跃应该效仿上次操作,把江湖聊天室卖给BJ金软,再搞一个一两百万不好吗?可是他的计划是什么?开公司,招业务员,向全国范围内正在兴起的电脑屋做推广。   这玩意儿他们都体会过,一个人玩超没劲,跟《红警》啊、《星际争霸》啊、《仙剑奇侠传》啊、《金庸群侠传》啊……那种游戏比差远了,而且他就打算在全国范围推广,也没法赚钱啊,毕竟这东西的核心就是一个聊天室,一群人侃大山吹牛逼的平台,不能对外销售。   它不仅不能对外销售,还是个亏钱货,不说招业务员做推广每个月要给人薪水,放置江湖聊天室主程序的服务器要拿钱买,托管在电信机房每年还要缴纳托管费,完全就是做公益……呃不,是慈善,满足人民群众酒足饭饱后的精神需要的慈善活动。   林跃没有跟他们过多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出发点,现在是90年代末,像阿阳这种大学生,根本不懂“流量为王”的意思。   其实何止是阿阳,连某易那位养猪的,某浪创始人,BJ金软雷某人,还不是一样没有眼光,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放弃企鹅这块超级大肥肉,要知道麻花藤曾想把企鹅作价一百万卖给他们,然而都被拒绝了,最后是电信运营商看在熟人关系的份上报了一个六十万的价,结果麻花藤觉得太少了,选择勒紧裤腰带撑下去,从而十几二十年后缔造了一个互联网商业帝国。   其实世人大多如此,习惯于站在当下世界观、社会观、消费观看待问题,在互联网发展的初级阶段,企鹅是仿制一款名叫ICQ的软件而来,嗯,从这点来看,麻花藤就是一个把山寨做大做强的人。   对于某易那位养猪的,人家有163邮箱,某种程度上讲,早期企鹅有的功能它都有,而且电子邮箱不必安装。对于BJ金软那位呢,人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设计出来好的软件卖钱,这点从投资单机游戏《剑侠情缘》便可以得到证实,企鹅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一个可以收发信息的小软件。站在当时人的角度看,企鹅显然没有商业价值,不然麻花藤也不会想要把它卖了。   所以这便是为什么BJ金软雷某人甘愿花80万买林跃开发的“超级解码”,也不肯花100万买麻花藤的企鹅,说他们没有战略眼光,倒不如说时代导致的思想局限性。   林跃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培养用户粘性,对比真金白银去换APP装机量的年代,90年代末做网站,只要内容新鲜,有趣,好玩,基本上都会有不错的发展。   虽然许开阳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却还是遵从他的吩咐,到人才市场租了一个不起眼的摊位,招了十个能说会道的往届初中毕业生进来。   前一个月是实习期,看他们能不能学会使用电脑玩转江湖聊天室,一个月过后表现不错正式上岗,底薪500加提成,提成按拉到的注册会员数量算,至于出差过程中的开销,回来后给报。   十个人,不算提成,单单支付底薪的钱都能够把珠江路电子市场租售影碟的柜台的收益抹平,用阿阳的话讲,柜台烧钱,张开同学烧包。   林跃把他们的吐槽全当成了耳旁风,在实习期结束后,便把那十个人派去华东五省规模级以上城市寻找新兴的电脑屋推广自己的江湖聊天室。   另一边,南京理工大学迎来了新的学年。   红绸招摇,彩带飘飞,去年的新生成了一脸平静的学长,今年的新生满脸兴奋地走进校园,看看这,望望那,仿佛大学里每处角落都有一种诱人的魔力。   青春在他们脸上荡漾,眼睛里最浓郁的东西叫向往。   这一年,林跃、郑微、阮莞等人大三,许开阳、小胖、瘦猴等人大四。   朱小北爬上了前广场旁边有近百年历史的梧桐树,接过下方同学递来的横幅,用绳子在树杈拴好。她的目光穿过枝叶缝隙,落在那些新生的脸上,忽然想起自己入学时的景象,两年前,大二迎新的学长把她当成了男孩子,只是告诉她土木工程系的报名点,完了便不再理睬。   接下来的半年里,只有张开把她当女孩子看,也愿意花大钱在她身上,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虽然黎维娟一直说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外表再娟秀,内心也是纯爷们儿。   那是在她们面前,其实她很清楚,在碰到喜欢的人时,她跟其他女孩子没什么分别,她甚至不如郑微敢爱敢恨。   搞定一条横幅,朱小北正蹲在树杈中间等待下面的同学递第二条横幅,忽然看见林跃手提旅行包和阮莞打外面有说有笑走进学校。阮大美女褪去了往日的青涩,身上多了一股恬淡幽静的女人味儿,路上引得许多新生侧目。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约他打篮球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难以克制情绪,问他对郑微是什么态度。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别的女人看到蟑螂会尖叫,她不会,别的女人看到老鼠会上蹿下跳,她很平静,别的女人看鬼片会吓得瑟瑟发抖,她却神采奕奕,眉飞色舞,但是这样的她,竟不敢靠近一个男人。   这个暑假过得不好,她的脸上少了很多笑容,就连姐姐都察觉出她的异常,还问是不是因为张开,她跑开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逃避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那个人在你眼里越完美,你就越不敢去靠近,因为失去的代价太大。   “小北。”   这时来自树下的喊声打断他的思索,郑微笑得像一朵小花,在她望过来的时候把手里洗好的苹果丢了出去。   “接着。”   朱小北微微仰身,两手往身前一抱,把苹果接在手里。   那边许开阳在骂郑微乱来,万一害她从树上掉下来可怎么办。   郑微哈哈笑了两声,没搭理富二代跟屁虫。   朱小北看了一眼手里的红富士,忽然很羡慕她,能够这么没心没肺地喜欢一个人。   “阮阮,张开……”   郑微看到并肩走来的两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挥手。   林跃看到许开阳走过来,把左手拎的提包丢过去。   “不是吧,老张,你也太会拉壮丁了。”许开阳身子一沉,险些给提包压趴下:“什么东西,这么重?”   阮莞说道:“妈妈做了些酸菜,让我带过来拿给大家吃。”   许开阳说道:“那你可得多给我点儿,作为学长的我,过了今年很可能就吃不到了。”   郑微推了他一把:“又贫!”   阮莞注意到蹲在梧桐树上固定横幅的朱小北,又看到对几名外国游客介绍京南理工大学历史的曾毓。   “郑微。”   郑微收回端详林跃侧脸的目光,往阮莞看过去:“怎么了?”   “娟儿呢?”   前天通电话的时候,黎维娟说她已经来到学校好几天,还说会去火车站接她,结果到现在还没瞧见那个家伙的身影。   郑微咬了一口苹果,把果核丢到旁边的垃圾箱里:“她呀,她没在,去警察局了。”   黎维娟去警察局了?   不只阮莞吓了一跳,林跃都愣了一下。   “她去警察局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一章 小城故事   郑微说道:“她家给她涨生活费了,返校后这两天一直往马台街的鞋帽市场跑,结果昨天回校路上背包给人抢了,她一急就报了警,那边叫她今天过去做笔录。”   得,乐极生悲。   林跃说道:“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   郑微一脸遗憾地道:“身份证、学生证,还有从家里带来的300多块钱都丢了。”   阮莞看了一眼被林跃拖着的拉杆箱,里面有她的学费,妈妈用细线缝进了内衬里。   “学费没丢吧?”   “没丢,她一来就交给财务处的老师了。”   “那还好,也就这个月过得拮据一点。”阮莞松了一口气。   郑微扭头看向许开阳:“许公子,你生活费多,借我们家娟儿一点应应急呗。”   “凭什么是我啊,大款在那儿呢。”许开阳说道:“5000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出去,我可比不了。这小子身上拔根毛下来都够养你们一宿舍人的好嘛。”   许开阳是本地人,自然很清楚林跃在暑假期间干了什么,一口气招了十个业务员,现在一个多月过去,钱花了不少,江湖聊天室也慢慢地有人气了,但是利润呢?一毛钱都没。   郑微说道:“好大的怨气。”   许开阳心说你是不知道,换你你也怨,以前多有商业头脑的人呀,怎么转眼就犯傻了呢,劝他也不听,一副山人自有妙计不足为外人道的德行,要多恨人有多恨人。   “对了。”阮莞打断他们关于张同学是个败家子的谈话:“今年国庆去我那里玩儿吧,我妈听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很想见见你们。”   郑微可不管其他,举手说道:“去,一定得去,长这么大我还没体验过少数民族的生活呢,而且国庆节的时候刚好是我的生日,谢谢你阮阮,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林跃摇摇头,这个家伙,从来不会区分别人是客套还是真心实意。   当然,这里明显是后者。   “嗨,小北,国庆节我们去布依族姑娘家里玩儿。”   赶巧经过挂横幅的地方,郑微挥舞着双手汇报这个喜讯。   朱小北推推眼镜,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就算在新生面前也一点没有学姐该有的样子。   ……   黎维娟的包到底没有找回来,不过她并没有过苦日子,倒不是林跃慷慨解囊,支援了她一些钱,是何风从许开阳那听到这件事,给她拿去了300块钱。   这时候她也不提自己是大学生,何风是乡下打工仔的身份差距了,收下了可以救急的300块钱,至于包里放的证件,在学校学习和生活也用不到,她就去教务处补办了一本学生证,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   十月初。   女生308宿舍四人,315宿舍除陈孝正外,一群人齐聚阮莞居住的县城。   在这片布依族人聚居的城镇上,每每经过路边小巷,总能嗅到糯米酒和玉米酒的香气。   入夜后的小镇并不冷清,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开始坐下来拉拉家常,弹弹乐器,顺便喝点小酒,尽管在瘦猴儿看来那不叫喝点小酒,那叫酣饮。   小院里灯火通明,正房的屋檐下面挂着捆绑成簇的玉米棒,旁边是鲜红的干辣椒,木棚左边的地上放置一台电视机,下面的VCD正在播放《英雄本色》,然而因为盘划的比较厉害,画面一卡一卡令人扫兴。   在电视机对面的餐桌上,林跃、许开阳、郑微等人围坐在一起,菜已经吃得差不多,小胖把垂涎已久的奶油蛋糕端上桌。   朱小北去关灯,黎维娟带头唱生日歌,郑微将蜡烛吹灭后,穿着布依族特色服饰的阮莞把蛋糕切成小块,给每个人分了一些。   林跃没吃,把蛋糕让给了馋嘴小胖。   他对布依族酿制的刺藜果酒比较感兴趣,喝了不少。   许开阳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一点变化没有,以为这玩意儿比啤酒劲儿还小,然而给自己满上,端起来喝了一口,脸就变了,真实情况是酒精度数不低,跟白酒有得一拼。   “这么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跃哑然失笑:“你也没问我啊。”   许开阳:“……”   “许公子,你答应我的礼物呢?”吃完蛋糕的郑微靠过来,看了林跃一眼,把手伸到许开阳面前。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许开阳掏了掏裤兜,摸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盒子放到郑微掌心。   盒子表面是东方双狮的LOG,打开来里面放置一块女表,造型很别致。   黎维娟和小胖等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在90年代末,对于还未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东方双狮表已经算得上奢侈品了。   郑微说道:“许公子,这……太贵重了吧。”   “礼物仅代表心意,跟贵重不贵重无关。”许开阳说这句话时看的是郑微,但是眼角余光瞟的是林跃。   上次陈孝正发疯,跟他讲了郑微喜欢的人是张开的事,但是耐人寻味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并未表现出情侣该有的样子,这让他觉得事情还不是那么糟,他还是有希望的。   “那我就收着了,谢谢你许公子。”郑微非常开心地把表拿出来戴在手腕上,把外套的袖子往下拉了拉,伸到林跃面前晃晃:“怎么样?好看吗?”   林跃点点头:“好看。”   许开阳有点无语,郑微这个胸……无脑的家伙,左手收了他的礼物,右手去问张开好不好看。   阮莞赶紧走过来,把一条红色围巾套在郑微的脖子上:“这是你点名要的东西。”   “谢谢阮阮。”   然后是黎维娟,她抱着一个盒子递过去,里面是一双红色高跟鞋。   “郑微,生日快乐。”   这话说得挺不由衷的,花了她很多钱的……   “让你破费了,娟儿。”   和电影里不一样,朱小北送了她一个不倒翁,外形看起来就像襁褓里的娃娃,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很传神,笑弯了的嘴巴看起来特别阳光。   郑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送自己这么特别的礼物,其他人同样被朱小北突如其来的玲珑心惊呆了。   “谢谢小北,这个不倒翁看起来好像你哦。”   不倒翁传递的生活态度是乐观、坚强,别人都以为朱小北希望郑微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完全是,送不倒翁是为因为郑微在她心里就是一个不倒翁,比她阳光,比她乐观,比她坚强。   旁边小胖和瘦猴儿跟着拿出自己的礼物,虽然没多少钱,好歹是一番心意,郑微都一一谢过,放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她走到林跃跟前,伸出手去:“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传家宝   林跃起身进了北屋,从行李箱拿出一个盒子,走到郑微面前递过去。   “生日快乐。”   “谢谢。”她笑嘻嘻地接过。   一群人簇拥着围上来,小胖在旁边起哄:“郑微,你还等什么?打开呀,老张送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后面瘦猴也怂恿道:“没看大家都一脸好奇吗,你可不能扫大家的兴。”   郑微很想一个人偷偷拆开礼盒,那种感觉就像好吃但不多的糖果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然而看看周围人的目光,再瞧瞧林跃鼓励的眼神。   “哎呀,你都别凑那么近,挡着光线了。”   她说的很对,架子上吊的灯本就不明亮,旁边的人往外面各自退了一步,郑微一瞧人闪开了,抱着盒子就往外跑,哪里知道许开阳比她还鸡贼,一个跨步拦在面前。   “就知道你不老实,哪里跑?”   “讨厌的家伙。”郑微狠狠瞪了他一眼,见跑不掉了,只能苦着脸打开盒子。   蒙蒙的灯光洒落,点亮了一个个妙趣横生的小人。   在一朵有六个花瓣的底座上,周围六个,中间一个,七个穿着不同服饰的软陶小人儿摆着不同的POSE,有掐着腰弓着身鼓着腮帮子望前方生闷气的,有趴在课桌上两手托腮傻笑的,有坐在小板凳上仰头大哭的,有躺在公主床假寐的……   形象逼着,动作和表情惟妙惟肖,有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软陶小人精致的五官摆在一起,让人想起一个人——郑微。   她的脸和软陶小人的脸相似度没有90%也有80分往上。   这肯定不是花钱买的,绝对是亲手做的,不然对郑微的印象具象化后不会这么生动传神。   “都是你做的?”郑微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道。   林跃点点头:“吉他社活动室的隔壁就是手工社,有几次等龚浩他们时我过去玩了一会儿,认识了手工社那个不爱说话的副社长,她说她爷爷是做糖人的,小时候经常跟爷爷去集市卖糖人,后来喜欢上了做手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想搞不好以后做建筑模型用得着,我就跟她学了点捏小人的技巧。”   黎维娟等人闻言了然,论做模型的本事,张开在建筑系说第二,基本上没人敢称第一,要不然系里也不会把他大二期末考试做的建筑模型当成优秀作品放到展览馆里供后辈观摩学习。捏陶人跟做模型有很多相通之处,张开的美术基本功又学得那么扎实,能做出精品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许开阳还记得吴萌说过手工社副社长有轻微的自闭倾向,想不到老张同学还有这种本事,眼前的家伙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惊喜。   郑微跟黎维娟等人的关注点不同,她想的是张开居然清楚记得她不同心情时的样子,将喜怒哀乐表现在实物上,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日常生活中他很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确实,林跃在日常生活里挺关注她的,但是能把她喜怒哀乐的脸记住,说到底是“画家”的天赋使然,“李问”只见过秀清一面就能把她画出来,何况是有时一天能见好几次的郑小姐。   “张开,谢谢你,我超喜欢。”郑微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   “不客气。”林跃笑呵呵说道,他没有注意到她眼睛深处的神采,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朱小北身上。   本来他就奇怪假小子怎么很长时间都不喊自己打篮球了,如今郑微过生日,看到这些软陶小人,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   不会是……她知道郑微喜欢自己吧?再联系这半年时间她刻意逃避自己,以及种种行为异常,哪里还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道理?   不是吧,又来一个?   连假小子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了吗?   “老张,捏这七个泥人,没少费时间吧。”黎维娟醋劲儿满满地看着郑微。   “什么泥人,这叫软陶。”寿星公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爽泥人的称呼,毕竟在她看来,这是要留作传家宝的东西。   阮莞在一边开玩笑道:“娟儿嫉妒了。”   “是啊。”黎维娟扣着指甲盖儿说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浪漫的礼物。”   “别难过,你也有。”林跃哑然失笑,赶紧走进北屋,把另一个盒子取出来,回到棚架下递给小胖。   灯光下映出好几张不一样的娃娃脸,不同的是郑微的软陶小人一套七个,其他人都是一个。   小胖很快找到了自己——一个左手拿叉右手拿刀,风格很像《铁钩船长》里第一关BOSS。   黎维娟凑到旁边,从盒子里拿出酷似自己的软陶小人:“老张就是会办事。”   “帮郑微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顺手多捏了几个,没想到还真用上了。”林跃由盒子里拿出一个手上托着篮球,脚底踩着足球,手指前方一副元气满满模样的软陶小人走到朱小北面前:“这是给你的。”   朱小北接过软陶小人,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一阵,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谢谢。”   她的眼睛里有开心,也有难过,奇妙的是两种情绪非常自然地混合在一起。   林跃原本想安慰她,可是发现搞不掂,朱小北的性格比想象的要固执,爱钻牛角尖。   仔细回想电影剧情,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多年未见,遇到许开阳后怎么会装作不认识。面对感情问题,她远没有郑微来的坚强。   “之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前街有一家新开的KTV,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去唱歌吧,我请客。”又被林跃抢了风头,许开阳有点不甘心,提议去前面K歌。   “好啊,好啊。”郑微收了一套七个软陶小人,兴致正高,当然举双手赞同。   黎维娟说道:“最近新学了一首歌,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   “去看看就知道了。”郑微走过去拉起朱小北的手:“走吧,小北。”   瘦猴儿、小胖、许开阳把软陶小人放好,跟着往外面走去。   黎维娟看到阮莞没动。   “阮阮,愣着干嘛,走啊。”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餐具和垃圾:“你们先走一步,我把东西收拾起来就去。”   林跃说道:“我帮你吧,这样快一点。”   阮莞点点头,没有拒绝。   黎维娟看看簇拥着走出小院的郑微等人:“那你们俩收拾完了赶紧过来。”   说完往外面走去。   “好。”林跃一面把板凳拿到不碍事的地方,一面随口答应着。   几分钟后,收拾完餐具和桌椅板凳,俩人离开小院,朝前街走去,十月的天气微凉,正是吃烧烤的好时候,几个穿背心拖鞋的中年男子围坐在餐桌左右,一边吃肉串一边喝啤酒,说着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旁边五金店已经打烊,老板娘关上生锈的防盗门,又用铁链子锁好。   林跃走到一半停住脚步,指着街道尽头的大榕树说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阮莞说道:“这么晚了……”   “其实我注意那颗大榕树很久了,可惜白天许公子和郑微非要看你穿民族服饰的样子,下午又到老寨逛了逛,一直没时间去。”   “好。”   阮莞答应一声,跟在他的身后往堪称小城地标的大榕树走去。   古树伟岸,枝叶繁茂,树干的直径差不多有四五米,头冠参天蔽……月,站在下面望去,几乎把星空遮蔽,距离头顶一米多高的地方系着几根红绳,看起来很有仪式感。   电影里郑微就是在这里和陈孝正做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林跃走到大榕树下面,抬头看了一眼树冠,用力深吸一口气,新鲜的氧气灌入肺泡,感觉全身都舒服了很多。   阮莞走到他的身边,望大榕树说道:“知道么,这棵树活了有两千年了,在布依族人的心里,它是镇子上最宝贵的东西。”   林跃指指头顶红绳:“这是什么意思?”   阮莞往旁边走了两步,在草地坐下,微笑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林跃耸耸肩:“像这样的古树,一般来讲不都是有典故的吗?我想听听。”   阮莞屈起腿,手臂环抱双膝:“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依哥的小伙子和一个叫榕妹的姑娘在榕树下一见钟情……”   “多年以后,这棵树就被布依族同胞当成了媒树,每到入秋时节,附近市镇的情侣们都会过来这边对它许下美好的愿望。”   林跃靠着她坐下:“现在刚好入秋,那我要不要许个愿,憧憬一下爱情什么的?”   阮莞给他逗笑了:“你呀,有整个京南理工的姑娘给你挑,说什么憧憬,知道今年新入学的学妹看到建筑学院展览室里你做的建筑模型说什么吗?”   “说什么?”   “说如果制作人还在学校的话,她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有时候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   “贫。”   林跃微微一笑,手往兜里一伸,再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一个物件:“送给你的。”   “什么呀?”阮莞借着昏幽的灯光看过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屠鸡狂魔   一个软陶小人。   林跃拿出给黎维娟等人的软陶小人前说过,他是在给郑微准备生日礼物之余也给他们捏了一个,因为后面吉他社的人喊他过去练吉他,便中途停下来,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份。   郑微七个,朱小北有,黎维娟有,但是阮莞没有。   她很理解他,理智告诉自己这种事强求不得,然而理解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心情又是另一回事。   她有点悲伤,还有几分害怕,悲伤自然是因为没有自己的,而害怕是因为面对这样一件小事,自己有了悲伤。   这说明什么?她知道答案,但又不愿意承认。   后来林跃留下帮忙收拾东西,这让她感觉好受了很多,再后来,他不去KTV唱歌,带她来了这里,坐在象征爱情的大榕树下的草地上,突然拿出了属于她的软陶小人。   他没有忘了她那份……   最最关键的是,他手里的软陶小人披着白色婚纱,完全不同于郑微的生日套装,朱小北的动感少年。   她伸出手去,白净的手指在夜色下止不住地轻颤,他什么意思?单独带她出来,给她具有浪漫与暧昧双重意味的礼物。   她的手指触碰到软陶小人的一刻,那个人的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她带着三分茫然,三分慌张,四分害羞抬眼望去,一道黑影遮住了马路那边照过来的灯光。   当温热有力的呼吸扑在脸上,阮莞明白了。   明白他在火车上跟她说的那句话——“我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了。”   原来那个人是她。   回忆一下子把她拉回2年前的开学季。   梧桐树下心善的学长。   操场上奔腾如飞的大男孩儿。   看着她唱《真的爱你》的吉他手。   宁愿翘掉建筑系的课也绝不错过土木工程系的课的张同学。   月台上挥手送她离开的好朋友。   ……   她仰面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两手紧紧扣住那个人的五指。   夜风轻柔,拂过大榕树的头冠,青叶沙沙,月华如水,树梢的鸟窝里传来几声轻啼。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狗吠打破街尾的宁静,也唤醒了阮莞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压下的理智。   “阮莞,今年我们学校放寒假应该比你们学校早,我们一起回家吧。”   赵世永的脸在眼前闪过,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张开,我……我……”   她用力推开林跃。   “对不起,我……我不能……”   林跃叹了口气,心说到底是《致青春》里最死心眼儿,爱得最没有尊严的女人,她内心的天平明明已经往自己这边大幅倾斜,但是骨子里的克制还是让她推开了自己。   好感度已经够了,不过……还差一个契机啊。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林跃拿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又拿出打火机,然而看了一眼身边的古树,把打火机和烟收了回去:“明明知道你跟赵世永的关系,还是没忍住。”   阮莞坐起来,双手紧紧搂住膝盖,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讲。   她能说什么?   说我也喜欢你?赵世永那边怎么办?去年冬天,她明明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严词拒绝张开?可能吗?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内心深处的渴望与他刚才吻她时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是无法自欺欺人的。   “以后我会控制好情绪的,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林跃伸出手去:“走吧,郑微他们应该等急了。”   在追女人这件事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心态挺好,喜欢就是喜欢,说出来就行了,不能患得患失,每天想着这件事,做舔狗是不会有结果的,精力必须放在事业与学习上,创造女方的需求感,而不是暴露自己的需求感。   阮莞犹豫一下,还是伸出了手,由着他拉起来,往着KTV的方向走去。   两人来到马路上,林跃忽然转回头,十指紧握,面朝着大榕树闭目不语。   阮莞一脸好奇:“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林跃转身走了。   她看着夜路下摇曳的背影,心里的情绪乱成一锅粥。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这很好。   可是赵世永,可是郑微,可是朱小北……   阮莞看看安静地躺在掌心的,穿着婚纱的小人儿,多希望自己是那种能够无所顾忌的人。   你说他为什么……为什么有好多闪光点,性格再不同的女人,也总能找到吸引自己的地方,他就不能普通一点吗?   不过理智地想一想,他不这样她们怎么会一点一点喜欢上他?就像以前郑微形容林静,说林静是大院里所有女孩子的爱慕对象,所有男孩子的嫉妒对象,这点放到张开身上同样适用。   ……   国庆节一晃而过。   林跃等人返回了校园。   临近中秋,摆在街边的小摊上多了一盒盒造型精美的月饼,蛋黄的,莲蓉的,豆沙的,五仁的……   何风给黎维娟送了两盒相邻柜台妹子兜售的广式月饼。   何风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人好言相求,总是忍不住去满足对方,气得黎维娟破口大骂,当然不是心疼他的钱,是不爽这货还不死心。   每每这个时候,林跃也会成为她的诅咒对象,因为如果不是这家伙多管闲事,何风早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哪里像现在一样,跟个狗皮膏药般揭不掉甩不脱。   郑微自从回来后就把七个软陶小人摆在寝室最醒目的地方,逢人便问好不好看,跟她像不像,要是别人问起谁送的,她会眉飞色舞地讲出那个人的名字。   朱小北没她那么张扬,也可能是只有一个软陶小人,比不得郑小姐的“七星高照”,只是会在每天早晨拿出来看一眼,给自己打气鼓劲儿好好学习,正如她姐从一部电视剧里学来的说辞,青春路远,江湖再见,人生几十年这才哪儿到哪儿。   只有阮莞,她是不敢拿出来看的,因为属于她的软陶小人意义重大,真要给她们瞧见,308要翻天的。   还有一件事阮莞很纠结,林跃回来后跟没事人一样,学习、锻炼、做生意、培养各种爱好、跟外国留学生吹牛打屁……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她呢,从以前的一周不见就很好奇他在忙什么,到三天不见感觉少了点什么,再到一天看不到心里就不自在。   如果林跃没有跟她表白还好,她能告诉自己他有喜欢的人了,再想想赵世永,可以克制住心里的胡思乱想,但是现在……她知道张开不是说笑,那天在大榕树下他做的事,还有软陶小人穿的婚纱,都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她已经很少去考虑赵世永,他打来的电话不会再跑着去接。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林跃多多少少猜得到阮莞的心思,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社会暴击的小女生,就算不开【师奶杀手LV2】,他也有信心拿下,只不过学习和生意分散了他太多精力。   就像现在……他坐在电脑屋咯屁股的椅子上,以超过400APM,200+有效操作的手速,将对面两位自称制霸电脑屋的星际高手打得溃不成军。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对方讽刺一位在泡江湖聊天室的年轻人玩得什么鬼东西,瘦猴儿控制不住情绪跟他们争辩了几句,于是电脑玩家的纷争延续到竞技游戏上。   直到那两人基地被打爆,林跃礼貌地在键盘敲下GG两字时,瘦猴儿实在想不通那个一直坐在电脑前面写代码刻光盘从来不玩游戏的家伙为什么这么牛。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初中时很喜欢一款叫做《星际争霸2》的游戏,为了了解它的竞技史,偶尔会看《星际争霸1》的比赛录像,对于教主FLASH,虫王解冻,神皇毕姥爷的战术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以他的脑力、手速和反应,拿08年左右韩宗总结出的游戏经验打98年电脑屋的土鳖玩家,那还不是屠鸡?   当一脸猥琐的电脑屋老板找到他,想让他代表电脑屋与两个街区外那个大一点的电脑屋搞对抗赛以求吸引更多游戏爱好者过来消费的时候,阿阳由外面走过来,把洗好的照片递给他。   在去阮莞老家前,林跃花几千块买了一台佳能新款数码单反,在古寨前、阮莞家里、大榕树下,一行人照了多张合影,回来后郑微一直吵吵让他赶紧把照片洗出来,给每个人都留一套做纪念。   林跃拿出照片看了看,对自己的拍照技术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现在的数码相机像素普遍不高,只有一百多万像素。   这时阿阳又从背包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他。   林跃接过来一瞧,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第四百七十四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是一本有着彩色封面的杂志,刊名是《家用电脑和游戏》,中间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旁边有一行艺术字,写的是《极品飞车2》。   自从他把《大众软件》介绍给大家,阿阳和小胖等人就对报刊亭卖的花花绿绿的杂志产生了浓厚兴趣,当然,不是《读者》、《知音》、《萌芽》一类文学杂志,是《家用电脑和游戏》、《电脑报》、《电子游戏软件》之类跟电脑游戏挂钩的杂志。   毕竟当前电脑用户多数是年轻人,刺激年轻人的东西可不是那些枯燥的程序和办公软件,是游戏、影音制品这类可以带来娱乐感的东西。   在阿阳的指点下,他翻到中间的真彩页,又往后翻了一点,看到了一个叫做《编辑社的故事》的栏目。   小编写道,公司那个每天穿着高跟鞋,早上喝牛奶,午后喝咖啡的美丽前台开始学日语了,因为她忽然对日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还写道,昨天在《江湖》里遇到了一个指尖缭绕熏衣草香的姑娘,她的剑很快,一招下去就结果了五毒教的锦衣众,倒在地上的他看着她在晚风中飞扬的长发,那一刻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九阳功练到巅峰,下一次,他不会再这么没用,只能呆呆地躺在地上,看那袭青衣消失在夕阳温柔的余晖里。   这当然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可以确信的一点是,书里的《江湖》,写的是江湖聊天室的故事。不像以后出现的什么《热血江湖》、《笑傲江湖》、《人在江湖》,在当前互联网资源很匮乏的年代,林跃做的《江湖》一出现就得到了十六岁以上的年轻人的喜欢与追捧。   毕竟大家都是看着金庸和古龙的小说长大的,《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鹿鼎记》、《绝代双骄》、《楚留香传奇》、《小李飞刀》……书里的文字在年轻人的脑海投影出一个个充满江湖气的世界,而这份情怀,现在有了寄托。   他在电信机房托管了两台服务器。   这两个月来,注册用户呈几何增长,现在会员数量已经超过几千人,两台服务器平均在线人数800+,这还是林跃刻意控制流量,很多人被挡在登陆网关之外,不然敞开来给他们搞,服务器得挤爆了。   在这个小水管(调制解调器)上网的年代,短短两月时间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连一些电脑杂志都在给他做免费推广,可想而知《江湖》的质量有多高。   其实江湖聊天室1997年就有了,林跃之所以没有成为第一个推出江湖聊天室的人,主要是因为他的程序主体比第一个江湖聊天室要大很多,作为一个从小接触网络游戏的90后,他玩过的网络游戏自然远超当前时代网民的想象,那些可玩性和趣味性高的系统,当然要加以筛选,加入到《江湖》中来了。   推出的不算晚,代码优化度高,再加上超强的可玩性、趣味性,以及网民爆炸性增长的娱乐需求,一下子成就了《江湖》的绝佳口碑。   “我靠,承影剑,熬了一晚上,终于爆了。”   一道满带惊喜的喊声在里屋响起,林跃回头一瞧,只见那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本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卷不知怎么的掉了下来,落在他的长裤上烧了一个洞。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男子兴高采烈地指着屏幕,让旁边一起玩《江湖》的同伴看,附近几个玩单机的年轻人闻言一起凑过去,几颗脑袋挤在CRT显示器前面,一眨不眨地盯着系统栏的提示。   【捡拾物品】日月魔教掌旗使应声倒下,你捡起掉落在地的{承影剑LV20},气沉丹田,足下发力,迅速逃离钟山南麓,后续赶来的魔教教众望着你遁入树林的背影相顾无言。   【决斗】紫禁之巅,明月高悬,来自长生殿的{玉面小郎君}击败高手榜排名85的{潇潇雨歇},获得2点声望,200银,战力排名前进1位。   【告示】永安城丰盛赌坊掌柜:路过的各位豪绅大侠,闲来无事不妨到老朽这里来试试手气,{内力}、{装备}、{经验}、{银两},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在本赌坊找到,只要你敢押,我就敢赔。   【奇遇】{花季男孩}出海打渔时遭遇恶劣天气,被大浪掀翻船只,不慎流落孤岛,他在寻找食物途中发现一处隐秘洞穴,内有崆峒派前辈所遗修炼心得,{内功+1}。   ……   我去你X的!   林跃刚要过去看看情况,就听刚才的人一声尖叫。   “艹,艹,艹,关键时刻掉线,老板,你的网坏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板闻言走进里屋,检查一下调制解调器的联机状态,跑到吧台后面一阵摆弄。   五分钟后,调制解调器重启完毕,网络终于恢复,不过男子还是很郁闷,因为重新打开网站,输入账号和密码后系统提示聊天室已经超出负荷,他可以选择等待(登陆排队89人),也可以选择离开。   瘦猴儿戳戳阿阳的胸脯,朝那边一脸不爽的男子努努嘴,小声说道:“这家伙还不知道开发《江湖》的人就站在他身后呢。”   直到今天,林跃心血来潮带着他们俩到电脑屋查看《江湖》的推广情况,阿阳这才对他的败家行为多了一点理解,看着一群人废寝忘食地参与作品公测,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比在别人的电脑上看到“超级解码”要来的爽,尤其在对方登陆不上排队,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那份暗爽……跟心里抹了蜜一样。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林跃带着瘦猴和阿阳离开电脑屋,朝着京南理工大学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网络游戏还没出现,互联娱乐资源匮乏的年代,一款《江湖》出现,只要做好最初的推广工作,玩家们便会口耳相传,向身边的人推荐自己玩的游戏,有时候一个电脑屋,一排人都在玩同一个游戏。   《江湖》的玩家增长很快,两台服务器已经无法满足市场需求,看来得去电信机房走一趟,在华东地区多加几台服务器分流用户了。   ……   一周后,林跃拿着国庆节在阮莞老家拍得照片来到308宿舍。   门开着,他在门板上敲了敲。   咚咚咚。   郑微一个人在屋里外小霸王游戏机,吃了太阳花的马里奥所向披靡,把路上的小乌龟三角脑袋全部干翻,疯狂地冲上旗杆前面的高地。   林跃敲门的时候,郑微手一抖,B键按晚了,马里奥由高地落下,这下没法2000了,最高600。   她很不爽,撅着嘴转回头去,不过看到林跃的身影,眉眼间的不高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把手柄往桌上一丢。   “你怎么来了?”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林跃摇摇手里的相片袋:“这是国庆节在阮莞老家拍得照片。”   “洗出来了?”郑微一脸惊喜,接过纸袋,拿出里面的照片翻了翻,不时咯咯笑出声。   “小胖这傻样儿。”   “你瞧这张,瘦猴儿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朱小北这家伙,拍照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还是合照好啊,瞧你那蠢样儿。”   郑微拿着那张所有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迎着窗外的光线笑眯了眼。   相片里的她搂着黎维娟,穿着青衣的布依族姑娘笑靥如花,朱小北一脸不爽,因为许开阳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至于林跃,高高扬起两只剪刀手好像螃蟹的大钳子。   “对了。”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新名片,有事打这个电话,只要我在城区范围,可以随时通话。”   郑微接过来一瞧,看着上面一组号码愣住了。   “你买手机了?”   林跃拿出新买的诺基亚6150在她面前摇了摇:“生意需要。”   “给我看看。”小妞儿往前一窜,抢劫似得把那台手机夺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满满地都是羡慕之色:“到底是建筑学院最有钱的主儿,大家还在玩BP机,你已经用上手机了。”   “别乱按,电话费很贵的。”   “你还怕话费贵?”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切。”郑微对他竖个中指。   林跃心说这丫头跟在他屁股后面好的没学到,坏的全学去了。   “对了,我来的时候见黎维娟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喊她也不理,出了什么事?”   说起这件事,郑微一脸古怪:“她呀……” ###第四百七十五章 打断他的腿   郑微说道:“她交了个男朋友。”   黎维娟交了个男朋友?要知道在电影里这家伙整个大学老实的很。   林跃皱了皱眉:“是为了劝退何风吗?”   现如今情况发生了改变,他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何风了,虽说那个家伙明知道黎维娟看不起他,但是依然默默关注着前女友,时常从阿阳那里打听她的情况,就像上次黎维娟丢了包,生活费全没了,何风知道这件事后二话没说拿出300块给她。   结果呢?   黎维娟现在交了个男朋友来恶心何风,果然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郑微说道:“也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听说她这个男朋友家里蛮有钱的,才一交往就送了她一套化妆品,专柜买要七八百块钱呢。”   “原来是这样。”   林跃恍然大悟,电影里黎维娟就是削尖脑袋都要嫁有钱人的那种,大学毕业后郑微和陈孝正分手,一个人生活了三年多,阮莞也和赵世永分道扬镳,打算跟吴江凑合过日子,倒是黎维娟真就嫁了一个有钱人,虽说那人都50岁了,还有两个双胞胎儿子。   “咦,你来了。”俩人随便聊着,门口闪出一道人影,阮莞抱着两本书走进来,看样子是去上自习了。   这些天她每次看到他目光都特别明亮,虽然两人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难解,时常纠结困扰,但是最起码,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意,这种确实存在的小幸福,是郑微和朱小北不能比的。   “国庆节拍得照片洗出来了。”郑微扬扬手里的纸袋,又把手机还给林跃。   “是吗?”阮莞把课本放到桌子上:“给我看看。”   她接过那沓照片翻了翻:“还是张开想的周到,合影照洗了四张。郑微,看你把娟儿勒成什么样子了。”   郑微冲她吐吐舌头。   林跃还约了吉他社的人练吉他,跟二人挥挥手,出言告辞。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阮莞突然想起一事,猛地把他叫住。   “张开。”   “怎么了?”   “今天中午我在食堂碰到电脑社的习磊了,他想让你帮忙做一个论坛,听说学校进了一批电脑,想在图书馆那边搞一个机房,同时搭建一个校内网络平台,用老活跃学习气氛,负责老师把建设论坛的事交给了电脑社,但是他们经验不足,担心自己搞不好。”   之前《江湖聊天室》内测期间,他找电脑社的人搜集BUG,对方知道他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整个站点的搭建工作,现在请他一起参与建设学校论坛倒也是合乎情理的事,但是他搞不明白那些家伙为什么找阮莞做说客,而不是直接跟他面谈。   但不管怎样,既然对方开口了,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那我抽时间去电脑社走一趟。”   阮莞笑着点点头:“记得跟他们说,帮忙可以,写代码的事不能全部交给你干。”   “知道了。”林跃答应一声,转身走出308室。   郑微说道:“好啊,学会关心老张了,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阮莞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确实显得很亲密,一时间又羞又恼,还有一丝内疚。   “你可以问问这层楼,有不喜欢他的吗?”   郑微想了想:“那倒也是。”   ……   有了编写《江湖聊天室》的基础,做BBS就简单很多了,毕竟前者比后者复杂,一部分代码改改变量参数什么的可以直接拿来使用。   也就半个月功夫,只利用课余时间,林跃便帮电脑社的人完成了BBS的搭建,这样到机房使用计算机的同学,一打开浏览器看到的就是学校论坛。   半个月后,华东入冬,北风挟裹着湿气钻进宿舍楼的楼道里,精力再旺盛,活力再强的男生都禁受不住,穿上了毛衣和秋裤,原本总是敞着的宿舍门也关了起来,挡住寒风的同时,也把球袜的臭味闷在屋子里。   最近陈孝正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好,这不禁让他感慨傲娇偏执的人一旦钻起牛角尖,那真是让人……怎么说呢,无语极了。   小胖让他别理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而且分明是在嫉妒他。不过在林跃看来,这件事倒颇有几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思,要不是许公子的告白,自己的不解风情,郑微也不会去招惹陈孝正,以致陈孝正自觉被人耍了,从而迁怒于他。当然,保不齐也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   这一天,他才跟人签好合同,托管了三台服务器在电信机房,正准备搭公交回学校,猛然听见手机铃响,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是郑微打来的,要他赶紧回校,朱小北出事了。   朱小北出事了?   难不成是被诬赖在超市偷东西那件事?幸好自己为这件事做好了准备。   他没有犹豫,不再站牌前面等公交了,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去京南理工。   到了学校,看到距离食堂不远的小卖部门口围着一圈人,他心里的邪火腾的一下窜了上来。   电影里朱小北打扮的像个假小子,学校超市那个肥婆老板娘和土掉渣的保安小明认为她偷了东西,要搜她的身,这里朱小北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但是一直很听话地留长发,不运动的时候穿衣风格也比较女性化,然而挺漂亮一女孩子,还是被肥婆老板娘拦住,诬陷她偷了超市的东西要搜身。   当然,也有与电影不一样的地方,她不是一个人,郑微也在。   林跃分开围观人群走进去的时候,郑微正在跟肥婆理论。   “你们凭什么断定她身上有没结账的东西?又凭什么搜她的身?如果搜不到呢?搜不到怎么办?”   肥婆BIAJI着两片嘴唇说道:“要是搜到呢?搜到了又怎么说,小姑娘,我看你是她的同伙吧?你负责打掩护,她负责偷东西。”   旁边的学生一听这话议论纷纷,要知道郑微可是建筑学院的名人,长相甜美性格直爽,去年追陈孝正弄得全校人人皆知,可是到了后面她说不追就不追了,很多男生夸她敢爱敢恨,很多女生嫌她丢女生的脸,且不说哪有女人这么死皮赖脸追一个男人的,偏偏她还三分钟热度,说放弃就放弃,也太不拿感情当一回事了。   朱小北没有注意到林跃过来,眼望对面一头羊毛卷儿的肥婆,表情很是激动。   “谁偷你东西了,你们这是诬赖,我就买了三包方便面,都放在袋子里呢。”   “没偷是吧。”肥婆由柜台里面出来,看着郑微和朱小北说道:“没偷东西你们干嘛怕搜身?”   朱小北大怒:“你们这是侮辱我的人格。”   “切,还人格,你还有人格?要人格你别偷东西啊。”肥婆冲拦在门口的那个穿军绿色棉袄,手臂带红袖章,一脸克爹死娘模样的保安说道:“小明,动手,搜!”   说话的同时,她去抓郑微的手。   那边小明去撕扯朱小北的衣服,拿出乡野村夫干架的态势,脚往后伸,想要把她扭倒在地,好按照肥婆的命令搜身。   一个没素质的看门狗,要去搜一个女大学生的身体,关键他是一个男的。   过分吗?   反正在林跃看来,起码要打断他的腿。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她们是我的女朋友   小明抓住朱小北的肩膀刚要往后拉,这时斜下里伸过来一只脚,直接怼在了他的后腰上,即便穿着军大衣,这一脚下去也近乎要了他半条命,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把朱小北也带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当她意识到身后有变,扭头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时,不由得精神一松,心里的慌张情绪一扫而空。   “张开。”   她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林跃走到郑微身边,一拳过去直接捣在肥婆脸上。   嗷的一声惨叫,肥婆往后猛一仰头,撕扯郑微衣服的手下意识收回去,捂着脸,鼻血从指缝里往外冒。   哗~   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围观者没想到他这么爷们儿,打人都不带犹豫的,而且看起来出手十分狠毒。   郑微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是,她到旁边的公用电话亭给张开打了电话,但是没想到这家伙一个人就来了,来了也不劝架帮腔,直接就是一拳怼到肥婆满脸是血。   “你干什么?有你什么事?”那边小明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对林跃动手,救下自己的姑妈。   哪里知道林跃把他的手往旁边一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往朝前一拉,脚在下面一扫。   猛听啊的一声,小明整个人扑倒在地,头撞在地面咚的一声。   就这还不算完,看到斜放在眼前的那只脚,他抬起腿来一脚踹下。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整个小卖部。   郑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下手太狠了。   但是真的好爽。   找男朋友是干嘛的?不就是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   旁边的人全看傻了,也有吓得开溜的,因为谁都没想到他出手这么狠。张开可是建筑学院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学习好,有生意头脑,还有很多让人自愧弗如的兴趣爱好,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并不壮实的身板有这样的爆发力,那个小明在他手底下跟没有反抗能力的小鸡子一样,两三下就打得爬不起来,抱着腿躺在地上哀嚎。   干倒小明,林跃冷着脸往肥婆走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是一种不计后果的狠戾与暴烈。   朱小北看着他的侧脸,别人都在害怕,连看热闹的人都在打退堂鼓,可是她一点都不怕,大冬天的心里暖的很。   “朱小北,快拉住他,再打下去事情就闹大了。”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焦躁的女声。   是曾毓,她就在食堂旁边的奶茶店跟学生会的人商量事情,看到小卖部外面聚拢着很多人,又模糊听到有学生喊张开的名字,哪里还有心情谈事,赶紧带着两名新人赶过来看。   她个子高,跑到门口时一眼便看见林跃把小明打倒在地的景象,不由得愣住了,后面看他带着一身煞气朝老板娘走去一下反应过来,现在事情已经上升到打架性质了,他要真把人打坏了,这学还上不上,于是赶紧出声,叫朱小北拦人。   “张开,够了。”朱小北闻言惊醒,赶紧一把抱住他的后腰:“别打了,再打你会被退学的。”   她搂着他的腰,很用力,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后背,一半是怕他把事情再闹大,一半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很想就这么抱着再不放手。   那边肥婆一看林跃“恢复理智”,冲门口看热闹的学生喊道:“快去通知保卫处。”   ……   半个小时后。   学校保卫处。   嘴角长着一颗痣的保卫处主任沈洪军听完肥婆和朱小北的讲述,望林跃阴着脸说道:“又是你。”   他的脸色很难看,像才被人戴了绿帽子,至于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就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正一脸嘲弄看着他。   林跃和保卫处、教务处的过节由来已久,一开始是潘小刚那群人举报他在宿舍做买卖,租售影碟,破坏了学习氛围,后面他停了在校园里的买卖,又有人举报他经常晚归,保卫处和宿管科为这事堵了他好几回,要不是曾毓他爸给压了下来,搞不好会给他个警告、严重警告一类的处分。   别小看这些处分,是要被记录进档案里的,以后找工作、考公务员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在部分大学里,这些部门凭借足以影响学生未来的权力,行事作风很官僚,特别让人讨厌。   他见林跃不理他,看看跟来保处科的曾毓,手指咚咚点着桌子说道:“出了事为什么不找保卫处?非要用野蛮的方式解决?保卫处是形同虚设的吗?”   林跃对这种官话套话嗤之以鼻:“保卫处不是形同虚设的吗?抓赌抓情侣亲热罚款最擅长,抓个小偷小摸八年没结果。”   电影里就是这个王八蛋害得朱小北退学,林跃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你说什么?”沈洪军仰起头,一脸凶横。正准备拿这件事借题发挥,整一整林跃,杀杀他的气焰,让他不仅赔医药费还要挨处分,起码得留校察看什么的,没想到这小子胆子大得很,没等追究他的责任,先跟个火药罐一样炸了。   林跃说道:“沈洪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跟这个肥婆的关系,你小舅子的媳妇儿的二表姐叫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一句话说得满堂皆惊,已经洗掉脸上血迹的肥婆脸色大变。   林跃紧盯沈洪军的眼睛说道:“都知道在大学里开超市很赚钱,然而一般人就算有资金和计划,也没渠道进来做生意,这是为什么?我想沈主任比我更清楚,你配合教务处的人堵了我那么多回,说什么不让我在学校里做生意,因为这会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我怂了,不做了,可是你呢?通过暗箱操作把亲戚弄进校园开小卖部,我有理由怀疑这涉及利益输送。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让你为学生和自家亲戚主持公道,这公平么?”   郑微和朱小北听懵了,小卖部的肥婆和沈洪军是亲戚?   曾毓也很意外,虽说她知道学校里有很多潜规则,食堂、饭馆、文具店、超市的老板都跟学校领导沾亲带故,却没想到张开居然一口道出小卖部老板和沈洪军的关系。   “张开,你这什么态度?你这是对抗组织,你这是目无尊长,目无法纪。我和她什么关系跟你打伤人有关系吗?”沈洪军恨得牙根疼儿,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去调查他,这是什么行径?这是在挑战保卫处的权威。   “那我为什么打人呢?总得有个理由吧?”林跃冷笑道。   后面曾毓拽了拽他的衣襟,意思是让他少说两句,事情已经够麻烦的了,别再火上浇油,不然真闹大了,她的父亲也保不住他,毕竟社会就是这样残酷,在这件事上就算占理,但假如敢于挑战沈洪军,学校方面是不会偏袒学生的,因为这是立场问题——他们需要保卫处来管理学生,而才华这种东西是个人属性,又不会给领导带来实际利益。   林跃转过头去对她笑了笑,文凭什么的?还真不是太在乎,他每天和小胖等人挤在四人间里,吃着食堂有时额外加肉的饭菜,不过就是为了守护眼前几个女人。人生什么的,未来什么的,只要自己的计划不出岔子,几年后挣的钱足够尽情挥霍一辈子。   “她有没有偷东西,老板娘做的对不对,这是他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洪军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打架,你这是斗殴,还把人打伤了,已经严重违反了学校纪律。”   林跃说道:“什么关系?我是她们的男朋友。”   沈洪军愣了一下,后面郑微和朱小北俩人反应更大,虽然知道林跃这么讲是权宜之计,但内心波动是无可避免的。   曾毓看了她们俩一眼,没有说什么。   “男朋友怎么了?男朋友就有理由打人了?这不是擅自动手的理由。”沈洪军不再点桌子,改成了拍桌子。   林跃说道:“你老婆被人在大街上强奸,你就在旁边,是不是也要打电话报警,等警察过来再站出来跟强奸犯理论一下这么做是对是错?”   沈洪军被他一句话噎得不轻,涨红了脸,大声说道:“你……你这是诡辩!”   “诡辩?”林跃说道:“既然你说是诡辩,那不如咱们去外面走一趟,问问路上的同学,他们的女朋友被诬陷了,对方要搜女朋友的身,他们会怎么做。”   “怎么?你还想要把事情闹大啊?”沈洪军猛一瞪眼:“我告诉你,这次一定要教务处给你一个处分。”   林跃走到沈洪军面前,两个人的脸距离不到一尺。   “我还就要把事情往大了闹!”   倒不是他咄咄逼人,因为林跃很清楚,从他在学校里开展租售影碟业务开始,双方的梁子就已经结下,沈洪军终于抓到一个可以好好整他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委曲求全,那不是他的风格,沈洪军愿意跟他玩,那就玩个大的。   “往大了闹?我看你怎么往大了闹!”沈洪军怒极反笑,他真得想不明白是谁给了那个小子勇气,居然敢跟他叫板。   肥婆捂着红肿的脸尖声说道:“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读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山人自有恶毒计   好久没用技能了,在那些人来到之前不如找点刺激的事情做。   林跃点开技能列表,以沈洪军为目标施展【嘲讽LV1】。   一股众人感受不到的力量降临落下。   沈洪军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面年轻人有恃无恐的脸,心头涌起怎么压也压不下的滔天怒焰。   “小兔崽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沈洪军猛地一拳打出,林跃“躲”了一下没有躲过,被拳头打中肩头,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沈洪军,你干什么?”曾毓暴喝道。   她的质问很快,林跃的反击来得更快,直接一个右勾拳,狠狠砸在沈洪军左脸,把人打得噔噔噔倒退三步,腰撞在办公桌上,往外吐了一口血沫。   “王八蛋,你敢打我?”   现在的沈洪军已经失去理智,一脚往林跃的肚子踹过去,然而才到一半便被一只手抱住,顺势往上一掀,重心失衡,整个人向后仰倒,咚的一声摔在洋灰地面。   林跃也不客气,一下子骑了上去,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面部火辣辣地疼。   沈洪军被打懵了,手往上划,想要拨开林跃,却被他抓住手腕往旁边一扭,又是一巴掌掴下。   这回对称了,一边儿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怎么又打起来了呢?保卫处的头头跟个泼妇一样突然动粗,结果还吃了亏……   后面郑微和朱小北看着前面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曾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过去抱住林跃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他这儿自觉演普通人激情干架差不多了,顺势起身,那边沈洪军还泄愤似地踢了两脚,但是没有踹中目标。   小卖部老板娘看看瘸了一条腿的小明,赶紧走过去把沈洪军从地上拉起来。   呼哧,呼哧,呼哧……   身为领导被学生揍了,保安处沈主任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因为【嘲讽】技能失去理智的他好像一头暴怒公牛,要不是老板娘拼命拖着他,搞不好又跟林跃扭打在一起。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的暴喝打破办公室的对峙氛围,众人回头一瞧,副院长曾贤带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沈洪军登时醒了八成,副院长过来很正常,因为曾毓跟了过来,还做出一副我要看你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样子,摆明了站在那小子一边,若说叫人去通知她的父亲,自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关键是怎么把警察招来了。   警察不来,那么处理这件事的弹性就大了,警察一来,事情铁定会传到院长耳朵里,必然会对他这个没能处理好事情的保卫处主任心生不爽。   “谁报的警?”   领头的一杠两花问道。   林跃举手道:“我报的警。”   “你报的警?说说具体情况吧。”林跃打电话到110,只说京南理工大学里有争执发生,并没有详细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曾贤是跟两名警察一起过来的,但这不代表他赞同林跃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学校内部解决,对学校,对领导,对学生都好,一旦牵扯到警察系统,他就算有心偏袒,也会很难做。   “你怎么能让他报警呢。”曾毓来到他面前,才叫了声“爸”就被埋怨上了。   那边林跃还没说话,小卖部老板娘先喊上冤了:“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他打人,他把我和小明打伤了,你们快点把他抓起来。”   “先别急,一个一个来。”后面一杠一星的警察拉过凳子坐下,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一个小册子开始做笔录。   林跃没有煽情,一五一十把小卖部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杠两星又问了一遍其他当事人。   “所以说,是小卖部冤枉人在先?”   肥婆老板娘说道:“我没有冤枉她们,她们就是偷了东西。”   一杠两星没有理她,回头望林跃一脸古怪地道:“你就算是她们的男朋友,那也不能打人啊,有什么事不能协商解决?”   一杠两星能不一脸古怪吗,刚才肥婆说那小子多管闲事,他说他是她们的男朋友,凭什么不能管?你要说这是占两位姑娘的便宜吧,那两个人却一声不吭,好像并不抵触他的说法。还有那位院长女儿,说话间也对他多有回护。妈的,这货什么来头,男女关系怎么就这么乱呢。   坐在桌边做笔录的一杠一星指了指鼻青脸肿还瘸了一条腿的小明:“那你就把人打成这样?”   林跃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不只是因为他对我的女朋友动手动脚就把他揍成这样的,还有一个情况我想跟你们反应。”   一杠两星说道:“说吧,什么情况?”   “我女朋友的308宿舍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丢东西,都是一些非常私人的贴身衣物和鞋子什么的。其实不只308宿舍有丢东西,女生宿舍楼其他房间偶尔也有晾晒在外面的衣物夜里被人偷走的情况。一些女生向保安处报告过丢东西的事,但是没有引起重视。”   一杠一星抬头瞄了沈洪军一眼:“有这回事吗?”   “有。”   沈洪军点点头,肯定了这件事。   他能怎么说?哪个学校没有丢东西的事情发生?电视机上贴门牌,书桌上写名字,甚至暖水壶都会做上记号,以免被别人拿走,丢东西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保卫处管得过来吗?   一杠一星又问林跃:“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跟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林跃瞎扯道:“既然保安处形同虚设,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了。为了让她们能睡得踏实,不用担惊受怕,我跟我们宿舍的人连续熬了几天夜,终于发现了那个偷女人贴身衣物的贼的来历。”   他一指对面椅子上的小明:“就是他。”   “我没有,你胡说。”姜小明平时在小卖部拽得跟二五八万似得,现在一听林跃的控告,急了,蹭的一声从椅子起来,然而因为腿伤得不轻,还没等站稳,脸色骤然一变,吃痛之下又坐了回去。   林跃眯眼说道:“我胡说?有本事你带我们回你住的地方看下。”   小明气得有些结巴:“你……你……诬……诬陷我!”   一杠两星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既然你们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林跃说道:“很简单,他是小卖部老板的侄子,而小卖部老板和保卫处沈主任是亲戚关系,我们权衡过利弊,觉得为了几件衣服得罪学校领导不值当,就没把这件事往外传。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王八蛋偷女孩子的贴身衣物不算完,现如今色胆包天到以女孩子偷东西为借口,要对她们搜身猥亵,两位警官,我想问问如果换到你们女朋友身上,这口气能不能忍?”   一杠两星看向郑微和朱小北:“他说的都是真的?”   两个女孩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早在来保安处的路上,林跃就告诉她们配合他,虽然俩人劝他不要乱来,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况,她们肯定选择跟他站在一起,哪怕是做假证。   一杠两星不说话了,这事放在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男人身上都没有办法接受,何况这个张开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是这样的吗?”问话的是曾贤。   如果林跃说的都是真的,那事情可就严重了,搞不好会影响学校声誉,他不是分管保安工作的副校长,但是脸上也绝对不会光彩。   “他……他撒谎,我没……没有。”   “没有你结巴什么。”林跃冷冷地注视着肥婆老板娘:“之前你要搜我女朋友时怎么说的?她们的身子会给你证据,那好,现在你侄子的家也会给我们证据。这样,你让我们搜他住的地方,我们也让你搜身,她们俩从走出小卖部就没离开你的视线,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中途把偷的东西藏起来。怎么样?一报还一报,很公平是不是?”   肥婆看向侄子小明,目光里有怀疑,还有询问。   “搜,搜……我让你们搜。”小明一脸激动地道,他明明没有偷过女性衣物,自然无惧别人搜查。   这时郑微走到林跃身边,贴耳低语:“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林跃冲她使个眼色,意思是你别管。   “警察同志,既然他同意了,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名警察见双方达成共识,自然乐得轻松一点,拿起个人物品跟在肥婆和一瘸一拐的小明身后往外面走去。   曾贤注视沈洪军一阵,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加快脚步去追自己女儿。   沈洪军有点憷,但是并不怂,他对曾贤谈不上害怕,因为能够以官僚作风在大学校园立住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跟高一级的领导沾亲带故。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真不是有意破案的   肥婆带着两名警察和林跃等人来到小卖部后面一间独立的小房子里,小明走过去打开锁,把门一推。   一股食物腐败长毛的霉味和臭袜子味扑面而至,走在前面的一杠两星情不自禁皱了下眉头。   林跃把郑微、朱小北和曾毓拦在外面,跟在两名警察身后进了房间。   门口是垃圾堆,火腿肠衣、花生米袋、啤酒瓶、烟盒、奶罐还有两只硬邦邦的袜子,房间里面有一个小间,看起来是厨房,潮气和霉味就是从里面飘出,一阵一阵的,令人作呕。   房间靠东墙摆着一张双层床,下面铺着脏兮兮的被褥,上面空空的,放着行李箱什么的,床对面有张桌子,中间一台电视机,电视机上面是VCD,旁边丢着几张影碟,有两张封面女性穿着很少的衣服,搔首弄姿一脸媚态,更为关键的是旁边没有名字,不知道是什么电影。   一杠一星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影碟:“这是什么?”   小明脸色微变,拢在袖子里的手放开,赶紧走过去解释道:“警察同志,这不是你想的那种影碟,不信你可以打开电视放一下看看。”   身为警察,当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相信一个人,一杠一星还真就打开电视和VCD,将影碟放进光盘仓,按下播放键。   电视先蓝屏,然后显示播放第一张光盘,开场便是一块石头炸裂,然后白光一闪,一个穿黄衣的毛猴翻着跟头冲天而起,直上云霄,然后是一段在当前年代特别动感的音乐。   “西游记?”一杠一星闪了脑瓜子,呆呆看着眼前一幕,特么的封面女郎挺诱惑,放VCD里一看,成了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这不是骗人吗?太缺德了也。   小明说道:“警官,我没说错吧,真不是你想的那种碟。”   “买个黄碟都能被骗,真蠢。”林跃走过去瞄了一眼:“路边摊买的吧,你要的那种谁会在大街上卖啊,要也是跟去老板家里,找到个黑色塑料袋,那里面才是真货。”   一杠两星正在搬上铺的行李箱,闻言看了林跃一眼:“你知道的挺清楚啊?”   林跃说道:“当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他没吃过“猪肉”?这话傻子才信,不过这跟案情无关,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   一杠两星拉开蛇皮袋的拉链,在里面翻了翻,没有发现女性衣物,那边一杠一星连续放了三张可疑碟片都没发现能够定性为YIN秽制品的东西。   “没有吧,警察同志,我就说他在撒谎。”眼见两名警察没有找到足以制他罪的东西,小明一下来了精神,指着林跃大声说道:“我要告他,告他打伤我的腿。”   那边肥婆一脸狠毒盯着林跃,他打伤人还敢报警,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警察同志,你们看这是什么?”   小明大声控诉林跃诬告自己的时候,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   一杠两星丢下蛇皮袋里那团破烂,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高跟鞋,再里面是黑色的、有蕾丝边的、圆鼓鼓的女性内衣,旁边是一双袜口有小熊图案的粉红色毛线袜。   一杠两星的表情变了,严厉的目光投在小明脸上:“这是什么?”   小明走过去一瞧,脑子嗡的一下,完全懵了:“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林跃说道:“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大家都空着手进来,就小明穿了件鼓鼓囊囊的军大衣,现在床底下找出一箱女性衣物,那自然是百口莫辩。   “还有呢。”林跃的手往床底下一伸,又拉出一个纸箱,展开上面的封板一瞧,包括才过来的曾贤和沈洪军在内,都很意外。   里面装的不是女性衣物,有几盒中华牌香烟,一条五朵金花香烟,两瓶双沟大曲,下面还有巧克力牛肉干鱿鱼片等。   不是女性衣物,是跟案情不相干的东西。   警察和曾贤想法单纯一点,林跃不一样,看着小明说道:“嚯,生活不错嘛,抽中华牌香烟喝双沟大曲,巧克力牛肉干管够。”   他没说话前注意到了肥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愤怒,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是的,他就是要整这个敢碰朱小北的王八蛋,那些女性衣物是他从夜市买来栽赃姜小明的,但是箱子里的烟和酒不是。   林跃刚才把随身空间里准备好的东西弄到床底下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箱子,想着既然对方把它塞到床底下,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结果拿出来一瞧,乐子来了。   一个小卖部看门的,每个月能有多少钱?抽的起中华牌香烟,喝得起双沟大曲?那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答案呼之欲出。   怪不得肥婆老板娘在小卖部柜台立了块板子,上面写着偷一罚十,想来是经常丢东西的,她以为是来买东西的学生顺手牵羊拿她的东西,没有想到是自己侄子监守自盗。   也对哦,这货穿着件军大衣,往里面藏点东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一杠两星也回过味儿来,看向小明和肥婆老板娘,然而后者一言不发,毕竟是小偷的婶娘,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控告侄子,监守自盗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他也没有办法追责问罪。   “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他朝同事使个眼色,一杠一星抱起从床底下搜出来的物证向外面走去。   小明急了:“警察同志,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有话到所里再说。”一杠两星望曾贤和肥婆老板娘道:“人我带走了,等调查清楚会给你们答复。”   曾贤寒着脸点点头。   “警……察同……同志,警察……同志……”小明满脸激动地走到一杠两星面前,伸手去拉对面人的手,想要再分辨几句,然而动作才到一半,警察抓住他的手往后面一扭,摘下腰里别的铐子一铐。   咔咔两声脆响。   小明瘫了。   进了局子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林跃看着被一杠两星架走的小明,内心深处古井无波。   这货监守自盗,偷了小卖部的东西,却把罪行栽赃给学校里的学生,这是自己来到电影世界,歪打正着破了盗窃案,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因为那个混蛋的恶行,朱小北落得被学校开除的结果。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自己做的这个恶人,感觉挺好。   林跃搁这儿眼望沈洪军冷笑不语,那边把“罪证”搬上车的一杠一星去而复返,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警官,我也要去啊?”   “姜小明盗窃女性衣物和你打伤人是两码事,另外还有详细的口供要录,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   林跃:“……”   他从后面拐出来,郑微和朱小北凑上前问他怎么样了,听到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俩人吓的脸都白了,郑微拉着一杠一星的胳膊叫警察叔叔,搞得那人无语的很,心说这小子可以的,瞧这红旗不倒的架势,这TM也太气人了。   直至再三保证就是过去协助调查,不会请张同学在所里过夜,郑微和朱小北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放他们上车走人。   ……   一周后,各方针对这件事的处理有了结果。   有件事出乎了林跃的意料。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真没想脚踏两只船   姜小明无法解释床底下女性衣物的来源,被派出所以违反治安管理条例为由处拘留一周,罚款500的处罚。   小卖部老板娘是保安处沈洪军亲戚的关系也被很多学生知晓,并且有流言讲小卖部频频失窃是因为姜小明监守自盗,老板娘却把这件事安在前去买东西的学生头上,直接导致郑微、朱小北蒙受不白之冤,险些受到侵害。   更为关键的是,姜小明是个偷女性内衣的流氓,隐藏在校园近两年时间,居然没有被保安处的人揪出来,一些人怀疑沈洪军是不是知情不办,刻意袒护这个拐弯亲戚。   总之事情曝光后,超市小卖部、保安处乃至学校都或多或少承受非议,一些学生宁愿走远路去学校门口的商店买东西,也不愿意在宿舍旁边的小卖部买东西,肥婆老板娘恨死林跃了。   另一方面,林跃打伤姜小明和肥婆是不争的事实,派出所民警和了半天稀泥,最后要林跃拿出500块当医药费赔给那两个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500块,砸掉肥婆门牙,给姜小明踹骨折,林跃觉得这钱花得还算值。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学校方面对沈洪军的惩罚不痛不痒,捅出这么大篓子也只是很虚的D内警告一次,没有伤筋动骨,也就伤到一点皮毛罢了。   这下他看出来了,怪不得那货在电影里一副我就是官僚,有种你咬我的样子,原来是上面有人啊。   连曾毓的父亲曾贤都搞不定,罩着沈洪军的人是谁,答案可以说呼之欲出了。   搞笑的是,揭露姜小明偷窃女生贴身衣物的他,反而因为对保卫处处长动手,被教务处安了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这还是曾贤、秦教授等人说情的结果,听说一开始是要给留校察看的。   许开阳等人劝他忍了,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身为学生是斗不过学校的。   林跃当然知道身为学生只能忍了,不过用严重警告换胖揍沈洪军一顿,这个结果也能接受,起码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他受了委屈,明明是沈洪军先动手,学校领导明显在偏袒沈洪军。   而且听说学校里有变态偷女生贴身衣物的事传到了社会上,刘校长被主管部门领导约谈了,要求他今后加强宿舍管理,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老货在上级那里吃瘪,回来自然是要给他小鞋穿的。   在林跃看来,现在斗不过不代表以后斗不过,要报复那位刘校长,他还是有办法的。   ……   12月末,圣诞节。   稀疏的雪花自天空落下,街道上包子铺的蒸笼里往外冒着热气,穿羽绒服围围巾的旅人走在大街上,嘴里不时呼出一团白雾。   店铺门口看不到挂着彩灯的圣诞树,橱窗里也没圣诞老人,只有大学英语角这种特殊场所有些西洋节日的味道,洋妞儿们端着红酒杯跟来参加聚会的中国朋友说着“merry christmas”,男留学生带着假胡子,穿着圣诞老人装在台上表演杂耍。   林跃跟几个外国人聊了一回儿,看见朱小北拿着一本专业书来到英语角,拒绝了一个拉美小哥儿参加聚会的邀请,站在门外定定看着他。   “抱歉,我出去一下。”跟那几个两眼冒光听他掰扯中国地方有趣的风俗和文化的留学生告罪一声,林跃从桌子上拿了两个苹果往外面走去。   朱小北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留长到肩膀的头发在耳后弯了一个微弧,垂在脖子两边,分开的长刘海把脸修出一道好看的曲线。   “下课了?”林跃丢给她一个苹果。   朱小北接在手里:“嗯,下课了,能陪我走走吗?”   他看了一眼窗外零星落下的雪花,点了点头。   俩人离开图书馆,走在微微发白的马路上,操场上有一些南方来的新生撒欢奔跑,哪怕是再小的雪,在他们眼睛里也是新奇、有趣和美丽的。   “你看他们,恨不得在雪地里打几个滚。还有那边几个,这雪别说给麦子盖被,薄得跟兰州拉面上的牛肉有一拼,还叽叽喳喳吵着堆雪人打雪仗……”   林跃有感而发说了几句话,却发现走在右面的小女生没有回应,转头看去,就见她定定望着自己的侧脸,眼神明亮而柔和,像一束漫过大地的晨光。   哈~   哈~   哈~   蒙蒙的白雾在她脸前散开,吹破了夜色和严寒。   “怎么了?”林跃说道:“礼物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朱小北想起揣进兜里的那个苹果。   “张开。”   “我在。”   “你上次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上次?”林跃面露不解。   “就是在保卫处,你跟沈洪军说我们是你女朋友的话。”   林跃一听这话登时警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倒是想呢,哪个男人没有左搂右抱的野望?”   说完拍拍她见肩膀:“我要是泰王,就把你们308室全娶回家,可惜投胎失败,选了个地狱开局。”   如果是郑微,肯定回他一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如果是两年前的朱小北,可能会说好啊,我替你去问问姐妹的意见,事成后别忘了付我一笔可观的介绍费。   然而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看着前方飘零的雪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过要我做你女朋友的事的?”   林跃点了点头,因为这是实话。   对于男人来讲,要说这辈子就认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那不现实,或者说虚伪。谁没喜欢过几个人?只不过在这种事上会有取舍,最好的情况是选择喜欢程度最高的那个步入婚姻殿堂。   他等着朱小北往深了问,然后告诉她想过不等于就要这么做,他想要再等一等,希望那个最最喜欢的人能直面内心真实感受,走到他身边来。   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小北同学就是不问,只是微笑看着洒落雪花的夜空,满足的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这怎么说的?   林跃很无语,也很无奈,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发现无论如何狠不下心肠拿准备好的说辞去刺激她。   他不是女人,当然理解不了朱小北的心情。   去年学校举办文艺汇演那天,她亲眼看到郑微毫无尊严,不求结果地跟他告白。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像郑微那么勇敢,在喜欢与放弃间不断纠结,这一纠结就是整整一年过去,为此人都瘦了一圈,林跃和她姐几次三番劝她多吃点,可是那也要有胃口才行啊。   直到前些天,为了有帮她们出头的充分理由,说出那句别人听起来有些过分的话,搞得现在建筑学院的男生指责他想要脚踏两只船,可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她,却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甚至隐隐有几分欢喜。   因为他把自己和郑微放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在那件事上,他打伤了姜小明和小卖部老板娘,还跟沈洪军结下梁子,甚至挨了一个处分,这份对她和郑微不计后果的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能不感动吗?   这一个月时间她想了很多,最终有了决断,只要他喜欢过她,心里有过跟她交往的念头,那么以往所有的心酸苦楚,都值了。   她不会去给他压力,逼他在自己和郑微间做出选择,就像当初郑微的做法,而且阮莞曾经委婉地讲过他认为大学期间还是学业为重,这样才能给自己和喜欢的人一个美好未来的想法,所以只要隐晦地表达出自己喜欢他就够了,这道选择题,他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无论选择谁,她都不会有怨言。   “谢谢你的圣诞礼物,我决定了,以后每个圣诞节都要当成重要的节日过。”   朱小北对着天空用力吹了口气,几片雪花融化在温热里。   林跃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注意到靠近女生宿舍的小亭子里有个人在哭。   “小北,你看那是不是黎维娟?” ###第四百八十章 陈孝正,你找错对手了   朱小北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还真是娟儿。”   林跃说道:“这大冷天的她在外面哭干什么?走,过去看看。”   朱小北点点头,收拾起心底纷乱的情绪,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凉亭外面有一圈柱子,刚才因为角度关系,没有看到柱子后面还有别人,直到走近后才发现黎维娟坐在长凳上哭,她前面还站着一个人,正在那里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劝她。   朱小北讶然说道:“是阮莞。”   林跃心说怪不得今天在外面玩雪的人不少,但是都很克制地没有过去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原来阮莞也在。   “娟儿,你怎么哭了?”还没走进凉亭,朱小北就心急火燎地问出了什么事。   黎维娟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从面部轮廓来看应该是张开,赶紧抹掉脸上的泪水,强装没事。   这时阮莞也发现了他们两个:“你们怎么来了?”   “哦。”朱小北解释道:“我刚才去英语角了,看到他在那里和一帮外国人过圣诞,叫他出来走走。”   阮莞深深地看了林跃一眼,没有说什么。   “娟儿,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宿舍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哭?发生什么事了?”朱小北走到黎维娟身边坐下,偏头看着她的脸问。   “我没事。”   不知道是因为林跃在,难以启齿,还是真的没什么大事,黎维娟强打精神说道:“真没事,我就是叫阮莞出来说说话。”   大冬天零下好几度,外面还飘着雪,叫人出来说说话?她的家乡就在邻省北部,下雪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很明显,黎维娟在说谎。   “外面冷,娟儿,你先跟小北回宿舍吧,郑微的电炉里还煮着茶叶蛋呢。”阮莞冲朱小北使个眼色。   “还敢用电炉?再烧了保险丝,宿管科那个老男人会劈死我们的。”朱小北牵起黎维娟的手就往宿舍楼走,后者并没有反抗,因为就算跟张同学很熟,这种时候也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懦弱不堪。   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飘散点点粉白的夜色里,林跃看向阮莞:“出了什么事?”   阮莞叹了口气说道:“娟儿跟那个男的分手了。”   “分手了?”   “不,应该说那个男人跑了。”   “什么意思?”   “那人就不是什么富二代,前两天知道娟儿怀孕后,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她去地税局问过才知道系统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你们不是说那小子出手很阔绰吗?”   “除了第一次陪娟儿出去买的化妆品,还有第二次逛街买了双鞋,后面的表、项链、包包什么的都是假的。”   林跃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遇见这种事,想想以前在网上看的新闻,也无怪黎维娟有这样的遭遇,说起来那些被假富二代官二代骗的女人,有几个不是爱慕虚荣,一心想要嫁个金龟婿的偏执狂。   怪不得刚才守着他不肯启齿抱怨,自己把何风弄到珠江路电子市场看柜台,她表面不说,心里一定很不痛快,认为他在多管闲事,她自以为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毕业以后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呢?事实证明那就是个假货,不仅给人骗了感情,还怀了对方的孩子,这当然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说起来,阮莞是308室最有主见和担当的一个,既然她刚才一直跟黎维娟在一起,肯定会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   “能怎么办?那个人跑了,总不能让娟儿把孩子生下来,也只能先去医院……唉。”说到这里阮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娟儿手里没钱,我跟郑微、小北也拿不出多少,刚才我试探地问她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何风,她的抵触心理很强,说谁要是把这件事告诉那个人,她就跟谁绝交,说着说着还哭了,你刚才都看到了。”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林跃可能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很快把这种事抛在脑后,但是现在……总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是看在阮莞、郑微、朱小北的面子上,也应该该拉一把。   “这样吧,明天我去取点钱,下午你来我宿舍拿,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说。”   阮莞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去年赵世永把谭小晶的肚子搞大,她从他那儿拿了4000块还没还,现在黎维娟又出了这档子事,无论是她还是308室的人,都亏欠他太多太多。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   “算了。”林跃摇摇头:“外面冷,赶紧回宿舍休息吧。”   “张开。”   “嗯?”   “小北刚才……”   林跃乐了:“吃醋了?”   阮莞说道:“谁吃醋了,我的意思是好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林跃没有解释朱小北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把另一个苹果丢给她:“走了。”   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莞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红彤彤的苹果,手往毛衣的袖子里缩了缩,转身朝女生宿舍楼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因为忽然想起去年郑微和曾毓在食堂对峙时林跃说的话——在我的观念里,无论最后谁会在我身边,自身的强大和优秀,是保证我们的感情能够战胜诸般现实问题的基础。   这是在说她吗?   阮莞缩了缩脖子,两手环抱在胸前,迎着逐渐变大的雪势,步履轻快地往宿舍走去。   ……   翌日下午。   男生宿舍楼315室。   咚~   陈孝正把门一摔,冷着脸走出房间。   大四上学期马上要结束了,明年夏天他就能够拿到毕业证,但是在那之前下学期还有一个毕业实验要做,对于这件事,他的想法是和曾毓分在一组,这对他的成绩会有帮助,要知道曾毓是曾贤的女儿,学习成绩又好,只要没有意外,老师肯定会给作品一个优秀的评语,这样一来身为搭档的他档案也会好看很多。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曾毓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问她为什么,因为无论是老师还是班里的同学,都认为他们俩是最好的组合。   曾毓的答案是不想跟他一组。   陈孝正恼了,追问她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张开。   曾毓说不是。   她很清楚张开今年大三,却已经修完了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所有课程,现在去图书馆会借工程管理系的书看,搞得了解他学习进度的人没有一个不讲他是个变态,偏偏还不是死记硬背不懂变通的那种,意识很超前,视角很独特,就连附近省份同类型大学的教授都知道京南理工建筑学院有个好苗子。   是,曾毓很想跟林跃一组,然而谁都知道他们差了一级,根本没可能一起毕业。   然而就是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陈孝正居然不相信她的话,而且情绪很激动。   曾毓被他搞烦了,干脆承认下来,说自己就是喜欢张开,怎么了,她因张开的才华喜欢上他,就如曾经喜欢他。   这下好,陈孝正彻底把林跃恨上了。   你说他吊着郑微不算完,还霸占着曾毓,典型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更让人气愤的是,英语角那几个外国留学生也愿意跟他一起玩儿。   陈孝正觊觎公派留学的名额很久了,想去美国留学,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好英语基础,跟外国留学生交流是最能锻炼英语水平的,可是那个张开呢,明明没有留学的心思,却还要挤占别人的学习空间。   他能不生气吗?能不怨恨吗?   所以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幕。   林跃看着兀自轻颤的房门,内心是崩溃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好不好,怎么就成了陈孝正嘴里欺人太甚的家伙?   电影里陈孝正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现在看来那是因为没有触碰到他自卑敏感的地方。陈孝正其实是看不起许开阳的,认为许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钱爹给的,他呢?学习努力,成绩优异,论能力比许开阳好太多,所以能够以强者姿态,趾高气昂地说人不能因为有点钱就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去阮莞老家玩的时候,因为许开阳送了郑微很贵重的双狮表,他很愤怒,却把气都撒在了郑微头上,由此可见,陈孝正其实是一个敏感、记仇又任性的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林跃叹了口气,心想要做一个好舍友怎么就那么难呢?   咚咚咚~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林跃喊了一声:“进。”   门开了,阮莞由外面走进房间。   “你来了。”   “嗯。”阮莞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指指外面:“刚才来的时候正巧碰到陈孝正,跟他打招呼也不理,发生了什么事?”   林跃耸耸肩:“他找错对手了。”   说完才意识到电影里陈孝正说过类似的话。   “找错对手了?”阮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望着他掩嘴轻笑:“还真给娟儿说着了,你在女生里是万人迷,在男生里是万人敌。”   林跃很无奈:“我就想安安稳稳读个大学好不好,我真没想过要跟他们比这比那好不好?”   阮莞说道:“你不跟别人比,别人跟你比啊。”   “算了,算了,随便他们怎么想吧。”林跃说道:“说正事……”   他转身走到窗前,拉开上铺放的双肩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四千块钱。   另一边,陈孝正冷着脸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在门口前面的车棚边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又返回男生宿舍楼。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怎么就包圆了308呢?   “娟儿怎么样了?情绪好点没有?”   “昨天你走后,我又劝了几句,她的情绪好多了。”   “那就好,这种时候最怕情绪方面出问题,你们多照顾着她点。”   “放心吧,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注意的。”   “这里是4000块钱,应该够了,手术完了多买点补品,养养气血。我在靠近珠江路的地方买了一栋房子,这是钥匙,你拿去给她。”   “好。”   “什么时候做人流手术。”   “医生说下周一吧。”   “我去不去?”   “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她看到你徒增怨气。”   “唉。”   陈孝正扬起的手缓缓落下去,脸色几经变幻,转身往外面走去,在走廊尽头往外拐时险些跟一名打水回来的学生撞个满怀,连歉也没道就急匆匆跑出了宿舍楼。   刚才在车棚前面一番天人交战,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决心跟张开服软,请张开过去同曾毓谈谈,让他们一起做毕业实验,毕竟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只要张开说话,曾毓一定会卖这个面子的。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来到门口没等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谈话声,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内心深处好不容易弹压下去的愤怒与不甘又一次涌上来。   张开搞大了308宿舍黎维娟的肚子?要阮莞带着去打胎?不然为什么给钱又给房?   他怎么这么无耻?一边吊着郑微,不承认她是他女朋友,一边霸着曾毓,还把黎维娟的肚子给搞大了,据说跟朱小北也有几分暧昧。   像他这种人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连老师们都对他青眼有加,还有人说曾副院长有意把学校公派留学的名额给他,只不过因为最近受处分的关系八成黄了。   而像自己这么正派,认真的人,反而处处碰壁,总是被当做比较对象,任他骑在屁股下面。   凭什么!   陈孝正双拳紧握,额头的青筋轻轻弹跳,他忍了快三年时间,现在终于忍无可忍。   ……   阳历新年的钟声敲响。   时间来到1999年,江湖聊天室已经开放华南、华东、华北、华中、东北五大区块,十三个服务器,现在每日平均在线人数超过4000,按照林跃的计划,寒假里他会再增加一倍服务器,做到以省为基本单位。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钱没少花,单单采购服务器的钱再加托管费,以及支付员工工资,就烧进去十几万。   电脑屋一行带来的新鲜劲儿一过,阿阳又开始埋怨,说这是个赔钱赚吆喝的买卖,眼看着钱像水龙头里的水往外出,心慌的很,关键是他还计划着再追加投资,真真是个坑货。   1999年,再有一年就是互联网泡沫破裂之日。   林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时候自己刚好大四毕业,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这一天,他从图书馆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珠江路租住的房子看一看黎维娟,想着距离她请假已经过去五六天,年轻人身体好,应该康复得差不多了吧。   便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他迎着路上学弟诧异的目光,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一分钟后,林跃满脸古怪地挂断电话。   这世道,有些事情就是不经念叨,昨天阿阳才跟他发完牢骚,今天就来钱了。   电话是技嘉科技在华东地区的代理商打来的,想在《江湖》的登陆页面登为期两个月的广告,希望能跟他面谈。   就像《江湖》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不断地在日益增长的网民群体传播,服务器已经到达承载量的极限,电脑配件商终于看到了这款作品的潜力。   往后的十年,电脑装机会成为一股浪潮席卷全国,捧红了希捷、华硕、技嘉、金士顿、英特尔、按摩店、凄惨红、花屏驰……等等散件品牌。技嘉华东大区的代理商眼光不错,知道最早的一批网民会成为第二批网民的领路人,而《江湖》已经培养出了数以千计的第一批网民,只要在第一批网民心目中植入技嘉是主板品牌担当的印象,这个名字以后就会像传销一样扩散到大陆每个角落。   林跃跟打电话过来的人约好时间便挂了电话,准备回宿舍拿东西去校门旁边租了差不多四个月的工作室上网,顺便浏览一下技嘉科技的相关信息,以便在之后的谈判中占据主动,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   按下接通键,没等把手机放到耳边,里面便传来郑微异常焦躁的声音,要他赶紧到女生宿舍楼来一趟。   他想了想,没有在电话里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挂断电话直接转向,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五分钟后,他推开308室的门。   一走入房间就感觉气氛不对,压抑的很。   黎维娟和朱小北没在,阮莞坐在她的床上,眉头紧锁,面色凝重,郑微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眉眼间有化不开的焦虑与茫然。   “张开。”   他的到来对于郑微来讲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你可算来了。”   林跃心说自己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赶过来,她倒好,说得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一样。   他看了阮莞一眼:“出了什么事?”   郑微说道:“娟儿前两天不是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吗?”   林跃脸色一变:“怎么?出问题了?”   虽说人流手术不是大手术,一般而言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二般呢?三般呢?他很担心黎维娟的情况,万一身体方面出事,那就糟糕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郑微赶紧做解释:“是学校,教务处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今天叫阮莞过去谈话了。”   “找阮莞?他们找阮莞干什么?”   林跃想不通教务处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害怕会对黎维娟的声誉造成影响,阮莞还故意带她去隔壁区的医院做得手术,可是为什么教务处会知道呢?   郑微说道:“因为病历卡上写的是阮莞的名字。”   林跃愕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丢包的事?”   床上坐的布依族姑娘点了点头。   黎维娟开学时包给人偷了,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300多块钱生活费,现在身份证还不能异地补办,而且她没迁户口,要补办必须回她的老家,因为日常生活学习有学生证就够了,也就没着急补办,现在忽然发生这种事,医院做手术必须登记身份信息,阮莞只能把自己的身份证借给她用,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没多少关系的操作,居然害得她被教务处的人找上。   林跃走到靠窗的书桌前面坐下,望着目光稍显呆滞的阮莞道:“他们怎么说?”   女孩儿的反应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阮莞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格,她现在的表情说明心里很慌,事情比想象的要严峻的多。   “他们问孩子是谁的,我没说话,教务处王主任威胁我如果不老实交代,就按影响学校声誉处理,可能会开除我的学籍。”   开除学籍……   虽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听她亲口说出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现在的大学校园环境比十年前要好很多,尽管教务处也会派人去抓夜晚操场上亲热的情侣,不过惩罚方面以批评教育为主,最多罚点钱了事,但就像很多法律条款所立尺度非常模糊,给执法者以很大的操作空间,教务部门也可以用影响学校声誉这个大棒做出极端处罚。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做手术的人不是你?”   阮莞默然不语。   林跃说道:“现在是讲姐妹情谊的时候吗?”   郑微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意思是她已经很难受了,你别再凶她了。   “小北已经去你在珠江路电子市场旁边买的房子,把这件事告诉黎维娟,要她去跟教务处讲明原委。”   林跃说道:“学校处理这种事弹性很大,你们先别急,我去找曾毓探探虚实,她跟教务处的人能说上话。”   虽然不知道教务处是通过什么方法从医院那里知道“阮莞”去做人流手术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可以小题大做,也可以大事化小。   “那你别像上次一样再跟人打起来了。”郑微想起上回他揍沈洪军的事就一阵后怕,得亏曾贤和诸位教授给他求情,不然教务处的人和那位刘校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跃说完这句话离开女生宿舍楼,往曾毓经常去的图书馆自习室走去。   他敢揍沈洪军那是因为自己真没看重京南理工的文凭,而且笃定曾毓会找她爹帮自己出头,不会坐视他被退学,但是阮莞不一样,真要给学校开出学籍,那她十几年寒窗苦读就白费了。   找到曾毓后,他详细讲述一遍发生在黎维娟和阮莞身上的事,请她帮忙去教务处探探口风。   她当然不会拒绝,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   曾毓来到男生宿舍,林跃跟她下了楼,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她把从教务处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如他所料,整件事源于恶意举报。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来自敌人的神助攻   按照和曾毓关系不错的那位女老师的说法,前天保安处沈洪军带着小卖部肥婆老板娘来到教务处,说她亲眼看见学校的学生到隔壁区的医院打胎,还拍了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那么问题来了,那天阮莞带着黎维娟去医院做手术,肥婆老板娘就那么巧碰到她们?更巧的是她还带着照相机拍了两张照片?   基本可以肯定,肥婆老板娘是跟踪了阮莞和黎维娟,完了拍下照片,把事情做成铁案。   很明显这是报复,报复那天郑微、朱小北被冤枉后,自己打了她和沈洪军,还把姜小明送进警局,小卖部的生意跟着一落千丈的事。   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通,阮莞只是恰逢其会,因为黎维娟把身份证丢了,才将自己的身份证借给黎维娟使用,进而遭了无妄之灾,实际上肥婆老板娘是冲着黎维娟去的。   这老东西要报复他、朱小北、郑微三个人,跟黎维娟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是一个宿舍的好姐妹?这个理由是不是牵强了点?   不管怎么说,事情一下子变得很麻烦,沈洪军跟他梁子结得很深,教务处王主任也是死对头,这两个人联起手来挑事,阮莞的处境非常不妙。   要不……弄死沈洪军算了,免得像条狗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咬。   看来得找个时间跟沈主任“好好谈谈”了,如果那人非要寻死的话,他倒不介意送这种官僚去见阎王,关键是这么做忒没技术含量了。   曾毓说会去找她爸,让曾贤帮忙求求情,不过林跃觉得意义不大,一来那几个人摆明了要借题发挥恶心他、郑微、朱小北三个人,二来阮莞不是自己,曾贤和那些教授不可能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帮她说话,毕竟打胎是极不光彩的事。   不过他还是跟曾毓郑重道谢,送她离开男生宿舍楼。   现在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等黎维娟回来后去教务处找王主任说明情况,还阮莞清白。至于学校会给黎维娟什么处分,再想其他解决办法,毕竟是不错的朋友,能管就管,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送走曾毓,他没有回宿舍,径直前往女生宿舍楼308室。   推开房门,便感受到一股比上午还凝重的氛围,阮莞背对房门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朱小北坐在黎维娟的床上,两手捂脸,一副颓然无助,不知所措的样子。   郑微见他来到,一脸急切迎上来:“有结果没有?”   林跃把曾毓说的话转述一遍。   “该死的肥婆。”郑微恨得牙痒痒,怎么也没有想到肥婆老板娘这么恶毒,居然会跟教务处举报黎维娟打胎的事,关键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跟黎维娟有什么关系。   林跃没有理她,望朱小北说道:“黎维娟呢?”   朱小北放下蒙住脸的手,一脸惨然看着他:“黎维娟跑了。”   “跑了?”林跃着实吃了一惊。   “我去你的房子找黎维娟,跟她说了这边发生的事,她开始很着急,准备收拾东西回学校处理这件事,到楼下的时候她说消炎药没有了,要去药店买点,让我在公交站牌等她,我也没多想,就按她说的去公交站牌那里等候,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找到那家药店才发现人不见了,我还幻想她早一步来学校了,但是回到宿舍才发现没有。”   说起这件事,朱小北脸上满是愤怒,自己和郑微那么信任她,出了那档事后,阮莞帮她找张开借钱,陪她去医院打胎,还把身份证借给她用,结果呢?捅了篓子后她跑了,把阮莞给坑了,这也太没道义了。   “……”林跃不知道说什么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风打头。   他走到阮莞的床上坐下,看着靠窗的书桌前面坐的女孩儿。   她好像才注意到他的到来,侧脸看着他笑了一下,仿佛黎维娟的背叛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伤痛,倒是窗外斜落的阳光在姣好的脸上投下温柔的黄。   对于黎维娟的反应,其实很好理解,林跃还记得电影里她跟阮莞说,跟郑微说,跟朱小北说,也跟陈孝正说,说像她这种家里没钱没权没背景的人考上大学不容易,一定要慎重选择,待价而沽,以免重走父辈老路。   简单来讲,大学对她就是一块敲门砖,为了日后能嫁一个有钱人。现在打胎的事给学校知道了,要开除阮莞的学籍,如果她回到学校承认错误揽过罪名,真要因为未婚先孕这种丢人事被劝退回家,哪里还有脸见父老乡亲?所有的梦想与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选择了背叛和逃避。   “放心吧,我没事。”话是阮莞说的。   她这么说,林跃不会这么信,她的状态看起来比上午好了些……只是看起来好了些,那份平静更多的是来源于绝望和放弃。   “出了什么事?”   阮莞是一个很坚强,很有主见的女人,他不认为单是黎维娟的背叛能把她击垮。   阮莞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郑微不行啊,那就是个心里闷不住事的炮仗,一点就炸:“下午教务处的王主任又叫阮莞去谈话了,沈洪军也在,他们说只要阮阮配合调查,说出孩子是谁的,就对她从轻发落。谁TM知道娟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啊,那个王八蛋连名字都是假的。从教务处回来后,小北告诉我们娟儿害怕承认错误被学校退学跑了,阮莞就去给赵世永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能过来一趟跟教务处的人撒个谎,承认孩子是他的,好歹把这件事对付过去,你猜那小子说什么……”   郑微咬牙切齿道:“他说他妈知道了会生气的,搞不好那边学校也会为这事给他一个严重的处分。你说……你说,他是个男人吗?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女朋友眼看着就要被退学了,他居然还顾及妈妈会生气,档案上有污点。”   “呸!我要是遇到这样的男朋友,绝对会一刀砍死他。”   怪不得,怪不得阮莞会这样。   哀莫大于心死,黎维娟的背叛还在其次,赵世永的冷漠才是令她绝望的致命一击。   这样也行?   林跃忽然间不是那么恨沈洪军了,神助攻啊!   逼问孩子是谁的?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但是从教务处和保安处摆出的架势来看,他们搞到阮莞这个假黎维娟头上,大概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是他。   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黎维娟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不提,现在阮莞对赵世永彻底死心了……而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可没有撬墙角啊,没有啊……   “别难过了。”林跃转过头去,看着阮莞说道:“我不会让你退学的。”   阮莞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感到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命吧。”   在郑微和朱小北听来,这是她对残酷现实妥协后的无奈感慨,但是在林跃听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只有他才能听懂的话。   没错,赵世永的懦弱冷漠,没有担当,在她的胸口狠狠捅了一刀,却也是解脱的一刀。   对林跃日益增长的喜欢,对赵世永的善良、心软、愧疚等等情绪,让她一直活在矛盾与煎熬中,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纠结,平静而认真地对待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相信我吗?”   阮莞笑着说道:“除了你,我还能相信别人吗?”   “等我的好消息。”林跃拍拍她的手。   阮莞注意到她给他织的那副露指手套已经开线了:“我重新给你织一副吧。”   “好。”林跃起身往外面走去。   郑微说道:“如果碰到沈洪军,你一定要控制好情绪。”   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她到现在还后怕不已,万一因为阮莞的事情他再打一次沈主任,只怕曾贤也保不住他。   林跃把她散在眼前的刘海儿往后面拨了拨:“放心吧,我有分寸。”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双榜第一   第二天。   林跃吃过早饭,迎着越升越高的朝阳推开了学校保卫处的门。   沈洪军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在那儿喝茶,左前方有一张昨天的报纸,头版头条是领导人又出席了什么活动,报纸上面放着一堆茶色鸡蛋皮,似乎是才吃过早饭,没有来得及收拾。   不过最醒目的还是脸上的创可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伤到了。   “是你!”   沈洪军眯了眯眼,对于林跃的到访也意外,也不意外。   林跃一脸玩味:“沈主任,脸怎么挂彩了?”   “这跟你有关系吗?”沈洪军一想起昨晚的遭遇就来气,骑车回家时经过北门菜市场,他跟往常一样停下来买菜,结果不知道哪儿跑出来一只野猫,窜到他身上对着脸就是两爪子,完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几个纵跃跳上房檐不见了踪影。   伤口流了不少血,火辣辣地疼不说,怕死的他又去打了狂犬病疫苗和破伤风,花了不少钱,关键的是被野猫抓伤的地方在脸上,邻居和同事看到还以为他跟家里的婆娘干仗被挠伤,别提多丢人了……总不能逢人就解释,脸是猫挠的,不是婆娘挠的吧。   如果不是想着催促教务处的人手脚快一点,赶紧逼出姓张的,他肯定会请几天假在家里养伤。   “也是,跟我没关系。”   林跃心说你觉得跟我没关系?跟我关系大了去了。   眼见房间里没有外人,他也不用回避什么,望沈洪军说道:“试探或者扯皮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来做个交易吧,我扛下整件事,你放过她。”   沈洪军愣了一下,没想到林跃会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些话,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说他们这些人卑鄙无耻,居然拿他的女人相威胁。   沈洪军有点不爽,为看不到那小子的失态不爽,对方表现的越平静,他越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这么说来,你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了?”   林跃笑了:“我很好奇,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沈洪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林跃也没有追问:“算了,知不知道答案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你只需要回答我,成还是不成。”   成还是不成?   当然是成了。   他跟教务处王主任抓住这件事不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脚蹬死姓张的,让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化为泡影,这样才能报仇雪恨,挽回颜面。   “沈洪军,教育界有你这种人,是全民族的悲哀,不过嘛……呵呵,算了。”林跃冲他笑了笑,推开门走出保安处。   不知怎么的,沈洪军给他离开前的笑脸搞得浑身发毛,感觉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般,完全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兴奋与使用权力碾轧弱者的爽快。   上次因为姜小明事件大打出手时,这小子还跟个愣头青一样满腔热血,不肯向权力低头的样子,为什么一个多月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沈洪军当然想不通,因为他不是林跃。   还是那句话,林跃在京南理工大学一呆近三年,为的是什么。一,守护郑微、朱小北、阮莞三人;二,刷阮莞的好感度,让她喜欢上自己;三,借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时间和大学环境,认真学习文化知识,给自己加油充电,文凭什么的,没有太大意义。   阮莞、朱小北、郑微等人很难接受退学的结果,他不一样,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的功课早已修完,现在离开学校既不会伤筋也不会动骨,反而会给他更多的时间运营《江湖》和互联网大亨计划。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后,阮莞会真正地爱上他。   本来在国庆节时,他就确认了女孩儿的攻略度,只不过缺少一个让她对赵世永死心的契机,现在虽然不知道沈洪军和教务处王主任发哪门子神经,给他来了个神助攻,让那个妈宝儿男现出原形,总之,在她先后遭遇姐妹、男朋友背叛的当下,自己站出来为她抗下所有压力,撑起一片天,她会怎么想?虽然……沈洪军等人原本就是冲着搞他来的。   说到底,这不过是在将计就计,沈洪军以为逼他退学是最好的报复,岂不知正好给了一个让阮莞对他死心塌地的机会,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功成身退专心事业,不用参加大四的实习、实验、毕业答辩什么的麻烦事。   电影里阮莞出车祸是因为答应和赵世永一起去看山羊皮乐队的演唱会,之所以出现这种事,最关键的因素是她对吴江的感情不深,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现在呢?她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基本上没可能重演电影剧情,也就是说到了这里,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时间了。   不过任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郑微和朱小北那边……他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既不想她们伤心难过,又不愿意做个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而且站在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讲,他还是很喜欢她们的,但是呢,鱼和熊掌……能兼得么?   算了,感情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做——报复沈洪军和肥婆老板娘。   神助攻归神助攻,肥婆和沈洪军的总帐还是要算的,但要再等几天……等打胎事件尘埃落地,把阮莞从风暴里择出来。   至于可爱的小野猫事件,不过是提前收取的一点利息罢了。   ……   下午,他在宿舍睡午觉,瘦猴儿在电脑桌前打游戏,自从上次看到林跃在电脑屋一挑二,打得两名自诩电脑屋技术担当的家伙没有还手之力,他就爱上了这款竞技游戏,毕竟是玩红警95都要一挑七困难电脑的自虐狂。   “连小胖都在积极找实习单位,就你,一点也不着急。”许开阳一进门就捏着瘦猴儿的脖子吐槽。   “我这就是在实习啊。”瘦猴儿一脸认真地道:“毕业后我是要跟张哥混的。”   “你跟他混?你是为了能每天打游戏才跟他混的吧。”许开阳对这家伙无语极了,要知道瘦猴儿是少年大学生,别人十八九岁上大学,他不到十六岁就来京南理工了,然而自从没了管束就开始放飞自我,大二前跟他混,大二后跟低一级的张哥混,简直了……   “打游戏怎么了?张哥说了,玩好了一样有钱赚,一样可以为国争光。”   “好,好,好,你张哥说的对行了吧。”许开阳懒得理他,走到房间最里面,很随意地瞄了一眼拉着布帘的陈孝正的床,拍拍林跃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听说阮莞出事了。”   林跃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你消息挺灵通啊。”   “阮莞”做手术被抓现行这件事还未通报全校,仅在教务处、郑微、朱小北等人的小圈子里流传,没想到许开阳这么快就知道事情了。   “要不要我去找我爸爸,让他托托关系,给刘校长带个话?”   林跃摆摆手:“事情已经解决了。”   许开阳闻言一愣:“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林跃呵呵一笑:“秘密。”   “这也秘密那也秘密,全宿舍就属你秘密最多。”   林跃没有说话,指指书桌放的保温杯,许开阳走过去拿起来递给他。   林跃喝了几口水说道:“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等考完了,咱们宿舍跟308宿舍,再叫上曾毓,一起吃个饭吧。”   许开阳没想太多,点头说道:“好。”   陈孝正的床上拉着布帘,看似在午休,实际上从许开阳进门那一刻,人就醒了,瘦猴儿专注玩游戏,没有听到那边两个人的谈话,陈孝正听到了,他很好奇林跃是怎么搞定教务处和保安处的。   当天傍晚,林跃和阮莞一起吃的晚饭,完事在校园里走了一圈,那种心照不宣的亲密令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谁都是一脸温柔的样子,搞得沿途几个机械工程系的男生三步一回头,总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   林跃在西门的路边摊买了几个柚子让她给郑微和朱小北带回去,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前往珠江路电子市场。   何风还没有走,正在跟柜员清点碟片数量,林跃等了一会儿,待他忙完手头工作,去了马路对面的茶馆点了一壶毛尖,坐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黎维娟是不是在你那?”   何风摇了摇头:“娟子早些时候来找过我,但是没有久待,很快就走了。”   林跃说道:“找你做什么?”   何风说道:“借钱,她说家里出了点事,想回去看看,我就给她从柜台里先拿了500,后面到银行取了钱又补上了。”   林跃想了想,觉得还是把黎维娟做了什么事情跟何风说清楚为好,本身她怀上假富二代的孩子,自己因为顾虑朋友关系,不想牵涉二人感情问题太深,但是黎维娟逃避问题的做法实在太恶劣了,已经超出他能容忍的底线。   “何风,你知道黎维娟前些日子交了个男朋友的事吗?”   何风捏着小茶碗的手一抖,险些把里面的茶水洒出来,脸色也变了,苦涩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大学生和中学生,一字之差,阶级之别。好像一个大学,四年时间就能把原本很熟悉的两个人拆散到不同的世界。   其实他很清楚黎维娟想要的是什么生活,他也很清楚,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但是理智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所有感情问题都能被理智左右,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让人唏嘘的痴男怨女了。   林跃叹了口气,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里面是浅蓝色的液体。   他从桌子下面的托盘里取出一个新茶杯,往里面倒入茶水,又淋了一滴浅蓝色液体在里面,轻轻推到何风面前。   “何风,如果我告诉你喝了这杯茶水就能忘了黎维娟,你会怎么做?”   水晶瓶里盛得自然是忘情水。   因为他跟何风的关系不像跟张珩的感情,所以如何对待跟黎维娟,他想让对方自己做选择。   何风慢慢地把手伸过去,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那一抹蓝色在新茶里化开,眼睛闪烁着挣扎的光芒,嘴唇说是嚅研倒不如说是颤抖,稍显粗糙的手平放在桌上,时而握紧,时而伸开。   世上真有忘情水这种东西吗?他不知道,但是老板给他出了一个人生选择题。   “我……我……”   “要我忘记她,我……不能。”   林跃摇摇头,端起淋入忘情水的茶杯,把里面的茶水倒掉。   “这么说吧,对于那些现实感很强的女人,一个人有一百块愿意为她花一百五和一个人有一百万只愿意为她花一百,你觉得她会选择哪一个?”   何风沉默不语,他连考三年都没考上大学,却不代表他蠢到听不懂老板的话。   林跃把茶杯里的水喝光,站起来拍拍何风的肩膀:“如果你真的忘不了她,那就努力赚钱吧,明年有的忙了……”   有句话说的难听,好言难劝该死鬼,可惜世界上就是有一群这样的家伙,而他现在做的,也不全是出于朋友情谊,就像《无双》世界里画家(秀清版)激励李问那样,给何风一个目标,他会加倍努力工作。   ……   期末考试结束后,林跃跟技嘉科技华东大区韩姓负责人见了面,双方洽谈了合作事宜,但是林跃并没有举起杀猪刀,割一块肥肉下来,而是提了一个要求——参加技嘉科技举办的经销商年会。   本着为公司利益负责的态度,韩姓负责人问了他要参加年会的原因,林跃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他想结交各省市代理商,搞一个推广活动,凡是使用技嘉主板DIY电脑的用户,都可以得到《江湖》联动礼包激活码——后面十年,类似的网络游戏推广活动有很多,但是放到1999年,连点卡游戏还没普及的时代,那就是堪称令人惊艳叫绝的营销方案了。   韩经理很无语,也很佩服,这个张开小小年纪就有一颗生意头脑,而且还是个技术性人才,以后会有怎样的成就真的很让人期待。   林跃的营销计划对技嘉主板的销量和知名度的提升也会有不小帮助,韩经理自然没有道理拒绝,会谈结束后,他在附近最好的饭店请林跃搓了一顿,又自掏腰包买了些礼品,完事送林跃离开。   一周后,期末考试成绩放榜。   阮莞、朱小北等人赶到教学楼前面时,一群人正围着榜单议论纷纷,从大一下学期到大二学年,张开同学的成绩基本保持在双系二三名,然而今年不同以往。   第一!   而且是双系第一,总分拉开第二名十分以上,这已经不是小胜一筹了,要知道在95分以上区间,每拉开一分,都是很难的,他倒好,总分比土木工程系和建筑系的第二名高出一大截。   这也是为什么相比以前,学生们一个个一脸活见鬼的原因,很多人怀疑他往年是不是放水了,不然今年也没见他在学习上投入更多精力,相反因为要干副业,学习时间还缩水了不少,怎么到了期末考试反而一骑绝尘,搞得以往跟他竞争的学霸们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郑微注意到工程管理系学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心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因为常泡图书馆的人都知道建筑系那个变态张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借工程管理系的专业书籍看,搞得工程管理系人心惶惶的,担心他哪天心血来潮搞个三系同修,那乐子可就大了。   在学习这件事上,张同学几乎成为建筑学院那些成绩好的男生的公敌。   这其中有几个心思慎密的人满怀不解,如果张同学前面几个学期一直放水,为的是不那么张扬,可是今年为什么放开手脚,一统双榜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想不明白。   阮莞也想不明白,所以在看完榜单后第一时间拉着郑微和朱小北前往图书馆和教学楼间的实验楼,因为瘦猴儿刚刚跟他在那边分手。   从大二开始,林跃便不再关注自己的成绩,这事儿男生宿舍楼315室的人知道,女生宿舍楼308室的人也知道。   “这个张开,昨天才参加完那什么公司的经销商联谊会,今天就往实验楼跑,不会是秦老头儿又要他义务帮忙做模型吧?把他当什么了?地主家的长工吗?你说他也是的,就不知道拒绝那个老东西的无理要求吗?”   说起这事郑微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林跃做出那个大红色斗拱模型,建筑系的秦教授就把他当成了摇钱树,本来是带研究生的课题也让他参加,完了拿着他做的模型去跟大公司合作。   “这是什么?这是新时代的农奴制!”   阮莞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上次张开和保安处沈主任打起来,教务处拟处分时,秦教授是反应最激烈,出力最多的。”   郑微气哼哼说道:“他不这么做,万一张开给学校开除,谁还帮他挣钱啊。”   一路说一路走,三人来到实验楼下,跟郑微想的不一样,林跃没在里面,朱小北眼尖,一眼便看到大楼拐角处那道身影。   “那不是张开?”   郑微往那边一瞧:“真是他,他在那儿干什么?”   三个人带着疑问走过去。   林跃蹲在地上,郑微抢在前面蹑手蹑脚走过去,本来想要吓吓他,然而看到前面一幕先给吓了一跳。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中。   走在后面的阮莞也一脸苍白,只有朱小北还能保持镇定。   因为起码五只大老鼠从林跃前面一点的地方跑开,一头扎进旁边砖房墙壁和杂物的夹缝里。   “张开,你干什么呢?”   林跃回过头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馒头:“喂老鼠啊,我看它们饿了几天了,身子瘦了很多。”   喂老鼠……   喂老鼠……   他居然拿老鼠当宠物养。   还有,他说那几只老鼠饿瘦了?瘦吗?最小的一只都有小胖的脚大!   真是太过分了!   “张开,你这是在浪费粮食,你知道么?”郑微无法理解可怜老鼠是什么操作。   林跃神秘兮兮地道:“你别小看这些老鼠,它们可是会帮我们大忙的。”   郑微不解:“它们不糟蹋粮食就谢天谢地了,还帮我们的忙?张开,你最近几天这跑那颠的,累傻了吧?”   林跃笑着说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以牙还牙   明天。   对于308室三位姑娘而言,明天没有等来老鼠的报恩,等来了一个噩耗。   学校广播站广播了一则教务处的处罚决定——经查,建筑学院建筑系大三学生张开,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致使校内一名女生怀孕,这一行为违反了学生守则,损害了学校名誉,考虑到他在这个学年曾经打伤过保卫处主任,经教务处研究决定,予以开除学籍。   张开搞大了一名女生的肚子被学校开除学籍?   全校哗然,因为谁都知道那个家伙有多么优秀,建筑学院有女儿的老师恨不能把他变成女婿,连曾副院长都很喜欢他。   可是现在呢?就为点男欢女爱的事开除他的学籍?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惯于阴谋论的学生说是教务处和保安处的打击报复,目的是让大家明白,再优秀的人,来到学校也要向权力低头,恃才傲物的下场就像张开一样——退学,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化为泡影。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击掌相庆的,多是一些心怀嫉妒的家伙。   郑微本来在围棋社活动室跟新人聊天,听到这个消息后发疯似得满世界找林跃,当她发现男生宿舍楼315室东边床位的上铺空了,属于林跃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整个人都崩溃了,闹着去保安处找沈洪军算账。   还好许开阳把她死死拽住,才没有让她惹出更大的乱子。   朱小北本来在操场上打篮球,听到广播后扔了球就往315室跑,当她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郑微,啥也没说,出了校门直奔林跃在珠江路买的房子,然而到了后才发现房子里没人,她又去电子市场的柜台找人,结果发现柜台撤了,何风跟那个叫小芳的柜员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学校旁边用来联机的工作室,房门落锁,从窗外往里面看去空空如也。   打手机提示空号。   问许开阳许开阳不知道。   问瘦猴儿瘦猴儿不知道。   问小胖小胖不知道。   张开不见了……不告而别。昨天还跟她们掰扯老鼠会报恩的那个人,就这么从她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她们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可靠,习惯了他的温柔,可是现在……她们习惯的一切都没了。   生活在这一天,轰然崩塌。   阮莞听完郑微和朱小北的讲述,把自己关在宿舍哭了一下午,水不喝,饭也不吃,魂儿丢了一样。   她终于知道了张开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很简单,跟教务处的人说孩子是他的,一切后果由他来承担,不要为难一个女孩子。   这当然是沈洪军、王主任乐于看到的。   于是她的学籍保住了,而林跃一直不肯告诉大家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教务处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恐怕是跟那些人有约在先,目的是让她、郑微、朱小北可以安心考试,不受这件事影响。   赵世永没有胆量承担的事情,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扛了下来,为了她不惜放弃自己的学业。   可是他为什么要走?一声不吭地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她在心里发誓,只要他回来,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哪怕是不顾及朱小北和郑微的感受,私奔去一个只有他们俩的地方。   当天晚上,王教授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破口大骂,一点没有身为知识分子的气度,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到场的所有学生都知道他在骂刘校长和王主任那帮官僚,因为正是这群玩权弄术的王八蛋,让大学失去了它该有的样子。   而且他撂下狠话,会考虑金陵大学的邀请,在京南理工大学合同期满后去那边任教。   都知道他是个火爆脾气,没想到还是个耿直到近乎偏执的老头子。   昨天怀疑张开以前考试放水的学生结合今天发生的事,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只怕他早就知道会被学校开除学籍,已经不需要顾及什么,在最后时刻拿出了全部实力,一举夺得双系第一的名次,让全体师生记住他的名字,这是抗议也好,顺从心意也罢,总之京南理工大学在这座城市要出名了。   第二天凌晨1点多。   一场大火点燃了夜空,也打破了京南理工大学的平静,距离女生宿舍楼不远的小卖部失火了,沈洪军被宿管科的电话惊醒,大半夜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往出事地点赶。   他到的时候消防车还没来,学生们正用塑料桶、脸盆、铝锅等容器接水,试图扑灭小卖部的大火。   跟他沾亲带故的肥婆老板娘和她的半秃丈夫瘫坐在火场前面一点的地方嚎啕大哭。   好几万块钱的货就这么没了,得干多久才能赚出这么多钱来,而且搞不好还要赔学校一笔装修费。   消防车到的时候刘校长也来了,听说没有人员伤亡后松了一口气。   在这寒冷的夜晚,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扑救,火终于灭了。   商品全毁,货架变形,四壁漆黑,反正能烧的东西基本都烧完了。   很多人拍手称快,因为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   校园失火是大事,尽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第二天依然有多家媒体报道了这则消息。   刘校长接到了主管部门的电话,一番看似安慰实则批评的讲话后,要求他一定做好寒假的防火工作,不能马虎大意,万幸没有人员伤亡,如果真的闹出人命,上面的人也保不住他。   与此同时,火灾的后续调查工作也有了结果,据说是老鼠咬断了小卖部吧台下的老化电线,点着了堆放在旁边的易燃品,从而引发大火。   另外,消防队的人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小卖部的防火措施很不到位,既没有配备灭火器,也没有按照规定摆放易燃物品。   这让某些怀疑是不是人(张开)为纵火的家伙没了想法。   而沈洪军作为担负着校园防火任务的保卫处主任,对于这次事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曾贤以及秦、王等教授的追究下,刘校长不得不免去了沈洪军的保安处主任职位,并扣发一年的奖金。   另一边,学校火灾是上天对刘校长、沈洪军等人肆意妄为,玩弄权术欺压学生,搞得一位优秀人才痛失前程的流言也在金陵城学生圈里传播。   林跃消失了,生活还在继续,对于308室的三位女生来讲,并不会因为寒假的到来就心生喜悦什么的,虽然没人的时候想起那个人还是会伤心落泪,但是日常生活总算回到正轨上来。   最让她们不解的是,张开消失的前一天说老鼠会报恩,后一天夜里肥婆的小卖部就燃起大火,从而引出一系列对刘校长、沈洪军乃至京南理工大学不利的事件,这……会否跟张开有联系,还是说就是个意外?   那个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百八十五章 凤求凰   即使京南理工大学的名声在金陵城一落千丈,刘校长还是厚着脸皮赖在位子上不走,弄得很多人背地里讲他流氓,无耻,不要脸,然而也就是指着脊梁骨骂骂,学生和心存不满的老师又没有能力把那个老狗一样的东西弄下来。   林跃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好像真的人间蒸发一样。   许开阳、小胖、瘦猴儿毕业后,对于女生宿舍楼308室的三位姑娘来讲,可能联系上张开的渠道又少了。   张开被退学事件看起来只是京南理工大学百年历史中一道不起眼的小波澜,然而对于秦教授、王教授这种老师来讲,可以明显感觉出1999年大一新生的质量对比之前几年大一新生的质量有所下滑。   毕竟口碑这种东西,毁了容易,要重建很难,不过到底是国家重点大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比一些二流三流高校,还是有很大的优势的。   1999年-2000年,整整一年,张开再没有出现过。   除了何教授、秦教授说起自己带过的优秀学生时,偶尔会出现几秒钟的愣神,低年级的学生基本上已经忘记“张开”这个名字。   阮莞、郑微、朱小北三人已经升入大四,要么在外实习,要么忙着找工作,在学校的时间明显少了,毕竟是土木工程系的学生,有很多专业知识需要到一线工地了解。   一年后。   2000年毕业季。   京南理工大学西门的家常菜馆里。   拿到学位证,即将走出校园踏入社会的青年男女没有小时候向往自立的兴奋,从前厅到大堂,再到包厢,弥漫的是只能用酒来消减麻醉的离愁。   吧台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即将分别的情侣满怀不舍地拥吻,大堂北墙的DVD和电视机前面,几名喝得七分醉的学生手持话筒,跟随屏幕上闪现的歌词自以为深情地唱着献给谁谁谁的歌。   在靠近窗户的一张饭桌上,阮莞、朱小北、郑微三个人坐在一处,菜盘旁边放着十几个空酒瓶。   菜基本没动,三个人光喝酒了。   建筑系一名喝多的学生往外跑时,阮莞一把夺下郑微吹到一半的啤酒瓶。   “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再喝就醉了?现在她已经醉了好不好?   郑微一只手臂杵在餐桌上,微微低着头,晃动着另一只手,醉眼迷离说道:“这个王八蛋,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句,把我们一丢就是一年半,他可真狠得下心,如果以后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一定要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   朱小北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嘲式的笑容:“把他的心掏出来?我看你是会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吧。”   “谁说的?”郑微拍着胸脯醉醺醺地道:“我玉面……玉面小飞龙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我说到做到。”   朱小北伏低身子,整个人压在餐桌上,透过面前放的绿色啤酒瓶看向窗外,眼带悲伤说道:“去年开春,你还说不会再为他哭了呢,是谁在拿到毕业证的那天,看着两年前在阮莞老家照的相片偷偷抹泪,你这人……就是嘴硬。”   三个人都喝多了,说起话来便没有把门的。   “还说我,你不也是吗?背着我们几次三番给《江湖》的客服打电话,问他们的经理是不是叫张开?人家告诉你不是后,你就到操场上一边跑一边哭,有好心的同学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你还叫人家别来烦你。”   现在轮到郑微揭朱小北的短了。   “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   “那就是偷听我打电话了。”   郑微不说话了,因为朱小北说的对,她确实有偷听她打电话,想要知道《江湖》的负责人是不是张开,虽然早在去年春天她就打过,客服告诉她不是,那个叫张开的人把《江湖》的运营权转让给了他们。   见她忽然不说话了,看着茶杯里落的一片菜叶黯然神伤,朱小北忽然红了眼:“我想他了……”   一句话道出三个人的心事。   别人吃毕业饭道的是青春无悔,说的别绪离愁,她们三个倒好,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人,而那个人明明已经离开她们的生活很长时间。   阮莞端起酒杯,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她是三个人里酒量最大的,以往三四瓶啤酒一点事没有,可是今天,借酒浇愁不只会愁上愁,似乎醉意也来得特别快。   郑微看到朱小北眼睛里含着泪水,拍着桌子说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假小子吗?怎么比那些个怨妇还婆妈,为了他,值吗?”   朱小北抬起头看过去:“不值吗?”   “不……值!”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句话时语气是哽咽的,眼圈无法自已地泛起微红。   “不值你为什么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很久了,哪怕是现在,你依然忘不了他,不然陈孝正和林静来找你,你也不会一口回绝他们,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你不也是一样?”郑微给她说到痛处,事实证明往日下的各种决心,说的各种狠话,都是自欺欺人的女生把戏。   “娟儿跑了,把珠江路房子的钥匙给了你,这一年多来,你没少过去那边,不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吗?他的书,他的电脑,他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还有个人用品,都被你洗净晾干,归置的整整齐齐,想着他回来后有回家的感觉。假小子……你怎么会是假小子,你这个骗子,爱上一个人的你,比我跟阮莞还女人。”   朱小北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姐告诉我的。”郑微很得意,因为这场揭短战是她赢了,朱小北根本想不到己方阵营里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她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因为她想我多照顾着你点,说你在这件事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脆弱。”   郑微一脸得意地道,然而得意来得快,消得也快。   “她说你脆弱,在这种事上,谁能真正坚强?就连阮莞……不也是跟丢了魂儿一样吗?你看那双手套,她织了拆,拆了织,总是不满意,他都走了一年多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你织好了又能送给谁呢?所以说,碰到爱情,没有一个女人有智商的。”   阮莞强颜欢笑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呢?”   郑微猛地一挥手:“这种事,你能瞒过别人,还能瞒过我们不成?阮阮,别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骗我们了行吗?”   阮莞理了理垂在脸前的发丝,用手指点掉两个眼角的泪痕,没有说什么,端起桌上的杯子,面带痛苦一饮而尽。   往前数一年又五个月,他们绕着京南理工的校园走了一大圈,她依稀记得机械工程系那几名男生眼睛里的茫然,卖水果的女摊主说他真会砍价时的无奈,还有那个人捧着半个馒头一本正经地说老鼠可怜的样子……   然而谁能想到,那是大学时代关于他最后的印象了。   那个照片上举着一双剪刀手,好像螃蟹大钳子的家伙,他究竟在哪里呢?他知不知道在这座城市还有三个女孩子为他牵肠挂肚,泪染青春?   毕业季,分手季,离别季……   一场酒,把她们压抑在心里不敢讲,不好讲,不能讲的话都倒了出来。   直到这时三个人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身边的姐妹都看得透彻,也不过是选择埋藏起来,不去触碰那些可能让事情发展脱离掌控的雷区。   五分钟后,郑微撞倒了餐桌上的啤酒瓶,三个女孩子抱头痛哭。   对面桌上的女生看到她们的样子,觉得是为回不去的大学生涯而哭,不由得心生感慨,一只手捂着嘴巴,眼露哀伤。   ……   三年后。   北方业已入冬,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漫卷神州,南方人多了一丝对湿冷的惆怅。   金陵大学的梧桐树刚刚脱下最后一片黄叶,瑟瑟寒风吹着长道上围着围巾带着棉帽的青年学生,自行车的响铃声游荡在校园。   操场边长椅上穿着长款毛衣的女人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拿起放在身边尚且温热的咖啡,朝着对面新建成的大礼堂走去。   慕名而来的学生携着自己的朋友或者伴侣,一路嘻哈打闹而至,也有人表情平静拾阶而上,在大门口旁边的展架前停下,一脸仰慕地看着那个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白马王子   90年代中期,VCD的出现为全国人民带来了一场视听盛宴,与此同时,计算机开始在民间市场发力。   1997年,一款叫做“超级解码”的软件投入市场,在VCD、DVD与电脑平台间构建起一座桥梁,解决了电脑用户难以使用光驱播放VCD与DVD光盘的困境,软件一经推出便赢得了广泛好评。   1998年,《江湖》上线,短短两个月时间注册用户破万,每日在线人数超过千人,服务器长时间处于满载状态。   同年8月,北纬科技在金陵市珠江路成立。   1999年,《江湖》获得步步升集团注资,服务器数量迅速增加,网络覆盖全国,注册用户数量破五十万,最高同时在线人数过三万。   2000年,北纬科技以100万元收购讯腾科技旗下即时通信业务,并打通与《江湖》服务器的数据通道,建立第一个跨平台的社交网络。   2001年末,整合进即时通讯模块的部落网上线,开始在国内高校推广,其个性化算法、兴趣关联及以学校、系别为群组的社交模式迅速得到大学生网民的追捧,至2002年春,短短三个月时间,活跃用户数量突破六十万,平均七个网民里就有一个人每天至少登陆部落网一次。   2002年冬,《江湖》-企鹅-部落网数据全线打通,部落网推出朋友圈模块,提供照片上传、展示功能,企鹅承压,用户群体出现大规模迁移。   2003年,部落网日活跃用户超三百万,成为中文互联网NO.1的社交网站。   同年夏,部落网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并迅速挤占海外社交媒体市场。   大屏幕上的信息不断滚动,小礼堂下面坐的青年学生不断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关于部落网更为细节、碎片化的信息。   在后面一点的地方,华东地区各大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严阵以待”,因为那个刚刚以“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的评价登上《时代周刊》的家伙可是个大忙人,向他发送邀请的金陵大学负责人都没想到他会答应来这边做客。   穿着一件棕色风衣的女教师走到演讲台前,观众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同学们,今天我们有幸请到部落网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开先生来金陵大学做客,大家鼓掌欢迎。”   哗~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不同于以往送给那些官僚的掌声,对于这个人,下面的学生们有着发自肺腑的真诚,因为基本上每个人都在用他的部落网。   女教师面带微笑走下去,大约十秒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由后台走出,来到演讲台前面,观众席响起按相机快门的声音,闪光不断。   “同学们好,我姓张,名开,哪儿都能张开的张开。”   哈哈哈~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因为这个不久前才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男人在部落网公开了自己的账号,还写了一篇具有纪念意义的文章,其中就有“我哪儿都能张开”这句俏皮话。   “刚才在后面,李校长让我上台给大家讲几句,我觉得这样太见外,应该是聊几句,因为我的大学生活也是在这座城市度过的,所以,某种程度上,你们是我的学弟、学妹。”   哗。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跃伸出两手压了压:“其实我这样说,是想跟你们套近乎,准许我早点收工去吃李校长许诺的大餐,因为他说给我准备了陈放十五年的茅台。”   又是一阵哄笑,很多单身女生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耐看、幽默、平易近人,还是白手起家,奋斗至身价几十亿的年轻富豪,妥妥的白马王子人设。   这时一名穿高领毛衣的女记者举起手来。   林跃伸出右手,示意她起身问话。   女记者说道:“张先生,我想问下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想要建立部落网这样一个社交网站的呢,要知道在2002年以前,您已经有《江湖》和企鹅两款社交产品,而后者的用户增长速度很快。”   林跃看了观众席某人一眼说道:“其实早在千禧年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念头。想来我的人生经历部分同学也有耳闻,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知道那些失去联系的同学的近况,特别想念他们,我就在想,如果有这么一款软件,能够让我们即使相距千里,也能了解彼此的近况,甚至是日常生活,那该有多好啊,而当前流行的即时通讯软件无法做到这种事,基于一个编程人员的职业素养,我开始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终在一年半后推出了部落网。”   “怪不得部落网上线后,最初的推广活动是在各大高校展开的。这么说来,您是为了了解同学的情况才推出部落网的?”   “可以这么说。”林跃笑着说道:“进步源于需求嘛。”   “那这位同学对您来说一定很重要了?”   林跃视线扫过观众席,在某人的座位停顿片刻:“对,很重要。”   女记者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对他说声谢谢坐了下去。   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孩儿举起手。   林跃又招了招手,示意她起身发问。   “学长,网上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您以前在京南理工大学读书,但是在大三的时候被退学了,校方公布的原因是您违反了校纪,但真实情况是教务处的人弄错了目标,您为了保护那名被冤枉的女生,选择承担下所有罪责。这是不是真的?”女孩儿也是个人才,这就打蛇随棍上,称呼他学长了。   林跃点点头:“是真的。”   女孩儿又问:“能问下您跟那位女生的关系吗?”   女孩子总是憧憬爱情的,一个年轻、优秀、成功、富有的男人,如果再有一个令人神往的人生故事,那简直就是所有女性的梦中情人。   女记者没好意思问这个问题,虽然很想知道,但是职业操守告诉她不能这么八卦,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最前排的女孩子问出她强压下的问题。   这同样是在场很多学生内心的疑问,因为比起瞎猜,比起网络上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当事人的回答更有说服力。   “我跟那位女生的关系吗?”林跃冲她笑了笑,忽然扭头看向第三排一个穿长款毛衣的女观众:“这个问题你可以问她本人。”   哗~   全场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变化,本以为就他一个人出现在小礼堂,谁知道故事里的男女主角都在。   人们看向那个端着咖啡,一直安静地听他讲述的女观众。   她没有因为众人惊异的目光胆怯或是害羞,抬头看向那个提问的女生,眉眼间有一股能温暖整个冬天的笑意。   ……   下午,金陵大学操场边缘的长椅上。   阮莞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那双被郑微吐槽拆了织,织了拆的手套。   “一年前,郑微离开金陵时说这副手套我可能一辈子都送不出了。”   她拉过他的手,帮他一只一只戴上。   “她错了。”   林跃看着她的侧脸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阮莞说道:“你觉得呢?”   “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因为那没有意义,因为她不是郑微,她是阮莞。   “外面冷,走吧。”   林跃点点头,从长椅起来,她挽着他的胳膊往学校门口走去。   “张开,能告诉我四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林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在京南理工大学的食堂外,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阮莞说道:“在我的观念里,无论最后谁会在我身边,自身的强大和优秀,是保证我们的感情能够战胜诸般现实问题的基础?”   要么说她心思重呢,别人说的每一句有深意的话,她都能记在心上。   林跃点了点头:“退学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条路不通,那我就再选一条,做出一番事业。”   “这么说来,你不告而别那么久,是想让我们放弃?”阮莞想起何风和黎维娟的关系,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伤感。   大学,有的时候代表着一道看不见,然而真实存在的阶级鸿沟。   林跃心想其实吧,到最后他纠结的很,一边不想伤害谁,一边又都想要,一边又很理智地告诉自己只能三选一,所以,最后取了一个折中之策,以他不再是大学生,和她们三个处于不同的世界为出发点——就像何风和黎维娟的关系,不告而别,考验一下她们三个,看谁对他的感情更加持久。   简单来讲,就像很多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身为富豪却伪装成穷小子,以此来检验喜欢的女孩儿是不是爱慕虚荣之辈。   尽管狗血,却是男性心理的真实写照。   是,他很清楚三个女孩儿对自己的心意,不过到最后也没确定关系,严格来说算不上谁负谁,谁抛弃谁。   如果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电影里张开默默地守护阮莞,守护了七八年,但是自始至终没有把心里的喜欢说出口,这里,他让情况反过来了。   张开说,男人,一旦见过了玫瑰,谁还看得上野草啊。   张开能守护阮莞七八年,那么她呢?她能不能等他几年?   阮莞说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是不是大学生,有没有学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   他是为了保护她退学的,她能为此嫌弃他失去文凭吗?或许世界上有不少那种男生拼命挣钱供女朋友读书,女朋友后面接触相对高级的社交圈,毅然背叛男朋友的事,但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可是我在意。”林跃说道:“或许你可以把它叫做男人的傲骨,或者臭男人的固执。”   阮莞笑着说道:“现在看来,我这四年等得很值。”   虽然这个男人当年不告而别,让她伤心难过了好久,但就像郑微说的,碰到爱情,没有一个女人是有智商的,何况从京南理工退学后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当初的落魄小子成为登上《时代周刊》的互联网大佬,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在大学里能够一统双榜,到了社会上同样是杰出人物。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有责任感,有进取心呢?   “不过说真的,你隐藏的可真够深的,如果不是曾毓告诉我部落网的创始人兼CEO叫张开,或许我依然不知道你现在哪里。”   企鹅99年问世,04年在HK上市,但是在这个时间段,除了那些关注业界新闻的人,使用企鹅的普通用户有几人知道它的创始人叫什么呢?阮莞、郑微和朱小北三个人不是互联网从业者,这个时期又不像十几年后网络通讯高速发展的年代,找个人十分容易。故而在部落网成立初期不知道和他的关系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林跃说道:“曾毓?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阮莞说道:“她说是在美国工作的同学告诉他的。”   海外华人圈对比国内圈子要小很多,像部落网在纳斯达克上市这种事,消息传播速度自然要比国内快,何况今年春天以来他一直在美国奔走,为开拓海外业务忙里忙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进了一辆奔驰车,阮莞看着放在中控台上的众人合照,笑弯了眉眼。   现在想想他在金陵大学小礼堂的讲话,其实部落网建立的初衷是为了知道她们的近况。   这个傻瓜明明可以回来的……   她傻,他不是也很傻吗?就为了男人的尊严,压抑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林跃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字。   老话讲距离产生美,当年他不告而别,何尝不是一种恋爱手段。像阮莞这种女人,在对他动情最深的时候走开,这辈子她的心里再不会容下别人。   ……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珠江路一栋小区对面马路停下。   林跃从主驾驶下来,看着小区大门掉色的招牌,心想这不是自己买房子的小区吗?虽然从四年前走后就没有回来过。   “很怀念对吗?”阮莞看着对面说了一句,不过当他扭过头时,却转身走进马路旁边正对小区大门的一家店。   林跃抬起头,瞄了一眼招牌:爱马仕炒饭,后面是一行小字——原马台街夜市小朱爱马仕炒饭。   是朱大姐的店?   林跃跟在阮莞身后走进大厅,一眼便看到挂在西墙上的红底黄字菜单。   酸豇豆炒饭,红烧肉炒饭,牛肉炒饭,鸡块炒饭……   可能是意识到有人进店,隔断旁边的帘子掀开,后面探出一张干净的女人脸,额头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下来,显得有几分慵懒。   “是阮阮啊,你怎么……”   声音突然停住,因为女孩儿看到了跟着好姐妹一块儿到来的那个人。   “小北。”林跃微笑着打招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帘布一垂,她把手缩了回去,那张褪去几许青涩,却青春未减的脸也消失不见。   阮莞冲他使个眼色。   林跃稍作犹豫,朝着隔断走去。   就在他揭开布帘的一瞬间,猛觉腰部一沉,一个人撞进他的怀里。   一名重点大学,热门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屈居在一个小饭馆里卖炒饭,何况商铺的位置直冲他买房子的小区大门。   什么意思?   阮莞毕业后一直在等他。   然而等他的何止阮莞一个。   “你怎么那么傻?”如果说在小礼堂观众席看到阮莞的脸,他心里涌出的是温暖,那么看到朱小北的样子,就是心痛了。   “我得帮你打理生意啊。”故作平静的声音响起。   林跃猛然想起97年他把3000块钱交给朱小南时说过,如果生意不错,赚到钱,算他20%的股份。   ……   一个小时后。   别过朱小南,朱小北带着林跃和阮莞离开饭馆,来到他在小区买的房子。   斜放在墙角的吉他,塞满书架的专业书籍,窗台上放的一排不倒翁,还有画到一半的建筑草图,技嘉主板与《江湖》联动的海报……   午后的阳光亲吻着地板,一切维持他离开前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客房里多了一些女性用品,应该是朱小北偶尔过来小住。   不,在原来装修的基础上还有几分改变,那源于客厅中间电视柜两边摆放的相框。   左边是他们在阮莞老家拍的各种照片;还有郑微跳到他的背上,强迫他背着拍照的嬉戏照;也有308宿舍的女生合照,315宿舍的男生合照。   右边也有一些相框,但不是她们毕业前拍得照片,是毕业后拍得照片,而主角,是除林跃外的其他人。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相框,嘴角漾出会心的微笑:“呵,这个家伙……” ###第四百八十八章 报复就是这么简单   照片里的许公子带着红色安全帽,正在一片工地上和几个工程人员拿着建筑图纸说着什么。   大学里不学无术的围棋社社长,终于在毕业四年后走向成熟,变成一个脚踏实地的建筑工程师,当然,这里面他爸出了多少力,只有那小子自己清楚。   林跃还记得三个月前在HK中环一起喝酒时,他说这辈子不服任何人,包括他老爹,唯一服的就是自己,一个是因为留了一次级就知耻后勇,仿佛开挂的人生,二个是对未来趋势的敏锐洞察力,三个是甘愿为一个女人放弃学业的疯魔劲儿,如果换成郑微,他也干得出来,但不是对个人能力自信,肯定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有钱老爹,即使没有文凭,也能活得潇洒痛快。   放下许开阳的照片,他又拿起瘦猴的照片。   这小子对比以前上学时胖了一圈儿,脸上有肉了,眼镜也因为做了激光手术的原因摘掉了,照片里的瘦猴儿穿着印有“NL”字样的队服,手捧2001年星际争霸华东地区邀请赛的冠军奖杯笑得跟一朵野菊花似得。   “NL”是北纬科技的缩写。   然后是小胖的订婚照,瘦猴儿胖了一圈儿,他瘦了一圈儿,还找了个跟瘦猴儿有一拼的未婚妻,而且是个戴眼镜的……听说这小子运气不错,毕业后考进了区城建局。   朱小北走到他身边,看着毕业后朋友们的照片说道:“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把它们装进相框,摆放到这里。”   林跃点点头:“嗯,我很喜欢。”   别说千禧年毕业的大学生,就算是自己生活的年代,多少大学同学毕业后就这么悄无声息断了联系,如今在家里看到他们过得不错,这种感觉……真好。   阮莞坐在沙发上,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朱小北,想起郑微吐槽她的话不由莞尔。   那货说朱小北看起来耿直,实际心眼儿最多,从黎维娟手里拿到张开买的房子钥匙后攥的那叫一个紧,完事真拿自己当女主人了,把这栋平时没人的屋子打扫得比自己房间还勤快。   阮莞不知忽然想到什么:“何风是不是跟你走了?”   林跃点点头:“那年我离开学校后就带他去了深圳。”   “那……”阮莞说道:“不知道他跟黎维娟怎么样了。”   朱小北回头望她说道:“你不恨她了?”   阮莞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林跃闻言一脸古怪。   ……   当日傍晚。   沪市。   黎维娟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背着包往最近的公交站亭走去。   4年前,她逃离金陵回了老家,听说张开被开除后她偷偷回了一趟学校,不过不是去上学,更不是去认错,是去办理休学的——休学一年半。   在阮莞、郑微、朱小北毕业后,她重修了大三、大四的课程,去年才顺利拿到毕业证,来到这座城市工作。   阮莞的嘴很严,没人知道她干了什么,唯一知道真相并一直在学校学习的曾毓不是那种会八卦别人糗事的女孩儿,所以她看似平稳地完成了学业。   然而只是看似平稳,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叫对不起,搞得同宿舍的舍友以为她精神有问题。   她还发现在那件事之后,再也无法跟舍友正常交往,上课经常走神,要不是以前基础打得牢,连毕业都是难事。   来到沪市这一年时间,她处处碰壁,工作换了五六个,供职的公司一家不如一家,生活也异常拮据,甚至不敢交朋友,因为一听别人叫她“娟儿”,就会想起曾经干得坏事,心里慌得很。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中途因为躲避一个步履匆匆的壮汉,不小心崴了一脚,撞在旁边的路灯杆上,伤到了肩膀。   那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头也不回地走了,黎维娟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和压抑氛围几乎让她窒息。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刹车声。   黎维娟扭头看去,一辆丰田皇冠靠边停下,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对面露出一张人脸。   虽然四年没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主驾驶上的男人。   何风。   现在的他与四年前的柜员完全不同,西装衬衣,高档领带,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五分钟后。   车子在路口停下,对面是长亮的红灯。   “这是我的名片。”   黎维娟接过他随手递来的名片,中间是何风的名字,后面小字显示“北纬科技客服部总监。”   “你……还在张开手底工作?”   何风说道:“部落网的事你知道了吧?”   黎维娟点点头,她一直在用部落网,但是从来不敢加入阮莞等人在的班级组。   “你来这儿,是想看我笑话的吗?”对于这个曾经被她伤害的男人,她的感情很复杂。   “不是。”何风说道:“我来见你,是要带你回金陵认错的。”   ……   一个月后。   刘校长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呆滞看着窗外的一片晴好。   他没有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随着那个名叫张开的家伙成为国内互联网领域一方巨头,当年京南理工大学开除他学籍的事也被翻了出来,那时候因为媒体部门的刻意压制及信息传播的闭塞性,事情只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传播,现如今张开往镜头前面一站,就等于在打他的脸,打京南理工大学的脸。   他和他的下属做的那些事成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那么优秀的一名学生愣是给他们逼到退学,结果呢?事实证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京南理工大学白白丢了一个可以为学校带来美誉的人才。   换句话说,张开越出名,京南理工大学的脸面就越不好看,用在美工作的往届毕业生的话讲,京南理工大学丢人丢到海外去了,连一些追捧部落网的国外高校学生都知道张开是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家伙——不过这个形容词却非贬义,而是用来描述他的有情有义,讽刺京南理工大学的无耻操行。   这种情况下宣传口的人想帮忙掩盖也掩盖不住啊,上级为了面子好看,只能选择丢车保帅,把他彻底抛弃。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主管领导的电话,说组织希望他递交辞职信,让出校长的位子,提前退休。   他原本还想在职业生涯最后的两年里屁股再往前挪一挪,这下好,没戏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张开的家伙。   谁能想到一个个小小的退学生,能把他这样的大人物搞下去呢,要知道按照行政级别算,他可是副部级待遇。   ……   初春,柳抽新绿,紫金山上野花含苞。   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整洁的办公桌上,有点点微尘在空中沉浮。   陈孝正看着放在面前的档案夹,脸上有淡淡的得意和欣喜。   成功对于他来说就是从一线工地熬出来,以一级建筑师的身份走进中建二局华东公司的办公室。   虽然没能拿到京南理工大学公派留学的名额,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中建可是国企,还是那种巨无霸级别的国企,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应该会一帆风顺。   说起来,他有这样的信心不仅仅是因为个人才华,还因为前面椅子上坐的女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分公司副总的千金,如果不是她,以他的资历可能还要再熬半年才能从一线工地调来安逸舒适的总部。   陈孝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正要翻开档案夹里的文件看下工程进展时,有着绝佳身材的女接待走过来:“陈工,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您的朋友,想要找您一叙,我把人让到了休息室了。”   “我的朋友?他叫什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人生里那些事   女接待说道:“她说她叫曾毓。”   曾毓?   曾毓来找他?陈孝正愣住了,想不到三年未见,曾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还来中建二局华东分公司寻找。   “曾毓是谁?”他的女朋友郭采妮一脸好奇地道。   陈孝正说道:“是我读大学时的同学。”   郭采妮没有多想,劝他赶紧去见曾毓,搞不好对方有事到访,别让人等急了。   陈孝正放下杯子,跟着女接待走出办公室,右转来到休息室。   曾毓就在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三年未见,她比以前更成熟了,穿着一件加厚的棕色风衣,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黑色手提包。   “曾毓,你怎么来了?”陈孝正一进房间便热情地打招呼。   曾毓起身说道:“怎么?没想到吗?”   “是有点意外”陈孝正走过去:“站着干什么?坐下聊啊。”   “不用了。”曾毓面无表情说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陈孝正在单人沙发坐下,笑看着她:“什么问题?”   “四年前,土木工程系黎维娟怀孕打胎的事,是不是你向保安处举报的?”曾毓逼视着他的脸,目光罕有地透着攻击性,大二被陈孝正拒绝,她并不怨恨他,毕竟爱情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即便后面越来越欣赏知耻后勇的张开同学,也不认为陈孝正人品有问题,可是现在,她对他真是失望极了,也厌恶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因为嫉妒一个人的才华能做到这种地步。   陈孝正心里很慌,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三四年,居然又被翻了出来,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跟黎维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要举报她?”   曾毓寒声说道:“你是跟她没有仇怨,但是跟张开有。”   陈孝正皱着眉头说道:“曾毓,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对张开被学校开除的事耿耿于怀,但是请不要随便诬陷别人。”   “诬陷?我诬陷你?呵……”曾毓自嘲地笑了笑:“陈孝正,枉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虽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好歹是一个努力、上进、自律、有底线的人,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你不仅卑鄙,还是个没有担当的王八蛋。”   她说着话拿起自己的包,扭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纸:“你应该记得它吧,这是从保安处沈洪军那里找到的,上面没有署名,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写的,可是我知道,我认得你的字迹。”   陈孝正的脸变了,变得很难看,完全没有想到当年写的举报信会落在曾毓手上,沈洪军不是应该把它销毁的吗?为什么会留着它?   “我对你太失望了。”这一刻,她对这个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心里的情绪除了厌恶便只剩下不耻。   刘校长内退后,她的父亲曾贤接任校长一职,因为互联网上各种流言和报道对京南理工大学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曾贤自然不愿意为刘校长背锅,而且当年他可是主张从轻从慢处理打胎事件的,只可惜他是副校长,不是正校长,说了不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挽回声誉,学校自然不能再强硬下去,曾贤主导了对打胎事件的再调查,便在这时,黎维娟回到学校,坦白了阮莞是代她受过的真相,教务处王主任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把沈洪军卖了,说当年的事情是沈洪军为了报复张开,要他借题发挥,故意加重处罚决定。   此时的沈洪军已经不是保安处主任,不过还在学校供职,像他这种官僚,没有一技之长,离开学校后连自己都养不活,为了帮自己洗罪,便把当初收到的举报信拿了出来,意思是他并非主观报复,只是秉公处理。   曾毓大学毕业后没有进入社会工作,选择继续读研,研究生毕业后就在学校工作。对于重新调查张开被退学的事,她比学校所有人都上心,后来在她爸爸的办公桌上看到那封匿名举报信,别人或许不知道字是谁写的,她很清楚。   “我就不明白了,张开对你,对315的人都很不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事到如今,陈孝正知道再也无法抵赖:“就因为你现在还想着他,不惜为他过来质问我,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   “你……”曾毓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孝正啊陈孝正,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就是曾经喜欢过你。”   她说这句话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听到争执声赶来探视的郭采妮。   “阿正,怎么回事?”   曾毓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陈孝正:“你女朋友?”   郭采妮往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曾毓:“对。”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曾毓说“曾经喜欢过你”,以为是陈孝正以前的女朋友过来闹事,这时候当然不能退缩。   “你找错对手了。”曾毓面带怜悯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信纸往她怀里一丢:“看看你男朋友干得好事吧。”   说完这句话,她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五分钟后,曾毓来到地下停车场,拉开一辆本田轿车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主驾驶上有人,是个脸蛋有几分婴儿肥的姑娘。   “师姐,事情办妥了?”   曾毓点点头。   那姑娘叹了口气:“师姐,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当年你明明可以出国深造,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学校读研?”   曾毓仰躺在座椅上,手背托腮眼望窗外:“人生里有些事,说不明白的。”   那姑娘没有再问,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   开春。   深市的天气回暖很快,春节过去没几天就有了温热气象。   林跃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视线穿过落地窗,看向写字楼外的场景。   南方的九龙半岛隐没在地平线,对面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来自斜阳的光芒,不时爆起的闪光有些刺眼。   咕嘟~   一声轻响。   林跃回过头来,看向电脑屏幕,部落网个人主页消息栏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打开好友列表一瞧,是许开阳发过来的,内容是一个链接。   他点开链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篇报道,来自金陵都市报,讲的是京南理工大学两位教授实名举报前任校长刘向前虚设项目,骗取国家科研经费的事,根据记者掌握到的消息,刘向前已经被边控,正在接受纪检部门的审查。   同时,教务处王主任、原保安处主任沈洪军、后勤部主任等与刘向前关系亲密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受到牵连,现已停职在家,等待进一步的处理。   林跃面露轻笑,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用做,有些人就会借他的势把事情办了。像刘校长这种人,要么一直赖在位子上不肯下来呢,一是因为利益,二是因为恐惧,一旦手里没了权力,以前得罪过的人便会一拥而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从他身上撕下鲜血淋漓的肉块。   叮铃铃~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阮莞打来的,他拿起来放到耳边。   “学校那边的事都处理妥贴,小北刚才打来电话,说她已经上飞机了,四点半左右会到,你有空去机场接她吗?”   林跃说道:“嗯,等我把手头的事安排一下。”   “曾校长说如果你以后有时间的话,过去走个流程,把学位证书拿了,他说以你的水平,毕业设计、论文答辩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这事以后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身体重心后移,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他拿起放在鼠标旁边的烟盒,正要吸支烟放松放松,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几个呼吸后办公室的门咔的一声被人由外面推开。 ###第四百九十章 总裁的新秘书   “林小姐……”   “林小姐,请你等一下。”   “林小姐,林小姐……人事部在西边,那是总裁办公室。”   “林小姐,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的。”   “请你不要乱闯,你再这样,我只能通知保安把你带走了。”   声音顺着房门缝隙溜进办公室,随同出现的还有一张令林跃心头情绪五味杂陈的脸。   郑微。   是的,不是什么林小姐,是那个大大咧咧,敢看着他眼睛说我就是喜欢你,也敢拍着桌子说张开你丫给老娘听好了的玉面小飞龙。   阮莞说过,一年多以前郑微忽然从中建二局离职,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跟她说我走了,然后便背上包离开了金陵。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那之后她也没深入联系任何人,只是会定期给阮莞的电子邮箱发一封信,内容或许只有几个字——我还活着,又或者是一句话——这地方真特么冷,冻的我都不想起床撒尿了。   “郑微……”   门那边的她留着刚刚遮住脸庞的中短发,被太阳暴晒过的皮肤有点黑,但不粗糙,眉眼间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人事部小张抱着她的胳膊正往外拉,听到林跃喊出来人的名字后愣了一下,虽然和简历上的名字不一样,但是很明显,总裁认得这个女人。   小张放了手,不过没有走开,因为认识归认识,她不知道女人的来意,万一怀抱恶意而来,搞不好她是要丢工作的。   “张开!你个孬种舍得现身了?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郑微可不管那么多,一个箭步冲进房间,两眼圆睁,右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对于她这股泼辣劲儿,林跃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倒没有因为她的怒斥尴尬什么的,反而有一种亲切和窝心。   她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没当回事,人事部小张不行啊,想要进去拉郑微吧,又看得出俩人关系有点特殊,不去拉郑微吧,真要出点事担当不起,杵在原地想了想,合上房门扭头进了旁边的秘书室。   这种事还是交给总裁信得过的人去处理好了。   “郑微,几年没见,你还是这副样子,小心嫁不出去哦。”林跃笑着说道。   “嫁不出去更好,可以赖在你这个资本家这里好吃好喝好生活。”   林跃哑然失笑,那股子我明明很想念你,但是先要让我过过嘴瘾,把憋了四年的气消了的倔强劲儿……这很郑微。   咚咚咚。   随着一阵敲门声,房门打开,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走进房间,从打扮和气场来看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张总。”吴云看了林跃一眼,又望向办公桌前呲眉瞪眼的郑小姐:“这位小姐,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人事部张姐告诉我你是来应聘的,请问你是吗?”   “对,我是来应聘的。”   “你应聘应该去人事部啊,为什么来总裁办公室?”   “我应聘的是总裁秘书,先来见见东家,不行吗?”   吴云一脸愕然,心说你来应聘总裁秘书,那我这个真总裁秘书往哪儿摆?   林跃也给她搞得有点懵,你说这个玉面小飞龙,四年没见,刚见面就给他来这一出儿。   “郑微,你在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我在中建二局的时候干的就是秘书。”郑微紧盯他的双眼说道:“这一次,我要把你看得死死的,免得你再不声不响溜掉。”   吴云眼睛里的迷茫更浓了,心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林跃盯着郑微故作凶横的脸看了一会儿,扭头望吴云说道:“吴云,你不是一直想去推广部锻炼一下吗?下周一我叫人事那边帮你安排一下。”   吴云听他这么说很高兴,不过更加奇怪这个弄了个假名来应聘的女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张总这么宠她,虽然他对员工一向不错,但是对她的好,明显不同于公司其他人。   同学?亲戚?还是……前女友?   咚咚咚。   这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很快被从外面推开,蓄起了小胡子的阿阳走进房间,看到郑微明显呆了一下。   “郑微?”   郑微看着这个大学时代就一直跟在张开屁股后面的小个子说道:“嗨,好久不见。”   阿阳语带唏嘘:“好久不见。”   吴云一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人家朋友相见,她在这里不合适。   “张总,黄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林跃说道:“你去忙吧。”   吴云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黄子阳忽然出声将她叫住:“告诉外面那群围在门口偷听的家伙散了。”   吴云点点头,拉开房门走出去。   ……   “听阮莞说你一毕业就进了中建二局,为什么突然辞职?”   “因为陈孝正。”   “陈孝正?”   “对,他也在中建二局。”   “是觉得见面尴尬吗?”   “不,我讨厌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他。”   “那你离开中建二局后去了哪里?”   “西南边陲。”   “为什么?”   “因为有一次去庙里进香,有位高僧告诉我我喜欢的人在西南方向。”   “所以,你是去找他了?”   “对。”   “找到了吗?”   “你说呢?”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远方的璀璨星河,把她搂进怀里,吻了一下她的侧脸。西南?深市可不就在金陵西南,她却跑去了西南边陲,玉面小飞龙犯起傻来,还真是……说可爱呢?还是倔强呢?   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就是她吧。   ……   春末。   夜风和煦,空气里漂浮着大海的味道。   临近子夜,年轻的城市依然躁动不安,林跃给阮莞递完浴巾(划重点),又去隔壁看了一眼熟睡的朱小北,走到客厅那边的阳台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坐在柔软的躺椅上,静静看着视线尽头的霓虹。   回归倒计时,10,9,8,7,6,5……   如同以往,在任务规定的最后时刻,脑海想起了系统机械的,不含感情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了,是时候离开了。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变成四个人的心照不宣嘛……   这段青春,嗯,很棒。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林某人回来了   白光一闪,林跃回归家中,清醒后的第一眼就吓了一跳,因为直面身体的笔记本上黑乎乎一团,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是那只日常臭屁的黑猫。   他看着它。   它也看着他,然后伸出爪子挠了挠脖子下面一点的地方。   “嗨~”   林跃笑着跟它打招呼。   “喵。”   夏侯低下头,冲他叫了一声,完事嗖的一声跳到他的腿上,小脑袋瓜在手背蹭了蹭去,一副亲昵模样。   今天不像以前,从电影世界返回的比较早,夕阳的余晖在地平线延伸,微风拂动窗前的纱幕,送入一束摇曳光明。   这是自己的家,但是他的思绪仍有一半留在《致青春》的世界里,似乎指尖还残留着阮莞的发香。   端起笔记本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掉了,入口除了还有一点顺滑外,香味散了个七七八八。   速溶咖啡就是这样,不能拿它和罗马老城咖啡馆细心烘焙的手工咖啡比。   半杯凉咖啡,唤醒了林跃的精神头儿,他拍拍夏侯的屁股,把它往床上一丢,从电脑椅上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手合上笔记本,拧开门锁走进客厅。   谭晓光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胸口盖着的那本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家伙,今天居然没打呼噜。   林跃冲趴在房间角落泡沫垫上的八顿做个噤声的动作,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他已经尽量小心了,可是洗脸的声音还是惊醒了沙发上的人。   “咦,我怎么睡着了?”   林跃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谭晓光看了一眼窗户:“几点了?”   “快六点了吧。”   谭晓光发现他说话时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不,确切的说是在看胸口那本书,于是拿起来左右翻了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林跃收拾情绪道:“我去下面溜溜八顿,顺便打包点吃的上来。”   “今天太阳打西面出来了?”谭晓光很吃惊的样子,因为自从出差回来,就没见他带八顿出去过,最多半夜馋喝得,给它叼着小篮子去门口小超市买饮料。   林跃没有理他,换上运动鞋,喊了八顿一声推门离开房间。   进入《致青春》的世界后他就把一些现实问题忽略了,直到完成任务出来,看到谭晓光手里拿的专业书籍,才醒悟到自己在电影世界所学专业跟谭晓光读大学时选择的专业有联系。   自己在《致青春》里学的是建筑系、土木工程系课程,而谭晓光是工程管理专业本科生,根据后者的说法,因为一心想考研究生,只是苦于家里没钱,才选择了一个和专业不相干的工作,毕竟一般工程管理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大多还是要上一线工地,一个建筑项目从开始到完成,耗费一两年时间都是短的,根本没有时间备战研究生考试。   “小林,出来遛狗啊?”才到楼下,便撞见12号楼三单元一位王姓妇人接下学的孙子回家,胖小子一点都不害怕八顿,气沉丹田喊了一声“金灵之力,变身”,完了迅速扑过去,唬的那狗摇着尾巴在楼下开阔地转圈,不知是怕他,还是故意逗小胖子玩。   要么说这货是小区明星宠物呢,在小孩子那儿卖蠢,在大人面前卖萌。   “王阿姨,接孙子回家啊。”   “对。”王阿姨一边呵斥孙子慢点跑,一边从拎得塑料袋里抓出一把大青枣:“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冬枣的,我吃了一个味道不错,来,你也尝尝。”   “哎。”林跃没有拒绝,接过青枣放在嘴里一颗:“唔,又脆又甜。”   “对吧。”王阿姨笑弯了眉眼。   这时林跃注意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聚在隔壁单元楼下,一边抽烟一边说着什么,看样子不像正经人。   “王阿姨,那边啥情况?”   “催帐的。”   “催帐的?”   “嗯,我也是听说啊,那边楼上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她的孙女,十年前老人的儿媳患病去世不久,她儿子就撇下女儿跟情人跑了,老人靠着微薄的退休金把孙女抚养长大。这孩子也争气,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据说光奖状就贴了一面墙,老人为了给孙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骑着三轮车出去捡废品卖,挣的钱给她报补习班,买课外书什么的,再有剩余的话就存起来预备给孩子上大学用。”   “捡垃圾的老人?”林跃似乎想到什么:“是不是那个经常戴着一顶渔夫帽,不爱说话的耳背婆婆?”   “对对对,就是她。”王阿姨说道:“她耳朵聋,要很大声才能听见,而且跟人说话经常打岔,社区里的人要是献个爱心,走访个困难户什么的,都会挑她孙女在家的日子。”   林跃想起有次自己从外面回来,看见一个戴渔夫帽骑三轮车的老太太由身边经过,这时后面过来一辆慢速行驶的小轿车,司机为了提醒老人自己要超车还按了下喇叭,结果就在小轿车将要越过三轮车的时候,老太太忽然往右转向,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在后面一把抓住后车厢边框,搞不好就是个车损人伤的结果。   完了那老太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搞得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碰瓷,要坑轿车司机,还好她的小孙女就在小区门口超市买馒头,看到前面发生的事赶紧跑过来道谢,他这才知道老太太耳朵聋,有时候听不到汽车的鸣笛声。   他当时还让小姑娘劝劝她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听力还有问题,就别骑着三轮车到处捡垃圾了,真出点事情怎么办。   “那催债的是怎么回事?”   靠着微薄退休金和捡垃圾供小孙女读书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招惹上黑社会?   王阿姨说道:“能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她那个良心坏了的儿子,听别人说是在手机下载什么APP借钱,拆东墙补西墙越借越多,最后还不上了,人跑了,债主找不到他,就盯上了老人。这不,三天两头过来砸门要钱,弄得楼道里其他住户不胜其烦,为这事上周末还有人报了警,结果警察过来也没辙,毕竟催债的人没有过激行为。唉,遇到这种事,老人倒没什么……就是苦了孩子。”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现在这种事多了去了,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二华,走了走了,再不上去你爷爷又要下来找我们了。”王阿姨一把抓住打身边跑过的小孙子的手,望林跃说道:“走了哈,有空到家里玩。”   林跃心说到家里玩?是去家里给你们调路由修电脑什么的吧,不过嘴上很有礼貌地答应着:“王阿姨,再见。”   说完朝八顿招招手,一人一狗往小区入口走去。   半路上忽然想起一事,《致青春》的任务奖励还未检视,虽然只是简单任务,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客   “系统。”   林跃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唤系统之名。   “宿主已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快速闪过。   【任务:陌上花开】   主线任务:救下阮莞(已完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黑客LV1】(说明:现在你可以轻松骇入民用级计算机。)   “基础奖励结算完毕,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全视之眼”限制解除(说明:你可以在所有近现代影视剧世界使用这项设备。)   咦。   林跃愣了一下,【黑客LV1】这个技能没什么好说的,应该是他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世界互联网大佬身份的关联技能。轻松骇入民用级计算机,有多轻松?一分钟?半分钟?十秒?   这个技能看起来不像【左右半球】、【光合作用】什么的,能够改造身体机能,也不像【过目不忘】、【师奶杀手】这类辅助技能,属于【泰拳】、【我是演技派】一类不那么变态的技能。   不过说起来还是很实用的,尤其是放在现代电影世界,小到偷盗商业机密,窃取目标人物资料,大到阻止核弹爆炸,或者直接影响国家战争什么的……动作电影里不是经常有类似剧情嘛,用处可大可小,算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技能。   让他感觉意外的是,系统又一次出现“完美”级别的任务评价。   是因为自己把阮莞、朱小北、郑微三个人都拿下了吗?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解除“全视之眼”使用限制,可以在所有近现代影视剧世界使用它,假如能在《我是余欢水》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使用“全视之眼”……看似意义不是太大,像望远镜组件、红外线测距组件、热成像组件什么的都是为战争准备的。但是如果考虑进窃听、定位以及监控组件,那用途可就大了,而且从二战电影世界出来后,微型计算机组件已经解锁,只要能再拿出1500科技点兑换一个无线收发器,便可以把“全视之眼”与个人电脑相连,这时再搭配【黑客LV1】技能,还有他搞不定的计算机吗?   检索完毕基础奖励和隐藏奖励,他又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2】。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3】。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3】。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1】。   剩余技能强化点1。   1点技能强化点也没啥可加的。   技能之后是属性。   体质16。   力量24。   敏捷13。   智力12。   精神9。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6。   看着个位数的精神,他总觉得有点刺眼,随手在后面“+”号点了一下,精神来到10,这才感觉好一点。   摆弄完毕这次任务的收获,他也来到小区斜对过菜市街,到卖油饼的铺子里买了几张千层饼,又在隔壁腊味店要了只烤鸭,拎着回了小区。   俩人吃过晚饭,谭晓光去上补习班,林跃给苏晗打了一个电话,把她从家里接出来前往常去的偶遇极光音乐酒吧喝了点小酒,完了在10点一刻的时候把她送回去,自己也打车归家,借着酒劲儿倒在客厅沙发睡下。   第二天,谭同学起了个大早,嘲笑林跃一句“睡得跟头死猪一般”,开门走了,不知道是去公司还是去见朋友,总之穿得挺正式的。   林跃心说要不是自己睡在客厅,你能精神的像吃了八瓶大力丸一样?   今儿事情不少,他在对付完早餐后便出门赶往芙蓉街,装修工人是苏晗找的,说是她爸的朋友,虽然关系不是太亲密,好歹不会坑人。   虽然这样压价空间小了,不过未来老丈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跟工头讲了一下自己在装修方面的设想,开着从王珩那借来的车子载着苏晗去找设备商。   别看是给宠物看病的诊所,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像储存药物的货架,冰箱,冷藏柜、配药台什么的要有,化验用的血常仪器,手术室的监护仪器也要有,再加上药品什么的,林林总总加起来比房租还要多。   就这,用苏晗的话讲已经是能省的设备都省了。   她跟医疗器材商认识,对方针对采购清单给出相应报价,用那些人的话说已经是友情价了,如果是没有合作过的客户,报价还要高20%。   苏晗觉得这个价格确实不错,然而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林跃把对方拉到一边叽叽喳喳说了一番话,那人居然答应八折的基础上再给他们让利20个点。   而且……   而且还不是一次性付款,对方居然同意了他分期付款的要求。这就过分了呀,姑娘忽然有种医疗器材公司在做慈善的错觉。   她特挫败,世界观正在因为跟他恋爱一点一点崩塌,先是房租,然后是采购费,就连俩人逛街买贵一点的零食吃,只要他出马,卖家要么给个实惠价,要么多送点东西。   不是说在砍价这件事上女人比男人有优势吗?为什么到了他这儿一切都反了过来?   谈好价格,签署完协议,跟负责对接的客户经理吃了一餐饭,林跃和苏晗离开医疗器械公司,回到芙蓉街。   俩人到不远处一家咖啡厅坐了坐,算了算花费,之后开车把她送回家。   劳累了大半天,他正准备回家休息,中途谭晓光给他打来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到江大来一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江大,这个时间点让他去江大干什么?   难不成是昨天进行现场确认时填写的资料有问题?   林跃带着满腹疑问驱车赶赴江大,遵照谭晓光的指示前往4号教学楼,找到那间教室,进去后他就傻眼了。   这个谭晓光可真有意思。 ###第四百九十三章 学霸病   林跃以为是关于考研的事情出了问题,然而不是,他一进教室,便注意到里面坐满了人,无论男女,全都低头伏案学习,前面的书桌上放着考研用的各种书籍。《肖四》、《肖八》、《张宇36讲》、《李永乐数学历年真题权威解析》……这些他基本上都看过。   只有靠门的座位上坐得几名学生看了他一眼,有个眼镜妹推了推眼镜,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后面点的学生头也未抬,全身心地沉浸在看书与做题中。   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排的时候,谭晓光扬起胳膊,冲他招了招手,之所以没有说话,应该是担心惊扰到前面认真学习的人。   林跃走过去:“什么情况?”   谭晓光移动到里面一点的座位,拍拍刚才坐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这几天在家里复习,要么不自觉地走神,要么看书的时候不知不觉睡过去。今天去补习班拿复习资料的时候路过江大,我就想来这边看看形势,一位教职工告诉我考研的学生都在4号楼上自习,到了这边后发现学习氛围比家里好很多,不过要占座太难了,基本上每间教室都处于满员状态,逛来逛去看到有人出售位置,占座的学生说4号楼是学校专门开放给考研学生的复习场地,可以一直用到考试开始,我觉得在这里学习,效率一定比在家里高,就花二百块买了两个,咱们俩一人一个。”   “……”林跃心说走神睡觉的那是你,自己根本不需要好不好,不过老哥心很好,他总不能直说你这是多此一举。   “这么说来,你给我打电话是为叫我过来自习?”   谭晓光点点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事吗?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没事当然要来学习了。”   得,这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想反驳都没法反驳,何况座位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这份关心可不是虚情假意。   “叫我来学习你早说啊,我好回去拿书,空着手来学什么?”   谭晓光把放在一边的英语参考书丢给他:“这半个多月我就没见你复习英语。”   “呃。”林跃无话可说,总不能告诉他以自己的英语水平考个八级不是难事吧。英语、思政、数学、专综,四门科目里前面两个对于有【过目不忘】技能的他来讲最容易,何况历经多个港片世界,跟外国人交流对他来讲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翻了翻谭晓光递来的英语参考书他就没了兴趣,扭脸看到书桌角落折叠起来的专综模拟题,伸手拿过来展开。   谭晓光来了有一段时间,模拟题都做了两三份,现在展开的模拟题已经写好了答案,不过还没和标准答案比照。   林跃随便扫了几眼,看到一个关于建设工程项目施工质量的问答题有误,犯了强迫症的他忍不住拿起身边放的笔在空白的地方加以改正。   这一改,就停不下来了。   直到谭晓光做完手头几个题目,想要看看他的复习进度,扭脸一瞧,脸色变得无比精彩。   特么的!什么鬼?   要考计算机专业研究生的林同学在改工程管理专业的综合题?而且看他全神贯注下笔如有神的样子,似乎……这题压根儿难不倒他。   “林跃,你在干什么?”   “啊?”   谭晓光的问话把他惊醒,放下笔一瞧卷面,表情微变,自己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改得HAPPY极了,现在给谭晓光问起来才发现做的有点过分了,这得多打击合租老哥的自信啊。   他下意识去捂批改的地方,那边谭晓光一把扯过没来得及对答案的模拟题,解锁手机找到记录正确答案的网址,左一眼右一眼看过去。   越看,他脸上的“茫然”越浓郁。   怎么会这样呢?   批改内容和正确答案基本一致,说明什么?说明他做错的题对那个家伙来说完全是小CASE。   “我需要一个解释。”谭晓光紧盯他的双眼。   “什么解释?”林跃装傻充愣。   谭晓光咬定青山不放松:“你不是要报考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研究生吗?为什么会做工程管理专业的题?”   上次这家伙数一模拟卷在没做完的情况下考了94分,已经让他很难接受了,毕竟林跃是文科生。现在呢?换成工程管理专业模拟题,居然也是轻松加愉快,看起来比他这个有工程管理专业学位的人了解的更全面,知识面更广。   因为过于震惊,他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   前排座椅复习的大四女生回过头来,一脸好奇地打量林跃。   从谭晓光的表情来看,她们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这个……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学霸。”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是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养出的毛病,学习强迫症,看到错题会忍不住给纠正过来,要么说学霸都爱较真呢。   他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里修了土木工程专业和建筑专业的课程,土木工程专业和工程管理专业知识重合度比较高,他在大三上学期又看了不少工程管理专业的书籍,所以谭晓光做的模拟题还真难不倒他。   听到“被严重低估的学霸”这个词,前面俩女生掩嘴轻笑,谭晓光却笑不出来,因为从这些天的种种迹象看,身边这家伙还真有几分学霸的样子。   前排生着一对水汪汪桃花眼的女生把手里的模拟题往林跃面前一送:“学霸同学,可以跟我讲下这道题怎么解吗?”   林跃接过模拟题瞄了一眼,基本上没有停顿,指着划线部分说道:“这个句子里有一个()before做引导的时间状语从句,{}里面是which引导的非限定性定语从句,该定语从句中有两个【】that引导的宾语从句,使用and并列……”   “嗯,嗯,嗯……”桃花眼女生听得直点头。   谭晓光在旁边看得翻白眼,过后瞄了被林跃扔在一边的英语参考书,心想这家伙在家里一直没有复习英语该不会是对过分数线很有信心吧?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谭晓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以为是自己这个过来人提携小兄弟一起考研奋斗,结果呢?三本小兄弟甩得他这个一本高材生背影都看不到。   莫非……真像林跃说的那样,高考的时候放水了?不然怎么现在像开了挂一样?   “同学,我是外国语学院的郑芳,她是赵楠楠,你是哪个学院的?”   林跃说道:“我是社会学院的。”   “社会学院?咱们学校有这个学院吗?”郑芳冥思苦想好一阵也没弄清楚这个社会学院在哪里。   那个戴眼镜的赵楠楠同学倒是很机灵:“你们是校外来的社会考生?”   林跃笑着点点头。   “啊?”郑芳大吃一惊,江大作为全国名列前茅的大学,学霸还是有不少的,作为学生不用操心生计,可以每天泡在书海里,社会人就不一样了,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能兼顾大学课程,那真是难能可贵极了。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   认死理的丫头,林跃在心里腹诽一句,伸出手去:“林跃。”   “你好。”郑芳有些拘谨地跟他握了握手,似乎对这种社会人之间流行的礼仪有点不适应。   “你们是要考江大的研究生吗?”   谭晓光说道:“对。”   赵楠楠扶了扶镜框说道:“那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江大自划线分数去年全国第四。”   郑芳不像赵楠楠那么理性,一脸期待地道:“希望我们都能考上,这样以后就是同学了。”   赵楠楠冷哼一声:“你想得美呀,以你现在的成绩别说考江大的研究生,能过全国分数线就不错了。”   郑芳用力瞪了她一眼,似乎对好姐妹揭自己短的行为很不爽。   林跃不由莞尔,似乎在这两个人身上看到了郑微和阮莞的影子。   傍晚时分,自习室的人陆续离开,林跃也和谭晓光走出4号楼,后者因为要赶补习班的课,就没一起吃晚饭。   林跃把他送到补习班,完了去给王珩送车,当车子行驶到富盛路的时候,本来不错的心情变得有点郁闷,因为正赶上学校放学,车子堵了好长一串,还好前面是中学校,不是小学校,路虽然堵,不过车流还在缓慢移动。   他打开收音机,一边听交通台放的流行乐缓解焦躁,一边慢慢往前开,将近校门的时候,右前方出现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就过分了吧…… ###第四百九十四章 系统又换口味了   在马路对面直冲学校大门的地方,三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手扯横幅站成一排,横幅上红底白字写着“高三二班袁珊珊,你爸欠钱不还跑了,你知道吗?”   高三二班袁珊珊是谁林跃不知道,但是他认得那三个人,正是昨天在小区里看到的催债人,想必没在耳背老太太那里讨得好去,今天把战场转移到小姑娘上学的地方。   这帮讨债的家伙,居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拉横幅维权,也太丢黑社会的脸了吧。   他总觉得那些家伙这么做挺滑稽的。   学校大门出来的学生和一些过路客也在对那三个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旁边缓速前行的车子里的人则骂骂咧咧,很不耐烦,要不是这三个“遵纪守法”的讨债者在前面添堵,通行速度还能快一点儿。   电台在放JAY的老歌《以父之名》,他随着旋律哼唱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前车刹车灯亮,赶紧踩了一脚刹车闷住,这时右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模糊看到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儿冲到三个讨债人面前,状若疯狂地去抢横幅,依稀还能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走,你们走啊……”   三个壮汉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猛地将手里的横幅抬高,为首那个戴着耳钉的家伙冲对面看热闹的学生说道:“看见没有,欠债不还还抢人东西,这就是你们和平中学的好学生,大家记住她的名字,袁珊珊,她爸欠了我们六十万还不上跑了。”   “他不是我爸,我没有爸。”女孩儿很激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推了戴耳钉的那人一把,只可惜她的力气太小,那人只是晃了晃便重新站稳。   她越是否认,越证实了讨债人的说法,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没人愿意卷入这种麻烦事,别说过路客没人上前说一句公道话,就连学校出来的老师也装聋作哑,赶紧躲离是非之地。   “你们走啊,再不走我报警了。”女孩儿喊完话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在那儿拿着手机拍照,几个有心帮她说话的人也不敢大声呵斥,只是对着讨债人小声嘟囔谁欠钱找谁去,干嘛为难一个孩子。   戴耳钉的讨债人说道:“那你报呀,大伙刚才可都看到了,是你先动手推我的,我们可没有对你动粗,这么做只是想让你家人知道赶紧还钱。”   “我求求你们了,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你们别折腾她了成吗?”   “所以我们来找你要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可是你们这么做,奶奶如果知道了……会急死的。”   “那我管不了,这是你们的事。”   “你们……你们不就是想要奶奶的房子吗?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可不可能要试过才知道,是宝贝孙女的学业重要还是房子重要,她那么疼你,我想应该会想通的。”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女孩儿,搬起身后的自行车丢了过去。   耳钉男反应很快,往旁边一闪身,自行车咣的一声撞在路灯杆上,落地后前车轮滴溜溜打转。   不知道是因为自行车摔坏了,还是在围观人群里看到了同班同学的身影,女孩儿在愤怒、急躁、羞愧、无助……诸般情绪冲击下一下子崩溃了,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围观的人里面有位大婶拿起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理由是学校门前有人扰乱治安,造成了交通拥堵。   三个讨债人一看真的有人拿起电话报警,周围因为可怜小姑娘的遭遇,谩骂他们无耻的群众越来越多,他们也害怕事情闹大,赶紧团吧团吧横幅挤进人群走了。   几个好心的过路客走过去,拍拍女孩儿的肩膀告诉她坏人走了,赶紧回家吧,也有人问她要不要送。   碰到这种事,外人除了安慰,也没法帮太多。   女孩儿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后面一点的人见事态平息,纷纷转身离去,马路中间的车流移动速度也变快了些。   另一边,林跃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从驾驶室出来,向着女孩儿蹲着的地方走去。   这种事如果没看到,那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正巧撞上,因为俩人住一个小区,之前还有过几面之缘,他对女孩儿的印象不错,而且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真的很可怜,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心里会不痛快。   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贷款APP的陷阱他也有耳闻,说起来这玩意儿就是个坑,砍头息、手续费、保证金什么的,那真是坑死人不偿命,一旦沾上,倾家荡产的有,家破人亡的也有,危害跟赌博吸毒有得一拼。   关键是混蛋父亲借钱跑路,讨债的跑女儿学校闹就太过分了,像小区王阿姨说的,祖孙俩没沾到那人一点光,现在反而要为巨额债务买单,确实很可怜。   他走到女孩儿身边的时候,那几个好心大婶见劝她不动,只能叹口气走开了。   “你叫袁珊珊对吗?记不记得我?我们一个小区的。”   开始的时候她没反应,听到“一个小区”四个字,身子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干净的脸庞,明亮的眼睛,还有给人安全感的温和笑容,这个人确实是她所在小区的住户,而且她对他的印象挺深的,因为他有一条特别乖巧又很会卖萌的秋田犬。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跃递给她一片面巾纸:“我刚好开车经过这里,看到你在哭。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接过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是你的自行车?”林跃指了指因为猛烈撞击轮毂变形的自行车。   袁珊珊轻轻地点了下头。   林跃走过去搬起那辆自行车:“走吧,我带你回家。”   女孩儿稍作犹豫,站起身来,两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跟在林跃身后往停放奥迪车的地方走去。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她很清楚,留在这里除了被人议论不会对事情有任何帮助,现在碰到一个小区的人,自然有一种亲切和安全感,至于跟他走会不会有危险这种事……一来小区里上了年纪的人都夸他是个热心又善良的人,二来周围那么多人都看到她跟他走了,坏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林跃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现在也顾不上这样做合不合适了,开车载着袁珊珊往小区所在方向驶去。   中途经过春熙路的时候,车子在一个修车摊旁边停下,林跃把自行车从虚掩的后备箱取出给老板看了看,讲好价钱后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   “刚才你跟我离开的时候,有个用手机拍我的女孩儿,那是你的同学吧?”   袁珊珊说道:“嗯。”   “这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呀。”其实林跃挺好奇的,她在那儿哭了有一会儿,为什么只见几个过路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班里的同学却没有反应。   “校门口发生的事别对奶奶说行吗?”袁珊珊低头思考一阵小声说道。林跃自始至终没提讨债人的事,她很清楚那只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好,不说。”林跃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想陷太深,帮点小忙可以,要说打抱不平替袁珊珊出头什么的那不现实,毕竟中间牵涉到她那个混账老爹,还有个性情乖戾的耳背奶奶,真要走得太近,很可能惹来许多麻烦。   叮~新任务已经下发,请注意查收。   就在这时,脑海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不含感情的提示音。   这么快?   林跃吃了一惊,没想到才过去一天时间新任务便出现了。   他将注意力由现实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看到内容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是吧,系统又换口味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叶问   弓背霞明剑照霜:侦测到《叶问》编号为3344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文如下:   “从小时候看的《霍元甲》到《陈真》,再到《叶问》,这些导演能不能有点长进,整天就是要么打日本人,要么打俄国大力士,要么打西洋拳击手,就靠着民族大义煽情撑场面。是,拍商业片是要迎合多数观众的口味,但是你们不能一直这么消费民族情怀吧,看多了也是会腻的。”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阶段性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困难。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剥夺味觉一个月。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35年-?。   是否接受?(Y/N)。   《叶问》?   喜剧片,警匪片,剧情片,战争片,文艺片……终于改动作片了吗?   还有这个失败惩罚,剥夺味觉什么鬼?   “嘿,小伙子,小伙子……”   修车摊老板的声音将他惊醒,抬头一瞧,原来是袁珊珊的自行车修好了。   “老板,多少钱?”   带着满是油污的棉手套的中年人说道:“别人一般要50,你给40吧。”   “咦。”林跃挺惊讶的,因为他并没有对修车摊老板使用【讨价还价】技能,像那些做小本买卖,夕阳产业的个体户,他是有照顾倾向的,可没有想到的是,修车摊老板竟然主动让利。   这时他发现修车摊后边放倒的自行车前面多了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大男孩儿,正在把内胎泡进盛水的脸盆里寻找漏气的地方。   “那是你儿子啊?”   修车摊老板回头看了一眼,面带欣慰地点了点头。   “品性不错。”林跃扫了一下贴在三轮车厢的二维码,付了70块钱过去。   就连《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故事所处的那个年代,很多素质高人一等的大学生都很虚荣,害怕没有文化和衣着寒酸的家人被同学看见丢自己的脸呢,在当前这个向钱看,向权看的拼爹时代,能够沉下心思,不在意别人目光给修自行车的老爸搭手帮忙,挺难得的。   而且应该是大男孩对修车摊老板说了学校门口发生的事,于是本该50的修车费变成了40。   林跃跟修车摊老板道别,推着自行车往前面停车的地方走,过去十几米后面的人才发现收款额是70块,比要价多了30。   “哎,小伙子,你多付钱了。”   林跃扭过头去笑着说道:“多的钱不要了,就当给孩子买学习用品了,高中很关键,一定要考个好学校啊。”   修车摊老板看了一眼身材偏瘦的儿子,觉得这个世界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袁珊珊看看林跃,又看看修车摊老板,心想怪不得小区里的老人每次聊起明星狗的主人都说他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原来真的很有爱心,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人。   “林……大哥,自行车……修好了,我……我骑车回家吧,不然被交警看到要吃罚单的。”   林跃看着她一脸拘谨的模样,心想你刚才举自行车砸讨债人的爽利劲儿呢。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他没有拒绝,把自行车还给袁珊珊。   “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她扶着车把手弱弱地说了一句,骑上车走了。   俗气的校服,老旧的自行车,简单的马尾辫,还有在奥迪车副驾驶局促不安到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的样子……   挺惹人怜的一小姑娘,怎么就摊上那么个混蛋父亲呢。   他看着自行车道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离开泊位。   把车送到王珩家,他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告诉司机载自己回家。   没有车出入很不方便,看来得找个时间去4S店逛逛了,不过……买个多少钱的车呢?   脑海盘算着买车事宜的时候,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回到家里,他在饿了么叫了份外卖,完了便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坐下来,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叶问》观看。   1930年代,武术之都佛山武风鼎盛,各门各派在此开馆纳徒,而咏春拳传人叶问为人低调,不求闻达,不慕名利,和妻子张永成隐于市井平静生活,但是没想到北方拳师金山找为了闯出一番名头大闹佛山,并登门示威,叶问被逼无奈只得将其击败,一朝闻名。   几年后,侵华日军占领佛山,穷困潦倒的叶问为了有口饭吃不得不去矿上讨生活,日军将领三浦以白米作为奖赏,吸引佛山拳师至比武场与日军士兵切磋,泰山武馆馆主和好友武痴林因而惨死,为了给大家报仇,叶问愤而应战,力挫三藩于擂台之上。   这是《叶问》的剧情,还有《叶问2》、《叶问3》、《叶问4》,为了多了解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电影人物的性格,他一口气把四部影片都看完,又在网上查了点资料,呼出系统菜单,按下接受键。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轻轻旋转的电脑椅。   ……   呜~   咣唧~咣唧~咣唧~呜~   低沉的啸鸣传入耳廓,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汗味,林跃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木制座椅,对面一个穿青色马褂的人正一脸好奇地打量他,见他看过来赶紧把头扭到一边,故作镇定地观赏窗外飞退的景物。   林跃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中山装,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至任务栏。   之前没有显示的内容现在解锁了。   主线任务:成就宗师之名。   阶段性任务(一):在佛山开一家武馆。   任务难度:困难。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剥夺味觉一个月。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35年-?   宗师?成就宗师之名?林跃的脸变得有点难看,说实话他是抱着跟叶问学咏春拳的想法来的,抛开中华功夫是不是花拳绣腿,面对拳击、散打、泰拳、自由搏击选手时有无一战之力这种具有争议性的东西不提,起码李小龙的截拳道是吸收了咏春拳的优点创立的,在叶问的世界见识各门各派武功,多花点时间练习一下拳法,总会对提升自身战斗力带来帮助的。   可是现在呢?系统给的啥任务呀……   一代宗师?宗师有那么好当的吗?   还有下面的阶段性任务,这不是闹呢么?像他这种一心潜修提升自己的人,开武馆什么的不是强人所难吗?   再就是这个时限怎么回事?1935-?这里的“?”号啥意思?以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果然是困难评级的任务!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确定完毕任务内容,接下来轮到身份设定了,当他集中精力去回忆关于自己的事情,忽然变得一脸古怪。   他总算知道系统为什么叫他去佛山开武馆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才是咏春正宗   说起来,自己这次的身份跟电影主角可以说沾亲带故,不是指血缘关系上的沾亲带故,是师承关系上的沾亲带故。   叶问的师父叫陈华顺,陈华顺的师父叫梁赞。梁赞有个儿子叫梁壁,也是咏春大家,小时候因为主张融合各家所长改良咏春而和家人产生分歧,一怒之下远走HK。   叶问年少时曾至HK求学,有幸得梁壁指导,获益良多,回到佛山后还曾因为这件事跟自己的大师兄闹了点不愉快。   说完梁壁和叶问的关系,再来说他跟梁壁的关系。   按照系统给他的人物设定,身穿,名字未改,林跃,祖籍潮州,从小随父至HK码头讨生活,十岁那年机缘巧合拜梁壁为师,学了两年咏春,这期间梁壁一直拿叶问激励自己的徒弟,讲叶问是他生平最欣赏的学生,天赋高,悟性高,而且勤奋好学。   徒弟们都知道梁壁和陈华顺关系不好,如果不是师公梁赞偏袒后者,前者也不会一怒远走,现在梁壁不断在徒弟们面前夸奖一个外人,贬低自己人,令大家很是不满,内心窝着一盆火。   要知道叶问天赋再高,拳法再出色,人家在外人面前也不会说自己是梁壁的徒弟,只会说自己师承佛山陈华顺。   小孩子最容易受大人影响,这个世界的林跃从十岁开始就立志打败叶问,得到梁壁的认可,只可惜在他十三岁那年梁壁就死了。   后面十年,他爸在海货市场开了一家鱼档,他一边在家里帮忙,一边继续练习咏春拳。到了1935年,因为学拳的事和家里闹矛盾,加上从同门师兄弟那里得知叶问就在佛山隐居,一气之下便离开HK,乘火车赶往佛山寻人。   他觉得自己十七年如一日,每天努力上进,苦学不辍,已经是师兄弟里的佼佼者,现在前往佛山一定能够击败叶问,以解心头执念,告慰梁壁在天之灵。   好勇斗狠,执于胜负。在林跃看来,当下世界的自己还没见到叶问就已经输了,这样的心性别说成为一代宗师,连做个一流拳师的资格都难。   呜~   又是一声鸣笛,汽机喷出的黑烟随风飘散,一个穿着西洋裙的小女孩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见她定定看着桌子上的太妃糖,便拿出几块递过去。   小女孩儿也不怕生,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谢谢叔叔”,很开心地接过那几块糖揣进洋装口袋,笑弯的眉眼里满满都是天真。   “小孩子调皮,没有打扰到你吧。”一个身着紫色披肩,手拎白色皮包,打扮很洋气的女人走过来跟他告罪。   林跃摆摆手:“你女儿呀?”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一脸溺爱地看着像松鼠嗑瓜子般抱着太妃糖啃的小女孩儿。   林跃说道:“很可爱。”   “谢谢。”女人就势在旁边座椅坐下:“你去佛山啊?”   “对。”   “探亲?”   “公干。”   “哦。”   “你呢?”   “探亲。”   “这么说来,你对佛山很熟悉了。”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知不知道武馆一条街?”   “你说的是东大街吧?”   “对。”   “找武馆一条街,你是要去学拳吗?”   “算是吧,你有没要推荐的?”   “我嫁去广州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哪个武馆最有名气,如果西樵山下的咏春武馆还开着,你可以过去看看。”   “咏春嘛……”林跃低头沉吟片刻,忽而抬头:“还未请教。”   女人说道:“我姓张。”   果然,林跃心说怪不得眼前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呢?你叫什么?”女人把满脸好奇的小女孩儿搂进怀里。   “林跃,双木林,跳跃的跃。”   ……   傍晚时分,火车到站,林跃同那位张小姐告别,提着行李下了火车,跟随汹涌的人流走出站点。   东大街是佛山最繁华的街市,傍晚时分人流如织,长袍、马褂、中山装,麻衣、西服、黑礼帽……总之一眼望去,新的旧的,中的洋的,各色服饰像展览一样出现在长道内外。   各种各样的招牌挂在两侧店铺外墙,火柴行、腊味店、油坊、裁缝铺、贩香烟的,卖肥皂的……   林跃到票号换了点银元,出来后在路边小摊买了几块特产糕饼,一边吃着一边往里走。   长街尽头有一个小广场,空地上停着成排的人力车,脖子搭着破毛巾的车夫正聚在一块儿谈论什么,不时指点一下那边的武馆。   青龙武馆,少林洪拳武馆,威义武馆,泰山武术馆……   泰山武术馆的牌匾周围挂着红绸,地上还有没扫干净的鞭炮碎屑。   林跃咬了一口糕饼,心想自己来的还真巧,正是《叶问》剧情开始的时候,想来再过一段时间,泰山堂的廖师傅要去跟叶问比武了吧。   他对这件事没有太多想法,也没心思去凑热闹,现如今接收了《叶问》世界林跃的记忆,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静心潜修,把自己在现实世界学的拳击,《唐人街探案》世界得到的【泰拳】技能,还有咏春拳稍微糅合一下,不这么做的话,真要在佛山这种地方使用西洋或者南洋拳术跟人比赛,那是要被骂卖国贼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恶名他不想背,也背不起。   走走逛逛,逛逛走走,因为他的粤语很流利,跟本地人交流完全没问题,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找到开在犄角旮旯的一家跌打药酒商店,门口的窗户上写着转租字样,看起来是因为位置不好,生意不景气,老板不得不选择放弃。   “老板,你这店转租啊?”   柜台里面无精打采的老掌柜抬头瞄了他一眼:“对。”   林跃问道:“转租价格是多少?”   老头儿伸出剪刀手。   “两块大洋?”   那人一下子急了:“是二十块大洋。房租明年四月份到期,差不多还有半年时间。”   “二十块大洋租半年?你可真敢要,十块转不转?”   老头儿一脸倨傲摆摆手:“不转。”   “不转那算了。”林跃扭头就走。   “年轻人,你等等。”见他说走就走,老头儿从柜台里追出来:“十五块大洋,怎么样?不能再少了。”   “一口价,十二块。”林跃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在门槛外,看那架势只要老板说句不中听的,立马拍屁股走人。   老头儿踌躇一阵,用手抹掉胸口粘附的线头:“行,十二块就十二块。”   在门口贴出转租通知已经一个多月,这期间就三两个顾客在闲聊时问过他一嘴,要说真正想租下店铺的人基本没有,现在来了一个肯跟他讨价还价的年轻人,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林跃说道:“那就写租契吧。”   老头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一边往柜台里面走,一边试探道:“年轻人,看你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我很好奇,你租下这间铺子想做什么生意?”   “开武馆。”林跃自觉没有隐瞒的必要。   “开武馆?”   啪!   老头儿捏在手里的毛笔掉在柜台上,墨汁洇湿了宣纸。   什么破地儿开武馆?这货脑子是不是有坑?谁家开武馆不是找个宽敞明亮,路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大场子,他可好,跑到一犄角旮旯里来开武馆,真是……有钱烧的。   当然,这是别人的事,老头儿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铺子转租出去减少损失。   不知道是害怕林跃突然反悔,还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老头儿唰唰几下写完租契,完了交给他过目。   经双方确认无误,签字画押后付清款项,转租契约便完成了。老头儿承诺明天会带人过来腾空店面,林跃问明制作木人桩、兵器架和沙袋等习武用具的店铺位置,拿着钥匙出了药铺。   ……   半个月后,沙胆源带着两个小兄弟走到东大街拐角巷子口,指着里面的铺子说道:“别人家开武馆,谁不是敲锣打鼓舞狮祭天围着整条街放鞭炮,这位馆主倒好,武馆开在犄角旮旯不说,连个仪式都没有,而且这么多天也没见他去会会武馆街的同道,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既然刚才在茶楼跟青龙武馆的人打赌输了,父亲常说大丈夫言出必行,今天一定要探探他的虚实,看看他打得是什么拳,授得是什么徒。”   旁边獐头鼠目的家伙打量一眼那个用破木头做成的说牌匾不像牌匾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撇嘴说道:“我还从没见过像他这么能凑合事的家伙。” ###第四百九十七章 你教咏春?问过叶问了吗?   “二合,你认识那上面的字啊?”旁边只雷公嘴不毛脸的家伙问。   獐头鼠目的家伙摇摇头:“不知道,沙哥家世好,一定清楚那三个字读什么。”   沙胆源是武痴林的弟弟,两兄弟的父亲在佛山开了一家酒楼,要说家世,自然比那些书都没读过的小混混强。   “这都不认识,两个笨蛋,看好了。”沙胆源指着前方木头雕成的招牌说道:“从上往下是鹰追堂,跟我读一遍,鹰、追、堂。”   俩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鹰、追、堂。”   “嗯,记住了啊。”沙胆源招招手:“走。”   俩人快步跟上,走到虚掩的大门前面,二合仰头挺胸把门一推,呀的一声,房门向里面打开。   沙胆源左脚跨过门槛,抬眼一瞧,人懵了。   青龙武馆的人让他装成要学武的人过来探探这家武馆的虚实,其实不只青龙武馆的人心存疑惑,威义武馆、少林洪拳武馆、扬武会馆的馆主和学员都对这个开在犄角旮旯的小破馆很好奇,搞不明白那个姓林的家伙抽什么风,是在拿钱打水漂玩,还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现在,沙胆源知道他在干什么勾当了。   是,那个家伙确实在教徒弟,在授课,但是眼前的授课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六七个穿着破旧衣物的小孩子坐在长长的板凳上,每人面前放着几张白纸和铅笔。   在更前面一点的地方放置黑板,上面是一排汉字,汉字下面是英文字符,沙胆源只认得上面的汉字,不认识下面的英文。   黑板与小孩子中间站着一个穿中山装持细棍的人,年龄大约在二十六七岁,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三人,似乎是嫌他们惊扰了孩子们的学习。   “不要被外物打扰。”林跃拿手里的细棍敲敲黑板:“开学的时候我怎么教你们的。”   小孩子回过头去,异口同声说道:“为明事理,晓善恶,方正不阿而读书。”   “很好。”林跃手中细棍移动到右上角的汉字。   “山!”   细棍移至“山”字下面的英文。   “mountain!”   “水!”   “water!”   “人民!”   “people!”   沙胆源和两个跟班一头雾水,奶奶的你外面明明写着武馆,怎么里面变学堂了,一堆小屁孩咿呀咿呀地咬文嚼字,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林师傅。”   趁小孩儿们换气的时候,沙胆源想要说点什么,林跃举手示意他闭嘴,往旁边待客用的椅子一引:“有什么事等我给孩子们上完课再说。”   得,送上门的买卖还没有一群小屁孩儿来的重要。   想想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三个人只好耐着性子在椅子上坐下来。   林跃继续授课,把黑板上字擦了写,写了擦,不厌其烦地订正几个吐字不清的小孩子的读音,手把手地教他们写字,而一旦有学生走神去看旁边三个人在干什么,都会被他敲打掌心作为惩罚。   沙胆源等得很不耐烦,但是当他看向下首坐的两个人时,却发现他们很认真地在听黑板前面的人从偏旁到读音,再到象形意义分解汉字构成。   “好了,今天就学到这里,明天上午没事的时候记得把我今天教过的字练习几遍,明天上课我会考。”一段时间后,林跃把细棍往旁边书桌一放,将黑板移动到不碍事的地方。   下面衣着寒酸的小孩子起身鞠躬,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老师再见”,把铅笔和白纸收进挎在胸前的布包里,闹哄哄地走了出去。   沙胆源见他闲了下来,起身说道:“林师傅,你这是开武馆呢?还是办学堂呢?”   林跃弹了弹站在衣袖上的粉笔末:“上午开武馆,下午办学堂,不行吗?”   呃~   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   这个姓林的,跟他以往见过的武馆师傅,好像……不太一样呀。   “行,当然行,林师傅文武双全,我沙胆源服气。”   “你们是来拜师的?”林跃当然认识沙胆源,也知道这货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电影里因为和武痴林吵了几句嘴就离家出走,好几年都没回去,后面日本人占领佛山后还成了金山找的小弟,靠打家劫舍谋生,他要来学拳?鬼才相信,搞不好是受了谁的指使或者挤兑来这里探虚实。   “对。”沙胆源打量一眼作为演武场有些逼仄的前厅,发现角落里吊着一个沙袋,右面立着木人桩,墙上挂一双八斩刀,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练武用具,看起来像一个人的练武厅多过演武场。   “林师傅,不知道我们鹰追堂传授的是什么拳?鹰拳吗?”   如果没有看到他教小孩子学字,沙胆源或许对这个人的评价高一点,现在心里有的只剩鄙夷,要不是想着打探目标人物虚实,搞不好已经出言讽刺。   教书先生……   有教书先生武功高强的吗?那些每天除了写写画画就是之乎者也的酸秀才,哪里会浪费时间在练武这种事上,夺命书生、儒雅剑客什么的只有小说里才有,现实中大凡武林高手都是那种气场强大,威风霸道的硬汉,眼前这个人如果能在青龙武馆梁馆主手底撑半柱香,沙胆源三个字他倒过来写。   林跃瞥了一眼亲手做的招牌,眼望沙胆源一脸古怪:“你叫它什么?”   沙胆源说道:“鹰追堂啊。”   “没文化真可怕。”林跃无奈地笑了笑:“是奋进堂啊。”   “……”   “……”   “……”   真尴尬。   二合跟雷公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这不怪我,做个招牌,谁……谁叫你把字写得那么潦草。”   沙胆源努力为自己的无知开脱,不过这话也没错,“奋进”二字确实有些潦草,不过林跃是故意的,他本就无心开馆授徒,都是系统强行安排一个开武馆的任务给他,能怎么办?凉拌咯。   开就开吧,没人来学可怨不得他。其实相比武术,当下缺得是不死读书,读死书的人才。练武只能让人强身健体,推动社会发展的生产力,还是要靠科学技术,而科学技术来源于知识,知识来源于学习,所以如果非得收徒,他更愿意教导小孩子读书识字。   其实,也可以讲他在敷衍系统。   林跃说道:“好,不怪你,怪我。”   他的神态很放松,语气很平和,但是在沙胆源听来却异常刺耳,二合和雷公嘴用力憋了,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货在青龙武馆的人面前怎么说的?是骡子是马给他拉出来遛遛,现在倒好,那位林师傅的底细还没搞明白,这儿先丢一大脸。   “你……你挖坑阴我。”沙胆源被他们俩笑得肝火大旺。   林跃又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天地良心,我看后院木头好,给武馆雕了块牌匾,怎么就挖坑阴你了呢,你也太会碰瓷儿了吧。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教什么拳?”沙胆源也知道在咬文嚼字这种事上说不过他,赶紧把谈话引回刚才的问题。   林跃说道:“咏春。”   “咏春?”   佛山会打咏春拳的没一百也有五十,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叶问:“你教咏春拳?”   “不行吗?”   “那你有没征得叶问同意?”   “我教咏春为什么要征得他同意?”   沙胆源又被问住了,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既然要授徒传艺,馆主的武功起码得在圈子里数一数二才能打响名号,收到学员,这家伙在佛山教咏春拳居然没去拜会叶问,这也太不上道了。   “我跟你说,你这样是收不到学员的。”   林跃笑了:“我有说过一定要收学员的吗?开武馆是开武馆,教徒弟是教徒弟,这是两码事。”   “我……这……”沙胆源给他怼的哑口无言。   “我看……我看你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才不敢去见叶问的。”   林跃看着恼羞成怒的沙胆源,心想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家伙:“好吧,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看到没有,我跟青龙武馆的人怎么说的?是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镴枪头吧。”沙胆源望二合和雷公嘴说道:“我们走吧。”   那边两个人点点头,面带轻视看了林跃一眼,朝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林跃听到脑海响起一声脆响,系统提示他第一阶段任务完成,第二阶段任务已经下发。   当他下拉菜单列表至任务栏,看到阶段任务(二)后面的内容后,脑海闪过无数问号,过后灵机一动,朝着沙胆源走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过分的任务设定   啪~   一只手按在沙胆源的肩膀上。   “你说谁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镴枪头?”   沙胆源扬手扭身,想要甩开林跃的手,哪知道人才转过去,脸前一只手快似闪电钻过,啪,又抓住了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向内收紧的力道。   痛~   痛如骨裂。   “哎哟。”   沙胆源腿一软,人往受力那边倾斜,呲牙咧嘴说道:“你……你放手,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跃松了手,目光依次扫过前方三人:“好,我不背后偷袭,你们三个一起来吧。”   “我……我们为什么要跟你打?”沙胆源揉着酸痛的肩膀说道。   “有胆讲别人不中用,没胆证明自己的话是么。”   这个沙胆源,在电影里就一点谦逊之心都没有,练武之人最好面子,叶问和廖师傅关起门来比武为了什么,不就是给廖师傅面子,不想让人知道比武结果吗?他倒好,把事情全给捅出去了,添油加醋极力贬低北方拳师,后面还做了强盗拦路抢劫,跟他哥武痴林的品性差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来到自己的地盘上同样不知收敛,出手教训一顿,让他吃点苦头还是不错的。   沙胆源看了两名同伴一眼:“你说谁没胆?”   林跃说道:“既然够胆,那就上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足尖斜划,右掌外放,左掌内收,一副咏春标准起手式。   二合跟雷公嘴一看他的架势秒怂,这俩人就是在东大街打杂瞎混的家伙,平时看到武馆弟子都是能退退能让让,现在要跟武馆馆主动手,说心虚倒不如说害怕。   “别怕,这家伙就是个教书先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一起上,扁他。”   随着沙胆源一声大吼,二合跟雷公嘴不及多想,一左一右攻向林跃。   至于居中喊话的那个人,猛一转身,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好家伙,虚晃一枪。   林跃眼皮微耷,左手一架二合来拳,猱身而上,扱肘点在来人腋下。   眼见雷公嘴长拳复至,吸气,收腹,弓腰,出脚一气呵成。   啊~   啪~   惨嚎响亮,雷公嘴重心失衡,扑在书桌上,撞翻了教学所用细棍。   二合噔噔噔连腿三步,脸涨红,血翻涌,吸气腋痛筋麻,右臂提不过肩。   沙胆源将近前门,林跃上前一步,脚点短棍,一收一挑,嗖,啪,细棍狠狠抽在前人腿弯,只听一声闷哼,对面身影一矮,沙胆源倒在地上。   二合夹着胳膊走过去,搀起差点把书桌撞翻的雷公嘴,一脸戒惧看着林跃,慢慢地往门口蹭。   这时沙胆源也回过神来,缓缓直起上身,拿手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放到眼前一瞧,脸都青了。   流血了……   林跃把之前解开的第一枚纽扣系上:“不管是谁让你们来的,现在对奋进堂也算有了一点了解。我呢……就是个教书先生,练武只是业余爱好,你们走吧。”   那三个人听他训完话,哪里还敢在这久留,跨过门槛就往街尾跑,步伐背影甚是狼狈。   林跃走过去掩上房门,捡起细棍放到桌上,揭开北墙的青布帘去后面端出一杯热茶喝了两口。   系统给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佛山开武馆,随着沙胆源三人登门,不管对方是真心拜师还是存心试探,总之系统给了他一个过关的评价,奖励是1点技能强化点。   紧随而来的第二个任务比第一个任务更过分——被踢馆5次。   别人要扬名立万都是去踢馆,现在系统给他的任务是被踢馆,这让他说什么好呢,只能给沙胆源一个教训,顺便让这个大嘴巴帮自己去外面生事。   那小子不是喜欢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吗,那么拉仇恨这件事就有劳了。   把茶杯放到书桌上,他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技能列表,在【泰拳LV2】后面的“+”号点了一下,光芒流转,【泰拳LV2】变为【泰拳LV3】,最下面的技能强化点余额归零。   【泰拳LV2】对应的技能熟练度是接近专业拳手,现如今升级到【泰拳LV3】,再不济也能达到专业水准,再搭配属性加点系统对身体素质的提升,要应付来自各武馆门派的挑战,应该不是问题吧。   安全起见,林跃又给力量加了两点,体质加了一点。   当前属性:   体质17。   力量26。   敏捷13。   智力12。   精神10。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3。   现在自己的拳力应该有150-160公斤了,距离官方公布的泰森巅峰时期224公斤重拳,差距也不是太大了,对比民国时代亚洲人的身体素质,说是大力士应该不过分吧。   在风靡华夏的武侠作品里,有两句话最出名,“一力降十会”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对于《叶问》这种世界,林跃觉得前者比后者更实用一些。   当然,泰拳是泰拳,属性是属性,对于咏春,还是要不断练习,精益求精的。   他呷了一口茶水,起身走到木人桩前面。   提气、凝神、力贯双臂。   开马,二字钳阳马。   左问手。   右膀手。   摊手横推。   上下耕手。   圈步进马。   ……   啪。   啪。   啪。   木人桩不断震动,手臂、手掌、手肘与桩手磕碰,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木人桩法属于咏春拳里的高级套路,对于这个世界练习咏春十几年的自己来讲,熟练地来一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就跟学习拳击要训练抗击打能力一样,打木人桩能够起到锻炼手臂刚性的效果。   林跃在现实世界尚武拳馆的拳击课程刚刚涉及到抗击打能力,记得上次与柳全安实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没有隐藏实力,他挨了柳全安一拳屁事没有,柳全安被他打了一拳差点瘫地下起来不来,这事儿搞得柳全安很受伤,见面就喊他怪胎,要知道他学拳击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   也是那次实训,让他对加体质可以提高抗击打能力的猜测不再抱有怀疑。   噼噼啪啪~   咔~   嘭~   掌拍,拳冲,肘击,脚踢,随着出拳动作越来越快,浑身的气血都被调动起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汗水由汗腺涌出,衣物紧紧包住肌肉的感觉。   要的就是这种气机通畅,念头通达的快感。   呼~呼~呼~   一段时间后,林跃退后一步,拧腰起脚。   呜~   一式鞭腿狠狠抽在距离木人桩不到三米的沙袋上。   啪~   沙袋表面出现一道肉眼可辨的凹陷,冲击力带动吊索,像钟摆一样来回摇荡。   嘘~   林跃散气收手,走到旁边的架子前面摘下一条白毛巾,轻轻拭掉额头细密的汗珠,又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往后堂走去。   ……   第二天,茶楼。   沙胆源拍着桌子说道:“我问他你练的什么拳,他跟我说他练的是咏春,还问我知道咏春么?我说当然知道,佛山是咏春的发源地,还是咏春派第一高手叶问隐居的地方,我问他你知不知道叶问是谁,你猜他怎么说?”   旁边无论是穿西服的还是着练功装的,都竖起耳朵看着他,好像生怕听漏一个字。   “他说他不知道叶问是谁,也没兴趣知道叶问是谁,他打得咏春拳才是咏春正宗,其他人一概都是冒牌货。”   “呸~”   “哪儿来的狂徒。”   “他是咏春正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叶师傅,让他挫一挫姓林的威风。”   “我看这事悬,叶师傅为人十分低调,要他主动跟人斗技,难,难,难。”   “难什么,我看不难,叶师傅不喜与人争抢,那是因为他不需要胜利证明自己,可是现在牵扯到谁是咏春正宗的问题,他不为自己,也要为他师父陈华顺正名吧。”   “嗯,有道理。”   沙胆源一看围观者的情绪被他煽乎起来,把脚往板凳上一搁,怒睁双眼气呼呼说道:“他可不止说了这一句大话。”   旁边的人问:“他还说什么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你们会吓到我的学生的   “他呀……”沙胆源环顾四周:“他还说教书才是本职工作,像练武这种粗鄙勾当,只是他的副业。”   一般人听这话或许不觉如何,那些武馆弟子登时火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还能有假不成?不信你们去问二合跟雷公嘴,当时他们也在场。”   “王八蛋,敢瞧不起我们!”   自古以来文臣武将多龃龉,拿笔杆子的看不起拿枪杆子的,说他们是一群武夫暴徒,斯文败类。那边拿枪杆子的也瞧不上拿笔杆子的,讲他们只会耍嘴皮子,碰到要命的事情就怂了,关键时刻还不是要武人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虽然对于武馆弟子,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什么的太遥远,文人武士间的鄙视链却真实存在,他们在院子里练武的时候,总有些妇女指着他们对儿子讲要多读书,努力学习,在学校里跟同学好好相处,长大后别像他们一样,就知道惹是生非,好勇斗狠。   在武馆里当教书先生,还说舞枪弄棒粗鄙不堪,摆明了重文轻武,看不起练武之人嘛。   “太气人了,走,去试试他的斤两!”   两广之地民风彪悍,练武之人肝火尤旺,一个人喊出口号,立刻有响应者紧随其后,一行人离开茶楼,往奋进堂所在地走去。   ……   “听说你自称咏春正宗?”穿着黑色练功服的人问。   “反正不偏。”   “听说你主业教书,副业传武?”   “你也可以这么说。”   “听说你不是佛山人?”   “对。”   “那就是来佛山挑事的了?”   林跃笑笑,没有说什么,尽管涌进奋进堂的人都是几大武馆的弟子,没有馆主、掌门一级的人物,不过好歹也算是来踢馆的人了。   果然,像沙胆源这种人拿来挑事最棒了,待把人打服了,任务完成了,再把矛盾解开,让武馆街的人意识到是沙胆源在背后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他是被打击报复了,这样一来既洗脱了自己目中无人的恶名,又能让来踢馆的人心怀愧疚,你看……这不是挺好吗?   “一个穷酸,谁给你的勇气来佛山撒野,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扬武会馆蔡家拳的厉害,好教你的学生知道,他们的老师只有嘴上功夫厉害。”   说话间,黑衣人平马上前,一招双劈掌盖下。   林跃耕脚开马,圈镰手破开空门,接日字冲拳一点,化拳为掌再一拍,穿黑色练功服的人身子抖了几下,重心没有稳住,噗通一下坐倒在地,手抚中拳部位呼呼喘息,挣扎了好几次愣是没起来。   一招。   一招就被打倒在地。   无论是武馆弟子还是旁边看热闹的人,全都一脸愕然,老话讲南拳北腿,南方人受饮食关系影响比较北方人身材偏瘦小,以贴身短打为主,比力量自然弱了些,一般来讲少有一招下去便把人打到失去战斗力的情况。   青龙、威义、扬武、少林洪拳,再加上刚开张没几天的泰山堂,算是东大街一流的武馆了,现在扬武会馆的弟子居然给他一招干倒?   沙胆源刚才在茶楼里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过,说奋进堂那位教书先生就是一个有几分蛮力的武道菜鸟,练了手半吊子咏春,师从何人都不敢说,这样的货色也只配躲在犄角旮旯里苟命。   众人一想对啊,如果真是高手,谁会在那种地方不声不响地开武馆,挂牌快半个月了吧,一个徒弟还没收到呢,看样子都沦落到教小孩子读书写字养家糊口的地步了,就这点水平还敢舔着逼脸说自己是咏春正宗,一个字“欠”,两个字“欠抽”。   本来是要看痛打落水狗的,哪成想喘口气的功夫扬武会馆的弟子就败了。   三秒都不到,真快。   “少林洪拳,崔大志。”   粗哑声音响起同时,一个精壮汉子打围观人群走出,来到林跃面前,抱拳道:“请。”   有一些旁观者知道他是少林洪拳武馆馆主的得意门生,要说实战能力,在武馆里能进前三,一身蛮勇,曾凭一双手败过五名土匪,在东大街也算是有名有姓的练家子。   没想到他也来了,现在应该可以杀杀那个教书先生的威风了吧。   林跃还以为刚才的下马威能给这群人浇一盆冷水,让他们去请“家长”,来个连环被踢馆,尽快完成第二阶段任务,没想到还真有不服输的。   “请。”   这次他选了摊手加护手做起手式。   崔大志话不多讲,下走伏虎步,一式虎拳递出,拳劲刚猛,如有风啸。   林跃开步平移,左手高外侧前档,拨偏中路虎拳,右掌前切,快比灵蛇。对手反应很快,猛收双臂交叉在胸前,试图格挡掌切,哪里知道这是虚晃一枪,林跃脚下发力,往对手腿弯一击,攻他下盘。   崔大志脚步后收,避让他的踢脚,却未想他变踢为踏,脚掌拍地,借力向前,左捆手阻挡变招,右手长桥发力,其速之快,快到对手未有反应便被捏住脖子。   林跃收了九分力,只余一成不到。   如果是同门较技,已经算是分出胜负,谁想崔大志很不服气,双手猛然发力,上身后仰,下身前弓,准备顶开那只掐住脖子的手。   林跃反应神速,掐住那人脖子的手指猛地发力,一成变三成。   咽喉是人体要害,崔大志感觉脖子一紧,气机被截,手上力道散了七分,进攻势头受挫,此时林跃变捆手为下勾拳,直击他的前胸。   噗~   咚,咚,咚……   崔大志连退数步,两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息,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还要来吗?”   林跃见他杵在那里一脸不忿看着自己,心想这个崔大志有点输不起啊。   “你等着,这事不算完。”   丢下这句话,崔大志捂着胸口往外面走去,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步伐散乱还是没有看到,险些被门槛绊倒。   林跃自然不知道崔大志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听了沙胆源的话来这里挑事的人里面就属他能打,现在没过两手就给一教书先生掐住喉咙,丢人啊。   “不算完?”   林跃笑了,等得就是一个“不算完”,你们师兄弟轮番上阵才好呢,既刷经验又刷任务,真好。   “还有人要试试我林某人的斤两吗?”   他环顾四周。   没人说话,穿着练功服的人目光闪烁,不敢跟他对视,扬武会馆弟子已经算是来人里的佼佼者,现在连少林洪拳武馆的崔大志都在他手底下走不满三个回合,换他们上场,那还不是白给啊?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天光:“没有就散了吧,你们会吓到我的学生的。”   嚣张。   太嚣张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武功,一横一竖,失败者是没有话语权的,何况他们这些人连失败者都算不上。   林跃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心生疑惑,自己有说错什么吗?太阳已经偏西,那些父母拿不出钱上学堂的小孩子很快就要过来这边,看到门外围着一圈人能不慌吗?   “还不走?”   尽管心有不满,围观的人还是依言散开,让出门口空间。   林跃走过去,把门前挂的木牌翻过来,这时他们才发现木牌一面刻着“武”字,一面刻着“文”字。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眼里,来这儿踢馆的武夫还没咿咿呀呀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儿重要。   挑衅!   毫无疑问是挑衅!   可是让他们上吧,又不够胆量。   林跃没有搭理这些人,把房门虚掩,走回正冲大门的椅子坐下,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吹开茶水表面漂浮的青叶,低头啜了一口。   他等了很久,直到门外的人散去都没等来崔大志的师兄弟,到了第二天,洗漱完毕到前边开门的时候,他在门槛下面发现了一封信,抽出来看完内容,若有所思地弹了弹信纸。 ###第五百章 捅了蚂蜂窝   不是战书,胜似战书。   原以为是昨天被打的练家子所在武馆送来的帖子,结果不是,信末写的是“佛山精武会”字样。   “佛山精武会”是什么?它不是一家武馆,不是一个门派,是佛山境内的武馆和门派联合成立的一家管理机构,一旦各武馆、门派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了,订立新的行规了,都会由精武会出面解决,其性质有点类似商会。   没想到自己在东大街开武馆的事闹到了精武会那里……   如果是武馆的人下战书,把信往门槛里一塞,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佛山精武会”作为一个仲裁机构这么做,就很过分了。   大佬不来,派一名干事过来送信也好啊,现在把东西往门缝一塞算怎么回事?   店大欺客,看不起他一个教书先生对不对?   不过仔细一想,林跃又释然了,这应该是对方刻意所为,因为在佛山武人的认知里,他就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家伙。   既然他不尊重武术,那练武的大伙儿也没必要尊重他。   其实这正是他想要的,不尊重才会像金山找那样上门踢馆不是?然而没有,武馆街那群人还是很斯文的,以外来者开设武馆需要向精武会报备为由,让他在三天内过去说明情况,提交申请。   规矩,到哪里都有规矩。   就像《叶问2》里叶问逃到HK后开武馆的遭遇,虽然信里没有写明去精武会将遭遇什么,不过联想《叶问2》里关于“撑一炷香”的剧情,想必去了后没他好果子吃。   当然,他跟叶问的情况不同,不受家室所累,手里的钱如果不续租的话足够他衣食无忧过个三年五载。   切~   他把信纸往桌子上随手一丢,系好衬衣袖口的扣子,朝木人桩走去。   摊手。   膀手。   扶手。   托手。   圈手。   捆手。   劈啪作响,又是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拳法。   上午练武,下午教课,这半个月来已经成为习惯,至于开武馆,只是用来完成系统任务的一个平台,他没兴趣招一群惹是生非的徒弟,对于精武会那边,自然更没有兴致去贴别人冷的屁股,而且阶段任务(二)是被踢馆,不是去踢馆。   ……   三天后。   精武会议事厅。   东大街入流的不入流的武馆基本上都派了人来。   “居然敢把精武会的通知当耳旁风,这人好没规矩。”   “太不像话了,一个外来的教书先生,把我们佛山当什么了?”   “习武之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看武功高低,是讲本分,守规矩。李会长,这个口子可不能开,此事关乎我东大街练武之人的颜面,绝对不能放任姓林的胡来。”   坐在圆桌最里面的中年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我听说他把传授武艺当做副业,至今没有收到一个徒弟,只是在教一群小孩子读书。”   斜对面少林洪拳武馆的馆主说道:“谁会去拜一个无名之辈为师。”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长袍马褂的人,胸口别着副单片眼镜。   “从昨天开始就不是了。”   这话乍一听是在陈述事实,但是在座的都知道庆云馆馆主的话是讽刺少林洪拳武馆馆主的得意弟子崔大志连三合都没撑住便被那位教书先生击败。   洪拳在两广可谓拳术之首,不过细分的话,有南北之别,南派洪拳又名洪家拳,据说由洪熙官所创。而北派洪拳源自陕西,古称红拳,糅合其他拳术演变而来。   佛山东大街,单单教授洪拳的武馆就有五家,有的主讲铁线拳,有的精通工字伏虎拳,还有擅使刀棍的,总之各有千秋。   五家传授洪拳的武馆,弟子最多的当属少林洪拳武馆和庆云馆了,它们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再有南派北派之别,两位馆主的关系当然不可能融洽,哪怕来到精武会议事厅,也少不了呛声骂娘。   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怒目而视:“老家伙,你什么意思!”   庆云馆馆主寸步不让:“现在连金楼里的姑娘都知道你的弟子败给了一个教书先生啊。”   啪~   少林洪拳武馆馆主一拍桌子,嚯地站起身来。   “行了。”李会长皱了皱眉,叫停两个人的争吵:“今天叫东大街各位馆主过来,是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不是让你们来这里斗气的。”   俩人各自瞪了对方一眼,不说话了。   青龙武馆馆主身子往前伏了伏,望李会长说道:“教书先生也好,咏春拳师也罢,都是江湖人,自然要按江湖规矩来。”   他斜对面的威义武馆馆主笑了:“按江湖规矩来?他都没胆子来这里,还怎么跟他讲江湖规矩?”   “他没胆子来,那就抓他来这里。”   “谁去抓?你啊?”   青龙武馆馆主笑笑,瞄了坐在末席的泰山武术馆馆主廖日辉一眼。   “廖师傅。”   梳短背头,穿一套灰色练功服的廖日辉本以为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毕竟他来佛山开武馆没两天,在精武会里属于资历浅薄的那种,哪儿知道话题拐来拐去拐到他的头上。   “梁馆主。”   青龙武馆梁馆主说道:“我记得你前天找人打探叶问的消息,怎么?对咏春有兴趣?”   廖师傅没有隐瞒:“是,听闻叶师傅是陈华顺先生高徒,很想认识一下。”   要说近代佛山武术界最有名望的人,自然非黄飞鸿莫属,陈华顺号称胜过黄飞鸿,他的得意弟子叶问既是佛山名门之后,又是咏春传人,来佛山讨生活的外来拳师想不知道“叶问”这个名字都难。   梁馆主说道:“练武之人要了解一门拳法,听人说可不行,必须要当面切磋,跟自己所学加以印证,才能取长补短,精益求精。廖师傅,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觉得这里有坑,但是面对在座同道,廖师傅还是点头说道:“说的对。”   “现在奋进堂那位教书先生对外放话说自己才是咏春正宗,不知道廖师傅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这下他算是听明白了,青龙武馆梁馆主拐弯抹角说了那么多,是想让他做出头鸟,去给那位教书先生一个教训呀。   六年前。   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由此拉开了北方拳师南下传武的序幕。   廖日辉的武馆为什么取名泰山堂?很简单,因为他是山东人,属于南下拳师之列。精武会由佛山各门派、武馆联合组建,成员自然是南多北少。   现在奋进堂的馆主不守规矩,偏偏武功又不错,老话讲拳怕少壮,以崔大志的实力,少林洪拳武馆馆主也不敢说能在三合之内击倒,瞧李会长的意思偏向采纳青龙武馆梁馆主的意思,准备上门把那位教书先生打服,那么谁去好呢?   要知道在坐都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人,过去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动手,胜了是应当,败了……可就丢人了。   规矩不能破,又没人愿意去打头阵,现在的情况有些骑虎难下。   “明日我去会会他。”廖师傅没有跟梁馆主扯皮,一口应下此事。   他想去吗?   他不想去。   可是不去不行啊,精武会不是一言堂,这种事一般会征求会员的意见做出最终决定,他是北方拳师,又是新晋会员,真要给大伙儿逼着接受任务,以后在佛山还怎么混,倒不如干脆一点儿把事扛下来,还能让其他人对自己有一丝敬意。   “廖师傅高义。”   “有廖师傅出马,事情就好办了。”   “祝廖师傅旗开得胜。”   “明日傍晚共和楼,敬候佳音。”   “……”   一群人不吝赞美之词。   ……   翌日,未时三刻。   十来个小孩儿趴在木案上,安静地抄写黑板上的汉字和英文字符,林跃背着双手从前面走到后面,又从后面走到前面,时而弯下腰,检视新来的三个学生的进度,看他们写得标不标准。   教书这种事,对于精力充沛的他来讲,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学生人数自然是越多越好。   “嗯,不错……”   “这个‘l’写错了,是‘l’,不是‘1’,下面有个小尾巴。”   “橡皮呢?昨天不是才发给你一块吗?别哭,别哭,丢了就丢了。”   林跃正在安慰一个因为丢了橡皮哭鼻子的小女孩儿,忽然感觉眼前一暗,阳光被遮住了一半,抬头看处,就见大门口多了一个人。   嚯,熟人。   起码对他而言是熟人。 ###第五百零一章 廖师傅,我的茶好喝吗   是泰山堂的廖师傅,电影里叶问的第一个对手。   “林师傅。”   一袭练功服的廖师傅双手抱拳,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对面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   跟外界传的一样,二十六七岁年纪,面色白净,眉眼清澈,浑身散发一股书卷气,说是武馆师傅,倒不如说是一介儒生。   “廖师傅。”林跃抱拳回礼。   “你认识我?”廖日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疑。   “我来佛山那天,泰山堂刚刚开业,大街上都是议论你跟你的廖家拳的人。”   廖日辉一听这话,心中多了三分得意,对方这么讲是在恭维他啊。   “不知道廖师傅这次来奋进堂,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廖日辉说道:“这次来奋进堂,是蒙精武会众位同道所托,过来同林师傅一叙。”   一叙,好一个一叙。   一叙是假,兴师问罪是真。   不过老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林跃微笑着往待客用的椅子一引:“请坐。”   廖日辉点点头,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走到靠墙的圈椅坐下。   林跃转身往后堂走,路过给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发现有两三个小家伙频频回头打量廖日辉。   “集中精力,不要为外物分心。”   “是,老师。”小孩子很有礼貌地答应一声,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林跃到后堂泡了两杯茶,放在茶盘里端着走回前厅。   廖日辉说道:“林师傅,你的学生,很有礼貌啊。”   “要做事,先做人。读书是一样的道理,正己修身,明辨是非,才能做一个于家于民于国有用的人。”   廖日辉看着他走到跟前,要把茶盘里的杯子端出来,既不招扶,也不指点桌面道谢:“林师傅要他们正己修身明辨是非,但不知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便不守规矩了。”   来了。   林跃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到桌上,中指与食指点着杯沿往客人面前一推:“喝茶。”   杯子滑行途中,廖日辉同样伸出中指和食指点在对面:“不急。”   “有什么话,喝了茶再讲不迟。”林跃边指为掌,沿着杯沿轻轻一搓,杯子打了个旋,继续往前滑行。   廖日辉张开五指,往前一横,试图挡住茶杯,这时林跃一式圈手递出,带起前方拦路手臂,摊手推拨,伏手勾划,掌影交错,衣袂摩擦,手背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茶杯将近身前,廖日辉忙伸左手去挡。   林跃右臂膀手卸掉来拳,圈手上引,急出标指前插。   与此同手,左手清点杯沿,七分满的茶杯向前微倾,茶汤荡起一串金黄。   廖日辉在右手的博弈中输了一招,面对急刺咽喉的标指偏头躲避,未想几点茶汤落在左手。   水才烧开,很烫,下意识往后一缩,这时林跃左手按住杯身往前一推,茶杯停在廖日辉面前,刚才荡起的茶水也落入杯子里,溅起一圈涟漪。   “喝茶。”林跃道。   廖日辉脸色变了几变,讪讪地坐下去,端起放在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茶。   “林师傅好功夫。”   虽然只是手上博弈,不是全面较技,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一番争斗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廖日辉是武馆馆主,又大了林跃快十岁,当然不可能厚颜无耻到撒泼耍赖不认账。   “听闻少林十虎之首的洪熙官就是死在凤眼拳下,果然威力惊人。”   林跃去尚武拳馆练拳的初衷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泰拳】注重腿法,手上功夫差一些,而拳击是一种大开大合,路数刚猛的搏击术,面对贴身短打稍显被动,来到《叶问》的世界后,人物设定帮他弥补了不足。   本身南派拳系便注重近身搏斗,咏春拳号称七分拳三分腿,可以说是贴身短打拳术里的佼佼者,它的存在令林跃的手上功夫变得刚柔并济,灵巧多变,刚才同廖日辉的比试使用的都是咏春拳里的招式套路,拳击、泰拳的东西还没拿出来用呢。   “你居然知道凤眼拳。”   廖日辉眼睛里的震惊更加浓郁,东大街的练家子只知道他是北方人,所用拳术为廖家拳,岂不知廖家拳的前身乃是少人知的凤眼拳。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林师傅,以你的功夫,要在东大街开一家武馆,那绝对是绰绰有余,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精武会对着干,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是来这里讨生活,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廖日辉的语气软了不少,行走江湖,果然拳头硬才是真理。   林跃当然不能说我故意的,不这么做怎么能激你们过来踢馆。   “遵守规矩?就像廖师傅这样吗?我这人好自由,不喜欢给人当马前卒。”   马前卒,这个形容词很不好听,可是廖日辉却一点反驳的话都讲不出,就是因为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规矩,他不得不成为精武会那些人投石问路的棋子。   “而且……”林跃说道:“是精武会的人不守规矩在先。”   廖日辉不解:“什么意思?”   林跃一指门前挂的木牌,正对街巷的是一个“文”字。   “精武会有精武会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   林跃从对面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往桌上一放,推到廖日辉面前:“这是我在门槛下面捡到的书信,不知道是写给谁的,还请廖师傅带回去问一问。”   这小子是个刺儿头啊。   望着眼前那封信,廖日辉一下子醒悟过来,对方是在不爽精武会拿豆包不当干粮。   送信不见人,往门缝里一塞,要是无名小卒只能忍了,偏偏眼前这位教书先生有真才实学,也无怪他不给精武会面子了。   眼见林跃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廖日辉叹了口气,拿起那封信起身告辞。   “林师傅,刚才的事……”   “廖师傅,我这里的茶,好喝吗?”   “好喝,好喝。”廖日辉抱拳道:“感谢林师傅的热情招待,告辞,告辞。”   他有两个庆幸,第一个庆幸是没有跟林跃大打出手,真要败得一塌糊涂,给那些小孩子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东大街混啊,第二个庆幸是林跃照顾他的面子,把刚才的较技说成奉茶,没有追究他替精武会出头的事,这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宽容心,在人人争胜的武林里真心少见。   “慢走。”林跃走到门口,目送廖日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   转过来第二天,廖日辉把那封信往圆桌中间一推。   “他什么意思?”   “太嚣张了!看不起我们吗?”   “区区一个教书先生,谁给他的勇气跟精武会叫板?这是要跟佛山武林为敌吗?”   精武会给奋进堂去信,要馆主过来报备,对方不仅不来,还让精武会派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守规矩的人把信给拿了回来,这什么意思?   这是在下战书啊。   太气人,太狂妄了。   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李会长也坐不住了,望廖日辉说道:“廖师傅,那位林师傅的功夫怎样?”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因为都很好奇,那个家伙凭什么不把精武会放在眼里,难不成真以为他能败尽天下英雄不成?   廖日辉说道:“我去的时候他在教一群小孩子读书,没有切磋武艺。”   青龙武馆梁馆主说道:“嗯?”   廖日辉说道:“他说奋进堂上午传武,下午习文,这是他的规矩。”   “什么?!”   一群人大怒,这小子自己不守精武会的规矩,却要别人遵守他的规矩,还真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啊。   廖日辉眼观鼻鼻观心,对众武馆当家人的反应视而不见,这些人推他当出头鸟,他不敢不去,现在对方把战书下到精武会,那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没多少关系。   “走,去会会他!”少林洪拳武馆馆主坐不住了,拿手捏了一把锃亮的脑门,留下五个鲜红指印,完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两天东大街都传开了,他家实力排第三的崔大志不是教书先生三合之敌,毫无疑问对少林洪拳武馆的声誉是一次沉重打击,本想让廖日辉去探探对方虚实,没想到奋进堂有个什么上午传武下午习文的规矩,俩人坐那儿喝了半天茶,架没干成。   “等等。”青龙武馆梁馆长挥手喊停:“他不是不守规矩吗?那我们也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庆云馆馆主本来在擦拭单片眼镜,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怎么讲?”   梁馆主说了一番话。   李会长听完微微皱眉:“这样做,不好吧……” ###第五百零二章 立威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凉风有信秋渐冷,半掩的门扉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有两个拿着波板糖的小孩子扒着门缝往里面瞧,想要看看是里面有没有认识的小朋友。   便在这时,猛听身后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后的小朋友回头一瞧,赶紧拉着前面的小朋友往一边儿闪,因为动作太急,后者的波板糖在门框磕了一下,碰掉了拇指大小的一块。   “姓林的,你什么意思?”随着一声暴喝,走在人流最前面的光头一脚踢在虚掩的门上,门板剧震,嘭的一声向里面打开。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传信叫你不去,非要让你晁大爷上门拿人。”   少林洪拳武馆晁腾本就因为徒弟崔大志的事心存怨恨,此时拿着佛山武馆联盟的尚方宝剑前来踢馆,那还不是趾高气昂,极尽叫嚣能势。   林跃拿着一册线装本《唐诗选本》在教孩子们背诵李白的《静夜思》,晁腾的临门一脚顿时打乱课堂秩序,小孩子们全都回过头去望向大门口,看到浑身煞气的光头和外面一袭劲装的武馆弟子,两个女孩儿吓得眼眶一红,泪珠慢慢地挤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淌。   “董小平,带着同学们到后面去。”林跃寒着脸吩咐一声,把《唐诗选本》往书桌一丢,起身朝门口走去。   “师傅,打死这个不开眼的。”崔大志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把林跃生吞活剥。   他身边的少林洪拳武馆弟子也跟着起哄,为自己的师傅打气加油。   林跃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门口挂得木牌一眼。   叶问习惯拒绝练家子的切磋请求是因为张永成不喜欢他跟别人斗狠,如果把武功看做男人的事业,那么毫无疑问是怕老婆,如果看做业余爱好,就是尊重老婆,看待类似问题要分角度。他跟叶问的情况不一样,挂木牌分文武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自己明明给这些武夫留出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偏要在下午踢馆,还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吓到他的学生。   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不可以忍。   精武会要让他低头服软守规矩,那就别怪他拿精武会来立规矩了。   “少林洪拳武……”   晁腾家门才报到一半,就见林跃左脚前踏,右脚一个鞭腿猛抽过去。   啪~   晁腾扬起手臂,硬扛了一记鞭腿,连人带衣服晃了晃,往右横移半步之多,至于格架鞭腿的手……那真是又酸又麻,接触部位火辣辣的疼。   要知道他可是东大街有名的洪拳传人,拳风刚猛,气势十足,南方拳系里少有敢跟洪拳硬碰硬的拳术,可是教书先生刚才那一脚,居然给他踢的手麻筋颤,要多大的力道才会有这样的破坏力?   更为关键的是,这是咏春的路数吗?   打斗中来不及多想,晁腾铲脚向前,左臂微收,右手虎爪擒拿手攻林跃上盘,拳势刚劲,虎虎生风。   林跃猱身向前,膀手迎击虎爪,转黐手相接,衣袖猎猎有声,手腕与手背不断碰撞,噼啪作响。   晁腾面目狰狞,眉间煞气如沸,单桥扫压,进马冲锤。   呵,哈,嘿~   啪,啪,啪~   林跃步走钳阳,拍手格手耕拦手变化多端,将晁腾拳势尽数化解。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最前面一圈武馆弟子,后面是望风而来的闲人,眼见光头步步紧逼,而林跃滑步向后,不禁拍手叫好,喝彩连连。   晁腾越战越勇,冲锤进马,拳拳带风,势如狂风骤雨。   林跃又退半米,陡然间横步转马,左臂向前一磕,挡开拳击,右臂杀颈手切入空门。   晁腾右手遮面,格架来袭重手,哪里知道这是虚招,一只脚猛攻下盘,在左腿腿弯一点,又往右腿脚踝一踹,左臂转拉手往前一提,晁腾下盘不稳,重心失衡,一个劈叉坐倒在地。   林跃趁机递出重脚,狠狠踹在无法动弹的对手肩头。   呜的一声,一百多斤的人向后飞退,咣唧撞在门框,震得门梁晃了几晃,粉尘簌簌而落,弄得这位少林洪拳武馆馆主灰头土脸,一时呲牙咧嘴动弹不得。   崔大志要去搀扶晁腾,哪里知道右脚才迈过门槛,一道黑影命中他的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倒飞出去,把后方看热闹的武馆弟子砸了个人仰马翻。   刚才叫好的人全部哑火,少林洪拳武馆的弟子随着他的前进一步一步后退。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威义武馆馆主一式单飞腿猛踹林跃后脑,偷袭加重脚,堪称恶毒。   林跃的【左右半球LV3】可不是吃素的,门前围得一圈人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早就察觉威义武馆馆主目光闪烁不定,似有阴招要出。   这个在电影里和金山找拼大刀的家伙本就心思狡诈,现在有这样的动作实属正常。   林跃斜移,蹲身,扭腰,出脚,一气呵成。   威义武馆馆主单飞腿,他反身一记回旋踢。   啪~   比刚才踹晁腾更狠的腿劲印在威义武馆馆主的脸上,人体打着转儿飞出去,落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不动了,威义武馆弟子跑过去扶起他们的馆主一瞧,嘴巴鼻子都是血,右脸青了一大块,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就是晕了过去。   刚才是哑火,现在是鸦雀无声。   青龙武馆梁馆主打量一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的晁腾,光头正贴着门框一点一点往外移动,又打量一眼失去意识的威义武馆馆主,心里慌的一匹。   他们兴师动众过来踢馆,要给教书先生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最后反倒给了对方扬名立万的机会。   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仅比他的徒弟多撑了五合,威义武馆馆主号称蔡李佛拳宗师,给人一脚踹晕过去,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包括他在内,后面几位武馆馆主全蔫儿了,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林跃的目光在围观者脸上扫过:“上午传武,下午习文,这是奋进堂的规矩,下次再有惊扰孩子们学习的人,别怪我下重手。”   说完这句话,看到青龙武馆梁馆主等人的表情,他不由生出一个念头,廖师傅那家伙为人远比想象的油滑,恐怕回去后并没有跟精武会的人详细讲述昨天在奋进堂的遭遇,所以这群人看到那封信后才会恼羞成怒过来找他麻烦。   一群南方拳师排挤北方拳师,廖日辉看似认怂,关键时刻坑起队友来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现在他们不讲规矩了,在奋进堂前,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是真理。   青龙武馆梁馆主等人有点下不来台,一群人坐在那儿商议半天,最后连李会长都同意了下午过来挑事的建议,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那个无视精武会还自立规矩的家伙也尝尝被人破坏规矩的滋味,结果呢?闹到最后反而给他杀鸡儆猴,看到晁腾和威义武馆馆主的下场,还有几个人敢来他的门前撒野?   丢人,真丢人啊!   ……   对于练武之人,拳头硬就腰杆儿直,可是在这个年代,还有比拳头更好用的东西——枪!   “干什么?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聚众斗殴,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随着一道呵斥,围观人群往两侧分开,外面走过来一个穿警服戴大盖帽的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下属。   “一群大老粗,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李钊背着手走到青龙武馆梁馆主面前,面带不屑上下扫了两眼,又走到昏过去的威义武馆馆主身边,歪着脖子看了一阵,抬起头来环视周围:“谁干的?谁干的!”   威义武馆一名弟子指着林跃说道:“李队长,是他,是他打伤我们馆主的。” ###第五百零三章 我的地盘听我的   李钊顺着指向看过去,踱步至林跃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面生的很,新来的?”   武馆街的师傅他基本都见过,不过对于奋进堂和它的老板,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单从年龄来看,可以说是东大街最年轻的师傅了,关键是武馆师傅来了一堆,却给这家伙搞得不敢轻举妄动,威义武馆馆主更是给打晕过去。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是。”林跃看着李钊,心想这人电影虽然给日本人做了翻译,但本质上不坏,何况叶问在与三藩擂台战时,要不是李钊反水一击,肯定被那个佐藤一枪打死了,影片最后都没有交代李钊的结局,想来是给日本人害死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救他一救的。   林跃这边梳理影片剧情,李钊有点不爽,认为他很傲慢,目光和语气变得更具攻击性:“叫什么?”   “林跃。”   “林跃?你涉险打架斗殴,跟我走一趟警局。”   林跃说道:“是他们来奋进堂踢馆,还把我的学生都吓哭了,我被逼无奈出手教训一下,想让他们守规矩,结果呢?在你面前哭冤叫屈,武馆街的师傅都是输不起的孬种是不是?”   这话说的晁腾、梁馆主等人面有讪色,他们兴师动众来教训林跃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现在林跃把他们干趴下了,威义武馆弟子找李钊喊冤,这种做法委实下作了些。   林跃继续说道:“他们来奋进堂踢馆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我的那些学生也可以帮忙作证,小孩子的话,总不至于是假的吧。而且要去警局协助调查,也应该把他们一起带走,凭什么只抓我一个?”   “凭什么?”李钊撩起呢子大衣,把左轮枪拔了出来,冲林跃瞪眼说道:“凭我有枪。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武功再好,能快过子弹?”   影片里廖师傅去酒楼找沙胆源算账,碰巧叶问和好朋友清泉在上面喝茶,当时李钊就一副这里我最大的做派,还拿枪指着叶问的鼻子,说现在不是拼武功的时代,是拼武器的时代,结果怎么着?被叶问一只手掰弯了弹巢的铁芯。   现在他这只蝴蝶扇了下翅膀,改变了剧情,廖日辉挑战叶问的事情推迟了,自然也没有了茶楼那出戏,可是没想到那边没戏,李钊来了这边儿,这货可真会   碰瓷儿啊。   面对指着自己的左轮枪,林跃笑了笑,突然伸出手去握住枪身,大拇指卡住击锤一按,往外用力推。   李钊的手被他握住,疼的呲牙咧嘴。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击锤一点一点向外折,肉眼可辨地……歪了。   居然用一根手指把击锤掰弯了。   枪废了。   李钊脸色剧变。   旁边武馆馆主和他们弟子的表情同样很难看,没有想到眼前看起来即不高大也不威猛的身体里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晁腾忆起刚才把他手臂震到酸麻的那一脚,不由心生惧意。   李钊的两名手下一看情况不妙,准备去掏腰里的警棍,给林跃瞪了两眼又给吓了回去。   这时前厅通往后堂的布帘被人掀开,一个手肘打着补丁,年龄在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走出来,扒着门框弱弱地道:“老师,红茱说外面的人好可怕,她想回家。”   男孩儿叫董小平,是班里最大的学生,从小没了妈,爸爸靠拉人力车挣钱养家。而红茱是班里最小的学生,今年只有七岁,还是个女孩子,爱丢橡皮,更爱哭鼻子,很多时候林跃都拿她没有办法。   林跃看了董小平一眼,松开握枪的手,现场的紧张气氛消了不少,李钊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回去告诉红茱别怕,李队长是警察,专门惩治坏蛋的好人。”   董小平面带疑惑打量李钊几眼,最终点点头,转身往后堂走去。   目送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林跃把手张开:“拿来。”   “什么?”   “枪。”   李钊看看手里报废的左轮枪,犹豫一下,面带不解递过去。   林跃接枪在手,左手握住枪身,右手拇指发力,把刚才掰弯的击锤正了回去,完事还给李钊。   “我现在要送自己的学生回家,李队长没意见吧?”   李钊望着看似修好的左轮枪,嘴角抽搐几下,故作强势道:“看在小孩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再有下回,严惩不贷。”   林跃心说你这也算是《叶问》第一嘴炮了,不过为免事情闹大,还是抱拳道谢:“多谢李队长不予追究,我想经过今天的事,武馆街的师傅们应该能够放下对奋进堂的成见,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这话说的青龙武馆梁馆主牙酸,到底是教书的,太TM会说话了,三言两语就把仇恨拉到他们头上。   李钊冷着脸转过身去,指点着晁腾、梁馆主等人说道:“都给我小心点儿啊,再有下次,一定请你们去顿班房。”   没人说话,毕竟谁也不愿意跟警局的人交恶,大家是武夫不假,但是打开门做生意,有些人是不能开罪的。   “还围着干嘛?散了散了。”   李钊呲眉瞪眼喊了两句,带着他的跟班儿走了,围观群众眼见没热闹可瞧,也缓缓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还是那句话,上午传武,下午习文,要踢馆请上午来。”林跃面无表情地对青龙武馆梁馆主等人一抱拳:“我还有学生要照顾,失陪。”   说完话,他转身往内堂走去,眼角余光扫过围观者时,发现一个熟面孔。   不是沙胆源,是他的哥哥武痴林。   想想也是,武痴林号称拜遍东大街武馆,每位师傅的拿手拳术都学了一点,这边闹出好大动静,当然会把他吸引过来。   林跃没有多想,进了前厅随手掩上房门,大踏步往后堂走去。   青龙武馆梁馆主、庆云馆馆主等人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再打过?晁腾给一脚踹门框上,威义武馆馆主偷袭不成反被踢晕,剩下的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功夫比这两个人强,总不能一拥而上群殴姓林的吧?那真是别说面子,连里子都不要了。   “走。”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咬牙喊道,带着几名弟子转身离去。不管青龙武馆梁馆主、庆云馆馆主那些人怎么想,反正他是没脸在这儿呆下去了。   威义武馆的弟子一瞧晁腾走了,也七手八脚地抬着自己的馆主往外撤。   一群人兴师动众而来,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精武会这次算是栽了。   传言满天飞,再加上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添油加醋,林跃踹飞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踢晕威义武馆馆主的事迹变成了他车轮战整条武馆街,力挫群雄,最终立下自己规矩的故事。   奋进堂扬名。   东大街街尾旮旯有一家上午传武,下午习文的会馆为佛山人所知,据说连金楼里的姑娘也知道“林跃”这个名字,能文能武堪称人杰。   林跃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发展,他想不到的是那天过后精武会没有继续派人踢馆,似乎是认怂了。   这怎么可以!要知道被踢馆五次的任务还差一次没有完成呢。   扬武会馆弟子踢馆,少林洪拳武馆弟子崔大志踢馆,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踢馆,威义武馆馆主踢馆,共计四次。   系统把廖师傅撇开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斯文地请他喝茶,直接干倒多好,不然也不会陷入当下这么尴尬的境地。   李钊也是,晚点儿来能死么?   现在那些人学乖了,不敢来生事了,要怎么才能推进任务进度呢?   不然就等等吧,想来再过几天金山找该找上门了,不说奋进堂现在的名望,就算是为报复,那些人也会激金山找过来对付自己吧。   他这儿正寻思着,就听门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跨过门槛走入奋进堂。 ###第五百零四章 棍挑大师兄   咦,怎么是她?   林跃从椅子上起来:“张小姐,你怎么来了?”   穿旗袍的女人收回左右打量的目光看向林跃:“怎么?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跃说道:“还以为你已经回广州了”   “爸爸和姐姐非要留我在这儿多住几天,就没急着回去。”   张永华。   就是那个在火车上找林跃要太妃糖的小女孩儿的妈妈,其实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张永成胞妹。   当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来源于对电影人物的印象,不同的是,系列电影里的张永华还不到二十岁,这里已经嫁为人妇。   “哦。”林跃点点头,把她让到旁边的圈椅坐下:“你先坐,我去泡茶。”   张永华点点头,目送林跃的背影消失在后堂,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向三个伏在木案上学习的小孩子。   她望过去时,两个小孩子也在看她,似乎很惊讶奋进堂今天来了位女客,还是十分漂亮的那种。   “专心看书。”林跃端着茶盘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两个学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假装生气说了一句。   两个小孩子赶紧回过头去继续练习写字。   林跃走过去把茶杯递给张永华,她说了一声谢谢,望着前面三个孩子说道:“奋进堂不是上午传武,下午习文吗?怎么……”   林跃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为了不打扰他教小孩子读书,她特意选了上午过来,没成想还是撞到枪口上。   “他们加入晚,学习有点吃力,我寻思让他们提早过来,有时间的话给他们补补课。”   “林跃,你心地真好,其实我跟姐姐以前也想过教小孩子读书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都放弃了。”   林跃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喝了口茶水说道:“馨儿呢?”   张永华说道:“馨儿在姐姐家跟阿准一起学画呢。”   想起那个一点都不认生的小丫头,林跃不由莞尔。   “那张小姐你今天过来这边……”   “看看你不行吗?”张永华说着摇摇头:“你现在可是佛山的名人了,想当初我还推荐你去西樵山下的咏春武馆学拳。”   她似乎对当初劝他去西樵山学咏春的事有些尴尬,毕竟谁都知道他打出的旗号是咏春正宗,还连败东大街武馆馆主,现在坊间都在猜测他和叶问打一场的话,谁会是赢家。   林跃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不会是帮你姐夫来打探我的虚实的吧?”   张永华赶紧摇头否认:“没,昨天我跟姐姐、姐夫一起吃饭,席间议论起这件事,我说跟你坐一趟火车过来的,还讲了一路话,姐姐就是简单开了两句玩笑,没有深聊这件事。”   林跃心想叶问还真坐得住。   “我过来找你,是因为明天就要回广州了,临行前道个别吧,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那么伤感?   林跃正准备说点什么,门口忽然冲进两个穿青衣的年轻人。   “林师傅,林师傅在不在?”   林跃起身说道:“我就是。”   “请你收我们为徒吧。”生一张国字脸的年轻人说道。   林跃看着两个人面露沉吟,其实前天搞定那几个武馆馆主,他就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要知道开武馆名声很重要,否则金山找也不会一来到佛山就到处踢馆打人了,现在佛山人认识到他的确有真才实学,自然会吸引一批想要学武的人来拜师。   虽然开武馆什么的是系统强迫的,但是从两个阶段任务来看,围绕武馆展开的任务应该还会继续,招几个弟子倒也不错,起码可以端茶倒水,接待客人,扫扫后院什么的。   见他犹豫不决,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更加干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您就收下我们吧。”   林跃笑着看向张永华:“这两天也没见有来拜师的,你这一上门,立马就有人喊我师父。”   她听了咯咯直笑:“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带来好运了呗。”   话音才落,林跃还没等说什么,猛听外面哆的一声轻响,一根儿臂粗细的黑色木棍出现在视野里。   哆~   又是一声轻响。   木棍往前移了一尺,门外的阳光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穿一件灰色长袍,头发修剪的很短,两鬓向内深剃,前额好像一个“丫”字。   林跃愣了一下,心说怎么把他惹出来了。   旁边立着的年轻人不认识门口那人身份,只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而张永华……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认得他。   叶问的师兄,陈华顺次徒吴仲素。   两个年轻人来拜师是好事,吴仲素拿着长棍过来奋进堂是好事吗?   张永华想起两个人刚才的对话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哪里知道,林跃真想跟她说声谢谢,对自己来讲有人拜师不算是大好事,有不服的人上门踢馆才是,吴仲素到这里肯定不是叙旧的,考虑到他是陈华顺弟子的事实,可想而知一定是来踢馆的。   “听说你跟别人讲自己是咏春正宗?”质问的语气。   “没错。”林跃说道:“我是咏春正宗。”   哆~   吴仲素手中长棍一点地面,两脚跨过门槛:“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   林跃笑笑,扭脸扫过圈椅上不知所措的张永华。   “张小姐,帮我把学生带进后堂好吗?”   吴仲素带着长棍来到这里,不用多想,肯定要在六点半棍法下功夫,兵器的杀伤范围比较大,他担心吓到三个小孩子。   张永华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吴仲素一眼,冲林跃说道:“你小心点。”完事遵照他的吩咐带三个小孩子往后面走,之前拜师的两个年轻人也很自觉地退到角落,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们两个。   吴仲素师从陈华顺,自然是咏春正宗,林跃也说自己是咏春正宗。   至于究竟谁才是正宗,反正倒下的那一个肯定没脸说自己是正宗。   林跃走到放木人桩和沙袋的地方,挽过墙角放的长棍,走到吴仲素对面。   “吴仲素,师承佛山陈华顺,咏春拳第六代传人。”   “林跃,我师梁壁。”   “梁壁?哼!”   这个名字犹如浇在火焰上的一盆汽油,瞬间点燃了吴仲素心头的愤怒,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很清楚叶问年轻时得到过梁壁的指点,并把它看成是背叛师门的行为,两师兄弟还因此闹过不愉快。   在吴仲素看来,梁壁正是因为乱改咏春,加入短桥、高腿,黐手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方才导致父子不合,兄弟不睦,最后在佛山混不下去不得不远赴HK谋生,在这种差不多等同流放的惩罚之下,梁壁有什么资格跟陈华顺争正统,更恶劣的是居然还想撬师父的墙角,抢走叶问这个天赋极高的徒弟,不过很遗憾,叶问是个尊师重道的人,那个人的小算盘打空了。   现在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抢徒弟的事情栽了跟头又派人来争正统?他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你想说什么?”虽然林跃对梁壁没什么深厚感情,不过好歹一身咏春拳法来自老头儿,现在吴仲素摆出一副不尊重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   吴仲素阴着脸说道:“如果我是他啊,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回来这里,免得丢人现眼,遭人耻笑。”   对于他这样的人,“正宗”两字跟脸一样重要。   林跃话不多说,力压棍头,四平马开步,对着吴仲素一棍刺出,哪怕对手已经五十多岁,他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有口德的家伙。   枪棍至。   吴仲素沉腰走马,力贯双臂,一招挑棍磕开来袭棍头,顺势扭身,力发长棍,挑、枪、割三式连出。   一上来就是六点半棍法里的绝招子午撩阴棍。   林跃双手向后一滑,腕部发力,把棍舞成扇面,挡住对面来袭长棍。   两棍相交,啪得一声,棍身剧烈颤动,几欲脱手。   吴仲素变挑棍为割棍,扫向林跃手腕。   林跃松手卸力,脚尖上挑,勾起下沉长棍接在手中,两仪棍向前猛打,逼得吴仲素连退三步。   嘭。   嘭。   啪~   棍与棍,棍与地面不断磕碰。   前厅之上,棍影翻飞,棍身乱颤,两个年轻人和布帘后面的张永华看得心惊肉跳。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数回合,林跃逐渐占得上风,不过他很清楚,吴仲素身手确实不错,当前局面不是单靠棍法得来,是靠他高人一等的眼力、速度得来。   今天……就到了这里吧。   他在心里做出决断,目光微寒,手底棍势一变。 ###第五百零五章 这都是啥奇葩任务呀?   呜……   啪……   双棍相交。   呜……   啪……   又是双棍相交。   吴仲素身子一沉,托住双棍的手被震得又酸又麻,他很想改变当下局面,可是对面劈来长棍势如惊涛,一棍快过一棍,一棍重过一棍。   林跃面无表情看着棍影下苦苦支撑的咏春传人,梁壁确有顶撞梁赞,也确实兄弟不合,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吴仲素的师叔,身为师侄不但没有敬意,反而恶语相加,一脸看不起的样子。   今天,他要打到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看得起。   呜!   长棍当空,啸声如吼。   林跃左手向前,右手向后,力发九成往下一压。   咔!   闷响变成了爆鸣,吴仲素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手上长棍由中间断开。   棍影临头,劲风袭面,吴仲素额头汗粒急出。   就在棍头和额头即将接触的瞬间,棍影和棍身合二为一,长棍停在距离眉心不到一寸的地方。   吴仲素两手握着一分为二的长棍,涨红的脸上缀着汗珠,眼望长棍那边人影大口大口喘息着。   林跃深吸一口气,收起长棍往地面一戳,哆!震起一圈微尘。   “承让。”   让?吴仲素自己知道,刚才的对决那真是一滴水都没放,从第十招往后他就一直被对手压着打,长棍也是因为被多次命中同一部位,最终难以承受断成两截。   他没说什么,打量一眼还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言未发转身就走。   林跃目送吴仲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走到木人桩前面,把长棍往墙角一放,摘下搭在桩手上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张永华掀开布帘走出来,拍手说道:“好功夫。”   林跃摆了摆手:“老话讲拳怕少壮,我占了年轻的优势。”   “你太谦虚了。”张永华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姐姐那里接馨儿了,下午还要赶火车回广州。”   林跃客气道:“要不要我送你?”   “不必了,你不是还要教那些小孩子读书吗?”张永华到刚才坐的地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小包,又走到黑板旁边的书桌前面,拿起钢笔往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对折后撕下来递给林跃。   “以后如有机会来广州,可到这个地址找我。”   林跃瞄了一眼纸上内容,表情微变。   “好,如果有机会到广州,一定登门拜访。”   张永华笑着点点头,朝外面走去。   林跃送到门口,直至张永华的身影被人流淹没,这才转身回屋,未想右脚刚刚迈过门槛,只听噗通,噗通两声闷响,前面多了两个人。   “我叫高磊。”   “我叫吴岩。”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他们两个就是为拜师而来,如今看到林跃和吴仲素的对决,自然更加坚定了拜师学艺的想法。   “起来吧,你们两个多大了?”   高磊说道:“我十七。”   吴岩说道:“我十八。”   林跃走到旁边的圈椅坐下:“拜师可以,不过奋进堂规矩挺多,必须要约法三章。”   两人喜不自胜,相互看了一眼,回头说道:“请师父吩咐。”   “……”   跟二人说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林跃打发他们去订制练武器材的店面找老板进货,完事看到布帘后面探出来的三个小脑袋,不由会心一笑。   “出来吧。”   三个小孩子走出来,最中间的小胖墩定定看着墙角放的长棍,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心,继续练字。”   仨小孩儿赶紧坐到长凳上伏案练字,那个不让他们叫“先生”,让叫“老师”的人课余时间特好说话,但是教起课来就不一样了,谁要是分心走神且屡教不改,戒棍打起手掌那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林跃看他们很乖很听话,端起几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阶段任务(二):被踢馆五次(已完成)。   一条横线划过,系统提示任务奖励到账,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1。   从进入《叶问》世界已经获得2点技能强化点了,单从这点看,以前的任务是没法比的。   便在这时,画面闪了几闪,任务栏内容刷新。   阶段任务(三):改善与精武会的关系。   嗯?   林跃脸色微变,虽然踢馆事件源于沙胆源的挑唆,他有想过让那小子公开道歉,说出事实,减少佛山人对他的成见,但是要改善精武会和奋进堂的关系,就不容易了。   反下战书,力挫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踹晕威义武馆馆主,令精武会颜面大失,今天又把德高望重的吴仲素击败,说是与整个佛山武术界结仇都不为过,要不然怎么一连几天都没有人上门拜师,直到今日才迎来两个周边地区到佛山讨生活的年轻人。   改善关系。   改善关系……   伤脑筋啊。   让他负荆请罪去跟李会长认错?他是绝对做不出的,何况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是精武会的人不尊重他在先。   ……   新的木人桩到了,不过吴岩、高磊两个人还用不到,因为要练咏春,应当先从小念头学起,然后是寻桥,最后才是木人桩和标指。   那两个人有点失望,想当初拜师时为了谁是大师兄这件事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约定学好武功一较高下,谁赢了谁是大师兄。   这小念头一练都得几个月,岂不是大师兄的位子要空好久。   林跃对这两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听话、认真、努力上进、没有不良嗜好,而且就算知道奋进堂和其他武馆关系不好,也不在意会惹来别人敌对的目光。   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李钊的警告很管用,这段时间以来再没人上门踢馆,林跃所担心的吴岩、高磊俩人被其他武馆弟子欺负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不过从他到佛山开始算,整整两月过去,奋进堂才收了五名弟子,这跟他的功夫水平是不相配的。   林跃知道这是精武会的软刀子,前面派人踢馆闹了个灰头土脸,现在就用影响力来挤压奋进堂的生存空间,在那些人看来,只要他收不到徒弟赚不着钱,租期一到自然会卷铺盖滚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所以,不管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规矩最大。   他们哪里知道,林跃从来没为收不到徒弟这种事烦心,比起数量他更注重质量,而且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阶段任务(三)做了。   可是怎么才能改善和精武会的关系呢?他想到了叶问,如果由叶问出面,邀请双方赴宴讲和,那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吴仲素败走奋进堂,并没有激出叶问,这让他想以梁壁之名拉近双方关系的愿望落空了。   其实认真地想一想,叶问对吴仲素饮恨败北一事没有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前是因为生性低调,不愿意做踢馆这种事,后面从吴仲素那里得知他是梁壁的弟子,就更加没有理由上门求战了。   虽然叶问在外人面前一直强调自己是陈华顺的徒弟,但是事实上梁壁对他的影响更大,真掰扯起来,林跃跟他算是同门师兄弟。   为了争一个谁是“咏春正宗”的虚名,两师兄弟大打出手,这种事叶问做不出来。   任务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这一天,林跃送走红茱的奶奶后,看着桌子上放的半篮子鸡蛋发呆,猛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咣的一声被人撞开。   他还以为是有人踢馆,回头一瞧,是吴岩。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中,吴岩抹了一把额头汗水。   “师……师父,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林跃皱眉说道:“你别急,慢慢讲。”   “几个北……北方来的拳师,正在武馆街闹事,青龙武馆的馆主只坚持了十来个回合就被打晕了。”   北方来的拳师?   林跃心中一动:“那个北方拳师左眼上面是不是有一道疤痕?”   吴岩愣住了,心说你明明没去现场,怎么会知道那人左眼上面有一道疤痕。   一看吴岩的表情,林跃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金山找。   终于来到金山找的踢馆时间了么。   之前他是把金山找设定为第五个踢馆者的,没想到吴仲素横插一脚,让他提早完成了阶段任务(二),于是对金山找的兴趣就不大了。   “嗯,我知道了。”林跃淡淡地应了一句,心想金山找不来奋进堂最好,真要送上门来,少不了要给他们点苦头吃。   咦,等等,在这件事上……似乎可以整点骚操作啊。 ###第五百零六章 金山找上门   短短半个上午,金山找这个名字就火遍小半个佛山,尤其是东大街,很多人都在议论上午发生的事情。   擅长龙形拳的梁馆主被捶破了头,号称蔡李佛宗师的威义武馆馆主给打折了手,连同为北方拳师的廖日辉都一败涂地……   见过金山找的人都说他不仅长相凶,拳打的也凶。   是,上午一番操作令金山找名气大振,却也让佛山人满怀不爽,因为金山找过于目中无人。   两个月前奋进堂那位把武馆街几位馆主揍得不轻,但是从根本上讲,人家是在守护武馆,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青龙武馆梁馆主等人是踢馆一方,所以站在一般市民立场上并不认为林跃欺负人,最多说他不守规矩,是个刺儿头。   金山找就不一样了,作为北方拳师,来到佛山后二话不说一个武馆一个武馆踢过去,一副要打通关的姿态,期间还口出狂言,说什么南方拳术不过如此,佛山太让我失望了云云,这样一来佛山人自然就不能忍了,恨不能把这个嘴欠的家伙活撕了。   中午。   金山找和他的四个兄弟来到东大街昌记面摊。   桌上放着刀,还有几碗面,五个人毫不顾忌周围不满的目光,嗦噜嗦噜吃着碗里的面条。   “大哥,这什么面啊,软塌塌的,细的跟娘们儿的腿一样,没劲!”   旁边穿棉马甲的说道:“可不是吗?在我们那儿一碗就能吃饱,这里起码要三碗,怪不得南方人又矮又瘦,每天吃这能长高长壮才怪。”   “说得对。”穿绿外套的把碗放下,挽了挽袖子说道:“就说咱们上午去的那些武馆,就没一个能打的,等我们的武馆开起来,要拜师的人绝对海了去了。”   金山找正要说话,面摊老板端着两盘青菜走过来。   “你们这帮外地人,打倒几个喽啰就充高手,等赢了那两个最能打的再说吧。”   他这把青菜往桌子一放,刚要转身离开,金山找叫住他。   “哎,老头儿,什么两个最能打的?最能打的怎么会是两个人?”   老头儿瞄了他一眼,扯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本来佛山最能打的人是叶问,可是自从奋进堂那个教书先生来了后,佛山谁最能打,就不好说喽。”   “教书先生?”穿绿外套的说道:“教书先生也会打拳?”   老头儿擦擦被热气熏出的汗:“文武双全不行啊?就你们上午打趴下的那几个,一个多月前去奋进堂踢馆,全给打服了。”   金山找不解道:“教书先生这么能打,为什么不去跟叶问比个高低?”   一说起这事儿,老头儿来了精神:“因为他们打的都是咏春,严格来说还是同门,在这种事上争个高下你们觉得有意义吗?”   “嘿……你说这俩人,要是我早坐不住了,都是练武之人,别说师兄弟,亲兄弟也要分个高下。”穿绿外套的夹了口青菜扔进嘴里,满脸不爽。   “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粗鄙无礼啊。”   “老头儿,你说谁粗鄙无礼?”   金山找拉了自己的兄弟一把,意思是别跟老头儿一般见识,把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   “大哥,叶问和教书先生,先打哪个?”   “教书先生离得近。”   “好。”   ……   午后,暖阳高照,一股人流涌向奋进堂。   很多人认识金山找,他们一行人径直往奋进堂走,笨蛋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热闹的人跟了长长一串,都想知道这场战斗会以什么结果告终。   以往林跃算是外乡人,现在跟金山找一比,立刻成了自己人,就连两个月前被他弄得灰头土脸的诸武馆弟子,也在心里帮他鼓劲儿加油,盼望给金山找一个好看。   嘭~   一声震响。   奋进堂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林跃把手里的书放下,抬头看过去,有点心疼那扇门板,你说这些讨厌的家伙,就不能换一扇门板踢吗?   前面伏案写字的小孩子一起回头,面带好奇望着走在最前面的生面孔,经历过前面几次踢馆,他们都习惯了,这次红茱没有哭,而董小平已经开始为金山找默哀。   “吴岩,带学生们去后面。”林跃起身朝门口走去。   “是,师父。”吴岩答应一声,赶紧引导前厅的小孩子去后堂躲避。   “哟,还真是个教书先生。”金山找说道:“你就是那个自称咏春正宗的林跃?”   “对。”   “俺叫金山找,从北方来你们南方开武馆,这次过来是想跟你比武,看看谁的功夫更高。”   跟林跃想的一样,这货一定优先来奋进堂踢馆,毕竟叶宅离武馆街有一段距离,而奋进堂距离他们吃饭的地方很近。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对我又没有好处。”   “啥,不比?”金山找一瞪眼:“俺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你说不比?”   林跃指指门口悬挂的木牌:“没人跟你讲我奋进堂的规矩吗?”   金山找神情错愕:“啥规矩?”   林跃心想不管是谁告诉金山找奋进堂地址的,总之那人一定没安好心,因为上次自己当众说过,奋进堂上午传武下午习文,如果再有打扰教学的,别怪他下重手。   “上午传武,下午习文,要踢馆,明日上午再来吧。”   “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那么多规矩,不行,就现在打。”金山找细打量林跃几眼:“你不会是害怕了,想把我支到叶问那边吧?你要不比也行,跟门口那些人大喊三声,就说咏春是娘们儿打得拳,见到俺金山找就不灵了。”   他身后小弟哄然大笑,来佛山前,一些人说这里藏龙卧虎,高人遍地,结果到了才发现都是吹牛逼,武术之乡徒有虚名,现在看来这个教书先生也是假把式。   “什么咏春正宗,我看是娘们儿正宗。”   “嚷什么嚷?又闹事?”   便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由外面传来,李钊带着两个跟班走入奋进堂,一脸敌意看着金山找和他的四位小弟,作为管理东大街治安的警察队长,他当然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   又来碰瓷儿?   林跃很无语,心说这家伙可真会给自己加戏啊。   “你就破一次例,教训教训这些混蛋嘛。”李钊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就当是为咏春争光。”   林跃偏头看了一眼李钊身后的金山找等人:“要比也可以,不过得有个彩头。”   金山找一听,昂首说道:“什么彩头?”   “输的一方拜赢的一方为师,鞍前马后,嗯……起码一年。”   “输了要当徒弟?”   林跃说道:“不同意啊?不同意就请出去吧,如果你执意闹事,李队长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一听林跃说枪,李钊想起上次的事表情有点不自然,赶紧扭头看向身后:“怎么?不敢啊?”   金山找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扯着嗓子说道:“谁说不敢,我输了给你做徒弟,你输了,叫我一声爷爷就成。”   徒弟和孙子,差着辈儿呢,门外响起一片议论声。   林跃没有说什么,朝李钊递给眼色:“让乡亲们往外退一点,刀剑无眼,伤到人就不好了。”   “那你小心。”李钊提醒他一句,吩咐两个跟班去约束门外越聚越多的观众。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左问手,右护手,冲金山找招了招。   “看拳。”   暴喝声起,金山找一式猛虎跳闸,上来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林跃膀手反击,护手随动,两个人拳掌相接噼啪作响。   前面三合,林跃没有攻击,只是做出防御姿态,耕、拦、圈、拍、推、格……一一破解来袭招式。   至第四合时,金山找身体一沉,收左拳,弓步微挪,右拳迅速递出。林跃坐马向右,膀手向外,推开对面来拳。   金山找右脚猛踏地,身体借力而起,脚出旋风,向前横扫。   林跃低头让过。   金山找身体着地,两手往下一拍,双脚并拢往前一蹬。   林跃侧身让过。   这时金山找顺利起身,连续两个高腿猛攻林跃上盘。   二人交手说起来麻烦,其实极快,转眼间便是几个回合,门外观众见林跃只躲避不还手,急得抓耳挠腮,生怕他一个不慎被金山找打到,叫爷爷事小,丢佛山人的脸事大。   又过几合,林跃大体摸清了戳脚翻子拳的路数和进攻节奏,对着一个乌鸦扑食拉近双方距离,再接十字振方锤猛攻的金山找,圈手、托手、拍手连出,手背缠打,手肘顶拨,手臂格架,在金山找顺势变招的瞬间,目光一寒,气势骤变。 ###第五百零七章 抽得你叫小妈   比武是战斗的过程,也是适应的过程,再牛的拳术也有套路,再多的战斗经验也很难改变个人风格。   金山找逐渐适应了咏春的节奏,使了一招叶里藏花猛攻林跃面门,并通过战斗经验预留了后手,哪里知道拳头才递出去,那边人影一闪,教书先生的脸出现在侧方位。   咏春拳就算是躲避,步伐也要沉稳,哪里会像刚才这般灵动,或者说诡异。   问号才在脑海生成,未等做出反应,迎面便是一招快似闪电的刺拳,没有任何花哨,简洁直白有力。   金山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啪,左边挨了一拳,头一仰,噔噔噔连退三个大步,拿手往被击中的地方摸了摸,疼得呲牙咧嘴。   “喂,你这是咏春吗?”   林跃右脚在地面画了半个圈,向内收紧,还复二字钳阳马,重摆问手,向着金山找招了招:“我打出的,就是咏春。”   金山找吃了个闷亏,大吼一声再次出击,三拳两脚后林跃一个左滑步,又是刺拳递出,这次对手学乖了,两手往面前一护,却未想到刺拳乃虚招,杀手锏是下勾拳。   指关节狠狠怼在他的下颌,两瓣嘴唇抖成一团,口水喷溅,面肌扭曲,人直挺挺倒下去,给揍得找不到北,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金山找晃了晃头,晕啊,真晕啊,眼前都是小星星。   “好!打得好!”   哗……   门外响起一阵欢呼声,李钊带头鼓掌,上午给金山找一行人嘲讽过的武馆弟子感觉像三伏天洗了个澡,整个人神清气爽,高兴极了。   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做……太不守规矩了呀。   金山找拍拍头,挤挤眼,扫过身后围观民众,回头说道:“你……你这……绝……绝不是咏春。”   林跃说道:“你管我用的是不是咏春,能把你打趴下就是好拳法。”   其实单用咏春他也能击败金山找,不过就像电影里叶问与金山找那一战,得多费点手脚。说一千道一万,不提插眼踢裆这种阴招损招,单以破坏力来讲,咏春拳确实不如拳击,这点在《叶问三》里面叶问战费兰奇时可见一斑。   而且他到叶问世界可不是为学套路而来,是打算把中、西、南洋搏击术融合,提升自己的格斗技巧,以之前的战斗力,进港片、战争片、都市剧,可以做到以一抵十甚至更强,但是天知道系统会不会心血来潮给他一个中高武功世界的任务,类似《风云》、《蜀山》这种影视剧,没有足够的武学基础,他是绝对不敢进的。   缓了几口气,金山找感觉脑子清醒了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话不多说一拳打出,同时脚往后一钩,把小弟手里抱着的宽刃横刀带了出来。   电影里对这个动作有一个特写镜头。   林跃一拳砸过去,和金山找来了个硬碰硬。   你觉得这招很帅是吗?   嘭。   两拳相撞,金山找脸色骤变,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整条手臂都在抖。   嘡啷!   帅没耍成,刀掉在地上。   奶奶的,这家伙真是教书先生?一身蛮力把他吃的死死的。   金山找甩了甩手腕,活动一下五根指头,捡起落在地上的宽刃横刀。   林跃没有去接吴岩递过来的长棍,手在腰间一抽,把皮带拽了下来,握住一头在手背缠了半圈。   呵!   金山找一刀劈下。   林跃扭头闪过,手往前一荡,柔韧的皮带啪的一声抽在对手眼窝。   金山找惨哼一声,赶紧撤出战团,用手背往右眼蘸了蘸,拿下来一瞧多少添了点血。   “嗯,这下对称了。”林跃抻抻皮带,似乎很中意这件武器。   “看刀!”   金山找怒了,奋起余力狠劈猛砍,刀劲破空,呜呜作响。   林跃不为所动,脚下马步和滑步并用,偶尔还带上点泰拳的三宫步,弄得金山找难以适应,频频出错。   啪!   屁股上挨了一皮带。   啪!   额头整了团红斑。   啪!啪!啪!   疼的他揉手搓臂,满脸痛苦。   ……   三招过后,林跃仰身让过刺来长刀,手中皮带顺势一搭一拧,足尖勾住金山找脚踝往前猛推。   噗通,这货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跃拿脚往他屁股上一踩:“怎么样?认不认输?”   金山找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珠子努力往后瞟,可是再怎么瞟也看不到人。   “还不服?”林跃拧着他胳膊的手用力,掌心在他拳轮一拍,宽刃横刀嗖的一声飞出去,钉在西墙一人高处悬挂的圆形木桩上。   拳拳打不过,脚脚拼不过,弄把刀还没人家的皮带管用,现在给姓林的扭住胳膊脚踩定屁股,刀也易手了,再嘴硬那就是输不起了。   金山找转了下头,脸冲地板说道:“我认输……”   林跃松开手,移开脚,把皮带往木人桩的桩手一丢,稳稳地挂在上面。   哗~   外面响起更加激烈的掌声。   一些人高声喊道:“打得好。”   李钊走进前厅,后面还跟着泰山堂的廖日辉和武痴林。   “林师傅,今天多亏了你呀。”   林跃拱拱手:“我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廖师傅说道:“谦虚,太谦虚了,要不是你,我们武馆街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外面传来一片赞扬声。   林跃看着廖日辉乐了,心想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上回挖了个大坑给精武会跳,这次又帮他捧哏儿,借此机会扭转佛山人对他的成见。   要说好笑,也真是挺好笑的,以前很多人当他是规则破坏者,扭头来个更狠更嚣张的,他又成了武馆街的守护者。   武痴林还记得双方比武前所下赌注,眼见被打成乌眼儿青的金山找爬起来,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拜师吧。”   外面的人也跟着起哄:“拜师,拜师,拜师……”   金山找和他的四个跟班儿很是难堪。   李钊走到几人跟前:“你们北方拳师不是一向以豪爽守信自居吗?怎么?输了不认账啊?”   行走江湖,第一规矩,第二武功,第三名声或者说脸面。功夫好不好放一边,如果今天不认账,以后他们就是武人之耻,别说开武馆,连在江湖立足都难。   脸色连变数回,金山找单膝跪,低头拱手,喊了一声:“师父。”   后面四跟班儿一看,虽然满心不爽,还是跟着半跪在地,同样喊林跃“师父”。   外面响起一阵哄笑,还有人要金山找给林跃奉拜师茶,惹得那货呲眉瞪眼,一脸凶横——虽然脸肿眼青,看起来相当滑稽。   林跃没有在意外面的喊话,冲金山找几人说道:“楼上有前任租客留下的跌打药酒,对你脸上的伤应该有效。”   金山找愣了一下才转过弯来,知道这是便宜师父在给他台阶下,赶紧从地上起来,带着四个跟班儿转身钻进后堂,沿着楼梯噔噔噔上了二楼。   林跃跟廖师傅等人客套一阵便送他们离开了,外面的看客也心满意足慢慢散去,奋进堂恢复了平静,很快响起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   林跃这边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昨天干什么,今天还干什么,最多晚上做饭多加几个碗几双筷子,别看金山找白天连挑多家武馆,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实际上兜里没几个铜板,要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南下广州。   另一边,就一下午功夫,小半个东大街都知道了林跃轻取金山找的事,很多人讲起他都竖起大拇指,讲他给佛山人争了一口气,也有北边过来讨生活的人抬杠说他是HK人,跟佛山一毛钱关系没有,完了便给“他不是佛山人,但是他的师父是佛山人,用的拳术出自佛山”怼的哑口无言,很是佩服佛山人碰瓷的功底。   第二日,凌晨。   乌云遮月,万籁俱寂。   奋进堂后面的庭院里多了几道厚重身影。   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大哥,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不这么做,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是金山找的声音。 ###第五百零八章 忽忽悠悠脑子就瘸了   “现在林跃睡着了,佛山人也闭门闭户,正是走人的好机会,难不成你们真想给他当徒弟?”   金山找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又想,算了又算,还是决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说起来他比那个便宜师父还大两岁,总觉得给林跃当徒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更何况这事牵扯到南北拳师高下之争——即便按照赌约,他们只需要服侍林跃一年。   “大哥,这事儿如果传到北边,我们的名声可就毁了。”   “你以为在这儿给他当徒弟,端茶倒水驴前马后就不丢人了?”   “……”   小弟没话说了。   “脚底轻点,注意别惊醒他,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过了,后院那边是一条巷子,往北不远就是主街。”   金山找嘱咐完,蹑手蹑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后面小弟一个没注意撞在他的背上。   “大哥?”   眼见金山找不说话,后面的人往一侧偏头。   前方没有人,只有……一只鸟?   门房下面悬着一个鸟笼。   “大哥,就一只鸟你怕它做什么?”   胖子小弟话音刚落,鸟儿说话了:“师父,徒弟要跑,师父,徒弟要跑。”   “丢人,丢人,不害臊。”   “忘恩负义,说话不算话,狗一样的东西。”   谁教它的?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金山找急得直挠头,谁能想到那个便宜师父会弄只鸟儿看门,关键还是会骂街的那种。   这时呀的一声,通往一楼后堂的门开了,里面泻出光来,照亮金山找和后方小弟的脸。   林跃披着中山装走进院子,睡眼惺忪地瞄了五人一眼:“怎么?撒尿也要组团啊?”   什么撒尿,是想要开溜给人堵在院子里。   好尴尬。   林跃拿出火柴给自己点了支烟,指着门房下面那只鸟儿说道:“这是上任租客养的宠物,我见它挺机灵的,就花钱买了下来,这人话,讲得还不错吧?”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金山找快把头盘出包浆来了,寻思这家伙不光武功好,嘴也够损的。   林跃见那边五人臊得不敢讲话,抽了两口烟说道:“你们不是要在佛山开武馆吗?这样……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以后有学员过来拜师,我分三成学费给你们。”   开武馆为了什么?为了将国术发扬光大?别开玩笑了,对金山找来说,开武馆只有一个目的,赚钱!   林跃一句话说得他们怦然心动,不用另租场馆,不用置办练武器材,更不用扬名立威——这件事他们已经帮林跃做了,可以直接分钱?虽然只有三成,但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讲,无异于天降大饼砸脸上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点点烟灰:“你当我跟你们一样啊?”   金山找面露讪色,后面的人扭过脸去不好意思看他。   “说吧,你想我们怎么做?”   林跃说道:“目前看来只需要扮演好我的徒弟就行了,如果我有事外出,你们可以给奋进堂镇场子,不过考虑到昨天武馆街发生的事,佛山人对你们印象不好,以后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金山找说道:“小意思。”   “能忍?”   “能忍。”   “能屈?”   “能屈。”   林跃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话他转身往内堂走去:“撒完尿记得关灯,佛山电费很贵的。”   金山找毫不在意他话里的调侃,赶着四小弟噔噔噔往楼上爬。   ……   分三成学费,相当于奋进堂三成股份。   金山找对钱有多渴望,现在就有多飘。   然而飘着飘着他就后悔了,还有种上了贼船……不,应该说是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安安稳稳睡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林跃就带着他们五个人上街了,美其名曰熟悉一下东大街的环境,不过在金山找看来总有一种带游街示众的调儿调儿。   “廖师傅,吃了吗?”   “吃了,林师傅,今天这么早?”   “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带他们熟悉一下佛山的主要道路。”   “恭喜林师傅收下五名高徒。”   “金山找,拓拔野……来来,见过泰山堂的廖师傅。”   金山找能说什么,带着小弟走过去,一脸恭敬地喊了一声廖师傅,然后发现对方看他们的目光走得是前辈看后生,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路数。   这特么……手下败将也敢这么嚣张?   金山找想发飙又没道理发飙,毕竟师父跟人热络攀谈,徒弟只能在一边儿陪笑,否则就是找不痛快,给师父难堪,给师父难堪就要挨打,还没钱拿,所以能咋样,忍着呗。   “梁师傅,练拳呢。”   “林师傅,你今天过来这里……”   “我这几个徒弟呢,人是莽撞了点儿,但本质不坏,今天醒来想到昨天做的那些错事,这不,求我带他们过来跟大家赔不是。”   金山找两眼睁的铜铃一样,我们哪有反省,哪有醒悟?求带赔礼道歉更是没影儿的事,他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跃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威胁。   金山找犹豫一下,厚着脸皮走过去说了一声对不起。   梁馆主一瞧金山找主动服软,周围有很多见证者,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望林跃拱拱手:“还是林师傅教徒有方。”   林跃抱拳呵呵一笑,客气两句带着他们走了。   林跃:“晁师傅……”   金山找:“对不起。”   林跃:“董师傅……”   金山找:“昨天是我们的错。”   林跃:“姜师傅……”   金山找:“我悔不当初。”   总之,他们昨天打了多少人,今天就怂了多少回。   用林跃的话讲,如果他们不想挣钱,那可以不认怂,不道歉,不理睬,三个月后店铺租金到期,他去HK卖带鱼,他们滚回北方干苦力,但是如果想挣钱,就得跟东大街上的人搞好关系,毕竟昨天的作为几乎把佛山人都得罪了,你武功再高,本地富户把你当敌人看,也别想有可观的收入。   他击败他们,给佛山人挣了面子,如今几人拜他为师,只要他从中斡旋,他们尽量放低姿态,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金山找觉得是这个理,也就咬牙认了。   岂不知林跃闷了一肚子笑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系统给出的阶段任务(三)是改善与精武会的关系,他自然不会跟晁腾、梁馆主、李会长那群人服输,昨天金山找弄得武馆街一片哀嚎,佛山武人颜面尽失,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赢得佛山人的尊重和感激。   完了再竖立一个有道名师的人设,“感化”金山找给晁腾、梁馆主等人道歉,给对方台阶下。   你瞧,金山找把武馆街的人揍了个遍,下午拜他为师,第二天就变成了乖宝宝,挨家挨户登门道歉,这样一来既能缓和双方关系,又抬高了他的威望。   北方拳师服软,南方拳师脸上有光,梁馆主、晁腾等人也会感激他。   文化、武功、德行……一下子得到佛山人的认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收徒弟,什么合作经营,忽悠,一切都是忽悠,忽悠金山找等人给他干脏活,给他当垫脚石。   第三天,林跃翘着二郎腿在后堂泡茶的时候,高磊快步跑进来,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咦?他怎么来了? ###第五百零九章 金楼筵宴   来的是精武会副会长黄毅平。   不同于晁腾、廖日辉、梁师傅等人,黄毅平不在东大街开武馆,他的武馆在千灯湖西岸,据说甚少参与武馆街的纷争,上次梁师傅等人决定来奋进堂踢馆的事他毫不知情。   林跃从后堂走出,看到黄毅平坐在待客用的圈椅上,正望着北墙上“正己修身,厚德思诚”八个大字连连点头。   “黄会长。”   “林师傅。”黄毅平从圈椅上起来,抱拳回礼。   林跃微笑着招招手:“坐。”   黄毅平等他走到另一把圈椅前,这才一抖长袍下摆,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高磊端着茶盘由后堂出来,先给客人奉茶,道声黄会长请用,又给师父奉茶,完了夹着茶盘离开。   林跃趁劝茶的功夫打量黄毅平,来人身穿长袍马褂,下面是一双圆口布鞋,头顶的瓜皮帽刚好盖在颧骨尖儿,再加上面颊刀凿一样的线条与皱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在打量黄毅平,黄毅平也在打量他。   “北墙那幅字可是出自林师傅之手?”   林跃点了点头:“是。”   “好字。”   “黄会长对书法也有研究?”   “练武强身,练字修心,授业立德,好,好呀。”   “黄会长过奖了。”林跃谦虚道:“不知道黄会长这次来奋进堂,有什么事要吩咐?”   “吩咐不敢当,不敢当。”黄毅平连说两个不敢当:“这次来找林师傅一是为登门道谢。”   “黄会长客气,就算没有林跃,金山找那群人也不会讨得好去,奋进堂不过是恰逢其会。”   “林师傅谦虚了。”黄毅平微笑道:“我今天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再过几天就是公历新年,精武会将在金楼设宴邀请佛山各门派、武馆的当家人共述家常,届时曾任两广国术馆副馆长的傅先生也会参加,希望林师傅能到场一叙。”   说着话,黄毅平拿出一张非常正式的请柬推到林跃面前:“这是请柬。”   林跃看着封面工整的毛笔字,心情颇为复杂。   一开始送信不见人,往门缝里一塞就完了,后面踢馆失败又孤立他,疏远他,现在击败金山找,帮佛山人挽回了颜面,还让那些被金山找打伤的拳师有了台阶下,于是态度来了个180度翻转,现在送帖上门的是谁?是精武会副会长,这已经是顶格待遇了。   黄毅平来这里表现得不仅仅是敬重,还有拉拢。   他是HK人,但是祖籍潮州,而黄毅平就是潮汕人,擅使一套南枝拳,两个人说是同乡也不为过。在李会长拍板踢馆事件后,黄毅平出来讲和,算是高抬林跃三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果然,利用金山找和武馆街拳师冲突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其实精武会派黄毅平过来,作用不仅仅是缓和双方关系,还有一个更大的图谋——有傅先生参加的金楼新年宴,可以说是两广地区最高规格的集会,请他去,说明大家承认他是南拳体系的一员,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是同道推崇认可的咏春传人,作为一个把北方拳师金山找打服的高手,他的加入既能够壮大南拳流派的实力,又可以提升精武会的威望。   李会长那些人的小算盘他很清楚,不过并不在意,阶段任务(三)就是跟他们改善关系,就当下局面来看,只要参加完金楼新年宴,揭过之前旧账,应该就能完成了。   “好。”   林跃把请柬往面前一拉:“请黄会长告知各位同道,届时我一定参加。”   黄毅平把茶杯放下,起身拱手:“甚好,甚好,那咱们就金楼见?”   林跃拱手还礼:“金楼见。”   “呵呵。”黄毅平说道:“林师傅时间宝贵,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慢走。”   林跃把黄毅平送到门外,转身回圈椅坐下,看了一眼方几上的请柬,手指轻轻敲打几面。   傅先生。   傅先生。   五虎下江南嘛……   ……   一九三六,新年伊始。   金楼。   佛山鹰沙嘴有一家共和楼,里面满堂贴金,所以大家都唤它金楼,它是全广东第一家有电梯的堂子,号称太子进太监出,真真是个销魂窟,英雄冢。   精武会选这地方宴请武术界同道,那是有说道的,当年就是这家堂子里的一番谈话,促成了五虎下江南,拉开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的序幕,从那以后,精武会每年都会在金楼举办宴会,说说当年发生的大事,交流一下练武心得,一些前辈高人也会借这个机会介绍自己的得意门生给大家认识,以求同道照拂。   今次与往年不同,往年金楼筵宴一般发生在农历新年前后,这一次却提前到了公历新年,这让一些对风吹草动十分敏感的人心生疑虑,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为何打破惯例。   将夜时分,一辆人力车在金楼前面停下,林跃付了钱,朝着金楼大门走去。   才一进门,便是香风袭面,金碧交映。   穿着旗袍与风衣的女人坐在珠帘或者小窗后面,有的在抽烟,有的怀抱琵琶、二胡等乐器,还有的拿着手帕,不知道在跟邻座的人说什么。   林跃拒绝了前厅接待的招呼,迎着或认识他或不认识他的目光上了二楼。   精武会包下的场子外面有几个年轻干事迎候,他把帖子递出去,领头的看见名字脸色微变,吩咐一个人引他去里面。   沿着长廊走过去,入眼的是一个大房间,上首的台子上坐着几个拿乐器的女人,前面穿戏服的男人在唱昆腔。   台子下方摆着几张茶桌,周围的椅子上坐着武馆师傅,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女人作陪。   林跃撩开珠帘走进去,几个人听到门口动静回过头来,看到他后有人站起来拱手:“林师傅。”   林跃笑着站住,一一回礼,礼毕跟在干事身后沿回廊前行。   台下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就是奋进堂那位爷?看着好年轻,长得也俊,不到三十吧?”   “听说武馆街没一个人是他……”   “嘘。”   上面的声音停了。   不一会儿传来叹气的声音:“不知道今晚哪位姐妹好运……”   林跃像是没有听到大堂的议论,穿过回廊走上阶梯,进了左手边的雅间。   精武会的干事关上门出去了。   大约三秒钟的冷场后,靠门坐的黄毅平站起来:“林师傅来了。”   话音一落,旁边的李会长也缓缓起身,微笑抱拳。   林跃还在桌边看到一个熟人,是叶问,对,就是宇宙丹。   “林师弟。”   他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微笑着打招呼。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别人对“咏春正宗”四个字还有疑问,吴仲素败走奋进堂后,就再没人敢质疑他的身份。   咏春传人内部争正统是他们的事,在外人看来,梁壁的徒弟说自己是咏春正宗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而今在精武会主办的新年宴上叶问叫他师弟,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不认同吴仲素上门踢馆的事,不会因为谁是正统的问题好勇斗狠。   黄毅平在一边小声说道:“往年的聚会都是吴仲素作为咏春传人代表出席,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换成了叶问。”   林跃知道他这么说是啥意思,看来叶问是为他而来,不然以吴仲素的脾气,今天的宴席恐怕吃不好。   如果叶问知道“自己”从HK来佛山,就是为了打倒他给同门师兄弟出一口恶气,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然,林跃不会那么肤浅。   “叶师兄,来到佛山后一直不曾登门拜访……”   “哎。”叶问做了一个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手势:“这种事就没必要讲了。”   从师承上讲,俩人是师兄弟不假,但是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挺麻烦的,再有吴仲素这种食古不化的人在,俩人见面后以什么关系相处?   要知道很多人盯着他们呢。   打?那就是正统之争。   把酒言欢?那就是叶问目无大师兄,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对于叶问来讲,保持距离,心照不宣是最好的状态,现在精武会邀请咏春派的人来参加新年宴,怎么也要卖傅先生和两广拳师一个面子吧,再考虑林跃会是焦点人物之一,咏春派谁来不会尴尬呢?   答案显而易见。   林跃冲叶问笑笑,看向圆桌上首二人,自从他进入房间,那两个人纹丝未动,这不禁让他多了一些想法。   从叶问出席来看,今天的宴席肯定不是鸿门宴,可是从那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来看,事情跟他预想的大有出入。 ###第五百一十章 为何yao给你脸?   眼见林跃望向上首,黄毅清赶紧帮他介绍:“这位就是曾任两广国术馆副馆长,现于广州定居的傅先生。”   林跃抱拳道:“久闻傅先生大名。”   按照官方提供的资料,傅先生今年五十多岁,然而从面向来看,像是六十几岁的人,这可能跟年轻时候的经历有关。   虽然打他进门后傅先生一直没有动静,不过嘴角含着笑容,看他的眼神儿也是欣赏居多。   “年前就听人说佛山来了个功夫了得的青年才俊,就是你吧。”   林跃说道:“先生谬赞,传言总有夸大的成分。”   傅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非常欣赏他的谦逊有礼,宠辱不惊。   哪里知道这时席间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这就是你们要等的那个人?”   林跃看向另一个安稳坐着的人,年龄大约四十来岁,比李会长小,也比黄毅平小,却不知道为什么紧靠傅先生,享受贵宾待遇。   “林师傅,这位是南洋来的沙楚先生。”   听完黄毅平的介绍,他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的汉语听起来怪怪的,原来是南洋人。   “你好。”   对方阴阳怪气,他当然不会热脸相迎,这声“你好”还是看在傅先生、黄毅平等人的面子上给的一点反应,如果这里是奋进堂,早就让高磊赶人了。   “坐,坐,坐,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谈。”   别人不清楚林跃什么脾气,李会长还不清楚吗,生怕沙楚口出狂言激怒他,搞不好得掀桌子。   这时黄毅平凑到林跃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总算搞明白精武会为什么弄来一南洋人了。   1935年,中央国术馆派出代表团访问南洋,说是交流经验,本质上还是以比斗为主。虽然代表团回来后没有详细介绍比武经过,官方也刻意压低调门,但是从随行人员的表现看,结果应该是胜多负少。   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代表团回来没多久,南洋方面就派来一支回访团,同样以交流经验的名义到一些国术大省“考察学习”,佛山作为武术之乡,当然是他们的重要目标。   交流经验?   练武之人交流经验自然不是靠嘴,是靠拳脚。   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傅先生找到佛山精武会,将本该在新年前后举行的集会提前到公历新年,为的就是团结同道挫败南洋高手,为民族争光,为国术争光。   呵,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不是什么好宴。   吐槽归吐槽,就凭刚才沙楚阴阳怪气的样子,林跃便有足够理由给所谓的南洋高手一个好看,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国术的颜面。   当然,如果南洋高手来佛山真是为交流武学心得,精武会理应热情宽待,不过看沙楚身后坐得两个人的样子,自己怕是想多了。   圆桌后面有三排座椅,凭栏的两排座椅可以看到大堂戏台,而第三排座椅正对圆桌,一个手缠布带的男人和一个皮肤黝黑,嘴里不断咀嚼什么的男人正襟危坐,凌厉的目光不断扫视精武会的人,毫不掩饰对林跃等人的敌意。   “坐?坐下来用嘴巴交流武学吗?我看还是用拳脚说话吧。”众人才坐下,屁股还没捂热,沙楚便口出不逊。   双手缠着布带的男人站起来,面带挑衅看着林跃。   精武会的人执意等他到场才“开席”,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后面两个南洋人不通汉语,但是脑子没问题——很明显,击败林跃便能重挫佛山练武人的锐气。   这时沙楚也看过去,用他走调的汉语说道:“咏春正宗?”   林跃不为所动,手指轻点杯沿,头也不抬地道:“沙楚先生不知道汉语里有句话叫‘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吗?”   八个字,言简意赅,说的很明白了,打不打看傅先生等人的意思,正不正宗还要师兄说法,你们南洋人的要求不合礼数。   沙楚表情一变,在座的人里面,威望最高的傅先生都要让他三分,怎么席间年龄最小的,来的最晚的家伙说话这么冲,自始至终就没给过作为外宾的他们好脸色。   他很不高兴,两只眼睛越眯越紧,要不是在异国他乡,林跃敢这么跟他讲话,早就喊人割了他的舌头了。   啪,啪~   手缠布带的南洋人右拳击打左掌,冲林跃摆了一个带有侮辱性质的手势,说了一句泰语。   精武会这边的人全都听不懂,可是林跃听得懂。   要知道他在获得系统后接的第一个任务是《湄公河行动》,魂穿到一个泰国人身上,第二个任务是《唐人街探案》,魂穿到托尼身上,虽然受限于设定不能继承他们的母语,但是要听懂一些简单句式还是挺容易的。   佛山猴子。   是的,那家伙居然骂他佛山猴子。   难道沙楚这些人不知道他是HK人吗?   林跃不知道这货是不是被沙楚洗脑煽动,从而仇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他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跟对方讲道理,他认为就目前局势而言,性价比最高的应对之策就是打到他们服软认怂。   没有任何征兆地,他在桌沿一拍,放在面前的筷子被震起,一记伏手前击,右边的筷子嗖的一声射出去,直插手缠布带的男子眼窝。   谁也没有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毫不顾忌对方外宾身份,上来就出重手。   就在李会长、黄毅平等人茫然无措之际,有人在空中一捞,把那只筷子抓在手里。   是叶问,关键时刻缓和了事态。   “很抱歉沙楚先生,我师弟人很年轻,脾气呢,有点暴躁,如果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我在这里代为赔罪。”   “哼!”   沙楚看看叶问,再瞧瞧对面把玩另一只筷子的林跃,说发火吧,太不给傅先生面子,毕竟筷子被叶问捞在手里,对方又很认真地赔礼道歉,说不发火吧,那边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不把他放在眼中,偏偏李会长、黄毅平等人无动于衷,不知道是刻意放任事态发酵,还是拿对面姓林的没辙。   傅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叶问把筷子放下,扭头看向手缠布带的南洋高手:“师弟无礼,我这做师兄的帮他向在座前辈和海外来的先生道歉,但是这位朋友出言不逊,谁又该为此负责呢?”   话是冲那边说,不过谁都知道他是在找沙楚要说法。   林跃心说这个便宜师兄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叶问比沙楚年纪小,道歉的话说出来一点都不丢人,可要是沙楚给叶问或者自己道歉,那就难堪了。   沙楚阴着脸说道:“什么叫出言不逊?”   林跃冷笑道:“佛山猴子算吗?”   一句话让席间气氛跌入冰点,傅先生、李会长等人想到可能是因为对方说的话不好听激怒了林跃,没有想到对方骂了一句“佛山猴子”,可是林跃明明是HK人……换句话说,刚才那一筷子是帮他们讨公道。   沙楚没有想到在座有懂泰语的,表情很是尴尬。   叶问把椅子往后面一拉,走到手缠布带的南洋人面前,往台下一招手:“你们不是要用拳脚说话吗?请。”   一来他也看出今天的宴不是好宴,南洋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为羞辱佛山人,二来他是真被沙楚等人激怒了,林跃因为一句佛山猴子差点掀了桌子,他这地地道道的佛山人,又怎么好意思置身事外?   手缠布带的南洋人听不懂叶问的话,却能从手势和表情了解他的意思,轻蔑地哼了一声,先一步往下面戏台走去。   叶问朝傅先生、李会长等人抱了抱拳,一甩长袍衣袖,背着手走出房间。   人家都骂他们佛山猴子了,这酒哪里还进行的下去,李会长、黄毅平等人愤然离席,往正对戏台的两排座椅走去。   傅先生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冲沙楚说道:“你不是想见识佛山高手的风采吗?请吧。”   说完这句话,两人移座前排。   待圆桌周围的人全部过去,林跃才移步到角落的椅子坐下,而另一个南洋人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 ###第五百一十一章 我真没想把他打死   唱昆腔的戏班子一曲未完便被南洋高手赶下台去,下面观众不干了,有些人嚷嚷着让他滚开,直到叶问沿着阶梯走到戏台中间,冲诸位师傅抱拳说了几句话,大堂秩序逐渐恢复,无论是金楼的姐儿们,还是武馆拳师,都安静下来注视着台上的两个人。   叶问如同电影演得那般,脚开钳阳马,问手加护手做起手式。   手缠布带的南洋高手话不多讲,踮着脚往前挪了两步,一式鞭腿抽过去。   啪。   叶问护手向外一挡,上来就是日字冲拳猛攻对手上盘。   南洋高手用的是泰拳,中长距离输出很强,贴身短打和手上功夫较弱,哪儿敢让叶问近身,一击未果赶紧后撤,向侧方移步躲闪,同时提膝屈肘,形成格挡姿态提防叶问的抢攻。   所有人都被戏台上的战斗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断试探对手虚实,寻找空档的两个人,少林洪拳武馆馆主晁腾还带着身边的女人给叶问鼓劲加油。   林跃没有关注台上的打斗,目光在另一名南洋高手身上扫来扫去,表情颇多玩味。   那人也在打量他,不停咀嚼的样子很是倨傲。   敌意在两人间回荡,要不是叶问和手缠布带的南洋高手占了戏台,恐怕那人已经向他下战书了。   噼。   啪。   哈!   戏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叶问单手拍开南洋高手的肘击,翻手标指刺出,对手偏头闪过,未想标指横移,五指紧贴面门刮过,险些伤到他的眼球。   南洋高手急出扫腿逼退叶问,左脚尖在地面一点,前旋腿发力猛踹。   叶问双臂护头,往前一顶,南洋高手受力飞退,卖了一个空档后急转身,一招鳄鱼摆尾,反身狠蹬。   这是开战以来南洋高手威力最大的一脚,叶问看似避无可避,台下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说时迟,那时快,咏春传人沉腰坐马偏头,蹬腿呜的一声由肩上掠过。   叶问屈起的左脚骤然发力,身体斜向上一扛,抱住南洋高手的腿往外一拧,右脚低腿急点那人腿弯。   南洋高手重心失衡,支撑力断,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叶问欺身上前,按住南洋高手侧脸一通虚捶。   台下响起一片喝彩,因为按照武术界的规则,这场战斗是叶问赢了。   他向台下观众抱拳,扭头瞄了一眼楼上,目光在沙楚身上停留几秒钟,移动到林跃脸上。   上台竞技前两人曾擦肩而过,那个便宜师弟说了一句话加一个字——“小心反身蹬”和“摔”。   直至把南洋高手打倒在地,他不由心生疑虑,看起来这位便宜师弟很了解南洋人的战斗技巧啊,如果不是刚才的提醒,恐怕还得多费一番手脚才能战而胜之。   便在这时,林跃做了一个小动作。   只见他拿起干果盘里的核桃抖手射出。   咻~   锐音过境。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惨哼,叶问回头一瞧,只见刚刚被他打倒在地的南洋人手捂左鬓一脸痛苦表情,看起来是要背后偷袭他,结果给林跃丢出的核桃打伤了头。   “卑鄙下流!”   “还想偷袭?”   “南洋人输不起吗?”   台下响起一片愤怒质问,很多人扭头去看雅间,但是他们没有等来沙楚的解释,却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个皮肤黝黑的南洋人对林跃动手了。   他坐着,对方站着,拳是朝脸来的。   南洋人的拳很快,快到拳影都看不清。   林跃往后一仰,快拳紧贴鼻尖抹过,拳风带起他额头的发丝偏向一边。   躲的很是惊险,也躲得很是巧妙,梁师傅等人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南洋人一拳未中,正要变刺为扫,未想一只脚飞速探出,在他的脚尖用力一塌,骨裂般的痛感一路向上,中断了他的连击。   林跃向外挥臂,猛击南洋人小腹,在来自脚底和腹部的疼痛刺激下南洋人收腹低头。   啪!   只听一声脆响。   林跃双掌拍在椅子扶手,整个人借力而起,膝盖向上一顶,狠狠戳在南洋人的脸上。   台下的人只看到一串血珠迸出,南洋人在反冲力带动下向后飞出,身体撞到后面的护栏直接翻入楼梯,一直滚到戏台下面才停下来,手脚抽搐几下人就不动了。   沙楚看到这一幕,噌的一声站起来,可是还没等去找林跃算账,傅先生拉住他的胳膊,五指越收越紧:“后辈交流练武心得,我们做前辈的还是静下心来在一旁观看为妙。”   姓林的下手黑的很,连续打伤两名南洋拳师,佛山人占了便宜,他傅先生当然可以静心旁观了。   “松手。”   沙楚喊了一声,眼见傅先生置若罔闻,目光一寒,骤然发难。   拳风刚猛,势如破竹。   傅先生不动如山,一招如封似闭黏住来拳,往身侧一带,化掉沙楚三成力道后圈转,双手向外一压,借力打力,震散沙楚气机,在对方向后退步时又握住手腕往前一拉。   太极之道,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沙楚体内气机如坐过山车,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傅先生和沙楚的交手过程,更多人的把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情况,连李会长、黄毅平等人也从椅子上起来,探出脑袋往戏台那边瞧。   叶问是第一个走过去探视情况的,在检查一遍南洋高手的身体状态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精武会干事,过去碰了碰那人见没有反应,用手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把手指伸到鼻子下面感受一下呼吸,嚯地站起来,望李会长等人说道:“死……死了……”   死了?   林跃把南洋高手打死了?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现场绝大部分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被核桃打破头的家伙脸上闪过一抹恐惧,作为同伴,他很清楚那人的身手,无论是抗击打能力还是反应速度,都比他高出一筹,现在居然给林跃打死了?   如果刚才应战的不是叶问,是台上那个人,搞不好他现在已经挂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林跃下重手把人打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刚才一招膝撞确实能弄死对手,但是最后时刻他收了四分力道,整个脑震荡没问题,要说把人打死,还差点意思,好歹对方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高多了。   可是为什么……   奶奶地,你们能不这么看我吗?好像我故意把人打死一样。   林跃很无语。   场下场上渐有骚动,堂子里的姐儿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全都花容变色,急着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林师傅,事情闹大了,快走。”   混乱中有人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林跃回头一瞧是廖师傅。   “哎,我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廖师傅打了个哆嗦,心说这家伙咋回事?打死人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要不是傅先生拦着,沙楚已经杀过来了吗?   如果廖师傅知道死在林师傅手里的人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加强营,或许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李会长和黄会长说他们会处理这边的事情,让你先走。”   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只好耸耸肩,跟在廖师傅身后七拐八拐到了金楼后门,廖师傅把他推进小巷子后回去把门一插,走了。   林跃根本没把打死南洋人当成一件大事,毕竟是他们动手在先,自己属于正当防卫。   天已经黑了,抬头乌云蔽月。   他沿着小巷走了一段距离,在临近拐弯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墙影下站着一个人。 ###第五百一十二章 凶名远播   拦路者是一个蒙面人,夜里看不清眉眼,只知道穿一件黑色长袍。   林跃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拐角民居门房里一只狗。   至于说的什么话,林跃听不懂。   反正蒙面人动手了,其身若老猿,其影似游龙,双掌若刀,劈风而行,招式真真假假,虚实莫辨。   来人是个高手。   林跃岿然不动,没有开马步,也没有摆出起手式,掌影临头那一刻,身体左滑步避让。   蒙面人拧腰穿手,一招回身掌拍向林跃胸口。   林跃膀手相迎,护手托肘向外一磕。   啪。   他晃了晃身,很快稳住。   蒙面人行如趟泥,掌势连绵,掌影翻飞。   林跃伏手、摊手连续变幻,随着对手节奏见招拆招。   两人出拳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急,不知道过去多久,林跃长桥发力速接高腿,带起蒙面人遮住下巴的黑巾,模糊间闪过一抹灰白。   这时蒙面人双掌平推,往前一架,林跃压腿借力,人跃至半空,后脚二段飞踢。   啪!   又是一声脆响,蒙面人顺势掌向下拍在脚面,身若拂柳向后一偏,足尖点在墙头,猛一用力,穿掌向前,快似灵蛇吐信。   林跃落地未稳,不及破招,只能双手抱架以身硬抗。   啪!   穿掌击中右臂,这次他向后退了半步。   “有点意思。”   林跃活动一下手臂,提膝落肘,摆出泰拳特有的防御姿态,朝蒙面人招招手,意思是再来过。   不知道是惊讶于他的抗击打力,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蒙面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往后缓退两步,忽然一个纵身搭上西方院墙,足尖一蹬墙面,借力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视野中。   什么意思呀?这就完了?   他的高腿差一点踢掉蒙面人用来遮脸的面巾,对方逼他硬抗了一掌,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可是呢,他这兴趣才被吊起来,那人纵身一跃,攀上墙头跑了。   “藏头露尾的家伙。”   林跃吐槽一句继续往前走,路上想起方才打斗过程,模仿蒙面人的招式比了两手,不由得皱了皱眉,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带着满腹疑问往奋进堂走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被门口传来的拍门声惊醒。   他打了个呵欠,掀开毯子从床上下来,披着衣服走过去。   “谁呀?”   “师父,是我,高磊。”   林跃过去拉开门闩,放高磊进来:“怎么回事,这么急?”   “师傅,我听说你昨晚在金楼……打死人了?”   “唔,是吧。”   高磊一听这话急了:“坏了,坏了,万一巡捕房的人过来抓人……师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要我说赶紧走吧,上火车,回HK。”   林跃心说这小子心挺好。   “什么?你杀人了?”说话的是金山找,刚才高磊拍门把他也惊醒了,从楼上下来时赶巧听到俩人在商量逃亡的事:“家乡的人都说俺彪,跟你一比,俺不行。”   “师父,快走吧,再晚怕是走不了了。”高磊懒得理他,继续劝林跃离开。   “别担心。”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精武会会处理的。”   比武决斗闹出的人命案每年都有,就算他们是外国使团,因为偷袭别人被打死这种事,怎么说也不占理。   “可是……可是……”   高磊不知道该怎么劝时,猛听门口传来当当的敲门声,几人扭头一瞧,李钊身披呢子大衣,拎着一根警棍走进前厅。   金山找和高磊的脸色一下变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货到奋进堂……是抓林跃过去受审吧。   “怎么?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坏人’?”李钊用警棍推了推大盖帽:“你们俩什么表情?”   “师父没错,错的是南洋人。”高磊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林跃身前。   “你个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呀。”李钊踢了他的屁股一脚,望林跃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事情查清楚了,那个南洋人的死因是槟榔堵塞气道窒息而亡,跟你没啥关系。”   吃槟榔噎死自己?这操作……忒TM骚了。   林跃想起昨夜一幕顿时哭笑不得,沙楚没有告诉他们打架的时候不能吃东西吗?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我就说嘛,当时明明已经收回四成力道,他好歹是个练家子,不可能体质连普通人都不如吧。”   收回四成力道?   李钊看他的目光像在审视一只怪物,他可是看过南洋人的尸体的,瞧那副惨象……如果只是六成力道的话,要是出十二成力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总之,多亏了你,这次又给我们佛山人长脸了。”   高磊听说林跃杀了人就急匆匆赶过来,对于昨晚金楼发生的事当然没有李钊所知详尽:“李队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李钊瞥了金山找一眼:“那些南洋人是来佛山搞事的,还骂我们什么佛山猴子,结果被叶问和林跃打得一死一伤。”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金山找给他看得发憷。   李钊像个胜利者一样扭过头去,视线移动到林跃脸上时换了副谄媚表情。   “有事说事,别来这一套。”   “师父,你也教我两招呗。”   “你怎么不去找叶问?”   “他的招式没你的招式狠,我认为打架还是凶点儿好。”   林跃心说好嘛,南洋人明明是被槟榔噎死的,可是自己的凶名……那真是覆水难收了。   踏踏踏。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十多张生面孔映入眼帘。   李钊一瞧这阵势,提棍瞪眼,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敢来这里闹事,知不知道……”   “李队长。”是武痴林的声音。   门口人影一闪,他从后面钻进来:“大家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拜师的。”   李钊听完愣住了:“你不是泰山堂的弟子吗?”   武痴林说道:“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林师傅那么厉害,我也想跟他学几招嘛。”   林跃想起电影里清泉说武痴林的话,这货把武馆街的师傅拜了个遍。   武痴林说完话转过身去,从人群后面拽出一个人来:“你说,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干的好事。”   那人是沙胆源,武痴林的弟弟。   “以前在茶楼说林师傅的话,都……都是我瞎编的,为的是想激武馆街的人帮我出气。”   嘘~   门口一片嘘声,要不是因为沙胆源,当初奋进堂和精武会的关系也不会那么紧张,但凡出点差错,林跃一气之下返回HK,对于佛山武术界来讲那绝对是天大的损失。   “快答应他们,答应他们呀。”金山找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这么多人来拜师,那得收多少学费啊。   ……   虽然官方公告南洋高手的死因与林跃没有关系,但是他的凶名还是广泛地传播开,相比叶问那种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坚持点到为止的风格,林跃的做法更得年轻人偏爱,于是经过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故事变成了他打得南洋人一死一伤,完全没有了叶问的戏份。   林跃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名,这一天,他教完当日课程,正坐在前厅圈椅思考关于蒙面人的事,吴岩引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   看到来人他愣住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那天晚上的蒙面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 原来是你   精武会李会长走在前头,后面是曾任两广国术馆副馆长的傅先生,也是“五虎下江南”里的北方五虎之一。   “李会长,傅先生。”林跃起身拱手道,顺便给吴岩使个眼色,让他去后面泡茶。   “林师傅,最近可好。”   “承蒙挂念,一切都好。”   其实他很想说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精武会的人故意放任他的“凶名”发酵,反正自始至终没人站出来帮他澄清南阳人之死是为“乌龙”,以致奋进堂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广州人特地赶来拜师,乐得金山找等人合不拢嘴,把他当成亲爷爷一样伺候。   将二人让到圈椅坐下,几个呼吸后吴岩端着茶盘出来,奉茶完毕转身离开。   李会长喝了口茶说道:“这次过来是傅先生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林跃说道:“有话请讲。”   傅先生说道:“新年宴的事是我的主意,跟精武会没有关系,要怪就怪我,希望林先生不要对精武会心存芥蒂。”   咦,傅老头儿是来给精武会做说客的?   “傅先生言重了。”林跃说道:“我虽然不是佛山人,但是祖籍潮汕,师从佛山咏春传人梁壁,说是半个佛山人也不为过,碰到那样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实话,从金楼回来后他确有不爽,认为傅先生摆了他一道,试想如果知道宴无好宴,他还会去赴约吗?虽然为了完成阶段任务(三)最终可能妥协,但是改变不了精武会拉他壮丁的事实。   而今傅先生专程来奋进堂跟他赔不是,身为前辈做到这份上可以说已经很抬举他了。   林跃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内心的不满终因这句话烟消云散。   傅先生稍作沉吟:“今天来呢,还有件事想征求一下林先生的意见。”   林跃说道:“什么事?”   “希望林先生能够加入精武会,为发扬国术贡献更多的力量。”   “好啊。”   林跃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他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改善双方关系吗,现在傅先生以北方五虎的身份请他加入精武会,哪有不从善如流的道理。   至于加入精武会后会不会失去自主性,会不会有掣肘的事情发生,相信经历过踢馆事件,金楼“杀人”事件后,他们对自己的脾气已经有所了解,这种情况下还要邀他入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比梁馆主、廖师傅、晁腾等人,在地位方面会被区别对待。   李会长很高兴,林跃答应加入精武会,一方面会对两广国术界产生积极影响,另一方面也给了他台阶下,别人再没有办法用他拍板踢馆决定以致自取其辱那件事笑话他。   “精武会有林师傅加入,是我佛山之幸。”   对于李会长的恭维,林跃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傅先生:“傅先生,晚辈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先生正高兴,朗声笑道:“练武之人哪有那么多文人规矩,说,说!”   “听说傅先生自幼习武,在八卦掌一道有很深的造诣,不知道能不能指点晚辈一二。”   从金楼回来那晚,林跃在小巷里遭遇蒙面人的袭击,当时咏春高腿震起那人面巾,虽说因为天色原因看不清面容,但是对于蒙面人的年龄,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初步推断在六十岁左右。   至于蒙面人用的掌法,看起来像是八卦掌。   八卦掌作为北方拳术,两广地区会的人不多,更不要说达到精深的水平,再加上那个人跟他战了十几回合便撤了,看起来只是想试试他的功夫,没有恶意。   六十岁上下年纪,精通八卦掌,知道他的行踪,没有恶意。   他想来想去只有傅先生符合这些条件,但……以当时的情况,傅先生应该在对付沙楚才对,怎么可能腾出手来试他的功夫?   所以今天傅先生和李会长登门拜访,才想着领教一下对方的八卦掌,同那天晚上蒙面人的身手加以印证,来确定是否傅先生玩的小动作。   “八卦掌……”   林跃把话说完,傅先生的脸色就变了,看起来很是为难。   这时李会长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咦……这么复杂?   按照李会长的说法,傅先生在中央国术馆任教时曾与人意气相争,两人八卦掌对八卦掌,最后结果是对方获胜,自那以后,傅先生便立誓不再使用八卦掌,并辞任中央国术馆教习一职,南下广州。   怪不得当初同沙楚过手,傅先生用的是太极拳。   “傅先生,是我鲁莽了。”   像傅先生这种国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立誓不再使用八卦掌,背地里偷摸练习的可能性不大,何况他的太极拳造诣极深,实在没有道理在八卦掌上分散精力。   如果试探自己的人不是傅先生,那该是谁?   傅先生摆摆手:“没关系,八卦掌我是不能指教什么了,如果你对太极拳感兴趣,咱们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多谢傅先生抬爱。”林跃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老头儿有意传授给他太极拳的一些东西,人家对他不错,他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那天的遭遇,或许两人能给他提供有关蒙面人的线索呢。   “其实今天想领教傅先生的八卦掌,是因为新年宴那晚有人出手试探,我怀疑对方使用的是八卦掌……”   听完林跃的讲述,傅先生和李会长面面相觑。   “佛山会八卦掌的师傅,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你说那人能与你走十数回合不落下风,这样的人物,我真想不出会是谁。”   李会长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可以怀疑的对象。   连身为佛山地头蛇的李会长都没有想法,傅先生自然更没主意,只是轻声念叨着:“大隐隐于市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大隐隐于市把林跃的心思勾了起来。   难不成?   不是吧……   ……   约定好入会吉日,林跃送走傅先生和李会长,吩咐吴岩把茶水收下去,走到供奉咏春祖师牌位的供桌前面,捏起盘子里的一块糕饼放在眼前看了看。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放下糕饼,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   任务栏显示阶段任务(三)已经完成,奖励为1个技能强化点,现有技能强化点余额2。   而新的任务也随之下发——阶段任务(四):促成叶问主动踢馆的事实。   咳咳~   林跃差点没被刚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呛死。   让叶问上门踢馆,这可能吗?   纵观《叶问》四部曲,除非目标人物作恶多端,叶问有主动踢馆的时候吗?《叶问3》里找上门与张天问对打也是因为后者公开挑战他在先。   更何况现在叶问知道了他的身份——梁壁的徒弟,要叶问主动踢馆……嗯,其实也不难。   只要他为非作歹,比如说像李钊那样帮日本人办事,又或者持枪凌弱,欺男霸女什么的。   这种事他能干出来吗?当然不能!   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破局之道,他摇摇头,晃去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完事看了一眼技能列表,犹豫片刻后放弃了加点的想法。   “师父,想什么呢?”来自门口的声音将他惊醒,回头一瞧是武痴林手拎食盒走进来:“还没吃午饭吧,我从父亲的酒楼打包了一些饭菜。”   “谢谢。”   “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徒弟孝敬师父是应该的。”武痴林满脸堆笑往后堂走去:“我去让金山找那群人帮您热下。”   林跃点点头,目送他走到后堂门口时忽然灵机一动:“武痴林。”   “师父,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不是一直跟高磊他们讲,想学几手不一样的吗?”   “师父,您昨天不还说我的小念头没练到位,要学标指太早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   武痴林一脸懵逼,心说他这是怎么了,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忘了?   “你先把食盒放厨房,完了到后院等我。”   “好的师父。”虽然不知道林跃今天发什么疯,但是对于武痴林来讲,能被单独授课自然是极好的。   ……   一周后。   入夜,朔风阴寒,长街两侧店铺闭门闭户,看完电影的人走出影院,或步行,或坐人力车,或钻进小汽车,以不同的方式返程。   只有金楼灯火通明,正是开门迎客的好时景。   林跃看着厨房灶膛里那团红彤彤的火焰,嘴角漾出一缕玩味的笑容:“呵,果然是你……”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宫二:你看着办   噼里啪啦。   新柴在灶膛爆裂,熊熊火光映着一张鞋拔子脸,花白的头发上落着一层灰,被庭院里的风一吹,如烟絮纷飞。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那人偏了偏头,眼睛里闪过一抹好奇,说完抓起旁边放的柴禾,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   林跃往前走了一步,嘴边的火烬亮了一下又黯下去,一股青烟飞出南墙的阴影,被月光染成银丝。   “你最大的破绽就是不应该没换衣服就出现在我面前,烟熏火燎,总会在衣物上留下一点焦糊味。”   “广东人喜食蛇,HK亦然,恰好,我也爱这一口,蛇肉虽然鲜美,却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当它重到连衣服沾染的烟火气都掩盖不下的程度,那人一定每天都在做蛇羹。”   “八卦掌,敏捷灵动,刚柔并济,掌出如风。那天的风,是夹了点菊花味儿的风。而共和楼,最特别的一道菜,叫菊花蛇羹。”   灶膛前面的老头儿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你比我预想的还要难缠。”   林跃笑道:“只是难缠吗?”   其实在街坊闲谈中听到金楼的名字时,他就有了一些想法,只不过没有把它作为线索深挖世界背景,毕竟《叶问》电影里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不代表电影世界里没有。   直至傅先生在他面前讲了一句“大隐隐于市”,联系上次遇袭时的交手过程,不得不让他把事情联系到另一部电影——《一代宗师》。   虽然不是宇宙丹主演的《叶问》系列剧,但是故事也是围绕叶问这个人物展开的。   今天来到金楼后厨,看到往灶膛添柴的那个人,他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没错。   宫保森的大师兄丁连山。   “你找来这里,不是就为打听我对你的看法的吧?”   丁连山坐在马扎上,一口东北话让人联想到棉靴踩进积雪里咯吱咯吱的响声。   林跃反问:“那你前几天在巷子堵我,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技痒,没忍住,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那我也是一时技痒,还请丁前辈赐教。”   丁连山面色一变:“你叫我什么?”   蒸笼里溢出的蒸汽弥漫大半个厨房,蛇羹的香味伴随火焰的呼呼声散开。   林跃点了点香烟灰烬,走出南墙的阴影,手臂慢慢递出去,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来一支吗?”   丁连山沉默片刻,缓缓伸出剪刀手,将前方那支香烟夹住往前拉了拉,但是没有拉动。   他抬眼瞄向林跃。   “1905年,奉天迎来了一只鬼,鬼用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凡东北人进圈者杀无赦。那天死了好多人,地上的圈也越画越大,直到一个人挺身而出,斩了这只鬼,地上的圈没了。”   “可惜呀,太阳旗容不下人,所以他只能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故乡之外。”   林跃放了劲,烟落到丁连山手里。   “火?”   丁连山眼睛盯着他,手臂往外一折,指间夹的香烟在灶膛的火里一过,再回到面前时已经被点燃。   他想不到,他有太多想不到,想不到林跃为什么能找到他,想不到林跃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和故事。   究竟是谁,泄露了自己的底细?   “我很忙?”   “忙着熬蛇羹吗?”   “如果蛇羹火候不好,金楼的招牌可就砸了。”   “也是。”林跃说道:“那你继续,时间我有。”   “我还以为你会用强呢。”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跟你交手?”   林跃笑笑。   也就在这时,丁连山含在嘴里的烟灭了……抽到一半的时候灭了。   林跃又拿出一支烟,和嘴里含着的那支对在一起引燃,完了递出去:“烟丝断了,可以再续,传承断了,还能续吗?”   “林先生,有句话说的好,贪多嚼不烂。”   “丁前辈,我也听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老头儿接过他手里的烟:“你想看什么?”   林跃说道:“形意拳。”   丁连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林跃一脸平静地道:“那天你用的是八卦掌,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最拿手的,是形意拳。”   “我最拿手的,不一定适合你。”   这话说的没错,形意拳刚猛霸道,钻劈横炮崩,裹横撞打钻,比较适合男人习练,而咏春拳被人诟病为女人打的拳,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咏春拳的祖师是五枚师太。   一定程度上讲,形意拳和咏春拳风格相冲,结合林跃的情况,选择八卦掌比选择形意拳更有借鉴意义。   林跃坚持道:“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适合呢?”   丁连山定定看了他一阵:“好,既然你坚持这样。”   “多谢前辈。”   “火候到了,来碗蛇羹尝尝鲜吧。”   “好。”   ……   大约一个时辰后,林跃推开金楼后院的门,来到走过一次的巷子里。   他身上的中山装有一些褶皱,额头贴着薄薄的汗珠,相比来时的样子,手里多了一个竹篓,里面是两条活蛇。   现在是一九三六年春,既然丁连山出来了,宫保森还会远吗?   还有宫二。   说起宫二,他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她的结局,是为自己。   准确的说是系统任务,因为确定丁连山身份那一刻,系统下发了一则新任务——支线任务(宫二):你看着办。   什么叫我看着办?   系统越来越过分了,好歹主线任务和阶段任务会给一个清晰目标,这个支线任务是怎么回事,模棱两可,跟打哑谜有什么分别?   改变宫二的命运是我看着办,不理她也是我看着办。   ……   翌日,上午。   林跃在学员里找了一个会做蛇煲的人去处理昨天从丁连山那里搞到的活蛇,他到前厅等候时,武痴林从外面走进来。   “师父,再教我几招吧,昨天跟酒楼吃饭的一位客人切磋时被他针对了。”   林跃说道:“被针对了?”   “是的,他败给我后不知道去哪儿请到一个救兵,居然破解了你上次教给我的绝招。”   “他是怎么破解的?”   武痴林走到他的面前演示一遍。   林跃看完一脸诧异:“咦,居然有咏春的影子。”   武痴林说道:“师父,你也这么想?我说怎么觉得对手的招式有些熟悉,原来打得是咏春拳。”   林跃不动声色走过去:“这样,我再教你几招,应该可以克制那人的套路。”   “真的吗?”武痴林大喜过望。   “跟我来。”林跃带着他去向后院。   ……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他正在前厅教学生,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叶问到访。   “咦,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叶问说道:“陪老婆逛街正巧路过这片,想着奋进堂就在附近,便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最近过的还好吗?大师兄他们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林跃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加入精武会惹得吴仲素大闹议事厅的事,因为在那个人看来这无异于挑衅,挑衅陈华顺的正统地位,更可气的是李会长、黄毅平那些人居然让他以大局为重,以民族利益为重。   “没有。”   叶问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叶问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设可真是下了大功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来奋进堂,却又不好道明来意,顾左右而言他。   外人不知道叶问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还不知道吗?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他。 ###第五百一十五章 对战叶问   练武之人常说,输赢不重要,强身健体才是国术的精髓。   输赢真的不重要吗?   在林跃看来,这种说法只是为了谦(zhuang)虚(bi),因为五千年文化告诉大家,谦虚是美德。   当然,这样说也能照顾落败一方的感受。   实际上没有一个有干劲冲劲的练家子能放下争胜之心,有竞争才能进步,而国术一道竞争的表现形式,就是分个胜负。   叶问好武,同样难免争强好胜之心,也只是因为家学、性格、爱(pa)老婆等等原因,一直克制自我,低调行事。   《叶问》的电影剧情里有一个片段,武痴林拜在廖师傅门下,学了绝招后便去叶问那里切磋比试,从张永成的反应来看,似乎这种事经常发生。   阶段任务(四)下发那天,看到武痴林后,他猛然想到激将之法,于是糅合拳击和咏春的套路,传了几招似是而非的“咏春拳”。   虽然梁壁和陈华顺谁是“咏春正宗”的争论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可是对于林跃和叶问孰强孰弱的讨论,一直是佛山的热点话题,武痴林从他这里学到实战招数,怎么可能不去叶问面前卖弄。   那两个人有第一次切磋就会有第二次切磋,表面看这是武痴林与叶问的个人较技,实际上前者就是一工具人,从本质上讲是两位咏春传人在武学理解层面的博弈。   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当林跃传授的技巧越来越精深,超出武痴林可以领悟和使用的水平时,他不信已经沉溺其中的叶问还能够稳坐钓鱼台,要知道作为名门之后,只靠房租和田租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工作便多空闲,如果没有可以消磨时间的爱好,日子过得必然空虚。   空虚一天可以忍,空虚两天可以忍,空虚一周也可以忍,空虚一个月呢?   所以,武痴林是他丢出去的诱饵,而叶问,便是那只一步步走入陷坑的猎物。   不说武功,比谁更能沉得住气的话,叶问已经输了。   “叶师兄,你先坐,我去泡茶。”林跃把叶问引到圈椅坐下。   “我听说金山找那几个人就住在馆内,他们人呢?”   林跃知道叶问的意思,身为师父,怎么能亲自招待客人呢。   “我叫金山找他们去HK办点事。”   “哦,那我没有打扰你教学生吧?”   “怎么会!”林跃笑着往后面走去。   到了后堂,他拿出洗刷干净的茶杯和茶壶,放入上次李会长带过来的大红袍,正准备往里面冲入沸水,猛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布帘一荡,叶问的脸出现在那边。   “叶师兄?”   “林师弟,不用麻烦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同林师弟……玩两手,切磋切磋。”   “切磋切磋?”   “切磋切磋。”   林跃放下水壶,一脸好奇看着他:“是不是吴师兄逼你来的?”   叶问说道:“不管吴师兄的事,是我自己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切磋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不要了吧。”林跃摆摆手:“给人看到不好。”   叶问说道:“咱们关起门来动手,不会有人知道的。”   林跃心想你也有穷追猛打求别人切磋的时候?   “我看还是算了。”   叶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明明急躁又努力维持平静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林师弟,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呀?”   真好,以往别人激他动手的说辞现在被他拿来激自己动手。   林跃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推脱叶问该恼了,毕竟让一个努力维持不争人设的名门之后做到这种地步,站在叶问的角度本身就是一种丢面儿的事。   “既然叶师兄执意切磋,做师弟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话说的叶问面露讪色,他从小习武,这么多年从未主动要求跟人切磋,表现的最积极的一次也是去HK读书的时候听到外国人用东亚病夫来羞辱同学,方才忍不住出手教训。   林跃打开通往后院的门走出去。   叶问紧随其后。   时近傍晚,昏黄洒在墙头以及角落放置的木人桩上,桩手因为长时间的拍打按压变得异常油滑,夕阳下反射着亮闪闪的光。   林跃走到院子中间停下,转身开马,选择了伏手和护手的起手式。   叶问起脚荡起长袍下摆,手接住往腰带一别,露出下面两条腿,完了沉腰吸气,问手相迎。   “哇,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了。”   两人刚摆好架势,一个听起来有些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干他,干他,干得他妈都不认得。”   叶问偏头一瞧,后院门房的屋檐下面挂着一个鸟笼,鸟笼里有一只红嘴绿翅鹦鹉。   会骂脏话的鹦鹉!   两人间的凝重与对峙因为它的一句话走了样。   叶问既惊讶也尴尬。   林跃在上衣口袋掏了掏,拿出一块用来奖励认真学习的小孩子的太妃糖,往后一弹。   嘭!   太妃糖打在鸟笼边框,吓得里面那只鹦鹉扬翅炸毛儿,啊啊乱叫。   “再多嘴让金山找给你洗净拔毛拿去煲汤。”   这下傻鸟儿不说话了,抬起翅膀,把头埋在里面,一副我知道错了,求放过的样子。   林跃转回头去,面带歉意说道:“这鸟儿一向嘴贱,别理它。”   叶问点点头,右脚画圈,重摆起手式。   林跃上马出招,一拳击向对手面门。   叶问是师兄,他是师弟,理当由他先出手。   啪~   啪~   啪~   护手外拨,摊手对圈手,极肘与膀手……   两人出招极快,短桥、低腿、转马、横步,拳影交错,衣袂翻飞,一时间难分轩轾,手与手碰撞发出阵阵脆响。   耕、圈、护、托、按、勾、拦、膀、摊、伏,渐渐地,短打变粘打,粘打变黐手过招。   咏春一道,两人在招式熟练程度这一点基本都做到了极致,真正能决出胜负的是意识,是理解,是身体素质。   热身完毕,林跃出招骤变,猛地一个转步的同时接拳击的左并步,一式勾拳递出。   叶问没有想到他的拳风转换毫无滞涩感,完全不像武痴林,哪怕早有提防,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出掌硬格。   拳掌相交。   啪!   叶问退了一大步。   便在这时,林跃招走咏春,箭步向前,接日字冲拳跟上,然后是连消带打,逼得叶问不断后退,只有防守的份没有进攻的份。   就在他觅得一丝空档,准备挽回颓势时,林跃出招风格再变,收拳提气,足下发力一个横扫,鞭腿狠狠抽在叶问臂弯,虽然急换膀手卸去了大半力道,却还是被巨力震的噔噔噔连退三个大步,最终后背撞上院墙才堪堪停住。   大部分都是武痴林用过的招式,然而在林跃身上使出,那种猝不及防的拳风变换让人很难适应。   难怪当初与南洋人决斗时林跃曾提醒他该提防什么,该使用什么,原来在泰拳一道也有很高的造诣。   南洋人的泰拳中长距离占优,一旦被对手近身,面对咏春这种擅于贴身短打的功夫便暴露出短板,而这位林师弟就……怎么说呢,他想来想去只有“变态”两字可以形容。   近身短打用咏春,还是经过梁壁改良,加入高腿短桥黐手摔的咏春,中长距离有泰拳和爆发、速度双优的拳击,更夸张的是中、西、南洋拳术融会贯通,转换自如,完全有悖国术界公认的“贪多嚼不烂”的常理。   这家伙怎么练的?   普通人一辈子练一种拳法,要想精通都很困难,他倒好,文之一道博古通今不说,武功方面也是学贯中西。   “叶师兄,你没事吧?”林跃收拳落腿,往后退了一步,还复咏春起手式。   叶问揉了揉手臂,活动一下肘关节:“我没事。”   “那……”   “再来过。”   呼~   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吐出,叶问上前一步,重整态势迎敌。   林跃看到他的一个小动作,脸色变了。   不愧是咏春派最具天赋的传人,还真给他找到了破局之道。 ###第五百一十六章 咏春听桥   叶问闭上了眼睛。   咏春听桥。   无论是在《叶问》正片,还是与叶问有关系剧集里面,很多都有听桥对敌的片段。   现在叶问把它用在了和林跃的切磋中。   林跃带给他的压力源自什么?源自不同地域的格斗技巧,能够圆润地切换出招风格,让他难以适应突然的改变,进而一退再退,成为被压制的一方。   那么咏春听桥是一项怎样的功夫呢?   听桥,顾名思义,不需要用眼睛看,听就可以了。   而且这里的“听”不只是与耳朵有关的能力,对气劲的判断,肢体接触时对力道的感应,都属于“听”的范畴。   “听”声辨位并做出反应,这便是咏春听桥的核心。   不消眼睛去看,只需要响应林跃的攻击,这样一来面对的是咏春,还是拳击、泰拳就不重要了。   “叶师兄,我要上了。”林跃提醒一句,进步向前,一招试探性的踢脚递出。   在脚面临近的瞬间,叶问的眉毛动了动,头往右侧一偏,右手猛地推出,异常精准地拍在林跃的小腿上。   “好功夫。”林跃收招,脚尖点着地面转动一下小腿。   叶问没有回话,向他招招手。   鞭腿无功,接下来是一记刺拳。   叶问紧闭双眼,好似能够感知到来拳轨迹,转马侧身避过,左膀手格挡的同时,右手拳猛击林跃肋下。   未想拳至中途,一股力道落在手腕外侧,但不是向外格挡,而是一股有黏连感的韧力。   咏春拳里有类似的招数,圈手,拉手,耕手都可以做到粘打的效果,但是叶问十分清楚,林跃用的不是咏春,因为那种连绵不绝和对关节造成的压迫感,比咏春粘打和梁壁发明的黐手摔多了一股看似柔和,实则坚韧的感觉。   抽刀断水水更流。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很快滴,用来格挡刺拳的左臂也感应到一股采按之力,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刚猛,更多地是利用分化他的力量,从招式到运劲上扰乱身体平衡。   不是咏春,不是泰拳,不是拳击,是太极。   他什么时候又学了太极拳?   这小子玩杂家的吗?怎么什么都会?   作为佛山首屈一指的国术高手,叶问对太极拳当然不陌生,战过的太极拳高手不下五人,他能够感觉到林跃的太极拳对比浸淫此道多年的老人还有不小的距离,但是用来对付咏春听桥,却有着很好的效果,毕竟二者都是后发制人的绝学,而且太极拳不是那种大开大合路数刚猛的战法,对于“听”这件事,有很强的迷惑性。   惊讶归惊讶,手上的对抗却不会就此停住。   没有了响亮的拳脚碰撞声,衣袂的摩擦成为了小院的主题。   双方又过手数合,林跃变柔劲为刚劲,一下打乱叶问的攻势,中线失据,这时再接一招铁山靠,肩膀用力顶在叶问胸口。   噔噔噔。   叶问下盘不稳,连退三步。   林跃乘势追击,转太极为形意,左手顺步崩拳,右手拗步崩拳,连接两招逼得步伐散乱的叶问被动招架,下身空门大开。   就在他换咏春低腿切入,准备给予关键一击时,通往后堂的布帘揭开,一张婉约含蓄中带着股生人勿进气质的瓜子脸出现在视野里。   张永成来了,于是关键的一脚他踢不下去了。   而处于听桥状态下的叶问把注意力放在眼前,显然没有意识到有人来到,一记伏手攻出,击中目标后化伏手为拳,接寸劲冲锤。   噔!   林跃向后退了一大步,用手揉了揉胸口被击中的地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虽然他的抗击打能力比起泰森、阿里那样的职业拳击手有些距离,要硬抗几下寸劲冲锤还是没有问题的。   叶问睁开眼睛。   林跃揉着胸口故作痛苦说道:“叶师兄,这场切磋是我输了。”   叶问当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林师弟,你不到三十岁就有这样的造诣,我不如你。”   “叶师兄谬赞。”林跃这时往旁边偏了下头,看着后堂门口的精致女人说道:“嫂子来了。”   叶问转过头去,脸色一变:“永成,你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林跃,林师弟。”   张永成拎着手包走进小院,神色复杂地看着林跃:“永华说你人很好,果然没有说错。”   一语双关。   林跃知道这句话啥意思:“惭愧,来佛山那么久,一直没有上门看望叶师兄和嫂子。”   “这不怪你。”张永成说道:“下次吴仲素再去家里,我倒要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居然直呼其名,看来她不太喜欢那位咏春大师兄。   “永成。”叶问在一边很是尴尬:“大师兄为人是古板了些,不过心很好。”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约了清泉在茶楼叙旧吗?怎么叙着叙着叙到这里来了?”   这次轮到林跃表情变样了。   好家伙,说什么陪媳妇儿逛街,顺便过来看看,原来是在撒谎。   “你也知道,清泉正在筹备棉纺厂,最近比较忙,话没说两句就被阿耀叫走了,我去找你的时候路过奋进堂,想着新年宴后再没见过林师弟,便进来坐坐。”   “坐坐?坐坐需要动手吗?”   叶问给她问住了。   “嫂子,这事怪我,是我坚持要跟叶师兄讨教,才有了刚才的比武切磋,如果这件事对嫂子造成了困扰,我道歉。”   张永成当然知道他在帮叶问说话,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切磋完了吗?”   “完了,完了。”   “那回家吧。”   一看媳妇儿不追究撒谎的事了,叶问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好。   林跃说道:“叶师兄,嫂子,天色不早了,晚饭在这里吃吧?”   张永成摇了摇头,微笑说道:“阿准还在家里,我不放心他,下次吧,下次我做几个拿手菜,你过来家里吃,不用怕吴仲素那些人,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好。”林跃点头应下,将二人送到前门,直至背影消失不见才返回前厅,坐到圈椅上,唤出系统菜单。   阶段任务(四):促成叶问主动踢馆的事实(已完成)。   任务奖励1技能强化点,已经发放完毕。   阶段任务(五):解决三浦。   咦,跨度好大。   现在还是1936年,三浦出现在佛山要到1938年吧。   换句话说,这两年里没任务做了。   不,还有——关于宫二的支线任务。   现在是一九三六年二月初,如果局势没有改变的话,还有四个月宫保森就要来佛山了。   形意拳,八卦六十四手……   看来这四个月还要努力练习武技才行。   在心里计较一阵,林跃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3】。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3】。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1】。   剩余技能强化点3。   加什么好呢?   筛选一下能够提升战斗力的技能。   【过目不忘LV2】技能可以保证他与人打斗的时候记住套路,LV2够用了。   【泰拳LV3】已经是专业拳手水平,加到LV4的话应该是拳王水准了吧,配合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敏捷和体质,要战胜宫保森这个等级的武人自然不难,但是对于主线任务:一代宗师帮助不大,毕竟自己生活在中国,不是泰国。   【动物之友LV2】?【师奶杀手LV2】?【嘲讽LV1】还是【左右半球LV3】?   他犹豫片刻,在【左右半球LV3】后面的“+”号点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是【左右半球】,要知道除了显著提高学习效率,【左右半球LV3】还为他提供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那么【左右半球LV4】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变态的【左右半球LV4】   技能名称闪了两闪,【左右半球LV3】变成了【左右半球LV4】。   【左右半球LV4】(说明:现在你的左右大脑可以分开控制四肢,身体的灵活性进一步提升。)   【左右半球LV3】是分开控制眼睛和耳朵,【左右半球LV4】扩展到了四肢?   林跃第一时间关闭系统菜单,注意力转回当下,走到黑板旁边的书桌坐下,左手拿起钢笔,右手拿起铅笔,双手手腕同时发力,在前方白纸写字。   左手写的是“上”,右手写的是“下”。   同一时间落笔,同一时间完成,而且字迹清晰,字体工整。   他心中一动,又在两字下面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过程同样没有滞涩,一气呵成。   【左右半球LV4】?这是左右互搏吧。   《射雕英雄传》里周伯通的绝学,傻头傻脑容易掌握,聪明人反倒难学。   果然,这次加点他赌对了。   在有《降龙十八掌》、《蛤蟆功》、《九阴真经》那等绝学的武侠世界,左右互搏都能称得上神功奇技,放在《叶问》的世界会是什么水平?   他忽然想起丁连山知道他想看形意拳时讲“贪多嚼不烂”的一幕,当时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实际上他看形意拳一是想跟自己所学加以印证,提高自己的武技水平,二是奔宫保森去的,因为马三学的就是形意拳,而金楼里曾有一幕是马三独战南方拳师,夸口“要见真佛,必须先过马三一关”。   现在呢?没成想歪打正着。   【左右半球LV4】允许他分开控制手脚,那么别人是刚柔并济,到了他这里就可以做到刚柔并行了,再搭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样的特异机能……   想到这里,他把笔一丢,满脸兴奋地往后院走去。   有了【左右半球LV4】,还要能筛选出合适的融合技才行,而这,必须要通过大量练习才能摸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武者道。   下面练字的小孩子见他表现不同以往,很多都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这时董小平尽起班长义务,拍着桌子说道:“老师怎么说的?聚精会神,不为外物所动。”   几个走神的小孩子赶紧收心敛性,认真练习今天学到的汉字和英语单词。   ……   数日后。   随着一声洪亮的“我们回来了”,金山找带着拓拔野、胡威几人从外面走进奋进堂,看到前厅的小孩子正在抄写黑板上的汉字,没有理他们,快步冲到后堂门口,掀开窗帘往院子里一瞧,只见那位便宜师父站在木人桩和沙袋前面,正散气收招,缓缓看过来。   沙袋还在晃动,似乎刚刚捱过一通毒打。   “回来了?”   “哎。”金山找眉开眼笑地道,去HK呆了几天整个人都胖了一圈,看起来吃的不错。   林跃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师伯们说会尽快搞定码头的事。”   “那就好。”   “精武会那边呢?”   “有李会长和傅先生写的介绍信,他们也答应帮忙。洪会长还夸你为HK争了光,是练武人的楷模。”   林跃微笑着点点头,这个金山找看起来粗俗无礼,但是遇到事情从不憷头,为人比较豪爽,有师兄帮忙,还有佛山、广州精武会的介绍信,要请求HK精武会的协助,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可以轻松地把钱挣了,为什么要开贸易公司,郝师伯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些鬼佬警察,尤其是水警部门的,一个个恨不能把华人名下的船只查个底儿掉。”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时势造英雄。”   金山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因为完全无法把“时势造英雄”这个词与开贸易公司联系起来。   “时代可以创造英雄,时代也可以创造财富。”林跃说道:“现如今佛山看似太平,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稳期,要未雨绸缪,居安思危啊。”   像这种文绉绉的话,金山找一个粗人哪里听得懂,不过林跃是师父,他是徒弟,师父怎么说,徒弟怎么做就好了。   “对了。”金山找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你的家书。”   林跃拆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看了几眼。   字迹歪歪扭扭,一点都不美观,还有几个地方用错了词语,一看就是他那个卖带鱼的老爹写的。   字写了足足两页,唠唠叨叨的风格很像他妈,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这次家里不再强迫他继承鱼档了,以后他喜欢练武就练武,只要别跟人打架斗殴就成。   “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对我妈说了?”   金山找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后脑勺说道:“那晚上师奶给我们做了一桌子菜,晚上喝多了,喝多话就多,就……就……”   就什么,就不用说了呗。   林跃睨了他一眼,把信折好放回去,吩咐拓拔野拿到内堂。   “你……过来。”   胡威指指自己:“师父,你叫我?”   “对。”林跃摆开架势:“来陪我打会儿拳。”   “呃。”   要说他的徒弟里面谁的武瘾最大,不是武痴林,也不是金山找,是胡威,别看这货资质不怎么样,但是用功程度最高,天天缠着这个切磋那个切磋,这两个月新来的弟子几乎给他揍了一遍,毕竟胡威底子厚,不像其他武馆弟子,弄得高磊、吴岩两人经常跑他面前抱怨。   “怎么?有意见?”   “没,没意见。”   胡威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金山找等人。   “我去放信。”拓拔野赶紧拿着那封信开溜。   这时金山找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便宜师父的起手式跟以往有很大不同。   问手、摊手、伏手、护手。   以前林跃都是从这四个手势里选出两个作为起手式,今天不一样,右手选择了问手,左手却是形意拳特有的炮拳手势。   “师父,你这起手式……不是咏春吧。”胡威想起当初金山找被抽的一幕,还有金楼一战的传言,人有点怂。   “是咏春,也不是咏春。”林跃说了一句让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完事一个箭步冲出,直击胡威面门。   啪。   啪。   啪。   咚!   ……   拓拔野把信件放进后堂的书桌抽屉,再返回后院时傻了。   金山找,胡威,蒋强,全趴地上了,三个人正一脸恐惧地看着缓缓收招的那个人。   “我还没用力,你们就倒下了。”   说话的不是便宜师父,是门房屋檐下那只鹦鹉。   都知道鹦鹉嘴贱,平素礼貌话不学,转挑恶心人的话讲,无论是吴岩、高磊、武痴林那群人,还是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不讨厌它的。   可是今天,鹦鹉没有骂人。   它说的是事实。   拓拔野就近走到金山找身边,把大哥搀起来:“怎么回事?”   “三招,三招……”   拓拔野知道这两个字啥意思,便宜师父三招就把金山找干趴下了。   要知道他们才到佛山那天,来奋进堂踢馆,金山找即便不是便宜师父的对手,也能撑个十数合,可是现在呢?三合!   金山找都撑不过三合,他们这些人呢?   拓拔野终于明白胡威、蒋强看向林跃的目光为什么饱含恐惧。   两个月前差不多就是佛山拔尖高手,两个月后的今天,从击败金山找三人所用时间来看,战斗力起码提升了一倍。   他还是人吗?   “师父,你这是什么武功?我也想学。”金山找揉着酸疼的肩膀说道。   林跃扫了他们一眼:“想学啊?”   仨人连连点头,一副相当期待的样子。   “别想了,我肯教,你们也学不会的。”   “……”   那鹦鹉嘴贱的毛病一定是跟他学的!   ……   一九三六年初夏。   中央军和两广地方军决裂,整个佛山人心惶惶。   在宫保森和上海精武会禇先生的推动下,佛山精武会邀请宫保森到佛山举行第二次金盆洗手仪式。   林跃送走那些小孩子,回到前厅,看了一眼桌面放的请柬,摘下挂在西墙上的钥匙往外面走去。   第二次金盆洗手仪式嘛……   宫保森和上海精武会禇先生及霍东阁等人在盘算什么,林跃其实很清楚,相信李会长和黄毅平也有计较。   这一次的金楼宴比较农历新年那次,可以说不是一个等级。   林跃关上大门,落锁转身,朝人力车夫聚集的地方走去。   可是前行不过二十米,长街气氛为之一变。   他皱了皱眉,脸上闪过惊讶和不解,怎么个意思?真当自己是泥捏的,没点火气呀? ###第五百一十八章 废佛山咏春派   在距离林跃不到五米的地方围了半圈人,大约十几个,有的穿练功服,有的穿长袍,还有的穿没有袖子的马褂,尽管手里没有武器,但是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更前面点的地方,逛街散步的男男女女一瞧这阵势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林跃不认识其他人,但有一个人很熟悉——吴仲素。从这些人摆出的架子来看,应该都是学咏春的人,换句话讲,在他面前的人都是佛山咏春派陈华顺的徒子徒孙。   咏春派内讧了!   有人认出了吴仲素的身份,于是咏春派祸起萧墙的传言在武馆街疯狂传播,一些人想看热闹又担心被波及,选择爬上附近建筑物二楼。   “吴仲素,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上次这个老东西到奋进堂踢馆,他看在同是咏春拳传人的份上没有计较,加入精武会后又几次三番跟同道贬低他,念在对方身为咏春派掌门人且上了年纪,他也没有往心里去。   可是现在,这货带着一帮人来奋进堂堵他,那真是脸都不要了。   一群人打一个人已经很不应该了,关键是作为大师兄带着一群咏春传人打另一个咏春传人,这叫什么事?   清理门户?   一个是陈华顺的徒弟,一个是梁壁的徒弟,吴仲素根本不够资格。   “佛山只有一个咏春派。”吴仲素上前一步,寒声说道:“你要称咏春正宗也可以,滚回你的HK去,那样我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你怎么折腾。”   此时佛山咏春派的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林跃打量一眼周围咏春派弟子:“如果我说不呢?”   吴仲素说道:“那就把你打回去。”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多讲的必要,林跃右脚在地面画了半个圈,脚面微抬,脚尖点地,左臂很自然地垂在身侧,右臂向前,摆出问手的起手式。   “今天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手下无情。”   “大言不惭。”吴仲素冷哼一声,向着两边弟子猛一挥手,十几个人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朝着林跃一拥而上。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一个人就两只胳膊一双手,他武功再高,能一个打十个吗?   一个穿无袖马褂的男子一出手就是杀招日字冲锤,林跃膀手相应,右肘往外一格,圈手向内封死,掌心往上一托,啪,直接卸掉来人下颌。   与此同时,侧方一人标指来袭,林跃头也不转,左手握拳由上方越过右臂,狠狠地撞在那人的标指上。   咔~   咯吱。   嗷的一声惨叫,那个噔噔噔退了三个大步,满头大汗握着刚才使用标指手腕,看起来手是废了。   林跃动作不停,腰身往旁边一扭,避过身后来拳,右脚退步,用力一跺,又一声惨嚎在身后响起。   他表情不变,足尖在地面一点,扭腰提膝,一招旋风腿扫出,将冲上来的三个人踢了个人仰马翻,落地时左手凤眼拳狠点刚才被踩脚趾的人的胸口,右手向前,带着重心前移,一式半步崩拳狠狠轰在吴仲素的右手肘关节。   啪~   咔~   伴随骨关节爆裂声,吴仲素的胳膊垂下去,右臂废了一半。   在使用半步崩拳的同时,左腿膝盖微屈,支撑身体的右脚在地面一拧,整个人旋转180度,左腿借助右脚踏地的反冲力往上一顶,膝盖狠狠戳进一个手持匕首,准备偷袭他的人的胸口。   噗~   咚~   嘡啷~   那人足足飞出五米,后背撞在一家成衣店外墙昏死过去,手里的匕首跟着掉在地上。   ……   打斗停了。   长街上只能听到喘息与呻吟。   咏春派的人倒了一地,勉强站着的人要么手臂骨折,要么瘸腿抱腹,一个个脸色苍白地看着战团中间的那个人。   吴仲素被一名弟子架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墙角出气多进气少,基本没救的二徒弟,胸口传来的刺痛意味着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狠。   太狠了,这家伙是真敢杀人啊。   十几个人基本上一个照面就给他撂倒了,而且每一招都是奔着废掉对手去的。   林跃看着地上的人说道:“这都是你们自找的,看在叶问的面子上,今天我不灭你们佛山咏春,再有下次,我会让你陈式咏春从此失传。”   说完这句话,他冷着脸往金楼方向走去。   因为吴仲素带人闹事的关系,前面的人力车夫都吓跑了,这场宴,很可能要迟到了。   附近观战的人们惊出一身冷汗。   过去半年时间,林跃打死南洋人的事已经很少被人提及,附近商户对他的印象变成了“不骄不躁不争不抢,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直至今天,他们才醒悟过来,不骄不躁不是没脾气,不争不抢不是没本事,只是没有必要,真把他逼急了,那就是放一头猛虎出笼。   直到林跃的背影消失在长街那边,在附近麻将馆小赌怡情的金山找几人才收到消息赶过来,一瞧咏春派门人的惨象,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要知道经历过踢馆事件、金山找事件、南洋人事件后,武馆街那群人老实多了,一则感谢林跃为佛山人挣了脸,二则也有惧怕的成分在里面,跟奋进堂的人说话那是相当客气,就连犄角旮旯里的小混混们都把能跟奋进堂扯上关系当成一种混世资本。   只有佛山咏春派的人不给面子,日常数落挤兑,连林跃都不放在眼里,因为有叶问给他们撑腰嘛,因为梁壁说到底是在佛山混不下去才跑HK讨生活的,当然比不得陈华顺,而他们作为陈华顺的徒子徒孙,对比林跃和奋进堂的人自然而然有一份优越感。   现如今被收拾成这样,说是咎由自取一点都不过分。   金山找打量一眼还未散去的围观者:“各位街坊邻里,事情你们可都看到了,是咏春派欺人太甚,不是我们奋进堂当街闹事,如果巡捕房的人问起来,可要帮我师父作证。”   巡捕房的人?   谁不知道李队长是林跃的徒弟,他这边一动手打人,前面巡逻的俩小兵儿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   林跃走出好远才看到一个拉着黄包车跑过来的人力车夫,赶紧招手拦下吩咐一句,往金楼方向赶。   吴仲素带人围堵他,为什么以前不这么做,今天这么做?   别人或许心存疑惑,林跃很清楚,因为今天的宴会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呢?重要到能够在国术界带来地震。   不同于上次的新年宴,这次金楼聚集了佛山精武会、广州精武会、上海精武会代表以及中华武士会的关键人物。   神州大地,北有中华武士会,南有精武会,这两个组织构成了民间国术半壁江山,而这次宫保森的金盆洗手仪式,就是为选出一个接班人,往大了说不亚于武林盟主。   纵观两广国术界,谁最有资格和宫保森搭手?人选无非有二——他和叶问。   叶问是一个不够主动,缺少干劲儿的人,他呢,武功好,交际手腕不错,而且相当有魄力,对于接下来要干的大事,李会长、黄毅平、傅先生等人更器重他一些。   吴仲素才不会管什么民族大义,他的想法很简单,万一宫保森在金楼搭手的是他,那不就等于承认他才是咏春正宗,梁壁胜过陈华顺了吗?为了佛山咏春派的面子,当然不能让他上位,于是便有了刚才的围堵。   门户之见,正统之争,地域歧视……   一次金楼宴,折射出多少问题。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   为了完成支线任务,金楼他是一定要去的。   宫二是他的!   至于叶问,与张永成白头偕老不好么,这么大年纪了,就别玩婚外情了吧。   一段时间后,人力车在金楼前面停下,林跃付钱后走进大堂,抬头就看见金楼掌柜灯叔一脸焦急说道:“你怎么来这么晚,好戏都开场了,李会长给你安排的节目也没赶上,你就这么过去,给北边那些人看到不好。”   瓜皮帽,圆脸,基本全白的络腮胡,还有把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折扇,这便是金楼掌柜。   林跃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本来按照李会长、傅先生的安排,是要带他一起迎接宫保森,然后同席作陪,算是给上海精武会、广州精武会、中华武士会的人一个信号。现在由于吴仲素等人的横加阻拦,他来得迟了,冒冒失失凑上去显得太没礼貌,会让武林前辈们觉得他过于傲慢。   林跃笑了笑:“灯叔,你别急,这事我有办法。”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就是个无名之辈   “你有办法?”灯叔显得很惊讶,眼睛微眯,眼角的皱纹挤做一团。   林跃凑过去说了两句话。   灯叔愣了一下,目光里有浓浓的怀疑,似乎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林跃说道:“别问为什么,就说帮不帮我吧。”   灯叔稍作忖思,点点头,吩咐一旁站的小厮按林跃说的去做。   ……   大厅里金碧辉煌,果香、檀香、女人香,香气扑鼻。   穿着旗袍的姐儿们或坐在男人怀里,或倚着窗栏门框,或轻摇团扇,或捏着酒杯醉眼含春。   首席周围不见女人,置果盘若干,果子青的青红的红,杯里酒水清澈,茶汤鲜亮。首席主位坐着一个目光如炬的老人,两边是傅先生、熊专员、广州精武会戴会长等在两广国术界有名望的人物。   “我这辈子,只成了三件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接了我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是搓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   “民十八年,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这座金楼谈定的,我是老了,新人要出头,我的隐退仪式在北边办过一次,今次蒙精武会的邀请在这儿再办一次,是想跟在座的老哥们儿老同志做个告别。”   “在东北跟我搭手的,是我的大徒弟马三,我的班,他接了,诸位可是得照应着点。”   宫保森身后,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扫过在座南方拳师,目光里多有轻视,或者说不屑,因为相对于北方的中华武士会,别看精武会分会众多,但是从关系上讲,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也不为过。   北方拳师现在干什么?抗日救国,心系华夏。而南方拳师呢?贪图安逸,岁月静好,精武会已经严重背离了霍元甲霍大侠的创立初衷,变成一个个类似商会的机构,里面的人更多是把武功当成一门生意在做。   “本来,我还想办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南拳北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在这里的隐退仪式上,跟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拳师。”   “当然得大家认可才行啊,挑一个吧。”   宫保森的话讲完了,下面议论纷纷。   与新年宴那次不同,除了佛山本地武馆馆主、门派掌门,广州国术界的头面人物也来了,广西地区也有几个拳师代表过来,再加上宫保森从北边带来的人,规模可谓空前绝后。   宫保森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北方国术界,大徒弟马三接他的班,南方国术界谁来挑大梁呢?能不能找出一个可以和他这种宗师级人物搭手的后起之秀?   说是提携新人,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下战书。   首席旁边坐的李会长看了一眼身后,佛山精武会的干事摇摇头,意思是人还没有来。   中午黄毅平跑了一趟奋进堂请人,林跃的回答是一定到场参加,可是现在席开了,宫保森话也讲完了,林跃还未到场。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叶问就在隔壁烟馆,要不要派人请他来金楼?先过了这关再说。”坐在他旁边的黄毅平小声说道。   李会长皱了皱眉,林跃不知道为什么没来,似乎只有请叶问出马这一条路能走了,其实他打心底不想用叶问,因为……怎么说呢,外行人认为这是国术界的盛事,谁跟宫保森搭手,意味着出人头地,名利双收。实际上呢?那个人从宫保森手里接下的是责任。   退一步来讲,不考虑叶问的性格,有家室和祖业的他,也远没有相对年轻的林跃更适合搭手宫保森。   李会长没有即刻答复黄毅平,跟上首坐的傅先生压低声音交流几句,完事告诉黄毅平稍安勿躁,除非宫保森要他们立刻给出合适人选,不然还是等搞清楚林跃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再做选择为好。   俩人正说着,忽闻大厅入口传来骚动,一个人端着个托盘走进来。   黄毅平抬头一瞧愣住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前一刻还在奇怪林跃为什么迟到,后一刻他就出现在面前,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什么行为?   托盘上放着八个巴掌大小的碗,碗里是金黄透亮的汤羹。   “宫先生远道而来,一定要试试这金楼的菊花蛇羹,不腥不腻不焦,火候刚刚好。”   林跃把碗往桌上一方,手掌看似前送,实际上只是在碗沿轻触,那碗便缓慢移动到宫保森面前。   没有一滴汤汁溅出,只在空中留下一缕起伏弯转的白烟。   宫保森看看碗里的蛇羹,抬头打量林跃:“你叫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蛇羹好不好喝才重要。”林跃朝着碗招招手:“请。”   说完依法炮制,把剩下七碗蛇羹分给在座前辈,道声:“诸位前辈慢用。”端着托盘离开了。   宫保森瞄了李会长一眼,却发现目标人物也是一脸不解。   他没有问什么,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蛇羹放到嘴边闻了闻,捏着勺柄舀了一勺羹汤放进嘴里,然后脸色变了,变得很奇怪。   马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师父,是不是蛇羹有问题?”   说完阴着脸看向李会长。   宫保森扬起手,打断马三的质问。   “好羹,好羹。”   他连说两个“好羹”。   “想不到共和楼藏龙卧虎,看来我这次南下,会有大收获呀。”   李会长和黄毅平自然不知道这是一句双关语,还以为宫保森单纯地在夸林跃。   “宫先生觉得刚才送羹的年轻人怎么样?”   “能不能搭上我的手,还要试过才知道。”宫保森又舀了两勺羹,这才把碗放下去。   熊专员说道:“宫先生准备几时举办隐退仪式?”   宫保森想了想道:“明天吧。”   熊专员点头道:“好。”   席上的人自顾自交谈着,没有注意到马三越来越阴沉的目光,就在刚刚,他听到佛山精武会两名干事的议论声,似乎送羹的小子在本地大大有名。   如果真是英雄人物,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去当一个送羹小厮?简直就是哗众取宠,也只有满腹龌龊的南方人才会用拍马屁的方式去讨好他的师父。   “哼,跳梁小丑。”   ……   一个小时后。   金楼隔壁烟馆。   一张能坐十二个人的圆桌上首,叶问手里夹一支烟,紧皱眉头一口一口吸着。   他平素好这一口,然而此时此刻,似乎每一口都像是在吞苦药。   吴仲素约他在这里见面,说是今晚可能需要他帮忙。   大师兄的话他不敢不听,然而到了这里后,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像吴仲素说的那么简单。   林跃站在圆桌那边,身后是还在轻晃的珠帘。   “你已经知道了吧。”   叶问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问默不作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吴仲素敌视林跃这件事上,他劝过很多次,怎奈那人油盐不进。   师父陈华顺死后,他的咏春拳是吴仲素教的,他们是师兄弟,也是半个师徒,所以即便分歧很大,他也不敢对吴仲素说重话,结果呢?结果就是惹出今天的乱子。   佛山咏春派那么多人打一个人却近乎全灭。他作为佛山咏春派的代表人物要不要给吴仲素报仇?不报仇,佛山咏春派便成了笑话,那些被废师兄弟会怎么看他?报仇,那就是同门相残,同样会被人当成笑话,而且他还没把握胜过林跃——因为就在吴仲素去家里找他时跟张永成闹了个不愉快,他把人送走后张永成警告他不要去招惹林跃,因为上次在奋进堂后院,林跃看到她出现,故意让了他一招,才有了他后面持续几天的好心情。   便在这时,猛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金楼的跑堂撞进大厅,望林跃和叶问说道:“不好了,马三和精武会的人打起来了,他说要找送蛇羹的那个无名小厮,看他肚子里藏着什么龙,卧着什么虎,如果敢做缩头乌龟,他就把精武会的人一个一个打到求饶为止。” ###第五百二十章 那就跨过你马三   听完跑堂的话,林跃皱皱眉,他知道马三会大闹金楼,打伤两广拳师,但是没有想到与电影情节有些出入,那家伙把矛头对准了他。   “宫先生呢?”   跑堂摇摇头:“酒席一撤宫先生就不见了。”   林跃心想老头子应该是去找大师兄丁连山了。   “走,过去看看。”   说完话,他跟在跑堂身后往外面走去。   按照电影里演的,就算他跟叶问都不出手,宫保森回来后也会好好敲打马三,毕竟他们是来办大事的,不是好勇斗狠的。   北方拳师南下传艺,传的是“国术”,目的是凝聚人心,从强身到强国。   这次宫保森来佛山,想的是有个人能带领南方拳师北上,说是传艺,其实是要动员南方武人抗日救国。   马三这么一搞,不是喧宾夺主,欺人太甚么,严重了甚至会造成南北对立,让五虎下江南营造出的中华国术是一家的局面荡然无存。   叶问没有动,还坐在烟馆的圆桌旁静静地吸着烟,不时往烟灰缸里点一下,震落前面的灰烬。   ……   金楼里。   窗棂破碎,椅覆几翻,窑姐儿们面带惊慌往人少的地方躲,声怕被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弄伤身子。   马三站在人堆里,一脸冷肃看着周围的南方拳师,他的脚边倒着几个人,还在那里呻吟哀嚎,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   黄毅平努力约束佛山拳师,不让他们去跟马三动手。   对面广州精武会的人看着地上倒着的自己人,面露惧意。   宫保森一走,马三就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要见真佛得先过马三”,广州精武会的人被他激怒,结果一动手才发现差距不小,给对手打了个满地找牙。   眼见广州精武会的人不敢冒头,他又把敌意转到佛山精武会头上,先后打伤青龙武馆梁馆主、庆云馆馆主几人,前辈们怕输不敢上,小辈们上去白给,现在整个金楼无一人敢应战。   “当年霍大侠在上海力挫俄国大力士,创立精武会,为的是弘扬国术,强民强身,十几年后,精武会的分会开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霍大侠创办精武会的初衷已经被你们忘了个一干二净,开武馆授徒赚钱还算好的,有些人把它当成了巴结本地富绅、官员的台阶,将个干净的国术场,变成赌场、商场、权力场。”   “做生意才讲和气生财,练武之人是要分高下的。今天我马三,要让你们两广拳师知道,北方才叫绿林,你们南拳……已经没落到后继无人,就像这座楼。”   马三打量一眼身周的金碧辉煌:“以前叫共和楼,现在叫金楼。”   精武会的人脸色十分难看,这个马三嘴巴可真毒,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呀,偏偏功夫特别好,一套形意拳打得南方拳师敢怒不敢言。   “送蛇羹的那个小子呢?听你们这里的人说,他是佛山最能打的人,怎么?敢在老爷子面前装神弄鬼,不敢在我马三面前出头露面?”   黄毅平说道:“你要找的人不在,出去了。”   “哼,不在?是不敢吧。真有能耐,怎么会学人端茶倒水巴结奉迎?那是上不了台面的奴役小厮才会做的事。”   马三话音才落,发现对面群情激奋却又不敢动手的人流往两侧退开,刚刚被他骂做奴役小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奴役小厮?”林跃和马三隔着一道门框对立:“说话不要太满,如果宫家大徒弟连一个奴役小厮都战不过,到时候说出去,怕是会丢宫老爷子的脸。”   话罢,林跃右脚前移,问手相向:“不是要分高下吗,来吧。”   马三眼睛一眯,脸上闪过一抹恨色,飞步上前,开局就是一式威力最大的炮拳直线轰出。   啪~   林跃膀手格挡,耕手外推。   马三左横拳变钻拳,猛攻林跃短暂让出的中线下面一点的地方,未想一只脚抬起,以不可思议的高度挡下了他的钻拳,也就在同一时间,眼前黑影一闪,如刀砍般的劲风扫过肌肤,马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及多想,赶紧足尖点地向后暴退。   噔噔噔。   马三连退三个大步,右脚一拧,脚面往地板一蹬,堪堪定住身形。   他拿手摸了一把脖子,放到眼前一瞧,没有血,不过刚才被标指带起的风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   静。   现场死一般的静。   俩人才一照面马三便输了半招,放在刚才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要知道马三的形意拳攻速快,力量强,势头猛,连庆云馆馆主用的洪拳都不敢跟他硬碰硬,结果换林跃上场后压着马三打,偏偏用的就是被很多人诟病是女人拳的咏春,只不过身法转换和攻击角度更为刁钻,招式协调性上……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很多人试图复制林跃的动作,却发现怎么也施展不出,根本做不到在同一时间控制四肢摆出不同的姿势。   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啪~   啪~   噗~   李会长等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对抗还在继续。   刚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马三每次进攻都占不到便宜,不是被冲拳震退,便是因躲避杀招失去先机主动后撤。   五合后。   林跃一招膝撞顶出,马三两手向下一按防住,右手转炮拳上打,林跃猛地仰头让过,马三顺势劈拳下压。   啪。   劈拳被膀手架住。   马三另一只手出崩拳,未想才到一半便被单掌迎上,一震,一拨,一圈,带散气机与拳劲的同时,对面的年轻人似能预知他的动作,还没等出脚便被先一步而至的下蹬踹回,跟着在膝关节一磕。   哼!   随着一声闷哼。   马三下盘不稳向后退了一步,这时那只破了他下盘招式的脚在地面用力一踏,咔的一声脆响,木板裂开一道口子。   这是?跨步崩拳的前奏?   上述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马三正要拉开距离闪避随之而来的崩拳,哪里知道来的不是拳,是脚。   咏春高腿!   呜!   一道人影飞出去,狠狠撞在小厅最里面的方几上,把摆置的花盆砸成一地碎片,泥土在地面摊开。   咳,咳,咳。   马三咳出两团口水,双手按在地上想爬起来,可是连试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林跃刚才那一脚正中下颚,现在脑袋昏昏的,耳廓里嗡嗡作响,看什么都有重影,仿佛跟围观的人隔着一个世界,十分遥远,很不真实。   哗~   后面响起一片叫好。   “好,好,打得好。”梁馆主和廖师傅等人鼓掌欢呼。   林跃收了战姿,看着身染黑土的马三说道:“我有资格见真佛了吗?”   刚才那一脚还可以再狠一点,废了马三,以后就可以少一条日本人的狗了。   只可惜还不是时候,真要打死这货,少不得要跟宫家交恶,那就不好办宫二了。   “几合?算了吗?”   “六合还是七合?”   “这小子比马三还年轻吧,太厉害了。”   “看来传言是真的,怪不得李会长和傅先生要请宫保森来佛山再办一次隐退仪式呢,原来是因为这里出了个武学奇才。”   广州精武会和广西地区过来的拳师代表议论纷纷。   其实就连李会长和黄毅平等人也很奇怪,本以为林跃即使能够战胜马三,也是十几二十回合后的事情了,没想到只是六合就把马三揍趴下了。   都是练武之人,分辨目标人物功夫强弱的眼力自然不差,半年前林跃和南洋人的比武他们是见证者,对于他的实力有较为清晰的认识,可是现在……短短半年没见似乎又进步了,而且提高的不是一星半点,说是飞跃都不为过。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练的?   ……   金楼里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宫保森到了金楼后院,找到了失联多年的大师哥丁连山。   一番关于蛇羹和新柴的谈论后,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宫保森看着他刚刚填进灶膛里的那块新柴:“师哥,我有一个问题。”   丁连山也看着那块新柴说道:“是关于给你送蛇羹的那个人的吧。”   宫保森点点头。   “问吧。”   “师哥,他的拳,是跟你学的吧?”   丁连山摇摇头:“我从没教过他拳脚功夫,至于他能从我手底看去多少,那是他的事情。”   宫保森的嘴角抽了抽,若有所思地看着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   马三走了。   如同电影中演得那样,被宫保森赶走了。   入夜不久,大雨倾盆落下。   精武会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武馆街的、鹰沙嘴的、南海的、广州的,精武会的人齐聚一堂,要说为了什么事,自然是与宫保森搭手人选的问题。   “就你了。”青龙会馆梁师傅指着林跃说道。   “对,就你了。”庆云馆馆主的胳膊缠着绷带,气呼呼说道:“今天要不是有林师傅在,我们南方拳师从今往后怕是很难在北方人面前抬起头来。”   李会长非常满意现在的局面:“那么林跃和宫老爷子搭手的事,还有人持不同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   这时猛听人群后面响起一道声音:“我不同意!” ###第五百二十一章 总有刁民要害朕   居然有人说“不同意”?难道他不知道早些时候林跃干了什么吗?   近门站着的拳师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灯光洒落,为缭绕的烟团添上一抹浮华,来人阴沉的脸与室内的气氛很不搭调。   “吴仲素!”   李会长的表情有些难看,林跃结束与马三的较量后,跟他、黄毅平讲过自己被佛山咏春派弟子围堵的遭遇,因为牵扯到叶问,又因为林跃没有受伤,还因为现在是团结佛山拳师,而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大家的意见是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林跃同意不计较,大家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边不占理的一方反倒不干了。   “你怎么来了?”   “我是咏春派的掌门人,也是精武会的资深会员,为什么不能来。”吴仲素右臂固定着夹板,头顶还缠着一圈纱布,看样子相当狼狈。   从听到那个声音,林跃便知道是谁来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一脸无奈看着斜对面坐着的叶问。   你说这个吴仲素,说他为了“咏春正宗”四个字过于执着好呢,还是认为他是叶问的大师兄,就能不断地倚老卖老,打压新人?   黄毅平看看梁馆主、廖师傅等人,叹了口气道:“吴师傅,你说你不同意林跃搭手宫先生,总得有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第一,要说咏春派最强者,非我叶师弟莫属,姓林的一个HK人,凭什么代表咏春传人搭手宫老爷子?第二,他为人阴狠,下手歹毒,就在几个小时前活生生将我的二徒弟打死,这种人如果也能代表我们两广国术界,那不是毁了精武会的招牌?”说这句话时,吴仲素一脸愤恨,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怨怼。   林跃没有说话,不过内心超级无语,都说有些人越老越糊涂,越老越偏执,很明显,吴仲素就是这种人,之前在长街对峙时他曾警告佛山咏春派的人,执意阻路的话别怪他下重手。对方怎么做的呢,因为平日自视甚高,如今碰到硬茬急眼了,居然掏出匕首捅人,结果人没捅到,给他一脚踹飞伤重不治,巡捕房没把他们都抓起来法办已经是给熊专员面子了,吴仲素倒好,居然还有脸来议事厅闹事。   说起来,老家伙为了“咏春正宗”这四个字也是够拼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尴尬,因为吴仲素和林跃的争执说到底是为“咏春正宗”四个字,从性质上讲属于一个门派的内部纷争,他们作为外人不应该插手,可是现在吴仲素闹到精武会里来,偏偏宫老爷子明天就要举行隐退仪式,今天的大事还未议完,大家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吴仲素,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林跃搭手宫老爷子的事是大家表决的结果,连叶问都没有说什么,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不同意就另选他人。”   黄毅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向吴仲素解释,实际上恨不能叫人把这货轰出去,他跟李会长、傅先生等人办这件事考虑的是民族利益、国术兴衰,把林跃捧起来,可以增加两广拳师凝聚力,逐渐改变南方国术界自扫门前雪的风气,投入到抗日救亡的大业中,吴仲素倒好,还在为谁是“咏春正宗”这种相对民族兴亡鸡毛蒜皮的事争强好胜,甚至不惜像个泼妇一样把事情闹大来毁损林跃的名誉。   真是……太狭隘了!   “叶问,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跟林跃切磋的结果。”吴仲素说道:“论武功,林跃不如叶问;论身份,叶问比他更能代表佛山;论性格,叶问比他沉稳踏实,凭什么你们选他,不选叶问?就因为他击败了马三?换成叶问的话,一定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击败马三。”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吴仲素说的后两点没什么,这第一点……林跃的武功不如叶问?也就是说,他们比试过了?   很多人看向叶问。   叶问的脸色极其难看,倒不是因为他知道上次切磋林跃放水了,是因为他把这事告诉了吴仲素,方才有了佛山咏春派弟子去围堵林跃的事,如果张永成不照顾他的感受,早点告诉他事实,然后吴仲素登门时明说自己不是林跃的对手,事情可能不会闹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他这个大师兄,想通过搭手宫老爷子的人是他来证明陈华顺的咏春拳才是“咏春正宗”,这份执念可以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也有人看向林跃。   林跃面无表情,拿起桌上放的香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   李会长一拍桌子:“吴仲素,从今天起精武会不再对佛山咏春派发放会员资格,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黄毅平、傅先生、宫保森、还有上海精武会禇先生,好不容易弄出个大动静,眼看事情要成了,结果吴仲素在关键时刻过来拆台,他能不恼吗?   “李世仁,我看你是跟姓林的私下里有不可告人的勾结吧?不惜破坏规矩,把精武会变成一言堂也要维护他?”   他盯视着李会长,没想到前一刻还坐在那里抽烟的林跃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脚踹在他的膝盖。   只听咯吱一声脆响。   吴仲素一声惨叫,歪倒在地上,从今往后右腿算是废了。   “我说过,再招惹我,我会让佛山咏春派绝后,叶问也保不了你们。”林跃回头冷冷看着叶问:“拿个主意吧,帮这条老狗,还是与我为敌。”   话音未落,他起手在桌面一砸,咔的一声爆响,梨木桌崩出一个大口子。   所有人全傻了,完全没有料到一场会谈闹到最后变成这样的局面。   李会长和黄毅平用鄙夷与厌恶的目光看着那位咏春派大师兄,叶问这边小心翼翼地维护他跟林跃的关系,但是维护来维护去,却被一个冥顽不灵的东西推向对立面。   真TMD蠢啊。   自己蠢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一道为他的蠢买单。   吴仲素脸白的像一张纸,倒在地上咬牙切齿看着林跃:“叶问,师父在天上看着呢,你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叶问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来,说了一句话。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佛山第一人   “半年前那次切磋,林跃放水了,这件事我也是在你走后才从永成那里得知,所以,我不是他的对手。”   全场哗然。   你说人家闭门切磋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结果吗?   叶问为了让你别老找林跃的茬,把切磋结果告诉你,你倒好,来劲了,为扶叶问上位跑去围堵人家,失败后又来这里撒野,还跟人说叶问强过林跃,最后逼得叶问当众承认上次切磋是因为林师弟放水才获胜,这无异于把“佛山最能打”的称号拱手让人。   坑啊,这人是真坑啊。   坑了自己,坑了佛山咏春派,最后又把叶问坑了。   吴仲素傻了:“怎么可能?你在撒谎对不对?你在帮他说话对不对?你……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   叶问叹了口气:“我没有撒谎,也不敢撒谎,大师兄……收手吧,你的这些做法,只能让师父蒙羞,跟宫老爷子搭手这件事,无论你做到何种程度,我也不会同意的。”   “林师弟。”叶问一揖及地:“叶问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恳请你原谅吴仲素和佛山咏春派弟子。我们都是咏春传人,不是仇人。”   黄毅平看着咏春派大师兄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悯,都是陈华顺的徒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叶师兄。”林跃抱拳还礼:“只要以后他们不搞小动作,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假如再犯,请别怪我不顾念同门之谊。”   他能怎么办?叶问当众服软,又拉下脸来帮吴仲素和咏春派的人求情,他又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就当给叶问个面子,让事态就此打住,而且如果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死咏春派,少不得收获一个狠辣无情的评价,对他搭手宫保森图谋宫二的计划没好处。   李会长朝后面两位年轻人递去一个眼神儿,两人快步上前,架起倒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吴仲素就往外面走。   “谢谢。”叶问道了声谢,冲青龙武馆梁师傅、泰山堂廖师傅等人抱拳道:“咏春派的事……让各位见笑了,惭愧,惭愧。”   众人不待见吴仲素,还能抹开叶问的面子吗?全都抱拳还礼,嘴里说着安慰话。   “林师弟搭手宫老爷子我没意见,剩下的事大家看着办就好,叶问先走一步了,告辞。”   叶问走了,虽然吴仲素的作为给了他好大一个难堪,还让佛山咏春派变成一个大笑话,但是以他的性格,无论如何做不到划清界限的,他不会为吴仲素向林跃讨公道,也不会站在林跃身边踩吴仲素一脚,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化解积怨,至于会不会成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精武会里的老人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碰到这种事,功夫再好,家产再多也没用,要么老话讲“家和万事兴”呢。   李会长和黄毅平的心思没有放在叶问和吴仲素身上,他们更关心林跃的情况。   叶问亲口承认自己不如林跃,基本坐实了他佛山第一人的身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碰到关键问题林跃会据理力争,迎难而上,为人果断又不执拗,是个能成大事的性格。   便在这时,门外闪出一道身影,金楼跑堂带着一身湿气碎步走入,跑到林跃身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宫二来了。   ……   清晨,一缕曙光入眼。   茶温着,几上有一张白釉青花盘,里面是两个果子三块饼。   “你在北方的老哥们儿都不赞成这场比武,你是什么辈分,他是什么辈分,让他搭手你,那得给他多大面子啊。爹不是常说,这江湖事并不是谁的功夫高,谁就可以只手遮天,凡事都要讲规矩,规矩后面还有道理,然后是人情,最后才是武功,他姓林的就算败了师兄又怎样?南方武林,要轮也轮不到他出头呀。”   “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一些旧规矩存在的意义,就剩下被打破了。”   “爹,我们宫家没有败绩,你又在这儿,他凭什么出头?”   “你呀,跟爹年轻的时候一样,眼睛里只有胜负。眼光要放长远点,过了山,才能看到江河的势,顺河而下,方知海之大。这做人呢,就像大海之于江河,要有容人之量,容忍之心。咱们宫家门槛高,但是不出小人。”   ……   金楼。   藏了儿女情,也藏了英雄事。   临近傍晚,林跃踏着柔弱的烛光一步一步登上阶梯。   无数男女凭栏而望,俯身看他走进前厅。   没有达官显贵,也没有各行翘楚,更不见青年纨绔,今日的金楼,是江湖人的金楼。   灯叔笑呵呵地看着他:“林师傅,风尘之中亦有性情中人,兄弟今天带了金楼全体同仁封厅来祝贺你。”   林跃打量一眼头顶落下的各色目光,心说宫保森这群人搭台唱戏,演给外面的人看呢?   “多谢灯叔抬爱。”林跃拱拱手。   灯叔晃了晃手中折扇:“请”   林跃话不多讲,走右边阶梯,来到金楼二层。   戏班的头儿笑眯眯地抱了抱拳:“林师傅,我代表金楼全体阿姑贺一贺你。”   声音未落,一双窄窄金莲轻踏阶梯而下,离林跃还有两米高时,三姐一拍扶栏,翻身跃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三姐呢,是我们京班寮口嫂的头儿,会点八卦掌,想跟林师傅讨教一二。”   林跃瞄了左右看客一眼,微微一笑,伸出倒背在身后的右手:“请。”   两广尚武,佛山号称武术之乡,门派林立,武馆成群,金楼作为佛山最大的销金窟、风尘地,又怎么可能没有镇场子的高手。   林跃要代表两广练家子去跟宫保森掰手腕,金楼方面当然得给点支持了。   金楼出人设卡,是向广州精武会、上海精武会、广西拳师代表证明林跃有实力上楼,二来也能通过打斗传授他八卦掌和形意拳的要领,以便在与宫保森搭手前做到心中有数。   “八卦掌取法于刀术,单换掌是单刀,双换掌是双刀,步伐一掰一扣,有六十四变化,擅长偏门抢攻。”   三姐游步上前,脸上厉色一闪,单刀横插林跃肋下。   林跃脚走四平马,右手穿、钻、缠,圈,以极快速度破开来袭双掌,右腿封住对手下盘所有动作,猛地往前一踏,标指进如破竹,最终停在距离三姐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   一个回合,就一个回合。   “承让。”   林跃在三姐复杂的目光中收回标指,转身往楼上走去。   凭栏而立的姐们儿目送他走入对面偏厅。   偏厅站着的是账房先生瑞。   “林师傅,听说宫老爷子的大徒弟马三在你手底撑不住十合。”   林跃抱拳说道:“昨天我占了他的便宜。”   “谦虚了……”   先生瑞说道:“三姐都出手了,我这把老骨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凑凑热闹,贺贺林师傅。”   林跃说道:“请赐教。”   先生瑞摆开架势:“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所谓脱枪为拳。钻!劈!横!炮!崩!”   话音落,快步进,寸步猛踏,一招崩拳轰出。   林跃双掌向前,形如缠丝,上手一按一捋,下手顺关节一拍,啪,直线出击的半步崩拳偏了方向。   先生瑞身子晃了晃,退步收招:“太极?好功夫。”   “承让。”   “形意拳霸道,林师傅多加小心。”   林跃点点头,转身又上一楼,来到一个有多面镜子的房间。   圆桌旁边的圆凳上坐着一个人,金楼打手里的扛把子,金勇。   林跃停下脚步:“勇哥,这么大岁数了,还学年轻人强出头啊?”   “先生瑞黄土都埋到脖埂子了还能跟你比划两下,跟他一比,我这叫年富力强正当时。”勇哥说着话站起来:“还以为得多等一会儿,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上吧。”   他起手屈腿分定寸。   林跃说道:“一串炮仗?”   勇哥愣了一下,稍后点点头:“一串炮仗。”   林跃招招手:“请。”   猛听一声暴喝,勇哥大步向前,双拳连出,风烈气足,招式刚猛。   沉桥。   封桥。   冲桥。   插掌。   虎形拳。   鹤形拳。   虎鹤双形。   莫家拳。   蔡李佛。   一拳快似一拳。   反观林跃,左闪,右闪,沉肩,收腹,偏头,拧腰,步退。让了一招又一招,直到勇哥额头开始冒汗,本来连绵不绝的拳势稍有缓和,他脚尖一摆,先是咏春转步,再接拳击滑步,左手勾拳猛击对手肋下,左手直拳乘虚而入。   呼~   拳风扑面。   额头汗珠似被吹干。   林跃的拳停在眉心之前。   “勇哥,炮仗的火,我给你掐了,老话讲拳怕少壮,有空不如抽支烟,听听曲儿。”   勇哥往后退了一步,揉着被勾拳命中的部位,呲牙说道:“下手够黑的呀。”   林跃拱拱手:“多有得罪。”   说完继续往前走。   “喂。”未走两步,勇哥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林跃回头看。   “管他什么宗师不宗师的,追风赶月别留情啊。”   林跃笑笑,走上最后一层。   宫保森就在门后站着。   到了掰饼环节了吗?   怎么掰?   那是叶问才会考虑的问题,换成他,呵……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就不掰饼   宫保森,熊专员,傅先生,李会长,黄毅平,广州精武会戴会长,广西精武会罗会长……   林跃坐在最前排,左边是宫保森,右边是傅先生,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讲,也算C位出道了。   嘭!   老相机爆出一道光和一团烟。   旁边响起一阵掌声,梁师傅、廖师傅、晁腾等人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照相毕,熊专员、傅先生等人往下面坐席走去,宫保森走到内堂的木案后面坐下。   “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没有想到南方的老哥们儿会选出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来搭我的手。”   林跃站在木案前面,微微偏头,在右后方的窗棂里看到一张清秀中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庞。   宫二就在外面看着。   “林先生,今天是我最后一战,我们不比武功,比想法,如何?”   林跃说道:“远来是客,您又是前辈,今天的事,由您做主。”   宫保森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木案前面,拿起盘子里一块糕饼捏在手里。   “那一年,中华武士会成立,从南方来了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块饼,让我大师兄李存义掰开,我师兄李存义没有说话,还让他做了中华武士会第一任会长,那人凭的不是武功,是一句话。”   “拳有南北,但国有南北么?”宫保森看了林跃一眼:“这个人姓叶,叫叶云表,就来自佛山。时隔二十五年后,我来到这里,希望有一个人能把我手里这块饼掰开。”   手臂缓伸,饼到了林跃面前:“林先生,请。”   是比想法。   是比武功。   也是对佛山……不,或者说南方国术界的鞭挞。   林跃很清楚宫保森、李会长、广州精武会戴会长、上海精武会禇会长、傅先生、乃至霍大侠之子霍东阁等人的想法。   现在日本人占据东北,虎视中原,狼子野心可以说昭然若揭,北方的有识之士不断奔走,号召人民团结一心,共抗外侮,许多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   但是反观南方,很多人的生活状态还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说句不好听的话,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个样子。为了改变现状,让更多人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由宫保森策划,禇会长牵头,李会长应许,来佛山搞了第二次隐退仪式,说是扶新人出头,实际上是推出一个有正义感与责任感的后起之秀来接宫保森的班,尽快启动南拳北传的进程。   正如宫保森和丁连山(化名,本名李存义)在后院的对话,丁连山暗示宫保森操之过急,宫保森争辩说自己只是给新人让路,剩下的事就由那些后辈去做。   林跃挺讨厌别人安排自己命运的,不过考虑到主线任务:成就宗师之名和支线任务:办了宫二,需要他去接近宫保森并获得青睐,那便将计就计吧。而且说到底宫保森也是为了抗日救亡,出发点是好的。   不过遗憾的是,日本人比他们想象的更早动手,南拳北传的序幕还没有拉开,卢沟桥的炮声就响了。   烛光微明,杂质在火焰中爆裂,空气中多了一股微弱的焦糊味。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静静看着木案前面站的一老一少。   李会长和傅先生紧皱双眉,因为剧本里没有这一出,说好的把名声送给林跃,扶新人上位,然后推动南方拳师北上传艺,行抗日救亡之实,现在倒好,宫保森一下子把调门拔这么高,让林跃怎么接?   比武功,从林跃的表现来看,没有八成也有六七成胜算,若说想法,他就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走的路还没宫保森吃的盐多,这不是故意拆台吗?   三姐、先生瑞、勇哥、灯叔几人的脸色更难看,本以为经过他们传授心得,林跃可以顺利过得最后一关,结果老头子最后时刻不比武功,比想法,这就尴尬了。   而且让青龙武馆梁馆主、少林洪拳武馆晁腾等人气急败坏的是,这个宫保森看起来一副德高望重老前辈的样子,实际在这件事上用了很多小心思。   昨天林跃败马三,之所以能一直压着对手打,关键在于让人无法理解的不协调性,像是有两个大脑在操控手脚一样,普通人完全学不来。   现在宫保森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林跃自然不能双手迎敌,这便从规则上破了他最大的依仗。   “他输了。”走廊里,姜叔塞给肩上站的猴子一枚坚果:“他输在太狂妄,敢任由老爷子划道。马三做的再不对,那也是宫家的人,老爷子教训得,外人教训不得。小姐,你放心吧,老爷子那些朋友的担心不会成真了。”   宫二手扒窗棂,看着玻璃那边棱角分明的侧脸:“姜叔,还记得早晨爹吩咐老幺的事情吗?”   “二小姐,你是说去查这个小子来佛山后所作所为的事?”   “你看这一屋子人,都是长衣马褂瓜皮帽,独独他一身中山装。”   “二小姐,现在比的是想法,不是穿着。”   “老幺回来怎么形容奋进堂的?”   老姜想了想说道:“上午传武,下午习文。”   宫二不说话了,直盯盯看着窗户那边,因为林跃伸出了右手。   电影里叶问探了三次手,最后用听桥破了宫保森的势。   林跃只出了一次手。   当指尖点在糕饼边缘那一刻,宫保森手腕下沉,标指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抹过,带起糕饼上皮的芝麻粒,刺向对手臂弯。   宫保森手掌下压,手腕上顶,准备震开标指。   谁知前方处于并拢状态的四指双分,无名指与小指下压,用力戳在他的手腕,虎口顿时一麻,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跃右手食指中指截中臂弯。   气机一泻,刺痛袭来,前方五指松开,糕饼向下坠落。   这时林跃抽身后撤,手掌在下方一抹,糕饼落入中指与食指缝隙,被他夹着拿到眼前。   “高明。”   “厉害!”   堂外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宫家老爷子为了获胜可以说已经竭尽全力,从比赛规则到比赛内容处处设限,为难林跃,但是没有想到千般算计只一眨眼功夫,糕饼就落到林跃的手里。   大家只知道他的双手双脚能够不协调运作,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不协调运作能够精细到手指范畴。   “老爷子,饼归我了。”林跃微笑说道。   现在糕饼落在他的手里,两人功夫水平高下立判,至于说一只手把糕饼掰开,对于能以指尖“起舞”的奋进堂馆主来说,是问题吗?当然不是问题。   不过林跃并没有把饼掰开,而是放回盘子里,转头看向宫保森。   虽然饼拿到了,不过比试还没有结束,关键是想法能不能超越对手。 ###第五百二十四章 你可别被拆了祠堂   李会长、黄毅平等人知道隐退仪式的本质,两广普通拳师不知道,就像丁连山说的,以南拳北传为契机,行抗日救亡之实的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的话,恐怕要卷入中央军和地方军阀的政治斗争,一如两广国术馆由兴盛快速没落的过程,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是在商言商,在江湖言江湖。   所以,这里说的比想法,更多的是在国术范畴,江湖范畴。   林跃说道:“在你眼里,这块饼是一个武林,武林分南北。但是在我眼里,这饼不是拿来分的,是拿来做的。”   他说着话把放饼的盘子端了起来,递给宫保森:“心有多宽,舞台就有多大。宫先生,我想问你一句,你是想当做饼的人,还是想当分饼的人?”   一句话把宫保森问住了。   他抛给林跃一个问题,林跃用新的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做饼和分饼,一字之差,万里之遥。   “问的好。”宫保森看着盘里堆成金字塔的糕饼:“宫某争了一辈子,争到最后才发现竟然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他的答案如果是分饼人,自然落了下乘。答案如果是做饼人,把国术看成一张饼,那么他在北方建立中华武士会和南方的精武会抗衡,合并形意门和八卦门,促成五虎下江南,便都成了笑话。   堂下鸦雀无声。   有文化的惊讶于林跃的远见和格局。没文化的看个热闹,“做饼”和“分饼”寓意什么,他们不明白,但是很明显,吃盐多的宫保森被走路少的林馆主难住了。   宫二扒着窗棂,又往前面凑了几分。   老姜说道:“二小姐,那些话你听懂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宫二没有说话,看着林跃的侧脸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保森接住饼盘:“宫某赢了一辈子,没成想在金盆洗手的日子败给了你,林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希望你能承当下之志,走出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不要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因循守旧,固步自封。”   话罢,他举手抱拳。   林跃拱手还礼。   在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中,宫保森转身往外面走去,这次隐退仪式起初是当戏演的,可是从见过大师兄丁连山,又得知马三六合即败的事情后,他收起了轻视和放水之心,结果是……这场比试输得心服口服。   李会长、傅先生等人长舒一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黄毅平在旁边小声嘟囔关心则乱,很多人都忘了林馆主学贯中西的可不只武功,还有文化,要论学识、眼界,整个金楼能跟他相提并论的有几人?   “林师傅,干得漂亮。”   “林师傅,恭喜你。”   “林师傅,好样的。”   “……”   林跃走到“共和”的招牌下,冲参加仪式的两广拳师抱拳致谢,当他的目光扫过左侧窗棂,同玻璃对面的女人脸对视一阵。   虽然没有交流,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   十分钟后,金楼一角。   姜叔接过信封,看着上面未干的墨迹,苍老的脸上写满“凝重”。   “宫家从来没有败绩,我爹在想法上输了,那我就在武功上赢回来。”   “二小姐,这事万万不可,老爷子本就不同意你来这里,如果……”   如果后面的内容他没有说。   马三折了,宫保森输了,如果连二小姐也败在姓林的手上,对宫家的声望必然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老爷子也会给人耻笑输不起。   宫二说道:“老姜,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老姜犹豫了。   “师兄知道我要来,离开佛山前叫人转给我一封信。”宫二盯着老姜的眼睛看了一阵:“快去吧。”   老姜稍作沉吟,目光微沉,拿着那封信走了。   宫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   三天后,精武会议事厅。   信放在桌上,没有拆,也不用拆,因为灯叔刚刚收到消息,宫家二小姐包了整个场子,在金楼摆下一场霸王夜宴,静待林跃单刀赴会。   “宫保森一身武艺,马三得到了他的刚劲,一套形意拳打遍东北无敌手,女儿得到了他的柔劲,是六十四手的唯一传人,一招叶底藏花防不胜防,对南方拳术的了解还在马三之上。”   好木难寻,议事厅的圆桌还没来得及换,先生瑞抚摸着圆桌上的缺口,对于那位宫家二小姐言语间颇多推崇。   也无外乎他有这样的说法,虽然国术界有一些女性拳师,但是水平高到宫二这种程度的可以说凤毛麟角,就连咏春派祖师严咏春,在二十来岁的年纪也是不如宫二的。   “一个女子,在金楼摆下霸王夜宴,就是要跟你真刀真枪干一场,为宫家正名,为她爹找回场子。这种事,你赢了,那是应该。你输了,就是败给一个女人,面子里子都没了。”   灯叔捏着琉璃烟嘴吸了口烟:“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林师傅,今天晚上的宴,去是不去,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李会长和黄毅平默不作声,其实心里不爽极了,本就是一场演出一台戏,怎么搞出这么多不痛快?   先是吴仲素为强推叶问上位围堵林跃,完了是宫保森临时加戏,提高比试难度,最后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小丫头为维护宫家不败战绩下战帖。   这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你们说……宫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吗?”青龙武馆梁馆主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黄毅平说道:“应该不知道。”   圆桌周围响起一阵议论声,多数人表示赞同,因为早前的隐退仪式上宫保森当众承认自己输了,那个辈分的人物应该不会玩赖的。而且李会长、黄毅平等人很清楚落败正是宫保森想要的,这样才能把名声送给林跃。   换句话说,宫二是在自作主张。   廖师傅提议道:“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宫老爷子?”   林跃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正好,我也想借此机会看一下宫家的六十四手。”   勇哥说道:“你行不行啊?”   “这种事,不行也得行。”林跃心说自己费那么大功夫不就是为宫二去的么,现在机会来了,当然要“迎难而上”咯。   勇哥瞄了三姐一眼:“八卦手黑,小心点,别被拆了祠堂。”   “哈哈哈……”   室内响起一阵哄笑声。   ……   晚上。   烛火摇曳,檀香袅娜。   前厅的伶人在唱曲,唱的是《五更叹》,靡靡愔愔,缠绵悱恻。   林跃看着宫二。   宫二也看着他。   俩人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谁也没有动。   “三天前,我爹把名声给了你,今天,我这当女儿的,自然要为宫家做点什么,林先生,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好。”   宫二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富丽堂皇:“可惜了这一屋子的精致。”   林跃跟着打量周围环境,笑着说道:“若打烂了东西,算我输。”   整个金楼,这片区域是地形最复杂,家具装饰最多的地方,看来宫二是提前做过功课的。   他给外界的印象是“咏春正宗”,但是以往战斗为求速战速决偏爱以快准狠见称的拳击和泰拳进行最后一击,或者关键的助攻手段。   咏春拳、八卦掌、太极拳、形意拳、洪拳、李家拳……这些拳法对于步法和身法都有很高的要求和锻炼法门。而拳击和泰拳相对而言就简单粗暴多了,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击倒对手,没有太多花哨,而且擂台比较平坦,不用担心周围的障碍物会影响自己发挥。   现在呢,宫二找了个空间小,坛坛罐罐又多的房间打,这是了解他的战斗风格后做出了针对性布置。   宫二走到靠门的地方,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掌心向内,双腿如剪开,神凝气沉,势如走松。   一步。   两步。   三步。   八卦游身掌。   行如蹚泥,动转若猴。   林跃没有随宫二的游行走马换步,眼光略移,身形微偏,双护手交叉在胸前。   这是咏春派从未有过的起手式。   宫二又走几步,眼神一颤,双掌交错,右手挑掌急攻林跃侧脸,左手穿掌蓄势待发。   对于一般人来讲,宫二的攻势基本处于视线死角,但是放在林跃这里,视界似乎大了很多,见状腰身一拧,右护手向外一推,左护手转摊手向内一格。   啪~   啪~   啪~   双手相交,连续爆响。   短短几个呼吸,两人就拆了数招。   宫二掰步侧旋,腰如轴走,双掌一勾一打。   林跃左手耕圈,右手太极,划开来掌猱身一靠。   宫二急收双掌回防,足尖点地承压,纵身向后轻跃,化去袭身之力。   林跃走马冲步,中线长桥发力,追风赶月不留手。   眼见对手占据主动,缠斗无益,宫二暴退中途足尖再点,身如飞鸟振翅,跃上围廊扶栏,手挽立柱转了个圈,长腿急蹬来人面门。   “好身法。”   林跃赞一句,左手护手一挡,右手膀手一格,短桥猛打,击在宫二足底。   力贯而上,气机顿散,她挽住立柱的手松开,身体往外掉落。   这不是电影里对站叶问时的抖机灵,小聪明,因为比较叶问,林跃的力量要大的多的多,宫二想靠灵动的身法与招式取胜,但是面对视力和身体控制力远超普通人的林馆长,最终还是被逼到力量抗衡这一步。   远方观战的老姜等人面色大变,以宫二的身手,如果是有所防备,自高处落向楼梯不会有事,但现在的情况是被林跃大力震飞,姿势不佳,人在空中又无法借力,这要一头栽下去,怕是要遭重创。 ###第五百二十五章 叶底藏的不是花   林跃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摔成重伤,虽然系统让他看着办,但是打心底倾向热拌,而不是凉拌,宫二这个人,倔是掘了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格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至于怎么热拌,江湖儿女,当然要用江湖手段,复制叶问的做法性价比最高。   当然,只是这里能用,后面就得变花样了,不然没等热拌,宫二就凉了。   来不及多想,他的手在扶栏一拍,人借力跃起,俯身冲向宫二。   她在前,他在后,速度慢了半拍。跃出围廊的瞬间,林跃的足尖一点扶栏下边缘,坠落势头骤然加快。   宫二眼睛里的他越来越清晰。   当上方伸出的手靠近她的身体时,宫二下意识伸出手臂,林跃握住她的手腕一拉,借力微微侧身,一式海底捞月揽住身前窄窄腰肢,与此同时两脚在立柱一勾一盘,化去七成下坠之势。   这时二人距离楼梯转折平台已经不足两米,林跃把她往上一托往旁边一带,眼睛里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上下面对面,到左右面对面,宫二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直至距离地面不足一米才幡然回头,一式鹞子翻身稳稳落地,绣花鞋点在枣红的地板上,震起一圈微尘。   另一边,林跃伸出手掌在地面一压,木板微弯,反冲力顺势而生,一式超高难度的乌龙绞柱旋身而起。   “好!”   坐在对面房间玻璃窗后面的先生瑞忍不住大声叫好,这个林跃功夫真是俊得很,两广……不,应该说全国,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这等叫人惊艳的后辈了。   便在这时,楼梯转折平台变故陡生。   林跃才翻身立定,还没有站稳脚跟,那边宫二一式白蛇吐信接闪穿掌强袭而至。   这小妞儿果然够辣。   啪,啪~   林跃躲避不及,只能抱架硬抗,手臂各挨一掌,身体往后退了半步多。   宫二左脚前插,身体往前一倾,足尖一转,拧力及腰,衣袂如青花怒绽。   林跃藏在双臂后面的眼睛一眯。   来了,宫家六十四手最厉害的杀招——叶底藏花,电影里马三就是败在这招之下。   快!狠!稳!手重!   先机被宫二占据,如果硬抗这招,身后就是死角,而死角里放着一个小方几,几上置一青花盆,盆里植着一株春羽。   他在比试开始的时候说过,功夫是纤毫之争,坏了东西算他输。   电影里宫保森对马三说过,老猿挂印回头望。马三以为老爷子是劝他回头,岂不知这句话还有另一层含义,用出老猿挂印后要回头望,以弥补空门暴露有可能招来的反击。   林跃双臂下沉,蓄势待发,含胸收腹,头往后偏。   叶底藏花!   是,前奏是叶底,但藏的不是花。   宫二转身到一半的时候,下巴微收,随身旋转的长辫化为一道黑影疾扫林跃面门。   “这样也行?”   他吃了一惊,一式铁板桥紧急闪避,黑影几乎贴着鼻尖抹过。   宫二趁机单掌平推。   啪。   林跃反应很快,跟她对了一掌。   招式上没输,但是身子往后退了大约半尺,撞翻了几上放的花盆。   宫二收招。   林跃起身说道:“你赢了。”   是的。   依照动手前林跃说的话,是她赢了。   “都知道宫家六十四手一招叶底藏花防不胜防,其实,叶底何止能藏花呢。”   老姜扛着那只猴子走过来,满心欢喜说道:“二小姐,宫家赢了。”   有人开心,自然有人不开心。   先生瑞阴着脸说了两句兵不厌诈,背着手走了。   倒是三姐,磕了磕手里的琉璃烟嘴,眉毛上挑,眼望林跃笑得很是暧昧。   宫二没有回应老姜的话,因为就在刚刚,她注意到林跃的右手很不自然地往背后一收。   恍惚间有一抹黑映入眼帘,那似乎是一根头发……对比他的发型长了点。   把辫子当成手脚外的攻击方式属奇招,关键是攻其不备,如果对手有心理准备且反应速度很快,或者功夫高出许多,那么很可能弄巧成拙。   其实她很清楚,这场比试她赢了,不过赢得很不光彩。   因为是林跃故意让她赢的,眼前站的男人是个教书先生,更是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正人君子,刚才她从上面坠落,便毫不犹豫翻身而下……有些事情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懂。   所以她敢在林跃面前用这招,她笃定他不会做让她难堪且失礼的行为,比如揪住她的辫子进行反击。   ……   二十分钟后。   金楼门前。   雨势颇大。   宫二撑着一把伞看着走在前面的林跃。   “林先生,你会不会怪我?”   林跃停步,回头望:“我输了面子,赢了里子,为何要怪你?”   宫二说道:“你知道,我是宫家的人,有些事就算不喜,也要去争一个胜负。今天的事,谢谢了。”   “何必道谢。”林跃挥了挥握拳的手,往门外走去:“关山难阻人意,叶底是否花开烂漫,有机会再印证。”   宫二凝视着他的背影说道:“保重”。   ……   输了面子,赢了里子。   这句话或许可以有多重解读。   但是对于佛山人来讲,这个里子,是那位林师傅的为人。   但凡了解一点比斗细节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怪他输给宫家的小丫头,在凑热闹的吃瓜群众看来,这件事很好地解释了什么叫不以成败论英雄。   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们有了很好的素材,添油加醋东拼西凑整出一折子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糟糠戏,偏偏很有市场,好这口的人从贩夫走卒到纨绔膏粱,总之满足了太多人对江湖儿女的幻想。   跟那些把他的事情当做谈资的人不同,宫家人一离开,林跃的日子就忙碌起来,这不仅仅来自蜂拥而至的拜师者,以及闻讯赶来切磋技艺的湖广高手,还因为佛山精武会的人选他做了副会长。   南拳北传。   这是宫保森、禇会长等人对他的寄托,但是林跃很清楚,除非两广和金陵那边关系好转,不然这事没得搞。   国术的推广,说到底还要来自政界的支持才能有大发展。   当然,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之后他去了广州,名义上是去疏通关系,实际上去了张永华家。   张永成和张永华的父亲曾是佛山的副市长,前者与叶问属自由恋爱,嫁入本地望族叶氏,后者则被她们的父亲以政治联姻的方式许配给了莫氏。   而莫氏一女的丈夫,姓陈,名济棠。   半个多月后,林跃返回佛山,将一副地图交给金山找,一并的还有新任务。   让几位北来拳师不解的是,开贸易公司就开贸易公司,为什么要“考察珠江沿岸水文”,而且手里的地图是一张军用地图。   又半个月,陈失势,莫门受牵连,张永华避祸佛山,林跃助其由水路南进至HK生活。   同年秋,熊专员被免,精武会受到牵连,众师傅人人自危,南拳北传计划几近停滞。   11月,佛山局势暂稳,林跃返回HK探亲,购置货船,与HK精武会洪会长密谈。   1937年开春,林跃返回佛山。   两广政局趋稳,全国抗战热情高涨,南拳北传计划重启。   在李会长与傅先生等人的推动下,部分南方拳师答应北上京津,不过上海精武会禇会长那边在与中央国术馆的人沟通时出现分歧,南拳北传计划遇阻。   春末,林跃赶赴金陵,先后拜会少林门门主、武当门门主及时任副馆长张先生。在其他人看来,他是在为推动南拳北传计划竭尽所能,实际上林跃是想通过这些人在军方的关系,提醒上面的人日军入侵在即。   然而结果令他失望,或者说中央国术馆自1935年后在政界影响力逐渐式微,上面的人对练武之人偏见日深,自然不可能重视一个民间社团荣誉会长的话。   他好心提醒了,可是上面的人不拿豆包当干粮,他又不能弃武从戎,那样便没了自由,不好继续主线任务,既然是系统设定为《叶问》世界,自然是要他混国术圈的,政界和军界的事不参与也罢,至于抗日救亡这种事,并不一定要加入军队才能干,一线天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1937年夏,宛平一声炮响,抗日战争拉开序幕。   南拳北传计划夭折,李会长、黄毅平等人倍受打击,因为祖国河山正被异族蹂躏,也因为武人的抱负难入上人法眼。   整整一个秋天,林跃的时间都花在考察珠江沿岸地形和水文上。   期间他又往中央国术馆寄了几封信,但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同年11月,淞沪会战结束,有上海精武会会员来广避难,林跃这才知道中央国术馆早在日本人第一次轰炸金陵后便迁往内地,张副馆长等人自身难保,又哪里能收到他寄出的信件接触军队高层传递消息呢。   日军在长江中下游平原大势已成,12月,金陵大屠杀,全国愤然。众多武馆弟子整装从戎,加入粤军。   次年春,佛山精武会与广州精武会采纳林跃的意见,开始积极收拢北方南下之拳师。   1938年春末,挂靠在林跃的贸易公司旗下的水平以上拳师已达数十人,因为时局动乱的原因,来自HK方面的药品、食物、服装等多遭抢购,林跃手中钱财激增。   1938年夏,奋进堂停办,在征得父母同意的情况下,部分英文不错的孩子被送去HK继续学习,林跃开始对经受住考验的一百多名练家子进行侦查、射击、反侦察等方面的训练。   1938年秋,日军进犯广州,10月,佛山沦陷,金楼遭汉奸占领,李钊等人为活命开始为日本人做事。灯叔在一次空袭中被林跃所救,接手贸易公司总经理一职,先生瑞避祸广西,勇哥因为抗日被捉,林跃趁雨夜将其救出送往HK,半个月后三姐无法忍受给日本人端茶送水的工作跟了他。   同年,叶家大宅被日本宪兵队霸占,叶问与张永成搬至西城陋室居住,因家产为日军掠夺,佛山民生凋敝,经济停摆,两个人也找不到可以糊口的工作,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只能靠变卖离家时匆忙带出怀表、衣物、首饰等物品艰难度日。   ……   这一天,林跃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找到叶问一家居住的地方,看了一眼墙上被涂抹掉的抗日救国口号,他敲响了叶家的门。   咚咚咚。   门开了,张永成憔悴的脸庞出现在对面。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人眼圈一下子红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中华好师弟   陈济棠失势后,张永华带着馨儿回佛山避祸,是林跃帮助母女两人及她们的母亲躲过投降中央军的余汉谋部下的搜捕,顺流直下,经水路抵达HK。   说林跃是她们的恩人都不为过,虽然因为吴仲素的关系,自去年以来叶问尽量跟大师兄和林师弟都保持距离,一副我谁也不亲近,一碗水端平的样子,但是对张永成来讲,这个亲妹妹在火车上认识的朋友远比吴仲素那个夫君大师兄更可靠……这跟关系远近亲疏无关,主要是吴仲素为人既固执又愚蠢,偏偏还自以为是,好当人师。   张永成很快控制住情绪:“你怎么来了?”   她赶紧把他拉进屋里,往外扒了扒头,看看左右没有跟踪的汉奸方才松了一口气,把房门轻轻关上。   前些日子叶问拿着她的玉镯去粮行换米,听以前拉脚的车夫说日本人正在通缉佛山精武会高层,因为有证据显示他们在日军占领佛山前积极收拢来自北方的拳师,意图不轨,林跃身为精武会副会长,自然是重点“关照”对象。   不过还好,坊间传他先一步离开佛山,去了HK避祸。   没想到他现如今出现在城里,还大摇大摆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林跃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有点好笑:“嫂子,你别紧张,日军当时刚刚占领佛山,精武会作为对他们来讲有敌意的民间组织,受到打压是正常的,现在日本人在佛山站稳了脚跟,抓捕精武会要员的火也弱了很多,再加上他们需要林氏贸易公司的存在来维持市场,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他们不会动我的。”   张永成认真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   日本人进驻佛山后大肆破坏厂房和建筑,城区人口由鼎盛时期的三十多万锐减到七万,市场经济濒临崩溃。   上面的人意识到竭泽而渔是行不通的,于是开始放松管控,允许粮食、衣物、医药、能源等行当在汉奸的监督下运转,林跃经营的贸易公司能够从HK贩运衣服、香皂、火柴等日用品来佛山,算是一条经济生命线,日本人自然得权衡利弊,在抓捕一个武夫还是用他来恢复佛山市场间做一个选择。   就像林跃说的,只要他老老实实做一个商人,日本人短期内不会动他的。   见她镇定下来,林跃打量一眼屋子环境。前后就两个房间,灶火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每天烟熏火燎,附近的旧家具落着一层擦都擦不掉的灰。   卧室和客厅被镂空屏风和破布条隔开,里面有张一侧垫着砖头的床,阿准躺在上面,他从外面进来都未下地,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叶师兄呢?”   张永成理了一下鬓角散着的头发,强颜欢笑:“他去朋友家做客了。”   去朋友家做客?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谁没事去朋友家做客啊,只怕叶问是去干苦力了,因为他进屋的时候看到墙角木盆里放着一套长衫,上面沾着许多煤灰。   这个叶问,虽然说话做事谦虚稳重,但骨子里有种超然物外的清高,落难后也是不肯受人恩惠,前天他带着两笔生意去了清泉的厂子,对方告诉他曾在街上偶遇叶问,并好言劝其到棉纺厂做事,起码能得一家温饱,可惜被叶问拒绝了。   “坐,你坐啊。”张永成把他让到八仙桌旁边的凳子上,去灶台拿暖壶帮他沏茶,可是找了半天也只在铁盒子发现一点茶叶末。   咕咕咕咕……   一阵闷响打卧室方向传来。   林跃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叶准正用手摸着小肚子,面带好奇看着他。   “阿准,你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你是那个教小孩子读书写字的林叔叔。”   当初张永成带儿子逛街的时候经过奋进堂,见过几次,叶问还打趣说等阿准再大一两岁就送到他那里读书识字,林老师教的好不说,还能节省一笔教育费。   “哦,对了,你画的画也特别好。”   林跃笑笑:“都快傍晚了还睡午觉呢,怎么不出去玩儿?”   阿准一脸认真地道:“爸爸以前很爱打拳,但是现在已经很久没打了,他说动的多容易饿,我们现在没钱,要省着点花。那我也不出去玩了,妈妈和爸爸就能多吃一点了。”   林跃不由莞尔:“阿准真乖。”   说完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提包,拿出一个有英文封面的小铁盒递过去:“饿了吧,这是我从HK带过来的饼干,先吃点吧。”   阿准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接他递过来的铁盒子,不过手伸到一半停住了,面带疑问看着张永成。   “既然是林叔叔带给你的礼物,就拿着吧。”她双手捧着茶杯推到林跃面前,虽然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几个月,但是对比以前那个五官精致的张永成,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头儿,都差了好多。   阿准道了一声谢谢林叔叔,接过铁盒,使出吃奶的劲儿掰开盖子,抓起一把饼干就往嘴里塞,吃的粉末四散。   这时张永成做了一个小动作,她走过去把铁盒子推到阿准身前,这样那些掉落的碎末就不会撒在床上,会被收集到铁盒子里。   未出嫁前是副市长千金,出嫁后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强的多的多,现在呢?就凭叶问落魄了,她一直不离不弃,还学会了怎么过普通人的日子,就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好女人。   林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有点涩,上面还飘着一圈茶叶末,看起来有种廉价的感觉,不过他喝得很自然。   “嫂子,还记得以前你到奋进堂后院找叶师兄时对我说的话吗?”   张永成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林跃说道:“在佛山好几年都没吃上你做的饭,今天晚上我可不走了。”   张永成很高兴他这么说,但是现在最大的难题是,瓮里就那么一点米,白天叶问去矿上给人做苦力,中午发的一个烤地瓜都要省下一半带回来给阿准当口粮,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招待客人,说不得……只能等叶问回来,让他把两人结婚时父亲给她的那块玉当了,买些肉和菜回来。   “哦,对了。”   林跃从提包里面拿出一个狭长的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差不多四斤的腊肉。   他又拿出一个油纸包,上面穿着棉绳,下面露出两条尾鳍,应是一对鲤鱼,看分量足有十几斤。   这不是结束。   第三个油纸包拆开来是一只个头不大的烧鹅,油脂几乎洇满棕色的油纸。   这还不是结束。   他手在提包里一阵划,又拿出几盒牛肉罐头和一瓶酒。   没想到不大的提包装了这么多东西。   张永成都看傻了,床头坐着啃饼干的阿准猛吞口水。   放在以前,这些食物对叶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放在现在,那就是改善生活的大餐。   “现在的佛山不比从前,来的时候在街上转了转就买到这么一点东西,嫂子你看着做吧。”   张永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鼻子微酸,心里满满地都是欣赏与感激,这个跟叶问没有多少成长交集的便宜师弟,对他们一家人真的很好。   叶问什么人?从来不肯受人恩惠,就连欠他们钱的清泉喊他去工厂帮忙都给拒绝了。林跃要是送钱的话他一定不会收,但如果是来家里做客呢?客人带着食材上门吃饭那不叫接济,叫礼节,这样叶问也就不用觉得欠人情了。   ……   天快黑的时候叶问才从矿场回来,脸上、身上、衣服上都是煤灰,张永成伺候他洗脸换衣,完了把锅里炖的鱼和蒸好的腊肉盛出来放到桌上,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稀饭,又帮阿准洗了手,这才在林跃的劝说下靠着叶问坐下,四个人围着桌子一边吃东西一边交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张永成收拾桌上的剩菜,林跃把家常话拉到正事上了。   “叶师兄,这次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叶问愣了一下:“师弟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第五百二十七章 对不起,我是个商人   林跃说道:“你刚才说煤场有很多武馆街的师傅在那里讨生活?”   叶问想了想:“对,青龙武馆梁馆主,威义武馆韩馆主,少林洪拳武馆弟子崔大志,还有武痴林,都在煤场干活。”   日本人来到后,佛山的武馆和门派都关了,弟子跑的跑散的散,很多练家子知荣辱,有气节,不肯给日本人效力又失去收入来源,于是只能仗着身体好去干体力活谋生,比如在矿上运煤,在码头装卸货物。   林跃又问:“你有没有看到李钊?”   叶问摇摇头:“他也在矿上干活吗?”   林跃心说看来那个佐藤还没去矿上找人做陪练。   “我听说李钊现在给日本人当翻译,满世界找能打的人给三浦那伙人练手,我怕他有朝一日会找去矿上。”   叶问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跟李钊没什么交情,倒是林跃……都知道李钊在奋进堂学过几天拳,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外加没有天赋不可能出成绩。   林跃从兜里掏出两封信推过去:“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武痴林的,一封是给李钊的,如果有机会,请叶师兄帮我转交他们。”   叶问一脸不解:“武痴林就在矿场,你为什么自己不去给他,昨天他还念叨你,担心你被日本人抓了呢。”   “你也知道,我曾是精武会副会长,汉奸盯得我很紧。咱们俩是师兄弟,喝点小酒拉拉家常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我频繁接触以前武馆街的人,那些人肯定会把事情上报日本人。”   说话的同时,林跃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推到叶问面前。   “什么东西?”   “看看你就知道了。”   叶问展开一瞧,是珠江水域的地图,上面标记出了日军驻防地、人员规模及巡逻路线。   普通人可搞不到这东西。   他的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往外面瞄了一眼:“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   林跃说道:“我从哪里搞来的不重要,看到上面画圈的地方了吗?每天凌晨两点会有小船在那边接应,现在佛山不安全找个时间离开这里去HK吧。”   叶问低头不语,要他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内心既不舍又迷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看着张永成和叶准说道:“你跟孩子走吧。”   “那你呢?”   “我……”叶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没有了妻儿的佛山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是故土难离?还是不甘心日本人夺了叶家田产?   张永成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跃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叶问,看着他拿起油灯旁边的火柴慢吞吞点着,皱着眉头吸了一口。   “叶师兄,这事儿你跟嫂子多计较一下,如果决定离开就去东华里找三姐,她会提前安排人员在HK接应,另外如果矿场里相熟的师傅想离开佛山前往HK,也可以到地图上圈出的位置等候。”   说完这句话,林跃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再呆下去盯梢的汉奸该起疑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叶问和张永成起身送到门外,目送他消失才回屋睡下。   ……   三天后。   日军司令部演武场。   三浦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三个人,看着铁门外面一张张畏惧的面孔说道:“现在你们见识到日本功夫的厉害了吧。虽然我不想以东亚病夫羞辱我的敌人,但是你们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说完话,他冲后面站的少尉使个颜色。   那人拿起旁边放的三个米袋丢到武痴林等人面前。   三浦头也不回地道:“我说过,跟我打,输了的人也可以拿到米。”   输得人也给米,与其说是身为大佐的慷慨,倒不如说是一份高高在上的施舍。   是的,看不起。   不加掩饰的看不起。   就像他在下场前说的,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热热身。   “佐藤,是谁告诉你这里是武术之乡的,那些人连让我热身的资格都没有。”   “阁下,您说的对,支那人的功夫都是用来表演的,如果真有用,也不会被您一次又一次击败。”   二人用日语交流的时候,武痴林眼睛里恨色一闪,不过很快压下去,抓起地面丢着的米袋说道:“打败我们这些小喽啰的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去找林师傅比一场,胜过他再来叫嚣吧。”   三浦听不懂中文,但是能听出语音里的情绪,扭头看向李钊:“他说什么?”   “他说他们的功夫不算什么,佛山最能打的人是林跃,您只有把那个人打败,才算是征服了佛山。”   三浦说道:“林跃是谁?”   佐藤上前一步:“他是林氏贸易公司的老板,以前做过精武会的副会长,最近一直很老实,没有可疑的地方。”   “精武会?”三浦想了好一阵才记起这个已经土崩瓦解的民间社团:“他们这么推崇他?把他找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   “是。”佐藤急点头答应。   武痴林看着前面的日本人,一方面恨得牙痒,一方面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冲动,既然师父给他的信里说会为佛山人报仇,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走,走啊。”   李钊看到他们手拿米袋愣着不走,不断地递眼色,生怕仨人一时冲动节外生枝,好歹他跟武痴林做了几个月的师兄弟。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林跃为什么要他配合武痴林在三浦面前演戏,这不是引火烧身吗?要知道对精武会高层的抓捕行动才结束不久。   那个便宜师父究竟在想什么?   ……   翌日。   林跃的办公室里来了一队日本兵,唬的外面雇员一个个噤若寒蝉。   佐藤在房间里溜达两步,走到靠窗的办公桌前面:“你就是林跃?”   李钊翻译道:“佐藤大尉问你是不是叫林跃。”   林跃说道:“我是林跃。”   李钊跟佐藤交流两句。   “佐藤大尉要你跟他到司令部一趟。”   “作为一名守法市民,我想知道佐藤大尉要我去司令部是为什么。”   “三浦大佐听说你很能打,特意邀请你过去切磋一下。”   “对不起,在精武会闭关那天,我便决定弃武从商,商人讲究守法守诚,和气生财,好勇斗狠打打杀杀这种事,请恕林某难以从命。”   李钊把林跃的回答翻译成日语说了一遍,佐藤大怒,想要去拔别在腰里的枪,后面一位随行人员赶紧按住他的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意思是林跃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一方面是HK商人,还是个身后有英籍官员站台的HK商人,动他可能会交恶港英政府,一方面佛山的经济复苏还指着林氏贸易公司挑大梁,林跃现在可以说是佛山商界领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真要因为人家不想跟日军大佐交手把人捉了,会对市场带来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当下已经不是刚刚占领佛山时的情况了,上面要的是稳定,这样才能通过奴役支那人获得建立大东亚GRQ所需的各种物资,综上所述,因为这点小事动刀动枪对己方而言弊大于利。   这个家伙!   混蛋!   佐藤被他气的一脸狰狞,街上穿着补丁服的贱民毙了也就毙了,但是像他这种有特殊身份又安分守己的纳税大户,总不能因为人家不愿意打架就暴起杀人吧?   林跃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佐藤大尉,我现在要去码头接货,就不招待你了。”   说完话他拿起衣帽架上挂的呢子大衣,推开房门走了,把佐藤一行人晾在办公室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想他堂堂日本皇军大尉军官,哪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这时那名随行人员走近几分小声说道:“佐藤大尉,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逼他就范。”   “嗯?” ###第五百二十八章 我要打十个   “给我来一袋,不,要两袋。”   “老板,是我,我啊,烟馆账房老赵。”   “别挤,都说了叫你别挤。”   米行前面围着很多人,一只只努力伸长的手臂试图把布袋塞到老板面前,好尽快买到足以支撑半月的口粮,因为市场上刚刚传出消息,林氏贸易公司近期将减少粮食供应,一直以来这些民生物资的利润就很低,现在日军方面提高了税率,公司方面总不能赔本经营。   要知道从HK过来的民生物资一直是稳定市场物价的中坚力量,现在林氏贸易公司发公告暂停粮油物品进口,可想而知那些没有道义,只想敛财的奸商会做出什么事来。   囤积居奇!投机倒把!   相信用不了多久粮食产品一定会全线涨价至和广州,中山等城市一样的水平,对于普通人来讲,能做的事也只有趁市场还没有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余钱都换成口粮,保证自己少损失点,以便度过眼前难关。   很多人对日军的做法敢怒不敢言,心里别提多恨了,不管是拍脑袋还是拍屁股,那些王八蛋只要动动嘴,普通人的生活就会掀起巨大的波澜。   最近佛山人口有所回流,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不是日本人变好了,是林氏贸易公司由HK进口的日常用品价格远远低于周边城市,以至于好多在广州生活的人为了节省开支搬来这座城市定居。   现在倒好,日本人乱加税,搞得林氏贸易公司不得不暂停粮食进口,当兵的有枪,可以抢,汉奸有势,可以夺,没靠山没背景的普通人呢?似乎只剩等死这一条路了。   果不其然,公告放出的第二天,市场上的粮食产品涨声一片。   其实不仅价格在涨,供应量也少了,因为一些可恶的家伙在囤积货物,而米行面行的老板在看不清未来趋势的情况下,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批量供应。   就在这时,社会上又有小道消息流出,日军给进口产品加税,实际上是在打击报复林跃。   都知道那个人曾是精武会副会长,为佛山争光的武林高手,恰巧驻佛山的日军最高长官三浦大佐是一位柔道高手,最大的兴趣就是带着一群日军士兵跟以前开武馆的师傅切磋,战而胜之后用“中国功夫是花拳绣腿”这样的言语,以及赏赐在这片土地掠夺的粮食给获胜者来羞辱佛山人。三浦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林跃的过去,便派人喊他去司令部切磋,结果给人家拒绝了,于是恼羞成怒,利用手中权力玩了这么一手,逼迫林跃应战。   你说这群日本人坏不坏,老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林跃那样的外贸商人,真要气不过,大不了生意不做了,返回HK岁月静好,可是佛山人呢?佛山人的日子就苦了。   除了那些恶棍和奸商,没有一个人不骂的,他大爷的日本人不仅是在砸林氏贸易公司的生意,还绑架了全体佛山人来威胁林跃,要知道这里的日用品为什么卖的比广州便宜,因为做过教书先生,当过精武会会长的林先生哪怕弃文武从商,也是位正人君子,不会昧着良心大发战争财。   佐藤的想法很简单,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去赴三浦大佐的约,佛山人怕是要饿死不少,你不是正人君子吗?那你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去,你就是见死不救,就是铁石心肠。   流氓,真是一群流氓啊!   ……   来自HK的粮食产品断供一周后,林氏贸易公司所在地忽然传出一则消息,林跃派人找到佐藤,答应会去日军司令部拜会三浦大佐。   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呢?据说是因为一个来自增城的妇人听说佛山物价低廉,治安不错,便拉扯着三个孩子往这边逃难,结果正赶上进口粮断供的一幕,妇人带着三个孩子沿街乞讨的时候饿晕在距离林氏贸易公司不远的街道上,被吴岩所救,这件事传到林跃耳朵里,于是佐藤的阴谋得逞了——哪怕义愤填膺,哪怕心有不甘,为了佛山人,为了不再发生类似或者更恶劣的事情,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从了三浦之愿。   第二天下午。   以往佛山市民不敢逗留的日军司令部门前街道出现许多人影,人们对着大门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什么。   门口卫兵冷冷盯着那些不怕死的家伙,不时端起枪瞄准某个人,眯起眼睛嘴喊“啪,啪……”如果目标吓得扎进人堆儿或者旁边的胡同,便会引发一场哄笑和诸如“支那猪”、“胆小鬼”的叫骂声。   没多久,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在门前停下,后排座椅跳下一个人,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大门,朝对面教堂走去。   掩体后面的卫兵开始骂街,大意是一个支那人,谁给他的胆量在司令部门前摆出这种姿态,要知道这座城市的人看到他们,哪个不是一脸畏惧又或者点头哈腰小心伺候?再愤怒再仇恨,也只敢在他们听不到看不着的地方发泄。   林跃对鬼子说什么没兴趣,对司令部内部兵力配属有兴趣。   今天他的装扮同往日有些差别,鼻梁上面多了副眼镜。   咔,咔,咔~   前面传来铁门震动的声音,围在门口的拳师回过头去,看向跟着两名日军走过来的林跃。   “林师傅。”   “林师傅。”   “一定要给我们争口气啊。”   “……”   很多人跟他打招呼。   林跃微笑着拱手还礼。   守门的少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一遍又一遍打量他,今天来这里给他们当靶子的支那人比往常多了一倍,开始的时候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原来那些家伙是来给对面走过来的人撑场面的。   三十岁上下,中山装,戴眼镜,一身书卷气,这个看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的家伙就是大佐阁下心心念念想要一决高下的支那强者?   别开玩笑了好么,场上坐的那些穿练功服的日本武士,随便挑出一个给人的感觉都比他更有压迫感。   日军司令部是由天主教堂改建而成,用于祈祷的大堂被搬空,太阳旗蒙住了耶稣受难像,中间则是一个个草席垫拼成的演武场,场下盘坐着一圈穿着练功服的日本人。   李钊已经在演武场角落站着了,眼望从铁栅门那边走过来的林跃,心里有疑惑不解,也有羞愧难当。   疑惑不解是因为林跃拐弯抹角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三浦注意到他?来日军司令部战一场对他有什么好处?在商言商,不是要和气生财么?历史上有几个商人敢跟枪杆子杠的?   羞愧难当是因为林跃给他的信里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要知道以前在巡捕房打杂,现在码头装卸货的小弟见到他还吐唾沫,骂汉奸呢。   林跃注意到来自角落的目光,扭脸看过去。   李钊目光闪烁,不敢抬头看他:“师……师父。”   声音跟蚊子嗡嗡一样,基本就在嗓子眼儿打转。   林跃冲他点点头,迈上演武场,走到穿着练功服的日本武士中间,抬头看向二楼围廊站的三浦和佐藤。   他在看他们。   他们也在看他。   “佐藤,这就是那个叫林跃的中国人吗?他以前是精武会的副会长?”   “是的,三浦大佐。”   “居然用出差做借口拖延了一周时间?”   “听说是回HK探亲了。”   三浦作为佛山地区的军事长官,自然不清楚市场上的情况,佐藤也不会说出他跟林跃间的“故事”,不然的话,不是显得他工作能力不足吗。   “上回那个支那人,不是在骗我吧?”无论怎么看,三浦也不认为眼前的年轻商人是佛山最能打的。   佐藤说道:“阁下,不如叫人试试他的身手,如果真是浪得虚名,由您出手击败的话,那不是拉低了大日本皇军的身份?”   三浦点点头,同意了佐藤的提议,什么是大将?大将就是镇场子,压轴的,他是日军驻佛山的最高指挥官,当然得自持身份,不可能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挑战他的。   “喂。”佐藤看了一眼傻站着的翻译官:“叫他在下面的人里面挑一个吧。”   李钊媚笑着点点头,走到林跃身边:“师父,他们让你在这些人里面挑一个。”   林跃瞄了围廊看戏的三浦一眼:“是不是每打败一个人就有一袋米?”   李钊愣了一下,心说你是谁?林氏贸易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缺米少油,面对日本人施舍一般的嘴脸,你能忍受的了?   林跃见他默不作声,不由皱了皱眉:“愣着干什么,翻译啊。”   “师父……”   “叫你翻译。”   李钊无奈,只好把他的问话翻译成日语。   佐藤一听这话乐了,他正愁没有办法羞辱那个敢给他冷脸的商人呢。   “对,每打赢一个就有一袋米。”   李钊看着林跃点点头,不过眼神却在说你是佛山的骄傲,其他人可以为一袋粮食过来当日本人的陪练,但是你不行。   林跃没有理睬他,盯着一脸玩味的佐藤和面无表情的三藩说道:“我要打十个。”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们一起上吧   我要打十个……   十个……   李钊呆了,门口站的众拳师同样一脸懵逼。   只有在场的日本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一句话,不然支那人不会全员噤声。   “师父,我知道你恨日本人,可是……”李钊一脸为难,他看了那么多场战斗,还没有一位拳师敢挑战十个日本武士,要知道单挑和群殴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更多地是考验格斗技巧,而后者,要打赢必须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及超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要么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呢。   “我要打十个。”林跃又重复一遍自己的想法,这次很大声。   佐藤望李钊说道:“喂,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李钊咬牙说道:“他说他要打十个。”   这回轮到日本人吃惊了,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双眼圆睁,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区区支那人敢大言不惭要打十个,当大日本皇军的战士是泥捏的不成?   佐藤听说笑了,是被气笑的。   “十个?我觉得他这是找死。”   本来在围廊慢步的三浦忽然停住,看着演武场内的两个人。   “十个?”   李钊点点头:“十个。”说完还一脸责备地看了林跃一眼。   要不要这么夸张?   战十个很难吗?叶问都能打十个好不好?   其实一开始林跃想说的是你们一起上吧,但是忽然记起叶问在电影里的台词,油然而生的恶趣味让他把人数生生砍了一半下去。   三浦静静看了林跃两秒钟,望佐藤点点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给了这个支那人狂妄的勇气。   “第五师团,第一班,第三班,第五班,出列。”   演武场周围的日本武士起立,被三浦点到名的人迈步上前,摆出柔道的起手式。   战斗即将开始的那一刻,林跃忽然举起手,示意稍停。   就在佐藤认为他临战生怯,要更改格斗规则时,林跃摘下眼镜,走到演舞台边沿,放到不碍事的地方,然后返回刚才的位置,冲十名身穿练功服的日本武士招招手。   “喝!”   正前方两个日本武士做了个假动作,处于林跃右后方强壮的日本武士趁机一个飞踹,猛踢林跃后背。   也没见他回头,只是耳朵稍稍动了一下,脚尖微震,身体退步半尺,踢脚紧贴肩膀而过,裤腿在衣袖上带起细小的折痕。   当日本武士的小腿进入视野,林跃忽地两手一抬,抱住日本武士的腿拧腰转身,在地面力道和对手力道双重叠加下画出一道弧线。   呜~   啪~   场上闪过一抹浮白,日本武士直接飞出场外,重重地撞在东墙,滑倒在地没了动静。   又一个日本武士从侧面冲过来,他微微偏头,让过长拳,右肘往后面狠狠一戳,敌人嗷的一声惨叫,似乎肋骨碎了。   这时林跃一个前蹬,把对面冲来的日本武士踹翻,借力后撤,抱住肋骨骨折的日本武士上臂弯腰用力。   啪~   肋骨才断,那人又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等把卡在嗓子眼儿的气呼出,一只脚踏下,在他胸口一蹬,随着黑影凌空而起,前边某个人打着旋飞出去。   闪身,击腋,拧臂,出脚。   一个日本武士扑倒在地。   标指戳喉。   另一个日本武士抱着脖子跪地粗喘。   ……   借力打力。   下勾拳。   左勾拳。   鞭腿。   半步崩拳。   老猿挂印。   左手劈掌,右手扱肘,再接一招鳄鱼摆尾,第九名日本武士飞出场外。   当最后一名日本武士被膝盖一拐压在地板上无法喘气,手乱抓脚乱蹬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十合十躺尸。   听从佐藤吩咐出列的十名日本武士没有一人是他半合之敌,场外的人只看到拳影交错,衣袂翻飞,反应过来时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林跃在身下人后脑勺补了一拳后,站起身来。   旁边几个日本武士在他脚底抱着受伤部位哀嚎。   没有死人,不过都有骨折骨裂的情况,就算医疗条件能跟上,也要休养三四个月才能恢复战斗力。   佐藤的嘴微微张开,没有想到那个商人真的很能打。   三浦阴着脸朝下面的人使个眼色,门口的少尉拉开旁边房间准备拿米袋。   “慢着,待会儿一起拿吧。”   林跃扫视一圈台下咬牙切齿看着他的十几个日本人,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   李钊擦了一把头上冷汗。   这个便宜师父真得又狠又凶,像少林洪拳武馆晁腾那个级别的洪拳传人,一口气打两三个日本武士就算获胜也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样子,他倒好,脸不红气不喘,就中山装多了些褶皱。   “混蛋。”   准备去拿米袋的日军少尉握着军刀走上前,台下的日本武士也都站了起来,他们听不懂汉语,但是认得林跃的手势。   什么时候支那人敢这样藐视他们了。   嘭!   日军少尉前脚迈上演武台,后脚就传出一声枪响。   外面的人吓得一个激灵,瞄了一眼二楼的佐藤,忙打量林跃站的地方。   人不在。   李钊离得近,看见地上多了一个弹孔。   大约在同一时间,陡听日军少尉惨叫,然后是掠过演武场的一抹寒光。   咻!   哆!   李钊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少尉配备的军刀扎进围栏那边的墙体好几公分,而军刀前面,是佐藤失了人色的脸。   还在冒烟的南部十四式,兀自震颤的刀柄……   画面有一种特别的协调感,佐藤的枪击居然被避开了,而那把军刀如果往右偏半公分,大尉的脖子怕是要被捅个窟窿。   没人看清林跃是怎么做的,反正他躲开了,还给了佐藤一个死亡警告。   如果这里不是日军司令部,还有许多佛山人在,佐藤会死吧?或许,应该,差不多。   门口防备拳师的士兵举起手里的三八式步枪,而林跃掐住日军少尉的脖子一转,将其当成人肉盾牌面对日军士兵的枪口。   想开枪偷袭?可能吗,就算跟日本武士近身肉搏的时候他都没有松懈,一直留意佐藤的举止,要不是时机未到,他早弄死这个电影里最恶毒的家伙了。   “你们要干什么?”   “卑鄙!”   “输不起吗?”   铁栅栏被情绪激动的拳师门晃得咔咔作响,那几名日军士兵手中的枪往后指指,又往前指指,一副不知道该防备谁的样子。   这时只听二楼传来一道脆响,三浦一个大嘴巴子将佐藤打了个趔趄,夺走那把南部十四式。   “这里是演武场,如果下一次我再看到你动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他知道佐藤能听明白,他虽然看不起支那人,认为他们是劣等民族,应当被大和民族统治和教化,但是武士道是神圣的,不容亵渎的,演武场就是比武切磋的地方,如果在这里枪杀对手,就是对天皇的不敬。   “是,大佐阁下,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佐藤捂着被打的脸,毕恭毕敬地道。   三浦看了一眼楼下情况,大喊一声“都放下枪”,快步走向楼梯口,来到一楼演武场。   “放开他。”   林跃稍作思忖,把日军少尉推到一边,冷冷注视着三浦。   “你不是还想打吗?我来做你的对手,如果你赢了,可以把那个房间里的米都拿走。”三浦偏偏头,示意李钊把这句话翻译给林跃听。 ###第五百三十章 打我一枪,屠你百人   林跃听完眼睛一眯:“不,我改主意了。”   三浦说道:“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打了。”   “为什么?”三浦一脸困惑,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刚刚那个小子还战意鼎沸,一副要把在场日本武士都打服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改变主意了?   在他看来,林跃要演武场周围的日本武士一起上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获取粮食,半个回合解决一名敌人,来钱速度比开贸易公司还快,另一个就是吸引他下来分个高下了,要知道强者大多好战,来日军司令部一趟不跟高手过招,打倒几个喽啰就回去了,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耻辱。   林跃说道:“我现在是一名商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最忌打打杀杀招惹是非。佐藤为了逼我来这里跟你切磋,先串通维持会的人给进口粮食产品加税,以妨害林氏贸易公司的正常运转,后面又派人到我的办公室游说,用我在佛山的朋友的人身安全相威胁,于是我来到这里,遵照你们的比武规则打倒了十名对手,谁想佐藤突然开枪射击,要不是我留意到他的拔枪动作,恐怕这时已经丢了性命,所以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作为一名HK商人,我现在要离开这里。”   三浦听完李钊的转述,脸色变得十分难堪,他出身名门,又是日本陆军大学高材生,当然无法接受佐藤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人,这无关林跃是不是支那人,关乎武士道精神。   “佐藤大尉,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佐藤支支吾吾一阵,看到三浦目光越来越冷,只能点头承认:“是。”   “我等下再追究你的责任。”三浦回头说道:“放心,我保证你跟我的切磋不会受到外力干扰。”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如果你输了,那不是坏了皇军的威名?单瞧佐藤大尉的霸道作风,万一哪天我走在街上被你们的人看到一枪毙了,你会怎么做?惩处枪手?那样我就能活过来吗?为一时之快送了自己的小命,这买卖我不做。如果非要有个结果,你可以对外宣传是我输了,作为一名商人,我没意见。”   说完这句话,林跃戴好眼镜,对他一抱拳,手提肩扛,拿起地上的十袋米往铁栅门走去。   三浦很难堪,很不爽,也很愤怒,他会输吗?怎么可能!林跃能打十个,他能打更多,可是对方的问话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人家不敢跟没有底线,不讲规矩和武者精神的流氓切磋。   至于输赢嘛,嗯,你高兴就好。   从结果看,避战一方是林跃,可是叫谁评论,丢脸的人也是他,而这一切都是佐藤造成的。   李钊看着林跃的背影,他是真服了,避战都能避出强者的气场,怼的大佐阁下哑口无言,整个佛山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开门。”林跃望铁栅门前面的日军士兵说道。   那人看看三浦,见长官沉默不语,于是拉开闩体把门打开。   林跃把米袋丢给门口的熟面孔,大踏步往外走去。   大院前面围观人群一见他出来,全都来了精神,这时也不怕日本人手里的枪了,有年长的人问林师傅怎么样,赢了没有?   林跃的回答是输了。   然后坐上一辆人力车往公司驻地驶去,留下一群好事者面面相觑。   ……   输了。   真输了吗?   未等太阳落山,整个佛山便沸腾了。   那个主动认输的人一挑十,日本武士在他手里连半合都撑不住,佐藤耍赖开枪不仅没伤到人,还差点被林跃丢出的军刀割破喉咙。   他跟别人说自己输了,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这种话与其说服软,倒不如说嘲讽——什么狗屁武士道精神,还不是仗着自己手里有枪逼人屈服。   没有一个人怪他避战,因为本身他就是为了维护佛山人的利益赴约,结果差点给佐藤下黑手打死。   狗日的小鬼子真是丧心病狂!   ……   三天后,子夜时分。   佛山南部码头。   因为战线已经推进至粤北,该码头又非重要的战略物资补给点,只有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驻防在附近的大院里。   相比1938年前,南部码头船只少了一半以上,幸存下来的渔船大多挂靠在维持会名下,只有很少一部分货船能在珠江水系自由航行。每月中旬,来自海上的运输船会开进码头为三浦指挥的大队补充给养,这时加上随船士兵,码头的日本人会达到七八十个。   一个多小时前才换过岗,值守前半夜的日军士兵已经进入梦乡,被安排盯后半夜的日军士兵倚坐在掩体后面一口一口吸着烟,连旁边岗楼上的日军士兵都处于松懈状态,不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广东陷落前,粤军主力都去增援武汉了,日军由海上发动突袭,很快便将余汉谋的部队赶进粤北山区,所以广州及以南地区基本没有游击武装,何况又是在码头设防警戒,任务危险性不高。   他们以为正规军败走粤北,再进行过一遍屠戮与破坏就没人敢反抗了,事实证明这只是一厢情愿。   夜色下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游走在屋舍间,通过攀越建筑物跨过外面的隔离带,摸到了外围的机枪哨卡。   几秒钟后,机枪哨卡旁边的日军士兵突地站起来,但是下一刻又捂着脖子倒地,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附近墙头留下一闪便逝的人影。   木箱和货柜之间走动的巡逻士兵也相继倒下。   岗楼上的士兵朝下面说了两句日语,下面有人回了他两句,于是一个人影进了岗楼。十几秒后用来警戒的灯光闪了几下,码头外面的屋舍后面走出一道又一道身影,朝着日军驻防的大院摸去。   大约半分钟后,手雷的爆炸声传出,然后是嘭嘭的枪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又过去几分钟,火焰在水上升腾,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不时发生的爆炸抛出大量破片,溅起一簇簇水花。   当战斗落下帷幕,只剩穿巷而过的狗吠与木屑爆裂的声音,一支二百多人的日军部队才从北方赶来,偏三轮摩托的轰鸣的和脚步声又一次绞碎孩子的美梦。   ……   翌日中午。   日军司令部。   三浦看着参谋官递过来的文件面沉如水。   文件上记录着南部码头损毁财物与日军人员的伤亡数字。   一个小队55人,外加运输船随行人员10人全部死亡无一生还。   运输船运来的补给物资,被服、雨衣、防毒面具、机械部件、掷弹筒、罐头等等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不过也有一些失踪物资,比如两挺歪把子机枪,三十多把由东北运来的三八式步枪,外加子弹、手雷、地雷、炸药若干。   除了军用物资,仓库里的部分民用物资同样过火受损。   这还不是让三浦最愤怒的,那群敢对大日本帝国皇军动手的家伙在驻防小队指挥官的尸体上丢了一封信,上面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日文字符,翻译成中文的话……大意是“小鬼子输不起!”   小鬼子输不起?   这是挑衅吗?不,是讽刺!   余汉谋的部队在粤北被打得节节败退,当然不是指战争,那么这里的输不起指的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指的是林跃在日军司令部的遭遇。   三浦把手里的信纸揉成一团丢到房间角落,嘴角轻轻抽搐,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耻辱,真是耻辱。   袭击码头的那些人是在为那个叫林跃的家伙报仇吗?   到底是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三浦很快从参谋的报告中察觉到一个令人在意的情况。   “你们发现没有,昨晚在码头外围警戒的士兵都是死于暗杀,那个人……应该是一个会功夫的人。”   佐藤一听这话,心思电转:“大佐阁下,这个人……是不是林跃?” ###第五百三十一章 擂台战   三浦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游击队的头领是他,在这个节点袭击码头,又留下挖苦我们的信,不是故意暴露自己吗?而且仓库被毁的民用物资有一部分是林氏贸易公司的,如果你是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   “大佐阁下说的对。”佐藤低眉顺眼说道。   三浦走到他面前,冷着脸说道:“都是你的愚蠢,令天皇蒙羞。”   自从佐藤对林跃开枪未果,全佛山都在传日本人不讲信用,昨天维持会的人特别汇报过这件事,还提议抓几个上蹿下跳的家伙杀鸡儆猴,以免损害皇军声誉。   其实这个情况从演武场那边已经招不到陪练的现状可见一斑,毕竟没有哪个拳师会冒着被一枪崩了的危险去赚一袋大米,挖煤卸货苦是苦了点,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广东作为日军图谋东南亚和南海的重要跳板,上级给他的指示是稳定时局,这也是为什么近两个月来放松对民间商业团体经营监管的原因,现在倒好,佐藤大尉干的那些事让他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白费了。   不说民间的仇恨情绪不断积累,因为这事儿连游击队都出来了,如果佐藤不是陆军士官大学毕业的,祖上三代都是效忠天皇的军人,他真想一枪毙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去找维持会的人,要他们在佛山及周围区域大力宣传,我要正式挑战曾经的佛山第一人,看看是大日本帝国的柔道厉害,还是中国功夫更胜一筹,就说我以天皇之名保证,无论输赢,绝不会实施打击报复。”   “这……”佐藤一脸为难:“大佐阁下,您这样做已经不是个人恩怨,关系到大日本帝国的荣辱……”   “你是说我会输吗?”三浦沉声问。   “我是担心出现意外的话。”   “佐藤,你要知道,造成今天这么被动的局面,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能堂堂正正击败林跃,在支那人眼中,我们永远是输掉的一方。”三浦继续说道:“因为你的作为,现在佛山人对我们的态度很不友好,必须要扭转他们对我们的看法,相信我们的许诺。本部现行对华政策是用支那人管理、弹压支那人,以后恶人就由维持会去做,我们则要表现出亲善一面,来分化他们,使其内斗。用支那人的话讲,这叫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佛山民风彪悍,尚武成性,只要能在擂台上击败林跃,会给那些仇恨我们的人一次沉重打击,没有了自信心的家伙,就只剩下被奴役的命。”   佐藤迟疑道:“三浦大佐您教训的是,不过……”   “没有不过,这场战斗我一定会赢。”三浦说着往外面走去:“他能一次打十个,你知道我的战绩。”   “是。”   佐藤知道,三浦能一口气打十五个,这件事是他亲眼所见。   ……   维持会通过报纸和横幅的形式将三浦挑战林跃的消息搞得满城皆知,这还不算完,日军甚至出动了吉普车,配合扩音喇叭到附近村镇宣传。   与此同时,林氏贸易公司也正式收到了三浦亲笔所写战帖。   跟上回召林跃去日军司令部那次性质大为不同,擂台战,也是公开战,为的不是兴趣和交流,为的是荣誉,上次是小范围的切磋,这次是给全广东人看的。   三浦以天皇的名义保证,无论输赢都不会打击报复林氏贸易公司,虽然不确定日本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却还是给很多人的想法带去了冲击。   这是关乎国人尊严的一战,如果林跃还跟上次那样的借口避战,日本人就有嘲弄的理由了,毕竟人家是名门之后,日本陆军大学高材生,堂堂大佐连天皇陛下都搬出来了,你再不应战,那就说不过去了。   “你觉得三浦的话可信度有多少?”林氏贸易公司的办公室里,黄毅平盯着桌子上的战帖说道。   林跃说道:“八九成吧,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   从电影里三浦的表现看,对国人的态度放到一边不说,那人对武士道精神的坚守还是有的。   “八九成?我看一成都没有。”灯叔坐在北墙的圈椅上,身体往东侧微斜,言辞间满是仇恨:“小日本的话也能信?上次去日军司令部,佐藤开黑枪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反正我不同意你去。认怂怎么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是个商人,担负着养活佛山百姓的重任,争胜斗狠的事谁乐意去谁去。”   不说林跃救了他一命的事,这小子现在是林氏贸易公司的主心骨,真要在擂台上出现什么闪失,包括佛山人在内,大家的日子都甭想好过。   三姐也在一边劝他:“宫二小姐不是刚给你寄来一封信吗?干脆,你去西北大学找她,明天我叫人回复三浦,就说你去会心心念念的叶底藏花了,不在佛山。”   “对,对,对。”灯叔跟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我觉得宫家那姑娘不错,跟你是绝配。”   挂在窗边笼子里的鹦鹉跟台复读机似的在哪儿叫:“绝配,绝配,绝配。”   进来给几人奉茶的吴岩听到灯叔的话不由翻个白眼:“灯叔,我记得你上回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宫家二小姐太有主见,是匹野马,一般人降不住。”   “林跃是一般人吗?别人降不住他还降不住吗?”灯叔一瞪眼:“小兔崽子,别人叫灯叔你也跟着喊,我是你灯爷。”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宫家二小姐是个蛮横无理的泼妇,只要能拴住林老板,那也是绝配。   “好好好,你是我爷爷。”吴岩端着盘子下去了。   那边人刚走,金山找带着拓拔野进屋,到林跃面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完事跟灯叔几人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林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行了,你们也别劝了,我意已决,这场仗必须要打。”   支线任务是什么?杀掉三浦。   主线任务是什么?成为一代宗师。   他谋划了这么久为了什么,还不是把主线任务、支线任务、身为国人的良知、武士的抱负,文士的仁义串联在一起,演一出大戏。   宗师就是把一门国术发扬光大吗?不,在他看来还要有能被后世传颂的东西……最好是个人品德或者贡献。为国术争光,唤起国人团结心的同时干掉三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现在大鱼咬钩了,哪有放弃的道理。   三姐看了一眼门口还在晃动的珠帘,脸上写满不解:“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林跃笑着说道:“你们会知道的。”   接到战帖的第二天,林跃修书一封送到日军司令部,接受了三浦的挑战。   佛山一下子沸腾起来,甚至有广州人不顾危险跑来这边观战。   这场战斗不仅压上了国人的尊严,还有南拳的荣誉,广东人的信心,以及林跃作为佛山第一人的号召力。   ……   三天后。   红日高照,万里无云。   武馆街前面的广场上,一座擂台拔地而起,太阳旗悬挂在高杆上,随风飘扬,后面一点的武馆外墙贴着维持会的横幅,写得无非是“中日友好”、“公平竞技”、“交流经验”、“共同进步”一类口水话。   擂台下面站满了人,有很大一部分是曾经的武馆师傅及弟子,他们是来给林跃加油的,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压阵的,免得日本人偷奸耍滑,言而无信。   其实不只他们,叶问、武痴林、沙胆源都在,连清泉也带着儿子阿耀来了。   “他行不行啊?”沙胆源看着跪坐在擂台上,散发一股彪悍气息的三浦大佐,内心相当不平静。   武痴林说道:“他不行你行啊?不知道是谁当初去奋进堂闹事,最后屁滚尿流地跑回来整整两天没敢走出茶楼。”   “你不揭我的短会折寿吗?”   武痴林正想说话,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道惊喜喊叫。   “来了,来了,林师傅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往擂台的道路,那边林跃带着三姐、吴岩和黄毅平走过来,一面对擂台周围的佛山民众拱手致意。   往前走的时候看到叶问,林跃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沿着台阶走到擂台上。   那边三浦脚背撑地,缓缓站起,两人四目相交,战意在场间升腾。 ###第五百三十二章 干掉你的真就是表演套路   “喝!”   一声大吼。   三浦起脚便踹。   林跃一闪,二闪,三闪,一击劈挂掌击中对手腿弯。   三浦嘴角抽搐一下,双手直拳连出。   他换招双膀手,肘部加力,向前硬格。   啪。   啪。   啪。   两人连对数招。   第二合结束,三浦往后退了两步,呲着牙活动一下双手十指,似乎很疼的样子。   林跃沉腰弓马,说了一声再来。   “喝!”   三浦又一声吼,手肘并用连续猛击。   拳影在眼前交错,练功服的系带上下翻飞,林跃目不斜视,左拨又划,肩挑肘架,忽地切开中线,一招闭门推月拍在三浦下颚。   蹬!   三浦受力后仰,右脚赶紧往后一跺,不想林跃起脚一勾,带子他的左脚前移,随之进步扭身,左肘一拐。   日本大佐反应很快,双手上抱,格挡来肘。   啪!   一股大力涌来,身体重心一乱,暴露肋下空门。   林跃迅速出拳,再切寸劲标指用力一戳。   三浦脸上闪过一抹痛苦,想要抽身脱离战团喘息,哪里知道林跃根本不给他机会,转马箭步,咏春拳连打。   啪啪啪啪~   三浦躲得左支右绌,不时被快拳突破守势挨一两下。   林跃一直将人从擂台左侧赶到右侧,才在最后一招神猴腾空,膝盖狠狠地撞在三浦抱架的手臂上。   噔噔噔。   日军大佐连退数步,直到后脚跟一空,才知到了擂台边缘,赶紧一把抓住旁边的铁杆稳住身形。   他活动一下手臂,脸上多了一丝骇然,刚才是两手十指,现在左右手臂,且不提武技高低,单从力量角度出发他就不是林跃的对手。   “再来。”   三浦深吸一口气,左脚蹬地跃起,一式飞腿踹向对手。   呼~   风声袭面。   林跃闪身一让,避过三浦的踢腿。   横扫。   回旋踢。   二连踢。   ……   三浦一脚接一脚,一脚快似一脚。   就在林跃抓住破绽,猱身一扛,卡主三浦右腿,双手猛攻日军大佐面门,准备再接重摔的时候,不想三浦一把抓住中山装的衣领将他一起带倒。   “咦!”   他先是吃惊,然后恍然大悟。   三浦见拳脚功夫和力量拼不过他,于是将希望寄托在柔道的寝技上。   中华武术鲜少有在地面下功夫的技法,说来也算是有针对性的出击了。   二人倒地瞬间,三浦身子一拐,准备来个肩固,再接绞杀技。   林跃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本想试下去年救出的北方拳师里一位蒙古族摔跤手传授给他的跤术看看效果,忽然瞥见身前铁柱,遂放弃心中想法,右脚猛地一蹬。   咚~   整个擂台都晃了晃。   反冲力带动他,他带着三浦,两人向后平移数尺。   他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时拧腰翻身,单掌拍地,一招迅速而凶猛的托马斯回旋扫出,掌心发力,身体顺势而起。   三浦根本没有想到他还会这样的招式,吃了重重一脚,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仰面翻倒。   他人在擂台边缘,托马斯回旋连续两脚踹在他的下巴,意识早已模糊不清,根本做不出有效动作,最终头下脚上跌出擂台,摔在地上。   咚!   人体与地面接触,震起一团扬尘。   哗~   场内先是一阵短暂的平静,然后是如雷掌声。   “好。”   “好。”   “胜利了。”   “林师傅好样的。”   “……”   围在擂台周边的人大声欢呼,一些人脸上满满地都是兴奋和喜悦,哪怕前面有路障阻拦,有日军士兵看护,都无法抑制场内骚动。   要知道自1938年10月日军攻占广州以来,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国人被压迫的苦不堪言,大家心里都恨,但是敢怒不敢言,甚至私下里骂一骂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搞不好就被汉奸听去给举报了。   今天三浦当众挑战林跃,还自认为代表日本武道,如今给林跃一脚踹的失去意识从擂台跌落,这意味着什么?   日本败,中华胜。   其实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一个人狠狠揍了日军大佐,打击了飞扬跋扈的日本人的自信心,帮民族争光,给佛山人出了一口恶气。   林跃站起身来,抚平胸口的褶皱,走到擂台边缘看着晕头转向的三浦。他不是说中华武术是表演项目吗?那就给他“看看”真正的表演项目。   叶问在人群里微笑点头。   阿耀兴奋地抓着老爹的胳膊又蹦又跳。   武痴林挥舞着两只手,好像生怕林跃看不到他。   众心所向,众望所归,自然会赢得人们的爱戴和拥护。   林跃朝着人群抱拳致谢。   就在欢呼声化为一片海洋的当口,只听嘭的一声枪响,他从擂台边缘摔下,扑倒在距离三浦不远的地上,肩膀处溢出一片血水。   欢呼声一下子停了,就像本来火爆的电影场面被人按下静音键。   “狗日的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   猛听北面主席台传来一声暴喝,那个被很多人痛骂汉奸的李钊跟佐藤扭打在一起,抢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控制权。   看到这一幕的人一下子明白过来。   都知道林跃第一次去日军司令部被佐藤打了一枪,好在吉人天相,没有死,成了人们唾骂日本人不守信用的标志事件,结果才过去多久,有半个月吗?发生在日军司令部的一幕重演了。   说好的以天皇的名义保证不打击报复呢?说好的公平竞技中日亲善呢?真是输不起啊!   “我艹你姥姥的小日本!”   “干死他们!”   “干他们。”   “……”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接着是如浪潮般前涌的推力,有人跃上路障冲进场内,把守护擂台的日军卫兵往下一扑,后面的人一看拿枪的完了,在愤怒驱使下冲进场内,有人去救林跃,有人对日军拳打脚踢,报仇雪恨。   作为有港英政府官员背书的HK商人,林跃有钱有势有退路,根本没必要以身涉险。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民族荣誉和佛山人的利益,结果呢?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但凡有点良知的国人都不能接受。   下面乱成一片,北方主席台上,佐藤死死瞪着以往在他面前奴颜婢膝像条狗一样的翻译官。   他叫什么来着?   就是这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家伙,正把手枪一寸一寸压到他的脖子下面。   三浦战败,摔出擂台,负责保护他的两名警卫去查看伤势了,现在他的身边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至于说呼救?擂台周围的日本兵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帮他。   关键是……   关键是他没开枪啊,真没开枪啊。   他的南部十四式还在枪套里别着呢。   李钊手里的南部十四式越压越低,枪口已经对准佐藤下颚。   他好歹也是跟林跃学过几个月拳的人,论身体素质自然比佐藤这种参谋官要高。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李钊扣动扳机。   嘭!   佐藤头一歪,死了。   就在这时,主席台后面跃上一个人来,把佐藤枪套里的南部十四式抽出拿在手里,拉着李钊跳下主席台进了撕开封条的武馆小院,一脚踹开前门,走进房间。   视线被建筑物外墙遮蔽那一刻,李钊看到一抹寒光。   手起刀落,一颗鬼子头飞上擂台。   更远处,抢到三八式步枪的武馆师傅用枪托把一个鬼子捣得满脸是血。   俩人由青龙武馆后门离开武馆街,左拐右拐来到一条小巷,前面的人左右打量一阵,确认周围没人,推开左前方一道门,带着李钊走了进去。   “金山找,师父他人呢?”   “别多问。”金山找拿出一套破旧长袍给他:“赶紧换衣服离开这里,你的家人现在船上等你。”   两人对话的当口,院门又响,胡威和拓拔野各背着一个人走进来。   “师父,没事了。”   话音一落,胡威肩上扛的人跳落在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看向正往地上丢人的拓拔野。   李钊偏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你终于知道被我耍了?   那人他识得,可不就是每天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要伺候的大BOSS三浦大佐,说起来他的便宜师父可真有胆啊,算计一名日军大尉不说,还把佛山的日军头头绑了过来。   林跃一面脱掉那件染血的中山装,一面接过金山找丢过来的新上衣,走到三浦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几个呼吸后,日军大佐悠悠醒转。   “你没死?”   当时林跃由擂台跌落时,他的意识刚刚恢复,看见中山装胸部涌出的血,还以为佐藤又一次违抗他的命令打了黑枪,之后便被涌过来的人流包围,这时不知道谁在他的后脑用硬物砸了一下,又一次晕死过去,再醒来就变了位置。   林跃说道:“大佐阁下,你那么希望我死吗?”   三浦脸色骤变,不是因为林跃的问话,而是因为那一口地道且流利的日语,还是非常标准的关西腔。   他居然会日语。   那以前……   李钊也一脸懵逼,他知道林跃武功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好到放眼全国都是顶尖高手,他也知道林先生学贯中西,英语说得很好,可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个便宜师父还是个日语通。   简直了,妖孽啊。   “你在图谋什么?”三浦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明明懂日语却不显山露水,在擂台战时诈死,又趁乱把他绑了过来,整个事件透着古怪。   “我在图谋什么?”林跃往西方瞄了一眼。   恰在这时,一道闷响由远方而来,西方天空一亮,滚滚黑烟升空。   “那里是……”   三浦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那个方位,那个距离,爆炸发生的地方是日军司令部后面的军火仓库。   “是你?混蛋!”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道理,不是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他确确实实被人耍了。   对于眼前这个家伙,只有两个字能形容——阴险。   什么守法商人,纳税大户,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外衣,只怕几天前袭击了南部码头的支那游击队就在他的控制之下。   到日军司令部切磋武功,拿下南部码头羞辱他,直接促成擂台赛,然后假装中枪激起民愤引出驻防在日军司令部的主力部队过来弹压,再乘虚而入炸了军火库,火烧司令部,并趁乱把他绑架。   这环环相扣,步步推进的连环计,真的让人很无语。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单瞧三浦脸上的表情林跃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做到的?有能力有资源,又能把握他跟佐藤的性格特点,把事情推进到今天这步难吗?不难吧,反正在他看来不难。   “你真是一个卑鄙的家伙。”三浦寒声道。   “卑鄙么?”林跃冷笑道:“在擂台上我可是很守规矩的,但是下了擂台……我更喜欢用这里。”   他指指自己的头,起脚踩在三浦胸口:“虽然我更想让那些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亲人的同胞杀了你,不过为了任务……”   他的脚压下。   三浦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头晃了晃,歪到一边死了。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到任务列表看了一眼。   阶段任务(五):杀死三浦(已完成)。   奖励还是和前面四次一样,1点技能强化点。   因为没啥要升级的,系统也未下发阶段任务(六),他很快回过神来,扭脸一瞧李钊还在原地发呆,不由皱了皱眉:“还不快走?等广州那边的日军来到实施戒严,再想走难度就大了。”   广州那边的日军?   什么意思?要知道佛山区域驻防着一个大队,近千名日军呢,就算因为控制交通要道、码头兵力和铁路分散了,城里也有三四百人,要弹压下市民暴动可以说轻而易举,何需广州方面派兵增援。   “师……师父,这究竟……”   李钊还想问些什么,旁边站的胡威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把三浦的尸体处理掉。”目送李钊离开,林跃吩咐金山找等人一句,系好遮脸的方巾,快步出了院子,朝日军司令部方向走去。   ……   “哈哈哈……”   “烧,烧光他们的老窝。”   “王八蛋,不是要杀我吗?来呀,来呀!”勇哥手里拿着一把盒子炮,用脚蹬开门口掩体后面的日军尸体,把一个还在喘气的家伙送上西天。   日军才占领广州的时候,他曾救下一位被追得慌不择路的女孩儿,打晕了两个鬼子,谁想这事被汉奸看到,扭脸就把他举报了。   本来像他这种敢于反抗的家伙是要被枪毙的,不过在押解途中为林跃所救,活了下来,现在有机会报仇雪恨,那还不死命干呀。   “勇哥,勇哥,他们回来了。跟林师傅说的一样,日军分了一支一百来人的部队过来救火。”门外传来崔大志的声音。   这货以前到奋进堂闹过事,后来林跃弄死南洋人后,他便没了想法,要说水平,俩人差的不是一条大河,是一片海域,再后来日本人攻占广东,他就进了林氏贸易公司。   “回来的可真快。”勇哥看了一眼还没有完全烧毁的军需品仓库,赶紧招呼游击队的几十号人往外撤,虽然他很想真刀真枪跟敌人的小队干一场,不过林跃的原话是战争不能像他的打架风格一样有进无退,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当他带着人由前门撤离日军司令部,迎面碰上高磊和蒋强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跑。   “快,快,快……鬼子来了。”   勇哥吩咐众人由旁边的巷子往外撤,一面冲二人说道:“都布置好了?”   高磊点点头:“布置好了,够小鬼子喝一壶的,还记得师父怎么说的吗?”   勇哥当然记得,行动前林跃告诉他,今天他们要做的事才叫一串炮仗。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军需品仓库,三人一头扎进幽深的街巷。   经过今天的事后,他是真服了那个小子。   先是三浦落败,然后是民众暴动,接下来是司令部驻军前往市区弹压,令得大院兵力空虚,他们由事先挖好的密道潜入,非常顺利地摧毁了日军的军需品仓库。   林跃不仅预测了事态发展,连日军司令部的兵力部署和火力点都摸得一清二楚。现在,日军在失去指挥官,后院起火的情况下还要再吃一个哑巴亏。   轰!   轰!   轰!   勇哥正想着,后面忽然响起连续的爆炸声,火光与硝烟腾空而起。   ……   在司令部前面的街道上,偏三轮摩托歪倒在路边,轮胎已经严重变形,一道道血线由后方倒伏的尸体头部蜿蜒而出,注入低洼地带。   更远的地方是倒在地上呻吟打滚的日军士兵,有的被地雷炸断了腿,有的被旁边建筑废墟爆炸溅射出的瓦砾砸破头,反正一百人的部队至少伤了三十几个。   他们听闻民众暴动赶去市区镇压,结果走到一半发现老巢被端了,织田少佐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镇压暴民解救三浦大佐,一路返回司令部救火,结果愣是给人利用两侧的建筑物和废墟炸了个晕头转向。   看地雷的威力和手雷的型号,很像是己方装备。   你说游击队那群人,怎么就这么可恶呢?   小队指挥官看着一地伤员恨得牙痒。   ……   民众暴动不可能持久,过来弹压的日军打了一阵枪,然后领头的少佐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子弹打穿脑门后,人群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擂台区只剩下三十多具日军士兵的尸体。   傍晚时分,搜寻长官的日军小队在附近一间破屋子里找到了三浦大佐的尸体,从伤势看应该是被暴民踩踏致死。   堂堂日军大佐就这么死了……   直到入夜时分还有零星的枪声传来,不知道是日军部队在追击游击队,还是有人在猎杀落单的日军士兵。   总之整整一天,佛山陷于动荡。   回到家里的市民闭门不出,等待这场因为日本人不讲信用引发的骚乱平息。   直到第二天上午,一支来自广州的千人部队进驻佛山,局面总算趋于缓和。   经过清点计算,包括三浦和佐藤这些军官在内,城内日军死伤人数达230人,军需品仓库及弹药库也被游击队炸毁,毫不客气地讲,这是日军登陆广东以来输得最惨的一场仗。   当然,这不是指伤亡人数,让新来的中村大佐倍觉耻辱的是,他们损失这么大,而那支胆敢进攻日军司令部的游击队才留下两具尸体。   戒严和整备工作一直持续了几天。   就在中村大佐终于腾出手来准备整治涉事人员时,参谋官给他传来一份文件,看完内容后一脸懵。 ###第五百三十四章 杀咏春大师兄   就在昨天,HK政府向广州日军司令部发了一份公函,强烈谴责日军大佐三浦在擂台战时不守信用,造成准英籍HK商人林跃重伤一事。   “林姓的商人对于港英政府有这么重要?”   中村自然不会知道日军进攻广东时,林跃帮忙转移了大量滞留广州租界的英法籍神父、医生、外交官等,以他的功绩和财富,要拿个准英籍身份自然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其实情况更加复杂,除了贸易商,他还是港英政府高层赚钱的白手套,以及获取日军情报的重要渠道,现在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他们当然要保护林跃,而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外交手段向日军施压。   要知道现在日美、日英还未起冲突,只是在华利益有摩擦和争端,英国人的公函还是要重视的。   中村在这一刻简直恨死三浦,你说干得这叫什么事,且不说狂妄自大到要代表日本武士与中国人决斗,还把天皇陛下搬出来,承诺无论输赢绝不打击报复,结果呢?还不是输不起在背后打黑枪。   如果重伤的是普通支那人也就算了,偏偏姓林的来头不小,闹到现在港英政府为了他的事发公函抗议。   中村本想派人去“关切”一下,如果人能动的话喊他过来维持会配合调查,这下好,得小心翼翼供着了,搞不好还要赔礼道歉请求原谅,毕竟人家是受害者,是他们的人做得不对——他们面对普通支那人可以不讲道理,和这种有背景的人不能不讲道理啊。   一开始中村有所怀疑,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凑巧了,不过认真地想一想,林跃应该也是被游击队的人利用了,毕竟谁会冒着吃枪子儿的危险去演这么一场大戏呢,而且佐藤又不是第一次打黑枪,看到三浦败了急眼很正常。   抛开林跃不提,对于市民暴动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再来一场大屠杀吧,关键这是三浦自找的,拿天皇的名义保证又不遵守诺言,也无怪佛山人愤而作乱。   ……   数日后。   珠江沿岸一栋民居里,林跃手捧茶壶由房间走出,坐到院子角落放着围棋盘的石桌旁边,手捏棋子自娱自乐。   在佛山人的认知里林老板已经返回HK治疗枪伤,实际上他从头到尾没一点儿事,正如三浦临死前想到的那样,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安排武痴林在三浦面前提他的名字,是为了去日军司令部;   慢待佐藤是为了激怒那个蠢货,令其出昏招,引发民愤;   于是他为了佛山人的福祉“不得不”单刀赴会,并在演武场一打十,令日本人颜面扫地,然后不断撩拨佐藤,试着诱其开枪,并以此为借口拒绝三浦的挑战,同时在佛山造势,讽刺日本人输不起。   接下来利用游击队报复日军,从侧面刺激三浦对他下战书;   后面就是在擂台上演的大戏,佐藤确实没开枪,但是有人相信吗?经过上次单刀赴会的事,别说佛山人不会信,日本人自己也不会信。电影里叶问挨了一枪后围观者暴走,他现在的声望比叶问还高,可想而知会引发多么激烈的对抗,这时他安排在人群里带节奏的金山找等人趁机把他和三浦转移走,同时李钊杀人灭口,解决掉佐藤;   与此同时,游击队趁日军主力外出弹压市民暴动的时候乘虚而入,一把火烧掉日军弹药库和军需品仓库,然后在日军回援的必经之路埋设夜袭码头时缴获的地雷和炸药,追加一波伤害;   这一连串的操作,于佛山人而言,激起了大家的团结心和自信心,粉碎了日军不可抵抗的大话,相信不久的未来,会有更多人加入游击武装。   于勇哥等人而言,小鬼子死伤数百人,司令部都给他们端了,既报仇又实现了打鬼子的抱负,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于他自己而言,弄死三浦完成了阶段任务(五),提升系统对主线任务评分,还不用逃离佛山,可以继续躲在幕后干这份有前途的黑手职业,并利用林氏贸易公司稳定当地物价,造福百姓。   你看,多好呀。   哒哒哒,哒哒哒。   自己跟自己下了一会儿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林跃把夹在指间的白棋放回罐子里,起身走进门房,经由探视孔往外看了几眼,拉开门闩放人进来。   是高磊。   “师父,三姐来信。”   林跃接过高磊手中的纸条展开,放在眼前扫了两下。   内容很简单,佛山的局势趋于稳定,日军在城内搜了几天没有抓到游击队的人,最终也就不了了之。经历过又一次乱局,叶问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佛山,前天晚上去东华里找她,想要带着张永成、阿准和几名师弟一起去HK。   林跃并不意外叶问有这样的决定,因为日军每一次折腾,都会让普通市民失去信心。而就在三天前,灯叔刚送走了清泉、武痴林、沙胆源和阿耀,虽然叶问不是个好热闹的人,可是眼见朋友和亲人走的走,过世的过世,心里难免会生去意。   “你告诉三姐,就说今天晚上我去接应他们,顺道回HK一趟。”   “知道了。”高磊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林跃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自己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叶问回HK一趟,安顿一下那边的事。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HK会落入日本人手里长达3年之久,虽然因为种种原因,那边的生活环境不会像内陆城市一样恶劣,但也不是宜居之地,这次他想去MO那边看看,买几栋房子备用。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尤其是时局动荡的年代。   ……   深夜。   月黑风高,江水沉沉。   汇入珠江的一条支流的河岸上站着几个人,正焦急地等待林氏贸易公司的接应船只。   日军攻占广东后,在新界外围建立起封锁带,平民逃港的陆路渠道基本上被堵死,只能选择水路途径。   而林氏贸易公司拥有日军认可的通行证,能够利用货船运送少量人员至HK。   叶问在和三名佛山咏春派弟子小声交谈,张永成抱着阿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点一点剥着熟鸡蛋的蛋壳。   阿准说道:“妈妈,去了HK是不是就能见到小姨和姥姥了?”   张永成点点头:“对呀,去了HK,你就可以跟馨儿一起玩了。”   “我怕她还跟以前一样抢我的玩具,抢不过就哭鼻子,还跟小姨告状说我欺负她。”   “阿准,男子汉呢,遇到事不能斤斤计较,你是哥哥,她是妹妹,要尽量让着他。”   “你们大人真偏心。”   张永成把最后一块蛋壳皮剥掉,捏着鸡蛋递到阿准面前:“行了,快吃吧。”   她这正说着,河面上光影一闪,夜色下恍惚看到一条渔船慢慢靠近。   “来了,来了。”一名咏春派弟子激动地喊道。   旁边站的叶问拉了那人一把,示意小声点。   虽然日军巡逻队不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但是偷渡这种事,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   “叶师兄。”   渔船近岸,随着手电的光在叶问脸上晃过,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师弟?你不是……”   叶问小吃一惊,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林跃在擂台战中受伤,已经返回HK治疗。   那边张永成也站了起来,一脸讶色。   林跃跳到岸上:“叶师兄,嫂子,擂台战之后发生的事情不忙讲,先上船吧。”   后面金山找操着粗嗓门说道:“对,先上船,有什么话离开这里再说。”   “好。”叶问点点头,礼让后面三位师弟先上船。   那三个人没想到林跃亲自来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当初他们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好,其中一个人还因为参与围堵行动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林跃摆摆手,没有得势不饶人。   阿准努力吞下嘴里的鸡蛋,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林叔叔好。   林跃笑着刮刮他的鼻子,正准备抱小孩子上船,忽地皱了皱眉,看向长堤那片小树林北侧一点的地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   “找到了。”   “在这里。”   长堤上多了许多身影,从数量来看差不多有三四十人,随着手电的光芒扫过他们的脸,七八个拿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人出列,向着几人站立的位置走来。   张永成赶紧把孩子拉到背后,往叶问身边靠了靠。   三名咏春派弟子也是一脸慌张,搞不清楚日军为什么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下情况不妙。   林跃面沉如水,死死盯着围过来的八道身影里面走路有点跛的那个。   “是你?”   “是你!”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情绪。   前者是愤怒,后者是畅快。   “吴仲素,怎么是你!”张永成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咏春大师兄带着日本人来抓他们,她不明白,她无法理解,那人可是叶问的大师兄,佛山咏春派的掌门人啊。   叶问决定离开前还去找过他,要他一起去HK生活,吴仲素的回答是不习惯那边的环境,就算佛山被日本人占领了,只要不出头,不惹事,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生活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大师兄,这是为什么?”张永成不明白,那三名咏春派传人也不明白。   而叶问。   他现在十分后悔,后悔告诉了吴仲素接应地点和时间,还说想清楚了可以随时过来这边找他们,毕竟到了HK也能有个照应,谁知道……谁知道他来是来了,可是除了本人以外,还带了一群豺狼到场。   吴仲素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走到林跃身前,脸上满满地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林老板,你不是去HK养伤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标是叶问和林氏贸易公司,没想到林跃会在这里,正好,一锅端了。   “吴仲素,我真的有点后悔那次在精武会议事厅应了叶师兄的请求,放过你一命,当时如果把你毙了,咏春传人里也不会多一个汉奸。”   林跃说这话时瞄了一眼叶问。   那张脸真的很难看很难看。   这可以理解。   当初叶问在那么多人面前请求他放吴仲素一马,他答应了,然而答应的结果呢?   “你说谁是汉奸?”吴仲素怒道:“我的那些师弟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叶问要去投奔梁壁的传人,师父在天之灵知道了会怎么想?以后还会有佛山咏春派吗?我这么做还不是被逼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叶问:“师弟,你不要怕,来这里前我已经跟和田中佐达成共识,只抓帮忙偷渡的家伙,他还答应我不仅不追究你的事,还会把叶家大宅还给你,并且在局势稳定后首先开放咏春武馆。”   林跃愕然,古人果然没有说错,有些人啊,越老越糊涂,越老越偏执,吴仲素为了陈华顺一脉能够永占“正宗”,居然去跟日本人做交易,完了还认为自己没有错。   现在国内最大的矛盾是什么?国人和侵略者的矛盾。   吴仲素呢?眼光还局限在咏春正统之争。   被时代抛弃的人,说的就是他吧。   可恨,也可悲。   林跃冷笑道:“吴先生这是给叶师兄讨了一个中日亲善大使的官儿啊。”   一句话说的叶问等人脸色骤变。   林跃说的对,日本人又不傻,会平白无故让出叶家大宅吗?还让咏春武馆第一个开门营业,这分明是想利用叶问,真要被这些许诺骗回去,以后咏春派可就成了走狗的代名词了,这哪里是光耀师门,分明是有辱祖宗。   吴仲素说道:“姓林的,死到临头你还挑拨我们师兄弟的关系,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林跃叹了口气:“对,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吴仲素怒极反笑,现在他们几人被日军士兵里外包了两层,谁给他的勇气说这种话,真当自己的拳头比子弹还快?   林跃没有跟他废话,嘴巴含住拇指和食指一吹。   嘘~   哨声冲天而起的同时,长堤的树林里光影澎湃,火焰驱散了夜的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嘭!   嘭!   嘭!   长堤上面的日军士兵把注意力都放在岸边,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敌人隐藏在侧方树林,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顷刻间倒下一茬。   那边枪声一响,趁几名日军士兵愣神的当口,林跃一下撞进军曹怀里,两手一扬,“黑曜石”和一把勃朗宁手枪出现在掌心。   嘭!嘭!嘭!   连续的枪声响起。   近距离作战,38步枪和手枪哪个灵便好用自然无需赘述,六名日军士兵一枪未发便见了阎王。   那名军曹刚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林跃一记膝撞顶翻,过去抱住脑袋往旁边一扭。   只听咯的一声脆响,死了。   在这之后他又对着长堤开了几枪,战场便没了动静,只有随风而至的血腥和烟味还在叙说刚才的冲突。   树林里走出几个人来收缴战利品,顺便做最后的补刀。   林跃走回渔船前面,把阿准抱起来递给金山找。   这时长堤上跑下两个人,一个是崔大志,一个是胡威。   “师父,你没事吧?”   林跃摇摇头:“我没事。”   胡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便宜师父那些未雨绸缪的想法真是佩服极了,以前通过林氏贸易公司前往HK的人只知道接应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幻位置,选的都是非常隐蔽的地域,他们哪里知道,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还有一支20人的小队隐身在附近,为撤离行动保驾护航。   执行护卫任务的人很辛苦,不过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师傅,这人怎么办?”崔大志指的是吴仲素。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杀了。”   咏春大师兄正准备说点什么,崔大志扣动了刚刚缴获的南部十四氏手枪的扳机。   嘭!   吴仲素话没出口,死了。   崔大志朝他的尸体上吐了口唾沫:“呸,汉奸,该杀。”   叶问和三名咏春拳传人神色复杂地看了那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上了渔船。   林跃没有随行,目送他们消失后吩咐拓拔野:“赶紧把这里的事情通知灯叔,让留在城里的人尽快分散转移,我会去城郊接应他们。游击队近期要化整为零,减少不必要的活动与联系,后续行动等我通知。”   “明白。”   拓拔野转身往长堤走去,路过吴仲素尸体时狠狠踢了一脚。   都是这个王八蛋跟日本人告密,现在灯叔、三姐等人面临着被日本鬼子抓捕的危险,更重要的是林氏贸易公司明天应该会被查封。   对于林跃来讲,不做生意就是损失一点金钱,而佛山人……那可真是被吴仲素坑苦了,因为换成其他商人,绝不可能以超低廉的价格从HK买到大批粮食、衣物等日用品……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林老板是怎么说服英国人薄利多销,不发战争财的。   ……   第二天,林氏贸易公司被日军查封,不过好在林跃动手快,把灯叔、三姐等人接应出城,只吴岩挨了一发流弹,在屁股上钻了个孔。   佛山又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搜捕行动,只可惜对于可以全天候监控日军司令部的林跃来讲,日军的任何行动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游击队转移至乡野一个月后,林跃由南部沿海坐船前往HK。   在HK待了一个多月又坐船去了MO,直到入夏才返回广东,继续收拢转移两广拳师,同时给日军制造麻烦。   夏末,他爱上了一件事。   炸炮艇和运输船。   尤其是那些停泊在码头上的内河炮艇。   军港的水下环境太复杂,还有水雷、隔离网什么的,他嫌麻烦,还有危险性,不愿意去搞事。内河码头没这么多讲究了,只要是晴天,在【光合作用LV2】的帮助下,可以做到在水下环境长时间闭气,靠近炮艇和运输船后,取出系统空间捆好的手雷往船身一绑,躲到安全的地方一拉麻绳。   嗯~   日军被他搞得焦头烂额,只能加强码头及水下安保措施达到恫吓效果来减少损失。   1939年冬,林跃派金山找北上去关外找宫家老爷子,一并带去的还有他的亲笔信。   1940年1月,金山找由关内赶回广东。   同月,林跃匆匆北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让金山找带去的信里写的东西还不够清楚吗?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她是我女人   自从抗战打响,林跃就一直奔波在佛山与HK,随着日军不断推进,许多年轻的北方拳师走上从戎报国之路,而年长一点的北方拳师要么滞留沦陷区委曲求全,要么拖家带口南下避祸。   广东陷落后,林跃的主要任务是把文化名人、民国大家、外籍友人、南北拳师接引至HK避难,还要率领游击队找鬼子的麻烦,援救那些被追捕和已被捕的抗日志士,说忙得焦头烂额都不为过。   这两年他过得最舒服的日子就是躲在高磊老家装病那几天,如果条件允许,他是不会让金山找去看护宫保森的,但是谁能想到千劝万劝,老头子还是被马三投靠日本人的行径冲昏了头脑。   电影里他是把马三召到家里,准备废了孽徒时受到反击而死,这里因为金山找的阻拦,宫保森没有把马三召到家里,而是瞒着老姜和金山找去了马三那边,结果跟徒弟战了个平手。   其实这样也好,但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老头子在回家途中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起来。   宫保森已经70高龄,又跟正当壮年的徒弟大打出手,事后难免带伤,再加情绪激动心态不好,确实易发心脑血管疾病猝死。在林跃看来,这老头儿纯粹没事找事,自己在信里写得多清楚,等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最迟年中,一定会去北边收拾马三,但是天晓得老头子咋想的,非要亲自上门问罪,现在可好,又把故事弄电影剧情上去了。   像宫二这种人,一定不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必给老头子发完丧就会去找马三算账,接着给武林规矩怼回来,怒而奉道,然后在大年夜跟马三决一胜负。   按照电影剧情,从马三投靠日本人到大年夜决战,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天,可以想见宫二的性子有多么要强,多么急于求成。就算现在情况有些出入,俩人日常通信周期虽然受战争影响越来越长,内容却越来越暧昧,然而碰到复仇这种事,那妞儿就算心里一万个悲伤难过,只怕也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宫家人都是这种性格。   所以他只能放下手中的事情,北上关外阻止宫二做傻事。   林跃十分心急,可是越急越出岔子,因为游击队的存在,中原地区火车轨道时常受损,有时候一修就要好久,列车走走停停,折腾了好几天才出山海关,进入东三省。   ……   奉天。   伪满洲国的工业中心,也是日军在东北的老巢。   每一个下火车的人都会迎来审视的目光,除了那些穿军大衣的鬼子兵,还有许多带着红袖章和没带红袖章的汉奸在月台来回走动。   局势看起来有点紧张。   林跃下车后左右打量几眼,压了压头上礼帽,提起皮箱往出口走去。   日本人在东三省经营多年,单看街景,奉天比此时的广州要繁华一些,国人过的有没有尊严且不提,起码各行各业井井有条。   时值腊月,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街上人不多,店铺的门关得很严实,大大小小的烟筒往外冒着黑烟。   林跃喊停一辆人力车,告诉车夫宫家的地址,便坐进车厢,随着车辆前行认真端详街景。   每个路口都有日军士兵值勤,高大一些的建筑上挂着日本旗,很多地方还贴着类似“中日亲善,共建满洲”的标语,日本人聚居地的街道上还有很多日料店、照相馆等,门缝里偶尔能够听到靡靡歌声。   宫家在奉天还是有几分名气的,他只是跟车夫说了大概位置,又提了下宫保森的名号,那人便轻车熟路地拉着他来到目的地。   下了车,林跃把围巾往后面搭了搭,往前面的宅子走去。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院子里没人,梅花开了,点点嫣红缀在枝头,可惜雪不大,白的不够干净,于是红的也不鲜明。   林跃来到正屋前面,正准备问有没有人在,忽然听见右侧厢房传来一个公鸭嗓。   “你谁啊?不知道这哪儿?宫家也是能随便闯的?”   棉布帘子揭开,一前两后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林跃扭头一瞧,乐了。   嚯,三江水。   这货怎么跑宫家来当小弟了?   林跃放下皮箱:“我来找宫二。”   “你找二小姐?哪儿来的呀?”三江水手里拿着一根用来搂煤灰的铁钩子走进院子,望着林跃的目光很不友善。   林跃说道:“广东。”   “广东?”三江水看了眼身后小弟:“宫老爷子有广东的亲戚吗?”   后面俩人直摇头。   他走到林跃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如果是来凭吊的,已经晚了,如果是串门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吧。”   林跃说道:“宫二呢?”   三江水说道:“二小姐很忙,没空见你。”   林跃又重述一遍:“宫二呢?”   “没听明白怎么滴?二小姐说了,这个月不会客。”   “她不会别人可以,我不行。”   三江水一听这话急赤白脸地要撸袖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东北来撒……”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破空而至。   嘭!   他试着躲了,但是没躲过,被迎面来的拳头一下砸在脸上,往后退了一步噗通坐倒在地。   后面两个穿着厚厚棉袄的小弟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家伙说打人就打人。   三江水伸出右手在脸上一抹,拿到眼前一瞧,流血了。   “还愣着干嘛,给我打!”   两小弟这才反应过来,摆开架势抡拳就打。   林跃避过右边来人的拳击,手刀后发先至,一下劈在敌人脖子,起脚一踹右边人的膝盖,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时左边人的拳击临近面门,林跃左手啪的一声抓住来拳,逆时针一扭,那人吃痛转身,把后背让了出来。   下一个呼吸,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屁股上,人扑出去,跌了个狗吃屎。   一个回合没到,俩小弟全折了。   三江水一脸懵,虽然知道自己那两下子上不了台面,但是怎么说两个小弟也是练过几手飞龙掌的人,怎么一个照面就跪了呢?   高手。   只能说来人是个高手。   这时候就不能死要面子了,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不管那人来宫家有何目的,反正二小姐不在,先跑出去通风报信再说。   他这刚迈出半步,后面林跃将掉在地上的铁钩用脚挑起,接在手中往前一划。   三江水站住了。   他不走了。   因为沾着煤灰的铁钩就勾在他的脖子上,想跑也不跑不成。   “大哥,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咋这么没规矩呢?”   林跃谑笑道:“老铁,打听个事儿呗。”   “啥事啊?你说。”   “宫二在哪里?”   “那我能问问你跟二小姐啥关系不?”   “她是我女人。”   ……   奉国寺。   雪花慢洒,四野冰封。   老姜看着前方白皑皑一片山河沉默不语,肩头的猴子冻的瑟瑟发抖,直往他的帽子和棉袄里钻。   他劝了宫二很久,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走奉道这一步。   宫保森去找马三算账那天,他从市里回来,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是给他的,不是给宫二的,但是上面有老爷子要他转告宫二的话——“如果他没有拿回宫家的东西,莫再取,不问恩仇。”   换句话说,老爷子意识到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不让宫二报仇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江湖上的事,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今天你杀了我,明天我害了你,后天又被其他人算计了,人生沾了恩仇,路就窄了。   五年前,老爷子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并不是练家子,祖上曾做过御医,算是出身中医世家。三年前,老爷子从佛山金楼回来,又把宫二送去西北大学学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她别为“宫家”虚名所累——就像她在金楼做的事情一样,好好过完一个女人该有的一生。   可是呀……   天不从人愿。   女儿的婚事这样,徒弟的人事也这样。   宫二没有听老爷子的话,执意要找马三报仇,结果呢,老爷子的拜把兄弟除了说些不沾边的话,没一个站出来帮她主持公道的,去了马三家又被一句你是女儿,终究是外人的话给将了一军,像她那么倔强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老姜回望寺庙。   仪式,快结束了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再不来,你就要姓佛了   老姜叹了口气。   所谓奉道,在东北武林叫做独行道,也就是独来独往,一辈子孑然一身,不结婚,不留后,不传艺。   无论是二小姐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老爷子早年选定的,都是很好的人,她要经历多么痛苦的折磨,才能狠下心绝情奉道,孤老终生啊。   老姜不是宫二,但是能够理解宫二的悲伤和愤怒。   吁~   一道人声打断他的思考,回头一瞧,就见十几米外的长道上多了匹健硕的枣红马。   一个穿黑色呢子大衣,头戴礼帽的男人正从马背上下来。   旁边还有一个人,尖嘴猴腮,眼光贱贱。   “大侠,怎么样,我这马儿是不是比汽车还要快。”   “大侠,你给句话呗。”   “点点头也行啊。”   “我不让你教我武功。”   “我是说真滴。”   “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三江水的啰嗦中,林跃走到老姜面前。   没有客套,直奔主题:“宫二在庙里?”   老姜愣在原地。   是林跃。   他不是在广东吗?要知道现在不只南方拳师奉他为领袖,那些逃往南方避祸的北方拳师给家乡亲友的信里也盛赞他的为人,这事传到奉天后,宫保森总说前半辈子成的三件事,远不如后半辈子成的这一件事来得光彩。   金楼隐退,搭手新人,成了老爷子最得意的事情。   合并形意门和八卦门,建立中华武士会,促成北方拳师南下传艺,成的是武人意气,而提携林跃,成的是扶危济困,是抗日救亡,侠之大者。   老姜惊讶于他的到来,那只猴子却很懂事地指了指庙门。   跟在林跃屁股后面的三江水直揉眼睛,活见鬼,这猴子成精了,怎么听得懂人话。   没再多说什么,林跃转身往庙门快步走去。   三江水刚要跟上,回过神来的老姜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回来,你跟去做什么?”   “老姜,他真是二小姐的……”   “他跟你说的?”   三江水点点头。   老姜脸上表情缓和了些:“希望二小姐能听得进他的话。”   ……   寒风如诉,枯叶沙沙。   古佛无声地注视着大殿里的人。   宫二站在斑驳的墙壁前面,用手抚摸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壁画,嘴上念着一个人,心里想着一个人。   “爹,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冷。”   “女儿知道你为什么给老姜留那封信,却什么都不给我留,因为那会加重我对马三的仇恨。但是你知道么,如果我从了你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他马三现在有日本人撑腰,连你的那些老哥们儿也向着他说话,这是欺负我们宫家没有人啊。”   “记得以前你说过,行走江湖,规矩最大。女儿现在做的事,就是按规矩办事,奉了道,就可以帮你报仇了,那时候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爹,上次回家我是跟你生气走的,女儿给你出了一个大难题,对不起。不过现在你不用为难了。奉了道,就不用再做选择了。”   “他在南方做大事,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边的事,他也插不上手,等杀了马三,拿回我们宫家的东西,我就离开这里,到西北戈壁,寻一处安静地度过余生。如果我敌不过马三,那就是宫家该遭此劫。”   “爹,你听这风声,像不像当年我们一起在金楼听的曲儿?可惜了,不能看他怎么去当一个做饼的人。”   “听说广东那边不太平,希望他和身边的人万事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已经有一个月没收到他的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   宫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至一股寒风从外面吹进来,带动脚边的落叶,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说着说着就偏离了重心。   还是不舍啊……   但有些事情,不舍也得去做,这是她身为宫家人的责任。   宫二走到殿前佛像前面跪倒,双手合什,静静注视前方一阵,缓缓低头。   “菩萨说,你命不该如此。”   一个声音随风而至。   宫二的头停在一半,她转身往身后看去,佛殿前面的长道上走来一个人,黑风吹起他的呢子大衣,也吹皱了她心里才抚平的古井。   “你……怎么来了?”   整整三年半,从她离开佛山后就再没见过,期间只是以书信联络,没想到就在今天,就在这个关隘时刻,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出现了,跟做梦一样……不,或许说是命?   就像林跃说的,她命不该如此?   “我再不来,你就要姓佛了。”   林跃走进大殿,对着佛像合什微微一拜,看着从蒲团起来的宫二说道:“你要住佛山,这个主意不错,但如果是奉道皈依,我不同意。”   “你大老远的从广东过来,是为了我的事?”   “当然。”   宫二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你也要阻止我向马三复仇吗?”   听他这样讲,当然很开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断了报仇的念头?虽然心里真的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但是冲动过后呢?能做到心安理得吗?   林跃摇摇头:“仇要报,但是事情不一定由你来做。”   宫二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知你心意,但是在马三身上的,是宫家的东西,必须要由宫家人来取,而宫家人,现在只有我。”   她压抑着内心的脆弱,站得笔直,说得清楚,看得决然。   “不,宫家一门,并非只有你一个。”林跃伸出手,捋了捋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完了摊开掌心,里面有一线乌黑。   “一个人对我说,追风赶月不放松。”   “一个人对我说,追风赶月别留情。”   “书上说,追风赶月莫留情,平芜尽处是春山。”   宫二的身子抖了抖。   林跃掌心的发丝被风吹起,飘飘摇摇飞上了天。   “欠菩萨的,已经还了。回去吧,这里冷。”   说完话,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电影里宫二和叶问啥事儿没有,主要是因为张永成在,宫二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算有心白头偕老,也绝不可能去给叶家做小,所以电影里她跟叶问是注定有缘无分的两个人。   同样的事情放在他跟宫二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年龄差距小,他又没有婚娶,那自然是纸短情长了。   宫二回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迈过高槛,跟在林跃身后出了寺庙。   十分钟后。   回城途中。   三江水抱怨了一路。   “我明明有马,为什么偏要跟你挤在一起?”   后面老姜夹了夹马腹:“你闭嘴。”   “话还不让人说了,啥玩意儿,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   他这儿一回头,老姜肩头的猴子对他呲牙咧嘴一脸凶相~呵……   “二打一,我干不过你们。”   三江水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各骑一匹骏马踏踏前行的男女:“哎呀,你还别说,他俩真挺般配的。”   “你话真多。”嘴上嫌三江水话多,实际上老姜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望眼南北,真要在国术界挑出一个男人来搭宫二的手,思来想去,林跃确实是最佳人选。   其实他有一件事怎么想也想不通,林跃从庙里出来时说宫二没有必要奉道,他有办法对付马三所谓的江湖规矩。   他凭什么这么说?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是收债人   三日后。   奉天协和会。   日本旗和满洲国国旗在院子里飞舞,垂柳的枝条上缀满了雪。   “喝!”   伴随一声厉吼,院门处飞起一道黑影,重重地摔在才打扫过的院子里。   哗~   周围房间的棉布帘揭开,十几个带着臂章的男人从里面冲出来,看看地上跌得七荤八素的同伴,将头扭向院门。   这里可是奉天协和会,而马三是东三省武林的扛把子,谁敢来这里闹事?不想活了?   “马三呢?叫马三出来!”   老姜走进院子,面无惧色看着挡在正屋门前的人们。   “你怎么又来了?”   前排站着马三的二徒弟许恒,投向老姜的目光满含不屑,前两天这人和宫家二小姐来协和会闹,被他师父三言两语怼了回去,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来了,难不成还嫌闹的笑话不够大,给宫家丢的脸不够多?   便在这时,门房外面走进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裘皮大衣,面无表情。   男的礼帽风衣,戴一副皮手套,似乎并不畏惧北来寒风。   俩人后面是许恒的师弟们,只是拉开一段距离围着,没人敢动手。   “二小姐,难不成上回师父说的话不够明白?要不要我再重述一遍?”   这话是对宫二说的,不过许恒的视线一直放在林跃那边。   宫家二小姐当然听明白了,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轻易离开,可是这回……要说不同之处,那就是宫二身边站的男人了。   宫家那边除了老姜,其余沾亲带故的人都反对她向马三寻仇,现在就多了一个男人,他们就胆敢再次登门寻仇?真是好笑。   宫二没有理睬他,望着正屋说道:“师兄,你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帘子后面才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师妹,许恒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再三让着你,不外乎是想为你们宫家留点颜面,可不曾想……你这是铁了心要把老爷子生前挣下的招牌砸了。”   宫二一脸平静说道:“马三,今天要跟你算账的人,不是我。”   这话说得马三的徒弟们全愣住了,来找事的不是她,那是谁?老姜吗?还是说……   唰~   棉布帘子翻开,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   “是你!”   看到林跃那一刻,马三脸色一变,他怎么可能忘记眼前的男人。   就是这个人,在佛山金楼把他打败,宫保森为这事儿把他训的像狗一样,完了还给撵出佛山。   老头子在北方隐退仪式上搭手的是他,在南方隐退仪式上搭手的是姓林的。   从形式上讲,俩人确实该是竞争对手。   但……竞争对手归竞争对手,宫二没资格拿回宫家的东西,林跃自然更加没有资格,谁不知道他是咏春拳传人,师从梁赞之子梁壁。   “师妹,你是在开玩笑吗?”   “马三,你以为串通了门里老人,宫家就没有资格来跟你讨债了,可惜,你算漏了一个人。”   “我算漏了谁?”   宫二说道:“你算漏了我爹的大师兄丁连山。”   马三脸上那撇小胡子动了几下:“丁连山?他不是死了吗?”   整整三十多年,丁连山从未回过东北,江湖上也再没有他的事迹,形意门和八卦门里的人都认为他死了。   “大师伯没有死。”宫二说道:“你不知道吧,1936年在佛山金楼,你跟南方拳师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很多人找不到我爹,其实他是去见师伯了。”   马三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不仅仅因为宫二的话勾起了那段不爽的回忆,还因为意识到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所以,你是说……师伯要回来了?”   宫二说道:“师伯没回来,回来的是他的徒弟。”   马三转移视线到林跃脸上:“你是说他?”   宫二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默认。   许恒等人全都看向林跃。   “有人说,形意拳的要旨是宁在一丝进,莫在一丝停。也有人说,形意拳的要旨是追风赶月不松手,不知道马先生更认同哪个观点。”   马三笑了,怒极反笑,一个耍女人拳的家伙,居然上门跟他讨论阳刚威猛的形意拳要旨。   “林先生,如果梁先生知道你欺师灭祖,转投师伯门下,不知道九泉之下会有什么想法。”   林跃说道:“谁告诉你我在丁老爷子那里学的是形意拳?”   说话的时候,他摘下皮手套,迎着朔风拍了拍。   啪,啪,啪~   声音不响,但很清晰。   几个呼吸后,围在门口的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三江水看看这边,瞧瞧那边,把食盒往台阶前面一放,说了一句“好重的杀气”,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马三朝身边弟子使个眼色,许恒走过去打开食盒。   里面有一碗羹,尚热,雾气袅娜。   “腊月里抓条蛇不容易,大老远从广东来,也没带什么礼物,做道拿手菜给马先生补补身子,尝尝吧,看看跟三年前吃到的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听完林跃的话,马三一下子反应过来。   当年金楼筵宴上宫保森吃完蛇羹,很快人就不见了,他还记得当时也是林跃送菜上桌。   林跃把皮手套递给宫二,望马三冷冷说道:“现在我有资格代丁老爷子来帮宫先生清理门户吗?”   马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徒弟们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林先生跟形意八卦门大长老是这种关系。   说师徒吧,有点怪。说不是师徒吧,有传艺之实,虽然不是武学,是做菜,关键是这种关系强出头你还挑不出理来,这就很恶心人了。   林跃见马三不断变换脸色:“怎么?怕了?”   “怕?”   马三将衣袖往上挽了挽,迈步走下阶梯。   “我马三生平就没怕过谁,上回在金楼你占据地利人和的优势,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又学了点什么,敢来我这东三省耀武扬威。”   说着话,他摆出形意拳的起手式。   林跃单脚微退,摆的招式有些古怪,右手拳,左手掌,不是咏春的路数。   马三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目光一沉,一招跨步崩拳打出。   林跃目光微斜,身体稍让,来拳接近他的身体时肘部往下一磕。   马三击空。   这时他猛然转身,一招单挂掌推出去。   掌风呼啸,气势如虹。   马三表情未改,另一只手往上一架,利用手臂挡住拍向面门的手掌,同时借力后撤,起脚横扫。   形意拳,燕形,上步飞脚。   林跃不避不让,弓步开马,立肘硬抗。   噗。   扫腿被格,马三退了一大步,面带不解。   他还没有逼出林跃的咏春拳,而且对手的战斗风格完全不同于金楼筵宴时的变化多端,居然开始走硬朗的路子,连以威猛刚烈著称的形意拳都不能压制。   这时林跃微微侧身,步法一换,向他招招手:“热身完毕,再来。”   马三看着他的姿势脸色再变,大喝一声,双手长拳直进。   八式,青龙出水。   八式,坳步炮拳。   一拳,两拳,三拳,蓄满力道的拳头不断往对手身上招呼。   林跃拳风转柔,穿闪拦截,缠挑刁钻,看似危险,其实轻松写意地化解掉马三的攻击。   老姜在一边儿看得眉毛直跳,因为他认识林跃所用掌法。   穿袖挑打,推窗望月,走马活挟……   这可都是宫家八卦掌的招式啊。   什么时候他用得这么娴熟了?   宫二握着皮手套的手越攥越紧,林跃一直没用咏春拳,也没用拳击和泰拳,跟两人在金楼对决时的打斗风格完全不同。   这不是他放弃了“不管东的还是西的,中的还是洋的,好用就行”的心思,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用宫家的形意拳和八卦掌来向马三复仇。   “不好。”   宫二微微走神的当口,旁边老姜脸色一变,只见马三突地一式金鸡抖翅震开林跃的粘打,瞅准空门一个膝撞往前急顶。   马三的徒弟们眼睛一亮。   要说对宫家两门武功的了解,浸淫此道三十载的马会长岂是半路出家的南蛮子能比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废马三   形意拳的杀招。   老猿挂印!   林跃目光微垂,头往后瞥,身往后仰,脚尖在地面一触,膝盖猛地往上一顶。   相似的招式。   老猿挂印,不过是加了回首望月的老猿挂印。   宫二和老姜的眼神微变。   林跃出脚慢了一拍,可是速度要快很多,马三的膝撞顶空,他的膝撞狠狠地顶在马三的小腿上。   虽然隔着一层棉裤,还是传出咯的一声脆响。   马三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表情,往后退了三个大步,站姿难稳,肩膀往受伤的腿偏斜,照这情况来看,怕是骨折了。   注意到对面茫然不解的目光,林跃说道:“难道宫老爷子没有告诉你老猿挂印的关隘吗?”   马三定定看着林跃,嘴唇轻轻颤抖,上面那瞥小胡子也跟着微微起伏。   他想起来了,老头子上门时说了一句话,老猿挂印的关隘不在挂印,在回头,他把这当成了劝诫,劝诫他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然而当时他回了一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决心一条道走到黑。   原来,老头子一语双关,老猿挂印和回首望月是一招。   现在他明白了,但是晚了。   林跃飞步前进,上步钻拳加进步劈拳再接一招麒麟吐书,打得他疲于应付。   拳影交错,掌影翻飞,风衣上下沉浮。   马三一脚猛踏牵动小腿骨伤,身形不由一滞。   林跃的霸王请客突然收势,腰一扭,身一转,右脚向后一撑,左手托掌向上,用力顶在马三下颚。   与此同时,右手一式炮拳轰出。   噗!   呜~   只听一声闷响,马三整个人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北墙上,滑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老姜目瞪口呆:“小姐,这是……叶底……”   宫二摇摇头:“是,也不是。”   是叶底藏花,却不是双托掌叶底藏花,是单托掌叶底藏花,而另一只手使出的是炮拳。   左八卦掌,右形意拳。   都是宫家绝学。   院子里鸦雀无声,马三的徒弟们呆呆看着眼前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强!   东三省第一人败了,而那碗蛇羹还在冒热气。   “师父,你没事吧。”   许恒最快反应过来,跑到马三身边想要去扶,不想才伸出手去就被拨开。   马三看着台阶下站的林跃和宫二。   “我在你们宫家这么多年,替老爷子办事,为形意八卦门撑场子,来了挑战者我接着,有人下黑手我挡着。好看的不好看的,能拿上台面不能拿上台面的,都是我在做,为的是什么?”   “我知道老爷子的想法,虽然你有着不输男人的气魄和能力,但是他不愿意你走上江湖这条不能回头的路,他希望你像个普通女人一样嫁了,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拿我当半个儿养。”   “你们都叫我是汉奸,都喊我是败类,可是如果没有我马三上下打点,拦住日本人,宫家早就完了。宁在一丝进,莫在一丝停,这是他教我的。”   “今天,你们宫家的养育之恩,还有老爷子传我的武艺,一并还了。”   宫二看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马三说道:“话说清楚了,宫家的东西……”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微微摇了下头,拉着她走了。   从奉国寺回来后,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他让金山找过来阻拦宫保森,不让老头子去找马三算账。   老头子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一个人来了奉天协和会,还跟马三打了个平手。   就单纯是倔强使然,咽不下这口气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老头子故意为之?   到了宫保森这个年龄,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应该是传承吧。   马三得了他的形意拳,宫二得了他的八卦掌,就像五爷之前对宫二说的,她跟马三齐全了,她们家那门武功才算齐全。   对比1936年,日本人出兵中原,南下广东,短短两三年时间就侵占了大半个中国,尽管民间抗战情绪高涨,可是对于会不会亡国,谁心里也没底。   就像马三说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有时候人在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要知道不怕牺牲不怕流血的仁人志士毕竟是少数。   现在马三为了保护宫家也好,为了自己的前途也罢,总之投靠了日本人,老头子能假装不知道吗?当然不能,可如果真把马三杀了,他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再培养出一个宫式形意拳传人吗?而且……好歹是从小拉扯大的。   不去说不过去,真废了马三又不舍。   怎么办呢?   干脆来这边打一场,让外界看看,老头子不是没态度,关键是人老了,打不过啊。如果没死在马三手里呢,从今往后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果死在马三手里呢,嗯,给老姜的信里写着,不问恩仇。   这样马三活着,宫二也活着,好歹宫家那门武功可以传下去。   就像电影剧情里演得那样,马三被宫二打倒后,说以为老头子下手慢了,原来是故意放水,而老猿挂印回头望看似在劝他回头,也是在传授最后的绝活。   所以说,宫保森是主动寻死的。   当然,这只是林跃的猜测,真实情况是否如此,只有宫保森自己知道,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对于宫家人的恩怨,他不想发表意见,他来东北只有一个目的——改变宫二的悲惨命运。现在如愿以偿了,那就走吧。   “哼,罪有应得。”   老姜面带鄙夷说了一句,刀开一线,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许恒等人,一步一步退出院子,紧随林跃和宫二离开。   ……   下午,宫氏墓地。   宫二给宫保森上完香,眼见林跃望着遗照怔怔出神,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算不算宫家形意拳的传人。”   “不算。”   “因为你在师伯那里学得是蛇羹,不管八卦掌还是形意拳,都是偷师成材。”   “那怎么才算?”林跃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宫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绪有些乱,不过表面不动声色道:“后天就走?”   “后天就走。”广东那边有太多事等着他办,多耽搁一天,可能就多一个仁人志士死在日军手里。   宫二沉默了好久,直到香燃到半截才道:“你的叶底藏花……用得还不够好。”   林跃紧了紧风衣:“我知道。”   宫二抬头望他说道:“那你想不想看完整的叶底藏花?”   “改天吧。”林跃摘下礼帽,拍掉上面的积雪,转身往拴马的木柱子走去。   改天?   他后天就要走了啊。   ……   第二天。   奉天大西路。   雪停了,天仍然阴着,不过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靠近法国领事馆的一家火锅店里,林跃正低头吃着碗里的涮羊肉。   铜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旁边的盘子里放着手切羊肉,对比后世的羊肉卷有点厚,不过胜在新鲜,肥美。   火锅,如果不追求重口味,确实还是东北的铜锅吃着有感觉。   对面的椅子空着。   本来他是跟宫二一起用餐的,不过吃着吃着他说了一句店里卖的酒不够劲,宫二说附近有一家聚源永烧锅坊,那里卖的酒很好,他爹在时经常光顾,说着便放下筷子去买酒。   林跃只能摇摇头,随她去了。   他这儿吃了两块涮羊肉,忽然感觉身边吹过一股凉风,抬头看处,对面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不是宫二。   林跃脸色一变。   嗯?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将死一线天   宫二坐的位置多了一个男人。   目光很犀利,鼻子有点尖,下面是一抹妖娆胡渣。   林跃认得他,但不是因为交际认识的那种,是看电影认识的那种。   一线天。   八极拳高手。   没有想到他来了奉天。   这次北上,见了宫二,见了老姜,见了马三,也见了三江水和一线天。   真好。   “林先生。”一线天开口了。   “你认识我?”   “咏春第一人,也是南拳领袖。”   “领袖不敢当,道上兄弟抬爱,帮忙撑面子。”   林跃一面说,一面十分随意地夹起一片肉在锅里涮了涮,沾着韭菜花酱放进嘴里。   “这一口地道的东北铜锅,南方可吃不到,兄弟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点?”   一线天瞄着他的眼睛说道:“听说咏春拳的器械有六点半棍和八斩刀,号称棍无双响,刀无双发。”   林跃说道:“所以呢?”   一线天从呢子大衣的兜里摸出一把剃刀:“有人说我这刀很快,千金买不到它的一响。”   说话的时候,他用刀在放韭菜花酱的碗里蘸了蘸,伸出舌头舔掉上面那抹青绿,然而眼睛一直盯着林跃。   “想听啊?”   “想听。”一线天摆弄着手里的剃刀:“你拿什么买我的响啊?”   林跃拿着筷子在铜锅边缘敲了敲。   当,当,当。   声音很清脆。   一线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手中剃刀在指间翻了翻,忽地食指一沉,按住刀身往前一划。   寒光乍现,刀影如电。   一线天没有夸大其词,他的刀真的很快,快到铜锅冒出的热气被一分为二,像是暂停了一下,才被后续而至的狂风搅得稀碎。   啪~   远远谈不上清亮的声音响彻大厅。   附近埋头吃饭的食客纷纷抬起头,往二人坐的位置看过来。   一线天手握剃刀,林跃五指捉筷。   刀在筷间。   一线天说道:“好眼力。”   林跃说道:“你也不错啊。”   便在这时,一线天眼光一寒,原本握刀的手化拳为掌往前一拍,本来被筷子夹住的剃刀一声铮鸣,急射林跃面门。   电光火石间,迅影一闪,剪刀手一夹,剃刀停在林跃面前三寸处。   先是筷子,然后是手指。   一线天起身说道:“刀是你的了。”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开,门关,一股寒流涌进饭堂,靠门的食客打了个冷战。   林跃把剃刀放在桌上,他知道一线天什么意思。   其实剃刀被筷子夹住的时候,一线天就输了,不过那个人并没有收手,做了更加激进的事,结果又被他以同样的方式破掉,只不过后面一次用的不是筷子,是两根手指。   如果说第一次被筷子夹住剃刀,代表一线天败了。那么第二次被手指夹住剃刀,代表什么,惨败?不,应该说实力差距云泥之别。   从此,江湖上或许还有八极拳,但再也不会有千金难买一声响。   林跃举起左手放在脸前端详,其实一线天高估了他的实力,如果没有幽灵手套,拿手指去夹剃刀,就算能夹住,只怕也已受伤流血。   其实他完全可以偏头避过的,但是没有躲,因为他很清楚一线天来奉天是为什么。   “咦,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跃抬头一瞧,是宫二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壶烧酒。   “刚才来了一位朋友。”   “一位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坐下来喝一杯?”   宫二拔开酒壶的盖子,给林跃满了一杯酒,视线扫过铜锅左边一点的地方,眼神微变。   那里放着一把剃刀。   最重要的是,这把剃刀……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想起去年前往西北大学时在火车上的遭遇,当时有一个男人在躲避日军追杀,于是她帮那个人打了一次掩护,当时他的手里就握着这么一把剃刀。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端起杯子向她示意:“干杯。”   宫二也端起自己的杯子,仰头喝光里面的酒。   ……   第二天。   宫二和老姜送林跃登上南下的火车,回到宅子里坐了没一会儿,三江水急匆匆地从外面闯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天津来信。”   天津来信?   一听这话,宫二从里屋走出来,面带惆怅接过三江水递过来的信封。   收信人写的不是她,是她爹。   “你去忙吧。”   三江水走后,宫二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看完内容后眼睛红了。   天津。   这两个字对于宫保森而言,除了中华武士会的成立地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她的婚约对象就是天津人。   原来,她爹去找马三算账前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老姜,一封寄往天津。   老姜那封信的内容就不说了,寄往天津的信是道歉信,为宫二不能履行婚约道歉。   从1938年冬开始,宫保森就迫切地想要她跟那个人完婚,但是她一直不同意,去年离家去西北大学读书前,还曾因为这件事跟她爹吵了一架。   虽然没有明说,老头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放在谁身上,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两家老人的面子,而且定亲的事还在金楼筵宴之前。   不知道是马三投靠了日本人,还做了奉天协和会会长这件事刺激了他,明白不能安排子女人生,包办婚姻,还是说在去找马三算账前自知命不久矣,把一切都看开了,终于拉下脸写了一封请求作废婚约的信给朋友寄去。   现在,她不必再为婚事苦恼了。   “二小姐,怎么了?”老姜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站在那里发呆,面带好奇问了一句。   宫二把那封信递过去。   老姜接在手中看完上面的内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姜,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二小姐,日本人那边没见有什么大动静,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马三的徒弟们有些不甘心。”   “师父被人打成那样,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我怕林先生……”   宫二没有说话,走到房门前面,揭开帘子看向被钟楼挡住一半的红日。   ……   咯哒~   咯哒~   咯哒~   火车过弯,车厢轻轻摇晃。   林跃看了一眼窗外黑下来的天空,寻思着应该已经过了山海关。   他坐的这节车厢人不多,除了几个穿粗布棉袄的男人聚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其他人都在睡觉。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报纸翻了翻,头版基本上都是日军又打下了哪里,满洲国的那位皇帝说了什么话。   二版是一些民生方面的政策消息,配着喜笑颜开的民众照片,总之满篇都是好话。   三版多了许多广告,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和小说,他耐着性子瞄了几眼,没想到还真看进去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只感觉车身有一次比较厉害的颠簸,生硬的座椅咯得屁股有些不舒服。   这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将眼前的报纸收起来,放到座椅中间的小方桌上。   车厢里的乘客数量没怎么变,不过脸变了。   是些生面孔,而且都在看他,目光凛冽,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林跃不动声色地往背后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五个男人从车厢那头不紧不慢走过来,在他对面和过道那边的椅子坐下。   呵~熟人呀。   林跃嘴角漾出一缕冷笑,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几位,摆出这么大阵仗,怎么个意思啊?” ###第五百四十章 灭形意八卦门   宫保森死讯一出,宫二接到电报后立刻往回赶,到奉天后的第一站不是宫宅,而是火车站的候车室,里面坐的都是形意八卦门的长老。   要说名望最高的,莫过三爷和五爷。   现如今不知道吹的哪门子风,两人带着他们的徒子徒孙出现在了南下的火车上,还就坐在林跃面前。   五爷说道:“听说你师承梁赞之子梁壁,现在是咏春派第一高手?”   语速不紧不慢,还带着一丝丝颤音。   林跃说道:“不敢当,叶问师兄的咏春拳打得不比我差。”   五爷继续说道:“你说你一个南方拳师,大老远跑到北方来参合宫家的事,是不是手伸得长了点呀?”   来了,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好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几老王八,宫二要找马三复仇时,他们想的是大仇化小,小仇化了,最好平平静静地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可是现在自己把马三办了,居然追到火车上来跟他算账,真特么不是东西呀。   林跃撇嘴道:“长吗?我觉得不长。借用老爷子说的一句问话,拳分南北,国分南北吗?何况宫家与我有旧,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一把。”   五爷说道:“你要知道,宫二可是许了亲的人。”   “这不是还没嫁吗?”林跃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况这事跟宫二的婚事也没关系啊。”   一句话说的五爷没了想法。   这时过道那边椅子上坐的三爷呵呵笑起来。   “你跟宫家有旧?学了一碗蛇羹就把自己当门里人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呢?老狗。”   要说看电影时,对于形意八卦门里那些老不死的,他最想杀的是谁。   这条老狗绝对排第一。   丁连山不在,这老东西就是辈分最高的人,宫二再能打,站在伦理角度来讲那也是不好抛头露面的女娃,他本该站出来帮侄女主持公道,结果呢?不给二哥报仇也就算了,还把整件事说成是天意。   天意要宫保森死!天意要马三投靠日本人!天意要宫二不报仇!   林跃站起来,手里多了一对八斩刀。   “我很少亲自动手杀人,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   “呵……”三爷跟着站了起来:“都别走了?好大的口气,宫家果然出了一窝子不仁不义的畜生,徒弟杀了师父,师妹要杀师兄,做菜的小厮想杀门里长老。”   “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该杀。”林跃说道:“在马三这件事上,宫二只问恩仇,但是到了我这里,怎么也要问个是非黑白。”   要说这两个老东西为什么会帮马三说话,表面上看是为宫家的名声着想,顺从宫保森的遗愿,实际上呢,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宫二说过,他们这些人受荫宫家多年。换句话说,凭着跟宫家的关系,他们才能人五人六地过活。当年宫保森在北方隐退仪式上搭手的是马三,在南方的隐退仪式上也请求南方的老哥们儿给予照拂,那么从佛山回去,老头子过起了颐养天年的日子,形意八卦门的事交给谁处理呢?自然是马三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他们知道需要跟谁搞好关系。如今宫保森死了,就留下一个没有人脉没有势力的女娃,宫二跟马三,非要找一个站队的话,会选择谁呢?答案显而易见,何况马三是奉天协和会会长,那是跟满洲国皇帝合过影,跟日本人一席吃饭的人。   像这种忘恩负义,见风使舵,甚至出卖民族利益去做协和会会员,维持会干事的老狗,全杀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无关门派恩仇,关乎是非善恶。   三爷眯眼说道:“你找死。”   八斩刀一横,林跃话不多说,一刀劈向对面坐的三爷。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靠近过道的一个黑大个想要出手牵制,没想到光影一闪,脖子一寒,然后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没有吓唬人,他来真的。   那人噗通一下倒在地上,三爷吓得起身就跑,利索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老人。   这时旁边那个戴羊皮帽的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刺来,林跃持刀一拨,单刀向前送入来人心窝,撤手的同手按住刚刚拨偏的手臂往后一推,噗的一声插进旁边想要砍他的一个瘦子的胸口。   时值腊月,车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匕首只是没入身体,没有刺穿要害。   林跃起脚踏下,把匕首压进瘦子身体,转身抽出羊皮帽胸口两把刀一下夹住侧方劈落的弯刀,顺势一压一划。   血水喷洒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红。   三个呼吸后,从外面看,一团血在车窗涂开,然后是贴过来的人脸。   又三个呼吸,哗的一声,车厢第八面窗户被铁棍砸碎,旁边的椅子上倒着一个颅骨变形的中年人。   ……   一节车厢,二十几个人,愣是没有干掉他。   三爷看着对面一脸煞气的年轻人。   “你……你师父是丁连山,我是你师叔,杀了我你就是欺师灭祖,畜生不如。”   刚才还叫他做菜小厮,现在又成师侄了,真是可笑。   林跃撇撇嘴,一刀插进老东西的胸口。   “知道丁老头儿为什么从不正式教我形意拳和八卦掌吗?因为他知道我这人讲道义,但不太守规矩。”   他把刀抽出来,血涌出,老东西咽下最后一口气。   滴答,滴答,滴答……   血由刀尖跌落,拍打着地板,车厢里横七竖八倒着一地尸体,血腥味被破窗灌进来的风绞碎。   五爷看着他往后退,不小心被放在座椅下面的皮箱绊倒,完了赶紧爬起来转身往车厢尽头逃亡,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救命。   这时连接处车门开了,前方闪出一道人影,林跃注意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倒着三具日军尸体。   五爷动了几下没啥力道的拳脚,被那个人掐住喉咙往车厢壁一推,撞了个七荤八素,紧接着又被那人捡起地上的三八式步枪连刺数刀,张嘴吐出一口血后抽搐几下就没动静了。   林跃皱眉说道:“你怎么跟来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葡澳之王   那人说道:“我不是跟你来的。”   “哦。”林跃打量一眼日军的尸体:“蓝衣社的工作不好干呀。”   一线天脸色一变:“你的工作更不好干。”   林跃耸耸肩:“做保姆不容易啊,操碎了心,不过经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你的麻烦,更没想到你把他们全杀了,还是你狠。”   一线天知道林跃在奉天做了什么,马三被废,依附他的势力和个人必然会树倒猢狲散,现在除不问世事的丁连山外,形意八卦门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及其弟子给林跃杀了个干净,这个盘踞北方的国术大派就算到不了灭门程度,那也是元气大伤,如果没有强人力挽狂澜,恐怕会一蹶不振,自此没落。   林跃说道:“我可没有把他们全杀光。”   一线天瞥了一眼五爷的尸体,哑然失笑。   “火车快进站了,趁这个时候赶紧走吧。”   一线天用从日军士兵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车门,林跃过去一瞧,火车果然在减速。   他在兜里摸了摸,把昨日一线天输给他的剃刀拿出来。   “我可没有收集别人吃饭的家伙的嗜好。”   把东西往背后一丢,他夹紧风衣纵身跃出车厢。   啪~   剃刀入手。   一线天探出头去打量一眼轨道外侧背对火车行走的身影沉默不语。   ……   因为三爷和五爷的事情,林跃多费了几日方才回到广东。   时值1940年初,日军抽调粤北兵力入桂,原本在日军攻击广东时西进避难的部分拳师又拖家带口再次逃亡,林跃把一些人从广西接回广东,辗转至HK。   1940年下半年,他回到HK,这一呆就是一年,因为明的暗的接到HK避难的人里面,只大陆拳师就超过300人,其中一部分还拖家带口,这些人要生活,可是HK盘子就那么大,一下子涌进许多人来,工作那是相当难找。   他不得不想些可以赚钱的买卖来帮那些人度过难关。比如承包码头,进军渔业,开展远洋贸易以及往内陆走私军火、药品等,努力完善商业生态,建立健全相关产业链。   1941年下半年,他又与在泰国生活的同胞展开商业合作,把这些年积蓄里的大部分投入当地市场,游说威胁,软硬兼施,转移了差不多35%的大陆拳师过去。   人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HK很快被日军占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东南亚地区除了泰国外相继沦陷,很多地方发生大规模屠杀、强奸、劫掠等恶行。   一些对他在1941年末变得蛮狠不讲理心存不满的人一下子醒悟过来,不是林跃变了,是局势变了,他不得不这么干。因为日本人占据HK后,林氏集团作为一家走在抗日最前沿的商业机构,招来了极为凶狠地打击报复,无论是渔船还是货船,以及在HK的不动产,都被日军没收充公,雇员则被驱逐,甚至殴打。   他们在泰国,虽然生活条件差一些,但是不用担心受到日本人的戕害。   还有15%-20%的拳师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随林跃去了MO,剩下那部分人里面超过半数于1940年-1941年间在林跃和HK精武会资助下转行,从事报纸、屠宰、印刷、纺织等工作,其他人听从劝告搬进九龙城寨,并自发成立了一个叫同生堂的互助组织。   到了1942年,因为日军占领了整个东南亚,南海到印度洋航线基本上被日军控制,而MO虽然没有被鬼子占领,民众生活也处于举步维艰的状态,林跃只能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生意上,以保全身边人的生活,偶尔也会溜到广东偷袭一下日军巡逻队,搞点外快补贴“家用”,但是不敢做的太过分,因为一旦暴露了游击队藏身MO的事实,搞不好会激怒日本人,无论是要葡萄牙政府交人,还是不顾两国以往关系,进入MO实施搜捕,对于当地百姓都是一次伤害。   他不能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利益去损害无辜百姓的利益。   ……   1942年夏末。   骄阳依然荼毒大地,黄包车车夫们坐在犄角旮旯,一边抽着烟,一边无精打采地看着街上的行人。   抗日战争爆发以来,辗转至MO的流民越来越多,这座以赌闻名亚洲的城市也有些不堪重负,上流人士还能靠着葡萄牙和日本的关系,做做进出口买卖赚些钱花,缺乏生财之道的底层人士就难了。   “快,快点,妈阁街的望北楼开始供应米粥了,据说这次里面加了猪肉罐头,量不多,去晚了就没有了。”   不知道谁在街口喊了一句,蹲在屋檐下等活儿的人力车夫,缩在阴影里混日子的乞丐,聚在茶楼饭堂的空桌子上打盹的当地平民……全都来了精神,拿出事先备好的食盆瓷碗往妈阁街的位置跑去。   每周二四六傍晚,望北楼都会在北门外面施粥,而且不是寺庙用来救济贫民的稀饭,里面会有菜和肉,虽然量很少。而每周日上午,望北楼还会给不满十三周岁的孩子供应馒头。   很多在妈阁街附近讨生活的平民和住户都已经形成习惯,每次收到消息就会涌向望北楼北门讨一碗粥喝。   有意思的是,一般人去多少次都没有关系,若是那些中等收入市民贪小便宜多番索要善粥,过不了几天一定会有灾祸发生,要么家禽被偷,要么被人敲闷棍打伤,要么贵重物品失窃,偏偏警察完全没有头绪,打人者抓不到,失窃物品找不回,总之这种现象一多,来自富裕家庭的人再没人敢去望北楼贪便宜。   人力车夫们拉着黄包车过去的时候,北门路边已经架起三口铁锅,一个右眼上方有一道疤痕的男子环抱双臂站在场中维持秩序,讨粥喝的流民和苦力十分听话地站成三列,挨个递出容器,从持勺人那里接过飘着油花,能看见菜叶的米粥,完了安安静静走到不碍事的地方吃喝。   不是他们素质高,是怕,因为望北楼在MO很牛。   牛到什么程度呢。   牛到上一任警察局长因为袒护一个到望北楼调戏女角的下属,第二天就被发现沉尸海滩,据说时任澳督戴斯乐大发雷霆,派人彻查警察局长身亡一事,准备拆望北楼的台,结果命令下达后第二天,澳督办公室里多了一枚子弹,他派去查案的专员失联。   后面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反正望北楼的牌匾还在那儿挂着,粥照施,戏照唱,生意照做,MO小到巡逻警,大到有头有脸的葡萄牙人,要进去听一段南北唱腔,都得掏钱买票,按号排座。   为什么叫望北楼呢,听说还有一段典故在里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在等一个人。   至于等到没有呢?那就不知道了。   ……   长灯照,露台明。   林跃坐在望北楼外廊的椅子上,遥望远方渔火,下面的露台上女声婉转,台下烟如仙云,来听曲的人或围坐在摆放糕点果盘的方桌左右,或斜倚在后面的立柱边,或在二楼凭栏观曲。   这时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姐走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林跃把没有抽完的烟往烟灰缸一抿,跟着她来到一楼大厅外围,木栏后面的门框边站着一个人。   “是不是听起来有些耳熟,知道这是什么戏吗?”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叶底藏“花”   她穿着黑色有绣花边造型极简的旗袍,脑后扎着条及腰马尾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一如六年前夜宴初见。   “知道。”她看着他说道:“是牡丹亭,以前在北边的时候听过。”   林跃问:“喜欢吗?”   宫二转过脸去,看着露台轻轻点头。   “那我把它送给你。”   宫二知道这里的“它”指什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林跃笑着说道:“不是有句话叫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   宫二抬头打量一眼梁下的招牌,金灿灿的“望北楼”在烟雾缭绕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后你在上面唱,我在下面听,好不好?”   “好。”   在北方,很多人说宫家的武戏真过瘾。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街湿滑,水声叮咚。   宫二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倒背双手走在前面的林跃。   “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吗?”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夜空:“六年前,霸王夜宴后。不过那次是离别,如今是重逢。”   “是啊,六年了。”宫二说道:“还记得曾经的约定吗?”   “关山难阻人意,叶底是否花开灿烂,有机会再印证。”   宫二握着伞的手轻轻放下。   关山难阻人意。   1940年林跃为她北上奉天。   1942年守孝日满,她南下妈港。   现在,是印证叶底藏花的时候了。   “上次在东北,我问你想不想看真正的叶底藏花,你说改天吧,没想到这一句‘改天’便是三年。”   “如果我当时看过了,三年后的今天,你会来找我吗?”   宫二被他问住了,非常罕见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个办大事的人,也会耍一些小聪明。”   林跃笑着说道:“我不仅会耍小聪明,还会抖机灵呢,要不要试试?”   宫二说道:“好啊。”   林跃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宫二莲足轻移,摆出八卦掌的起手式。   就像形意拳里老猿挂印是杀招,八卦掌学会叶底藏花才叫圆满。   林跃看了一眼被她丢在地上的雨伞,朝着对面一脸认真的宫家二小姐走去,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握住手腕贴近耳朵。   “我想看的是另一朵花。”   宫二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林跃往后退了一步,认真端详她的脸。   一滴雨水从天而落,打在她红到发烫的脸上。   “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林跃一猫腰一挺身,把她扛在肩上,顺手拎起丢在地上的雨伞往老巷深处走去。   “假正经。”   “正经是给外人看的,不正经是给内人看的。”   宫二终于知道1940年林跃为什么要说“改天”了。   ……   翌日上午。   老姜翻遍整个客栈都没找到宫二的人影。   当他满头大汗地跑到望北楼,却发现三楼面江一侧的餐厅里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人在读书,女人把头枕在男人的肩上,嘴里哼着《游园惊梦》。   老姜把伸出去的脚又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退回二楼,这时才发现外廊下面站着一个老人,左手端茶杯,右手拿根树枝在逗一只红嘴绿毛鹦哥儿。   “你是宫老爷子身边的……”   “叫我老姜吧,我记得你是……共和楼的掌柜?”   “共和楼成鬼子窝喽,我现在是望北楼的掌柜。”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姐端着一个食盒走上来,里面放着新出锅的油条和鱼片粥。   “咦,你是老姜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丁老爷子才熬好的粥,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老姜没有跟她客气,靠着扶栏坐下来。   这时三姐望着灯叔指指楼上,目光里带着疑问。   “办了,办了,办了。”   声音来自屋檐下。   老姜一瞪眼,真想一刀劈死那只不会说话的傻鸟。   ……   1943年初,宫二弃武从文,开始跟班学戏。   1943年末,宫二登台唱腔,名声渐起。   1944年初,洪拳、李家拳、蔡家拳、谭腿、太极拳等在MO开始传播,金山找如愿以偿开了家拳馆,主教戳脚翻子拳,不过挂的招牌却是国术第一人拳馆,搞得其他武馆拳师非常不爽,一些人找上门理论,却给他用自己师父是南拳第一高手的说辞给顶了回去。   同年下半年,日军败势已呈,美军舰队进逼冲绳。   1945年5月,德国投降。   同年8月,日本投降。   1945年末,林跃携宫二返回HK,接收被日军侵占的林氏集团财产,如渔船、货船、商铺、住宅等。   因为他在HK陷落后曾接应受到追缉的港英官员到MO,利用葡萄牙人的渠道送返欧洲,英国人重掌HK后给了他很高的礼遇。   1946年夏,得月楼开张的同时,林跃同宫二奉子成婚,来自两广、泰国、MO及HK本地拳师皆派出代表团到场祝贺,一些二战时辗转HK定居的文化名人和各界精英齐聚弥敦道,时任港督携家眷上门道喜,甚至广东军政两界也派了代表过来,毕竟不管是利用林氏集团走私军火、药品至大陆,还是营救抗日志士,提供日军方面各种情报,于国于民都是大功劳。   1947年春季,林跃得子,取名林安,7月,英王授予大英帝国勋章,8月,内地政府授予抗战胜利勋章。   1948年,在林跃的资助与指导下,周清泉开始涉足电影制作行业。   同年末,叶问在HK开馆收徒。   1949年初春,从佛山来到HK便加入警队的李钊在林跃的运作下升任油麻地华探长。   1949年夏,林跃接手HK精武会会长一职,并被上海、佛山、广州等分会奉为荣誉会长。   1949年冬,泰国归来的拳师和滞留MO的拳师齐聚得月楼议事。   1950年,HK掀起了一场开武馆和学拳的热潮。   1950年夏,林氏集团投资兴办报社,曾跟随林跃习文的董小平和周清泉之子阿耀入行。   这一年秋,宫二走红HK,每天来捧场的看客络绎不绝,没人再看宫家的戏,大家喜欢的是宫家人演的戏。   得月楼相比1946年时内部空间拓展了不少,在原本的南北唱腔基础上又增设茶楼业务,除了没有姐儿外,有了佛山金楼八成气象。   灯叔年纪大了,林跃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便将茶楼部分的经营交给武痴林和沙胆源去做,两兄弟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这一天深夜。   得月楼二楼雅座,观众们都已散去,但是角落里一张小桌的椅子上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兄弟,我看你那眼睛不错,像我娘那只。”   “喜欢呀?”   “喜欢,我觉着留做纪念不错。”   啪。   桌子上多了一把剃刀。   “是你来,还是我自己动手?”   “真够爷们儿,不过我们家爷说了,现在流行武戏文唱,打打杀杀的太过血腥,吓到安安不好。”   “你见过你们家爷唱武戏吗?”   “没见过,据说见过的人都死了,怎么,你想见啊?”   “想。”   “我就说你这玩意儿搁这儿一坐大半宿,赶都赶不走,还真是来找事的啊,知道我叫什么不?到楼下打听打听,这条街上哪间铺子不是我三江水罩着。”   “你不是得月楼跑堂的吗?怎么还学人收保护费啊?”   “兼职,不行吗?”   “我记得这是共生堂的地盘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勇哥跟我家爷是一起打过鬼子的兄弟。”   “哦。”一线天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杯喝了口茶。   这时拐角黑影一晃,走出三个人来,一男一女,女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三江水脸色一变,拼命地给对面坐的小胡子使眼色。   “别来无恙?”   林跃走过去坐下,宫二抱着孩子跟过去,林安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人。   一线天把手掌往剃刀上一盖,慢慢拉到桌沿,放回兜里。   三江水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二小姐,你们认识?”   宫二冲他点点头:“老姜在后面收拾道具,你去帮他一下吧。”   “好。”三江水一看这架势赶紧撤了。   一线天说道:“这次来呢……有一件事想提醒你。”   林跃说道:“什么事?” ###第五百四十三章 无冕之王   一线天没有说话,从左边衣兜掏出两份折叠起来的文件放在桌上,推到林跃面前,手慢慢缩回去,抬头看着他。   林跃拿起文件展开一瞧,眉头越皱越紧。   军统的人要对共生堂动手?   要知道现在是1950年,是非常敏感的历史时期,大量军统特务潜入HK从事谍报活动。   他无意介入北方的事,只想安安稳稳地把一代宗师的主线任务完成,没有想到那些家伙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共生堂身上,一线天给自己的这份文件一共两页,第一页是来自军统头子的密令,第二份文件是HK境内与军统特务有关联的公司和机构,也就是14K、新义安这些黑帮的前身。   “你是因为这件事退出蓝衣社的?”   一线天微微颔首:“那些人没有杀掉我,还搭上了几条命,我想以后他们不会再浪费人手在我身上,倒是你的那些朋友,有些小麻烦。”   小麻烦?   何止是小麻烦。   林跃头疼的很,因为他不愿意插手HK黑道的破事,又乱又烂还没有底线,老老实实的把饼做大,实现他在金楼的诺言多好。结果呢?   共生堂是内陆来的拳师进入九龙城寨后搞出来的互助组织,当家人是他的好朋友勇哥,崔大志、廖师傅、晁腾都是其中一员,日军占领HK的时候,共生堂的作用是为没有其他谋生手段的拳师分享劳务信息打零工,以及抱团取暖免受本地人迫害,毕竟九龙城寨鱼龙混杂,按地域、行业为标准分成不同的堂口,以前日本人在HK耀武扬威的时候大家还能调转枪口一致对外,现在侵略者走了,在日常交往与利益划分上的矛盾日积月累,逐渐走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要知道共生堂的基础可是他从内陆地区接引来HK的拳师,谁没几手绝活傍身,九龙城寨那些堂口的人论打架能干过他们才怪,而且林跃在1939-1941年末这段时间帮助一部分大陆拳师或其家人转行至港英政府警队、行政部门、出版印刷、远洋贸易、轻工纺织、个体经营等领域,这些年来已经站稳脚跟,成为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毫不客气地讲,现在的共生堂在HK黑白通吃,如果算上泰国、MO那边的拳师团体,俨然已经成为九龙半岛最强社团。   像合字系,新义安,14K什么的,要么受军统控制,要么与南逃军队有关,都带着属性呢,这些社团要扩大阵营,在九龙城寨内进行各种谍报活动,共生堂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跃抿了一下嘴巴,显得颇为无奈。   一线天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的事打一架也就了了,你的事可不是打一架就能搞定的,这保姆不好当吧?”   林跃看了宫二一眼:“老话讲,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线天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决定,不过还是收敛笑容问道:“你真打算插手这件事?”   “对。”林跃说道:“既然那些人要玩,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有阳光就有阴影,有黑就有白,既然因为HK社会形势与历史遗留问题,黑帮的壮大在一段时间内是无可避免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遏制其发展速度,减少黑恶势力对普通市民的伤害。   一线天说道:“消息带到了,我也该走了。”   他刚要起身离开,林跃说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一线天说道:“天大地大,一块容身之地应该不会难找。”   “不然……”   宫二想要留他在得月楼随便做点什么,要知道现在的林氏集团在HK属于首屈一指的头部企业,涉足渔业、远洋贸易、武馆、码头、影视制作、金融等等领域,触角辐射全HK,另外在泰国、新加坡、MO也有商业资产,不客气地讲,从林跃身上拔根毛下来都能给一线天吃半辈子。   哪里知道林跃使眼色制止了她。   “知道我回HK后最苦恼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一线天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条街有士多店,有糖果屋,有照相馆,有茶餐厅,有书屋……就是没有像样的理发店,每次头发长了都要跑一里地去山东街打理。我昨天出门看到街角有家店面空了一段时间了,如果谁能把它租下来开一间美发店,生意应该会很好,对不对老婆?”   宫二很配合地点点头。   街角那家空店面她知道,是林跃去年盘下来的,过户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既没有招租也没有对外经营,专门帮他管理不动产的张永华为这事劝过很多次,要知道那个地方位于两条街道的交汇处,客流量很大,就这么空着十分浪费资源,然而每一次都给林跃打发掉了。   如今听到他跟一线天的对话,那间铺面该不会……   “走了。”   一线天瞄了若有所思的宫二一眼,对她怀里抱的小孩儿笑笑,转身走了。   “那间铺面是为他准备的?”一线天走后,宫二不解道。   “是。”   “你觉得他会那么做?”   林跃冲她眨眨眼,在她的还算平坦的小腹摸了摸,接过林安往外面走去:“再过俩月就别上台了,医生不是说了么,你小时候练武练得身体有伤,二胎一定要注意保养。”   ……   一个月后,白玫瑰理发店营业,三江水从此成了豉油街第一潮男。   1950年末,林跃受港英政府聘请,在警察学院担任搏击教官。   1951年,宫二生下女孩儿,取名林小艺。   1953年,先生瑞于广西老家过世,林跃只身一人北上,送老头儿最后一程。   隔年,灯叔突发心梗病故。   1956年,九龙暴动,共生堂与14K、合胜合等黑帮发生大规模冲突。   10月10日,趁林跃外出未归,约20名手持刀棍的蒙面人到得月楼喊打喊杀,林安受到惊吓由床头跌落,磕破头缝了三针,好在蒙面人很快被一位理发师击溃。   10月11日,港英政府宣布全城戒严,当晚,14K中层以上骨干一夜之间全灭,家庭成员无论大小尽数沉尸荃湾。   10月12日,二龙帮中层以上骨干及全家老小全灭。   10月13日,敬义堂中层以上骨干包括家庭男丁全灭。   次日,HK各大小黑帮成员人人自危,许多黑帮中层骨干选择认罪自首,以寻求警察庇护。他们对一般市民狠,谁知道共生堂的人比他们更狠。是,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但是连家人的命都搭上,就太不值了。   此次暴动,港英政府共计抓捕闹事者2000多人,监狱人满为患。   11月,在警方掌握多宗灭门案证据实施抓捕前,共生堂大当家勇哥流亡东南亚,同时通过林氏集团旗下报社喊话继任者,号召共生堂以后对黑帮中层以上成员动手,必杀目标全家,因为在他看来,心安理得享用黑帮成员犯罪所赚钱财的人等同于共犯,而对付黑社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狠更黑。   勇哥至1965年病逝,再未踏足HK。   事件过后,HK黑社会受到沉重打击,14K,合胜合等社团一蹶不振。   1957年,李钊因为在平息暴动的行动中表现出色,被授予总华探长一职,吕乐蓝刚等送金牛、金猪为贺,尊其为华探一哥。同年冬,清泉影业推出武打题材电影《咏春》。   1958年春,高磊前往美国旧金山,开办咏春武馆旧金山分会馆。同年秋吴岩前往加拿大多伦多,开办咏春武馆多伦多分会馆。   1959年春,林安开始学习宫家八卦掌。   转眼入夏,这一天清晨林跃在得月楼后院看宫二传授林安和张永华三子莫虎八卦掌要领,忽然听见前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扭头一瞧是叶问。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但是眼神不错,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   “咦?他怎么来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代宗师   “叶师兄。”林跃从躺椅上起来。   那边宫二也停止授课,带着林安和莫虎走过来。   “叶伯伯好。”   “姨丈好。”   “林安真乖。”叶问拍拍林安的脸蛋,又拍拍莫虎的肩膀:“别给你妈丢脸,她可是跟你师娘求了好久,你师娘才答应把宫家六十四手传给你。”   眉目神似张永华的年轻人说道:“嗯。”其实他始终想不明白,姨丈在HK开咏春武馆,但是他妈考虑来考虑去,却把他送来得月楼学八卦六十四手。   “林师弟,这次过来得月楼,是为了他的事。”从宫二那边得知林小艺去了奶奶家,叶问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他?”林跃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年轻人身上,故作惊讶地道。   “小龙。”叶问递去一个眼色。   年轻人看着他说道:“林师傅好,我叫李小龙,是来拜师的。”   “叶师兄,他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从十岁开始,来我的武馆好几次了,总想着拜师学武。”   “那你教不就是了,为什么带他来我这里。”   “我看他资质不错,对武学的想法更对你的路子,跟着我屈才了。”   “叶师兄你谦虚了,我倒觉得他跟着你会更有前途一些,你知道的,我平日事务繁忙,少有空闲静下心来教徒弟东西。”   这是实话,要知道除了林氏集团的老板,他还是精武会的会长,英国人的座上宾,HK大学建筑系客座教授,警察学院老师,及一堆企业的董事……   叶问说道:“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精力搞出一堆名堂,如果我是你呀,搞不好永成连家都不让我回。”   听他说起永成之名,林跃心中一动,1959年,距离1936年已经过去23个年头了,而明年……   “叶师兄,这两年多陪陪嫂子吧。”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李小龙面前:“叶师兄说你想法不错,讲来听听。”   李小龙扭了一下鼻子:“现在HK有很多武馆,什么洪拳、李家拳、莫家拳、少北拳、谭腿、太极……种类繁杂,多数是套路,真能打得没几个。而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吸收它们的精华,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法,走遍世界,打遍世界。”   叶问说道:“这小子比你年轻的时候还狂,不过对于同龄人来讲,他确实够快,够强。”   林跃笑了笑,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出。   李小龙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反应过来想要躲时,那只手已经在他耳根处停住,接踵而至的掌风刮的面皮生疼。   叶问看了一眼倍受打击的年轻人:“师弟……”   林跃说道:“这样吧,你不是要集众家所长吗?街角有一家白玫瑰理发厅,里面有位师傅的八极拳打得不错,你去他那儿学两手,如果一年内能有小成,再过来找我。”   李小龙脸色青白转换,有些气不过,觉得这个名头一堆的人实在不好相处,叶问带自己来拜师,他居然推给别人,关键那人是位剃头师傅。   叶问似乎猜透年轻人的心事:“HK国术界,在我眼里能称对手者不足一掌之数,白玫瑰理发厅那位就是其中一个,林师弟可不是在刁难你,他是在给你指路。”   李小龙一听这话,美了,竖起右手食指:“一年,我一定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朝外面走去。   “等等。”林跃忽然叫住他,学他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中二吗?”   “中二?”   “算了,没什么。”林跃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小龙面带不解走出得月楼。   叶问没有走,同林跃在院子里的藤椅坐下来。   “清泉的公司正在筹拍一部武侠片,片名已经拟好了,叫《大漠孤鹰》,有没有兴趣客串一个角色?”   “拍片?”叶问赶紧摆手:“我教人打拳还可以,演戏就算了,倒是弟妹,功夫好,戏唱得更好,不如让清泉安排个合适的角色。”   林跃看了一眼继续教林安和莫虎打拳的宫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1960年,张永成病故。   同年,李小龙学八极拳期满,拜师得月楼。   1961年,林氏集团投资,李小龙主演的《霍元甲》在HK开机。   1962年,影片大获成功。   1963年,林跃带HK武馆选出的年轻弟子前往世界各地交流经验,历时一年两个月。   1965年,李小龙正式赴美发展,在纽约开馆收徒,同年老姜去世。   1966年,在林跃的号召下,各国唐人街武馆开始招收外国学员。   1967年,清泉影视美国分公司成立,开始筹拍电影《最后的龙传人》和《侠肝义胆》。   1968年,两部影片在全世界范围内推广,中国武术的影视价值受到西方社会认可。   1970年,西方社会平民阶层掀起一场中华功夫热。   1971年,有西方社会学者称这是一场来自东方的文化入侵。中日、中韩、中美、中泰各种形式的对抗赛充斥地下拳坛。   1972年,叶问过世。   1973年,三姐过世。   1974年开始,DC《蝙蝠侠》系列漫画中出现更多中国元素,使用中国气功的反派刑天使者深受漫画迷追捧、漫威《复仇者联盟》漫画中出现拥有六臂擅长八卦六十四手的超级反派齐天圣。   1975年,林跃退居二线,部分家族生意交由林安打理。   1976年,女儿林小艺出嫁。   1978年,周清泉去世,同年冬张永华去世。   1980年,DC漫画添加设定龙界及神龙与中国人所生超级英雄龙战士。   1981年,漫威漫画追加物品平衡仪,守护势力武当宫,及所属女性超级英雄青花与太极之力的设定。   1982年,林跃和宫二喜得双胞胎孙儿。   1983年,世界范围内的国术武馆以精武会为基础组成大联盟,再以区域和门派进行结构划分,创建国术理事会,林跃被选举为第一任会长,不过具体事务由他的弟子兼副会长李小龙代管。   1984年,HK武馆获批进入内地开设分馆。   1986年,关于国术或者包含国术元素的影视、漫画、小说在世界范围推广,拳师谋生方式也变得多样化。比如做保镖、武术指导、教练、艺术表演、格斗赛事,乃至杀手、雇佣兵、打手、催债等见不得光的职业   1987年,林跃的大徒弟高磊身故。   1988年,林氏集团出资举办第一场世界级的MMA比赛。   1990年,宫二于沈阳病逝,享年74岁。   1991年,林跃二徒弟吴岩身故。   1992年,三江水于旧金山病逝。   1993年,一线天于HK病逝。   ……   2000年,90岁的林跃合上手里的书,眯着眼睛打量一眼窗外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他想起10年前宫二病逝前说的话——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当初跟父亲许诺过的事情,你做到了。   她还说,宫保森常说,练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她在武术一道见了自己,见了天地,在戏剧一道见了众生,现在她想在父亲的认知的基础上再加一个阶段,见未来,古往今来,能见未来的人不多,她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人,她这一辈子,值了。   宫二说她值了,那自己呢?   林跃算是知道任务设定里的“时限:1935-?”是什么意思了——直到死去那一刻。   现在,似乎归期到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院子里孙儿小雷背诵英文单词的声音飘忽不定,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系统传来不带感情的提示音。   10,9,8,7…… ###第五百四十五章 双倍收取   视界被一片白光笼罩,林跃先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了重量,一股浮力托起思绪,穿过层层迷雾,越升越高,越飞越远。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就像从水下世界钻出水面,先是闷闷的窒息感,然后胸口一松,一股清新的空气吸入鼻腔,灌入气道,最后分散到肺泡和血液,整个身体开始激活。   呼~   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林跃睁开眼睛,看到电脑桌上摆放的笔记本电脑,知道自己从《叶问》的世界回来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举起双手,翻来覆去看了一下,没有皱纹,没有老年斑,同样没有暗沉的皮肤,红润里带着温润的光泽,完全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90年!   在叶问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老了,回到现实却有一种那一生很漫长的感觉。   林跃从椅子上起来,揉揉还有些犯晕的头,端起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活动一下筋骨,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外面一片漆黑,月隐星沉,乌云笼罩,窗户缝隙溜进来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潮气,落在皮肤上湿腻腻的。   要下雨了吗?   他走到窗户前面,拉开纱帘眺望远方偶有雷电闪现的夜空,这时车灯一晃,一辆别克君威从右侧马路拐过来,在他居住的单元楼前面停下,主驾驶室的车门打开,里面钻出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一边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一边拉开后座的门,把一个喝得路都走不稳的男人弄出来,搀扶着进了前面的住宅楼。   林跃想起一句话,敢喝醉的都是因为有人接。   呼~   一阵风吹过来,荡起纱帘,不远的天空掠过一线光明,然后是滚滚雷鸣。   真的要下雨了。   他拉上窗户,将狂风湿气与闷雷阻绝在外,然后发现裤腿处传来压迫感,低头一瞧是夏侯翘着长长的尾巴在那儿蹭来蹭去,许是看见他望过来,还冲他喵喵叫了两声。   林跃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八顿抬头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尾巴又低头睡觉了。   茶几上堆着复习资料和书籍,还有一张没有做完的试卷,林跃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到下面一层,激活【催眠术LV2】的精神奕奕光环,以保证对睡在隔壁的谭晓光产生影响,完了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查看《叶问》之行的收获。   “系统。”   随着一声轻唤,系统菜单缓慢浮现。   “宿主已由《叶问》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迅速闪过。   【任务:弓背霞明剑照霜】   主线任务:成就宗师之名(已完成)。   支线任务:宫二,你看着办(已完成)。   阶段性任务:(全部完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白水晶】。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容量升级完毕,获得【180cmX55cmX45cm随身空间】。   叮!   【白水晶】(已放入随身空间)。   到底是困难难度的电影世界任务,奖励不可谓不丰厚,升级了随身空间的容量,还多给了一样东西。   之前是【120cmX41cmX37cm随身空间】现在是【180cmX55cmX45cm随身空间】,别说放一把狙击步枪,直挺挺塞俩人进去也绰绰有余了吧。   他没有立刻取出【白水晶】检视物品有何奇特之处,视线来到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技能【双倍收取LV1】。   【双倍收取LV1】(说明:当你从植物上采摘新鲜果实的时候,在固有收获的基础上会追加一份收获至随身空间。)   我去,神技啊。   放在现实世界,如果去采摘园玩,那不是等于买一送一?就算没有【讨价还价LV3】这种商业技能,单纯去果园、农田打一天零工,随身空间多出来的粮食、水果什么的去市场上买卖也足够他非常滋润地生活了。   这可是现实世界,如果放在影视剧世界里呢?尤其是那些有奇珍异宝的影视剧里,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人参果,王母蟠桃……   这技能,只是想想就够BT的。   之后是阶段性任务奖励:额外发放技能强化点2。   换句话说,阶段任务一共给予他5+2=7点技能强化点。   “基础奖励结算完毕,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叶问》世界所养鹦鹉一只,已经送入系统空间,请宿主确认。   ……   ……   ……   林跃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隐藏奖励居然是《叶问》世界里那只嘴贱鹦鹉,系统这是不嫌自己家乱对吧。   一狗一猫一鸟,真当自己是动物之友了?   当然,狗和鸟来自系统,盘坐在身边的那只独眼猫是自己招惹……不对,是它死皮赖脸凑上来的。   无语归无语,检视奖励三连还没完成呢。   他下拉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3】。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4】。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1】。   【双倍收取LV1】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3。   林跃踌躇片刻,没有升级技能,继续下滑菜单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当前属性:   体质17。   力量27。   敏捷14。   智力12。   精神10。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6   在叶问世界里,抗日战争爆发后,他为了能够更好地打游击战,更干脆利落地干掉三浦,又给力量加了2点,敏捷加了1点,单讲拳力的话,卯足劲应该可以达到170公斤。   当前的6点属性里4点来自困难难度主线任务,其余2点来自支线任务和阶段性任务。   林跃没有立刻加点,因为还不知道下一个世界的类型,毕竟武侠世界给体质力量敏捷加点投入产出比最高,像剧情、悬疑类型影视剧对应的世界,智力和精神便成为优先加点项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只听哗的一声,瓢泼大雨从天而落,打得附近停放电动车的车棚啪啪直响。   吐槽归吐槽,要说把那只傻鸟忽略,还是很不忍心的,好歹陪伴了他十几年,当初傻鸟死时,林安伤心了好久,半个月都没正经吃过饭,就连灯叔的死,老姜和三江水等人都在背后议论是傻鸟一挂,没人跟他拌嘴了,于是郁郁寡欢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他举起手,心念微动,掌心多了一只红嘴绿毛鹦鹉。   夏侯给它吓了一跳,喵的一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别怕,这是大反派。”林跃赶紧安抚黑猫,哪里想到就在这时,谭晓光房间的门开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白水晶】   “咦。”   林跃愣住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反派和夏侯身上,没有想到谭晓光会突然跑出来。   “咦。”   谭晓光也愣住了,虽然惺忪着双眼,神智还有几分不清醒,但是他能意识到前方发生了什么。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客厅里干什么?”   林跃说道:“学习,学习。”   他的手在身后一划,随手拿起那本厚厚的牛津词典,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谭晓光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你手上那是什么?鹦鹉吗?”   “咳。”林跃咳嗽一下:“对,鹦鹉,昨天下午给王珩还车时路过鸟市买的,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   谭晓光心说这家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家里养了一猫一狗还不算完,又去鸟市买了只鹦鹉回来,他这是图啥呢?   “四眼仔,你拉链开了,四眼仔,你拉链开了。”   尖刻的叫声由林跃掌心那只绿毛鹦鹉的嘴里传出,谭晓光低头一瞧,自己穿的是短裤,又不是西裤,哪有拉链开了这一说。   “傻子,啊,傻子,啊,傻子。”一样的叫声,一样的调调。   谭晓光听得想打人:“这都是你教的?”   林跃忙摇头,这货嘴贱的很,脏话基本上一学就会,后面到了得月楼,三江水和那帮跟班儿有事没事就爱拿它膈应人,老姜管了几次没用,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任它去了。   “鸟市的老板说大反派很聪明,只要是作践人的话,教个两三遍就能学会。”   其实不只做贱人的话,但凡林跃强调过的话,基本上一学就会,毕竟有【动物之友】技能在,可以勉强交流。   “大反派?”   “对啊。”   “这名字……”   “反派死于话多嘛,然后它不仅话多,还嘴贱,叫大反派挺合适的。”   “……”   谭晓光无语极了,林跃下午回来后就一头扎进房间再没出来,他也没有在意,从补习班回来又看了半个小时书就回屋睡觉了,谁想睡到半夜给雷声惊醒,想到阳台还晾着上午洗好的衣服,于是强撑睡意起床,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眼前一幕。   “我的衣服!”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跃和大反派身上,暂时忘了半夜起床的目的,随着一道电光掠过,猛然想起衣服还没收,于是赶紧跑去阳台,把两件短袖T恤一条长裤由晾衣绳取下来。   “唉,都湿了,又要重洗。”   林跃耸耸肩,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谭晓光打开洗手间的门,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旁边的塑料筐里。   “还不睡?”   林跃把大反派放到茶几上,扬了扬手里厚厚的英语词典,装模作样地道:“之前睡多了,我再看一会儿。”   “别熬太晚,早点休息。”谭晓光嘱咐他一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快到房门前面的时候忽然停住,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买它的时候老板没送鸟笼吗?”   “呃,送了,不过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坏了。”   “哦。”   谭晓光没有多想,进屋关门,上床睡觉。   林跃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没露陷。   “你以后给我少说脏话。”   “啰嗦。”   “你说啥。”   “啰嗦。”   “你再给我说一遍。”   “啰嗦。”   林跃大怒,往前猛一伸手,把傻鸟捞在掌心。   它想躲来着,不过没成功,翅膀才张开就栽了。   “夏侯,这是你的早餐了。”   林跃把它往夏侯脸前递去。   猫不仅是老鼠的天敌,还是捕食鸟类的好手。   黑猫的独眼绽出一道光,嘴巴张开,发出嘶嘶的声音。   “投降了,大反派投降了。”   看到大反派在手里挣扎求饶,林跃这才把它从黑猫面前移开。   夏侯一脸懵,喵喵叫了两声,抗议他不讲信用,这人类翻脸跟翻书一样,说好的早餐呢,不带这么欺负老实猫的。   客厅角落里,八顿看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猫一鸟,感觉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更加困难,因为又多了一个争宠的家伙,关键是那小东西会说人话。   得整死它。   ……   第二天上午,谭晓光起来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似乎公司里有急事需要他去一趟,林跃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又热了杯牛奶,吃完早餐在客厅沙发坐下,由随身空间取出【白水晶】。   从外形看是一把战术匕首,不过奇怪的是,除了握柄由防滑材料做成,刃体是一种形如水晶的透明物质,结构方面有割绳子的锯齿,有搭配刀鞘使用剪切轴孔,还有血槽,而且拿着即轻便,手感又好。   一般而言,晶体材料比不上合金,无论是硬度还是韧性都差了很多,可是这把匕首很特殊,任凭石砸刀劈,都无法在刃体留下一点伤痕。   因为【白水晶】有一项超级属性——永不磨损。   这不仅让他想起【黑曜石】的无限子弹。   【白水晶】、【黑曜石】,一支手枪一把匕首,不论从名字看,还是作用看,都像是套装。   这系统,还真是……   管他呢,反正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好用实用就行。   检验完毕【白水晶】的功用,林跃回到自己房间补觉。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起床开门一瞧,谭晓光拎着一个金黄色的鸟笼站在外面。   “回来的时候帮你买了一个鸟笼,你把大反派装进去,以后就可以带出去遛鸟了。”   “谢谢。”林跃很认真地道谢,要说性格、为人什么的,谭晓光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别客气。”   拍拍他的肩膀,谭晓光把另一只手里拿的鸟粮放进旁边的柜子里,转身进了厨房。   “林跃。”   “怎么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看人的目光跟以前比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   谭晓光端着一盘带着水珠的冬枣走出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随手拿起一枚咬了一口:“淡漠?疏远?距离感?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林跃低着头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以前从电影世界出来,检索任务奖励时甚至会不自觉笑出声,这一次不同,虽说也很高兴,却没有那种兴奋之情难以言表的感觉。   自己这是还没从老者心态走出来啊。   要知道在《叶问》世界活了90年,经历了生老病死,后期对于名利什么的已经看开,基本上没什么留恋。   这样是不行的。   不说现在回到现实世界,是个20多岁的小年轻。就这种心态,怕是很难完成一些高难度的影视任务。   “你今天晚上还去补习班吗?”   “去啊。”   林跃说道:“别去了,跟我走。”   谭晓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   当晚。   乐声喧嚣,人声鼎沸。   旋转的彩灯照在各种颜色的衣服和女人们浓淡不一的彩妆上,穿着暴露的DJ在舞台后面疯狂地摇头摆手。   前面一点的地方是各种型男靓妹,有人在跳舞,有人在调情,还有人骂对方的老娘。   谭晓光看着对面坐的林跃,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神经,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要知道按照他以往口味,就算心血来潮出去喝一杯,那也是首选清吧,肯定不会来闹吧。   苏晗大约也是同样的想法,一直在重复那个问题——你今天是怎么了?   然而甭管谁问,他都是一个回答——找找年轻的感觉。   这是回答吗?这是嘚瑟吧,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说这种话,得亏旁边坐的都是同龄人,这要换成五六十岁的叔叔大爷,搞不好大嘴巴子就抽过去了。   “你少喝点成不成?这里的酒很贵的。”谭晓光拿走林跃面前的人头马CLUB,换成没多少劲儿的水啤,要不是苏晗就在他身边坐着,还不时凑到耳边说几句悄悄话,照这个喝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失恋了呢。   “苏晗姐,你在看什么,那么入迷?”这时跟苏晗一起来的小蕊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问话的同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仇敌   苏晗说道:“我总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小蕊不以为然地道:“环境那么嘈杂,光影变幻速度很快,是你眼花了吧,我可不记得你有喜欢逛夜店的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斜了林跃一眼,似乎也在奇怪那个家伙今天发什么疯,带她们来这里玩儿,这还是那个相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有矿青年吗?   苏晗在小蕊这里得不到认同,转过头去在林跃耳边说了几句话,往刚才看的地方指了指。   “是不是她?”   “还真是……”   谭晓光瞄了一眼前方卡座留咖啡色波浪卷,穿着白色长款毛衣和铅笔裤的漂亮女人:“你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   不仅认识,还一起喝过酒。   王珩以前跪舔的那位女同学,王茜。这才几天没见啊,有俩月吗,跟小鲜肉徐猛的事就翻篇了?瞧她与身边男人举止亲昵的样子,怕是好了有一段日子了。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现代社会,这话放在某些女人身上更合适,不,应该说男人还不如衣服,普通人20块钱买件T恤还能穿一夏呢,对张茜这种人来讲,男人充其量就是丝袜吧,穿臭了就丢,没用了就换。   “张茜。”   “张茜?就是那个……”   “婊子。”   林跃很少用这么恶毒的话形容一个人,然而小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苏晗未见点头赞同,但也没有怪他出言不逊,似乎……认可了他对那个女人的描述。   谭晓光叹了一口气:“真可怜。”   也不知道是说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年感情的王珩可怜,还是那位新人可怜。   小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林跃和谭晓光,只能去磨苏晗,想要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厌恶。   这时林跃拿起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给王珩发过去,因为就在刚刚,他隐隐约约听到张茜跟身边的男人提王珩的名字,这让他有些在意,那货莫不是跟上回一样,又想搞小动作占王珩的便宜。   来这里之前他给王珩打过电话,但是日期很不凑巧,正赶上王珩的姑姑过生日,一家人开车去了邻市。   信息回复很快,先是发来一张照片,然后是几条四十多秒的语音。   林跃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听完,不由一脸愕然。   原来那个男人叫刘子豪,跟张茜是高中同学,跟王珩关系也不错,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在一起喝过酒,没想到刘子豪这么快就跟张茜搞到一起了。   知道这件事后,林跃原地踌躇一阵,告诉苏晗和谭晓光等他一会儿,起身往张茜和刘子豪等人的卡座走去。   那个女人今天跟谁好明天跟谁好,林跃没兴趣,但是既然扯到王珩身上,作为朋友总要做点什么才好。何况自己来夜店就是一次转换心态之旅,好奇心强、有正义感、爱冒险,这才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谭晓光看着他装作巧遇,带着虚伪的笑容跟张茜说了几句话,又跟刘子豪喝了半杯酒,完事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林跃去而复返,回到自己的卡座。   苏晗看他把墨镜戴上了,面露不解:“你戴墨镜干什么?”   林跃说道:“我嫌灯光晃眼。”   到夜店玩嫌灯光晃眼,这个理由,还真是……绝了。   小蕊冲他竖起大拇指,就差说佩服了。   谭晓光也很佩服他,不过是佩服他的脸皮厚:“上次你让张茜出那么大一丑,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过去打招呼,你的情绪控制能力太强了。”   “你是想说我脸皮厚么?”林跃心说给你活个几十年上百岁,你也能这么优秀。   “那么丢脸的事,如果我是她,一定不会跟自己的高中同学讲,她应该知道王珩是什么人。她不说,王珩不说,女神的人设在同学圈子里就不会崩,现在我过去打招呼,就算心里一万个不痛快,她也不敢当场发作,还得逢场作戏微笑以对。何况那次扇她耳光的人也不是我啊,我就是为了保护朋友,推了徐猛一把而已。”   苏晗对自己的男朋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初如果不是他,王珩会和张茜翻脸?挨了一巴掌还被徐猛吐了一身,别提多尴尬了,现在倒好,他上嘴唇一磕下嘴唇,全然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样子。   是,他没有做错,他做的很好,可是这说话的调调,怎么就那么招人恨呢。   “来来来,喝酒,喝酒。”他端起自己的杯子,跟对面三人碰了一下,仰头喝下一大口。   “跃哥,我敬你一杯酒,那个张茜的事,你跟我说说呗。”   他这儿放下杯子没多久,那边小蕊凑上来。   林跃看了身边坐的女孩儿一眼,并没有意外苏晗的做法,她不是那种好揭别人短的女孩儿,何况这件事涉及王珩,而小蕊和王珩的关系正处于上升期。   “这事啊,你别问我们,去问你王哥。”   “真小气。”小蕊撅了撅嘴,杯子放回去,酒也不敬了。   几个人玩了一阵真心话大冒险,轮到林跃时,苏晗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   “没什么。来,继续玩,该谁了。”   “该你了。”   “哦。”他答应一声,心不在焉地去弄转盘。   没什么?   当然不可能没什么。   他戴眼睛上的当然不是墨镜,是“全视之眼”,刚才过去张茜那边打招呼,顺手把窃听器沾桌子下面的,为的是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如果是可能损害王珩利益的事,也好提醒朋友早作准备。   就在刚刚,他算是见识了某些女人的“怎么说她都有理”。   嗯,也可以说不要脸。   在张茜跟刘子豪的对话里,她跟王珩闹掰完全是男方的问题。   比如满脑子都是工作,有时候能连续一周都在加班,一点不懂照顾她的感受。   林跃真的很无语,某些女人吧,你努力上进,拼命工作,她说你不重视她,每天作,你老婆孩子放首位,就像余欢水那样,她嫌你没能耐,生活里横挑鼻子竖挑眼。   张茜还说王珩懦弱,没有担当,例子是上回俩人出游因为车位跟人争吵起来,最后王珩服软,息事宁人的事。   一个身材瘦弱的大学生,一言不合就跟手臂纹龙脖子挂着大金链子的东北大哥来硬的?被打死怎么办?退一万步讲,王珩要把对方弄伤弄残,真要判个几年,她会在外面老老实实等他出来?要知道为了让她看得起,事后王珩到尚武拳馆注册了会员。   这还不算完,张茜说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王珩不信任她,就因为她带着亲戚家的孩子在江海市找了几天工作,王珩就醋意大发,当众打了她。像这种疑心重又有极强控制欲的男人,实在不是好的恋爱对象,所以他们俩吹了。   牛逼啊。   林跃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张茜那张嘴,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关键是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就像在天籁谷KTV发生的事,王珩是因为一张照片打了她耳光,又没有捉奸在床,她咬死不认和徐猛的关系,外人也没法从法律和道德角度指责她,最多在心里怀疑她是个绿茶婊。   关键是刘子豪那个二货还真信了。   其实有这样的发展也算正常,一个漂亮女人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告诉你她的伤心往事,普通男性有几个能保持清醒和冷静?   客观地讲,他不应该管闲事,毕竟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总觉得就这样放过她,念头不通达。   林跃看看桌脚放的两瓶啤酒,准备做点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人是柳全安。   尚武拳击馆的柳全安?   大厅太吵,他跟苏晗三人晃晃手机屏幕,起身走出大厅,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按下接通键,放在耳边。   大约半分钟后,他的表情变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异形   柳全安告诉了他一件事,不是关于尚武拳击馆的,是关于原尚武拳击馆前台周琳的——她爸今天傍晚时分在华信脑科医院病逝。   明天尚武拳击馆几名和周琳关系不错的员工准备去她老家吊唁,柳全安知道他跟女孩儿关系不错,于是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林跃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本来他在江海市朋友就不多,周琳给他的印象不错。老话讲红事捧钱场,白事捧人场,反正明天也没事,去吊唁一下无妨。   约定好见面时间,林跃挂断电话回到大厅,扭脸一瞧发现刘子豪那群人走了,调出录音听了一阵,知道是一个女孩儿的妈妈打电话催回家,其他人喝得也差不多了,就一并撤了。   他当然不能追别人家里闹事,想着反正窃听到俩人未来几日的安排,如果有空闲又有心情的话,再想办法整她不迟。   回到座位上又喝了点,感觉心态确实恢复了一些,便买单走人,送苏晗回家。   ……   第二天,他起了个早,约定时间未到便来到尚武拳击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柳全安体会到了什么叫怀疑人生,这边拳击课程一半都没讲完,那边林跃已经把他压制的抬不起头,好几次都能感觉出林跃的拳在击中他的身体前收了力道,不然的话,能不能撑到一回合结束都不知道。   “你果然是个怪物。”   不只他这么想,擂台周围观战的那些教练也这么想,曾经因为刁难王珩被林跃揍过的黄勋面带讪色。   以前对面的小子一拳下去都能打得他腹痛如绞,现在要是挨一拳,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就说招惹林跃朋友的光头佬和俩跟班,最近都不来这边学拳了,要说为什么,怕呀!   哪天要是给林跃指着鼻子说“前辈,上来切磋切磋呗”,你说他们是上还是不上?上了没准儿被揍成猪头,面子里子全完,不上我是恶棍我怕谁的人设就崩了,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快9点的时候,拳馆老板开着一辆别克商务车来到楼下,柳全安、林跃等六人离开拳馆,前往周琳的老家。   周琳不是江海市人,不过老家不远,就在江海市和邻省交界处的小镇上,大约八十公里路程,出了市区直上高速,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来到目的地。   就像周琳以前说的,他们家在镇上族人稀少,守灵的人不多,几个人献了画圈,吊唁一番,周琳引着他们来到待客的房间。   她不意外柳全安等人过来,毕竟是同事,她性子又活,关系处得不错。她是真没想到林跃也会一起,前些日子俩人在微信上聊天,他还说在准备研究生考试,目标是江大。   江大的研究生有多难考,基本上读过大学的人都知道,林跃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参加她爸的葬礼,说明他很珍惜两人的朋友关系。   要知道失恋、亲人去世、事业受挫,可以说是人生最脆弱的时间段,最需要身边人的安慰和陪伴。   临走前,林跃偷偷塞给她两千块钱,周琳推脱不掉,也只能道谢留下,并保证一定尽快还他。   林跃笑笑,没有说什么,嘱咐她节哀顺变,尽快调整好心态,别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跟他讲,完事便坐上别克商务车返回江海市。   途中包括戴姓老板在内,几位员工一直追问他跟周琳的关系,直到林跃点开手机相册,给他们看了苏晗的照片,告诉他们自己有女朋友了,那群人的八卦劲儿方才消褪。   车辆进入市区的时候,他从睡梦中惊醒。   不是因为有人喊他,也不是路况不好坐得不舒服,是系统发来一则通告,新的任务上线。   他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盗火者:侦测到《普罗米修斯》编号为PX-5700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文如下:   “是谁,让漫漫黑夜跳跃希望的火苗;是谁,让蛮荒时代沐浴文明的曙光;是谁,闯进了你的梦想?是谁,甘愿触犯天条也要救人类于水火?是谁,深受酷刑却无怨无悔——人类热衷赞歌,却很少去挖掘真相背后的黑暗。”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出门就丢钱。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未定。   是否接受?(Y/N)。   《普罗米修斯》?《异形前传》?   不是动作片,不是战争片,不是都市剧,系统口味又变,改科幻片了?   林跃知道这部电影,记得它在国内上映的时候专门跑到电影院看了一遍,要知道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中学生。   作为科幻片的里程碑式电影,《异形》这种贴着科幻与惊悚双重标签的精良之作,对很多人来讲,是情怀,也是视听盛宴。   别克商务车回到尚武拳馆的时候已经是11点多,林跃婉拒了柳全安等人一起吃饭的邀请,在路口的肯德基打包单人套餐,完事钻进一辆出租车,驶向居住的小区。   临近中午,路上堵车,本来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拉长到半个多小时,回到家里已经是12:30,他一头扎进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普罗米修斯》观看。   故事讲述的是伊丽莎白和查理乘坐普罗米修斯号科研船前往LV233寻找人类缔造者,却在抵达目的地后意外发现LV233并非如他们想象一般,是人类缔造者的故乡,而是工程师一族开发生物武器的实验场,他们的到来,揭开了人类出现之谜,却也唤醒了潘多拉魔盒里的怪物——黑水。   看完《普罗米修斯》,他没有就此打住,又重温《异形:契约》、《异形1》、《异形2》、《异形3》、《异形4》五部电影,之后到网上浏览了一些有助于补全异形世界观的资料,在大约凌晨2点的时候,唤出系统菜单,按下接受按钮。 ###第五百四十九章 小小机修师   咻的一声。   林跃的身影消失无踪,只留下未关的笔记本电脑,缓慢旋转的电脑椅。   “啊,大变活人,啊,大变活人。”   阳台鸟笼里的绿毛鹦哥儿扯着尖刻嗓门在那叫唤,直到床头传出一声似带威吓的猫叫,这才闭起嘴巴,没了声音。   ……   白光,然后是红光。   刺眼的红光。   “警告,船员非正常苏醒!警告,船员非正常苏醒!”   在睁开眼睛那一刻,液晶屏上的警报灯不断闪烁,大约三秒钟后,嗤的一声,透明舱盖滑往后方,充斥休眠舱的白雾向外扩散。   随着手臂和双腿恢复知觉,林跃按着舱壁坐起来,看了一眼胸口帖的电极片,又望望充满生理溶液的休眠舱,突然一阵憋气感传来,下意识抓起前方桌子放的垃圾盒,把灌进肺里的液体咳出。   原地坐了差不多十几秒钟,他猛一握拳,刚才还在痉挛的手臂肌肉一下绷紧,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他从休眠舱跳下,走到旁边放置一圈监视器的金属柱前面,将腿搭在上面压了几下,完事拉开旁边的衣柜,拿出一件睡袍穿上。   除了他栖身的休眠舱,当前舱室还有11个休眠舱亮着灯。   他走到最靠近自己的休眠舱前面,手指轻触透明舱盖,上面浮现一串字符,米尔班,男,42岁,生物学家,再后面是心率、血压、脑波频率等一系列生理数据。   他又走到另一个休眠舱前面,透过舱壁看到一张女人脸,深凹的眼窝、消瘦的脸蛋和点点雀斑组合在一起,跟印象里影片的女主人公重合在一起。   伊丽莎白-肖,考古学博士。   唰~   前方传来舱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人闯入视野。   “林先生,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系统提示你的休眠舱非正常开启。”   修身的衣物,立体的五官,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不紧不慢沉稳有力的声音。   是大卫,那个生化人,也是系列电影真正意义上的男主角。   “不知道。”林跃淡淡地回了一句,移开放在伊丽莎白休眠舱盖上的手掌。   “现在是什么时间?”   大卫说道:“现在是2092年12月25日。”   林跃心中一动,记得影片里船员们醒来的日子是2093年12月25日,自己的苏醒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   那边大卫回答完问题,走到林跃的休眠舱检查一遍系统日志,发现各模块运行状态良好,没有出现应该唤醒船员的故障,倒是健康监控系统有几处不寻常的参数波动。   “林先生,我想你的苏醒应该是一次生理上的偶然现象,鉴于普罗米修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我建议你继续休眠进程。”   林跃举手打断他的说话:“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打算再‘死’一次了。”   说完话,他往淋浴间走去。   “林先生?”   大卫很是疑惑,不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要知道星际旅行不像坐飞机坐火车,时间以年计,船员们如果不休眠,一直处于正常活动状态,可能几次长途旅行就会耗尽生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黑暗世界,毫无疑问是一种巨大的浪费,故而一般半年以上的星际旅行,都会执行休眠作业。   这是常识,也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没有想到那位林先生居然一口否决了他的建议。   “林先生,我向你保证,休眠舱系统运行良好。”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林跃按开淋浴间的门,把袍子丢在旁边的地板上。   “林先生,你这样做违反了雇员协议,韦兰公司有权拒绝支付工作报酬。”   要知道休眠舱除了“冰冻年龄”,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维持并改善船员的身体素质,如果船员不肯进入休眠舱,一直处于飞船密封环境内,来自环境和心理上的压力,极易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从而诱发精神疾病和其他危险状况,可能会危及飞船或者其他船员的安全,故而一般情况下,在执行星际任务前与企业签的协议里都会有一则限制条款,用来在非紧急时刻约束船员遵从舰长、安全主管的命令。   哗!   热水淋下。   水声中传来林跃的回答:“随便,反正我是不会再进那口棺材了。”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很清楚,普罗米修斯号的LV233之行是一场死亡之旅,谈什么报酬,有钱拿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大卫彻底没了主意,这种情况下不适用诉诸暴力条款,他只是一个辅助人员,不能强迫船员按照他的思想行动,而且林跃并未表现出危害飞船和其他人安全的迹象,对于这种情况,他能做的就是把事件写入航行日志,等待任务结束由相关部门人士约谈犯规船员。   “林先生,作为随船辅助人员兼首席医疗官,我真诚地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   林跃没有理他,在淋浴间里哼起了小调。   大卫一瞧说服不了他,也只能作罢,走到每一个有人的休眠舱前,检查一遍船员们的健康参数,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切~   林跃撇撇嘴,要不是一切还不明朗,他早就扭断这个变态生化人的脑袋了。   韦兰对他的评价错了吗?没有灵魂。   在林跃看来没有错。   《异形:契约》里大卫摆出一副站在更高维度俯瞰人类和工程师,扮演着造物主的角色,说着类似“毁灭孕育创造”这种装逼话,实际上呢,完全就是一个有知识的冷血造物。   缺乏信仰容易失去底线,没有道德和是非观,会更为迅速的迷失,乃至扭曲。   伊丽莎白-肖念念不忘的十字架,实际上是对大卫那种冷血世界观最大的不屑和嘲讽。   有意思的是,这种冷酷的,泯灭人性的东西,更容易变成科学狂人,推动某个领域向前发展,于是社会上总是不时出现道德与科学的对抗,哲学与科学的对抗。   想的有点远,这不是他要关注的东西。   林跃勒住脑海里那匹野马,闭上眼睛挖掘记忆。   林跃,男,32岁,普罗米修斯号机修师,隶属于韦兰集团航天事业部,于一年多前接受此次探索任务,随船前往LV233。   随同身份设定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关于普罗米修斯号的资讯,比如飞船结构、动力系统所用技术、功能模块各项参数和协议代码……   他用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吃透脑海里的信息,毕竟是科幻电影,一些先进技术不是21世纪初的人能够快速理解的,就算他的身份设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机修师,要理清楚舰船各项设备的使用方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确定完毕身份信息,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看到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的内容后,不由骂了一声“谢特!”   这是普通难度任务? ###第五百五十章 战斗机甲   主线任务:获得一只抱脸虫。   支线任务:保证伊丽莎白-肖存活。   任务难度:普通。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出门就丢钱。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未定。   抛开时限未定、出门就丢钱这两个令人有吐槽冲动的设定不提,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完全就是一组矛盾任务。   《普罗米修斯》作为《异形》前传,是没有抱脸虫这个概念的,直到《异形:契约》的故事线,大卫才在杀害伊丽莎白-肖后,在工程师一族的居住星培养出了保存抱脸虫的卵。   如果按照电影剧情推进故事线,要完成主线任务,献祭伊丽莎白-肖是最佳选择,可是支线任务又要保证她的存活,如果想两个任务都完成,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洗完澡,林跃从淋浴室出来,找到放置船员衣物的柜子,取出一套有韦兰集团臂章的工作服穿上,离开休眠舱,经由电梯来到飞船下部区域的活动室,一个人打了一会儿篮球,方才有种身体被激活的感觉,并伴随一股难以遏制的饥饿感。   随便冲了个澡来到餐厅,大卫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碗燕麦糊,一杯蓝莓汁。   林跃启动冷冻蔬菜加热程序,拿出一个杯子接了杯咖啡,又搞了个黄油三明治,端着餐盘走到大卫对面坐下,叉了一片胡萝卜填进嘴里。   “你已经休眠了一年四个月十八天,应该吃一些流质和高热量食物,这样有助于你的健康。”   林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习惯了,很难改。”   大卫不解,怔怔看着他。   作为一名服务韦兰集团航空事业部快十年的老员工,他执行的长途飞行任务足有几十次,应该早就适应了飞船上的生活,如今不遵循前人经验选择标准餐食,居然还说习惯难改,他什么意思?   林跃心说你不能理解就对了,没有在这件事上跟生化人纠缠,瞄了一眼放在桌子中间的PDA。   “你在看什么?”   “楚门的世界。”大卫转动PDA,将屏幕对准林跃。   “你为什么要选这部电影?”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   林跃冷笑,其实早在大卫一诞生,便有一种思考性质的尝试。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干什么?   韦兰跟他谈话的房间里有王座,有钢琴,有油画,还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韦兰分别从理想、艺术、宗教信仰三个方面出发来考察大卫,最终得出了他没有灵魂的结果。   然而大卫给了他的缔造者一个强有力的反击。他会学习,而且不老不死,但是韦兰不行。   有句话叫缺什么越爱强调什么,韦兰命不久矣,所以千方百计要来找心目中的普罗米修斯,寻求长生之道。而大卫呢,想要通过学习获得灵魂——学习电影里那些人的对话,感情和行为基础,甚至为此窥探伊丽莎白-肖的梦境。   “大卫,把你学习的古埃及语、哈拉帕语等古文明语言的资料发给我一份。”   大卫看着他,努力做出人类疑惑时的表情:“林先生,据我所知你是普罗米修斯号的机修师,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古代文明的语言感兴趣。”   “我想补习一下人类历史,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大卫拿过PDA,手指在触控面板点按几下:“我已经把资料传送到你房间的计算机终端。”   “很好。”林跃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拿起一片面巾纸擦了擦嘴,起身往船员起居室走去。   “林先生,你现在的风格跟船员档案的描述有很大出入。”   林跃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船员档案是怎么描述我的?”   大卫说道:“你的档案里有九条工作时间饮酒记录,还有一条跟星港人员冲突致人轻伤的报告,拉维对你的描述是粗俗,舰长杰尼克也对你的工作态度有意见。”   “人是会变的。”   舱门开,舱门关,林跃的身影消失在餐厅。   大卫又吃了几口燕麦糊,起身朝舰桥走去。   林跃来到船员起居室,进入自己的房间,打开办公桌上的计算机终端,探头射出两条交叉光线,在半空勾勒出一副画面,可以选择多种古文明语言进行学习。   在开始浏览内容前,他点开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当前属性:   体质17。   力量27。   敏捷14。   智力12。   精神10。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6   随着他对智力和精神各加2点,智力来到14,精神来到12,剩余未分配属性点降为2。   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虽然提前一年苏醒,但是详细盘算一下,要学会一种古文明语言时间依然不宽裕,何况还要分辨出哪种古文明语言符合工程师基地的符号。   要进一步提高学习效率,给智力和精神加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接下来他清空大脑里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想法,在桌面的虚拟键盘一点,设备投影出一个个石板,下边详细标注了石板表面的字符、读音和含义。   林跃开始认真比对,仔细筛选。   一天。   两天。   三天。   ……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他终于找到同工程师所用符号契合度很高的苏美尔语,然后从苏美尔文明的相关历史、考古成就、风俗、历法等方面进行系统化的学习。   大卫本以为林跃醒来后一定无法忍受孤寂而又漫长的旅途,最多坚持一个来月就会主动进入休眠舱,然而他错了,除了偶尔的交流外,那个风评很差的机修师即没有回休眠舱,也没有跟他过多交流,多数时候把自己关在船员起居室,偶尔会用苏美尔人的语言跟他说两句话,看得出练习意义居多。   他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关注他的行为。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七八个月。   从林跃离开休眠舱的第九个月开始,他不再把自己关在起居室,又开始在机库、引擎室、储备仓库等地方奔走,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作为一个生化人,大卫觉得自己的控制力超出普通人许多,然而跟林先生一比,他很“羞愧”,虽然不明白羞愧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他知道这里应该用这个词。   到第十一个月的时候,他在舰桥的监控设备中看到一幕奇景,那里除了登陆车和装甲车外,还有两台用来搬运重物的工程机甲,现在其中一台工程机甲完全变了样子,一个钳臂换成了钻头,另一个钳臂后面固定着两个火焰喷嘴,机甲背后是一对汽油罐。   当他对目标影像执行放大操作时,林跃正在往里面加东西。   大卫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调出储备仓库的监控录像。   铝热剂。   这家伙疯了!   他生生地把一台工程机甲变成了战斗机甲,要不是普罗米修斯号是科研船,以机修师的权限无法打开武器柜,搞不好那台机甲的战斗力会更猛。   大卫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事,但他无权干涉,因为工程机甲、钻头、喷火器什么的本身就归机修师管。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2093年12月25日。   随着一次轻微震动,活动室的灯光晃了几晃,林跃知道普罗米修斯号结束了曲速航行,切换至常规引擎。   伴随着“抵达目的地”的提示音,林跃来到舰桥,大卫已经展开外面的防护壁,一颗巨大的银白色星球出现在舷窗前方,无数小颗粒聚集成行星环,漂浮在LV233周围,看起来即壮观又美丽。   “它真漂亮。”大卫“笑”着说。   林跃走到领航台,凝视着外面的场景,表情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深处波澜万顷。抛开脑海里那些被系统灌输的记忆不提,这是他第一次在太空轨道观察一颗星球,虽然自从系统出现,他就想着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正经历的时候,又觉得特别不真实。   “是时候唤醒监督者了。”大卫瞄了一眼林跃的背影,转身离开舰桥。   ……   二十分钟后。   监督者维克斯的独立舱内。   女人倒背双手站在客厅中间,前方灵境系统幻化出一片雪原,跟她此时此刻的脸色甚是相配。   “你知道自己违反了多少项规定吗?”   维克斯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姿态高高在上,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轻蔑。   是的,轻蔑!   她有这个权力,因为她不仅是普罗米修斯号官职最高的人,还是韦兰集团的继承人,林跃能不能继续在船上工作,是她一句话的事。   一个酗酒,懒惰,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整天和机油与铁皮为伍的机修师,跟她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也在船上,她根本不会自降身份到同这种粗人为伍。   林跃知道大卫会把自己的事情汇报给维克斯,却没有想到她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正常情况下她确实有资格,也有充分的理由居高临下呵斥小小机修师,可惜现在不是正常情况,一个人如果知道前路十死无生,谁还会在意你的身份,这种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回答我的问题。”维克斯的眼神更冷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地球之殇   “回答你的问题?”林跃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开始的时候维克斯还能保持镇定,冷冷地注视着他,后面居然无法自已地往后退了一步。   有一步就有第二步,有第二步就有第三步。   “大卫……”   就在她要喊第二声的时候,林跃伸出手去用力一推。   金发飞扬,维克斯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她捂着脸,愤恨中带着一丝慌张,因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本应看她脸色行事的男人胆敢推搡她。   维克斯看了一眼桌子,猛一挺身,就要去按可以跟舰桥通话的面板按键,哪里知道林跃比她动作还快,一把扭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哼~   维克斯脸上闪过一抹痛苦表情,另一只手往林跃面部打去。   她是韦兰的女儿,韦兰集团的继承人,却并不代表她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为了向韦兰证明她的优秀,她在地球最棒的大学读书,取得最优异的成绩,还雇佣了一名退役特种部队军官传授她野外生存能力和格斗技巧。   她的骄傲和高冷,源于她的出身和优秀。   啪~   她的拳被一只手包住,来自对面手掌的握力令她脸色一变。   维克斯咬紧牙关,膝盖猛然上顶,哪里知道那个姓林的家伙比她还快,膝撞后发先至,狠狠地顶在小腿,疼得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很明显,对方的难缠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如今只剩呼救这一个法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包住她拳头的男人手掌一松,随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光华,一把材质怪异的匕首顶在她的咽喉前面,只要往前移动半寸就能割开她的大动脉。   维卡斯把涌到嗓子眼儿的“救命”咽了回去。   “你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林跃说道:“那你知道此次星际探索会有什么后果吗?”   维克斯脸色一变,脑海快速闪过大卫向他汇报的事情。   林跃没有征兆地突然醒转,说什么也不肯回归休眠舱,在这一年时间里他学会了苏美尔语,把工程机甲变成了战斗机甲,储备仓库和动力室里一些珍贵的材料和设备也不翼而飞。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姓林的机修师在策划什么,现在搭配这个问题,不得不惹人深思。   “关于这次任务,你都知道些什么?”   “出发前,杰尼克等人认为这就是一次寻常的星球生态探索任务,以考察是否可以进行殖民作业,实际上LV233是许多古人类梦想前往的‘天堂’,而此行的真正使命是寻找人类缔造者,韦兰先生所谓的‘神’。”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维克斯还没有向船员做简报,包括船长杰尼克、领航员拉维,舰长助手钱斯等人在内,都还不知道真正的任务目标,现在林跃一口道出尚在保密状态的内容,怎么可能不让她震惊。   林跃说道:“出发前我偷听了伊丽莎白-肖和查理-赫洛维的谈话。”   维克斯又问:“所以你在休眠舱里非正常苏醒不是‘意外’了?”   “可以这么说。”   “就因为我隐瞒了任务内容,于是你做出这样极端的行为?”   “如果你的父亲错了,LV233不是天堂呢?”   “什么意思?”   “我浏览了许多考古资料,发现涉及LV233的壁画、石刻、祭祀器皿都出现在古文明阶段。为什么这两千年来再也没有关于他们的描述了?‘神’不爱他们的孩子了吗?如果不爱了,是什么让他们不爱的?当一个人不爱你了,而你还自作多情地追上去问个为什么,结果会怎么样?”   维克斯沉默片刻:“所以你才会做那些准备工作?”   林跃说道:“我不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你父亲为活命可以押注所有的豪赌上。”   “你知道我父亲在船上?”维克斯看他的目光变了。   “我还知道你很希望他能接受自己大限已至的命运。一个国王,统治之后就会死,这是不可避免的。”   “……”   沉默,冗长的沉默。   林跃收了【白水晶】:“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这一年里做了那么多事情,然后在独立舱召见我,如果说没点别的意思……来做个交易吧。”   维克斯用手抚摸着刚才被匕首触碰的皮肤,慢慢直起身子。   这个男人真是一个机修师?   是,维克斯确实有很多想法,她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对于普罗米修斯号这样,对于寻找“神”的任务也这样。但……大卫受控于韦兰,而且从出发到抵达目的地一直和韦兰保持着交流,团队的核心成员伊丽莎白-肖和查理-赫洛维也是韦兰雇佣的,但是她又不甘心扮演“旁观者”式的角色,所以知道林跃的异常表现后第一时间召他来独立舱见面,名义上是追究责任,实际上是试探。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的多。”   “谢谢你的夸奖,维克斯小姐。”林跃从旁边的酒柜上拿下一瓶六十年份的麦卡伦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她倒了一杯。   “哦,我忘了,你喜欢伏特加。不过,干杯。”   维克斯迟疑片刻,伸手接过那杯威士忌。   ……   二十分钟后,林跃离开独立舱,又过二十分钟,维克斯召集船员到活动室做任务简报,同时由查理-赫洛维介绍考古发现及有关工程师一族的种种猜测。   一个小时后,普罗米修斯号突入大气层。   云白在窗外延展,阳光投下一轮七彩色,舰体因气流震荡,多数船员都系好安全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林跃和舰长没有这么做,后者要操控飞船降落,而前者……纯粹是出于好奇。   嗯,对于生平只做过飞机的人来说,这太TM刺激了。   突入大气层后,普罗米修斯号以100节的航速在群山穿梭,查理-赫洛维和伊丽莎白-肖一眨不眨地看着舷窗外面的景象,试图用肉眼寻找目标,而大卫总是有意无意看林跃一眼,似乎很奇怪维克斯为什么把他也安排进搜查队,说是惩罚,不过看他的表情并没有沮丧失落的意思。   “快看,就是那儿。OH,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棒的圣诞节。”   普罗米修斯号拐过一个弯,来到一片地势相对平坦的山谷地带,在绵延十数公里的山地“长廊”上,矗立着一座座金字塔遗迹。   “启动登陆进程,切换手动操作,RC5推进器准备,5,4,3……”   沙土飞扬,气浪翻滚。   普罗米修斯号降落在距离第一座金字塔数公里的地面上。   船员们直盯盯看着前方的巨大建筑,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就像查理-赫洛维在做任务简报时说的那样,居然真有外星人活动的迹象。   很快地,搜索队开始了登陆行动,穿宇航服的穿宇航服,准备扫描器材的准备扫描器材,检查登陆车和装甲车的检查登陆车和装甲车,而林跃……拎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箱子放到登陆车上。   “嘿,林,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伊丽莎白-肖本就对机修师参加搜索队深感疑惑,现在他手里又多了一个非常可疑的箱子,这更加重了她的担心。   “你猜。”林跃冲她眨眨眼,上了那辆登陆车,根本不顾后面队员是否准备好,发动引擎驶出机库。   “他怎么比我们还要积极?”查理-赫洛维望大卫说道。   “是的,林先生是全体船员里最积极的一个。”大卫指的是林跃提早一年醒来的事,然而没人能够听懂他的冷笑话。   ……   进入金字塔遗迹,林跃已经在距离入口不远的地方等候他们。   这时他们发现一个非常特别的小细节,他的头盔外面多了一道可以向后折叠的保护罩,从材质看不是合金材料。   “林,我还以为你对这里很熟悉呢。”眼见林跃没有深入遗迹,地质学家费菲尔德讥笑道。   “少废话,你的探测器呢?”   “我告诉你,如果……”   费菲尔德话没说完便被林跃一脚踹翻在地,他准备起来动手,谁知道一把枪指在头盔外面,然后往旁边一斜,嘭的一声打在地上钻了个孔。   是真枪,不是玩具!   费菲尔德吓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喂,喂,喂……冷静,冷静。”查理在后面劝说林跃:“林,我知道你很紧张,我们大家都很紧张,但是我们不是来战斗的,放轻松,然后把枪收起来。”   “普罗米修斯号?”伊丽莎白试图联线舰桥。   谁知道通讯器里传来的不是舰长杰尼克的声音,是监督者小姐强硬的表态:“林先生是这次行动的安全顾问。”   那边费菲尔德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一个放出他的探测器,开始对地下空间执行绘图作业。   林跃收起手枪:“肖博士,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退出这次任务。”   这些人不知道工程师对人类的态度,他很清楚,但他没有义务也不想浪费唇舌说出这座遗迹是工程师用来研究生化武器的军事基地的事,何况说出去这些人也不见得相信。   “维克斯,把1号探测器的运行轨迹发给我。”警告完毕,他没有管其他人,朝遗迹深处走去。   “有意思。”大卫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   遗迹很大,下方通道错综复杂,又没有灯光照明,探索队前进速度不快。   当大卫发现一处附着粘液的石壁,用手指按了几下,历史影像在洞穴闪过时,林跃朝着与肖博士等人行走方向相反的通道走去。   大卫发现这一点,远远地跟了上去。   肖博士等人被前面的工程师尸体吸引,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没有了大卫开门,几个人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工程师的尸体上,尝试从上面弄一些研究样本。   在舰长杰尼克警告众人外面有风暴接近,现在立即撤离时,林跃来到了工程师飞船的登陆口。   “林,林,你在干什么?”   普罗米修斯号舰桥,虚拟沙盘上只显示他的位置,但是没有视频影像,杰尼克等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风暴警告无动于衷,现在错过撤离时机,只能在金字塔内过夜了。   “呲,呲,费菲尔德和米尔班回去没有?”   扬声器里传来林跃的问话。   “费菲尔德在登陆机库的时候受了点轻伤,不过问题不大。”   “那就好。”   啪,林跃断开了通讯。   舰桥里的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说的?刚才中断的是视频,现在连通讯也中断了。   维克斯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独立舱,打开通讯终端,切换至加密频道。   巨大的环形显示屏上,林跃来到一个完全由合金构筑的甬道前面,并在门口石刻一样的板面拨动几下,黑色大门向上开启,1号探测器闪着红光进入房间。   大厅里有好多陶瓮一样的东西,层叠交错地排列在一起。   “天哪,这都是什么东西。”   “维克斯,还记得刚才看到那些工程师的尸体时我的假设吗?”   维克斯点了点头,当时林跃说这里根本不是工程师的母星,很可能是实验室一类构造物,那些工程师死因可能是毒气泄漏或者病毒泄露。   嗤~   又一道黑色大门开启,前方出现四个两米多高的雕塑……不,应该说是宇航服。   林跃用手摸了摸它们的材质,继续往前面走。   与此同时,大卫也来到了陶瓮储藏室外面,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前方景象。   “是的,先生,他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   “不知道……”   “对,我在跟踪他。”   “明白。”   大卫的手缓慢向下,从身后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把手枪,慢慢地靠近里面的门,沿着台阶走上停放着休眠舱的平台。   他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林跃的身影。   “嘿,你在找我吗?”声音在背后响起。   大卫以最快的速度回头,并把枪转过去,然而他还是慢了,对面火光一闪,躯干部位噗的一声炸裂,仿生组织、生理溶液与有机管道掉了一地。   林跃提起狙击步枪,走到大卫的“尸体”前面,把那颗头一脚踹到台下。   尊重,尊重你大爷。   就像他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种族歧视的人,还有一种……   老话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似大卫这种没有道德观、价值观、是非观与情感观,反而找人类要尊重和平等的狗杂生化人,当然是见一个灭一个了。   学习能使人强大,却不见得可以收获良知。   林跃拍拍手里使用12.7MM口径子弹的重型狙击枪:“威力不错。”   “我记得你的档案里没有从军记录,为什么枪法这么好?还有,你在我的武器库里挑了一把威力最大的武器该不会就为打爆一个生化人吧。”维克斯现在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对面那个家伙不仅聪明的很,战斗技能也非常出色,根本不是一个机修师该有的样子。   “当然不是。”林跃提着狙击步走到一个巨大的冬眠舱前面,按下旁边的按钮。   唰的一声,舱盖向中线出现一条缝隙,然后往两侧裂开,露出里面戴着呼吸具的外星人。   两米多高,没有头发,皮肤呈灰白色,表面很光滑,看不到体毛。   关键是,外星人的胸膛一起一伏,这说明他还活着。   “嗨。”林跃非常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然后枪响了。   嘭!   淡绿色的血液像涌泉一样喷出。   冬眠舱里的外星人拼命地挣扎吼叫,扯断给养的管道,并试图对林跃发动攻击。   只可惜他的小腿被打断,努力了半天也只是从冬眠舱里面来到冬眠舱外面。   现在维克斯知道林跃为什么挑选笨拙的大口径狙击步枪,而不是适用于洞穴环境的突击步枪了。   不是用来打爆生化人的身体,是用来猎杀巨人。   “两个问题,第一,黑水的起源,第二,为什么要把地球设置成目的地。”   林跃用古文明语言询问巨人。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面部表情传递出一种仇恨的态度。   嘭!   又是一声枪响,巨人左臂出现一个血窟窿。   让林跃意外的是,12.7MM的子弹都没把巨人的肢体打爆,工程师文明的宇航服质量真不错。   “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回答?又或者说,无法接受被劣等生物质问的事实?”   巨人不说话,只是冷冷注视着他。   “好,不说是吧。”林跃走到货仓,小心翼翼抽出一个陶瓮回到驾驶室:“我既然能看懂你们的文字,要学会飞船的驾驶技术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果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将载着满船黑水过去你的母星寻找答案。”   巨人的表情有了变化,五官扭曲着,发出沉闷的吼声。   “既然你们准备毁灭人类的家园,那就别怪我用同样的方法摧毁你的母星,我们的文明里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   林跃的话说完不久,巨人慢慢恢复平静,张嘴说出一番话来。   正如西方神话里关于人类起源的描述,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创造了人类,然而人类对于这两尊神明的意义是不同的,普罗米修斯将人类看做子女,而雅典娜把人类当做实验品。普罗米修斯不忍心看人类受苦,于是盗取了神火,为此被宙斯下令囚禁在山崖上,每天都会有秃鹰来啃食他的心脏。   这里工程师一族对于人类的态度同样分成两派,一派认为人类是工程师文明的延伸,双方是血亲关系,而另一派认为他们有本质的区别,就像人类世界存在的人种歧视。   亲近人类的一派,对于人类文明启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教会人类使用火焰,建造房屋,发明文字,编造历法等。这些帮助处于蛮荒时期的人类的工程师,被各部族尊奉为神,如埃及的太阳神、胡狼神,希腊神话里的泰坦族,中国神话里的盘古……   然而随着人类文明不断发展,他们发现由他们的文明“分裂”出去的人类文明展现出残忍、野蛮、好斗的倾向,当工程师试图以宗教力量影响人类社会,改变他们的时候,却发现很难扭转人性之恶,甚至将他们用技术手段令人类女子孕育以教化大众的圣子钉上了十字架。   经历过一次次的失望,亲善人类的工程师科学家们最终选择放弃,离开了地球。自此关于“神”的传说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与此同时,对人类文明保持冷漠态度的疏远派开始执行因亲近派反对而搁置的计划。   这一次计划没有被否决,LV233的工程师们开始准备灭亡人类,然而操作过程中意外发生了,某区域黑水泄露,齐聚于此的工程师狼狈逃亡,并在此过程中相继死去,只有一名工程师躲进休眠舱,逃过一劫,然后一睡两千年,直至此刻被林跃唤醒。   维克斯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她听不懂林跃和工程师的对话,但是知道信息量一定很大,不然一直以来都很镇定的机修师不会露出眼前这般复杂表情。   是的,林跃的表情很复杂,但不是因为工程师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黑水的来历。 ###第五百五十二章 黑水之谜   黑水这种物质当然不是天生就有,如同人类一直想要染指微生物、病毒科技一样,黑水是工程师一族生物科学的结晶。   如果上溯黑水的生物科技链,便会发现黑水也是一种衍生品,而它的源头,是一种能够散发绿色幽光,形同琥珀的东西,林跃认为可以叫它萤石。   再往上追溯的话,萤石便会和工程师一族的诞生过程相联系。   就像人类古文明有大量暗示工程师一族是造物主的壁画一样,工程师一族同样会以浮雕、石塑等表现文明初生时期历史样貌,而他们崇拜的造物神,就是一种有硕大头颅和外骨骼的智慧生物。   相传这种智慧生物利用萤石牺牲了自己,从而繁衍出工程师一族及其母星上的各种生物。   虽然浮雕、石塑记载的东西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是工程师一族从未停止过寻找造物主的步伐,在宇宙探索中追寻考古发现,于一颗荒废的行星发现了萤石的存在。   在后来的接触中,萤石表现出非常强的“腐蚀”性,接触过核心提取物的工程师都会在短时间内死去。为了研究萤石,工程师一族的科学家在LV233上建造了实验室。   随着生物技术的进步,他们从萤石中提炼出一种不稳定有机质,该有机质能够腐蚀组成生物的遗传物质,将DNA拆散成最基本的微粒,给予其难以想象的突变与成长属性,进化成全新的个体。   工程师一族不同于人类,人类表现出更强的进攻和好斗倾向,所以战争一直是人类历史的主旋律,即便亲善派工程师一直试图以宗教力量相引导,也无法改变种种暴力事件发生,同样的,战争会加速科技与文明发展。   工程师一族就相对温和多了,对于造物主的崇拜,使得他们形成了一个贯彻文明史的宗教,而该宗教的最高信仰,就是找到造物主,无论是从神学意义上,还是从科学意义上……   对于找到萤石的工程师一族的科学家来讲,“造物主”就存在自己身上,因为构成他们基因的遗传物质来自造物主,然而这种论点需要事实作为依据,才能实现崇高而伟大的宗教意义。   这一点不同于人类宗教对信仰物的盲目崇拜,而是同时带有理性和狂热的求真欲。   在林跃看来,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工程师一族科学家的行为,那就是“偏执”,类似我看到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知道星球能够产生重力,但是必须本着求真求实精神捕捉到构成重力的“引力子”,才算证明重力真实存在。   开始的时候,工程师们以身体为蓝图,不断牺牲自己,利用萤石有机质在有水存在的星球衍化万物,然而持续的牺牲并没有获得他们想要的结果。   漫长的岁月里发生的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因为每一个星球的环境不尽相同,基因的表达也呈现多样化,基本上无法证明“造物主”就蛰伏在每个人体内的论点。   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科学家们开始改换思路,对萤石有机质做手脚。透过高超的科学技术,他们进行了稀释和特异强化处理,创造出了黑水这种东西。   大量摄入黑水能够直接致生物体死亡,但是如果少量摄入,黑水能够诱发基因突变和重组,在宿主体内形成独立的个体……   在林跃看来,异形好比一个智能肿瘤。肿瘤细胞只有侵蚀宿主正常细胞的生物本能,不具备思考能力,但是被黑水腐化的基因不同,它会突变重组,孕育新的生命——也就是说把工程师在适合生物繁衍的星球上做的事情转移到单个生物体内。   当第一个为此而献身的族人证明了黑水的危险性,工程师们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些曾经播种过的星球,并进行了许多次灭绝实验。   根据黑水投放量的不同,宿主感染后的变化也不尽相同,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因为播种星的基因来自工程师,而工程师的基因来自“造物主”,萤石是“造物主”文明的遗留物,一些情况下宿主死亡后孕育的新生物或多或少都有几分“造物主”的影子。   这让工程师一族的科学家大受鼓舞,将目光投向进化的与他们最接近的对象——人类,地球。   由此引发了一场科学与伦理之争。   是为了达成宗教意义上的终极目标献祭人类,还是保留这个近亲文明。   至此,林跃想知道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林,当心。”   就在他消化吸收工程师透露的信息时,通讯器里传来维克斯的提示音。   他赶紧收住纷乱的思绪,凝神一瞧,休眠舱旁边有螺旋纹理的部位沉降,里面弹出一个形同武器架的构造。   工程师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往一把造型怪异的枪抓去,林跃不作他想,猛地压下扳机,在大卫的劝阻声中一枪打穿工程师的身体。   噗通!   2米多高的身体倒在地上,淡绿色的血液汩汩流淌。   “你不应该杀他的,你破坏了全部计划。”   林跃走到平台边沿,看着台阶下面只剩一颗头的生化人笑了笑,将枪口移动过去,手指往扳机一压。   嘭~   哗~   好像弹壳破碎的声音响起。   弄明白这两个问题,林跃走到控制台前面的座椅上,模仿历史影像里工程师的动作吹响竖笛,启动飞船的导航系统,看着平台中间缓缓升起一个形如火箭发射器的驾驶舱。   带着浓浓的好奇,他坐进座舱,手指在控制面板按了几下。   一个巨大的立体星图闪出,把整个房间照亮,代表着恒星系的光斑围绕驾驶舱不断地旋转。   “上帝啊。”   环形屏前面的维克斯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像是听到什么一般突然回头,看向房间入口。   ……   林跃在外星飞船驾驶舱呆了整整一个晚上,外面风暴快要停歇的时候,他离开飞船,沿着来时的路走到伊丽莎白-肖等人被石门挡住的地方,利用从大卫背包里搞到的折叠梯攀上墙壁,手指在外形符号划了几下。   沉重的石门隆隆升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个陶瓮,而最前方的人头雕塑下面放置一颗闪烁绿光的石头。   那就是工程师说的萤石,黑水的源头。   林跃走过去,确定没有危险后把萤石丢进随身空间,又给记录着智慧异形(工程师造物主)的壁画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拿出两个试剂瓶,一个用来装陶瓮里采集的黑水,一个用来装在地上找到的蚯蚓生物,完了离开金字塔,乘登陆车返回普罗米修斯号。   怪不得大卫搞了那么多基因实验,但是到了抱脸虫和对应的外骨骼完美体异形时选择了收手,而且得到契约号飞船时带上去的是抱脸虫卵,不是黑水标本,而抱脸虫只能产出一种东西——有外骨骼的完美体异形。   因为完美体异形最接近工程师图腾崇拜里的造物主!   作为一个自比超越工程师和人类的存在,证明自己能力的最佳途径,不就是把他们的“造物主”踩在脚下吗?   风暴已经停歇,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当登陆车进入机库停好,林跃把狙击步枪丢给一名士兵,进入气舱,乘电梯至上层空间。   轿厢门一开,眼前出现的一幕令他瞳孔骤缩。 ###第五百五十三章 特别的任务奖励   两个各持一把手枪的男人站在外面:“林先生,请跟我走一趟吧。”   林跃没有说话,跟在他们后面往舰桥相反的方向走去,少时来到一间放置特殊休眠舱的房间。   两名护理师在服侍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给他的手脚做康复按摩。维克斯站在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微微仰着头的黑大个儿。   对于眼前一幕,林跃没有任何意外,表情很平静,身体很放松。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在船上。”韦兰看了一眼维克斯,认为是这个“听话”的女儿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林跃。   “意外与否有意义吗?关键是你叫人把我绑来这里的目的。”林跃任由那两个人从他身上搜出装黑水和蚯蚓生物的试剂瓶。   韦兰说道:“为什么你会对金字塔里的地形看起来十分熟悉?”   林跃扯谎道:“如果你认真地参考一下考古学家对地球古代遗迹的调查报告,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要毁掉大卫,为什么要杀死幸存的工程师?”韦兰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为了拯救人类,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拯救人类?”   “我想,大卫肯定把工程师与我的对话翻译给你了吧,还用我多解释吗?这里根本就没有你想要的永生,遗迹里装载的是死亡。”   韦兰愣了一下,而后瞄了维克斯一眼,他认为又是“听话”的女儿把LV233之行的真正目的透露给林跃的。   “你明明可以不杀死工程师的,你明明可以不杀死他的。”   “一个国王,统治之后就会死,这是无可避免的。”   啪,啪,啪~   韦兰激动地拍着座椅扶手:“不,我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说你可以驾驶他们的飞船前往工程师母星,如果你能把我们送去那里,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多到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林跃摇头说道:“我这么讲是为了骗他回答问题。”   “骗他……”韦兰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   “韦兰先生,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允许我跟维克斯、杰尼克等人商议毁灭工程师遗迹的事。”   “什么?你要毁了它?”   “当然。”   “你知道遗迹里的东西有多高的商业价值吗,不,应该说是科技价值,它将为人类在生物领域的研究带去飞跃式的进步,你居然要把它们毁掉?”   “不,请相信我,那不是甘甜的蜂蜜,那是潘多拉的灾祸之盒。”   “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韦兰挺直身体,冲林跃身后二人说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韦兰集团花费了一万亿美元才有了这场探索旅行,现在永生的希望破灭了,如果连遗迹里的东西都得不到,他不是白白走这一遭了吗?   刚才绑架林跃过来的两个人拿出电击枪准备动手。   嘭,嘭,嘭。   ……   五分钟后。   舱门打开,林跃和维克斯从里面走出来。   她的步伐很轻快,看得出心情不错。   “你是故意让大卫听到和幸存工程师的谈话的?”   “你觉得呢?”   “这样就把自己置于有利位置,可以制造你是为拯救地球才杀掉工程师,以及阻止妄图染指黑水的我的父亲的理由。”   “唔,或许吧。”   “我很好奇你究竟把手枪藏在哪里,避过了那两个人的搜查。”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韦兰死了,你不伤心吗?”   维克斯稍微停顿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往前面走:“一个国王,统治之后就会死,这是无可避免的。何况人也不是你杀的,是你在和要限制你人身自由的持枪暴徒搏斗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他的座椅,是一次‘意外’导致了他的死亡。”   林跃说道:“就算没有这场‘意外’,如果他执意要把黑水带回去,为了人类的安危着想,我也会对他动手的。”   维克斯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   ……   10分钟后,普罗米修斯号舰长杰尼克,副手钱斯,领航员拉维,伊丽莎白-肖、查理-赫洛维、米尔班等人齐聚生物实验室。   他们都知道了韦兰死亡的事情。   林跃说道:“回到基地,还请诸位在这件事上为我作证。”   杰尼克稍作沉吟:“林,你有现场录音,有维克斯小姐作为目击证人,为什么还要我们帮你说话?”   林跃说道:“我是让你们出席听证会,来证明黑水的危害性。”   查理-赫洛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些遗迹真的是工程师的实验基地?”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很不满意,毕竟费了那么大劲来到这里。   杰尼克环抱双臂说道:“我以前在一座生化实验室担负保卫工作,后来发生严重泄露,主事者疏散了外围保安,把实验设施包括400名科研人员炸死了。”   林跃拿出装蚯蚓生物的试剂瓶放进隔离舱:“这是我在遗迹内采集到的环节生物,很像地球上的蚯蚓。”   生物学家米尔班走过去打量一眼,点点头。   他又取出一个试剂瓶,里面是粘稠的黑色有机质:“这是我在遗迹里面的陶瓮里采集到的黑水,请看。”   他打开隔离舱上面的盖子,将黑水滴在蚯蚓生物身上。   不到半分钟,蚯蚓生物开始挣扎脱皮,身体一点一点变大。   十分钟后,一条形如白蛇的生物出现在人们眼前,不断地在隔离舱内游走。   林跃使用旁边的机械臂一点一点靠近“白蛇”。   它开始表现出敌意,原本收缩的翼展张开。   米尔班贴近隔离舱,笑盈盈地道:“它好迷人。”   “迷人?”   林跃微微一笑,机械臂猛地一划,前面的刀刃将“白蛇”切成两瓣,白色的液体一下喷涌而出,落在隔离舱最里面那层防护罩呲呲直响,烧蚀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而“白蛇”剩下的部分一分为二,居然长出了两颗头。   也就是说因为林跃的小动作,一条“白蛇”变成了两条。   “上帝啊。”费菲尔德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林跃放开机械臂,手在旁边的红色按钮一拍,呼的一声,一股火焰灌入隔离舱,将两条“白蛇”烧成灰烬。   他晃了晃还有许多黑水的试剂瓶:“你们都看到了,一滴黑水就有这样的效果,外星人的飞船上有四五千个陶瓮,装的都是这种东西。如果它降落在地球上,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不用我说了吧。”   伊丽莎白-肖一脸凝重地道:“你打算怎么办?”   “摧毁所有金字塔。”   费菲尔德吓坏了:“对,摧毁金字塔,一定要全部摧毁,这太可怕了。”   拉维和钱斯对望一眼,双双点头。   “我同意你的想法,不过,普罗米修斯号是一艘科研船,不是战斗舰。”杰尼克知道林跃为什么急于把金字塔毁去,因为人类社会从来不乏为了金钱出卖一切的恶棍,如果这里的发现传回地球,不说那些大集团会不会心动,怕是国家力量都会插手此间事务,就像他曾服役的那所生化实验室,人类妄想驱策恶魔,到头来却沦为恶魔散布死亡的工具。   林跃说道:“要搞明白工程师的舰船制造工艺很难,但是作为一名机修师,利用普罗米修斯号储备仓库的小玩意儿和外星战舰的系统应用把遗迹炸掉,应该不是难题。”   “好,动手干吧。”杰尼克拍板道。   ……   三日后。   RC5推进器点火,普罗米修斯号下方扬尘暴起,杰尼克站在舷窗前面看了一眼旁边站的林跃:“拉维,收起起落架。”   “好的舰长。”   随着起落架慢慢收入机舱,普罗米修斯号四台推进器火力全开,带动巨大的舰体腾空而起。   直至上升一千米左右,杰尼克冲林跃点点头。   他看着前方一字排开的金字塔,按下引爆器的引爆按钮。   轰~   轰~   轰~   大地狂啸,岩体崩塌,火光在裂缝间涌现,尘土如激浪一般在舷窗那边起伏。   船员们沉默不语,看着“天堂”走向覆灭。   结束了。   林跃叹了口气,往外面走去。   这时脑海传来不含感情的提示音,告诉他任务状态有更新。   离开舰桥来到休息大厅,取出那瓶从维克斯独立舱顺来的麦卡伦60年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坐下来查看任务栏。   主线任务:获得一只抱脸虫(失败)。   支线任务:保证伊丽莎白-肖存活(完成)。   失败惩罚:出门就丢钱(回归主世界激活);时长:半个月。   任务时限:0时强制回归。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跃并不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他或许有很多超凡能力,可若是遇上几只异形,正面对抗基本没有赢的可能,真要放任大卫搞出抱脸虫,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便很可能造成无法收场的局面,死亡倒还在其次,反正他可以重生,无非就是任务失败回归现实,可是要眼睁睁看着《异形》世界里无辜的人遭受大劫,他还是越不过这道心理门槛的。   或许杰尼克等人没啥想法,看过《异形1-4》的他可是很清楚,无论是军方还是商业组织都对这玩意儿垂涎三尺,他可不想犯欧美惊悚片里一些弱智角色的骚操作,像这种比瘟疫还可怕百倍的东西,还是消灭在萌芽阶段为好,哪怕为此失去主线任务奖励。   这无关敢不敢拼,关乎良知。   “你在想什么?”   来自外界的问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抬头一瞧是维克斯倒背双手走来。   “没看到我在喝闷酒吗?”   “喝闷酒?”   “我算不算是拯救世界的英雄?然而一个英雄非但没有获得奖励,回去后还要面临政府的审查。”   维克斯笑了:“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林跃意会,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她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侵略性:“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十分钟。”   “不,十分钟怎么够,起码一个小时。”   ……   当夜11时59分。   林跃裹着毯子起来,看了一眼床上暴露迷人弧线的女人,走到大厅的灵境系统前面,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遥望璀璨而静谧的深空。   10,9,8,7,6……   一阵白光闪过。   与此同时,脑海突然响起非同以往的提示音。   这……什么意思? ###第五百五十四章 缝纫机乐队   “检测到随身空间存放有当前世界稀有物品,请选择任务奖励,技能强化点加2或者转化当前世界物品为任务奖励,如果选择前者,稀有物品将被销毁,如果选择后者,技能强化点奖励作废。”   咦!   林跃大吃一惊,这次系统倒是很体贴,主线任务奖励没有,支线任务给了他选择奖励的机会。   当然,也可能是以前离开电影世界时存放在随身空间里的东西没有可以超过系统奖励品实用价值的东西。   他担心外星飞船爆炸无法摧毁萤石,万一被闻讯赶来的商业机构由废墟里挖出来,搞不好会为人类世界带去新的危机,于是顺手丢进了随身空间,寻思离开电影世界时会被系统清空掉。   没有想到的是,系统居然认可了它的价值,提供了转换为任务奖励的选项。   那么,是选择2点技能强化点,还是选择萤石?   答案当然是后者了。   的确,技能强化点能够带来自身实力的永久提升,而萤石虽然珍贵,但是以现实世界人类科技根本无法加以开发利用,且这玩意儿最终带来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犹未可知,但是……出于集邮的想法也好,出于潜力投资的想法也罢,反正他的第一想法就是保留萤石。   “我选择萤石。”   叮~   “宿主选择确认,已将萤石转化为任务奖励,回归进程继续。”   呼……   白光变盛,然后缓缓消褪,感觉到手掌下面传来的触感,林跃睁开眼睛,前方笔记本休眠指示灯的呼吸光极有规律的闪烁着。   “啊,回来了,啊,回来了。”   阳台又响起大反派的惊声尖叫,凌晨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刺耳。   嘶~   夏侯张开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警告傻鸟闭嘴。   林跃从电脑椅起来,走过去抱起床头的夏侯,望鸟笼子里的绿毛鹦鹉说道:“以后再大惊小怪,就拨掉你的毛儿烤了吃。”   大反派不学舌了,把头藏到翅膀下面,一副知道问题严重性的样子。   林跃没有开灯,直接往床头一坐,由系统空间取出工程师一族的神物萤石。   绿幽幽的光芒像潮水一样蔓延开,给整个房间注入一种与其说诡异,不如说神秘的气氛。   “可惜了。”   这里的感叹不是因为萤石到手却不知道怎么用,是因为想到在《普罗米修斯》世界花心思弄得改装机甲没有派上用场,难以享受烧烤异虫的快感。   嘶~   嘶~   随着两声嘶鸣传来,他往身后看去,只见夏侯弓着身子,异常警惕地注视着他手里的石头,绿光倒映在它的瞳孔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跃把萤石往前递了递,夏侯“喵呜”的一声厉叫,嗖的一下跳落在地,一脸恐惧地看着他。   “你这么害怕它?”   林跃把萤石拿到眼前翻来覆去打量一阵,除了确定里面是一种不断变化,好像《普罗米修斯》世界孕育人类的工程师喝下去的结晶颗粒一样的物质,再没有任何发现。   少时,他摇摇头,晃掉脑海里杂乱的思绪,把萤石丢回随身空间,轻唤系统之名,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就在刚才,鉴于主线任务失败,系统补偿了一个新任务。   嗯,他真想夸一句咱的系统超暖,超贴心。   独上西楼:侦测到《缝纫机乐队》编号为91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文如下:   “大鹏,能不能别老靠段子和情怀撑门面,人物再丰满一点好不好,行为也别太夸张,太夸张不仅出戏,还很尬得说。但不管怎么讲,比起你以前的作品大有进步。我已经使劲夸了,求别打我。”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7-?   是否接受?(Y/N)。   咦,缝纫机乐队?   这个,算是喜剧片还是音乐剧?   喜剧片、剧情片、电视剧、战争片、文艺片、动作片、科幻片,现在音乐剧?   好家伙,系统的口味还真是爱好广泛,百无禁忌。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娜扎小姐姐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   咳~   林跃赶紧默念苏晗的名字十遍,这才勒住心头那匹脱缰的小马,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视频网站会员账号,选择《缝纫机乐队》播放。   影片发生在因为破吉他乐队而闻名全国的边陲小城——集安市,有着一颗摇滚之心的修车行老板胡亮,为了守护小城的名片“大吉他”从北京请来了前破吉他乐队的经纪人程宫,想请他帮忙组建乐队,策划一场守卫大吉他的演唱会。程宫在胡亮的软磨硬泡和金钱诱惑下答应了这个请求,东拼西凑出一支歪瓜裂枣组合,他们用一颗摇滚之心战胜了年龄、偏见、金钱、暴力等各种困难,携手朝着梦想前进。   看完电影,林跃沉吟片刻,又在网上看了会儿评论什么的,在将近5点的时候,忽然抓住睡得迷迷糊糊的夏侯丢进随身空间,唤出系统菜单,按下接受按钮。   唰~   白光一闪,他的身体消失无踪。   “啊,又来?”   鸟笼里的鹦哥儿这次没有重复第二遍,因为忽然想起林宗师要把它拔毛烤熟的说法。   ……   白光一闪,眼前景物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12的精神令他现在只有持续几秒钟的晕眩感。   “嘿,小伙子,这是你要的煎饼和豆浆,一共12块。”   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只见自己正站在一个煎饼摊前面,橱窗那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岁月和风吹日晒已经在那张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老板娘一手拿着装煎饼的纸袋,一手拿着杯装豆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昨晚又熬夜了?”   看得出,自己应该是经常照顾煎饼摊生意的客户,她问这句话时脸上是熟人才有的自然。   “对,对,对,又熬夜了。”林跃拿起手机扫码支付12元,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豆浆和煎饼。   “熬夜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现在年轻体会不到,等老了难受的是自己。”   “嗯,我以后一定不熬夜了。”   林跃笑着说声再见,拿着早餐走了。   后面老板娘轻轻摇头,似乎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因为这座城市有太多像他一样的年轻人,回不去的故乡,融不进的都市,很多时候不是不想熬夜就能不熬夜的,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保证食材是干净新鲜的,摊煎饼用的鸡蛋尽量挑大个的,豆浆装满满一杯。   林跃拿着煎饼和豆浆,一边走一边确认身份设定。   姓名:林跃,年龄:30岁,北漂一枚,职业:娱乐公司经纪,故乡:华东地区某省四线城市,独生子,父母健在,退休金虽然不多,但是没有养老负担。   如果事业一直不温不火,那他的人生和众多北漂一样,面对珠穆朗玛一样的房价,35岁前要在BJ安家,假如没有父母资助基本就是个笑话。   不过现在机遇来了,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当然,对于林跃来讲,身份设定和在BJ安家这个人生目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任务目标,但是当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跟以前不一样呢。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再没机会抢我的鸡腿儿了   主线任务:(未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7-?   之前不是说进入电影世界激活吗?怎么自己进入电影世界后还是没反应?   林跃很无语,系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一时没了主意,不过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他看了一眼手表。   坏!   这都9点半多了,再不快点该迟到了。   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系统安排给他这样一个身份,那就去公司看看吧,影片的主题是玩音乐,搞不好会跟娱乐公司沾边。   林跃一边加快脚步前行,一边往嘴里填煎饼豆浆。   经历过很多不同的人生,相比没有获得系统前的自己,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自律和超强适应力,自律不消解释,适应力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享得了鱼翅海参,也吃得惯小葱白菜。   来到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已是十点十分,要不是路上有一位外地来京看病的老人不认识路,又不会用谷歌地图,他给画了一份简图,也不会落得迟到的结果。   当然,这不算什么,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跃哥,你又来晚了。”长发飘飘的前台小美一脸狭促地望他说道:“不知道今天的借口是扶老奶奶过马路呢,还是帮卖菜老大爷躲城管,又或者是替隔壁单亲妈妈送孩子上学?”   林跃说道:“路上碰到个来京探望患病孙子的老人,可惜不认路,我给送到公交亭,耽误了一会儿。”   “跃哥,你这编故事的能力可以呀,都不带重样的。”   林跃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王总呢?来了没有?”   小美指指大厅左边的会议室:“一来就把人叫去开会,孙磊,王嘉他们刚刚进去,现在就差你了。”   林跃点点头,径直走进工作大厅。   一进大门就能看到公司领导和娜姐等人的合影,旁边还有象征公司荣誉的各种证书和两个奖杯,完了两侧墙壁是被公司发掘的小有名气的乐队和歌手拿奖项时的照片或者唱片海报。   这种装潢风格说实话挺LOW的,不过人家领导好这口儿,当员工的也不好说什么。   林跃没有急着去会议室,先到自己的位子把包放下,转身的时候瞥见对面办公桌上放着精致的马卡龙和starbucks标志的咖啡。   “现在的小女孩儿……”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次的人物设定是个爱管闲事的老经纪,入行八年还没真正适应职场和娱乐圈,会发一些牢骚和说自以为是的好话。   比如他会劝说刚入行半年换了七个男朋友的雷乔乔学会换位思考,当看多了微信公众号、微博、短视频充斥的刺激式洗脑内容,很多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儿陷入了一个怪圈,要过精致生活,要文艺,要小资,要男朋友帅气多金有能力有魅力还要理解自己宠着自己,并认为这是应该的,不然就是直男癌,屌丝,因为社会男多女少嘛,现在是女方市场,而且哪个漂亮一点的女孩子身边不是围着一群男人。   一个月挣5000花5000的女性看不起一个月挣10000存7000的男性,一没有社会责任感,二没有家庭责任感,三没有正确价值观,老辈儿传下来的东西无论好的坏的都给她们丢了,西方文化里对自己有利的抓着不放,对自己不利的视若无睹,骨子里的自私、放纵、傲慢与偏见在这短短二十年全都释放出来,如果这种趋势无法逆转,最后会发展成全民族的堕落——某洪。   结果呢?   雷乔乔把这些话当成了耳旁风。   哦,雷乔乔是公司分给他带的新人,也就是桌上放着马卡龙、starbucks咖啡做早餐,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吃的女孩子。   如果问林跃《缝纫机乐队》世界的自己做的对不对,他肯定说对。   但要是问他以穿越过来后的灵魂重来一次的话会不会还这么做,那一定是不会没事找事,而且考虑雷乔乔的做派,他是绝对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口水和时间的。   “早。”   “早。”   林跃往会议室走的过程中跟周围同事亲切地打招呼,接近大厅拐角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休息区沙发上坐的一个挑染出一缕紫色头发的年轻人说道:“小鸥,今天不是开会研究乐队去SH市参加演出的事吗?你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玩手机算怎么回事?”   孙磊、王嘉、赖小鸥、何英飞四人是他出差津门挖掘出的潜力新人,当时他跟同学在一间小酒吧聊天,四人作为驻场乐队在台上唱歌,曲风属民谣一类,因为感觉几人有发展潜力,便邀请他们来京发展。   四人同意了,并在他的建议下亦然放弃小众的民谣,改玩HIPHOP,经过一年多的沉淀,通过直播在网上积累了一批粉丝,然后今年在他的运作下拿到了一场有政府参与的商演的嘉宾资格,并一鸣惊人,开始在乐坛崭露头角。   就在几天前,拿到了阿比鹿音乐奖的最受欢迎新人奖,可以说为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直在中间档晃悠的娱乐公司赢来了较好的口碑。   后面再出几首不错的单曲,然后是录唱片,接商演,搞网络宣传,只要资源跟上,是很有可能成为乐坛新贵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有机会35岁前在BJ安家的原因,只要乐队发展势头良好,他的收入也会增加,算上工作这几年存下来的钱,在五环内买套房子应该没问题。   “哦,我对这会那会的没兴趣,反正王总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赖小鸥回答完毕继续低头玩手机去了。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敲敲会议室的门,迈步走进房间。   “王总,对不起,路上碰到点事来晚了。”   “没事,没事,来得正好。”会议桌上首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朝旁边的座位招招手。   林跃走过去坐下,看了一眼后面沙发上坐的三个人。   孙磊和王嘉翘着二郎腿坐着,从他进来到坐下一直面无表情,何英飞冲他笑了笑,不过笑容有些勉强。   是SH之行出了什么状况吗?   “小林啊,你来公司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吧。”   “有这么久吗?”   “有了。”   “哎呀……”王总的食指轻轻敲打桌面。   林跃一瞅这架势,乐了,王彦生只要一往官僚作风靠,准没有好事。   “王总,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是这样的。”王彦生十指交叉,双臂平方在桌面上:“昨天吧,我跟公关部、宣传部的小张和小刘研究了一下,觉得把蔚蓝乐队给乔乔带一段时间有助于接下来的造势活动,今天开这个会呢,就是想跟你说道说道,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哦,是这样呀。”   林跃在心里冷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想着卸磨杀驴了?系统给的身份设定可真有意思。   他看了一眼沙发旁边椅子上坐的新人。   雷乔乔手抱膝盖,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王总,一支上升期的乐队交给入职没半年的新人,你这是想蔚蓝乐队火呢?还是想毁了他们?”   王彦生看了一眼另外几个参会者,微笑说道:“小林啊,不要这么讲,我跟小张、小刘也是依照你的推广思路,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怎么讲?”   “还记得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话吗?你说玩HIPHOP一定要接地气,我们不能只给观众展现乐队在舞台上的风貌,更重要的是,让粉丝陪伴乐队成长,让他们有一种参与感,只要培养起大量忠粉,那么宣传工作就成功了一大半。而你提供的具体方案是利用网络媒介,以直播的方式展现乐队日常排练与生活,丰满他们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   坦白地讲,林跃还是挺佩服这个世界的自己的,从业八年积累了足以称道的经验,再加上对时代特色——直播与明星互动类综艺节目兴起的把握,确实称得上一位优秀的经纪人。   “然后呢?”   “然后我们觉得,如果把蔚蓝乐队日常排练和生活展现给观众,那么存在一位长相甜美的女性经纪人,应该会比男性经纪人更加令人印象深刻,毕竟他们四位都是男性音乐人。”   “你们都这么认为?”林跃环视四周。   公关部小张、宣传部小刘和制作部郑姐都不说话,孙磊、王嘉、何英飞三人同样默不作声。   这种时候,沉默就是表态。   “真好,挖坑把自己埋了。”林跃说道:“有时候太能干了也是一种错。”   “小林,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为了大局,我希望你能稍微忍耐一下。”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了雷乔乔和蔚蓝乐队的人一眼,把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摘下来往王彦生面前一推:“委屈可以忍,但是某些人渣,我不想接触。”   看起来在座的都知道这一决定,独独他一个人不知道,不提前通气也就算了,还直接在会议上当着各部门负责人宣布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公司给他开工资,他就应该按公司的要求办,但是他也有权力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和上升通道被堵死走人,何况就在刚刚,系统提醒他任务内容已经更新。   王彦生看着他的身份牌皱了皱眉:“你怎么说话呢?”   “好,那就不说话。”   林跃拿起身份牌丢到王彦生脸上,完事竖起右手中指,在所有人面前比了一圈,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小刘、小张等人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毫无顾忌,对于这里的工作一点留恋都没有,说走就走,临了还给王总一个大大的难堪。   来到工作大厅的时候,赖小鸥还在那边玩手机。   林跃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就往外面走去。   “跃哥,你这是……”   前台小美看到他进去不久就出来了,面带不解问了一句。   “不干了。”   “不干了?”   “对,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抢我的鸡腿儿了。”   小美没有因为他的荤话恼怒或者害羞,一脸呆滞看着他拐进电梯间。   工作了八年的地方,说走就走,他也……太任性了。   林跃当然有理由任性,因为从接过早餐摊大姐手里的煎饼和豆浆时就预见到了辞职一幕,只不过事情来的比他想象快了点,曲折了点。   进入电梯轿厢,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确定完毕任务内容后一脸懵。   “不对啊!这设定,玩我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 重组缝纫机乐队   主线任务(第一阶段):重组缝纫机乐队。   任务难度:普通。   基础奖励:?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7-?   重组缝纫机乐队?   看到上面七个字的时候,林跃脑海猛然浮现一个问题,当前时间是2017年10月12日。   回想《缝纫机乐队》的情节,程宫和胡亮、丁建国几人组乐队的时间是9月,而在摇滚公园开演唱会的时间是9月30日。   原来自己穿越到了剧情结束后的第12天,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比如《无双》那次,关键是主线任务的重组缝纫机乐队。   按照电影结尾透露的信息,丁建国和程宫一起来了北京,胡亮等人继续在集安生活,要重组缝纫机乐队,难度可不小。   首先,考虑到自己现在BJ,最应该接触的人是丁建国,但是找到她后能从程宫手上把人挖走吗?就算丫不吃醋,同意她重回缝纫机,有程宫在那儿,需要自己这个经纪人吗?   伤脑筋。   但无论怎样,先迈出第一步再说。   想到这里,林跃抛开脑海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往租住的公寓。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通讯录,找程宫所在公司的电话号码,经纪人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程宫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可是要问破吉他乐队在哪个公司呆过,还真难不倒他。   “喂,是吴萌吴小姐吗?”   “……”   “我华夏的小林啊。”   “……”   “林跃。”   “……”   “对,对,对,是我。”   “……”   “吴小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   “程宫,前程的‘程’,宫殿的‘宫’,以前在你们公司呆过,就给破吉他乐队当经纪人那个。”   “……”   “谢谢,谢谢,改天一起喝茶。”   挂断电话不久,手机收到一条短消息,上面是程宫的手机号码。   林跃在阳台前面走动片刻,组织一下言语,拨通了程宫的手机号码。   嘟……   嘟……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你好,我是程宫,我现在韩国出差,不方便接听来自国内的电话,如果有急事你可以发信息到我的电子邮箱,135XXXXXXXXchg@163.com或者通过微信联系,我看到后会立刻给你回信。”   程宫上韩国了?   林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才回来12天就走了?   再仔细想想,不对呀,电影剧情有交代,程宫把丁建国她爹丁伟给他的116万还回去了,而胡亮答应他的50万也没要,那么以程宫的财力,能带着亚洲之IN的三个歪瓜去韩国整容出道,还做美梦出口转内销?   再不然?是有大公司看到了缝纫机乐队在集安大吉他广场的演出,决定给程宫投资?   谈合作签协议做计划去韩国,怎么着12天也快了点儿吧?   想到这里,林跃脸色微变,赶紧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在搜索栏键入“9月30日,集安,缝纫机乐队,再见理想”四个关键字,回车。   第一页没有,第二页没有,第三页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大吉他废墟演唱会的视频,唯一存在于网络的,是缝纫机乐队在集安市第七中学操场上出丑的照片。   怎么回事?   单从电影结尾看,那么多人深更半夜冲进摇滚广场参与演唱会,绝不可能没人拍摄视频,但是为什么网络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又在网上搜了搜,找了一家集安本地音乐学校的电话拨过去,寻思作为“业内人士”,集安如果出了那样的事,他们应该知道才对。   然而对方给他的答案是没有,曾经有一个缝纫机乐队,但是维持了半个多月就解散了。   挂断电话,林跃傻了,什么鬼?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缝纫机乐队》吗?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查了一下BJ去集安的路线,在网上订了一张到沈阳的动车票,完事收拾入秋穿的衣服、充电器、剃须刀等个人物品,将它们装进旅行箱。   中午吃完饭他就出发了,到达沈阳的时候正好天黑,找了家连锁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乘坐沈阳-集安的大巴,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来到这座边陲小城。   集安市是吉林通化下属县级市,南接鸭绿江,与XX隔江相望,气候宜人,素有小江南之称,境内有高句丽王城、五女峰国家森林公园等旅游景点,全市人口的话有20多万。   天青云白,秋高气爽。   从大都会来到不在线的小县城,感觉时间一下子慢了下来,没有遮天蔽日的水泥丛林,也不见永无休止的钢铁洪流,林荫下的老人坐在小马扎上择菜,带小孩的妇女推着婴儿车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牌子的尿不湿好用,偶尔有穿着工作服的外卖骑手驶过,也不会跟红绿灯赛跑。   林跃深吸一口气,这是小城烟火的味道。   他在可以眺望江景的连锁酒店开了一间房,把旅行箱放好,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身不那么正式的衣服,又把夏侯从随身空间放出来,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师傅去摇滚王子修车厂。   这还没到天黑呢,大宝剑足浴城的招牌就亮了。   林跃打量一眼少了“摇”字的“滚王子修理厂”,乘着夕阳的光辉走进车间。   一股汽油味儿扑面而来,蹲坐在他肩头的夏侯打了两个喷嚏,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味道。   千斤顶、破轮胎、扳手、锤子、轴承、充气泵等物品丢得到处都是,角落里还有一台生锈的轿车发动机。   大厅中间停着一辆福田轻卡,风尘仆仆,车漆暗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轻卡的左前轮下放置一台千斤顶,旁边是打开的工具箱,各种尺寸口径的扳手和螺丝刀堆放在沾满油污的绿色帆布上。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林跃看了一眼二楼起居室,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叮当~   车角传来金属撞击地面的轻响,然后是滑轮滚动的声音,一个身穿蓝色T恤,下面是军绿色工作裤的男人直起身子望过来。   圆脸,肉眼,小辫,啤酒肚,还有一身的臭汗和油污。   胡亮——当年的小胖墩,也是缝纫机乐队的主唱,还是摇滚王子修车厂的老板兼大师傅。   “你是来修车的吧?”   胡亮扬起手臂,用衣袖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抹掉额头的汗水。   林跃说道:“我不是来修车的。”   “那你是……”   “我找人?”   “找谁?”   “胡亮。”   胡亮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我就是胡亮,可我不认识你啊。”   “我叫林跃,来自BJ。”林跃伸出手去。   胡亮赶紧扯下脏兮兮的手套,跟他握了握,憨笑道:“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这次来集安呢,是因为前些天在网路看到一则短视频。”林跃拿出手机调出下载到相册里的视频文件,按下播放键。   “因为年轻,活该经历狼狈的爱情。”   “等你老了,再来歌颂流逝的光阴。”   “放声歌唱,没有观众,不用麦克风。”   “……”   电音和歌声由扬声器溢出,飘荡在空旷的修车间。   当一个穿黄裙子的变态冲上舞台时,林跃按下暂停键。   “这是你的乐队吧?”   歌声响起那一刻,胡亮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又缓缓黯下去,最终对于这个问题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是。”   “我是来自BJ的音乐经纪人,觉得缝纫机乐队是一支很有发展潜力的乐队,想过来找你们确认一下,有没有兴趣再进一步,迈向更广阔的舞台。”   说着话,林跃递过去一张名片。   胡亮接过来看了看:“兄弟,别逗我了好么,BJ那种地方,优秀的乐队一抓一大把,要合作也轮不到像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歪瓜裂枣啊。”   得,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林跃心说你是歪瓜不假,人家丁建国和希希可不是裂枣。   “音乐是一种非常个人的东西,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适不适合你。经纪人和歌手的组合也是同样的道理。”   胡亮想了想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大道理,但是……如果你真是远道而来的音乐经纪人,我只能真诚地跟你道歉,说声对不起,我没兴趣,如果你是打着经纪人的旗号骗钱来了,我想说,你找错地方了,看看这破旧修车行,搞不好哪天就倒闭了。”   林跃不由莞尔,心想这家伙还挺谨慎的。   胡亮说完不等他回应,把手套往放扳手的帆布上一丢,扭头朝楼上走去。   来都来了,总得先把情况搞清楚不是?   “嘿……”   他叫住胡亮。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一看就会,一弹就灵   林跃拿出一张被风吹雨淋到褪色的宣传报,上面是一个手绘人物,大头大肚子大舌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喊着“9月30日,摇滚公园不见不散”。   “9月30日不是有一场大吉他演唱会吗?为什么没有如期举行?你知道这伤了多少人的心?”   胡亮顿住脚步,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往楼上走。   林跃拍拍肩膀上的黑猫,跟在他后面走上楼梯,进了起居室。   很乱,也很脏。   背心、运动鞋、袜子、毛巾丢得到处都是,沙发上连个放屁股瓣的地儿都没有。桌子上茶盘里的杯子不知道多少天没刷了,落着一层灰,桌子下面是装泡椒鸡爪和卤蛋的真空袋,旁边还有花生米的外皮,反正一看就是很多天都没打扫了。   胡亮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两罐雪花啤酒了,拿出一罐递过去:“家里只有这个了。”   林跃看了一眼门后堆着的易拉罐,道声谢谢,接在手里掰开拉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北墙上挂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放块水泥,下面是香炉贡果,中间牌位上书“摇滚已死”四个大字。   “你也看见了。”胡亮说道:“我组乐队搞演出就是为了保护我们集安的灵魂,摇滚的象征,也就是那座大吉他雕塑,现在它毁了,就剩这一块了,我给它搬家里来,寻思逢年过节拜一拜,给它上几柱香,也算对得起我逝去的理想了。”   “哦,是这样啊。”林跃故作恍然,少时心中一动。   “你一定很伤心吧。”   “伤心能怎样?大吉他又回不来了。”   “合着大吉他一拆,你们演唱会也不办了?这样做对得起那些翘首企盼的观众和满世界帮你们宣传的粉丝吗?”   “什么粉丝?”   林跃点开手机,在东北人都喜欢玩的一款直播软件上翻了翻,找出他们在工地、幼儿园、敬老院开演唱会时的视频,虽然关注度不能和一些网红、知名演员、歌手、乐队相比,但是点赞人数也是以万计的,毕竟谈到理想,谁也不会吝啬一份关注。   “哎呀,原来我们这么火。”胡亮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来来回回放了很多遍,自从大吉他被拆,乐队解散后他就没再关注视频的网络播放量,没想到快一个月时间,他们在工地、幼儿园、敬老院等地开演唱会的视频已经积累到几万点赞数,留言几千条。   “别光看赞呀,踩也不少呢。”   果然,就像林跃说的,赞几万,踩也过万。   “那几千条留言里,有三分之一都是骂你们言而无信的,虽然很多人到不了集安,无法参加9月30号的演唱会,但是大家都等着看你们的视频,可是你们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没有演唱会,也没有解释,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胡亮把手机慢慢地放到桌子上:“所以,你就找来这里了?”   跟林跃预料的一样,胡亮处于一种沮丧、内疚、高兴皆有的复杂状态,只要能挑起他的情绪,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对,我带着重组缝纫机乐队,回应大家期待的念头来了,尽管这有些迟。”   “跃哥,我谢谢你。”胡亮对他的称呼变了。   “可是……可是我不想唱了,我不是不能唱,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唱,大吉他没了,我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也跟着它没了,现在我只想修车。”   林跃从椅子上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在房间里走动两步。   “城里的大吉他没了,只要心里的大吉他没丢,集安音乐人的灵魂就不会丢。你想过没有,城里的大吉他是给集安人看的,而一支成功的乐队,是给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看的。只要你们能赢得观众的认可,大吉他就还会回来,因为乐队本身就是集安献给时代的大吉他。破吉他乐队的理想延伸到了大吉他上,大吉他给了许多集安人一个摇滚梦,现在大吉他没了,那你作为梦想传承者是不是要把这颗摇滚之心传递下去?”   胡亮呆呆地看着他,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说不心动那也是假的,毕竟没有一个摇滚人不想别人听到自己的歌声。   林跃把放在电视柜旁边的吉他拿了起来,拉过椅子坐下,紧了紧旋钮,横抱在身前,手指在琴弦轻拨。   “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   “忘记了为什么,而存在……”   “现在我还不想化作尘埃。”   “因为我的故乡,叫做未来。”   “没有什么事情,会为我更改。”   “也要摆好飞翔的姿态……”   胡亮越听,表情变得越复杂,嘴唇轻颤,似乎想说什么,又怕打扰他的歌唱。   “带我飞……”   “过孤独。”   “带我飞……”   “过痛苦。”   “带我飞……”   “过幸福。”   “带我飞过。”   “你的心……”   林跃缓拨琴弦,把吉他放到桌上,夏侯走过去蹭蹭他的手,喵喵叫了两声。   胡亮一脸激动地道:“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我怎么会唱?”林跃走到放唱片的柜子上,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是不怎么美观的五线谱和歌词。   “还说你现在只想修车?”   这首歌成了压倒胡亮心中犹豫和迷茫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像林跃说的,如果他只想修车,为什么要把这首《塑料袋》写完?是,大吉他完了,他很难过,但是想要唱歌的念头,或者说冲动,并没有在彻底消失。   “我……我想唱歌。”   林跃说道:“大点声,我没听清。”   胡亮大声说道:“我说我想唱歌,我想重组缝纫机乐队。”   “这就对了。”   林跃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想我当过军长做过宗师的人,还忽悠不瘸你一个热血青年?   胡亮深吸一口气,拍拍热血上涌的脑袋:“跃哥,你说咱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林跃抚摸着夏侯脖子上的毛说道:“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解散的队伍重聚,剩下的事到时候再说。”   “对,得先把建国、炸药、希希和杨老师找回来,组乐队嘛,就我一光杆儿司令肯定不行。”   林跃一瞪眼。   胡亮嘿嘿笑道:“俩,不是光杆儿司令,是哼哈二将。”   “谁跟你哼哈二将。”林跃把手里的啤酒递出去:“你得听我的。”   “对,对,对,你是经纪人,乐队怎么发展得听你的。”胡亮拿起桌子上的啤酒跟他碰了一下,笑得像个憨瓜。   “对了,跃哥,既然你是BJ来的资深经纪人,有没有带过那种……”胡亮比划一下:“特牛的音乐人?”   “没有。”林跃一口否认。   “我不信,你吉他弹得这么棒,乐谱扫一眼就会,一定跟高手学过。”   林跃懒得理他,起身往外面走去,他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世界里读大学那几年一直有跟吉他社的人学音乐,虽然大家水平不高,可是架不住他在《叶问》世界活了90岁啊,就算只是业余爱好,弹了许多年也达到专业标准了,何况他的学习能力,肢体协调能力和灵活性远远高于普通人。   “跃哥,你干什么去?”   “回酒店,睡觉。”   “这么早?”   “你坐六七个小时车试试,看累不累?”   “要不,你搬过来咱们一起睡呗,还能省俩钱儿。”胡亮拍了拍双人床的床尾。   林跃摇头,很坚决的那种,这特么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说迷失了方向,扭头就发起骚来,果然够乔杉。   ……   第二天,林跃还没睡够四个小时便给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跃哥,你现在哪里?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买了吉祥馄饨,荠菜猪肉馅的。”   他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还不到7点,要不要这么积极啊。”   “我这不是太激动,睡不着嘛。”   “你睡不着我睡得着啊。”   林跃特无语,他算是体会到了程宫的无奈,昨晚在网上查资料,一直熬到三四点才睡,寻思早晨八点左右起床正好,谁知道这货不到七点就来闹妖。   “这个古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得,得,得,我在云水路的汉庭酒店。”   “好嘞,等我,最多5分钟,准到。”   二十分钟后,林跃吃完胡亮带来的大馅馄饨,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胡亮嘿嘿笑着凑过来,往他身边一坐:“跃哥,昨天你走后我给老杨、建国、炸药他们发信息,讲了想重组乐队的事。”   林跃挑了挑眉:“他们怎么说?” ###第五百五十八章 妇女之友   胡亮说道:“建国没有回信;希希说她月考成绩掉到20名开外,现在她妈巴不得24小时盯着她,她爸已经被踢到儿童房睡一周了;杨老师说今天跟他女儿商量商量,成不成没准儿。”   “那炸药呢?”   “老孙头儿说炸药连着两天没教他打鼓了,也不知道在忙啥。”   丁建国不回信;希希因为9月份玩音乐玩得功课跟不上被她妈禁足;炸药连续两天没露面了;   从胡亮的说法看,最有希望归队的人是老杨。   他这正想着,房间里响起一阵悠扬的小号声,胡亮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看,顿时一脸激动指着屏幕说道:“是老杨,老杨来电话了。”   林跃冲他使个眼色。   胡亮赶紧接通手机。   “……”   “我起床了,起床了,你说,你说。”   “……”   “不同意?怎么会呢?”   “……”   “你再跟她好好说说,怎么能这样呢?防火防盗防老爹。”   “……”   “错不了,咱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   “成,成,你先接待患者。”   胡亮挂了电话。   林跃追问道:“怎么回事?”   胡亮说道:“老杨说他的小孙子把我们在敬老院开演唱会的短视频给他妈看的时候说漏嘴了,再加上前几天医院组织身体检查有几项数值不达标,他女儿认为是玩音乐搞得,正跟他闹别扭呢。”   得,出师不利。   虽然林跃很想吐槽老头儿玩音乐这件事,不过电影这么拍的,系统给的任务就这德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就像XX,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他起身去摘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胡亮站起来:“跃哥,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找老杨,当面跟他谈谈。”说完话,他拉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胡亮把手机装兜里,赶紧追上去。   10月中旬的东北已经有了南方深秋才有的寒意,林跃紧紧外套,上了胡亮的车。   “你说你就不能正常点儿?整天开着个破消防车,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搞行为艺术呢。”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跃瞅着斜对过OPPO手机专卖店里的小姑娘隔着橱窗对他们指指点点,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感觉特无语。   胡亮说道:“跃哥,都是你昨天点醒了我啊,缝纫机乐队愧对集安市民的信任和粉丝们的支持。我寻思咱把大破车开出来,多在市区转转,也算做做宣传,告诉大家我们复活了。”   “你这是从搞骑行的那两口子身上想到的招儿吧?”   “嘿,还是跃哥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咦,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搞骑行宣传的是两口子?”   林跃随口扯谎道:“哦,我在BJ遇到过他们,本着一个音乐经纪人的职业嗅觉,我认为这种宣传方式很特别,就拦下他们聊了聊,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集安这座小城有一支为了守护音乐梦想而存在的乐队。”   “哎呀,我就说那5000块没白花,能把跃哥你这样的人招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成功的投资了。”   林跃其实很想拓展一下话题,问问他们跟程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绿灯了,赶紧开车。”   ……   车子在市中医院外面的停车场停下,二人下车直奔杨双树坐诊的科室,今天患者不多,老年人是主力军。   胡亮在长椅上坐着排号,林跃躲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吸烟,毕竟俩男人在妇科诊所外面等候,那画面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尴尬。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才轮到他们,胡亮进去就把门锁上了。   办公桌与治疗室中间的窗户上贴满了小红字。   最中间是比胡亮脸还大的“主治”二字,旁边是适应症,什么月经先期,损伤肾气,产多乳重,房事不节,肾阳虚型,湿邪……   窗户对面放着一排药柜,一个个小抽屉外面贴着标签,什么当归、雄黄、枸杞、五味子、鸡内金……   斜对过还挂着面锦旗,上书“宅心仁厚,妙手回春。”八个字。   就算不用看,只闻味儿,也知道来了老中医的诊室。   杨双树一看是他们,认真打量林跃几眼,扭脸望胡亮道:“不是跟你说了别急吗,现在小陆正在气头上,跟个炮仗一样,一谈乐队的事就炸。就我那外孙,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喘气。”   胡亮一脸不解:“不是,搞乐队这是你的事,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杨双树叹了口气:“我呢,这两天血压有点儿高,她不敢跟我嚷啊,把气全撒到小孩子身上了。”   胡亮拽文道:“这就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杨双树端起茶缸喝了一口茶水:“反正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这事急也没用。”   胡亮说道:“杨老,昨天我转发给你的视频没看呐?”   杨双树放下茶缸:“看了。”   “看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多少人等着我们乐队复活,把本该在9月30号举办的演唱会办完,你看连跃哥都来了,他可是BJ大公司的音乐经纪人,缝纫机乐队能入他的法眼,那是对我们实力的肯定呀。”   “我不是说了吗?外部条件不好,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杨老你好,我是林跃,来自BJ。”林跃伸出手去跟杨双树握了握,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你说之前医院出的身体检查报告有几项数值不达标,你确定现在的健康状况还能玩摇滚。”   “嗨,不瞒你说,我这高血压和心律不齐全是因为燥的,跟玩摇滚没有关系。”   “是这样吗?”   “作为医生,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杨双树说完叹了口气:“大吉他没保住,演唱会也没办成,我心里堵得慌,偷偷抿了几口酒,结果一检查……”   后面他没说,也不用说,林跃更知道那绝不是抿了几口酒,最少也是几顿酒的问题,老头儿当然不敢跟女儿说喝了酒呀,现在外孙说漏嘴,于是导致亲爹体检不过关的原因被归结到玩摇滚上。   电影里程宫给老头儿想的办法是戴面具,现在戴面具的招数已经不行了,看来得想个其他法子,最好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该怎么做呢?   “你这老头儿,心里不好受你也不能喝酒呀,现在可好,给她拿住把柄,再想玩摇滚?做梦去吧。”胡亮在那埋怨老头儿瞎搞。   “你以为我想啊?”杨双树一瞪眼,指着后面藏乐器的暗室说道:“她连我的乐器室都给拆了。”   “行了,行了,两位别吵了。”林跃赶紧把他们分开:“杨老,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那后老伴儿,找到了没有?”   杨双树跟胡亮吵嘴窝了一肚子火,正燥的慌,本打算喝口茶水压压惊,一听他这话把含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跃说道:“你就说找没找到吧。”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老头儿摇头说道:“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干这个。”   林跃微微颔首:“我有一个能一劳永逸解决你女儿不让你玩摇滚的办法,但这件事需要你的配合。”   杨双树说道:“你说。”   林跃凑过去说道:“你这样……”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天一次大宝剑   第二天上午。   医院停车场。   大破车的门哗的一声拉开,胡亮心急火燎地钻进车厢:“快,快……”   说话的同时把一台手机递过去。   林跃接过那台有着粉色系手机壳的VIVO手机正反打量一眼:“嚯,老杨头的闺女还挺少女心的啊,都三十多了还选个嫩粉色手机壳。”   胡亮:???   关注点是在这里吗?   “跃哥,我还是不明白,你要她的手机做什么?”   林跃没有理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拿数据线连接杨陆的手机,完了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屏幕中间连续闪过好几个窗口,然后是一个有百分比数值的进度条。   胡亮一脸茫然:“跃哥,你不会是在……偷杨陆的钱吧?”   林跃拍了他一巴掌:“偷什么钱?没正经心思。”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装点小程序。”   “啥意思?”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胡亮听完很困惑的样子:“跃哥,你不是音乐经纪人吗?怎么还会干这个?”   “我全才,不行吗?”   胡亮:“……”   他哪里知道,林经纪还真没撒谎,有【黑客LV1】在,HACK个民用电脑不是跟玩似得?别说装个小程序什么的了,只要他想,还真能把杨陆手机支付宝里的钱给弄出来。   “跃哥,你快点行不行。”   “催什么催。”   “我怕老头儿在厕所等急眼。”   “厕所?这跟上厕所有什么关系?”   “不然呢?你以为他怎么把女儿手机骗到手的,当然是自己手机在充电,上厕所没得玩太无聊了。”   “……”   这回轮到林跃无语了,老头儿可以的,与时俱进啊,以前蹲厕所看报纸,现在改玩手机了。   半分钟后,他扯掉数据线,把手机重启,递给胡亮。   “告诉老头儿按计划行事。”   “哦。”胡亮拉开车门,刚要下去,林跃又叫住他:“人找到没有?”   “不用。”那货神秘一笑:“你忘了杨老师干什么的?他说不用那么麻烦,这事包在他身上。”   杨双树干什么的?   杨双树老中医,还是个妇科。   ……   又过一天。   大破车上。   “跃哥,你就搬我那住呗,能省俩钱儿,还可以帮我参谋一下新歌。”   “不去。”   林跃坐在大破车的车厢里,手拿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跃哥,我求你了跃哥。这样,你要是嫌我打呼噜太响,你睡正屋,我到外面打地铺,成不成?”   “不成。”   胡亮深吸一口气,目光一沉,嘴唇一抿,似乎做出人生里的重要决断:“这样,你要去我那儿住,每隔三天,我请你玩儿一次大宝剑,就我隔壁那洗浴中心,虽然不是集安最上档次的,却是服务质量最好的,足钟足活概不机车,怎么样?”   林跃停止书写,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都不满意?那两天一次,两天一次总行了吧,再少……就伤身了。”   “滚!”   ……   集安黎明街,唯一的KFC内。   乔大山把盛着儿童套餐的盘子推到希希面前:“快吃吧。”   “嗯。”小女孩儿看了林跃一眼,非常熟练地撕开蘸料袋,把番茄酱挤在装薯条的包装盒上,捏起一根在上面点了点塞进嘴里。   胡亮坐在父女俩人对面,抱着一罐冰镇可乐嘬的吱吱响。   “两位,你们的心意我很理解,可是希希真的不能再玩音乐了,上次月考成绩一落千丈,她妈差点没把家拆了。这个月光补习班就给她报了三个,别说搞乐队,连看会儿电视的时间都没有。”   胡亮说道:“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我……我真替你臊得慌。”   乔大山说道:“上次在我们家地下室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胡亮咂摸一下嘴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那女人是真彪悍,就他这吨位的人,一脚能从取餐台踹到大门口,像上面那种话,他也是只敢在乔大山面前过过嘴瘾,放到乔大山的老婆李美燕那里,说真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林跃没有搭理俩人,看着小女孩儿说道:“希希,上次月考考了多少分?能告诉叔叔吗?”   希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虽然她知道那个看起来一脸和善的林叔叔一定不会取笑她。   乔大山叹了口气:“语文92,数学64,英语58,别说她妈知道了生气,连我都想……”   希希扭头瞪了他一眼。   乔大山秒怂:“希希别怕,爸爸不是那种唯成绩论英雄的人,只要你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爸爸愿意为你牺牲一切。”   希希说道:“你不用怕,我是不会告诉妈妈你把私房钱藏哪儿的,不然以后KFC都没得吃了。”   林跃心说真好,这对父女档,绝了。   胡亮说道:“希希,你看这样好不好,只要你能继续跟我们组乐队,胡叔叔天天带你吃KFC。”   希希听了直摇头:“妈妈说KFC吃多了会变得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怎么了?我不就人胖了点,说话还有一丢丢大舌头吗。”   “脑子缺根筋。”   胡亮给她噎个半死:“她真这么说的?”   小美女非常认真地点头。   “她这是侮辱我人格,你等着,等我再见到她,我非……非……”   胡亮说话的时候,乔大山接通了希希妈打来的电话,扬声器地传来的吼声直接把他后面想说的话给吓了回去。   “乔大山,你把希希带哪儿去了?辅导班的老师刚在微信上告诉我她没按时到课。”   “老婆,你别急,是这样的。希希说她的橡皮在上课的时候丢了,叫我带她到文具店买橡皮,你知道的,小孩子总爱丢橡皮的。”乔大山故作镇定地道,一边拼命给希希使眼色。   “妈,你别担心,我跟爸爸真没有在练琴。”   “乔大山,限你十分钟内把希希送去辅导班,逾期未至,晚饭你就不要吃了。”   啪~   希希妈把电话挂了,对面胡亮吓得一哆嗦,刚才叫嚣着让好看的勇气早就飞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是真没有办法。”   乔大山收起电话,赶紧收拾个人物品准备走人,希希也用力吸了几口可乐,从椅子上起来。   “等等。”林跃看着小女孩儿说道:“希希,你还想不想弹琴?”   希希面露沉吟。   “不要思考,我想知道你的第一感受。”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说了一句:“想”。   林跃望乔大山和胡亮说道:“我有办法让李美燕同意,不过需要你们两个人配合。”   看到俩人没有意见,林跃缓缓说出一段话。   胡亮脸色一变。   那边乔大山把头晃得跟舞狮一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林跃眼睛一眯,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第五百六十章 好好学数学,长大研究原子弹   啪~   一沓钱出现在桌子上,从厚度看差不多五百块。   “干不干?”   乔大山看着那些钱眼冒贼光,有些犹豫。   林跃眼疾手快,又把胡亮的钱包掏出来,抠搜半天从里面拿住两张百元大钞丢在刚才那些钱上。   “干不干?”   乔大山急抬头,咬牙说道:“干!”   他一个月工资多少?1700,而且自从当音乐老师以来就没摸过工资卡,每个月李美燕只给他180块零花钱,偶尔还要帮希希买文具和零食,关键是这钱不报销。   700块呀,十几天的工资,能不心动么?   林跃一点不意外乔大山会豁出去,毕竟在电影里这货就是给程宫拿500块收买的,自己又给他添了200,还只是让他配合一下,最多跪一晚上搓衣板嘛,反正对丫来讲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你呢?”   他看向胡亮。   “跃哥,那个……你是没看到……”   “那个什么?你的意思是希希不值这700块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   “就问你干不干!”   “干,干,不干是孙子。”胡亮深吸一口气,满面豪情:“友情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音乐顾,两者皆可抛。”   没人理他,林跃已经跟希希、乔大山走出KFC,进了大破车。   ……   半个小时后。   乔大山家里。   希希的妈妈李美燕猛一瞪眼:“乔大山,我让你带希希去上补习班,你居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别说,她瞪眼又眯眼的样子还真有一种小猫学虎威的调调——反正在林跃看来这很好笑。   但是换成乔大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老婆,给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跪了。   又跪了。   林跃扭头一瞧,胡亮已经落后他两个身位,耷头缩脑的模样像是因为犯错被叫办公室的小学生。   “说完?”李美燕把两只球鞋踢掉,含着敌意的目光在林跃和胡亮脸上扫过:“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再跟姓胡的鬼混,就打断你的两条腿。”   “吁,吁……”林跃冲胡亮使眼色。   那货咽了口唾沫,有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想想半路上发的誓,追忆一下没有出息的二十年,心下一横,指着李美燕说道:“李美燕,你……你怎么说话呢?上次我看你是个女人,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如今……我可告诉你,我……我……”   胡亮“我”了两声,一下躲到林跃身后:“我今天还就不怕你了。”   他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怕的要死,要问这个凶女人有多厉害?厉害到上回他、程宫、乔大山三个男人全跪了,如今晚上做梦还会被她吓醒呢,要不是林跃信誓旦旦保证有办法搞定李美燕,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这里呀。   “哼?”李美燕一扭脸,凶巴巴地看着乔大山:“你这是找到帮手了?”   乔大山急得摇头摆手:“没……没,媳妇儿,你听我说……”   听他说,李美燕才不会听他说,对着胡亮一脚踹过去。   她本以为在前面挡住的不知道姓什么更不知道叫什么的经纪人会像那个程宫一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讨饶。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上盘往下动也没动,只是微微偏头,非常轻松地让过这一脚。   后面胡亮吓得不轻,连退几个大步。   练过?   李美燕心头闪过一丝愤怒,怪不得乔大山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原来真有人给他撑腰,想造反啊。   今天她就让对面三人见识见识集安市跆拳道馆唯一黑带持有者的厉害,巩固自己战斗女王的权威。   李美燕目光一沉,猛往左拧,踢出去的脚变招横扫。   本以为多管闲事的家伙会被打趴在地,没成想脚踝一紧,她的腿动不了了。   定睛一瞧,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脚。   太快了,快到她都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更关键的是,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   “你……你放开。”   胡亮和乔大山眨着两双肉眼,看傻了,旁边一直低着头不敢言语的希希张开小嘴,想说好厉害又不敢说,只是怔怔看着进进不得退退不得,脸涨得通红的老妈。   李美燕在学校里有个外号叫“一声惊雷”,那真是打遍全校无敌手,连校长看到她都发憷,每次上体育课,她说绕操场跑十圈绝没一个学生敢跑九圈,放到跆拳道馆,那也是响当当的第一高手,绝对的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现在,她遇到克星了。   “啊。”   李美燕一看怎么也挣不脱,干脆往前一窜,去抓林跃的衣领,准备用跆拳道里的摔法给那人一个好看,未想林跃动作比她更快,伸出脚去一点一勾,李美燕下盘不稳,失去重心的身体向后摔倒。   就在乔大山准备喊媳妇的时候,林跃抓住她脚踝的手猛然使劲,另一只手往前一抓,运力一提,李美燕重新找回重心。   这时林跃松开握住她的脚踝的手:“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看不明白,俩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对面的男人谈笑风生间就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胡亮喜出望外,拍了下手竖起大拇指:“哎呀跃哥,我只当你吉他弹得好,没想到这……”他比划一下:“擒拿功,也练的……这么棒。”   这下有撑腰的了,以后再不用怕那个母老虎,他能不扬眉吐气吗?   那边乔大山也想站起来,被李美燕拿眼睛一瞪,吓得又缩了回去。   “你真是一个音乐经纪人?”   林跃说道:“如假包换。”   “以前学过跆拳道?”   “没,不过有练习泰拳,会点拳击,咏春和太极也懂一些,八卦掌和形意拳还可以。”   我去……   胡亮被他的话惊呆了,好家伙,怪不得李美燕在他手底跟只小鸡子似得,高手中的高手呀。   李美燕给他讲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跃看她没了想法,话锋一转:“听说希希上次月考没考好?你给她报了三个补习班,花了不少钱吧?”   李美燕瞄了一眼乔大山,唬得他赶紧低头。   英语补习班和数学补习班每周末各一天,作业补习班每天下午放学后两个小时搭一餐饭,三个补习班的费用加起来每月1600,几乎是乔大山一个月的工资,要不是房子没有贷款,怕是日子都维持不下去,就这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去跆拳道馆兼职。   换句话说,她不仅是这个家庭的武力担当,也是薪水担当。   “是,花了不少钱。”李美燕没有否认,1600块对富裕家庭而言就是毛毛雨,对小县城的工薪族来讲,怎么着也算是一笔可观的开支了。   林跃说道:“只要你让希希弹琴,我可以帮你省下这笔钱。”   “你是说……帮我们出补习费?”   “上补习班她哪里还有时间弹琴。”   “那你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我可以帮她补习英语和数学。”   “你可以帮她补习功课?”   不只是李美燕,乔大山和胡亮也是一脸茫然,来这里的路上林跃只说让他们配合他,说服李美燕的事情瞧好就行,俩人没有想到他会选这种法子,要知道数学还没什么,辅导英语这件事对于一般家庭而言还是有些难度的,何况懂是一回事,能够用浅显易懂的方法教会孩子是另一回事。   “不信啊?”林跃扭脸看向乔大山:“拿来。”   “什么?”   “你的手机。”   “哦。”乔大山拍拍口袋,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他。   林跃转手递给李美燕:“打给希希的英语老师,就说让她帮忙测试一下新请的家教老师的英文水平。”   “我看这个……就不必了吧。”乔大山赶紧发声制止,因为他很清楚,希希的英语老师是名牌师范大学英语系毕业的高材生,当初学校把她招进来的时候校长在全体师生面前做过介绍。   林跃说道:“打!”   见得如此,李美燕抿了抿嘴,拨通了英语老师的电话。   作为一个学校的同事,可以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李美燕说明情况后,对方很痛快地答应了,要她把电话拿给林跃。   下面是一段英文口语交谈,话题围绕林跃的毕业院校,在BJ做过什么工作,接触过哪一个知名音乐人展开。   李美燕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林经纪对答如流,抑扬顿挫地道的像是美剧里出来的人物,直到再一次拿到手机,听到希希英语老师的评价——她捡到宝了。   说明什么?说明希希老师对他的英文水准评价很高!   李美燕沉吟片刻,忽然扭头看向希希:“希希,你跟妈妈讲,弹琴对你来讲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希希看看跪在地上的乔大山,慢慢低下头:“不重要,我的梦想是好好学数学,长大研究原子弹。”   胡亮在后面急得直蹬腿,谁教她的呀,这么小就开始说谎了?   乔大山偷偷瞄了女儿几眼,没敢说话。   林跃很无语,你说这娘们儿多有意思吧,怎么就跟原子弹耗上了。   他轻咳一声,拿出了准备好的东西。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真会造原子弹   “看看吧。”   “这是什么?”   “原子弹的设计图纸。”   原子弹的设计图纸……   乔大山打了个激灵,那边胡亮也顾不上李美燕会不会揍他了,跑到近处一瞧,眼都瞪直了。   那张纸上画着原子弹的各模块构造,包括组成材料,反应所需的各种外部条件,涉及到的物理和数学公式、引爆方式、爆炸威力及核辐射相关参数……   “昨天你在车厢里画的就是这玩意儿?”   林跃说道:“不然呢?”   胡亮嘿嘿笑道:“跃哥你的画功真棒。”   重点是在这里吗?   李美燕十分无语,这家伙为了让希希弹琴可真是够拼的。   武术、音乐、英语、制造原子弹,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乔大山跪行到林跃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你真会造原子弹啊?”   林跃说道:“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试试看。”   别说,他还真研究过这玩意儿。   在《一代宗师》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国际社会核战氛围十分浓重,欧美国家甚至衍生出核子文化,毕竟是导致日本投降的大杀器。   关于核子物理的论文大量出现在科学杂志上,林跃作为HK大学的客座教授,虽然专业是建筑学和土木工程,但是闲来无事跟那些教授聊天打屁,难免说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题,无论是来自同事的科普,还是对方推荐的文章,他都认真看了。   后面进入《普罗米修斯》的世界,为炸毁工程师基地,他的选择是改造战舰储备仓库里的核能装置,为此学了不少相关知识,所以要说研究原子弹,确实有一些心得。   “……”   “……”   “……”   “……”   包括希希在内,在场四人全部失语。   “跃哥,你真是音乐经纪人?”胡亮又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你是修车厂的大师傅,一门心思玩摇滚。我是涉猎广泛的好市民,爱好是搞经纪,发掘新人,不行吗?”   “好像,没什么不妥哦。”胡亮讪笑道。   林跃没有理他,望李美燕说道:“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赌?”   “你只要答应她跟我弹琴,半个月时间,我保证让她回到以前的名次。成了,你别再逼她研究原子弹,不成,人还给你,我拍拍屁股回BJ。”   “你为什么不选乔大山,非要希希跟你弹琴?”   “因为乐队有一张大饼脸就够了,多了影响食欲。”   乔大山摸摸自己的脸,迎着李美燕的目光笑了笑,只是不怎么好看。   “行,我答应你。”   其实早在刚才问希希是不是非要弹琴的时候,她的立场就软化了,只要女儿说是,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交给林跃,不只因为这个男人全身散发一股亲和力,还因为理性地想一想,像林经纪这么优秀的人,如果没有把握捧火乐队,会在一个小学生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吗?   既然他那么相信希希,当妈妈的又怎么会妄自菲薄?   只可惜……小丫头经过上次说教事件和成绩下降被骂后心存畏惧,不敢实话实说。   但是天知道那位林经济怎么搞得,还真对原子弹有研究。   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   “跃哥,跃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从乔大山家里出来,胡亮一脸兴奋地比划两下:“诶,咔咔这么一整,那老娘们儿就变小鸡子了,你是没看乔大山的表情,眼睛都瞪成电灯泡了。”   林跃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胡亮又绕到另一边:“跃哥,跃哥,你也教我两下呗,哪天李美燕再跟我来硬的,咱也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天下还是老爷们儿的。”   哗……   林跃拉开车厢门坐进去:“开车。”   胡亮转到主驾驶那边,拉开车门坐上去,拧了两下钥匙发动大破车的引擎,刚要挂档上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跃哥,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这辅导孩子学习吧,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我后面那做广告设计的大哥,媳妇也是大学毕业,每天因为小孩子听不懂她的讲解破口大骂,那家伙嗷嗷的,跟打架似得。”   “你见过我做没谱的事吗?”   胡亮想了想,不说话了,挂档踩油门开车上路。   林跃当然有把握在月底前帮助希希挽回成绩,一来她搞乐队落下的课程并不多,二来他又不是没教过书,在《叶问》世界里教导那些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小孩子学语文、数学、英语,不是比辅导希希要困难的多得多?   “跃哥,你就去我那儿住呗,你去我那儿住,今晚我请你吃我们东北贼有名的铁锅炖鱼。”   “不去。”   林跃没有理他,在那儿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希希搞定了,杨双树那边儿要有效果得个三五天时间,剩下的就是丁建国和炸药了。后者连老孙头都联系不上,他跟胡亮自然更没主意,那么接下来要攻略的人物……   丁建国。   名字不好听,但人长得可标致了。   但是……她不接电话可咋办啊。   “胡亮,你要能把丁建国约出来,我就搬到你那儿去住,怎么样?”   呲~   胡亮一脚把车闷在半路上,回头望着林跃抖抖他妖娆的小眼睛:“跃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   林跃心说在酒店帮希希补习功课怎么着都不方便,胡亮那儿地方宽敞,倒是可以拿来当补习室。   “嘚嘞。”   胡亮那个美啊,心里跟抹了蜜似得,半路上还把录音机打开了,放的居然不是破吉他乐队的歌曲,是黄家驹的光辉岁月。   ……   10月16日下午。   林跃正在网上给希希找可以提高阅读能力的课外读物,忽然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也没看,随手接起来一听,是胡亮打来的。   “跃哥,搞定了,建国答应跟我们见面了。”   “行啊胡亮,有两下子。”   “跃哥,你下来吧,我就在酒店楼下。”   “好。”   林跃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又传来胡亮的提醒:“退房啊,别忘了退房。”   “……”   妈蛋,得亏看过电影,知道胡亮是啥人,这要提前没有了解,搞不好还以为那家伙是GAY呢。   林跃把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和卫生间的个人物品收进旅行箱,去前台退房,出门上了大破车。   “丁建国呢?”   胡亮嘿嘿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说完一脚油门下去,大破车呜的一声冲向市里。   十五分钟后。   大破车停在市区一栋大楼前面,林跃顺着胡亮指向望去,只见楼道玻璃那边出现两条晃得人眼晕的白腿,虽然走路的姿势还有些不自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是她,贝斯手丁建国。   “胡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丁建国   “我是怎么说服她的呀……”   胡亮晃了晃脑袋:“你管我怎么说服她的,只要她答应见我们不就行了嘛。”   林跃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卖关子?”   胡亮摇头。   “说不说?”   “不说。”   “信不信我揍你。”   “揍我也不说。”   俩人就这个问题争论的时候,车门哗的一声开了,一个人由外面钻进座舱,啥话也没说,直接坐到林跃对面的沙发上。   她在打量林跃,林跃也在打量她。   咖啡色的头发挽到脑后用皮筋扎起来,带着西疆风情的脸上画着淡妆,唇红肤白,微微晕开的眼影让那双眼眸看起来更加深邃。   她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里面是有星星LOG的白T恤,再往下是牛仔超短裤和黑色松糕鞋。   甜美中带着一丝狂野,或者说叛逆,不过眼神很冷淡,像是还没有过青春期的不良少女。   “你就是那个BJ来的经纪人?”   林跃含笑说道:“是。”   “你想重组缝纫机乐队?”   “是。”   “为什么?”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弹贝斯是为什么?”   丁建国说道:“喜欢。”   林跃说道:“那我的答案也一样,喜欢。”   丁建国瞄了对她不停使眼色的胡亮一眼:“这么说吧,如果你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打算从我爸那儿搞些钱花,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份心思。”   呃……   林跃心说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难不成程宫那个家伙真拿着丁伟的116万去韩国了?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自己现在的设定是爱惜新人才华的音乐经纪人,暂时不宜跟程宫扯上关系,令重组缝纫机乐队的事情复杂化。等日后混熟了,再打听他们的伤心事不迟。   “我要是想挣钱,还真不屑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嗯,嗯,嗯。”胡亮在驾驶位上直点头:“他会造原子弹,我是说真的。”   丁建国说道:“随便你,反正我没兴趣。”   林跃皱皱眉:“你没兴趣?”   她从沙发上起来:“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开会了。”   “哎,建国,你别走啊,咱再谈谈成不成。”   胡亮起的急了,头不小心碰到车盖,磕得呲牙咧嘴,面目扭曲。   丁建国没有理他,继续往外面走。   “嘿。”林跃叫住她:“你就穿这个跟公司的人开会啊?”   她看看身上的朋克风马甲,又看看下面的超短裤:“我喜欢,不行吗?”   “行。”林跃笑着向她挥手:“再见。”   丁建国扭头看了他一眼,走掉了。   “不是。”胡亮从驾驶舱钻出来,揉着头说道:“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林跃说道:“不然呢?”   胡亮一脸沮丧:“你知道我为了让她过来见你花了多大代价吗?”   “多大代价?”   “跟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胡亮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沙发上一坐:“她走了,谁来当乐队的贝斯手啊。”   他有理由悲伤失望,自从林跃由BJ来到集安,说服他重组缝纫机乐队,先找到老杨,然后是希希,虽然两个人有不同的困难,但是全部来自外部环境,站在个人角度还是愿意看到缝纫机乐队复活的。   到了丁建国这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她居然主动拒绝,这毫无疑问为乐队复活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放心吧,她只是嘴上强硬。”   “什么意思?”   “丁建国需要一个理由说服我们和自己。”   “我就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搞得那么复杂呢?”   林跃说道:“这就要问你们了。”   “问我们?”   林跃看着丁建国消失的地方问:“9月30日集安之夜的演出没有举行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这个……是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这就对了。他应该是害怕自己会再一次给乐队带来不好的结果,所以才会拒绝加入。”   “她是这种人吗?”   林跃看着胡亮笑笑:“论对女人的了解,你还差得远呢。”   影片里的丁建国是一个看起来特别叛逆,冷冷清清,什么都不在乎的女人。可是她却能够发现胡亮半夜上工地挣钱白条死撑;而程宫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生感应,猜测是不是老爹把经纪人收买了。   像这样的女人,她的叛逆,冷清,高傲,更多地是对周围一些人或事的不屑,比如她那一边念念不忘发妻,扭头却上了装满漂亮小妞儿的加长轿车的老爹,比如劈腿闺蜜的前男友,再比如一副我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发财总。   胡亮说道:“既然你这么了解她,那你说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林跃说道:“无论做什么,也不应该现在做。”   这话把胡亮完全弄懵了,在他看来,这事儿不就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对上电波就是干吗,咋给林经纪整得这么复杂呢。   “不理她呀?”   林跃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燃:“去邦佳维。”   “找老孙啊?”   “对。”   “也是,找炸药的事儿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   胡亮絮叨一句,钻回驾驶位坐下,发动车子引擎驶向集安最大的邦佳维连锁航母旗舰店小卖部。   呃,不,超市。   ……   二十分钟后。   林跃抱着夏侯从大破车下来,前缝纫机乐队器材赞助商老孙头正穿着一件印有“邦佳维”字样的长袖T裇站在超市外面迎接。   “老孙头,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晚上请吃饭,请吃大餐!”胡亮嘭的一下关上车门。   林跃回头一瞧,嚯,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前队服穿上了。   “好,请吃饭,一定请吃饭。”老孙头笑呵呵地看向林跃:“这位就是林经纪吧,你好,鄙人孙大力。”   林跃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你好。”   之前胡亮为重组乐队的事跟他通过电话,所以没必要做太多自我介绍,虽然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咱们去里面谈吧。”老孙头往后招了招手。   林跃抬头一瞧,嚯,他的超市还真不小,后方沿街楼一层商铺起码有四个单元被打通,红底白字的招牌可以说一贯到底,看起来是够气派的,从小卖部的角度讲,确实算得上航母了。   “孙总好。”   “孙总好。”   一进门,收银台的两个小姑娘便热情地打招呼。   “好,好。”老孙头亲切地回应她们。   胡亮在后面碰碰林跃的胳膊:“跃哥,怎么样?不错吧。”   “什么不错吧?”   “门口俩小女孩儿啊,你要喜欢,我叫老孙头介绍给你。”   “我多大,她们才几岁,有二十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这可是摇滚之城,谁没有一颗追求梦想的心,这要给她们知道你是BJ来的大经纪,那还不哇哇地往上扑啊。”   “胡亮,没人说过你这脑袋很像坐便器吗?”   大饼脸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耳熟。   那边林跃已经抱着夏侯上了二楼。   靠近楼梯的地方辟出一块办公区,再往那边是堆放商品的仓库。   他打量一眼蹲坐在角落里的沙皮狗,在老孙的引领下在沙发坐下。   窗户前面放着一张办公桌,旁边是架子鼓,看起来平时没少练习。   “孙总……”   林跃这一张口,那边老孙头赶紧摆手:“林经纪,别这样喊,听着别扭,你就叫我老孙吧。”   得,下面的小姑娘喊他孙总一脸得意,到了自己这儿就别扭了。   林跃当然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你也喊我小林吧。”   “好。”老孙头很干脆地答应一句。   这时丽丽从外面走进来,耸动着鼻子走到林跃脚下,冲他怀里抱的夏侯一咧嘴:“汪,汪汪……”   “丽丽,干嘛呢,别叫。”老孙头怕它惊吓到黑猫,赶紧出声喝止。   沙皮狗收了声,不过表情未改,眼神不变,身体也没挪地方,毫不掩饰对闯入自己地盘的黑猫的敌意。   噔噔噔……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胡亮的脸出现在楼梯口。   “我说老孙头,你这小卖部新招的姑娘不错啊,真水灵。”   “去去去,什么小卖部,是超市,连锁超市。”孙大力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管邦佳维叫小卖部,虽然他确实是开小卖部起家的。   “嘿嘿。”胡亮没有理他,挨着林跃坐下:“我跟你说,你刚才上来早了……”   林跃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扭头望老孙头说道:“老孙,你不是说找到炸药了吗?人呢?” ###第五百六十三章 得老孙赠女儿   老孙头点点头:“我是找到炸药了,可他人不在集安了。”   一句话把林跃和胡亮都说懵了。   “什么意思?”   “嗨,是这样的。”看俩人一副理解不了的样子,老孙头说道:“我师父的胳膊伤了,暂时打不了鼓,赶巧他妈妈发信息来说他爸爸病了,就买了南下的机票,回TW了。”   胡亮眨眨眼:“胳膊伤了?打不了鼓了?”   老孙头说道:“对,骨折。”   “骨折?”   林跃心说不对呀,炸药胳膊受伤不是因为在9月30日集安之夜演唱会前夕被发财总找来的一群混混用木棍打伤的吗?现在剧情发生变化,集安之夜演唱会没有举行,那他是怎么骨折的?   老孙头说道:“我师父说,上回在鸭绿江边表演结束,回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年轻人,要他对一些事情表态,不然就别在集安找什么丽丽,追求我们大陆姑娘。他解释了,说自己根本不关心那方面的事,但是几个年轻人不听,拉扯来拉扯去,一个左脸有V字疤痕的人举起棒球棍给了他一下,等他逃回家才发现手臂疼得抬不起来,到医院拍了个片子发现骨头断了。俗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暂时没法打鼓,跟妈妈通电话时又被告知爸爸病了,他也只能放弃寻找丽丽,回TW探视父亲顺便养伤。”   胡亮没听懂,拽着老孙头说道:“你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为什么事呀,值得下这么重手,把人的胳膊都给打折了,炸药没报警吗?”   林跃当然知道什么事,扯了胡亮一把,使个眼色,把那货的嘴给堵上。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呀,我没问。”老孙头说道:“现在是10月中旬,要养好伤怎么也得明年了,我师父说他怕冷,不习惯这边的气候,我看搞不好得明年开春暖和了才会过来。”   胡亮脸色一变:“明年开春,那不完犊子了吗?还指望他归队给建国做榜样呢。”   “怎么?建国没同意?”看起来老孙头知道他们今天去会建国的事。   “嗯呐,她说没兴趣。”   胡亮躁的很,贝斯手丁建国,鼓手炸药全缺席,乐队就剩一个主音吉他手,一个副旋律吉他手兼主唱,还有一个键盘手,根本玩不转嘛。   林跃把夏侯往沙发一放,走到办公桌旁边的架子鼓前,手在吊镲上点了两下:“老孙,你这鼓练得怎么样了?”   胡亮一听这话拍了下手:“哎呀,怎么把你给忘了,好歹跟炸药练了一个多月,也该有点成绩了吧。”   “不行不行,我的功夫还不到家。”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打一段,你就打一段嘛,这里都是行家,一听就知道水平了。”   这边老孙头还没回话,楼梯口传来一个很有辨识性的女声。   “谁是行家呀?”   胡亮一瞅来人,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走到林跃身边碰碰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小卖部新招的姑娘,怎么样,不错吧。”   呃~   林跃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什么新招的小姑娘,那分明是老孙头的女儿彤彤,也就是炸药从TW追到集安要找的丽丽。   胡亮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望孙彤说道:“我们是行家呀。”   孙彤把头绳捋下来,含在嘴里,一边用手重新梳拢短发,一边冲老孙头说道:“爸,他们谁呀?”   “爸?”胡亮呆住了,他经常到老孙头的店买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女儿的事。   “哦,那边站着的帅哥是BJ来的林经纪,他旁边的……是北边摇滚王子修车厂的胡亮,就前些天集安很火的缝纫机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   胡亮十分不爽老孙头对自己的描述,提起林跃就说帅哥,到了他这儿直接掠过,啥意思啊?   “老孙,你怎么没对我说起你有女儿的事?”   老孙头说道:“你也没问我啊。”   “……”   胡亮无话可说。   这时孙彤看到沙发上和丽丽怒目而视的黑猫,猛地往旁边一坐,伸出双手就去抱。   林跃想说别动,它脾气不好,哪里知道独眼龙连个屁都没放,任由那只手抱起来放到身上一阵玩弄。   孙彤注意到他的表情:“这猫……你的?”   林跃点点头,心说哔了狗了,独眼龙成精了,在修车厂的时候胡亮想抱抱它,那家伙张牙舞爪的,碰都不让碰。来到这里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给她摸,它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它叫什么名字?”   “夏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还有条狗叫八顿。”   孙彤乐了:“你这是要中西合璧呀。”   汪,汪,汪~   她这边对夏侯来了兴致,旁边的沙皮犬感觉自己受到冷落,又一次对夏侯呲牙咧嘴,一脸凶相。   “去,去,外面玩去。”老孙头赶紧把狗往外赶,一边跟二人做介绍:“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女儿彤彤,刚从老家回来。”   林跃走过去说道:“你认识炸药吗?”   孙彤想起“我爱丽丽四个字”,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算……认识吧。”   “你认识炸药?”老孙头一脸惊容。   孙彤说道:“怎么了,他们能认识炸药,我就不能认识炸药啊。”   老孙头看着女儿说道:“你认识炸药,我也认识他呀,还跟他学了一个多月架子鼓呢。”   “一个多月?等等。”孙彤说道:“9月30号我回来那天,摇滚公园没有动静,我问你怎么了,你说缝纫机乐队很早就解散了。”   老孙头说道:“对啊,缝纫机乐队9月中旬就解散了,但炸药一直在啊,就前几天才回去的。”   孙彤:“……”   林跃看着前面父女二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彤当然不能跟老孙头说她是为了找炸药才回来的,后面听说缝纫机乐队早就解散了,想当然地认为炸药回TW了,就去老家看爷爷奶奶去了。   那边老孙头不知道炸药要找的丽丽其实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没强调缝纫机乐队的赞助商是他,完事炸药给人打伤胳膊真回TW养伤了,孙彤从老家回来了,今天要不是自己在俩人面前提炸药的名字,他们关于炸药的不对称认知恐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得,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现代社会,有多少做儿女的会介入父母的社交圈,又有多少儿女会把自己的社交行为展示给父母。   “哎呀,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胡亮把话题拉回正规:“炸药已经走了,现在要考虑的是谁来做鼓手。”   “反正我不行。”老孙头对于女儿认识炸药这件事有很多想法,但是很清楚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这样吧。”林跃说道:“明天晚上八点,大家来修车厂,开个会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胡亮赞同道:“好,咱们来个群策群力。”   老孙头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点了下头。   ……   10月17日晚上8时。   摇滚王子修车厂。   林跃翻了翻希希的作业本,见题目都做对了,满意地点点头,夸了她两句。   便在这时,猛听楼下传来一声“哎呀,我滴妈呀”,然后是胡亮惊喜的叫声:“跃哥,你看谁来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导师林跃   林跃放下手里的参考书,往外面偏头一看,老孙头儿带着女儿孙彤一块儿走进大门。   不就是老孙头的女儿也跟来了嘛,至于高兴成这样?   “下面的题你先做,有不会的等我回来给你讲。”   林跃嘱咐希希一句,由二楼起居室外面的小厅走下。   “嗨。”孙彤跟他亲切地打招呼。   “给我吧。”林跃接过她怀里抱得雅马哈电子琴,放到胡亮昨天连夜辟出的练习区。   “哎。”后面胡亮不干了:“跃哥,你怎么帮她不帮我?”   这货一手拎着一个鼓,咯吱窝里还夹个吊镲,走路的样子活像一头熊瞎子。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你没她好看。”   “这……你这也太直接了,多伤人心呐。”胡亮气呼呼地道。   旁边孙彤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林跃又去外面把剩下的鼓和吊镲搬进来,别看鼓是中空的,但是因为用料讲究,底鼓和镲加一起还是颇具份量的,不过从他的步伐和表情来看,似乎毫不费力。   “不愧是把我们市唯一的跆拳道黑带所有者击败的人,厉害,厉害。”   “少废话。”林跃把底鼓和军鼓往地上一放:“组装的事交给你了。”   胡亮嘿嘿笑道:“没问题。”   俩人说话的时候,老孙头一手牵着丽丽,一手抱着贝斯走进来。   孙彤赶紧过去把乐器接在手里,一边劝说道:“爸,你回去吧,接下来的对接工作我来做就行,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老孙头说道:“没事,我这就当吃饱饭出来散散步了,对身体好。”   孙彤听他这样讲,也就不说话了。   那边胡亮笑呵呵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你爸开小卖部那会儿,破吉他乐队的演出一场都没落下。”   眼见孙彤看过来,老孙头点头称是:“再年轻二十岁,咱也能摇滚一把。”   胡亮乐了:“不用再年轻二十岁,现在就成,这不正缺一名鼓手吗。”   “不行不行,我这还没出师呢。”   俩人争论行不行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没出师呢?”   “老杨,老杨来了。”胡亮眼光一闪:“你女儿的事搞定了?”   “还没呢,不过事情有眉目了,看她今天吃饭时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跟我讲,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讲。”   老杨走到中间的桌子前面坐下:“还是林经纪有办法啊,不过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胡亮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老孙头和他的女儿听得一脸懵,不知道俩人在讲什么。   这时林跃牵着希希的手从上面走下来,小美女看到老杨,赶紧放下怀里的黑猫,走过去跟杨双树击了下掌。   缝纫机乐队,五到三,虽然主力缺了俩,不过后援团多了一个纹身师。   林跃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这是咱们缝纫机乐队复活后第一次聚会,今天的议题呢,有两个。”   他环视一圈,走到背对众人的黑板前面:“第一个,就是熟悉一下胡亮的新歌,塑料袋。”   说着,他把黑板翻了过来,上面是五线谱,五线谱下面是歌词,标题是《塑料袋》。   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   忘记了为什么,而存在。   现在我还不想,化作尘埃。   因为我的故乡,叫做未来。   ……   老杨、希希、老孙头三人看看黑板,又看看胡亮,表情很是惊讶。要知道之前组乐队时,两个星期才憋出一句歌词,没想到乐队解散后他并没有闲着,竟然把这首歌写完了,而且看起来还不错。   来自几个人的目光让胡亮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这时林跃又拍拍手:“第一件事呢,说完了,现在要做的是第二件事,大家一起来演奏这首歌。乐队不是解散快一个月了吗?一来用这首歌磨合一下,二来看看效果,孙彤呢,就是我们乐队的第一位听众。”   “没问题。”   老杨和胡亮没说话,孙彤先答应上了。   希希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没有贝斯手和鼓手,怎么演奏?”   “是啊,没有贝斯手和鼓手,怎么演奏?”胡亮重复她的问题。   林跃把他特意让老孙头带来的贝斯递给杨双树:“杨老,你会弹贝斯吧?”   要知道电影里这老头儿可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啊。   杨双树点点头,谦虚道:“会一点儿,不过比建国差远了。”   “没事。”林跃说道:“今天就是熟悉一下曲子,找找感觉,没那么多讲究。”   杨双树听他这么说,起身接过贝斯,弹了两下试试音。   希希说道:“爷爷弹贝斯,那谁弹吉他啊?”   胡亮不说话,只是冲她乐。   “老孙,鼓归你了。”林跃在杨双树等人略带讶异的目光里,把昨天新买的吉他挎到脖子上。   孙彤说道:“林经纪,你还会弹吉他呢?”   胡亮冲她眨眨眼:“跃哥会的东西可多了……”   比如说,造原子弹。   林跃说道:“老孙,还站着干嘛,就等你了。”   “都说了我不行的,是,我以前是有学过架子鼓,但是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要说认真学习,也就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哎呀,爸,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孙彤几乎是在后面推着他爹坐到架子鼓那边去的,完了把鼓槌往前一递,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   老孙头一瞧这架势,还能怎么着,干吧。   《塑料袋》的前半部分是主唱独奏。   胡亮一边拨动琴弦,一边低唱歌词。   大约半分钟后,曲调一变,林跃、杨双树、希希和老孙头四人开始合奏。   沉闷的鼓声和镲的脆响扩散开,贝斯的低鸣响彻大厅,然后是电子琴舒缓的琴音。   “停~”   胡亮唱到一半多点,林跃突然喊停,完了走到老孙头面前:“老孙,刚才走调了吧?”   “有么?”老孙头看了一眼乐谱:“没啊。”   旁边几人满脸疑惑地看着架子鼓后面生平最爱打鼓遛狗洗头的小卖部当家人,他们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曲子上,并没有在意鼓手的情况——毕竟是新歌,这是第一次练习。   林跃指着黑板说道:“这一小节,打一下。”   老孙头依言打了几下。   嚓~咚咚嚓~咚咚嚓~   “停。”林跃张开的手猛地一握:“节奏不对,快了还是慢了?”   老孙头一脸茫然。   “再来。”   老孙头又打了一遍。   “停。这次知道了吗?”   老孙头依然迷茫。   杨双树说道:“慢了。”   “我这已经尽量赶了,怎么还慢呢?”老孙头非常沮丧,因为他自我感觉良好,配合胡亮的歌听起来也还可以。   林跃说道:“试试再快点。”   一遍。   两遍。   三遍。   四遍。   要么慢,要么赶,要么节奏乱。   老孙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都有点不敢正眼看他,因为完全没有想到那位经纪人的音乐素养这么好,对他的要求比炸药高多了,关键那双耳朵是真灵呀,哪怕慢八分之一拍他都能听出来。   其实不只老孙头这样,其他人同样压力山大。   林跃走到一边愁闷烟的时候,胡亮靠过去说道:“跃哥,你对老孙头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其实要求高低还在其次,节拍跟不上可以通过大量练习来弥补,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的体力跟不上。”   胡亮往那边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要知道乐队演出很多时候往那一坐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打架子鼓又是一个体力活,而且对肢体的协调性和灵活性要求很高,瞧老孙头现在的样子,恐怕很难坚持到最后。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会打架子鼓的人除了老孙头就只剩杨双树了,可是后者比前者年纪还大,老孙头不成,杨双树打架子鼓搞不好会栓台上。   林跃皱着眉头思考一阵。   “也只能这样了……”   ……   三天后。   杨双树家。   今天杨陆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破例让她爹喝了一瓶啤酒。   “爸,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当杨双树接了一个电话准备往外面走的时候,杨陆抿了抿嘴,叫住他。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我真会黑电脑   杨双树拿着外套走到餐桌前面坐下。   杨陆理了理鬓间散着的发丝:“爸,是不是那天到我们家来的狄阿姨叫你去跳广场舞?”   杨双树点点头:“对呀,有问题吗?”   杨陆看了他一眼说道:“爸,我上次听她问你还有多久退休,一个月的退休金能有多少钱,好像还对现在住的房子不是很满意。”   “是有这么回事,她还给我推荐了城南必贵园的房子,说是大公司开发的,质量有保证,绿化做的也不错。”   杨陆一听这话表情有些不好看,她们一家三口住城北,跟杨双树现在的家距离很近,步行六七分钟就能到,虽说集安不大,他们也有车,可是要去必贵园,少说也得十五六分钟。   “爸,我觉得你跟狄阿姨……有些不合适。”   她踌躇一阵,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杨双树一听这话表情变了:“之前咱们怎么说的?我不玩摇滚了,你们同意我找老伴,现在怎么着?说话不算话啊?”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赶紧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在这件事上应该多考虑考虑,不要急着做决定。”   “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喜欢,你们一切都依我。”   “这……”   杨陆有些尴尬,之前逼老头儿放弃弹吉他那件事时确实说过这种话,她老公还说不能只年轻人自由恋爱,老人也应该与时俱进,有自己的生活。   杨双树说道:“你怎么什么都要管,说不让我玩摇滚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那么不让我找后老伴儿呢?也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   “爸……”杨陆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总不能告诉他爹自己最近看了很多文章和案例,有因为亲爹娶老伴儿家庭感情破裂的;有娶来一个胳膊肘往外拐,专门给亲儿子倒腾夫家财物的;还有谋财害命觊觎家产的……   总之看得她心惊肉跳,感觉找后老伴儿这种事比那些二婚三婚的半路夫妻还不靠谱。   杨双树说道:“上次跟你说乐队解散,演唱会没办成,我心里难受堵得慌,所以做检查时有几项数据超标,你就是不信。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对象了,你又从中作梗,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爸,你听我说……”   “我不听,今天要么让我跟她去跳广场舞,要么把锁在地下室的东西还给我。”说着话,他往椅子靠背一仰,手在胸口一下一下揉搓顺气。   “爸,你怎么了?”杨陆慌了,赶紧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暂时死不了,就是血压有点高。”   杨陆拉开抽屉,手忙脚乱地找降压药。   杨双树喘着粗气说道:“有用吗?今天吃了药降下去,明天被你一气,又升上来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小狄真的住进来,会把家庭关系搞得一团糟。我也想过干脆不找了,就这样一个人过,但是每天一回来感觉空落落的,等再过几个月从工作岗位退下来,彪彪也该上小学了,你说说,我还能做点什么?”   “爸,对不起,是我错了。”   杨双树从女儿手里接过降压药:“别整那些没用的,找后老伴儿和弹吉他,你选一个吧。”   杨陆考虑半晌,认为比起娶一个不靠谱的后老伴儿回家,还是让老头子弹吉他好一点,因为前者涉及两个家庭及老人的感情问题,容易失控,后者就好办多了。   “爸,我可以把地下室的钥匙给你,但如果下次体检再出现数据不达标的情况……”   “放心吧,只要我不喝……”   “什么?”   “再出问题我都听你的。”   杨陆听到这里,从裤兜取出地下室的钥匙放在桌子上。   作为回报,杨双树拿起手机拨通了狄阿姨的电话,以看外孙做借口拒绝了她的邀请。   杨陆看着迅速缓过精神的老爸,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最终选择放弃思考,由他去了。   二十分钟后,杨陆带着孩子离开老头儿的家。   五分钟后,杨双树拎着吉他包出现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满是涂鸦的消防车。   ……   “跃哥,你太厉害了。”   胡亮一边开车一边回头说道:“老杨的女儿都给你搞定了。”   林跃抬头瞄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杨双树,没有说什么,拿着手机在那儿哒哒哒,哒哒哒不知道和谁热火朝天地聊着。   “跃哥,现在可以说说你是怎么让杨陆掉进陷阱的吧。”   林跃说道:“那你先告诉我怎么让丁建国同意见我们的。”   杨双树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林跃说道:“你知道?”   “对呀。”杨双树刚要回答这个问题,撇及胡亮递过来的眼色,赶紧轻咳一声,摇头说道:“不……不知道。”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说起来让杨陆自己“送上门”来谈判很简单。2017年的手机APP已经有了初步的大数据推送功能,会为使用者推送感兴趣的内容,之前拿到杨陆的手机,他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程序,专门在网上搜索单身老人找了老伴儿后出现的各种负面新闻做推送,本来杨陆就很纠结杨双树找后老伴儿的事,看到这些新闻后回忆那位狄阿姨日常表现出的拜金、虚荣和自私,心里会怎样想?   一旦她找杨双树聊这件事,面对老头儿肯定会心存歉疚,这时再谈弹吉他的事,可想而知便会容易很多。   “老杨,现在你女儿让你弹吉他了,但是找后老伴儿的事……你不后悔吗?”   “后什么悔。等我们的乐队火了,歌迷能从城北排到鸭绿江,那时候还要什么后老伴儿啊。”   胡亮愕然。   林跃也愕然。   我去~没看出来,这老头儿人老心不老。   “嗨,你们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乐队到处演出,哪里还有时间找后老伴儿。”   “老杨,你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   当夜。   摇滚王子修车厂。   杨双树坐在不知道从哪辆车拆下来的座椅上擦老花镜。   希希捧着一袋薯条,正一根一根往嘴里塞。   胡亮歪着身体一点一点往那把黑咖吉他前面蹭。   只有老孙头儿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拿个小本本记黑板上的乐谱,完了被孙彤拽了一把:“爸,这鼓你又打不了,还记什么呀。”   说话的同时,她瞄了黑板前面的林跃一眼,到现在还有点懵。   上次排练遇到困难,他说他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真的是让人……说哭笑不得呢,还是说他太想当然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全能乐手   上次排练暴露的问题根本不在于她的爸爸技术不够娴熟,在于以这个年纪的体力,演奏一两首歌还可以,如果时间再长,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真要累出点毛病,谁也担待不起。   而林跃对这个问题解决办法是杨双树依然弹贝斯,胡亮由主唱兼副旋律吉他手改为主唱兼主音吉他手,不要副旋律吉他手了,而他自己嘛,接替老孙头打架子鼓。   不提胡亮和老杨,最让人傻眼的是林经纪以前就练过不到一个月的架子鼓,虽然精通吉他后再学贝斯、架子鼓什么的可以很快上手,但是他给大家的承诺是三天,三天成长为一个熟练鼓手。   三天成长为一个熟练鼓手?   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今天,三天到了,是他交答卷的时候了。   孙彤觉得他有点飘。   不,不是有点飘,是很飘,来集安没两天,东北人的豪爽、义气没有学会,吹牛的毛病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他的印象真的很好,成熟稳重,待人和善,帅气潇洒,还有工作时散发的气场,特别吸引人,但是现在……内心的好感没了一半。   “好了。”林跃说完话拍拍手:“这是缝纫机乐队重组以来第二次排练,想来大家对《塑料袋》的曲子已经背熟了,希望这次能有一个好的发挥,咱们开始吧。”   他走到架子鼓后面坐下,冲胡亮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从副旋律吉他手到主音吉他手,看得出来有点紧张,站在那里清了好几次嗓,胡亮方才缓拨琴弦,低声歌唱。   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   忘记了为什么,而存在……   一分钟后,胡亮唱到高潮,架子鼓那边一声嚓响,然后是节奏感满满的鼓音,不赶不慢,每一次敲击都打在鼓点上,鼓音和琴声纠缠,镲响透亮,刺破贝斯与吉他的旋律。   歌词循环,又是一遍。   杨双树放下吉他,回望架子鼓后面的林经纪,真是活见鬼了,三天前林跃拉着他加班教打鼓的时候,动作还有些滞涩,敲起来硬邦邦的,三天后再见,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听那节奏,听那衔接,流畅的好像练过好几年的。   “好。”老孙头在后面拍手叫好,他是真服了,这个BJ来的年轻人太厉害了。   孙彤走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林跃好一阵:“你以前真没学过打架子鼓?”   她无法接受眼前一幕,感觉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三天学到可以上台演奏的程度,他还是人吗?   林跃说道:“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学长玩过几次。”   他没有撒谎,当初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世界,吉他社里可不只是吉他手,还有玩贝斯和架子鼓的,当时本着好玩的心思学过一段时间的基本功,可以弹奏些低难度曲子。   要说废寝忘食地练习,也就这三天时间,在超越常人的记忆力,听力,肢体协调性帮助下,硬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流畅地演奏比较复杂的曲目,应付流行乐和摇滚乐是没问题的。   胡亮凑过来说道:“你听他瞎说,他以前绝对玩过架子鼓,不然练三天就能打到单跳200+?你当我是被糊弄大的啊。”   林跃反问:“单跳200+很高吗?”   这是问话,也是实话,因为在他看来单跳200+真不高,随便练练就这成绩,再快他都能不费力地打出来,不过这玩意儿除非去乐团演奏那些高难度曲目,一般组乐队玩摇滚、流行、说唱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胡亮指着他说道:“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绝对不是什么经纪人,你以前绝对是玩音乐的,还是很牛的那种。”   孙彤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还真不是瞎说,上回排练时他的吉他弹得很专业,还能清晰无误地指出她爸爸敲错的地方,现在练了三天就能把架子鼓打到这种程度,要说他以前没玩过音乐,谁会相信?   “行了,行了,别管我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能打好架子鼓就是最大的贡献。”林跃站起身来,走到黑板跟前,把后面的纸往前一翻:“这首歌大家应该不陌生吧。”   杨双树和老孙头儿看到歌词愣住了。   “这不是建国写的歌吗?”   希希望林跃说道:“对啊。”   “她写的歌就不能唱了吗?”林跃说道:“唱,我还偏要唱给她看。胡亮,行不行?”   “行。”胡亮瞄了一眼乐谱:“怎么不行。”   “既然行,那就来吧。”林跃回到架子鼓后面坐下:“给几人一个开始的手势。”   镲声响亮,琴声叮咚。   胡亮开始唱男声版《丁建国的歌》。   秋天的哭声。   无聊的晚风。   婴儿的轰鸣。   凌晨的清醒。   ……   一遍。   两遍。   三遍。   结束演奏,胡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林跃说道:“跃哥,你怎么一点汗都没出?”   林跃没有理他,对众人拍拍手说道:“一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工作日晚上要进行最少三个小时的练习,周末每天起码八小时,有问题吗?”   胡亮愣住了:“这么紧迫?”   眼见众人全都一脸茫然,他轻咳一声道:“如果没有问题,一周后我们就要登台演出了,算是缝纫机乐队复活后的首秀吧。”   “登台演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胡亮还想再问,林跃拍拍手说道:“谢谢大家,时间不早了,请回去休息吧,明天晚上我们在这里不见不散。”   杨双树等人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他们还真有点怕那位经纪人,别看他很年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的话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权威性,难道说这就是大城市经纪人的独特气质吗?   不对呀,程宫不是这样的。   杨双树想不通这个问题,最终只能摇摇头,上了大破车。   这时林跃陪着孙彤走过来:“我记得你的职业是纹身师对吧。”   她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想在身上纹点什么?”   “这个就没必要了。”   “不喜欢还是过不去心理那关?你不会是跟那些老古董一样,觉得这么做太轻浮了吧?”   “没有。”   “既然没有,要不要我帮你纹点什么?”   林跃:“……”   “放心,不收你钱。”   林跃心说自己有【变色龙LV2】,想要什么纹身没有,哪里用得到孙彤帮他纹。   “我有,有纹身。”   “哪儿呢?给我看看。”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第一次认识林跃:“像你这么稳重的人也会纹身?我不信。”   林跃说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她忽然凑近几分,贴着他的耳朵坏笑道:“不会是,纹身的地方太私密,不好给别人看,还是说,是以前喜欢的人名字,一提起就会勾起伤心事?”   得,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行了行了,快上车吧。”   孙彤站在缓慢向前的大巴车上,把头探出窗户:“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纹身。”   “你这是在玩火。”   林跃大声说道:“老孙,管管你女儿啊。”   “啊?你说什么?”老孙头扒着车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林跃一脸无奈地摆摆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走了。   一周后。   胡亮从大破车上跳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幕,许久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说道:“跃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几千万的买卖   前方是一座广场,再往那边是气派的办公大楼,上面白底绿字贴着“益盛药业”四个大字。   集安人都知道,益盛药业、康美新开河等是市里的龙头企业,主营的人参、蜂胶、鹿茸产品享誉海外。   现在,他们就站在益盛药业前广场上,那边是凳子方阵,总计有几百个。凳子方阵前面的舞台上,鲜艳的背景墙披红挂绿,中间是庆祝集安获国家卫生城市命名益盛药业庆典活动,暨缝纫机乐队开发区演唱会字样。   “跃哥,我们要在这里演出吗?”胡亮明知故问。   换上皮夹克皮裤,染了黑头发的杨双树拉开车门走下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惊讶。   希希倒是一脸正常,没有丝毫怯场的意思。   孙彤从车上跳下来,看了一眼穿着工作服,正从车间和员工宿舍走出的企业工人说道:“嚯,排场不小呀,林经纪可真有本事。”   缝纫机乐队重组后的第一场演出就是在集安龙头企业园区,瞧观众起码有几百人,舞台布置看得出也很上心,这说明企业领导很重视他们。   想当初缝纫机乐队在集安七中的演出也有一定规模,但是论影响力,肯定不如益盛药业这样的龙头企业,毕竟下面的观众很大一部分都是集安本地人,社交圈比学生们复杂多了,只要这些人在朋友圈一转发,基本上全集安都会知道缝纫机乐队复活的消息。   现在看来,这位BJ来的经纪人可真有本事,不仅玩乐器在行,搞社交也是一把好手。   像是印证孙彤的想法一样,他们下车的同时,前面办公楼里走出几个西装革履,装扮气质一看就是领导的人径直走到林跃面前,跟他笑脸寒暄,然后在他的介绍下,又同胡亮、杨双树等人一一握手道谢,给足了缝纫机乐队的面子。   “看我们缝纫机乐队,在集安可真是声名远播啊。”胡亮没有得到林跃回应,于是把能够拿下这个演出机会归结于之前缝纫机乐队的表现。   “你当这些企业领导跟你以前接触的什么敬老院话事人,包工头,家政大姐一样啊?”孙彤瞪了他一眼,看见林跃闲下来了,赶紧凑过去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林跃笑着说道:“很简单,只要你也能帮他们谈成一笔几千万的买卖,还不要任何提成,别说开演唱会,这些人管你叫姑奶奶都成。”   “……”   “……”   “……”   众人茫然。   不,应该说呆若木鸡。   几千万的买卖?   整个益盛药业一年营收八亿上下吧,一笔几千万的单子顶的上全体销售人员忙活半个多月了,关键是人家还不要提成,就想在全体员工面前开场演唱会,这是啥操作?帮企业赚完钱还送福利,像这种神仙,企业领导不把他捧着供着,那才叫一个傻呢。   “不是。”胡亮看到林跃往主席台走,赶紧追上去:“跃哥,这么大一笔买卖,光佣金都得上百万吧,说不要就不要了?”   林跃瞥了他一眼:“还记得我跟丁建国说的话吗?”   胡亮稍作思忖,想起来了,当初丁建国怀疑林跃的目的是借重组缝纫机乐队从她爸爸那里骗钱,林跃说他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搞钱,当时以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指他会造原子弹,如今回头想一下,他当时的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对自己赚钱的能力充满自信。   几千万的单子啊,不声不响地就谈成了,胡亮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去见买家的。   难不成……就是有时候一个人抱着手机点点按按,这就把单子谈成了?   “愣着干嘛?还不去搬器材。”   胡亮幡然醒悟,回头一瞧,老孙头搬着麦克风调音器往前面走,他赶紧走过去接过调音器,往舞台走去,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迷茫。   这什么人呀,还有不稀罕钱的。   不过,果然是大都会来的经纪人,交际能力是真强。   很快地,乐队的人和企业派出的几名工作人员把乐队演出需要的器材都搬到了舞台上,下面观众席几乎坐满观众。   对于这些在企业上班的人讲,日常工作和生活已经很累了,现在能够光明正大地偷懒,听听音乐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总之,谢谢大家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为集安引吭高歌。”   林跃最后一个登台,说了非常简短的一段话,简短到下面的工人满面愕然,因为但凡举办庆典活动,做演讲的哪个不是啰里八嗦,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感谢天感谢地,恨不能把祖宗八代中央地方都感谢个遍,说到下面的观众不耐烦才肯罢休,他倒好,一句话,一转身,坐架子鼓后面两手鼓槌咔咔一碰,猛地往上一撩,吊镲“嚓”的一声脆响。   演出就这么开始了。   胡亮手指划过琴弦,轻轻晃荡他那张大饼脸,双眉微微皱着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深情与专注的魅力。   你总是提出问题,后面挂着ABC。   我填上ACDC,你却骂我是烂泥。   我只想保持本色,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听你骂我没出息。   为梦想灼伤了自己,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   演出没开始的时候,下面的人要么在那儿刷手机,要么交头接耳聊明星八卦,再不然就是最近看了什么精彩的影视剧。   但是旋律一响,全场沸腾,尤其是20来岁的年轻人,手机不看了,游戏不聊了,在下面颠腿晃脑,大声叫好。   很多人拿起手机,站起来给他们拍照录像,转发分享。   微信朋友圈,快手,微博,还有企鹅空间。   企业方面还出了一支摄影小组,将今天的演出记录下来,准备加入企业文化的专栏里去。   林跃为什么把《都选C》作为开幕曲呢,也是有讲究的。   在集安这种小地方生活,又是药厂的工人,可想而知这些工人的文化水平,以一首《都选C》作为开幕曲,歌词配合轻快的旋律,更能激起他们的情绪,获得他们的认同。   一个小时后,最后一个音符随风远去,弦音渐不可闻。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益盛药业的领导带着所有工人站起来为缝纫机乐队喝彩。   摇滚是会上瘾的。   一个词,酣畅淋漓。   真的是酣畅淋漓。   自九月中旬乐队解散后,他们就再没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胡亮冲观众席深鞠一躬,说了声谢谢,背着吉他向下面走去,脸上看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反正眼睛红红的。   孙彤拽了他一把:“你哭了?”   “我没有,那都是汗。”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那辆大破车走去。   杨双树从台上走下来,步伐很稳,腰杆儿挺直,一点看不出年迈体弱的样子,今天的演出倒像是把他的青春唤回来了。   老孙头迎上去,赶紧接过沉重的贝斯,想要在旁边扶一把吧,还被拒绝了。   林跃最后说了两句感谢的话,拉着希希的手从台上下来,又跟企业的领导说了会儿话,捧着一束鲜花回到大破车上。   看看欲言又止的孙彤,又望望累瘫的胡亮,说了一句话:“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 ###第五百六十八章 再会丁建国   “先听坏的。”希希举手说道。就像她总喜欢把好吃的留到最后,有个词不是叫苦尽甘来嘛,这是她上个月刚学会的成语。   “先听好的,先听好的。”胡亮持反对意见。   林跃拿起桌子上放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道:“好消息就是市里后天会在文化馆举行晚会,庆祝获得国家卫生城市的称号,益盛药业推广部的领导帮我们联系了承办方,对方答应给我们登台演出的机会。”   几人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大吉他被拆的那次他们没有去成晚会,虽然现在大吉他没了,没有了见市领导的迫切性,但是要知道能够参加市里的活动,本身就是对乐队实力的一份肯定。   “那坏消息呢?”孙彤说话的同时给老孙头递过去一片面巾纸擦汗。   “坏消息就是他们只给我们排了一首歌的时间。”   “一首歌也行啊。”胡亮说道:“这哪里算坏消息嘛。”   话音一落,那边林跃脸色微变:“谁在我的杯子里放枸杞了?”就在刚刚,他吃到一颗红色小粒,甜丝丝的。   孙彤大大方方地道:“我放的,帮我爸泡枸杞茶的时候顺手在你的杯子里丢了几粒,给你补补气。”   场面有些尴尬。   杨双树拿起放在身边的眼镜,从兜里掏出手帕一下一下擦着。   胡亮看看林跃,再看看孙彤,一脸茫然。   林跃看了老孙头一眼,那家伙表情自然的很,一副我没听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的样子。   “……”   这,自己好像惹上麻烦了。   ……   五天后。   BJ。   一首歌曲录完,雷乔乔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放在嘴边喝了一口,望着从录音室走出来的蔚蓝乐队成员说道:“对了,你们有没有林跃的消息?”   孙磊摇了摇头:“你找他做什么?”   “他有些个人物品没带走,我想问问他还要不要,不要就丢了。”雷乔乔面无表情说道,上回林跃把身份卡甩王彦生脸上就走了,到目前为止他的个人物品还在办公桌堆着,后天公司会有新人入职,王彦生吩咐她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孙磊又问:“你没他微信吗?”   雷乔乔沉默片刻说道:“我给删了,你们谁有他的微信,给我推送一下他的名片。”   蔚蓝乐队的四个人没有一人接话。   “你们也把他的微信删了?”   “……”   这时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助理说道:“我有他的微信,不过,他好像没在BJ。”   “是回老家了吗?”雷乔乔没有感到意外,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山涌入,每天都会有人海离开,在她眼中,林跃跟一般的北漂没啥区别。   “好像……是去东北,一座叫集安的小城了。”   “东北?集安?他去那里做什么?”   这同样是蔚蓝乐队四个人想知道的事。   小助理拿着手机走过去,找到林跃的微信,在朋友圈点了一下,一段段十几秒钟的视频从上到下排开。   有乐队大饼脸主唱便秘……哦不,深情的脸,有小学生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灵活地点按电子琴的画面,也有别人拍摄的他敲击架子鼓的照片。   林经纪去集安打架子鼓了?而且,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赖小鸥的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就是蔚蓝乐队里打架子鼓的人,就视频里林跃展现出来的水平,并不比他差。   关键是他很清楚,以前的林经纪根本不会玩乐器,顶多能用吉他弹一两首简单的曲子。   “这是什么?乡村音乐会吗?谁会看这种东西。”   赖小鸥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酸味,在他们看来,缝纫机乐队老的老小的小,歪瓜的歪瓜,裂枣的裂枣,也就林跃一个人能瞧得过去。   像这种小县城的破烂乐队,全国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林跃作为BJ稍有名气的经纪人,跟一群乡巴佬混在一起,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自甘堕落。   对,就是自甘堕落!   小助理的表情有些古怪,返回桌面,点开购物软件旁边的快手视频,在收藏栏翻了翻,找到一段视频。   “这是有人昨天上传的视频。”   单调的灯光组合,没有亮点的背景墙,老掉牙的会场布局,一看就知道是小县城政府举办的晚会。   舞台上的大饼脸梳着自以为是的小辫在那儿唱“秋天的哭声,无聊的晚风……”   就一首歌,还是在小县城的舞台演出,然而视频上传了不到2天时间,播放量便逼近60万,点赞超10万。   这什么概念?   要知道快手视频的用户量远不如微博、微信什么的。   “这怎么可能?”赖小鸥说道:“刷数据了,他们一定刷数据了。”   “刷没刷数据我不知道,不过缝纫机乐队讲了一个好故事。”小助理望赖小鸥说道,眼睛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公司里谁不知道是林跃发掘了他们,还给几个人正确的指导意见,蔚蓝乐队才能在歌坛崭露头角,现在他们成名了,便配合王彦生把林经纪一脚蹬掉,事后连微信都删了,这做人……还真是忘本呐。   “他们讲了一个好故事?什么意思?”站在经纪人的角度,雷乔乔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小助理看了这个靠着牺牲色相上位的女人一眼:“缝纫机乐队,你在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了。”   听完她的回答,雷乔乔真的打开浏览器输入“缝纫机乐队”按下搜索键。   一分钟后,看完一个帖子的内容,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那位便宜师父用实际行动教了她一课——一支有故事的乐队,有话题深度的乐队,更容易收获观众的好感。   ……   阿嚏,阿嚏~   林跃连打两个喷嚏,小声嘀咕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一定是胡亮。   这次他还真冤枉胡亮了,骂他的人间隔一个山海关那么远,其实他真没打算给才入行半年多的小徒弟上一堂课,但是人家非得敏而好学,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怎么了?感冒了?”   “啊,有点不适应东北的天气,这说冷,怎么就感觉一下子入冬了呢。”   “那趁热吃吧,吃了就暖和了。”   林跃接过漂亮少妇递过来的煎饼,看了一眼煎饼摊窗户上的煎饼侠三个字说道:“多少钱?”   少妇说道:“五块。”   林跃不解:“顶配不是六块吗?”   少妇说道:“其他人六块,你五块。”   “为什么?”   “我儿子喜欢看你们的演出,这个理由怎么样?”   林跃摇头笑笑,扫码付款五元,拿着煎饼走了。   胡亮一大早跑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林跃吃完煎饼到修车厂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瓶水,正往回走的时候,抬眼一瞧,十字路口那边站着个女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牛仔外套,下面是黑色短裙和黑色打底裤。   是丁建国。   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要知道修车厂跟她上班的地方距离很远,日常生活基本不会触及这片区域。   林跃嘴角漾出一抹笑意,缝纫机乐队在之前庆典演奏的曲目是她的歌,观众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他相信那个聪明的女孩儿一定知道他们的意思。   他把矿泉水瓶的盖子盖好,正准备快步上前跟她打招呼,忽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冲出来,往那边一拐,猛地在丁建国身边停住。 ###第五百六十九章 欢迎归队   咔~   黑色轿车的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鼠耳马脸猴腮大金表,身上披一件裘皮外套——电影里很有辨识度的角色,发财总。   “建国,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脆皮馄饨,你要不要尝一口。”   “张发财,你跟踪我?”   丁建国看着对面一天到晚在她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的男人,真想一脚把他踢进下水道,从此眼不见为净。   “建国,这怎么能叫跟踪呢?你爸说了,最近两个星期你对工作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工作忙顾不上你,让我照看着你点。”   “用不着。”丁建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   “建国,你别急呀。”张发财在后面快步直追。   “张发财,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如果你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别啊,两口子吵架叫警察多没意思呀。”   “谁跟你是两口子?”丁建国大怒,这个张发财仗着他爹给公司投了一笔钱,逢人就说丁伟是他岳父,俩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样,关键是那品味和一副有钱可以为所欲为的样子,典型的暴发户嘴脸,真是越看越恶心。   “建国,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两家那可是世交。你跟我,这就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就在丁建国怒不可遏,准备摸弹弓的时候,林跃从旁边的胡同走出。   “丁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丁建国看到林跃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巧。   “你谁呀?跟建国什么关系?”张发财一脸警惕地看着林跃,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恶感满满,或者说任何试图接近丁建国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跃说道:“朋友。”   丁建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这里没你什么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信不信我随便叫几个人,分分钟把你给灭了。滚,赶紧滚。”   张发财有说这种话的本钱,电影里最后堵住大破车的那些人少说也有二十几个。   林跃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张发财脸上。   啊~   张发财一声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疼得两只手臂直哆嗦。   “不是让我滚吗?来,滚一个给我看看。”   林跃一脚踹下去,把张发财踢了个驴打滚,仰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这时黑色轿车上的阿帅和阿俊终于反应过来,打开左右车门拎着棒球棍从里面出来。   阿帅生得人高马大,阿俊画上眼影就是光头强。   “给我揍他,往死里打。”张发财弓腰捂胸,忍着痛大声说道。   阿帅走过去扬起棒球棍就打,哪里知道手臂挥落一半,便被一只手攥住手腕,逆时针一扭,人高马大的壮汉登时成了林黛玉,踮着两只脚哎呀哎呀直叫。   林跃另一只手夺过阿帅手里的棒球棍,对准阿俊膝盖一扔,啪的一声响,爆炸头跌倒在地,两手抱着膝盖疼得直哼哼。   搞定阿俊,他又一脚揣在阿帅胸口,一米八几快二百斤重的人呜的一下飞出去,啪叽,摔在地上磕懵了,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丁建国把弹弓放回裤兜,定定看着对面男人的背影,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发财、阿俊、阿帅三个人转眼功夫就栽了,而林跃别说伤,身上连丝烟火气都没有。   呜~   呜~   呜~   便在这时,十字路口那边传来连续的警笛声,两辆警车在路边停下,上面下来三个警察,为首的说道:“有人报警,说你们涉嫌打架斗殴。”   丁建国面无表情打量一眼周围商户,心里暗恨那些人多事。   “警察同志,是这三个人一直纠缠我,他为了帮我才出手打伤他们的。”   为首的警察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当街打架是事实,有什么话回所里再说。”   林跃没有说什么,遵照为首警察的吩咐上了警车。   像这种事,只要进了派出所,有理没理都要各打三十大板,至于为什么。   谁知道呢。   丁建国努力了,努力帮林跃开脱,但是派出所那边还是以违反治安管理条例为由,给予五天拘留,罚款500的处罚。   当她把这个消息送到摇滚王子修车厂,杨双树等人全愣了,只有胡亮对这事很兴奋,因为林经纪一打三,差点把发财总仨人干进医院。   五天后。   林跃踏着晨光走出拘留所,随手把一包烟丢给给他开门的警察,迎着孙彤和胡亮走去。   “你跟里面的人关系不错嘛。”   孙彤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目光里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好奇。   林跃说道:“还行。”   “跃哥,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忌讳,瞧你轻车熟路的样子……以前进去过?”   林跃没有搭理胡亮,仰头喝了两口水,往车里一钻,吩咐道:“开车,回家补觉。”   说起来,进局子这种事已经是三进宫了,《西虹市首富》的世界进过一回,《我是余欢水》的世界进过一回,说轻车熟路倒也没错。   回到修车厂,林跃一觉睡到下午方才起来,刷牙洗脸完毕由二楼走下来。   希希还没放学,老杨拿着手帕在擦拭心爱的吉他。   孙彤坐在沙发上捉弄夏侯,胡亮背对众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抓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而旁边地上落着好几个纸团。   “胡亮干什么呢?”   杨双树抬头瞄了他一眼:“憋新歌呢。”   “憋新歌?”   “对啊,没见旁边丢得纸团吗?除了不满意还是不满意。”   “说到新歌,我在拘留所那几天倒是写了一首。”   林跃的回答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孙彤眨了眨会说话的眼睛:“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的。”   “你给别人纹身也这么猴急吗?”   “想知道答案吗?你可以试试。”   林跃无奈地摇摇头,走到黑板前面,拿起黑板擦擦掉上面的字符,完了捏着粉笔咄咄咄,咄咄咄地写出一个个字符。   当他结束写作,把粉笔头丢到黑板下面的凹槽里,回头一瞧,胡亮已经停止怀疑人生走了过来。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我最爱去的唱片店,昨天是她的最后一天。   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全都散落在街边。   我最爱去的书店,她也没撑过这个夏天。   回忆文字流淌着怀念,可是已没什么好怀念。   ……   胡亮看着曲谱弹了两下吉他:“跃哥,这真是你写的?你怎么和……”   后面的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说完。   “林跃,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孙彤伸手拿起放在脚边的一个橘子丢过去。   林跃伸手一接。   啪~   橘子落在他的掌心。   “想什么?”   “如果把你在拘留所多关一段时间,会不会收获更多好听的歌曲。”   “你的心可是够狠的。”   “谁的心够狠?”   不是孙彤在说话,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胡亮等人扭头一瞧,傍晚的阳光里,一个背着相比体型稍显臃肿的贝斯包的女孩儿正一步一步走过来。   “是建国。”胡亮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杨双树摘掉了眼镜,孙彤略带好奇地看着那个眼神跟她一样,有着浓郁桀骜不驯的女孩儿。   林跃笑着说道:“欢迎归队。”   丁建国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五百七十章 开局修罗场?   孙彤看着丁建国走过去和胡亮击了一掌,把背在身后的贝斯包放在桌子上,旁边杨双树感叹道:“终于可以回去弹吉他了。”   “你是……老孙头的女儿孙彤吧?”丁建国直起身时看到左边站着的女孩儿。   “也是心够狠的那一个。”孙彤直盯盯看着丁建国,虽然身高矮了不少,脸也没她那么有辨识度,不过论眼神之锐利,一点不差。   胡亮笑呵呵地道:“你还不知道吧,孙彤跟炸药也认识,就是那个……”   他刚要说关于“四个字我爱丽丽”的故事,被孙彤一瞪眼又吓了回去,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茫表情,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杨双树看了林跃一眼,扶扶眼镜,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去擦他的“心肝儿宝贝”。   要么说女人这种动物,有时候直觉强的可怕,这不仅仅表现在抓小三上,还有对潜在敌人的感知上。孙彤从来不会跟煎饼侠煎饼摊上那位漂亮老板娘针锋相对,可是对于丁建国,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总觉得她的表现有几分竞争上岗的意思。   杨双树看得出来,林跃自然也能察觉到那种微妙气氛。   要么之前孙彤往他杯子里丢枸杞的时候觉得自己摊上事了呢,在市政府举办的晚会上,缝纫机乐队唱的是丁建国的歌,外人只知道这是乐队的歌,不知道是丁建国写的,当女孩儿在朋友圈也好,电视、微博也罢,看到缝纫机乐队的演出,一定会如坐针毡。   就像上回林跃和胡亮说的,丁建国是对重组缝纫机乐队没兴趣吗?她是怕重蹈覆辙,再因为自己的原因拆散乐队,无论如何对于乐队成员都是一件悲伤的事。上回在益盛药业进行乐队复活首演,胡亮等人知道自己是用几千万的单子换来了演出机会,肯定会把这件事告知丁建国。   献祭了几千万单子的佣金换来乐队登台演出的机会,说明什么?林经纪真不是冲着骗钱来的。   丁建国一定会内疚当初说了那样的话,在看过市政府主办晚会上的演出视频后,林跃不相信她能抑制回归乐队的想法,前几天发现她在摇滚王子修车厂附近闲逛,应该就是在苦恼用什么方式回来,才能维持以往人设。   幸运的是,发财总的纠缠给了他一个推高双方关系的契机,把那三个人揍一顿,再进局子呆两天,他不信丁建国还能HOLD住。   是的,报警电话根本不是周围商户打的,是他自己举报自己打架斗殴,把事情搞大。   事实证明,这个小手段很有用,在他放出来的当天,她背着贝斯回到了摇滚王子修车厂。   不客气地讲,跟丁建国升高关系这件事,从攻略进度到主动性,都在他的掌控下。   但是……   孙彤那边完全就是个意外,你说她不是为炸药才回来的么,干嘛整天用帮老爸分担工作的借口粘着自己,这丫头可不是《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三姐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着呢。   她如果就是单纯觉得跟着乐队好玩,那么一切好说,如果撩着撩着撩出真火来,搞不好乐队没毁在金钱、名望之争这种事上,却因为后院起火烧个精光。   “你们干什么呢?”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稚嫩的童音。   “咦,建国姐,你回来了?”   希希不经意的问话打破场间诡异的氛围,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一脸高兴地走过去,跟她击掌相庆。   这时杨双树发现一个情况:“希希呀,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时尚?”   以前小丫头过来这边要么穿校服,要么穿普通秋装,今天不一样,白色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有很多小饰品的黑色皮衣,看起来超有摇滚范儿。   希希解释道:“哦,这是妈妈帮我买的,本来计划上个月末演出时穿,结果演唱会没办成。前天月考我的成绩回升了,妈妈就把它拿出来当做奖励了。”   “来,告诉爷爷,这次考了多少分。”杨双树现在是没话找话说,只要能把那两个女人的注意力分散掉就成。   “英语89,数学93,语文96。”   小丫头一脸得意,10月初那次月考,她语文考了92,数学考了64,英语考了58,别人问起都不好意思说,这次不一样了,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一样。   “那这次进步了多少名次呀?”   “30名。”   “希希太厉害了。”   小丫头摇摇头:“是林叔叔厉害,哦,对了……”   她走到林跃面前:“妈妈说周末想请你去家里吃饭,给你和我爸包饺子。”   “没问题。”林跃很干脆地应下来。   就像当初他承诺的那样,现在他的辅导下,小丫头不仅跟上课程,成绩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名次一下子升高了30位,李美燕当然要对他表示感谢。   其实当初有把握帮助希希在玩琴的基础上还能做到学业进步,一来是因为他对教书确有心得,二来也是因为比较山东、江苏、河南等高考大省,这边的课业负担和知识深度相对低一些,孩子只要能够端正态度,成绩肯定会有所增加。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在来练习这首曲子吧。”林跃走到黑板前面,屈起食指敲敲身后的曲谱和歌词。   丁建国看了他一眼:“你写的?”   林跃没羞没臊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微微失神,好一阵才在胡亮的催促下醒转,拉开贴满卡通贴纸的贝斯包拉链,取出贝斯抱在怀里。   眼见希希三人都做好准备,林跃朝着架子鼓走去,忽然发现孙彤拎起丢在沙发上的包往外面走。   不是吧?这就水火不容闹别扭了?   “孙彤,你干什么去?”   “哦,我去前边福利彩票旁边的村姐烧烤店要点吃的,希希不是考得不错嘛,我这替我爸管后勤的,理应帮她庆祝一下。”   林跃回头看了希希一眼,又看了调音的丁建国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比我想象的人更好。”   孙彤说道:“那你想象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无敌小太妹?还是超屌的大姐头?又或者……一身花花绿绿的不良少女?”   林跃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这时孙彤往前靠了靠,凑近他的侧脸,小声说道:“想看吗?”   林跃脸上的无奈变成了愕然。   与此同时,小妮子背着提包步履轻快地跑了。   “撩了就跑,真好……”   他摇摇头,往架子鼓走去,完了在椅子上一坐,拿起鼓槌,刚要给胡亮等人发开始练习的信号,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第五百七十一章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当晚九时。   繁星点点,秋风萧瑟。   修车厂天台的围栏上挂满彩色的LED灯串,对面五层建筑被改造成了棋牌室,外墙固置麻将牌形状的广告箱,中间的繁体“发”字不仅大,还很绿。   胡亮、老杨、希希、丁建国、孙彤五个人坐在小马扎上,围在圆桌左右,听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歌声。   圆桌上有一个长方形铁盒,里面是红彤彤的炭火,热力炙烤着架子上的肉串,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   “胡亮,我觉得这首歌应该给林跃来唱,高潮部分你有点后继乏力的意思。”杨双树很认真地在讨论刚才练习时出现的问题。   希希小美女一手拿着烤火腿肠,一手拿着烤马步鱼,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动作猛了一点,沾在嘴角的孜然粉掉了一些下去。   “刚才一起上厕所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啊,他不同意,非让我唱,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胡亮为自己叫屈,从傍晚练到夜幕降临,他都没有进入状态,用林经纪的话讲,少了一股子文艺青年的迷茫劲儿。   说起林跃,丁建国忽然发现身后马扎上只剩下独眼黑猫,那个凭一己之力把破碎的缝纫机乐队复活的人没了。   她默默起身,拿着一瓶哈尔滨啤酒绕过搭在晾衣架上的床单和被罩,走到天台边缘,斜倚着围栏说道:“前些日子是我不好,错怪你了,我为那时候说的话道歉。还有,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林跃看着延伸到江口的灯火通明:“没关系,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你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可以为了一次演出丢掉上百万的佣金啊?”   “我认为梦想是无价的,你说呢?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有几个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瞬间吧?我只是不想永远地做一个懦夫。”   “孤独的人不伤心……怪不得你能写出这首歌。”   “如果你有试过漂在一个没有亲情和温情的城市,或许也能写出这样的歌。”林跃握着啤酒瓶跟她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喝下一大口:“今年年初带一支乐队的时候,那时候研究HIPHOP,喜欢上了一首歌。”   “什么歌?”   林跃又喝了一口酒,看着楼下烤串车升腾的烟气,轻声哼起调子。   几个呼吸后,丁建国合着节拍唱了两句。   “我飘向北方,家人是否无恙,肩上沉重的行囊,盛满了惆怅……空气太脏太浑浊,他说不喜欢,车太混乱,太匆忙,他还不习惯,人行道一双又一双,斜视冷漠的眼光,他经常将自己灌醉,强迫自己融入这大染缸……”   林跃转过身:“你知道这首歌?”   丁建国轻轻点头:“那你为什么要从BJ来到这里?就是作为一个音乐经纪人,对缝纫机乐队解散的事感到难过和不值?”   林跃放下酒瓶,点了支烟含在嘴里,眯眼看着南方说道:“一座人口只有20万的小城,都能出一支为了守护梦想而努力的乐队,可是南边那座住着千万人的大都会呢?我们愿意守护的好像只剩下钱了。我是一名音乐经纪人,接触过很多做音乐的,酒吧驻场乐队、街头歌手、音乐艺人……他们努力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名利,要么是为了别人的欣赏,要么是为了兴趣,但是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守护而歌唱。我真诚地希望世界上能多几个像胡亮这样的人,没钱没权没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为大家传递一份正确的人生观。”   “所以,我们守护大吉他,你守护缝纫机?”   丁建国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几大口啤酒:“我想起一个人。”   “谁?程宫吗?”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一开始我很难过,不过后来想通了。大吉他总是要拆的,就算今年不拆,明年也会拆,我爸的公司不拆,也会有其他公司来拆。时至今日,很多人已经忘记大吉他对集安的意义,是胡亮和缝纫机乐队的出现,让一些人意识到摇滚曾是这座边陲小城的血液,而现在这片土地上流淌的,是金钱。不过还好,走了一个人,又来了一个人,我们乐队也是聚了散,散了又聚。”   林跃说道:“这就叫好事多磨吧。”   丁建国举起酒瓶:“那就敬好事多磨。”   林跃跟她碰了一下:“敬好事多磨。”   说完猛一仰头,把瓶子里的啤酒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跃哥,跃哥……”这时后面传来胡亮的喊声。   “怎么了?”林跃放下酒瓶,朝前走了几步,掀开被罩往对面看去。   胡亮晃了晃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有你的电话。”   林跃快步走过去,打量一眼屏幕,见是个陌生号码,稍作犹豫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请问找谁。”   “……”   “对,我是。”   “……”   “有兴趣。”   “……”   “行,没问题。”   “……”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   “……”   “好,再见。”   说完话他挂断电话,又一次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第一阶段):重组缝纫机乐队(已经完成)。   主线任务(第二阶段):名扬华夏(进行中)。   之前丁建国归队,系统提示他主线任务(第一阶段)顺利完成时,他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缝纫机乐队成员有五个人,分别是杨双树、胡亮、丁建国、炸药和希希,随着丁建国归队,五人到了四人,较真地讲还差一个。   他很较真,一直在苦恼怎么找回炸药,可是系统倒好,就这么让他过关了。看起来是把他定位成炸药的替代品了。   炸药鼓手,他现在也是鼓手。   孙彤……   呃,跟她有关系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第一阶段主线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现在要做的是第二阶段主线任务,带领缝纫机乐队名扬华夏。   老的老,小的小,大舌头的大舌头,说真的,第二阶段主线任务不比第一阶段主线任务简单。   不过呢,自己运气不错,傍晚新任务才下发,晚上就有人给搬梯子。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胡亮递过来一串烤羊肉,林跃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   “跃哥,刚才谁来的电话?”   林跃卖了个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建国归队,也是时候继续推进我对你的承诺了。集安的大吉他没了,但是缝纫机乐队还在。”   杨双树拿出手帕擦擦嘴上的油脂:“说的好。”   他站起来伸出自己的右手,胡亮跟着站起来,伸出右手放在杨双树生着点点老年斑的手上,然后是丁建国,再后面是一只指甲修剪得很圆润的小手。   林跃看了几人一眼,把手叠上去。   最后是孙彤,她摘掉了用来装饰的戒指,手指又细又长又白,很漂亮。   “等等。”胡亮突然喊停:“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喊个响亮一点的口号?”   二十七了还犯中二病呢?   林跃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   “跃哥,这些人里就属你文化高,上懂天文,下晓地理,中间会造原子弹,你就说一个呗。”   “……”   “……”   “……”   “真是拿你没办法,梦想不熄,摇滚不死,怎么样?”   “好,就梦想不熄,摇滚不死!来,一,二,三……”   手放开,林跃触景生情,想到一个前些天抛诸脑后的问题。   “建国,我刚来集安的时候叫他们联系你,可你即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胡亮究竟是怎么说服你跟我见面的。”   问完这句话,他发现身边人的表情变了,包括孙彤在内,都用一种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咦,瞧这架势,好像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胡亮拿眼色制止了丁建国、杨双树和孙彤回答问题,却因为身高的关系忽略了小美女希希。 ###第五百七十二章 按F进入坦克   小丫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林叔叔,你没有关注集安广播电台的公众号吗?甜甜姐专门做了一期关于缝纫机乐队复活的节目,还把胡叔叔请过去做嘉宾,他在上面说找不到建国姐姐,希望大家看到她帮忙递个话,就讲缝纫机乐队在等他们的贝斯手。”   她喊胡亮叔叔,叫丁建国姐姐,这什么辈儿啊。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甜甜姐。   林跃总算知道胡亮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出这件事的详情了,原来为了把他弄来修车厂,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呀。   回忆一下电影里“甜甜”的小模样,林跃不由打个寒噤,该不会是……按F进入坦克?   “开了?”   “啊?”胡亮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赶忙摇头:“开不动,开不动。”   林跃说道:“手动档开不动,可以挂自动档啊。”   胡亮的表情跟便秘一样。   孙彤嘴角微微翘起,坏笑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痞样。   希希满脸好奇看着他们俩:“你们在说什么呢?”   杨双树赶紧从烤箱上拿起一串翅中,转移话题道:“希希呀,爷爷用手里的翅中换你的白菜好不好?”   “爷爷,翅中不是一人一个吗?”   “爷爷身体老了,不能吃得太肥腻,白菜好啊,可以补充维生素。”   说着用翅中换走了希希手里的白菜,完了冲林跃和胡亮直瞪眼,意思是你们俩小心点,别带坏了小朋友。   林跃拍拍胡亮的肩膀:“为难你了。”   “真没有!”   “好,没有。”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什么表情啊?”   ……   长春,别称北国春城,东北老工业基地里的中心城市之一,南接沈阳,北通哈尔滨,作为曾经的伪满洲国首都,这里有大量历史文化古迹和工业遗产。   这一天,载着林跃、胡亮等人的商务车在吉林电视台前院停下,负责接车的人带着他们朝演播厅所在楼宇走去。   几天前他们在修车厂天台聚餐的时候,林跃接到一个电话,是省电视台音乐节目《放歌祖国》栏目组的人打来的,问他们有没有兴趣过来参加节目。   要知道缝纫机乐队作为一支来自东北县城的乐队,因为接地气,还有一个令人动容的好故事,再加上老到老中医,小到小学生,中间是修车师傅和富二代的组合,对于逐渐变成网民主力的非城镇居民和中小城市居民来讲,有着远超大城市文艺青年的亲和力。   这两年快手视频在东北很火,因为用户群体的关系,缝纫机乐队深受观众好评与喜爱,而东北地区卫视台的收视率受人口流失、新媒体兴起、网络文化娱乐内容日益增多等因素影响呈逐年下降的趋势,为了迎合国内年轻观众的口味,挽救摇摇欲坠的收视率,《放歌祖国》栏目组的人决定打破桎梏,邀请一些网红歌手参加节目,能讲一个好故事的缝纫机乐队,自然成了他们优先接洽的对象。   “跃哥,我很紧张,你紧张不?哦,你是BJ来的大经纪,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一定不紧张。希希呢?老杨,你别擦汗了行吗?建国,建国,你摘掉耳机,别人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的。孙彤,你掐我一把呗,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来到后台,栏目组的人要他们休息休息,放松一下,结果胡亮非但没有放松,反而一脸紧张,额头的汗水把发根儿都打湿了。   林跃当然不会为这事紧张怯场,在《非诚勿扰》世界他上过《非诚勿扰》,在《我是余欢水的世界》出席过《今夜访谈》,现在到省级电视台参加一场音乐演出,总共就两首歌的时间,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按照原定计划只有一首的,不过有位嘉宾临时出了点状况来不了,他就跟栏目组那位女领导好好聊了聊,最后争取到两首歌的时间。   “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直播,放轻松点。我让你背的台词背过了没有?”   胡亮苦着脸说道:“怎么不让建国说,都知道我大舌头,你就不怕我一开口,把下面的观众全吓跑了?”   林跃说道:“要的就是你这个很有辨识性的声音,反差萌懂不懂?”   胡亮摇头:“不懂。”   林跃瞪了他一眼,走到可以看到前台的地方,拨开帘子往外面瞧。   台下坐满了观众,年轻人居多,几个女孩儿手里拿着荧光棒,还有人举着木牌,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涂鸦,大多是人像,旁边是加油、努力,好好唱一类鼓励的文字。   舞台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高音谱号,被舞台顶部灯光和边缘小灯照得熠熠生辉。舞台后面的荧幕上是海浪一般飘扬的大红旗帜,中间有“放歌祖国”四个大字。   穿着紫色晚礼服的女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望台下观众微笑说道:“在一个叫做集安的边陲小城有这样一支乐队,它的成员有天真可爱的小学生,也有即将走下工作岗位的老中医,还有从小梦想着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乐队的修车师傅……是的,它的名字叫做缝纫机乐队,一支为了守护摇滚之梦而成立的乐队。今天,我们放歌祖国栏目组把他们由集安请到了这里,希望他们能用歌声带给我们一场天籁之旅。”   女主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有请,缝纫机乐队。”   一阵烟雾腾空,演播厅主要灯光瞬间熄灭,舞台渐渐暗下来。   随着升降机把林跃五人由舞台下面抬起,一束光芒落下,照亮胡亮的脸。   “大家好,我叫胡亮,是缝纫机乐队的主场兼吉他手,相信关于我们,关于大吉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后,现在缝纫机乐队复活了,我想说,很高兴能够来到《放歌祖国》的舞台上,接下来是一首《都选C》,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场上迷雾渐消,四束灯光落下,照亮林跃、希希、丁建国和老杨的脸。   咔咔~嚓~   吊镲声疾,琴声嘹亮。   胡亮凑近话筒。   你总是提出问题,后面挂着ABC。   我填上ACDC,你却骂我是烂泥。   我只想保持本色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听你骂我没出息。   为梦想灼伤了自己,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你要的答案没意义。   ……   五分钟后,歌曲结束。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荧光棒摇晃成了一条河流。   除了叫好声,还有人高呼“缝纫机乐队”和“再来一首”。   胡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接下来要演奏的第二首歌,是我们乐队的新歌,大家都知道,缝纫机乐队在九月中旬解散过一段时间,集安之夜演唱会也没有办成,我们愧对大家的期待,还有大吉他……大吉他也被拆掉了,就是在那段消沉的时光,我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因为新兴商业体系冲击不得不结束营业的老店迷茫了好久,正是这样的经历帮助我完成了下面这首歌,《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它。”   说完他请拨琴弦,微闭双眼凑近话筒。   我最爱去的唱片店,昨天是她的最后一天。   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全都散落在街边。   我最爱去的书店,她也没撑过这个夏天。   回忆流淌着怀念,可是已没什么好怀念。   就像我曾经的那些梦,一样变得模糊看不见。   ……   又过去五分钟。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淡去,现场先是一阵安静,然后爆发出比上一曲更加激烈的掌声,几个小姑娘站起来,手拢成筒,对着舞台大喊“缝纫机,我爱你。”   “谢谢,谢谢。”   胡亮说道:“谢谢大家能够喜欢它。”   说完,他对着台上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另外,请允许我代表乐队成员借《放歌祖国》这个舞台,对能够把我们这些人重新聚集到一块儿,并给予我们鼓励和支持的乐队经纪人林跃林先生表达最真诚的谢意,如果没有你,我们无法找回失去的理想。”   “缝纫机,缝纫机,缝纫机,缝纫机……”   虽然歌声已经停止,但是台下的欢呼依旧在,久久不见平息。   《都选C》。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他们承载的是这支乐队从无到有,到沉沦,再到复活的心路历程。   ……   半个小时后。   众人走出演播厅,胡亮的脸仍然红得像猴屁股,虽然以前没少外出演出,但是那时候去的都是建筑工地、敬老院、幼儿园、中学、企业园什么的,哪里来过省城演播厅啊,要知道这可是要上电视的,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成为名人了。   就像林跃说的那样,集安的大吉他没了,但是集安的缝纫机立起来了。   “跃哥,接下来是不是该去吃庆功宴了?”   希希说道:“你就知道吃。”   “哟呵,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丫头说你胡叔叔了,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里,不带你回集安了。”   “那我就打110,告你拐卖儿童,让你去吃牢饭。”   “你……你果然随你妈,够狠的呀。”   胡亮被她怼得咬牙切齿没有办法。   这时丁建国走到林跃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教胡亮背的台词到底有什么深意?”   对于那些话,胡亮就囫囵吞枣地记在脑海里,根本没有多想,但是她不一样,总觉得那不是单纯的场面话,林经纪似乎在图谋什么。   林跃对她眨眨眼:“你想知道啊?”   丁建国点点头。   林跃说道:“我不告诉你。”   “你……”   走在后面的孙彤看到丁建国吃瘪,嘴角闪过一抹轻笑,既然林经纪这么说,那表示后面一定有好戏看。 ###第五百七十三章 反击雷乔乔   新一期的《放歌祖国》一播出,《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一下子爬上热搜榜第六名,快手视频和企鹅视频、有酷视频、奇艺视频的音乐频道都给了不小的推荐力度,毕竟这玩意儿能够引流,而林经纪和吉林电视台同意它们在两个月时间内可以对用户提供这首歌的视听服务。   与视频领域相对应的,微博和各大BBS论坛,豆瓣、知乎也出现了不小的议论热潮,毕竟这些媒体的内容表现主体为文字,文字最动人的一点是能够承载故事,而缝纫机乐队比较那些从酒吧、大学、娱乐公司走出的乐队,更具故事性。   《都选C》和《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因他们的生活经历而出现,一般人谁还没有点叛逆心理呀,《都选C》对于人生正确的唾弃,他们会感同身受。而那些文艺青年能够从这两首歌里更进一步了解乐队和属于乐队的故事。   整整一个多星期。   缝纫机乐队和他们的歌一直在网上燃烧。   十一月中旬。   BJ已经有了冬日气象,街上再看不到穿T恤短裙的人,光秃秃的树木下走过的市民很多已经换上毛衣和秋裤。   雷乔乔今天很不高兴,她坐在直播室角落的椅子上,脸沉得能滴下水来。   就在刚刚的直播中,很多观众在评论区问她跟缝纫机乐队经纪人林跃的关系,还有人骂她是臭不要脸的,甚至更加难听的话。   再加上直播间的人数相比前些天少了很多……她明明在直播频率这件事上花了大功夫,可是为什么会适得其反?   气得她和蔚蓝乐队四个人连往日直播时间的二分之一都没到就关了直播。   孙磊、王嘉等人出去抽烟了,吉他和贝斯胡乱丢在地上,房间里的气氛沉闷的可怕。   便在这时,房门打开,王彦生由外面走进直播室,对比雷乔乔的脸,他的表情就算好一点,也很有限。   “直播间有人捣乱?”   雷乔乔脸色一变,似乎是有点惊讶他怎么知道的。   王彦生话不多说,把手里拿的IPAD递过去。   她拿在手里一瞧,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怪不得直播间人气掉的飞快,还有水友在评论区辱骂她跟蔚蓝乐队四名乐手,就连以往自发为他们摇旗呐喊的铁粉也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原来……原来是今天早晨有人在微博爆料,详细介绍了林跃任职华夏期间一手发掘了蔚蓝乐队,及后面王彦生以权压人,未提前通气就蛮横地接过乐队,排挤掉林跃,交给靠着性别优势上位的雷姓女经纪的过程。   这事儿爆得有鼻子有眼儿。   时间,地点,人物分毫不差。   无论是不是林跃买人爆料,还是有对公司怀恨在心的离职员工借这件事闹妖,总之他们的处境非常不妙。   缝纫机乐队因为一颗守护大吉他的心被大众认可,这个节骨眼儿上把他们和乐队经纪人林跃兼鼓手闹出的不愉快告知网民,可想而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关键是那篇文章披露的都是事实,何况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林跃是负气出走,想反驳都难。   网民普遍同情弱势一方,或者说但凡有点良知和正义感,都会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鸣不平,如果林跃没有名气,自然没人关心他的死活,随着缝纫机乐队走红,他成了名人,人生故事被放大了几百倍几千倍,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就难免成为网民口诛笔伐的对象。   雷乔乔很清楚,今天的事情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不仅有可能埋葬蔚蓝乐队和她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让华夏无法在BJ立足。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王彦生想了想说道:“暂停直播间互动,告诉孙磊、王嘉等人先找个清净的地方躲几天,尽量别在网络和公共场合露面,等待事情热度退却。明天我找几个公关公司扒扒林跃和缝纫机乐队的黑历史,减轻一下我们的压力。”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去给林跃打个电话,问问他想得到什么,要我们怎么做才肯罢手。”   “凭什么?我不打。”雷乔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决绝。   “你好歹跟了他半年多,这种事总不能让我亲自出马吧。”王彦生忙给她说好话:“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要知道事情发酵下去,对乐队对公司,对你对我都没好处,你就忍耐一下好不好?”   五分钟后。   雷乔乔拨通了林跃的手机。   嘟~   嘟~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   “喂,是林哥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   “你有什么事吗?”林跃的语气冷淡中夹杂着一丝不耐,对于雷乔乔这种人,他没不接电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雷乔乔深吸一口气,强压内心愤懑,陪着笑脸道:“林哥,天涯论坛娱乐板块有一篇关于华夏的帖子,是不是你发的呀?”   “什么帖子,我不知道,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别那么急呀,你看我们都两个月没见面了,人家怪想你的,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雷乔乔,你有事说事,我没时间跟你耗着玩儿。”   雷乔乔的手越攥越紧,牙关紧咬,过去好一阵才恢复平静:“是这样的,那篇帖子对华夏和我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你知道的……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我想……你能不能念在师徒情谊,为以前同事饭碗着想的份儿上,出面澄清一下?”   “当初你们摆了我一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现在遇到困难了又想起我来,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你究竟怎样才肯帮我?”   “哪天王彦生从华夏圆润地滚蛋,我再考虑帮不帮你们。”   啪~   林跃把电话挂了。   雷乔乔的手扬了又扬,扬了又扬,终究忍下怨气,没有把新买的苹果手机丢出去。   一分钟后,她寒着脸回到直播室。   王彦生迎上来:“他怎么说?”   “他说哪天你卷铺盖走人,他再考虑收手。”   “这个王八蛋。”   王彦生恨得牙根儿疼,他也算是行里的老手了,平素最会摆布手下员工,没想到终日打雁,今天被雁捉了眼。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雷乔乔不解:“硬的?”   王彦生说道:“你去办公室打电话的时候我也没闲着,从老钟那儿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   阿嚏~   阿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跃哥,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胡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着后排座椅上的林跃说道。   “我看你嫌疑最大。”   林跃抬起头,逼视着大舌头主唱。   “你怎么会认为我在骂你呢?”   “不是你难道是她们?”他看看一左一右把自己夹中间的丁建国和孙彤,左拥右抱是每个男人心心念念的好事,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身边哪里是温香软玉,根本就两个炸药桶,还是随时会炸的那种。   “嘿嘿。”胡亮看着阴阳怪气打了一路嘴仗的两个女人:“跃哥,我真替你感到难过。”   “少说风凉话。”   他的声音一落,车子突然停住,驾驶位上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说道:“到了。”   林跃看了一眼窗外,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第五百七十四章 劫财?劫色?   雾霾横空,远方灰蒙蒙的一片,看不见本应挂在西天的太阳。   北风吹着厂房屋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呤当啷的脆响,大门口贴着好几张海报,上面还是新的,可是下面的因为风吹雨淋已经变色脱落,看起来有一种破败感。   “跃哥,这就是你说的录音棚啊?”   胡亮从车上下来,看着前面的旧厂房,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他还以为林跃会带他们去市中心商圈,什么王府井啊,西单啊,国贸CBD啊,中关村什么的,有干净的街道,装潢精美的橱窗,大冬天也要穿短裙的时尚丽人,结果呢?来到这么一地儿,除了门前种得两棵梧桐树长势不错,再没有可以用“风景”形容的东西……虽然现在它们就剩光秃秃的枝杈了。   “我以前带乐队的时候就来这里录歌,设备都是全新的,一点不比那些有名气的录音棚差,最重要的是性价比高。”林跃说道:“你别看它外面破烂,里面很精致的,而且空间很大,除了录音棚还有练歌的地方,累了二楼有休息的房间,外面小院有简单的健身器材什么的。”   “这么好?”胡亮一听这话眼睛亮了,像他这种对于生活质量没啥追求的人来说,前方建筑能练歌能闲逛能录音能休息,这种待遇无异于度假了。   自从他们到吉林电视台参加了《放歌祖国》这个节目后,缝纫机乐队在东北一下子火了,大有当年刀郎一炮走红的气势。用林跃的话讲,他们能够有这样的成绩,一呢因为歌写得好,乐队基本功也还不错;二呢,在有网络曝光度的当下大打感情牌,特色牌,乐队有故事,接地气,这就好比销售,有的商品靠的是质量,有的商品靠的是品牌历史,有的商品靠的个性与特色,在民众平均文化水平越来越高的现在,会讲一个好故事,很多时候比使劲夸自己产品质量更靠谱。三呢,摇滚式微已久,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在大众找不到更新鲜的音乐风格时,回头尝试经典款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走过去在门口的可视门铃按了一下,少时,扬声器里传来一声“请进”,门开了。   他前脚才走进院子,后脚丁建国就追上来:“这几天网上发生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吧?”   林跃知道她在说什么,缝纫机乐队火了以后,林跃和华夏的矛盾以及离职原因被好事者弄到了网上,缝纫机乐队的歌迷开始“攻城略地”,对蔚蓝乐队及雷乔乔等人声讨笔骂,搞得蔚蓝乐队的直播间都关了。   华夏那边也找人写了几篇软文攻击缝纫机乐队和林跃,但是一支来自边陲小城的乐队,成员一没混过大城市,以前也没涉足娱乐圈,有什么黑料可挖,无非就是技艺不精,因为内部分裂乐队解散没有保住大吉他什么的。   一来二去把整个经纪人行当都拉下水,因为某个半吊子经纪人在微博发声支持林跃,谴责华夏依仗合同里的霸王条款不尊重员工的权力和劳动成果,还为此艾特了好些著名乐手的经纪人。   林跃的遭遇看似没有涉及自身利益,但是难保以后不会遇到类似情况,今天如果不表态,以后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怕是连喷力十足的网民都不会帮自己说话了,而华夏又不是什么大公司,于是一些大经纪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林跃的同情,呼吁娱乐公司能够尊重职员的付出。   一些小经纪人被公司合同绑死,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只能偷偷给林跃递刀子,报华夏的黑料,反正弄得整个圈子乌烟瘴气。   整件事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不断地把话题炒热,在民众的新鲜感快过的时候,又发展出与缝纫机乐队有关的新话题,继续刺激事态发酵。   林跃说道:“没有,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丁建国瞥了他一眼:“信你才怪,你做经纪人那么久,炒作的事没少干吧。”   林跃说道:“行呀,年纪不大,心思挺重。”   她没有搭这个茬,看林跃空着手,把背上背的手贝斯往他怀里一塞:“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其实我、胡亮、老杨和希希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种方式出名。”   林跃心想还不是系统给了这样的任务——名扬华夏,要达到这个目的,站在一个圈内人的角度,最迅速最便捷的途径就是炒作了。   炒作缝纫机乐队的故事-炒作新歌-炒作自身经历-制造更有深度和广度的话题。   如今,来到了录音棚,为制作首部MTV做准备。   林跃说道:“你们不急,我急,而且……你爸迫切地想看你成名。”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的资助?要帮乐队拍MTV?”   “不只他,还有集安高丽王城景区及几家龙头企业。当然,MTV的选景地必须在集安和景区范围。”   “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你是在怪我向钱看吗?”   丁建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踏步朝前走去。   “你怎么得罪她了。”   一个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瞧是孙彤。   林跃耸耸肩,一脸无奈。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市里玩儿呀?”孙彤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站在她的立场,自然愿意看到富二代小妞耍小性子,使劲作了。   “今天坐了一路车,先休息吧,等明天录完歌带你去。”   “你说的,不许反悔。我要游故宫,我要去什刹海,我还要到王府井吃小吃。”   住在BJ的人,谁去王府井吃小吃啊?   不过林跃没有说话,省得搅了她的兴致。   今天休息,明天录第一首歌,后天录第二首歌,晚上参加奇艺视频举办的《音乐你我他》,大后天录第三首歌,然后打道回府。   反正计划是这样的,如果明天乐队成员不在状态,那就只能对不起孙彤了。   ……   翌日。   胡亮表现很好,只用了五六个小时便完成了《都选C》的录制,下午林跃带孙彤和希希去了市里。   他有问丁建国要不要一起去,但是被拒绝了,看得出她还在为之前的谈话生气。   林跃对此很无语,也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看来,程宫应该是拿了她爸爸的钱走掉了,于是缝纫机乐队散伙,集安之夜演唱会没有办成,她担心他跟程宫一样钻到钱眼里去,毕竟这几天自己表现得确实有些功利。   但是……没办法啊,系统所迫,不得不为。   回到BJ后的第三天。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的录制不是很顺利,用了差不多10个小时,林跃才觉得可以了,喊停收工。   已经是傍晚时分,后面还有奇艺视频举办的《音乐你我他》要参加,即便老杨和希希很累了,他还是要求他们坚持一会儿,因为这场音乐节目很重要,只要表现的好一些,便可以维持缝纫机乐队在参加完《放歌祖国》后的热度,并以BJ为舞台,推进乐队影响力至全国范围。   老杨、胡亮、丁建国等人准备上车赶往市区的时候,录音棚的老钟叫住林跃,商量明天录音安排的事。   林跃让他们先去车上等候,自己跟老钟敲定后续事宜就来,于是老杨、希希、胡亮、丁建国四人离开录音棚,上了节目制作组临时派过来接他们去演播厅的商务车。   几个人才坐下,还没说两句话,前面司机突然发动车子,驶出录音棚所在街区,胡亮反应过来质问司机为什么不等林跃的时候,车子停下,车厢门被从外面拉开,一个女人钻进车厢。   丁建国瞄了一眼外面,除了这个钻进车厢的女人外,不远处两辆吉普车上还下来五个带墨镜的男人,外观打扮一看就不是好路数。   拦路抢劫?应该不至于,那……就是绑架了?   糟糕,他们被人盯上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将军   跟老钟谈完关于明天录音安排,还有折扣方面的事,林跃离开录音棚,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外。   “咦,你怎么在这儿?胡亮他们呢?”   孙彤背着包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正一脸茫然地打量四周。   “不知道呀。”   听到林跃的问话,她回头说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去了趟厕所,完事来到外面一看,车子已经不在了。”   叮~   便在这时,林跃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拿起来一瞧,是丁建国发的。   “剧组派来的车不够大,反正你有车,也认识路,我们先走一步,到演播厅等你。”   不是吧……   剧组派车来接人会不考虑容纳乘员数量的问题?该不会是她以为孙彤故意落在后面等他,又在闹情绪,耍小性子?   想想这家伙看到前男友劈腿闺蜜,直接开车去撞,结果把自己腿搞折的事,还真是一身富家小姐脾气。   “走吧,上我的车。”   孙彤不解:“那他们呢?”   “剧组派来的车太小,挤不下所有人,他们先走一步了。”林跃走过去打开自己那辆找朋友在二手车市场买的大众帕萨特钻进驾驶室,把车开过来。   孙彤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好老气的车。”   林跃说道:“昨天也没见你嫌它老气。”   她嘿嘿笑着道:“昨天玩疯了嘛。”   “二手车嘛,就图个来路正,保有量多,皮实耐……用,哪有那么多讲究。”林跃轻点油门,驾车离开录音棚。   “你知道演播室的位置吧?可别弄错了,误了演出。”   “我在这里呆了八年好嘛。”   林跃瞟了一眼她搭到中控台的脚:“坐好了。”   孙彤瞪了他一眼:“我就不。”   ……   半个多小时后,林跃把车开到一个露天停车场停好,经过街天桥来到位于马路斜对面的广播大厦。   前门保安给主办方打完电话,确认二人身份后,将他们引到《音乐你我他》演播厅后台。   距离录制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除了用于讲解节目流程的接待员,栏目组还给那些没有来得及吃晚饭的参加者准备了多种工作餐。   孙彤在车上时就一直吵饿,进了后台直接选了一份看起来青菜比较多的工作餐就在化妆间外面的沙发上吃起来。   林跃没有下筷吃她递过来的盒饭,第一时间拨通了胡亮的号码,因为他到了这里才发现乐队其他人不在,自己跟孙彤动身晚,到的早。   电话响了好一阵,没有人接。   就在他感觉有点不对劲,想要拨杨双树的号码时,手机屏幕亮了,丁建国又发来一条消息,说他们选错路,给堵在高架桥上,可能要晚一点到。   得~   堵车永远是迟到最有力的借口,也是大城市最常见的事。   林跃能怎么办,只好找到接待人员,告诉他缝纫机乐队其他成员堵车的事,以及可能迟到的事实,希望栏目组能够把他们的节目往后面挪一下。   接待人员把事情汇报上去以后,导演回复的很快,答应重新安排上场次序,将缝纫机乐队的节目放在稍后的位置上。   林跃松了一口气,表达完感谢后回到孙彤身边,开始吃那份经过“多肉”操作的盒饭。   用女孩儿的话说,她不能多吃肉,必须要时刻保持身材不走样,不然的话,身上那些好看的图案会变得面目全非,这是她无法接受的,所以如果谁娶了她,在吃这件事上的花费会少很多。   在林跃看来,她这是在花样夸自己好养活。   ……   与此同时,城郊一条少有人行的马路上,载着缝纫机乐队其他成员的商务车停在一座废弃厂房旁边。   希希看看前面的女人,又看看杨双树和被五花大绑的胡亮,难以理解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复杂。   组乐队、演奏、唱歌,多么简单的事情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位老先生,你马上就到退休年龄,还能唱几年?”   “你是叫希希吧,现在读四年级?还是五年级?如果以后学习成绩变差,你妈妈还会同意你弹琴吗?”   这些话都是那个女人说的,但这不是重点,真正导致丁建国动摇的是下面一段话。   “你们以为他去集安的初衷真是因为爱才,不想看到一支有故事的乐队就此消失?这可能吗!他去集安,也不过是发现了你们的商业价值,准备借此契机来展现自身能力,将自己的经纪生涯推向高潮,同时报复我、华夏王总和蔚蓝乐队。怎么?不相信?瞧瞧近期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吧,把这种城府深重的人当做同伴和恩人,你们还真是心思单纯呢。怎么?不信呀?你们才认识他几天?要说对他的了解,有我这个徒弟深吗?”   他们眼中的林跃,是为摇滚梦一起努力的战友、同伴、知心人。   雷乔乔嘴里的林跃,是一个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生意人。   哪个才是真正的林跃?   如果放在前几天,无论是老杨还是丁建国,肯定会一巴掌扇过去,让她滚蛋。   可是现在,丁建国是动摇的最彻底的那一个,用她的话讲,为什么这个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城市盛产混蛋呢?   这也难怪,毕竟林跃炒作缝纫机乐队的事情让她很不高兴,而且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经历过程宫的背叛后,她很难再单纯地相信一个人。   “今天晚上的节目关系到你们缝纫机乐队是否能够走出东北,唱响全国,如果我说这同样是一个揭露他真实面目的机会,你们会怎么做?他做了那么多,你们却在最后一刻决定不参加,他是会为了自己利益受损对你们愤怒咆哮呢,还是细心倾听你们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发展,而不是靠炒作维持热度的意见呢?如果你们真有他面对麦克风和镜头时说的那么重要,我想……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你们说是不是?”   雷乔乔说服了丁建国;杨双树让她看着办;胡亮坚决不同意这么做,于是被两名壮汉封住嘴,五花大绑丢在后座。   希希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   录制时间很快来到。   林跃急得给丁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得到的回答是已经下了高架,就要到达,让他再等等,照现在的速度应该能够赶在缝纫机乐队的节目开始前抵达演播厅。   他信了她的话,继续等待。   当时间来到是8:40,还有5分钟就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急了,在连接舞台的通道里来回走动。   孙彤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不然你再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好。”林跃点点头,解锁手机屏幕,正要打开拨号盘,手机铃声响起,显示有电话接入。   是丁建国打过来的。   她告诉他不想来参加节目了,她心目中的缝纫机乐队,是为了守护大吉他而存在的乐队,不是为了把存在强行植入观众心里来延续摇滚梦而存在的乐队,所以,她跟老杨、希希还有胡亮想要停下来歇一歇。   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林跃一脸懵逼,自己做了那么多,眼看着就要达成阶段任务(二)了,那四个人居然摆了他一道。   “发生什么事了?”孙彤见他脸色很不好看,一脸担忧地问。   林跃把丁建国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重述一遍。   她以为几个人还在堵车呢,没想到不是。   说起来林跃其实能够理解丁建国的心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女嘛,身体里的叛逆心让她不在乎名和利,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勾起了她对程宫的回忆。   但……电影里是程宫放他们鸽子,到这儿成了他们放自己鸽子。   真是哔了狗了!   “你打算怎么办?”孙彤看看舞台方向,又看看林跃,打心底替他着急。   怎么办?   有能继续推进任务的办法吗?   好像……还真有。 ###第五百七十六章 我叫孙彤,我喜欢你   林跃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孙彤怀里一塞,找到管理乐器的师傅要了一把蓝白底色的电吉他,径直往出口走去。   “你……这是要上台演出?”   林跃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们不愿意上台演出,我理解。不过我有歌要唱,我有话要说,而且……我不能对不起那些为给缝纫机乐队捧场远道而来的观众。”   孙彤凝视着他的眼睛,轻笑一下,伸出双手,竖起两个大拇指:“加油。”   林跃点点头,拿着吉他往前面走去,快到出口的地方跟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迎着好几道愕然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登上舞台。   演播厅后台,导演没有吩咐工作人员中断录制,反而要灯光师给林跃打追光灯,随着他的脚步前行。   幕墙上的色彩不断变幻,星芒闪烁,月华如水,下方观众看到他一个人来到舞台,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知道缝纫机乐队一共有五个人,怎么来的只有鼓手?   林跃抱着吉他走到舞台中央的话筒前面,看看坐在嘉宾席的乐坛前辈,又看看鸦雀无声的观众席。   “对不起,乐队临时出了点状况,其他成员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现场,栏目组的同志问我要不要取消这次演出,我想了一下,请求他们给我一个机会,为来到这里的歌迷唱一首歌。9月30日那天,缝纫机乐队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但是今天,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要把事情做完。因为除去个人兴趣和理想,还必须为观众和粉丝负责,这是身为公众人物的义务。”   啪~   啪~啪~啪~   开始是零星的掌声,然后发酵成一道浪潮。   几位嘉宾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   不说其他,林跃的担当和责任感是值得肯定的。   “今天我带来一首新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他深吸一口气,把吉他挎在脖子上,左手手指抵在指板,右手手指拨动琴弦。   我曾被无数的冷风~吹透我胸口。   我曾被遥远的梦~逼着我仰望星空。   我曾被无数的嘲讽~让我放弃我的音乐梦。   我曾被无数的黄土~掩埋我的澎湃汹涌。   我曾想要的我的歌声~无尽沉沦的感动。   我曾把它们当做~我风雨过后那一道彩虹。   我曾把堕落的原因~都丢给时间。   我曾把机会~就扔在我眼前。   我曾把完整的镜子打碎~夜晚的枕头都是眼泪。   我多想让过去重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说过去的时间~我谁都不为。   除了空谈~也就是事事非非。   ……   歌声远去。   林跃放开按住吉他的手,呼出肺间浊气。   哗~   如雷掌声响起。   前排一位挥舞着荧光棒的小姑娘大声说道:“你唱得真好。”   哪怕没有成系统的伴奏,只有最简单的吉他伴奏,也能听得人如痴如醉。   “谢谢,谢谢。”   林跃握着话筒向台下观众道谢。   片刻后掌声消褪,坐在下面嘉宾席的韩虹女士看了一眼手上拿的节目表说道:“林先生,我发现节目表上并没有这首歌,它应该是你临时选的吧?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在没有乐队伴奏的情况下把它唱出来,你应该知道如果有合适的伴奏,这首歌听起来还要动人的多。”   林跃转过头去,看着她说道:“有一个情况我想大家都有所了解,其实很多音乐经纪人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玩音乐的经历。记得读大学那几年吧,准备跟几个要好的朋友组个乐队,那时候梦想着出道、赚钱、成名、开演唱会,不过后来因为现实原因放弃了,大学毕业后我就来BJ当了经纪人,在这里一呆就是八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发掘乐手、讨好上司、求爷爷告奶奶寻求合作与各种资源,在职场想的是怎么抄捷径帮助乐手成名,在生活上每天为节节攀升的房价焦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座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渐渐地,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成功,因为有句话叫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人们只会记住聚光灯下的人,黑暗里的背影无所谓谁或者谁,它们都一样。”   他顿了一顿又道:“直到我去了集安,在那座边陲小城认识了缝纫机乐队的人,胡亮、老杨、希希小美女、丁建国、还有邦佳维连锁航母旗舰小卖部的老孙头儿和他的女儿孙彤,跟他们相识相知,还拿起鼓槌填补乐队空缺,成为一名乐手。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发现自己过得特别放松,再不会对着朝阳焦虑,不会对着夕阳孤单,好像不是我发掘他们,是他们帮助我重温过去,找回曾有过的冲动、热血、友情、还有理想。然而当乐队走出小城,来到BJ,我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急功近利的林经纪,但就在刚才,知道他们来不了,这几天的努力将白费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BJ,我以前不属于这里,今后也不会属于这里,那就用一首在集安时写的《我曾》,来向这座城市道别吧。”   “林先生,我喜欢你的歌,支持你的决定,也欣赏你的为人。”   啪啪啪。   韩虹非常认真地鼓掌。   她的掌声带动其余几位嘉宾,然后是台下观众。   哗~   现场掌声雷动,有的人在偷偷抹眼泪。   林跃的话带着真诚,更为重要的是,它承载着无数北漂的心态和认同。   演播厅后台,视频剪辑人员面带询问看向导演。   “看我干什么?一秒钟都不许剪。”   导演喃喃念着:“太棒了,太棒了!”   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这期节目拨出去一定能火……不,应该说会成为《音乐你我他》开播以来最受好评的一期。   别的参加者上台不是卖惨就是拼背景,但是林跃不一样,歌唱得真情流露,话说得实心实意,这是最能打动人的。   前台,林跃凑近话筒说了两声谢谢,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拎着吉他往出口走去。   几名工作人员站在帘子后面冲他打手势,意思是真棒。   林跃点了点头,把吉他交到一个人手上,拜托对方给管乐器的师傅送去,然后推开化妆间外面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沙发对面的电视连接摄像机,能够看到舞台发生的事情。   他进来的时候,孙彤已经从沙发上起来。   “怎么样?”他看着面前陪他到最后的女孩儿:“我表现得还可以吗?”   孙彤没有说话,突然冲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她很用力,用力到几乎让人窒息。   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登台前精心抓出的造型变得一塌糊涂。 ###第五百七十七章 孙彤get   《音乐你我他》录制结束的时候,一名民警把皮衣披在了杨双树的肩膀上。   他很客气地说声谢谢,对方回了一句不客气。   端着热气腾腾的水杯,他钻进印着“特警”字样的警车里,冲旁边坐着得小美女笑了笑:“希希饿了没有?”   希希摇摇头:“爷爷,我不饿。”   “那吃块糖吧。”他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递过去。   “谢谢。”希希接过棒棒糖,撕掉外面的包装纸,把糖丸含进嘴里,脸上表情也随之平静了很多,似乎舌尖的甜能平复她内心的恐慌。   “好吃吗?”   “好吃。”   希希笑弯了眉眼:“爷爷,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杨双树问道:“什么事?”   “我们的手机明明都被那些人收走了,你是用什么办法通知警察叔叔过来救我们的呀。”   杨双树晃晃手腕,把袖子往下拉开一截,露出里面有着奥特曼图样的卡通手表。   希希不解道:“这是什么呀?”   杨双树说道:“这个呀,这个是我小孙子的手表。她妈妈总说我弹吉他不好,没准儿哪天就会生病晕倒,身边有人还好办,可万一身边没人,那事情就不妙了。我这个小孙子呀,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好孩子,就把她妈妈买给他的儿童手表摘下来给了我,说如果遇到危险呢,就同时按下旁边的红色和绿色按钮,那样他妈妈就知道发生不好的事情了,还能根据手表找到我的位置。当时离开集安的时候,他非要我带着它,没办法,带就带吧,就当是彪彪的一片孝心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还真帮了我们大忙。”   希希说道:“以前爸爸也给我买过一只这样的表,妈妈把替换下来的手机给我,就把它丢在玩具箱里了。”   她说话的时候,后面救护车上传来一声大吼:“疼死我了,护士姐姐,你轻点行不行?”   是胡亮的声音。   “胡叔叔……他没事吧?”   杨双树笑了:“你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像有事的人吗?”   “也是。”希希笑着说道:“那建国姐呢?”   “放心吧,她也没事。”   “可是林叔叔那边……”   杨双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偏头看着不见星光的夜空。   虽然这件事归根结底是雷乔乔和王彦生的锅,但是无法改变他们没有赶到演播厅的事实,在丁建国看来,这是对林跃是不是可以信任依靠的考验,同时也能保护大家的安全,但是站在林跃的立场,可能会怪他们浪费了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成名机会。   唉!   ……   一道光在眼前延展,来自楼下的鸟叫扎进耳廓,对门马大姐又在因为胖墩儿睡过头大吼大叫,然后她老公扮好人,许诺开车送孩子上学。   回忆起昨晚孙彤的疯狂劲儿,林跃嘴角上撩,在脑海过一遍着她后背和小腹的纹身,他扬起手臂搭在额头,遮住窗边泻进来的阳光,慢慢地睁开眼睛。   对面墙上挂着石英钟,下面工艺格子里放着用来装饰的书籍和这几年获得的荣誉证书,还有几张歌星的签名CD。   不是酒店,是自己租住的公寓。   朦胧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有孙彤用的YSL黑鸦片和红酒的味道。   说起来,他已经到过很多影视剧世界,相好的女人也有不少,却没有一个像她这么主动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妖精”。   想到这里,他把手往对面一探,床上除了褶皱什么也没有摸到。   嗯?   残留的醉意顿时消了八成,他往旁边看去,孙彤不在,只有一缕调皮的头发扎在枕头和新换床单的夹缝里。   他翻身下床,看了一眼丢在角落里被红酒弄脏的床单,不禁摇头苦笑,这妮子昨晚花样灌酒啊,她也不怕把自己弄醉啥也干不了了。   走出卧室,来到外面客厅。   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他又打开卫生间看了看,里面同样没人。   难道是去买早餐了,还是说去找丁建国他们了?   在沙发上坐下,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的时候,他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张便签纸。   上面有几行娟秀小字。   “你这个大骗子,你身上根本没有纹身,本来想把你灌醉纹一个小号的我在背上,不过算了,本小姐大发慈悲放过你了。”   “我走了,别找我。”   林跃:“……”   记得以前在一块儿喝酒,她说她是一只鸟儿,偶尔飞倦了会在枝头停留一段时间,不过只是歇歇脚,无论下面有多么美丽的风景,她也不会停下来筑巢、安家,如果有一天她飞不动了,就一头扎进海里,让风浪带着她继续前行。   他还记得有一次问她为什么要当纹身师,她说一开始是喜欢,可是到了后面,她觉得给别人纹身比谈恋爱对一个人来讲还要意义深刻,因为人的一生可以谈很多个男女朋友,但是纹身会始终陪伴左右,直至死亡,没有比它更能承载美好的东西了,所以她很喜欢这份职业。   他把便签拿在手里折了又折,最终笑着摇摇头,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阳台远望天边缓缓上升的红日。   冬天来了,BJ的早晨有些冷,风灌进睡衣的领子里,像刀割一样。   他回到屋里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其实未接电话也有十几个,要么是胡亮打来的,要么是老杨打来的。   除了电话,胡亮还连发十几条微信,解释他们没有去演播厅的原因,说都是雷乔乔从中作梗,现在那个坏女人和她的上司已经被警察抓走了,除了希希受到惊吓还有点失神,老杨血压有点高,俩人现在医院观察外,他跟丁建国都没事。   胡亮还问了《音乐你我他》那边什么情况,要他不要把丁建国的气话放在心里,她那么说,多半是想保护大家不受伤害。   林跃坐在床上想了想,最终按下锁定键,把手机揣进兜里。   一个半小时后,他看了一眼租住了两三年的公寓,提着拉杆箱朝外面走去。   昨天的事和孙彤的离开,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第五百七十八章 我是传奇   老杨的身体折腾不起,希希的学业耽误不起。   新一期的《音乐你我他》播出后,缝纫机乐队应该会因为他的表现被更多人知道吧,想来完成阶段任务(二)没有太大问题。   然后呢?缝纫机乐队……不如像烟花一样,在绚烂中“死”去。   正所谓相见不如怀念,很多时候,理想达成后,等在前面的也只是名和利了。   就像丁建国不愿意看到的那样,缝纫机乐队,就这样吧。   至于他,也该兑现和观众的承诺,跟这座城市说再见了。   另外,孙彤的离去给了他一个新的启示。   林跃关上房门,消失在电梯间。   ……   一天后。   新一期的《音乐你我他》如约而至。   林跃的一首《我曾》和对缝纫机乐队真挚的告白让其他参加者都变成了绿叶,歌曲承载着故事,故事承载着情感,它们如同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一样南下神州,漫卷中华。   不止东北,黄河内外,长江左右,都知道了缝纫机乐队的名字,这不仅仅因为他们唱的每一首歌都有大火潜力,更因为这支乐队的成员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固执的老中医。   中二的修车工。   乖巧的小学生。   任性的富二代。   还有迷失在茫茫人潮里的北漂。   他们里的每一个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活生生的例子。   ……   另一边,雷乔乔一口咬定带走丁建国、杨双树几人是谈交易,因为早在之前,林跃雇佣的网络水军一直在往蔚蓝乐队和她的头上泼脏水,她在车上的作为,目的是分化缝纫机乐队,她还拿出了丁建国同意放林跃鸽子的录音,以此来证明双方做的是交易,并非违法行为。   杨双树和希希表示这是害怕雷乔乔的人对他们动粗的权宜之计,不能算数,而胡亮被捆绑对待证明了雷乔乔用暴力胁迫他们的事实。   对此,雷乔乔的解释是那些人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是王彦生雇佣的打手自作主张绑了胡亮,这件事要找也该找王彦生。   是的,为了把自己从失控的局势中择出来,她干脆利落地把王彦生卖了。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雷乔乔和王彦生都栽了,虽然俩人没有勒索钱财,另有丁建国确实想试探林跃看重名利还是看重朋友的证词,可是警方还是给他们定了个非法拘禁的罪名,王彦生拘役8个月,雷乔乔拘役5个月并处罚金3万元。   出了这档子事,华夏的股东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开除王彦生,可惜依然无法挽回局面,很多合作伙伴选择切割与疏远,再加上员工离职,艺人要求解约,总之一副不知哪天就要破产的样子。   至于蔚蓝乐队,雷乔乔出事后一个月,四个人又回到了津门酒吧驻场,然而每次都会有认出他们的人嘘声耻笑,甚至还为此打过架,也就半个多月时间,乐队因为成员内讧解散,从此成为历史。   但是与缝纫机乐队不同,他们是“死”于耻辱。   ……   没人知道林跃去了哪里,总之他消失了,电话停机,微信离线,邮箱长久未用……所有能联系到他的方式都没有回应。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暖风吹散苦寒,嫩绿挂满枝头,田野间有了蛙鸣鸟叫,燕儿北归,鸭绿江边迎来了第一批游客。   “胡亮,你快点儿。”修车厂大厅传来马大姐的喊话:“一个起子怎么找那么久?”   楼上的房间里,胡亮翻箱倒柜地找起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聚餐饮酒,天知道把起子丢哪儿去了。   唰~   开抽屉猛了,一张照片跌落。   那时候大吉他还在,照片里含着棒棒糖的男人霸占了大半个界面。   胡亮看着地上的照片呆了一阵,弯腰捡起来,完事回头看着粘在柜子上的另一张照片,吉林电视台的办公楼前面是六张灿烂笑脸,林跃的一双剪刀手合在一块儿,特像英文字符W。   春夏之交,暖风熏人。   鸭绿江畔,三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穿着不同颜色的演出服坐在石凳上,前面的石桌上放着舞蹈扇。   其中一个嘴角长痣的女人划了两下手机屏幕,递到对面男子身前。   “老杨,这是你吧?别说,你弹吉他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音乐人的样子。”   “那当然了。”杨双树说道:“我玩摇滚的时候,你们的孩子刚学会吃奶呢。”   “老杨,你每次提起这个打鼓的小伙子都会转移话题,这次该跟我们讲讲他的事情了吧。”   “唉……”   又是一年开学季。   乔大山给希希盛了半碗米饭,夹了块火腿到她碗里:“希希,明天就开学了,暑假作业、文具什么的都整理好没有,别明天到了学校才发现有东西没带。”   “哎呀,爸,你怎么这么啰嗦,都收拾好了。”她停止扒饭,用三分嫌弃七分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这时伴着一阵噔噔噔的上楼声,几个呼吸后房门打开,李美燕拿着一个拆开的包裹走进房间。   “你又给希希买什么了?拿个快递下去这么久。”乔大山一面给她盛饭一面问。   李美燕把里面的东西往饭桌一放。   一共五本书。   数学、英语、语文参考书各一本,还有两本是课外读物。   “不是我买的。”   “是他?”   “对,是他。”   “地址呢?”   “河南。”   “留手机号没有?”   “留了,不过我打了,是空号。”   “……”乔大山叹了口气:“你说这个林跃,隔两个月就给希希寄书过来,但就是不留联系方式。”   希希看着那几本书说道:“这次是河南……”   说完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了一条讯息。   ……   中秋刚过,东北已经入冬,而长江两岸还有几分闷热。   南京,1912酒吧街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里。   窗外是数不尽的灯红酒绿,窗内是温馨里透着一丝暧昧的氛围。   也许世界就这样。   我也还在路上。   没有人能诉说。   也许我只能沉默。   眼泪湿润眼眶。   可又不甘懦弱。   低着头,期待白昼。   接受所有嘲讽。   向着风,拥抱彩虹。   勇敢的向前走。   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   打破一切恐惧,我能找到答案。   ……   亮着荧光灯的酒桌左右沙发上,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除了少数几个还在为点什么喝得窃窃私语外,其他人全都安静倾听舞台上那个带着棒球帽怀抱吉他专心唱歌的男人。   调酒师丢在吧台上一片纸,从下面捉出一个圆杯,倒了些白兰地在里面,推到常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喝一杯的女顾客面前。   “这个歌手是新来的?歌唱的真好听,人长得也帅。”   “他不是我们酒吧的驻场歌手,是一位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   “有件事你不知道吧?流浪歌手的圈子里有一位传奇歌手。”   “传奇歌手?” ###第五百七十九章 黑猫侠侣   调酒师点点头:“对,就是传奇。据说这位传奇歌手一路走一路唱,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到过很多城市。他总是能够给听众带来高质量的歌曲,B站某位UP主把网络上零散的演唱视频剪辑在一起,火的不要不要的。”   女顾客说道:“既然那个传奇歌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出道,去混娱乐圈呢?”   调酒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女顾客说道:“你手机上有吗?给我看看他的视频。”   “不用。”调酒师指指舞台上唱歌的男子:“你看他就可以了。”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微露讶然,看向舞台上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想亲近的男人。   “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把他请到这里来的,据我所知,他在一座城市不会呆超过三天。”   女顾客不解道:“他这样做怎么会成名呢?”   一个城市呆不超过三天,即使唱得再好,演奏再出色,也不可能给市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调酒师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时坐在吧台末端的一个年轻女孩儿举着酒杯说道:“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用成名来证明自己。”   调酒师和女顾客看过去,昏幽的灯光下,是一张带着西亚风情又不失东亚丽人精致婉约的侧脸。   ……   离开BJ后,林跃回了一趟老家,然后便背着吉他上了从东开向西的火车,每路过一个城市便停下来呆两天,看看不同的人,不一样的风景和文化,晚上就随便找个酒吧唱两首歌,完了继续前行。   他一直在路上,不曾停下来。   这便是孙彤离去给他的启示。   以前,他做过将军,当过大亨,成就过宗师,现在来到《缝纫机乐队》的世界,既然任务完成后系统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带回主世界,那他为什么不尝试去做一个文艺青年,也算是体验人生百态,活出不同的自己了。   这段时间,他不上微信,不登微博,就连跟老家爹娘联系,也是依靠快递邮寄书信的方式。   谈不上躲谁,就是单纯地想过两年这样的生活。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任务时限2017-?的意思恐怕是延续《非诚勿扰》世界的设定,当电影世界时间线和主世界时间线重合的时候,他会被强制送回去。   所以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多,不算长,但是用来走过大半个中国足够了。   “没有人能诉说。”   “也许我只能沉默。”   “眼泪湿润眼眶。”   “可又不甘懦弱。”   吐出最后一个音符,林跃放开抵住指板的手,凑近话筒说了一声谢谢,迎着掌声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间酒吧。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台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的女人。   ……   三分钟后。   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十个月,你走了十个月,我追了你十个月。天津麻花沧州枣,河间的驴肉,吴桥跑马,济南的九转大肠我没兴趣。三河的豆片柿干毛鸡蛋,平遥牛肉和五台山……襄阳的孔明菜我吃不惯,郑州的农科路被人偷了手机,西安的音乐喷泉,兰州牛肉面,广元茶泡饭,绵阳辛夷花开烂漫,成都的35号民谣酒馆我和你擦肩而过,后来的乐手在唱《成都》,眉山、宜宾、泸州,泸州的酒很甜,重庆有我最喜欢的交通广播台,遵义、贵阳、曲靖、万紫千红是昆明,玉溪的烟和翡翠很有名,我以为你会去丽江和大理,没想到你头也不回去了保山,在腾冲一呆就是五天。临沧,普洱,百色,河池,一路向东……”   “还要我再说吗?”丁建国看着前方那个人,瞎了一只眼的黑猫蹲在他的肩头,路灯下仿佛披上一层浅浅的霜。   林跃转回头,看着那个少了几分叛逆,多了些烟火气的女孩儿。   “你会煮方便面吗?”   ……   从此,关于那位流浪歌手的短视频里多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有人开玩笑叫他们是流浪歌手界的神雕侠侣。   哦不,确切地讲是黑猫侠侣。   当然,也有很多人认出他们是原缝纫机乐队的贝斯手和鼓手,于是关于缝纫机乐队的故事有了续集。   胡亮喜欢这个故事,哪怕主角不是他。   比起故事的过程,希希小美女更喜欢故事的结局。   而老杨,他找到后老伴儿了,是个拉二胡的。   一年后。   林跃帮丁建国盖上被她踹掉多次的毯子,掩住那具馋人的身子,沿着楼梯来到天台,听着远方低沉的涛声,解锁手机登陆邮箱,找到历史邮件里一个链接。   是一个纹身图案。   一只独眼黑猫,纹在有些敏感的部位。   夏侯跳上栏杆,蹲在可以看到手机屏幕的地方,喵喵叫了两声。   “知道了,知道了。”   林跃把它收入随身空间,迎着海风,在系统倒计时到“5”的时候对系统说了一声“送我回去。”   我就不强制回归!   唰~   白光一闪,他的身体消失在楼房天台。   ……   白光消散,触感回归,林跃活动一下两只手,缓缓睁开眼睛。   晨光在阳台绽放,调皮的风轻轻摇晃着窗纱。   楼下响起车辆发动的声音,斜对面马路上的工人又再打电钻,市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修下水道挖一遍路,铺电缆挖一遍路,调整输气管道又挖一遍路,好好的柏油路,挖了修修了挖,劳民伤财不说,关键是扰民啊。   林跃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对着东方深吸一口气,脑海残余的晕眩感一扫而光。   叮当,叮当~   自行车的铃声在楼下响起,他低头一瞧,那个和奶奶相依为命还被亲爹坑了的小姑娘骑着自行车由西向东,朝小区侧门驶去。   林跃对着袁珊珊的背影笑了笑,完了走进房间。   这一回,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将注意力投入脑海,检查任务收获,而是把随身空间的夏侯取出,往床上一丢。   “说吧,你究竟什么来头?” ###第五百八十章 回来了   喵~   喵?   夏侯蹲坐在床上,猫眼盯着他看了一阵,伸出右前爪搔了搔脖子上的毛,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   林跃走到电脑椅坐下,把笔记本电脑往夏侯那边一转,手指在触控板点了两下,窗口闪过一段画面。   他本来做在办公椅上,忽然一闪消失,而原本趴在床头的黑猫没有任何反应。   接下来是第二段画面,依然是他进入电影世界的场景,不同的是阳台上那只嘴贱鹦鹉喊了两声“大变活人”,但是下一个呼吸,本来卧在床上的黑猫跳过去嘶嘶叫了两声,大反派顿时老实了。   “很惊讶吗?”林跃指指靠门的书架上的放着的星球大战R2D2的模型,那是他前些日子买回来的。   “八顿和大反派不同于一般家庭豢养的宠物,灵性很高,让我不理解的是,一只见到我便纠缠不走的瞎眼黑猫居然能搞定两个小东西,它未免也太厉害了吧。还有上次我拿出萤石来,大反派和八顿都没有反应,只有黑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在把它丢进随身空间,选择接受任务的时候,竟然没有收到异物存在,强行穿越将予以销毁的提示。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书架上的东西看起来是一件装饰品,其实不然,那是他拿来监控自己离开后房间动向的设备,本意是防谭晓光的,毕竟自己现在秘密太多,关系再好也不能毫无戒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摄像头没有拍下关于谭晓光的画面,却让他发现了夏侯的不同寻常,再加上它对萤石的奇怪反应,于是有了前面丢进随身空间进行试探的一幕。   要知道在随身空间没有开放的时候,八顿就是用快递邮寄的方式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会不会夏侯也是系统奖励的宠物呢,不过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没有告诉自己?   这次《缝纫机乐队》之行印证了他的猜测,因为按照设定,只有系统奖励物品能够自如地在现实世界与电影世界穿梭,其余物品将被清空。   喵~   夏侯迈着猫步走到床边,冲他叫了两声,听不出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妖怪?神仙?”   总之不是人。   嗖~   独眼黑猫窜到他的腿上,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背,完事又把脸凑过去来回蹭了好几遍。   这是在跟他撒娇呢。   意思是它不会做危害自己的事情吗?   林跃把手放到它的背上,一面抚摸着柔亮的皮毛,一面静心思考。   从上回经历来看,夏侯肯定与系统奖励有关,而且身份来历不一般。但……不能从系统那里得到明确提示,不知道它是哪个电影任务的额外奖励,总觉得像个心病一样。   好在它目前来看就是一只有灵性的猫,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不然……   呃。   好像它说了一般人也接受不了吧,因为会说话的猫远比会瞬间移动的人更离奇。   算了,从它警告大反派的事情来看,表现很是乖巧,那就……顺其自然吧。   他摇掉脑海里那些想法,唤出系统菜单,检视任务收获。   “宿主已由《缝纫机乐队》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迅速闪过。   【任务:独上西楼】   主线任务:重组缝纫机乐队(已完成);名扬华夏(已完成)。   目标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阶段一):2点技能强化点。   主线任务(阶段二):全乐器精通。   2点技能强化点没什么好说的,后面的全乐器精通倒是蛮有意思的。   从字面意思看,怕是吉他、架子鼓、贝斯、钢琴、大小提琴、单双簧管长短号、萨克斯什么的拿过来就能使用。   既然是全乐器精通,那肯定还有中国乐器,像编钟、柳琴、竖笛、二胡、箜篌、古筝、琵琶什么的。   “一个人的乐队么……蛮棒的。”   说起来林跃对主线任务(阶段二)的奖励还是挺满意的,这类似于完成《无双》任务后给予的画家能力,是不需要升级的人生技能。   “基础奖励结算完毕,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天赋-绝对音感。   绝对音感?   林跃愣住了,以往完成电影任务,有时候会激活隐藏奖励,有时候不会激活隐藏奖励。纵观之前隐藏奖励的内容,要么升级技能,要么给予宠物,要么扩展物品功能,这回倒好,换成天赋了。   对于绝对音感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该天赋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听到一首歌,能够在脑海还原出曲谱,如果配合【过目不忘】和全乐器精通使用,意味着他能够非常快速地掌握一首歌曲。   他还记得《名侦探柯南》剧场版里,小不点和一个女高音歌唱家通过模拟手机拨号时的音频脉冲打通了电话,虽然看起来非常玄幻,但是从理论角度能够说得过去。   在《缝纫机乐队》世界一进一出,他便从一个业余爱好者提升为高级从业者,这种感觉……真不错。   当然,更有意义的一件事是,对于又细又长又白,真的是腿玩儿年。   接下来他下拉系统菜单到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3】。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4】。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3。   之前在炒作《缝纫机乐队》的时候,为了行事方便,他花费2技能点,把【黑客LV1】升级到了【黑客LV2】。   有别于【黑客LV1】的是,【黑客LV2】面向的是企业级设备,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骇入安全系数更高的企业级计算机。   同以前一样,他没有急着升级技能,继续下划至人物属性列表。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当前属性:   体质17。   力量27。   敏捷14。   智力14。   精神12。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5   之前《普罗米修斯》主线任务失败,没有奖励属性点,如今完成《缝纫机乐队》的主线任务,按照普通难度标准给了3点。   3+2=5。   回归三连搞完,林跃打开卧室的门,想着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哪里知道才往前走了两步,门口传来拧钥匙的声音,然后是谭晓光胖乎乎的脸蛋以及八顿高高翘起的尾巴。   他手里拎着几个油饼,塑料袋装着胡辣汤。   “咦,你起来的正好,来吃早餐。”   “好,我先洗下手。”林跃答应一声,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洗漱完毕回到客厅,谭晓光已经把胡辣汤倒进碗里,分了两个油饼给他。   林跃拉过墙角的马扎正准备坐,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   “今天多少号了?”   “11月23啊。”   11月23,坏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绿茶   他放下才拿起的筷子,站起来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拉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   谭晓光见他没拿手机就跑出去,不知道他玩儿的是哪一出。   “我去去就回。”   林跃说着话跑下楼梯,来到单元楼外。   赶巧二楼刘大哥背着公文包去上班,看到他站在楼下,不由露齿微笑:“小林,等你家八顿呢?”   刘大哥还以为林跃又偷懒让八顿去门口超市买东西呢。   “不是,我在找我们家夏侯。”   “猫丢了?”   “嗯,早晨起来就没见。”   “要不要贴个告示什么的?”   “等等看吧,万一它自己跑回来了呢。”   “也是。”刘大哥点点头:“那你找吧,走了。”   “再见。”   林跃目送刘大哥走向停车的地方,扭头进了楼梯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今天他是一定要出门的。   刚才突然想起《普罗米修斯》世界任务的失败惩罚——出门就丢钱(时限半个月),于是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家里,他倒要看看系统怎么搞他,结果呢,到楼下跟刘大哥说了两句话,再一摸裤兜,钥匙没了。   这是不是说,身上没带钱就丢私人物品?毕竟钥匙没了需要去配一把,变相等于丢钱。   半分钟后,林跃回到楼上。   谭晓光一脸怪异表情:“这有两分钟吗?到下面打个转儿就回来了?你钥匙呢,怎么还要我开门。”   “昨天丢了。”   “丢了?”   林跃没有跟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你身上有没有现金?”   “你等着。”谭晓光把半块油饼塞嘴里,拍拍手上的粉末,扭头进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叠钞票,有零有整,差不多300多。   “够吗?”   林跃走过去,从中抽出一张一元纸钞,迎着谭晓光不解的目光,拿起放在茶几抽屉里,已经很长时间没带的运动手环打开房门,噔噔噔走下楼梯。   一脸凝重地要现金,自己拿出来后就抽走一张一元纸钞?   “……”   谭晓光很无语。   就跟上次一样,也就一分钟时间,敲门声响起,他过去打开房门,林跃走进客厅,随手把运动手环丢到抽屉里。   “你这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吃饭。”林跃没有理他,往马扎上一坐,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两口胡辣汤,又拿起盘子里的油饼掰成小块,泡进汤水里。   见他不愿说,谭晓光也不强求,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抱着碗一口一口喝汤。   “哦,对了,你还记得赵楠楠和郑芳吗?”   林跃面露思索。   “就江大自习室,坐我们前面的两个女孩儿。”   “哦。”林跃了然:“怎么了?”   “她们昨天问起你,想知道你为什么连续好几天没去自习。”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朋友的父亲去世了,这两天有点忙。”   林跃微微颔首,忽然想到周琳那边的事情,老人应该已经出殡了吧。   谭晓光问道:“你今天去吗?”   “今天呀?今天没时间。”   “有事?”   “对,我约了苏晗去看车。”   “看车?”   “嗯。”   “……”谭晓光很无语:“也对,那你就不用每次借王珩的车了。”   半个小时后,谭晓光拿着复习资料走了,林跃把碗刷干净,回到自己房间睡了一觉,中午随便叫了份外卖吃,完事洗了个澡,从茶几下面拿了两块钱离开家门。   说起来系统这个出门就丢钱的设定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通过几次尝试,他确定了一件事,每次出门就会丢钱,当身上有现金的时候丢现金,没有现金的时候丢私人物品,无分多寡,不论他带多少现金出门都会丢光。   所以说,只要每次出门带点现金,丢钱这个设定就不必在意。   当然,如果放在没有手机支付的年代,或者在国外生活,这样的惩罚会很难受。   ……   一个小时后。   明霞路汽车城外。   林跃端着一杯热咖啡站在路边等苏晗,秋末的江海市已经有了几分湿寒,马路上行走的男女穿上了毛线衣和风衣,骑着电动车到处逛的人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接到苏晗问他在哪边入口的信息时,一辆宝马530LI在身前缓缓停住,驾驶室车窗落下,露出两张熟人脸。   是刘子豪与张茜。   “林……跃!”刘子豪指着他说道:“王珩的哥们儿。”   “对。”林跃看了一眼副驾驶坐得张茜说道。   “怎么在这儿站着啊?大冷天的。”   “哦,我等人,怕她跑错地儿,干脆出来当路标。”   “这样啊。”刘子豪说道:“那你等吧,有时间叫上王珩一起喝酒。”   林跃点头说道:“没问题。”   “走了。”刘子豪跟他挥挥手,脚板微抬,点油门加速离开。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车屁股,心说你确实应该请我喝酒,因为今天我会帮你省一大笔钱。   他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但是不搞张茜这个专吃窝边草的绿茶婊,念头不通达,何况原本就有买车代步的打算,毕竟总借王珩的车开太不方便了。   ……   “哎,你说还真巧,这么偏的地方也能遇到熟人。”   宝马车上,刘子豪一面往停车场开,一面谈论刚才的事:“我觉得这个林跃从气质谈吐来看不像是坏人。”   张茜说道:“如果他不这样,能搭上王珩的线吗?有几次王珩跟他喝完酒,到我楼下撒酒疯,要么一身香水味,要么脖子上有口红印,真是烦死了。你也知道,我一开始住的是爸妈的老房子,属于单位集资房,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只能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搬出去住。”   刘子豪说道:“是么……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要不是你跟我说,我还不知道王珩会干这种事。”   张茜说道:“所以说,交朋友一定得慎重。俗话讲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一个来自小地方的人读了所不入流的大学,就想在江海市这样的大城市立足,不工于心计,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行吗?你应该知道,王珩他们家的关系能搭到影视圈,一个跑龙套的,当然要投其所好,这样才能混的好点。我听说王珩不只给他介绍了一个靠谱的群头,还帮他出了租房的钱。”   “照你这么说,他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就上次在酒吧,他过来敬酒?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打着王珩的名义拓展交际圈呗,搞不好哪天就会用的上,如果你是一个外地来江海市谋生的农民工,你看他会理你吗,搞不好连正眼都不看一下的。”   “就是说无利不起早呗。”   “有时候我就在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还是有些灵验的,他做了那么多蝇营狗苟的事,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不入流的群演?不想着提高自己的演技,玩虚的,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你说得对。”   车子在泊位停好,刘子豪推开车门下来,带着她朝对面凯迪拉克4S店走去。   张茜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所以一定要擦亮眼睛,绝对不能交这样的朋友。”   刘子豪拍拍她的手:“好,听你的,以后再碰到他,我就当没看见。”   “这就对了,跟那种人说话,我都嫌浪费口水。”   俩人携手走进4S店,一个穿着工装的女销售迎上来:“先生您好,是来看车的吗?”   刘子豪点点头。   女销售看了张茜一眼,试探道:“冒昧的问一句,是给女朋友的?”   刘子豪跟着看了张茜一眼:“对,给女朋友买的。”   “不知您来这里前有没有对咱们品牌做过了解,有没有意向车型。”   “新出的CT4看着不错,价格也合理。”   “好的,先生。”女销售朝着斜对面一款车招招手:“您看这款枫叶红,我觉得特别配您女朋友的气质。”   刘子豪点点头,瞄了一眼张茜,想让她上车看看内饰。   哪里知道她低声说一句“他怎么来了?”于是顺着张茜的目光看向大门。 ###第五百八十二章 杀猪刀   是林跃。   刚刚还在议论的人。   但是与之前不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穿着淡棕色长款风衣,肩上背着一个白色背包,不疾不徐地并肩走着。   从两个人的距离和表情来看,很明显是男女朋友关系。   刘子豪呆了一下。   这时林跃举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但是并未过来寒暄,跟在一名销售员后面往SUV展区走去,似乎之前已经做过接触,有意向车型。   “先生?先生?”   刘子豪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女销售:“哦,能进去看看内饰吗?”   “这个当然可以。”女销售打开驾驶室的门,示意张茜上去感受一下,她就在外面跟刘子豪闲聊:“您认识刚才那位先生啊。”   “见过两面,怎么,他也来买车呀?”   “是的,林先生之前看好了今年改款的XT5,但是不知道买什么颜色的好,说是接女朋友过来帮忙参谋一下。”   “哦,是这样呀。”说话的同时,他看了一眼驾驶舱坐得张茜,眼神里带着询问,刚刚她不是还说老天爷长眼,恶人有恶报吗?怎么这小子转眼又是漂亮女朋友,又是买豪车的。   来买车前他特意上网查了下凯迪拉克这个品牌的车型,虽然在国内不如宝马奔驰奥迪名字响,但是XT5那也是30万档次的车,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职业龙套,连房租都要朋友垫付的人买得起的。   张茜阴着脸问女销售:“你说刚才那个人是来买车的?”   “对呀,价钱都谈好了,就差选颜色了。”   “你说的XT5是不是比这款车好?”   “呵……”女销售陪笑道:“可以这么说吧,不过XT5是SUV,跟您选的这辆不是一个类型。”   张茜又问:“那他选的那款多少钱?”   女销售说道:“林先生选的应该是四驱豪华款,指导价差不多37万。”   “优惠呢?能优惠多少?”   “现在我们在搞店铺促销,折扣加上补贴,大概能便宜4万多块钱。”   “那我选的这台呢?”   “您选的这台CT4是精英款,您瞧,它是真皮座椅,手感很好,坐起来非常舒适,而且这款车配备的是BOSE音响,音质特别棒,不信您可以打开收音机试试。”   “我没问你这台车的配置,我问你这车多少钱。”   女销售瞄了刘子豪一眼:“您选的这款车的指导价是25.97万,各项优惠算下来,大概23万出头吧。”   张茜从车上下来,脸色很不好看,望对面站在黑色XT5旁边跟苏晗有说有笑的林跃,像看杀父仇人一般。   什么时候那个上下班挤公交地铁,穿着发臭发馊的戏服吃盒饭,出卖良知给烂片写影评的小群演也能拿出买凯迪拉克的钱了?还有那个叫苏晗的本地女孩儿,找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生,还是个乡巴佬当男朋友,不觉得丢人拿不出手吗?   刘子豪说道:“怎么了?不合心意呀?”   张茜冷着脸说道:“走吧,不买了。”   刘子豪不解:“不是,好好的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呢?”   女销售一瞧这架势,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故作忙碌道:“刘先生,张小姐,经理喊我过去办公室一趟,车子该选哪款的事……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刚才咱们看的是CT4,那边还有CT5和CT6,车门都没锁,你们可以上去试试,如果看中哪款想要试驾呢,可以对那边站得小王说。”   目送女销售走开,刘子豪把张茜拉到大厅角落:“之前不是说好买了车就去见我父母吗?怎么临了又赌气不买了呢?”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他的气。”张茜指着SUV区说道:“你说他什么意思呀?汽车城那么多4S店他不去,偏偏来这里买车,我们买个CT4,他就买个XT5,我们买轿车他就买SUV,样样高我们一头,这不诚心搞事吗?”   “你没听销售员说他一早就来了吗?可能真的只是凑巧。”   “反正我心里不痛快,哪怕车不买了,也不能让他压我一头。”   “别啊,饭店我都订好了。”   刘子豪有点急,要知道张茜可是高中班花,又是江海本地人,放在以前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只不过后来他们家老房子拆迁,得了一笔大钱,方才实现阶级跨越,更重要的是,这要跟以前同学见面,一说娶了班花,那多有面子呀。   “要不,咱去买辆带5的。”   刘子豪拉着张茜的手往前面的CT5走去,说起来他也不是那种毫无理智的人,宝马奥迪的5系车,哪一款不得30万往上呀,相比之下凯迪拉克CT5的价格就便宜多了。   俩人达成共识的时候,女销售“刚好”处理完手头事情走过来。   “刘先生,您现在看的这款是CT5,它的车长是……”   五分钟后。   刘子豪打了一个电话,女销售接了一个电话,完事将二人引到休息区稍后,她去里面取合同。   恰好苏晗在那儿玩手机,看到她过来笑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陪男朋友买车?”张茜问道。   苏晗放下手机:“是啊。”   “选的哪款?”   “一辆白色XT5,你呢?”   “CT5,枫叶红。”其实张茜还是很得意的,如果没有林跃“帮忙”,她也不能直接提高一个档次,从CT4换到CT5:“刘子豪一哥们儿跟这里的店长关系不错,最后在各种优惠的基础上又给我们让利一万块,不到26万就能拿下来,怎么样划不划算?”   苏晗挤出一个迎合的笑容:“划算。”   张茜说道:“要不要我跟子豪说下,帮你们争取一下更优惠的价格?”   她当然没那么好心,毕竟刚才试车的时候就注意到林跃把合同签了,正在走流程,这么说主要是为了恶心苏晗一下。   “不用了,林跃已经和4S店的人谈妥。”   “优惠了多少?”   “全款25万。”   张茜的表情僵在脸上:“你说全款25万?”   有没有搞错?她买的CT5豪华指导价多少?29.97万,优惠完多少钱?25.97万,林跃买的XT5豪华指导价多少?34.97万,优惠完多少钱?25万,这是杀价吗?这是杀猪刀啊。   苏晗轻轻点头,对于男友的杀价本事已经见怪不怪。   “他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天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总之一下车就被告知车子25万,让她过来一起选颜色,原本以为就是二十八九万的车子,刚才上网一查才发现指导价就35万,全国最低报价都要30万,结果4S店愣是25万给他了。   “不会是有问题的库存车吧?”   苏晗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面无表情说道:“不知道。”   张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第五百八十三章 新任务   另一边,林跃在咖啡机接了两杯咖啡,递给到SUV展区看车的刘子豪。   “谢谢。”   刘子豪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真巧啊,没想到你也会来这家4S店买车。”   “是啊。”   林跃心说在你看来很巧,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巧,上次在酒吧的时候就想整张茜,结果因为柳全安的电话耽误了,今天可不会便宜绿茶小姐了:“给张茜买车呀?”   “对。”   “选了哪款?”   “CT5。”   “婚车?”   刘子豪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别说,林跃还是挺佩服她的,吃窝边草不说,还总能找到那些愿意被她宰的老实人。   “林先生,手续已经办好,现在可以去仓库提车了。”负责接待林跃的销售员由财务室走出来,招呼他一起去仓库提车。   林跃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光:“我去提车了,有时间再聚。”   “好。”   刘子豪目送他和苏晗离开展厅,回到休息区坐下,发现刚才还一脸高兴的女朋友现在满脸阴沉。   “怎么了?”   “你猜那辆XT5他花多少钱买的?”   “多少钱买的?”   “25万。”   “怎么可能?”刘子豪惊呆了,这价格比他买的CT5都便宜。   “赶紧打电话问问你哥们儿,到底怎么回事?4S店耍猴呢?”   之前在路口见面毕,才说了他几句坏话,扭头就在凯迪拉克4S店遇上了,关键是他们想买CT4,那个人选的是XT5,正好压了她一头,等刘子豪答应帮她升级CT5,勉强处在同一起跑线了,结果人家买XT5的价格比他们买CT5的价格还要低大约一万块,你说这叫什么事,也太气人了。   “哦。”刘子豪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老跟林跃过不去,对方也没做出格的事情呀,不过谁让她是女朋友呢,没办法,打就打吧。   他走到一边拨通好哥们儿的电话,也就两分钟,对方给了答复,说刚才售出的XT5是销售总监用了自己的买车额度,走得特价通道。   “……”张茜恨得牙痒痒,一个小群演是怎么挂上豪车4S店销售总监的,而且关系好到对方给他用自己的买车额度。   “刘先生,这是购车合同,您先看下,没有异议的话请在这里签字。”女销售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份购车合同。   刘子豪接过来随便看了两眼,拿起笔筒里的圆珠笔刚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忽然停住了。   张茜不解,抬头望去。   只见男人脸色变幻几次,又把圆珠笔放回去。   她皱了皱眉:“怎么了?”   刘子豪说道:“车我不想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车我不买了。”说完这话,他起身就往外面走。   张茜拎起手包追过去:“你是在耍我吗?”   “对,我就是在耍你,不买车就不见我的父母,张茜,你这是在跟我做交易吗?”   “刘子豪,你这什么语气?出尔反尔,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需要跟你证明吗?”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4S店。   “刘子豪!”   “滚!”   女销售员一脸懵逼,攀比完了,熟人找了,购车合同拿过来他们不买了,这唱得是哪一出儿啊?   十五分钟后。   一辆白色凯迪拉克XT5在汽车城入口停住,车窗落下,探出一张淡然微笑的男人脸:“怎么了张小姐?刘子豪呢?要不要我捎你一段儿?”   张茜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跃笑了笑,也不在意,轻点油门驱车离开。   张茜看着车辆转向时亮起的刹车灯,用力地跺跺脚,想骂又不知道从何骂起,毕竟回顾事件过程,林跃除了给刘子豪递过一杯咖啡,简短地交流了两句,再没有任何可疑举止。   今天的事,她憋屈呀,车没买成,还被刘子豪耍了,完事又给林跃和苏晗看笑话,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像今天这么倒霉过。   与此同时,凯迪拉克TX5驾驶室。   苏晗看着林跃的侧脸:“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跟你说了,那销售总监看我长得帅,嘴又甜,现在年尾,她正好有一个特价购车名额还没有用。”   “我不是说买车的事,我是说张茜和刘子豪。”   “我什么都没做呀。”   “信你才怪。”苏晗撇撇嘴:“还说呢,买这么贵的车,你不过日子了?”   “那我以后不能总借王珩的车接你出去吧,江海市雨水足,有车在,不管用得多还是少,起码能给你遮风避雨,你说对不对?”   苏晗听完心里热烘烘的,不过嘴上不饶人:“看你这一番折腾,租房、装修、采购设备,现在又买了一辆车,钱全花光了吧?”   “唔。”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林跃还真生出几分焦虑,之前卡里的钱算上苏晗给的9万块足有90多万,如今减去装修、采购设备的后续款项,满打满算卡里就剩10万块了,再加上宠物店开业后一些鸡零狗碎的花费,搞不好真得掏空积蓄。   不行,得尽快去趟HK,把汇丰银行的纸质股票变现。   “被我说中了吧。”苏晗横了他一眼。   “这还没过门呢,就想着帮我省钱了?我找女朋友的眼光还可以的哦?”   “一天到晚瞎贫。”   林跃笑了笑,心说自己找回年轻人的心态容易吗?得亏《叶问》结束后去《缝纫机乐队》呆了几年,踏上一条音(治)乐(愈)之路,不然的话,兴许现在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咦,我们这是去哪儿?”苏晗注意到他没有往市区开,上了出城的快速路。   “买了新车,当然要去兜一圈了。”   苏晗笑笑,表示理解,人生第一台车,意义自然不同凡响。   俩人在郊区兜了半天,傍晚时分才回到市区,在一家网红餐厅吃了顿烤肉,先送苏晗回家,完了去考研辅导班接谭晓光。   不是他想显摆新车,是因为早晨出门把钥匙丢了,谭晓光答应帮他另配一把,现在不去接人,回到小区只能干瞪眼,进不了屋。   直到晚上十点,俩人才返回小区,然后林跃犯了难,因为时间太晚,车位都停满了,逛了两圈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只能开到小区右边快餐店门前凑合一晚。   真是应了那句话,在大城市,有钱买车没钱开。   市区龟速行驶油耗惊人,停车费巨高,保养花钱保险花钱,上个车牌还得摇号,而且到处是摄像头,稍微犯点错误200块就没了,这还不算买分的钱。   用谭晓光的话说,王珩喝酒的时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给他许了个车牌,听着简单轻巧,这要搁在那些没有本地关系的打工者身上,能把人难哭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林跃就在家、店面、江大三点一线度过,偶尔到尚武拳击馆跟柳全安切磋一下。   去HK变现纸质股票的计划被推迟了,因为系统对他的惩罚还没结束,现在去那边不太方便,不如等惩罚期过了再考虑。   整整一周时间,系统没有下发新的任务。   直到江海市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夹雪,林跃站在尚武拳馆的窗户前面看着下方冻得瑟瑟发抖也要时尚的奢侈品店女销售走过斑马路,脑海猛然传来一声轻响,系统提醒他收到新的任务。   他第一时间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隔江犹唱后庭花:侦测到《三十而已》编号9的幸运观众的吐槽——现在的编剧只会利用所谓的女权觉醒制造矛盾,编故事了吗?靠着踩男人来让女性观众高潮,宣扬不正确的价值观,这种烂片怎么不禁掉呢,我想问问大家每一集后面的毒鸡汤有谁乐意看?很多年轻人渴望物质,拜金,攀比,喜欢看这种可以刺激感官的东西,久而久之整个社会都会变得很浮躁,这样的社会能健康发展?国力能进步?别开玩笑了。瞧瞧现在的各种乱象,剩女问题,出轨率和离婚率飙升,结婚率和生育率大降,杀妻案频发,要我说这些没有社会责任感没有正确价值观只想着怎么博眼球赚大钱岁月静好的编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9-?   是否接受?(Y/N)。   咦~三十而已?   这是一部电视剧吧,似乎还蛮长的。   林跃记得这几天刷手机新闻时看过很多关于这部电视剧的评论文章,当然,很多自媒体是没有底线的,怎么迎合粉丝口味怎么来,作为曾经在豆瓣写软文的人,他很清楚自媒体的文章都哪儿来的,他只能说希望每一位观众都有独立思考和鉴别真伪的能力。   难不成这部影视剧的价值观也是歪的?不然那位编号为9的幸运观众怎么会洋洋洒洒用上百字来吐槽编剧没有底线?   林跃觉得这位观众倒是挺有意思的,颇有几分忧国忧民的心态,然而大潮之下,一滴水又能溅起多大浪花呢?要么有句话叫“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想多了,想多了。”   他摇摇头,晃掉脑子里那些想法,告别柳全安开车回家。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三十而已   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影视网站搜索《三十而已》这部剧集观看。   总共四十三集,还真挺长的。   林跃几乎足不出户,花了将近两天时间才看完这部连续剧。   《三十而已》是一部都市题材影视剧,讲述了三个女人的故事。   顾佳是令人艳羡的金字塔上层,她把老公许幻山从烟花工程师打造成了许总,也把自己打造成了里外一把手的全职太太,然而当这个家有了入侵者,顾佳没有逃避,王漫妮则是特立独行的叛逆者,深信自己有颜值有脑子,永远值得更好的,然而她也有自己的烦恼。钟晓芹是标准化的大多数,嫁给事业单位铁饭碗的老公,自己保有一份普通工作,安心做一个平凡妻子,却因写作爱好偶然卖出高价版权,夫妻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一夜之间发生倒置,女强男弱的婚姻瞬间失去平衡。   当剧情画上句号的时候,林跃长舒一口气。   结合ID为9的幸运观众的吐槽,怎么说呢,乍看之下三位女主人公除了王漫妮以外价值观没有问题,但是站在观众的角度剖析,确实有点问题,以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来看,这部电影说到底就是有别于韩剧的中国版女人童话。   当然,它也试图讽刺一些社会现象,但是总感觉扭捏造作矫情,这或许就是ID为9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原因了,不过呢,对普通观众而言,看得就是故事精不精彩,好不好看,是虐是爽,总之上头就好,至于是不是扭曲了自己的认知,才不会想那么多呢。   这就好比“进化论”该不该肯定的问题,在国内大多数人持赞同观点,因为唯物论大行其道,那么为了自己有好的生活,坑害别人,荼毒同胞便有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因为进化论的核心思想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弱者死,强者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人,是把自己定位成高级动物,接受“适者生存”这个所谓常识呢,还是要做一个有别于高级动物的人,用感情、道德、同理心等压制兽性一面。   但……假如他的身边都是自我定位高级动物的家伙,而他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他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打住,打住。”   林跃拍拍自己的脸,清空脑海那些无解的问题,怎么在《叶问》世界过了几十年,出来后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呢,以后坚决不能这样了。   想到这里,他给谭晓光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要外出一两天,不要找自己,完事把夏侯往随身空间一丢,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呼~   风从外面往里灌,吹得他有点睁不开眼,头有点晕,当然,也有可能是穿越引起的不适所致。   “哎,陈旭,红灯。”   声音响起的同时,林跃一脚刹车闷下,随之而来是车身传来的顿挫感。   “陈旭,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跃抬头一瞧,前方是醒目的红灯,透过前挡风玻璃望过去,连斑马线都看不到了,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车子停在斑马线中间,要不是后车厢坐得人喊了两嗓子,搞不好就闯红灯了。   他瞄了一眼内后视镜,在那儿找到一张干练又不失女性婉约精致的面孔,左侧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穿衣打扮成熟时尚,气场逼人。   是顾佳。   她刚才叫自己陈旭?   看来这次不是身穿,而是扮演配角陈旭。   “陈旭?”   “抱歉,刚才走神了。”   “昨天又熬夜了?”   林跃没有说话,看到绿灯亮起,轻点油门往前开车。   “啊,是。”   顾佳说道:“陈旭,不是我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认真做点事了。”   “是,是,你说的对。”林跃到现在还有点懵,那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其实你这个工作,是我跟幻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当初用你呢,也不完全因为晓芹的关系,主要因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昨天那种话,我不应该问你,会让你为难,是我考虑不周。”   咦,这个台词,是第五集的吧?居然没有从头开始。   “啊,没什么。”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许幻山家楼下停住,顾佳推开车门走下去,看了一眼坐在主驾驶位上动也没动的林跃,有些好奇他今天怎么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   林跃没心思跟她这儿呆,转动方向盘,驾车离开小区,找了个车少的路段靠边停下,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用残酷现实打破披着女性独立外衣讨好观众的童话故事。   支线任务:怼电视剧主配角(无论男女)——怼配角一次奖励5000RMB(可重复),怼主角一次奖励10000RMB(可重复),奖励金在回归主世界后进行结算。   特殊任务:配合支线任务,每怼一次电视剧主配角,奖励500科技点。   用残酷的现实打破披着女性独立外衣讨好观众的童话故事?   这次的任务目标可是够狠的,这是让他做恶人的意思吗?支线任务同样奇葩,意思是对三位女主角做恶人不够,还得出口伤人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职业喷子?   林跃叹了口气,心想这个系统……真是够变态的。   陈旭的人设很简单,陈屿的弟弟,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好玩懒做不思进取,长大了靠着嫂子钟晓芹的关系在许幻山的烟花公司谋了一个司机差事,闲时游手好闲,玩性很大。   用残酷的现实打破披着女性独立外衣讨好观众的童话故事?该怎么做呢?   林跃回忆一下剧情,好像……这里面的男配角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围着三个女人在转,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半个小时后,林跃开车离开。   第二天下午时分,他开着许幻山的凯迪拉克CT6把顾佳送到公司楼下停车场,跟着进了电梯。其实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买了一辆凯迪拉克XT5,于是系统解锁了《三十而已》,毕竟这部片子里主角座驾清一色凯迪拉克,想来车商为了宣传没少花植入费。   “咦,陈旭,你今天跟以往,好像有点不一样呀。”   “有么?”   “有。”顾佳打量一眼他身上的行头:“衣着品味变了不少,开始走英伦风了。”   还有一个不同他没说,那就是气质。   要知道以往陈旭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可是今天呢,换装以后感觉稳重了不少。   林跃说道:“你昨天不是说我老大不小了,应该收收心,做点正事么。”   “嗯,不错。”顾佳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状态。   叮咚~   一声轻响,轿厢门开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   “佳姐,你来了。”公司市场部的悠悠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怎么回事?”顾佳问道。   悠悠看了一眼林跃,似乎有些奇怪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姿态的司机小陈这次怎么会对经营事务感兴趣,跟着顾佳一起过来这边。   “许总把资料扔万总身上,把他赶走了。”   “哦。”顾佳看到会议室外站着一排人,都是被许幻山赶出来的公司员工,于是对林跃和悠悠说道:“让他们先去吃饭吧,许总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好。”悠悠答应一声,告诉门口站着的员工可以早点休息,去吃午饭了。   林跃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许幻山,跟着他们走了。   一个小时候,林跃在停车场见到了顾佳,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不高。   “陈旭,先带我回家吧。”   林跃遵照吩咐离开公司,返回她跟许幻山在外滩的家。   到达目的地后,顾佳要林跃在楼下等一会儿,又过去半个小时,她穿着茶色连衣裙,踩着一双白色普拉达高跟鞋钻进后车厢,报了一家高档酒店的地址。   林跃知道她去干什么,也知道今天晚上除了自取其辱,她不会有任何收获。   “这么做有用吗?”他看着内后视镜里光鲜亮丽的许夫人说道。   顾佳愣了一下,望林跃说道:“陈旭,你说什么?”   要知道以前无论是她还是许幻山,谈论经营上的事情时,陈旭从来都不参与,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管起闲事来了。   林跃说道:“我说这么做有用吗?”   顾佳说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万总,我请你喝一杯   林跃说道:“上午许总把资料砸万向恒怀里,还叫人把他赶出去,你现在打扮成这样约人吃饭,我想不到除万向恒外还能有谁。”   “陈旭,你以前话可不这么多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跃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万向恒想要什么。”   顾佳开始皱眉:“陈旭,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许总打电话来问的话……”   顾佳看了一眼窗外:“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许总,一切等我见过万向恒再说。”   林跃点点头:“好。”   顾佳看了一眼内后视镜里专心开车的男人脸,表情有点不自然,因为忽然想到前天晚上问他许幻山带谁一起去应酬的事。她要陈旭汇报许幻山的行踪,现在又告诉他别对许幻山讲自己去跟万向恒约饭的事,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双标”。   顾佳脸色有点不自然,林跃脸色同样不自然,因为系统没有反应,怼人记数器显示0,看来系统不认可这种隐晦的怼,需要他做得简单粗暴一些。   可是……做惯了正人君子,对于怎样去扮“恶人”,他是真得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车子抵达目的地,林跃从主驾驶下来,过去给顾佳开车门,递包。   见他又恢复以前的勤快劲儿,顾佳总觉得有些别扭,可是想到还有正事要做,便没有多想,拎着包进入酒店大厅。   而林跃在侍应生的指引下把车开到旁边的停车场,完事拿出一副墨镜带上,推开车门,吹着口哨走向酒店大堂,一面打开手机轻轻划拨。   墨镜形态的全视之眼正将包厢发生的一幕传过来,就像电视剧演得那样,万向恒在打顾佳的主意。   “我把话撩这儿,我就要你。”   “每次我见到你,都是这副完美人妻的模样。”   “……”   林跃走到门口的时候,顾佳寒着脸从包厢出来,他没有说话,看着她走进对门洗手间,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才从里面出来。   “走吧,送我回家。”刚才给万向恒说好话的时候她一口气喝了差不多半斤茅台,现在看什么都晕晕的。   “别急。”林跃说道:“事情还没完呢,我有办法搞定万向恒。”   “陈旭,你别闹了。”   “我没闹。”林跃说道:“反正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有说服万向恒,不如交给我去试试,成了,给我订单利润的15%,不成你跟许总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说完不待她答话,迈步走入对门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陈旭,你别惹事。”顾佳踉跄着追过去,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住了,怎么拧也拧不开。   另一边,万向恒看着突然闯入包厢的林跃,先是不解,然后是冷肃。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万向恒,恒发的老总。”   “我不认识你,出去。”万向恒站起来寒声说道:“你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保安还是110,随便你。”林跃在他对面坐下,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像他刚才那样轻轻一转:“不过在那之前,先看看无妨,万总。”   万向恒低头看向转到面前的手机,只见屏幕在放一段录像,正是刚才他跟顾佳之间发生的事情,他的下流动作和龌龊言语都被“记录在案”。   “王八蛋,你们合起伙来阴我?”   面对眼前一幕,他所能想到就是林跃和顾佳串通好了,利用人妻美色钓鱼。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签合同吗?做梦。”   林跃拿起桌上半瓶茅台走过去,一边往顾佳刚才用的酒具里倒酒,一边说道:“打开微信,看看聊天界面第三行的人物昵称是不是很熟悉。”   万向恒依言打开微信,看向聊天界面第三行,昵称是艾朵[小花],最近一条聊天是对方发来的邮箱号码。   对于这个名字,他很熟悉——不是老婆,是他在澳洲读书的女儿的微信。   “万总,不知道您对我这个新朋友有什么想法没有?”   万向恒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妥协,那就别怪他把刚才包厢上演的一幕发给他在国外的女儿:“你真卑鄙。”   林跃笑了:“你可以无耻,不兴别人卑鄙啊?也太霸道了吧。”完了看他紧握手机目光闪烁。   “万总,你觉得我既然敢把手机拿给你看,有不提前备份文件的道理吗?”   “你……”   林跃把一对酒具往前一推,笑着说道:“别激动,先把这些酒喝了压压惊。”   万向恒看着面前足有半斤多的酒水,想起刚才为难顾佳时的一幕。很明显,这是对方在报复他。   “喝吧,万总。我知道您的游戏规则,酒桌上喝尽兴了,再谈生意的事。”   “你不要欺人太甚。”   “从来没有什么欺人太甚,只有值不值得忍。顾佳和许幻山有公司和家庭拖累,有些事呢,能忍就忍,像我这种小地方来的单身汉,没有妻儿拖累,没有体面的工作,那当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你不怂,那我们就好好斗一斗,看是你搞定我呢,还是我弄得你身败名裂,后院起火。”   万向恒看着林跃的眼睛,知道他没有说谎。   “好,你够狠,我认栽,我喝。”   说完话,万向恒端起酒具,盯着他的脸一口气喝干。   “万总好酒量。”林跃伸出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机:“那咱们合作愉快,我跟许总就等你的订单了。”   他起身往外面走去,手掌握住门把手正准备拧时,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扭头说道:“今天这顿饭算你的。”   万向恒恨得牙根儿疼,目送林跃离开房间,终于再也忍不住,把面前的杯子盘子餐巾一股脑扫到地上。   门外的走廊里,顾佳拽住林跃的胳膊:“陈旭,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就跟万总谈下人生,聊聊梦想什么的,然后他就想通了,认为没有道理不跟咱们公司继续合作。”   顾佳酒喝得有点多,但不代表她失去理智,林跃的话鬼才相信,不过她很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俩人来到大堂的时候,她想要去收银台结账,被林跃一把拽住:“今天万总高兴,说餐费他付。”   顾佳怔怔地看着比他小了四五岁的年轻人,前两天还一副爱玩的孩子脾气呢,怎么今天气势足到跟换了个人一样。   “你在前面等下,我去开车。”林跃告诉门口侍应生帮忙照顾着点,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少时,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侍应生过去拉开后车厢的门,把顾佳搀进去。   刹车灯一亮,车子缓速离开酒店。   与此同时,楼上一个房间窗口,万向恒看着渐行渐远的凯迪拉克CT6,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不是比狠吗?以他的手段,还搞不定一个没有背景的司机? ###第五百八十六章 刷钱大法   “陈旭,你真的搞定万总了?”   感觉酒醒了一些,顾佳看着主驾驶位坐的人,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问题不大。”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记得答应我的事就行。”   顾佳想起林跃进包厢前说的话,只要万向恒同意继续下订单,他要利润的15%作为佣金。   要知道她见万向恒的时候说过,愿意拿出订单利润的20%作为回扣,现在林跃要15%的佣金,实在没有道理拒绝。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有不少顾虑。   “陈旭,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林跃点下刹车,给一只流浪猫让路,一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给公司惹麻烦的,万向恒的事我能处理好。”   顾佳脸色再变,她是真的有些看不透前面坐得年轻人,要知道以她的精明,毫不夸张地讲,对于陈旭的了解就跟没穿衣服一样,可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像完全换了个人,她这开个头,那边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要去做什么。   “陈旭……”   “行了,你也别拿我哥来说事,我今年都26了,有些事情是该自己拿主意了。”   顾佳被他顶得哑口无言。   说话的功夫,车子来到小区楼下。   “行了,你去接许总吧,我没事的,能自己上楼。”   说完话顾佳从车上下楼拎着包走进大堂。   林跃没有去接许幻山,找了个空旷地掉头,开回距离大厅门口不远的地方,一面等她下来,一面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怼人记数器有了变化,配角一栏显示数字3,也就是说15000块到手,这要放在以前,辛苦仨月都不见得能拿到这个数。   不过……怎么会是3呢?不应该是1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系统应该是判定他怼了万向恒三次——用女儿来威逼一次,“劝”酒一次,最后付账一次。   这钱赚的真容易啊,妥妥的刷钱副本。   他这儿正美着,忽然看到大堂冲出一个人来,急匆匆往小区出口走。   自然是顾佳回家后发现保姆陈姐没有带许子言回家,要去木子妈妈那里接孩子。   他打开车灯,又按了两声喇叭,把车开到顾佳身边。   “陈旭,你还没走呢?”   “哦,刚才我妈来电话问我嫂子怀孕的事,说的有点多,耽误了几分钟,才挂电话就见你从里面跑出来。”   “那正好,你带我去前面华澜一趟。”   顾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跃没有说话,按照她的吩咐驱车前往华澜小区,到了目的地,他没有在车上等候,跟着顾佳进了电梯。   虽然内心有些奇怪,不过她终究没有多说,毕竟刚才喝了不少酒,有个可以信任的人跟着总是好的。   叮咚~   来到目标楼层,顾佳按响门铃。   咔的一声轻响,房门打开,许子言所在班级家委会的会长木子妈妈出现在二人面前。   “子言妈妈,你来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叫你来接孩子呢。”   “哦,我有点儿事来晚了。”   “你喝酒了呀?”木子妈妈嗅到她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气,不由皱了皱眉,眉宇间多有嫌弃。   顾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打量一圈在客厅玩的小朋友:“子言呢?”   小孩子不说话,家长也装没听见。   这时北面卧室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然后是小孩子的哭叫。   顾佳脸色一变,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确定是许子言后按住门把手一推,却发现门锁住了。   “开门!”   她一下子急了,因为孩子在里面哭得很大声。   木子妈妈和一名穿绿衣服的孩子家长不为所动。   “钥匙呢?”   顾佳逼视着身后二人,目光里满带愤怒。   “这……”   便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跃切进三人对峙的地方:“是不是钥匙丢了?”   木子妈妈正被顾佳气场所摄惴惴不安,现在给林跃一打岔,内心的怯懦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丢了。”   她看着林跃,心想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在给自己递刀子呢,像顾佳那么精明的女人,居然雇了这么一个帮外人说话的蠢货司机。   “钥匙丢了可怎么好,这样下去孩子会急坏的。”林跃望顾佳说道:“让子言往里面一点。”   顾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说……让他闪开房门这块区域。”   她是听明白了,可是看看厚重的实木门,眼睛里满是不解,外滩这地方寸土寸金,属于有钱人聚居地,即便华澜不如她住的君悦府,装修质量那也没得说,怎么可能……   “还愣着干什么。”林跃一瞪眼,她心里没来由一慌,下意识走到门前:“子言,你去靠近窗户的地方等下,妈妈这就开门。”   “呜……呜……好。”小孩子很听话地挪了地方。   林跃走过去,二话不说,卯足劲一脚踹过去,猛听嘭的一声脆响,在木子妈妈和绿衣女子惊愕的目光中,门框瞬间崩裂,厚重的实木门重重地拍在墙上。   顾佳来不及多想,冲进屋里一把抱起哇哇大哭的许子言,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妈妈来了……”   木子妈妈看着崩裂的门框和向内凹陷的房门欲哭无泪,那可是上好的胡桃木门,几千块呢,一脚下去就这么完了。   “你这孩子到处乱跑,随随便便进别人卧室,自己把门锁了,现在你们这么做,我跟你们讲,这扇花梨木门要一万多块呢,你们必须赔钱。”   旁边的绿衣女子附和道:“就是的呀,这小孩子有孤僻症,不跟其他小朋友玩的哦,一点没有教养到处乱闯,现在你的人还把门踹坏了,野蛮的很哦,真是有什么样的大人就是什么样的小孩。”   林跃没有搭理两人,看见顾佳走出来迎上去:“孩子给我抱吧。”   她愣了一下。   林跃用眼角余光扫了身旁俩人一眼:“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   是,她是有事情没做完,那就是给儿子报仇,在生意上,面对万向恒那种泼皮无赖的刁难与羞辱,她可以忍,但是现在许子言被欺负、被孤立、被关进黑屋子里面,她不打算忍,也不能忍。   顾佳把孩子递给他,寒脸回身,摘下手腕上的表,两只高跟鞋往旁边一撇,借着酒劲揪住木子妈妈和绿衣女子的头发扯进旁边的房间,把门一关。   “啊,你干什么……”   房间里响起女人的尖叫。   客厅坐着得孩子家长脸色全变了,而林跃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毛绒绒的奥特曼玩偶递给许子言:“瞧瞧这是什么?”   “哇,是奥特曼。”   许子言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玩具上,忘了刚才被关黑屋子的事。   陈旭是许幻山的司机,经常带一家人出去,所以小孩子对他并不陌生。   “陈叔叔,我妈妈呢?”   “你妈妈呀,在跟那两位阿姨谈心。”   谈心?   客厅里的女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前面笑眯眯的年轻人一脚过去把实木门踹成那样,屋里还有个跟疯婆子一样的顾佳,你说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呀。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披头散发的顾佳走出来,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穿鞋。   “我要验伤,我要报警,我要让你滚出幼儿园。”   对面的房间里,木子妈妈脸上挂了彩,绿衣女子趴在桌子下面嗬嗬粗喘。   林跃拍拍小孩子的手,告诉他稍等一会儿,走过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对着里面惨兮兮的两个人按下照相机快门。   咔嚓~   咔嚓~   两声脆响,完了手指轻轻一划。   木子妈妈说道:“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验伤吗?怕你作假,先拍两张照片发到家长群,让大家做个见证。”   “你……”   能上得起这种幼儿园的都什么人?非富即贵,现在被人打成这样,还拍了照片发家长群,伤痛还在其次,关键是丢脸啊,而且丢的不是一个人的脸,是一家人的脸。   顾佳换好鞋站起来,看了一眼林跃手里拿的手机:“该报警的人是我,你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把我儿子带到这来,这叫拐带。该从幼儿园滚蛋的也是你,不然就不只是一张照片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以权谋私,收回扣的烂事发到群里,让你在整个小区都混不下去。”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到恢复平静的许子言面前,微笑着说道:“子言,哪里来的奥特曼呀?”   “陈叔叔给的。”   “那你说谢谢没有啊。”   “忘了……”   “下次接受别人的礼物时,记得要说谢谢。”   “哦。”许子言抬起头,望林跃说道:“谢谢陈叔叔。”   “好了,我们回家。”   ……   回到车上。   顾佳看着林跃的侧脸说道:“陈旭,刚才谢谢你啊。”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在旁边镇场子,天知道是否有勇气对那两个人动手,毕竟客厅里还有好几个木子妈妈的跟班儿。   林跃说道:“不用客气。”   顾佳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把他们俩的照片发家长群,是不是过分了点?” ###第五百八十七章 怼顾佳   “过分吗?”林跃说道:“我今天没把那个房间里的女人全整一遍已经很收敛了,这么小的孩子关在黑屋子里,万一落下什么心理疾病,她们都是帮凶。”   “陈旭,谢谢你。”顾佳又一次道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一向认为,对付流氓就应该用流氓手段,道理是讲不通的。”   “唉。”顾佳叹了口气,把孩子搂进怀里:“我是怕她们在幼儿园孤立子言。”   “如果只是想教孩子合群,游乐园就好,何必送幼儿园。”林跃说道:“老师教得会孩子123ABC,教不会孩子勇于承担,据理力争和言明身正,在这一点上,最好的榜样还是父母。”   “陈旭,你才多大呀,婚都没结呢,怎么说起养孩子的事头头是道?”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是结婚有孩子的人才会考虑的问题,一般二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哪有心思想这个。   “我还有更多心得呢,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我听着呢。”   “据我所知,你为了把许子言送进那所幼儿园,没少受委屈吧。”   她想起自己给王太太送蛋糕,说好话,像个丫鬟一样讨主人欢心的过往:“是幻山告诉你的吧?”   林跃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跟许总学历都不错,奋斗多年有了现在的生活,然后就想孩子有一个好起点,上一个好学校,然后一路高升,实验小学,重点中学,名牌大学,为的是什么?不至于从中产阶级跌落对不对?不觉得这是让孩子又重走了一遍父母的老路么?”   这句话有点伤人,顾佳有些不开心,因为许幻山从来不会这么正面硬刚:“要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有高质量的生活,这是必须要付出的努力。”   “所以这是你的意愿,你的目标,许子言和许幻山没得选择。”   “我这也是为了家庭。”   “好一个为了家庭。”林跃笑笑:“就像在西方世界,一个研究机构因为招不到足够比例的黑人科学家,上级只能否决财政预算案,停止相关实验,因为要平等,不要歧视。以大义的名义强暴个体意识,真好。”   “这事我问过幻山的意见。”   林跃说道:“你问的不是许幻山的意见,你要的是他的妥协。”   “你……”   “你爱许幻山,所以想给他和孩子你认为的美好;他爱你,所以小心翼翼地维护家庭和谐,把你想要的也当成他想要的。当然,更好的生活是大部分社会人的目标,但是‘更好的生活’没有严格的量化标准,人跟人对‘更好’的定义有差异。外地人想要在上海有一套房子,本地人想要换更好的房子,城市中产需要安全感害怕一夜返贫,妻子希望有能力的老公早点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不要每天除了应酬就是应酬,而豪门少奶奶拼命地想生带把儿的来母凭子贵。”   “陈旭,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许幻山吗?”   “你看,你这是信任他和了解他吗?无时无刻不在审视、评估,以自己的标准要求老公,说好听的叫督促上进,严格要求,说难听点就是要把他改造成你想要的样子,很多困难,你觉得是一起面对,但有没有想过是你绑架了对方的意愿?”   “如果不愿意,那为什么要结婚?”   “所以,这还是你想要的婚姻生活。”   “陈旭!”顾佳觉得他真得过线了,这不是一个司机该说的话。   “到了,下车吧。”声音响起的同时,车子停住。   顾佳给他弄得憋在嗓子眼儿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抱孩子下车。   “有的孩子,小时候管得越狠,青春期越叛逆。”林跃丢下这句话开车走了。   顾佳站在门口,看着横扫而过的车灯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   半个小时后,她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望着外滩夜景小口喝酒。   许幻山跟保姆说了两句话,走到阳台一瞧,发现她的手破了,赶紧去屋里拿来创可贴贴上。   “怎么还挂彩了?”   顾佳摇摇头,没有提许子言在木子家的遭遇:“陈旭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   “他搞定了万总的事。”   “他?搞定万总?老婆,你是在开玩笑吗?你都搞不定的人,他一小屁孩儿能搞定?我不信!”   顾佳喝了一口酒:“他说完成订单后,他要利润的15%。”   许幻山愣住了,这跟他印象里的陈旭完全不一样,就像换了一个人。   顾佳看着远方的灯火阑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跟许幻山讲刚才两人在车厢里的对话。   “要不要给陈屿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好,一会儿我就去给陈屿打电话。”   “老婆,现在这么晚了,不太合适吧。”   “没事,我了解晓芹,她现在应该还没睡。”   “好吧。”许幻山说道:“那订单返利的事。”   “如果恒发真的和我们公司继续合作,15%的利润……给他。”   “好,一切都听你的。”   顾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仰头喝完易拉罐里的鸡尾酒,从沙发上下来,转身进入客厅去给陈屿打电话。   ……   翌日傍晚。   林跃敲响陈屿家的门。   咔~   门开了,一张写着“我是老实人”的脸出现在对面。   “这都几点了,才来?”   打电话时约的是傍晚见面,现在都9点多了他才过来。   “有点事耽误了。”   “你就一天天瞎混吧。”   说起这个弟弟,陈屿打心底愁得慌,都26了还不定性,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要说许幻山给他开得工资也不低,但是每月不仅剩不下钱,还经常过来借钱。   嗯,说是借,从来有借无还。   林跃没有理这茬,走到鱼缸前面,捏了一小把鱼食投进去,看那些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一拥而上,把缓缓降落的小颗粒抢光。   “你今天怎么对它们感兴趣了?”   “老了。”林跃走到三人沙发坐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你还老?”陈屿在他对面坐下:“我这次叫你来……”   “是顾佳打电话叫你跟我谈谈吧。”   陈屿错愕。   “怎么,你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就学情感节目里的导师指点人生啊?”   “哎,我说你这臭小子,我再怎么说也比你大,人生阅历比你丰富吧。”   “未必。”林跃撇撇嘴:“孩子的事,你想好了?”   “你别扯我。”陈屿说道:“那15%的回扣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没说我帮公司谈成一笔大生意吗?”   “你?能谈成生意?怎么谈的?”   “那你甭管。”   “好,就算你长能耐了,那你也不应该跟顾佳和许幻山索要回扣呀。”   “谁呀,谁找顾佳和许幻山所要回扣呀?”说话的不是陈屿,声音由走廊传来,是钟晓芹回来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怼钟晓芹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陈屿扭头问道。   “公司事情多嘛。”她换好鞋过来,抬眼看到沙发上坐的林跃:“陈旭来了。”   “唔……”林跃点点头。   她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保温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边说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回扣?”   陈屿说道:“你自己问他吧,早说别让你给他介绍工作。”   钟晓芹眨着大眼睛说道:“出什么事了陈旭?”   “没啥大事。”林跃说道:“就是我给许总谈成一笔买卖,报酬是订单利润的15%。”   “就这事呀,值得你把他叫家里谈话?”钟晓芹反问陈屿。   “还就这事?”陈屿埋怨道:“钟晓芹,你把他介绍给许幻山当司机,人顾佳看在闺蜜的份儿上能拒绝吗?这叫情分,可他倒好,现在谈成一笔生意,居然主动索要报酬,到了你这儿还一脸无所谓,我这人都给他丢到姥姥家了。”   “付出劳动获得工作报酬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就丢人了?”   “是,谈成一笔生意给回扣正常,但是应该许总那边决定给多少,像咱们这种关系,他开口要就不对了。”   “陈屿,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既然顾顾和许总答应了,那就说明这单生意有得赚,要是没有陈旭帮忙,搞不好这个客户都要丢了呢。反正我认为他没有错。”   “钟晓芹,你能不能有点儿情商,别整天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装,就你这样,早晚会吃大亏。”   钟晓芹一听这话,想起早些时候因为帮助一个叫王漫妮的销售顶撞了上司,心情顿时不美丽起来:“我吃亏我愿意,用不着你管。”   得,自己这儿还没开始怼呢,俩人先窝里反了。   陈屿这个人吧,小地方来上海混饭吃,能扎下根来不容易,习惯了谨小慎微,不敢在工作中有任何差错,人际关系上也把得失看得很重,生怕给身边人惹麻烦,同样也不想别人来麻烦自己,尤其在结婚后,责任心使然,再加上养家的担子越来越重,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折腾,笃定现世安稳才是最佳的生活状态。   钟晓芹呢,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结婚后有老公照管,没受过挫折,也没有干劲儿,或者说人生目标。上班结婚都是出于“生活正确”的基本规划,用好听一点的话讲叫单纯,用难听一点的话讲叫幼稚。   林跃说道:“哥,你知道万总的单子对烟花公司多重要吗?”   陈屿看向他。   “如果没有万向恒的订单,烟花公司下个月就会资金链断裂,许总和顾佳要想继续维持,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我现在帮他谈成这一单,虽然要拿走订单利润的15%,但是起码可以缓解公司半年的资金压力,这样一来,他们不会因为万总的单子没丢安于现状,会更加积极地开拓新用户来填补这15%的利润空白,也不会沦落到背水一战抵押房子的地步,所以……你觉得我这样做好还是不好?”   陈屿愕然,呆呆地看着对面坐得亲弟弟。   这是那个整天混夜店泡KTV,跟一群酒肉朋友胡吃瞎混的陈旭?还真给顾佳说对了,像换了个人一样。主动索要回扣在他看来明明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是到陈旭嘴里打个转儿出来成用心良苦了。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万总订单利润的15%有多少钱吗?”   “多少钱?”   “我算了算,差不多80万。”   “那么多?”   “多吗?”林跃嗤笑道:“你这单位集资房,位置不错,价格还便宜,又是学区房,以后孩子上学不用担心没名额。你知道同地段,同规格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吗?8万,你们这样的小两居算下来要500多万,80万连首付的一半都不够。我给许幻山当司机,一个月薪水差点一万块,去除房租、水电费、通讯费、交际费等基本不剩钱,就算买了房子也负担不起利息,指着咱妈那个小民宿挣的钱在上海安家就更没戏了,你劝我讲情分,不跟许幻山谈钱,这结婚娶媳妇的钱你给我出啊?”   陈屿被他讲得哑口无言,但是又不想这么服软:“你一定要在上海安家啊?”   “照你的意思,只有高学历,有钱人才配在这里生活呗,学历低的人和贫困人口就不配拥有梦想了是不是?”   “陈旭,你这是诡辩。”   “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不了解情况就劝你大度的人,离他远点,因为雷劈下来的时候会连累到你。还有,生意是生意,工作是工作,情分是情分,你比我多活好几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你个臭小子,居然教训起你哥来了……”   钟晓芹一看这俩人越说越僵,赶紧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嫂子。”林跃扭脸看向钟晓芹:“你今天是不是帮了一个米希亚店的销售?”   钟晓芹愣了一下:“这事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哥们儿在你们公司上班,之前聊天的时候他跟我提过一嘴,说你路见不平仗义执言,超有侠气。”   “是么。”钟晓芹在心里沾沾自喜。   “不过……”林跃说道:“帮助别人是值得提倡的,但是有的人不适宜交朋友。”   “什么意思?你是说王漫妮不是好人?她人不错的,上回我遇到难处,是她慷慨解囊,借给我钱度过难关的。”   “这与人是好是坏无关,与价值取向有关。”林跃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她的那些看起来不错的想法,很可能对你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另外,我哥们儿说你们办公室新来了一位姓钟年轻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惹毛了,我不介意让他尝尝从富二代变成乞丐的滋味。”   他还记得有一集里钟晓芹的妈跟她争论女人要不要结婚的问题,说她被网上那些能get到女人兴奋点的文章洗脑了,一些对现实认识不清的女人最容易受到蛊惑,像公主病啊,拳师呀,剩女啊什么的,就是这么来的。   电视剧里的钟晓芹看似人很好,可是在林跃看来是最该被吐口水的那一个,因为她就是那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幼稚、非理性、没脑子的女人,自从跟王漫妮成了闺蜜,她的价值观就开始扭曲,这时再碰上一个好玩的小屁孩儿,于是开始渴望婚姻外面的精彩。   虽说顾佳同样向往更好的生活,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庭条件差了太多,钟晓芹非常清楚够不着那样的生活。但是王漫妮不一样,一个小地方来的女人,没有高学历,没有好背景,都能过得那么光鲜亮丽,用名牌衣服鞋子包包,住不错的公寓,又是行政舱出行,船长晚宴,又是白马王子,她能不心动吗?   王漫妮能享受到的美好,凭什么她享受不到?   所以在和陈屿离婚后,她花花花买买买,一天时间能花掉上万块。   是,陈屿也有点问题,他的问题是只会做不会说,从来不屑于解释,以为对方能理解他,看到他的实诚。   但现实是不能。   钟晓芹如果没结婚,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也就算了,但是结婚后,这就是作了,而且她的作,伤害最深的人是陈屿。   凭什么女人就要宠着?男人为了家庭压力大,身心俱疲就应该忍着受着,打落牙齿和血吞?工作上已经很难了,回到家还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迎合着?那不是娶媳妇,是娶祖宗。   老实人欠你的?   老实人就应该死皮赖脸缠着你?   在林跃看来,陈屿上海有房,工作再不济那也是电视台记者,体制内的人,就算被调去闲差岗位也是铁饭碗,要结婚的话,中小城市涌来上海的年轻女孩儿基本任他挑,干嘛非要在本地任性女这棵树上吊死?就说BJ,中山公园和天坛公园相亲角,征婚广告哪类剩女最多?   BJ户口的女人最多。   现在陈屿和钟晓芹没离婚,林跃给她留点面子,后面要是真离了,用词就不会这么委婉了。   主线任务是给她们一个残酷现实的结局,这在他看来有点偏激。   在做主线任务之前他要刷支线任务怼人,因为主世界的存款不多了,怼人过程中,他会尝试劝告纠正,这是他做人的底线,如果三个女人听不进去,那就不要怪他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了。   “你……陈旭,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钟晓芹看着他,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真是逮谁怼谁。   林跃说道:“忠言逆耳,爱听不听。”   扔下这句话,他拿起自己的包离开房间,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陈屿从沙发起来,望门口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顾佳说得对,这小子果然有问题。”   钟晓芹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林跃来到楼下,拉开凯迪拉克CT6车门,坐进驾驶室,把夏侯由随身空间取出放到副驾驶,完事下拉系统菜单到任务列表,有了一个新发现。 ###第五百八十九章 废了他   怼人记数器显示配角:6,主角:2。   《三十而已》这部电视剧是围绕三个女人的故事展开的,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主角只有顾佳、王漫妮、钟晓芹三个,像海王梁正贤,大儿子许幻山,老实人陈屿,都属于男配角范畴。   怼万向恒三次,木子妈妈两次(踹门破财+拍照羞辱),怼陈屿一次,共六次。   6×5000=30000。   怼顾佳一次,怼钟晓芹一次。   2×10000=20000。   短短三天时间就进账五万块,蛮好的。   不过让林跃意外的是,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数只有2500,五个人,每人500?仔细想想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这玩意儿比RMB的价值高多了。   算上之前剩余科技点,现在“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数3100多。   林跃想了想,花费1500科技点兑换了无线收发器,这样无需数据线,只要在电脑或者手机放置无线收发器,就可以通过“全视之眼”进行控制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单纯地接收数据的设备,在“全视之眼”微型计算机组件+无线收发器+【黑客LV2】的组合下,就算目标计算机没有接入互联网,他也可以骇入。   兑换完毕后,林跃取出无线收发器,放在掌心一瞧——啥也没有。   确切地讲不是啥也没有,应该说肉眼难辨,但是戴上全视之眼后,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一厘米长宽的贴纸,本以为无线收发器是独立装置,没想到和监控贴纸集成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只要把贴纸往目标对象一贴,既可以窃听监控,又可以连接主机——当然,前提是贴到计算机、手机、笔记本电脑一类设备上。   搞清楚科技点与支线任务的对应关系,林跃启动车子离开小区,驶向自己跟人合租的公寓。   前行未久,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猛然瞥见右前方马路牙子上一个穿牛仔裤的男人在追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看起来似乎在说什么好话,当他的手握住女人的胳膊时,被猛地甩开来,然后是一声大喝:“滚。”   女人的嘴唇在路灯下有一种妖艳的红。   绿灯亮起,林跃驱车前行,看到刚才一幕,他有点理解那位编号为9的观众的心情了,联系剧里所谓的最贴近平常人生活的陈屿-钟晓芹两口子的设定,这部剧播出后,如果那些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与逻辑思维的已婚女人真的相信作妖能够作来富二代小奶狗,作妖能够作到男人对自己不离不弃,那男人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在中国,男人结婚的成本太高了,高到可以一家返贫,高到可以让女人离婚致富。   对于富豪,多数女人持谦恭卑微态度,因为她们知道那是稀有资源,对方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欢歌,夜夜新郎,稍微作一点,很可能就失去嫁入豪门的机会。   对于乡下的穷汉子,他们是一群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以自身能力和财力,这辈子都娶不起媳妇,所以淡然了,释然了,得过且过。   可是对于中间占据社会大多数的男人,一旦女人作起来,那么面临的就是伤筋动骨的局面,住房、交通、养老、医疗、育儿,面对新的五座大山,维持家庭运转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根本折腾不起——从这点来看,也怪不得那位幸运观众会对编剧口诛笔伐,恨不能问候她户口本上全家老小了。   有时候想想俞先生说的话,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胡思乱想间,车子来到他的家,一个足有二三十年历史的老小区,把车子停好,他抱着夏侯从驾驶室出来,锁好车门口往不远处单元楼走去,当他来到一处没有路灯的拐角时,旁边业主私搭的棚子后面冲出四道黑影,把他围在中间。   前面两个人扛着棒球棍,一边轻轻敲打肩膀,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后面两个人手里拿着钢管,拍打得掌心啪啪作响。   在小区里堵人,虽然是没有物业和保安的老破小,也着实嚣张了点,嗯……起码他们知道选夜里动手。   “是万向恒差你们来的吧?一个成功企业家也玩这种下三滥手段呀?也是,他在柏悦的包厢里干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林跃话音才落,旁边野蛮生长的花丛里亮起一点烟红。   “我要他一条胳膊。”   没有多余的问答,一上来就出狠招,很明显,对方是要弄断他一条胳膊进行威胁。   今天是一条胳膊,如果他不识趣,下次要的可能就是命了。   虽然简单粗暴很没技术含量,但是不可否认,多数情况下恐吓还是有用的,毕竟他最多把万向恒搞臭,可自己的代价有可能是死亡。   有钱人一般不干这种脏事儿,不过真逼急了,要搞死一个穷小子还是很容易的。   呜的一声。   棒球棍劈头盖脸落下。   林跃足踝一拧,以最小位移让过棒球棍,身子往那边一靠,左肘用力点在那人肋下。   咔~   一声脆响,然后是凄厉的嚎叫。   那人右手一耷,棒球棍被林跃一把夺过,完事抬手一捉,稳稳地拿住另一个使棒球棍的人的手腕,前拽的同时,手起棍落。   咯吱。   又是一声凄厉惨嚎。   第二个拿棒球棍的人手臂直接变形,看起来是废了。   与此同时,左前方单元楼原本亮着灯的窗户相继变暗。   后面手持钢管的打手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个调查中沉溺声色的小子这么厉害……不,是狠。   这边萌生退意,林跃却不打算便宜他们。   ……   啊~   ……   啊~   两声惨叫过后,他把手里的钢管用力丢出去,刚才站在花丛里吸烟的大哥脚一软,人扑倒在地,没抽完的中华烟掉在地上,灰烬散落,星火点点。   林跃走过去,对准大哥按在地上的手用力踩下。   啊……   不一样的叫声,一样的凄厉。   握着的尖刀落在地上。   “是不是万向恒叫你来的?”林跃踩着他的手问。   呼哧~   呼哧~   呼哧~   那人一下一下喘着粗气,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蹲在右前方的林跃。   “不说呀,好办。”   他吹了下口哨,一只黑猫由木棚跳落,走到那人脸前就是一爪子。   一道红线在夜色下延伸,血水溢出伤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可以继续沉默,但是我保证,它下一次出手你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林跃说道:“我可没有防卫过当哦,弄瞎你的是一只野猫。”   大哥怂了,道上混了二三十年,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可要说阴狠,对面那小子绝对能排前三。   他们拿着棒球棍,钢管过来,对方用从他们手里抢的武器要么打折手臂,要么打折腿脚,闹到派出所就是个正当防卫,不会有任何实质惩罚,假如对面那只猫把他的眼睛抓瞎了,要怎么证明是那小子指使一只猫弄残他呢?   “我说,我说,是……是万向恒叫我来的。”   ……   翌日上午。   丽珠大厦。   恒发公司的员工正在聚精会神工作,猛听门口传来前台的劝阻声。   “先生,没有预约你不能进去。”   “先生。”   “先生。”   “如果你硬闯的话,我只能喊保安了。”   “先生……”   一个穿着长袖POLO衫的年轻人无视前台阻拦走进办公大厅,径直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外面的员工都站了起来,一些人还离开工作岗位,满带好奇和不解看着他走到走廊尽头,嘭的一脚踹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第五百九十章 赔夫人又折兵   万向恒听到外面有动静,可是没等反应过来,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紧随而来的是一张阴沉脸。   “是你!”   这声“是你”才落,他就被一个箭步冲上前的年轻人揪住衣领。   “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只拳头,噗的一下狠狠地打在他的脸颊。   哼~   万向恒只觉眼前一黑,疼痛辐射半张脸。   啪~   又是狠狠一记耳光,抽得他晕头转向,左脸火辣辣的疼,眼前都是小星星。   啪啪啪~   万向恒试着反抗,然而那个看起来比他瘦弱的年轻人体内有一股超乎想象的蛮力,他非但没有推开来人,反被扇了三个巴掌,脸都肿了。   试图阻拦林跃进来的前台吓傻了,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面一个身高1.85+,体重超过200斤的男人看到总经理被打,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献媚时机,把前台往后一拉,上前一步直奔林跃。   “你干什么?”   这句话说完,还没等去扼林跃的脖子,未曾想前方年轻人身手灵活得可怕,猛一拧身,腿起脚落。   噗~   二百多斤的身体走着来飞着去,呜的一下砸翻了门口好几名职员,一时间痛呼四起。   后面的人一瞧这架势,哪里还敢往前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林跃踹飞多管闲事的家伙,把万向恒往地上一丢,完事又在屁股补上一脚,踹得万向恒打了个哆嗦,痛得直哼哼的。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走进来。   “报……报警,快报警。”万向恒喘着粗气说道,现在的样子看得三名保安一哆嗦,心说这还是那个日常趾高气昂,一副成功男人派头的万总?   “好啊,报警吧。”   林跃把手机往他面前一丢,扬声器里传来一个颤抖的男声:“是……是万向恒出30万要买你一条腿。”   手机屏幕里的人一脸鲜血,眉眼间满是痛苦与恐惧。   捏住对讲机的保安把手放开,看向被揍成猪脸的恒发总经理……他们,好像卷入了一桩麻烦事。   从手机里那人的供词还有眼下一幕来看,三人哪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这是买凶伤人反被搞,翻车了呀。   有些事情,不知道意味着轻松自在,知道了反而很麻烦,甚至会引来灾祸。   一名保安试探道:“万总?”   林跃回头看着他:“报警,打110,我倒要看看,是打架斗殴判得重,还是买凶伤人判的重,而且这个王八蛋还猥亵骚扰过良家妇女。”   三名保安很尴尬,能在繁华地段写字楼任职,当然不可能是脑子秀逗的憨瓜,刚才听到手机视频里那个人的说法,便知道自己被卷进一桩麻烦事里,现在林跃又抛下另一个炸弹,这是嫌他们知道的不够多呀。   “你……你……”   万向恒身上疼,心里急,脑子乱,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现在的感受,不说昨天晚上五六个人动手都没搞定林跃,现在又给人家找上门来按着头打,作为一间公司的老总,平日里志得意满,人五人六,享受别人的仰视和羡慕,现在可好,当着员工的面给揍成猪头,那真是威严扫地,脸面尽失,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地里耻笑他,奚落他。   关键是对方手里有他的把柄,真要把警察叫来,事情就大条了。   现在是丢人,要是坐实买凶和猥亵妇女的罪名,搞不好会负刑事责任,万一他进去了,那公司还怎么运转?一旦构成违约,恐怕半辈子奋斗的结果都会化为乌有。   “这里……没事,出去,出去呀!”   万向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三名保安一瞧这架势,如蒙大赦,赶紧撤出房间,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还顺手把崩坏的门带上。   “行,你够狠。”万向恒扶着桌子,一瘸一拐走到那边的椅子坐下。   林跃从腰里掏出“黑曜石”,摩挲着机匣说道:“这次只是揍你一顿,再在背后玩花样,我会直接弄死你。我保证,是连警方都破不了案的那种死法。”   万向恒这回是真被吓住了,普通人哪里能够搞来这东西,而且强子那伙人五打一还给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或许……刚才的威胁真不是吹牛。   “签了它。”林跃丢过去一个公文包。   万向恒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发现有两份文件。   一份是恒发和烟花公司的订单合同,还有一份……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帮你联系一家这么好的烟花公司,拿点佣金你没异议吧?”   什么叫他帮忙联系一家这么好的烟花公司?恒发和许幻山的烟花公司已经合作两年了成吗?   拿点佣金?80万叫一点?   这单生意成了,许幻山那边想必也不会亏待他。   这小子两头儿吃呀?!   万向恒呆呆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会直接跟你要钱?开玩笑,万一你失去理智要跟我同归于尽,报警说我敲诈怎么办,所以呢,这是佣金,也是你买凶伤人的赔偿。”   万向恒眼神里的情绪很多,很碎,知道自己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了,对面那个陈旭跟工作大厅里的年轻人完全不同,做事狠辣又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太可怕了。   “警察来了,我拘留,赔医药费;你判刑,身败名裂,公司还有可能破产。80万和一个订单换你保住当下生活,亏吗?不亏吧……”   “我签,我签。”万向恒拿过笔,先在订单合同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在佣金合同签上名字,完事拉开抽屉,开出一张80万的支票推过去。   现在他只想快一点把林跃打发走,再也不想看到这家伙。   “万总,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林跃把合同和支票收进公文包:“听说你跟宏山的李总关系不错。”   “宏山集团李总?”万向恒捂着又红又肿的脸,说话时扯动受伤肌肉,疼得嘴角直抽。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往他面前一推:“地下钱庄往外面倒腾财产太慢了,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真要给上面查到,他就死定了,还是走正规渠道比较好。当然,外国人的胃口确实大了点,不过我很擅长跟他们打交道,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价钱绝对公道。”   威胁,威胁宏山集团李总?   不,不光宏山集团李总,其实他也在利用地下钱庄往外倒腾财产,以当下社会环境,有钱人谁不想把钱弄出去?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林跃对他笑笑,点点桌上放的黑色名片:“别动歪脑筋哦,监管部门正愁没地方下刀呢,我要有事,那你们的乐子可就大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讨价还价LV4】   林跃由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围在外面的人全都屏息噤声,怔怔地看着他。   “这人谁呀?”   “万总怎么得罪他了?”   “……”   好家伙,跑恒发来把万向恒揍了一顿,保安进入房间又被赶出去,完了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离开,看起来他们的总经理栽了个大跟头。   林跃毫不在意那些诧异的目光,迈着悠然的步伐出了丽珠大厦,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师傅去最近的建设银行。   都市剧世界不同于功夫电影世界、玄幻电影世界,金钱和权力还是非常有用的,无论后面怎么整剧中人物,打好金钱基础都是必要之事。   赶路期间,他又唤出系统菜单,先下拉至任务列表,看到怼人计数器配角栏后面数字增加到9,又是15000进账,不由颔首微笑,完了切换到技能列表,确认一番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点下【讨价还价LV3】后面的“+”号。   技能强化点清零,【讨价还价LV3】变更为【讨价还价LV4】(注释:买东西折扣、谈合作成功率、作为卖家招揽顾客能力进一步提高,并且在与目标对象进行交流时可以获得目标对象掌握的商业资讯。)   买东西折扣、谈合作成功率、作为卖家招揽顾客的能力进一步提高很好理解,后面的新能力,是说可以从对方嘴里打探到商业机密吗?比如说职员薪水、商品利润、进货渠道等?   如果他的猜测无误,那这个技能可真是够变态的,岂不等于目标对象在自己面前没有商业秘密了?   “师傅,你跑出租,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前面带近视镜的瘦削男子说道:“嗨,现在网约车横行,上个月份子钱又涨了快五分之一,照现在这种情况,每个月平均下来也就剩八九千块钱吧。”   林跃说道:“那还可以呀。”   “可以什么呀,挣点辛苦钱罢了,我有个侄子啥也不干跑网约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下来还能剩六七千块钱呢。”   “那你专职跑网约车不好吗?还不用交份子钱。”   “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是总觉得网约车平台抗风险能力太差,万一哪天一纸红头文件下来,情况好一点让买额外保险啦,加装特殊设备啦,增加审车成本啦,情况不好来个一刀切,搞不好生计都得断掉,开出租车虽然交份子钱,但是有保险,省心省力,出了麻烦事还有公司做后盾。”   林跃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对吧。”司机说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已经没有精力瞎折腾了。”   说话的时候,他一脚刹车踩下:“到了。”   林跃一瞧马路对面就是建设银行,跟司机说声谢谢,付了款推开车门走出来。   通过和司机的聊天,可以确定【讨价还价LV4】果真如他所想,能够获得偏商业性质的情报,要知道他以前乘坐出租车,司机可能不拒绝聊天,但是收入情况对陌生人一定不会讲得这么具体。   有了【讨价还价LV4】,只要能够尽可能多的接触商业人士,就能捕捉到足够多的商机,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凭借未来记忆,也能在电影世界商业领域搅风搅雨了。   另外,这个技能还有一个好处——以后参加商界大佬举行的舞会酒会什么的,他将成为会场的焦点人物。   带着3点技能强化点没白花的心情,林跃走进建设银行服务大厅,将万向恒给他的支票兑现,转入自己的信用卡。   80万~   对于曾经身价数百亿的人来说是小钱,但是对于陈旭的人设而言,就是一笔巨款了。   从银行大厅出来,看看天色还早,他没有回家,也没有找前两天夜店认识的妹子嗨皮一下,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王漫妮所在的奢侈品店。   ……   米希亚。   这个世界著名的奢侈品品牌。   总部位于HK,在上海有两家分店,一家在浦东新区,一家在静安区。   王漫妮供职的分店位于浦东新区,就在顾佳楼下,同样也是钟晓芹工作的地方。   林跃站在门口审视一下头顶的“MISHL”LOG,迈步走进大厅。   “欢迎光临米希亚。”   随标志性的招呼一起到来的是标志性的微笑。   门口站着一男两女三位销售。   男得自然便是剧中捧哏的娘娘腔马斯,两位女销售一个是留短发的佐伊,而另一个便是刚刚升任销售主管的王漫妮,也是三位女主角中倍受吐槽的一个。   在林跃看来,这部剧最有意思的一点是,钟晓芹这个人物对应的是已婚妇女,其影响是让那些拎不清现实的已婚女有种作妖也会被谅解,玩够了还能回归家庭的想法。   而王漫妮则给了那些混迹在大城市,高不成低不就的女人一个误解,只要保持好的心态,努力工作就会有美好的明天,《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老张说过一句话,“男人,一旦见过了鲜花,谁还看得上野草啊”,所以别人都结婚了他还颓废地单着,到了《三十而已》,这种情况转移到了王漫妮身上,梁正贤带她旅游、潜水、冲浪、品酒、见贵人,给她买奢侈品,买车,于是小镇再也安放不下她那颗浮躁的心,忍受不了普通人和他们平淡的生活,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大城市,并坚信只要充实地过好每一天,总有一天沙特王子会开着私人飞机把她接走。   剧集的最后,又遇到梁正贤,她表现得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以一种俯视的态度对待梁正贤,她是应该报复骗了她的男人,但是最后说起很想一个人去世界各地看风景的优越劲儿,像极了那些高收入大龄剩女对男人嗤之以鼻的样子,而她现在只有区区十万块存款……   是不是落入绝大多数剩女盲目乐观,奉行宁缺毋滥的人生观?   反正这个桥段对于那些因为感情不顺或者遭遇渣男伤害被动或主动剩下来的女人,能够实实在在地爽一把,同时收获一股支撑他们继续高傲地单身的动力。   站在个人立场,这么做一点问题没有,因为是个人选择,但是以电视剧的形式表现出来,肯定会影响一些不懂反思,处境又类似王漫妮这样的女人。   一个人这么做是个人选择,别人没资格指手画脚,但是十万人这么做那就是社会问题了。   至于顾佳,像顾佳这样的女人占比较少,影响必然小一些,所以她是被骂最少的一个。   编剧其实也有展示三个女人自身问题的意图,但是比较隐晦,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让女性观众爽一把的套路,因为总要讨好大多数女性观众才能保证收视率。   这就好比金钱与良心放在天秤称重,编剧即想要金钱,也想要良心,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金钱更加重要。   林跃怔怔出神的时候,佐伊碰碰王漫妮的手臂:“男顾客,你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折腾王漫妮   “哦。”   王漫妮惊醒,上前一步说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米希亚,请问你有熟悉的销售吗?”   倒不是她业务不精,因为米希亚作为奢侈品商店,少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逛,基本上都是30+的人居多,而女人又占大头。   “没有。”   林跃扫视一圈店内装潢,觉得很一般——对于他这种环游过世界,在巴黎、伦敦、纽约、HK定居过的人来讲,国内的奢侈品分店自然差点意思。   王漫妮客气地道:“那由我来为你服务怎么样?”   林跃点点头:“可以。”   她往后招了招手:“那您随我来吧,店里刚进了一批秋冬装,里面有几款特别适合您这个年龄段的客人。”   眼见两人往二楼男装区走去。   佐伊冲马斯说道:“瞧瞧人家那派头,多有型啊。”   “有什么型呀,你注意到没有,他穿的是那种特别简约的英伦风服装,如果没有品牌加持的话,也就1000-3000左右每件的价位,这种距离我们米希亚的产品还差了好几个档位,新到的秋冬款外套,哪一件不是两三万,他消费的起吗?”马斯一边戴手套一边说道。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佐伊看着消失在楼道口的两个人说道。   像他们这种在奢侈品店一呆就是几年的销售,每天都会跟各式各样的客人打交道,最强大的本事还不是口才,而是眼力,动作、表情、气质、衣着、谈吐……都是他们判断客人素质的东西,其中最能够反映目标消费能力的……当属衣着了。   衣柜里都是李宁特步,鞋架只有贵人鸟红蜻蜓,箱子里放着国产包包的人,当然扮不出富贵逼人,精致闪耀。   “先生贵姓?”另一边,王漫妮跟林跃边走边聊。   “免贵姓陈。”   “哦,陈先生,你看……这就是我们米希亚新上的秋冬装。”她指着前面衣架上挂的男装说道:“旁边是包包,还有那边的……”   她又指了指身后鞋架上的鞋子:“都是今年的最新款。”   林跃随便看了一下衣架上的外套:“你有什么要推荐的没有?”   王漫妮看着眼前有一种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的年轻人,稍作沉吟说道:“我看陈先生喜欢穿英伦风服装,这里有一款修身外套我觉得一定适合你。”   说着她从衣架拿下一件黑外套:“你看这件衣服,它既有夹克的清新元素,又有西装的正式感,无论是参加你这个年龄段的朋友聚会,还是出席一些会议活动,都是不错的。”   林跃接过来在身上比了比,别说,还真的挺适合当前人设。   “那边有试衣间,您可以试试的。”   与此同时,她又到旁边挂着裤子的衣架挑了挑,拿出一条直筒九分裤递过来。   “这条裤子应该跟上衣蛮配的,而且非常适合你的腿型和气质。”   林跃说道:“我什么气质呀?”   王漫妮站远一点,看了又看,打量了又打量,微笑着摇摇头:“说不出来。”   林跃心想说不出来就对了。   “我去试衣服。”   他拿着外套和裤子走进试衣间。   没用多长时间,他推开房门走出来,活动一下肩膀,走到试衣镜前面。   “怎么样?还不错吧。”王漫妮说道:“我觉得这套特别适合你的身材。”   林跃说道:“是挺好的,不过……我更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   王漫妮愣住了。   “你觉得一个男人突然提高自己的消费档次,前往一家新店买衣服,为的是什么?”   林跃说道:“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奢侈品品牌,可不仅仅靠宣传、讲故事、服务和品质撑起来的,还必须有品牌独有的特点。比如圣罗兰,衣风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与一丝绚丽的味道,意大利的卡沃利则把简单朴素与奢华贵气混合,而范思哲的设计具有独特的美感,善于运用线条性感地表达女人的身体。但是你现在给我选的衣服和裤子,都是在英伦风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延伸,根本没有明显的差异,也无法体现米希亚这个奢侈品牌的独有魅力。真要穿着它去见我的朋友,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我跟他们说过的那家品牌店的新款秋冬装,不会认为我的财力有了提高,品味有了变化。所以,我对你的服务不满意,你的推荐对我完全没用。”   电视剧里王漫妮执着于自己销售主管的位子,后面从米希亚店辞职后,猎头喊她去做基础销售或者高级销售,她摆出一副你们小看我的姿态,然而在林跃看来,这个女人分明就是眼高手低,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在王漫妮的认知里,她的销售之道就是耐心加细心,然后根据自己的审美、经验,结合衣服材质、款式、亮眼元素等加以推荐,看起来比一些快销品牌的销售要高级,实际上差距也没多大。   片子里其实有个小BUG,顾佳要混太太圈,找王漫妮买爱马仕包,当时要了个普皮的,王漫妮建议她不要买普皮,加些钱换限量款。然而后面到王太太家推销衣服的时候,她推荐的居然是穿起来舒服和精致的款式,而不是非常难买的限定款。   还有在接待那个送她小票的男人时,后面拒绝对方的勾搭用的什么理由?您的婚戒落口袋里了,听起来委婉,实际上是给顾客难堪,她完全可以用下班后男朋友来接自己逛街的话更加含蓄的拒绝,却选择了正面怼大客户,一个合格的销售会这么刚?   所以说,王漫妮的所谓销售精英,一半是她自封的。   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两个好事者一脸懵。   佐伊说道:“谁说年轻人好应付的,这个……简直太难伺候了,你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漫妮都给他难住了。”   马斯说道:“可不是嘛,这人的要求好高。”   佐伊说道:“啊,好想要个这样的男朋友,帅气多金还气场强大。”   “省省吧你。”马斯屈起手指敲了她的头一下:“前两天漫妮拿下珠宝大单请客的时候还说喜欢暖男呢,那个家伙怎么看也算不上暖男吧。”   佐伊狠狠瞪了他一眼:“暖男是好的结婚对象,但是超级优秀的直男会让人特别有归属感。”   马斯一脸嫌弃:“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试衣镜前,王漫妮客气地道歉,然后重新挑选衣服给林跃试。   第二套。   成功男士的标配,稳重的太过了,和年龄不搭。   第三套。   面料不喜欢,太娇贵,对于一个单身汉护理起来很麻烦。   第四套。   ……   王漫妮给他找了又找,选了又选,但是没有一套合适。你要说他故意找茬吧,偏偏又能从款式、面料、做工、气候条件、自身特点等方面说出衣服的不足,而且理由听起来都很正当。   三个字,难伺候。   四个字,太难伺候了。   整整一个半小时,她就没干别的,一直在折腾这件事。   关键是又不能撂挑子不干,别提心里多委屈,多不爽了。   林跃看着强颜欢笑的王漫妮,倒没有太多的内疚感,毕竟怼主角有一万人民币和500科技点拿呢,而且她干得就是这份职业,拿老板薪水服务顾客,受不了工作压力可以辞职,没什么好说的。王漫妮在剧集后半部分对于老家体面稳定的工作很是看不上,还曾夸口就算是跪也要跪回米希亚,她有这样的觉悟,相信这点挫折算不得什么。   从抗战时期一路走过来,林跃见过很多困难家庭和他们的遭遇,对比现在女人们越来越浮躁,越来越物质的状态,他其实很想说,有些女人就是不能惯着,也就中国男人能忍,真要把王漫妮这种人丢到战争年代……不,不用战争年代,丢到中东某国,她就知道中国女人现在的处境有多好了。   “妮妮,妮妮,你朋友来了。”   随着佐伊的招呼,一个女人从楼梯口走出。   “啊,陈旭,你怎么在这儿?”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就是消遣你   喊出他名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屿的老婆钟晓芹。   之前王漫妮借给她200块钱救急,后面她投桃报李,在领导那边仗义执言,帮助王漫妮洗清嫌疑,保住了工作。   为了答谢她,王漫妮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于是今天一下班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进店一瞧,陈旭就站在王漫妮身边。   “哦,买衣服。”林跃随口答道,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摇摇头,一副仍然不满意的样子。   “你来这儿买衣服?”钟晓芹给他的回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地儿衣服多贵呀,一件衬衣能卖出他一月工资的价格。   林跃没有搭理她,迈步走入试衣间。   王漫妮趁机把钟晓芹拉到一边:“你认识他呀?”   “对,我老公的弟弟。”   “你的小叔子?”   钟晓芹用力点了下头。   王漫妮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钟晓芹一时哭笑不得:“他就是一司机,每个月的薪水都不够花呢,哪儿有闲钱来买上万块一件的衣服。”   带她上来的佐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叫陈旭的年轻人挑拣衣服时说得头头是道,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难怪他挑了一件又一件就是不说满意。   这什么人呀!   林跃从试衣间出来,看到围在一起的三个人没有说话,把衣服往沙发上一丢:“这套衣服,剪裁我不喜欢。”   王漫妮板着脸说道:“抱歉,我不能为你服务了,因为我下班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要不是看在钟晓芹的份上,怎么也要指桑骂槐挖苦他几句,没钱就没钱,装什么装呀,关键是折腾她那么久,真是太气人了。   “下班了呀。”林跃摆出一副遗憾表情。   王漫妮深吸一口气,回头望钟晓芹挤出一丝微笑,拉起她的手往楼下走去。   “嫂子,你等等。”林跃在后面喊了一声。   “啊?”钟晓芹回过头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跃看了一眼在仓库计数的艾达:“哎,你,过来。”   “对,就是你。”   说完话,他从沙发的衣服堆取出一件外套一条裤子丢过去,完了是衬衣腰带皮鞋。   “愣着干什么,去开票吧。”   艾达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她下班了你不能为我服务吗?”   “不是。”艾达看了王漫妮一眼,赶紧抱着衣服去楼下装袋开票。   钟晓芹睁着一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疯了?以你那点工资,哪儿来的钱买这些衣服?”   林跃没有回她的话,无视王漫妮带着一丝愤恨的目光往楼下走去。   他走到前台时艾达已经装好那些衣服,周围的销售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都知道他摆了王漫妮一道。   拿出银行卡在POS机轻轻一刷,八万多块钱就这么没了。   林跃毫不在意地拿起几个高档手袋,冲楼梯上走下来的钟晓芹说道:“喏,这是给我哥的,我约了人喝酒,你就帮我给他拿过去吧。”   如果说刚才是惊讶,那现在就是惊骇了。   钟晓芹都语无伦次了:“你刚才在上面……这是买给你哥的?你疯了吧,花八万多块钱买这个,这些……他穿得出去吗?”   “我哥体型跟我差不多,上个月我还穿过他的衣服呢,没问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它们太贵了。”   “贵么?”林跃说道:“他从小那么照顾我,现在我有钱了,给他买几件好一点的衣服穿怎么了?”   好一点?平均一万多一件的衣服叫好一点?他怎么想的呀。   钟晓芹很无语。   “行了,东西给你了,我走了呀。”林跃把几个手袋往她怀里一塞,看也没看王漫妮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去。   艾达赶紧送到门口,九十度鞠躬,冲林跃的背影说了声:“谢谢光临。”   男装卖的比女装差,所以提成高一些,按照1.5的业绩核算点,林跃消费八万多,销售员可以拿到一千二百块,她能不高兴,能不恭敬有加嘛。   关键是,这是一笔天降横财,明明是王漫妮服务的顾客,可惜她没有持之以恒,在最后时刻说自己下班了,那就不能怪别人捡漏了。   佐伊看着艾达的侧影说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呀?妮妮,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王漫妮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呀,我跟他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她是真不明白,那个陈旭为什么到米希亚店来消遣她。   “那……”佐伊也没了想法。   钟晓芹看看手里的衣服,忽然想起之前林跃在她家里说交朋友要擦亮眼睛的话。   他也太过分了吧,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欺负像漫妮这么好脾气的漂亮小姐姐呢?   ……   当天晚上陈屿打来电话,问他买衣服的钱是哪儿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担心他做了犯法的勾当。   林跃说了一句“放心,钱的来路十分清白”,陈屿又问“什么来路”。   也无怪乎这个便宜兄长会这么紧张,一来花八万块买身衣服,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二来陈旭那点薪水自己都不够花,还隔三差五去他那儿抠搜点零花钱,现在眼睛眨都不眨,突然拿出八万块钱给老哥买衣服,是个人都会警惕。   林跃没有跟陈屿解释,告诉他不乐意穿就丢楼下垃圾箱里,完事挂断电话,继续在网上搜集欧洲企业信息。   几天后,他接到顾佳打来的电话,驱车至一座绿树掩映的独栋楼房外面接上顾佳,往君悦府驶去。   内后视镜里的女人穿着一款蓝色礼服,右手边躺着黑色的香奈儿链条包,看起来她的情绪不高,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跃记得这个桥段应该是王太太带顾佳去李太太家学裁剪,回来途中她发现自己的站位在朋友圈照片里被裁掉了,于是有了后面要钟晓芹联系王漫妮帮她买爱马仕限量款包包的事情。   不过不对呀,电视剧里她是乘计程车回家的啊,怎么这里打电话叫自己来接她?   “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顾佳回过神来,点点头,不过没有跟林跃解释刚才的遭遇。看得出王太太在那帮人里是被排挤的对象,所以才会拉着她去参加活动,怎么着也是一个臂助吧,毕竟她很聪明,不过今天看到那些人的包包,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太太圈的人差距有多大。   她背得这款香奈儿链条包售价在5万左右,已经让她那帮大学同学很羡慕了,可是拿到太太圈,完全就是垫底的货色,不说王太太的鳄鱼皮爱马仕,马太太和刘太太的爱马仕包买到手也得15万+,站C位的李太太就更不用说了,大名鼎鼎的爱马仕喜马拉雅铂金包,曾拍出260万的天价。   要么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嘛。   林跃笑笑:“别愁眉苦脸的了,给你个惊喜。” ###第五百九十四章 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林跃把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个牛皮纸袋丢过去。   顾佳解开封口的棉绳,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是一份烟花订购合同,下面有恒发的公章,还有万向恒的签字。   他真的把万向恒搞定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谢谢你,幻山这几天正为资金的事伤脑筋,有了万总的订单,公司的资金链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断裂了。”   “不用客气,我这么做也不全为公司。”   “不管怎么说,你确确实实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顾佳说道:“一旦恒发的款项到位,我就让幻山把利润打到你的银行户头。”   林跃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顾佳把文件塞回牛皮纸袋放好:“对了,听说前两天你在米希亚给陈屿买了一套衣服,行啊,知道心疼哥哥了。”   林跃心说怪不得她打电话叫自己来接,原来是替陈屿和钟晓芹探口风呀。   “你们还真有意思,来回请对方帮忙试探,忒没劲。”   一开始顾佳觉得他不对劲,让陈屿找他谈心,现在陈屿和钟晓芹又因为他在米希亚店买衣服的事让顾佳旁敲侧击,这些家伙……让他说什么好呢。   “你哥也是担心你嘛。”   顾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如今她一张口,对面的男人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要知道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司,她都是控场的那个人,现在倒好,给一小孩儿压制了——以前的陈旭在她眼里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车到路口,红灯亮起。   林跃踩刹车按手刹,回头看着她说道:“算了,告诉你吧,买衣服的钱是万总给的。我帮他维护了这么好的合作关系,他不得给我点好处费呀。”   顾佳眨了眨眼,怔怔看着对面那张带着七分戏谑三分得意的脸。   什么人呐!   他可真敢说。   明明是他们求着万向恒,到他嘴里变成烟花公司占据主动了,而且,这家伙左边要佣金,右边讨回扣,两头占便宜呀。   “陈旭。”   “嗯?”   “你真是太……精明了。”   “谢谢夸奖。”   “……”顾佳不信他听不出自己是想说他阴险:“万向恒……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林跃对她眨眨眼:“你猜。”   说话的同时落手刹,推挡位,一脚油门开车走人,动作流畅得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她看得有些走神。   “对了,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国一趟,你给许总另找一位司机吧。”   “出国?”顾佳闻言惊醒:“你要出国?多久?”   “快则十天,慢则一月。前两天给我哥买了点东西,也不能太亏待自己呀,所以,我打算去欧洲玩儿几天。”   “没关系,你尽管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幻山那边有应酬的话我让公司小吴开车接就是,反正他下班后也是要跑网约车的。”   林跃抬头瞄了一眼内视镜,对着她笑了笑。   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微笑看得顾佳有些心虚,似乎自己的想法又给他看穿了。   烟花公司年利润也就千万级吧,在上海这种地方属于中小公司级别,她给许幻山配司机是因为作为总经理经常有应酬,需要喝酒,酒后自然是不能开车的,有司机会很方便。   现在林跃要辞职,她没接话茬,含混地应付过去,一来是考虑到烟花公司和恒发的合作,从刚才的谈话来看,似乎真如她猜测那样,林跃手里捏着万向恒的小辫子,他要是离开公司,接下来的商业合作会不会发生变数,没人会知道。二来陈屿拜托她看好陈旭,如果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辞职请求,闺蜜那边没法交代。   “太太圈好混吗?”林跃问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问题。   顾佳强颜欢笑道:“还行吧。”   “真的还行吗?被裁掉的感觉不好受吧。”   车辆过弯,林跃的手掌在方向盘娴熟的画了个圈。   顾佳被他的话惊醒:“这事你……怎么知道?”   “哦,有次在夜店里碰到马太太的女儿,知道他们家有个项目要出手,于是加了马太太的微信摸底,方才接你的时候看到王太太跟你一起出来,刚巧马太太发的微信圈里有一张合影,有王太太,但是没有你。”   顾佳的脸色很不好看,身为中产阶级,本来就很焦虑,现在林跃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能高兴就怪了。   “项目?你要接手项目?”   “对呀,一旦公司和恒发的订单完成,我手里不就有点钱了吗?趁年轻,没有家室拖累,好好拼一回呗。”   “陈旭,你长大了。”顾佳强行挤出一丝欣慰笑意,忽然想到刚才对话里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马太太的女儿?那可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   林跃说道:“唔,她的内衣不错,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新西兰的LONELY品牌,绑带设计很赞,说真的,你也可以试试。”   如果放在以前,他这样说很可能引来顾佳的不快,可是现在只剩疑惑,惊讶和不理解。   陈旭把马太太的女儿睡了?   那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儿会看上他吗?富家女,牛津高材生呀。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如果没有这层关系,马太太的女儿怎么会把妈妈的微信推给陈旭。   “有些圈子,不适合就不要硬融。”   前面就是君悦府,林跃在她下车前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陈旭,你知不知道最近管得有点儿多?”顾佳面露不悦。   是,他帮了公司大忙,如果没有万向恒的订单,公司下个月现金流就会出问题,可是她今天在太太圈认识了一位于太太,丈夫手里握着国内三家乐园的经营权,只要能够拿下它们的订单,明年就可以还清房贷了。   儿子进了上海最好的几家幼儿园之一;找到潜在的大客户,这可都是她混太太圈混来的。   林跃挂前进挡,在踏油门之前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不靠共同兴趣支撑,也没有亲密关系维持的太太圈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攀比?炫耀?富过三代的底蕴家庭会这么肤浅吗?有句老话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王太太,还有孔太太,孟太太,没了顾佳,还有赵佳,郑佳,欧阳佳。”   呜~   车子往前面驶去,转了个圈走掉了。   顾佳看着很快消失在小区大门的车子,有种没地方撒气的感觉。   另一边,林跃下拉怼人记数器,配角:6,主角:4。   顾佳不同意自己辞职也挺好的,有事儿没事儿可以拿她来刷钱,反正是她自找的,有本事你就把我炒鱿鱼呀。   当然,自己每次怼她的话都是逆耳忠言,她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   数日后。   上海港。   呜~   海面上汽笛声声,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在水平线内外,风由东方吹来,扑打着不同表情的人脸。   地中海辉煌号游轮。   施华洛世奇水晶扶梯,辉煌大道有多达200个品牌的国际大牌专柜,特别为儿童准备的乐高奇趣世界,米其林星厨,两场全球著名的太阳马戏团专属杂技表演,再加上船中船——地中海游艇会套房及船长晚宴。   这便是米希亚集团奖励王漫妮的欧洲豪华游轮游,当然,只是普通舱。   这里也是她跟海王梁正贤会面的地方。   林跃站在船舷,看着一身白衣,拉着红色旅行箱走过来的女人,嘴角浮现一丝轻笑。 ###第五百九十五章 怼梁正贤   放在主世界中,很难找到从亚洲出发去欧洲的游轮,一般说的欧洲豪华游轮游都是做飞机到欧洲海港,然后搭乘游轮,才能体验那种睡一觉就到了另一个国家的感觉。   当然,毕竟是影视剧世界,对于经历过《叶问》、《普罗米修斯》世界的林跃来讲,平行空间一切皆有可能。   看着王漫妮上了船,他回到自己位于游艇会的套房,打开冰桶里的香槟,往旁边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端着它走到阳台,看着远方低翔的海鸥喝了一口酒。   记得上次坐游轮出行,还是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世界里,那时他在阳台上和阿阳通电话聊关于开拓新业务的事,三个女人就在屋里斗地主,郑微牌技最好,当他打完电话进屋,阮莞和朱小北脸上已经贴满纸条。   用阮莞的话讲,坐游轮要的就是那种与世隔绝,抛开红尘琐事的感觉,像你这种上了船还想着工作的人,纯粹是浪费钱。   有趣的是,以前用来疼爱的女人,这次成了要怼的目标,用一句糙话来形容的话,这算不算拔X无情?但是认真地想一想,王漫妮这个女人确实该怼,因为她从来没有动过要和另一半共同奋斗,努力在上海安家的想法,她追求的要么是一个人的精致,要么是钻石王老五,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包容如张志、姜辰,在她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看他们的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审视与划清界限。   喝完杯子里的酒,林跃回到船舱睡了一觉,入夜时分才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后离开客房,往上层甲板的露天酒吧走去。   与此同时,精心打扮一番期待艳遇降临的王漫妮坐在了酒吧吧台的高脚登上,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酒水单随便扫了几眼,点了一杯加冰拉弗格。   侍应生去倒酒,王漫妮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哒,哒,哒~   伴随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一个穿黑西装白色九分裤,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走到她身边的座位坐下。   “麻烦来杯山崎十二年,酒水一比一,谢谢。”   王漫妮给朋友发了一条语音信息,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刺鼻的泥煤味与拉弗格特有的灰尘味充塞口腔,辣得不行。   “第一次喝威士忌,日本的酒好入口些呀,我请你喝一杯。”   “麻烦你,给她来一杯,算到我账上。”   “你知道你点的那种威士忌,在哪个国家最受欢迎啊。”   “……”   喝完梁正贤请的第三杯酒,王漫妮稍微放松了戒心,这时她察觉一个人坐到了与她间隔一个座位的地方。   当那人冲侍应生说出一杯柠檬水的时候,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于是转头看去。   不只声音熟悉,那张脸更熟悉,可不就是前些天消遣了她快两个小时的年轻人,也是钟晓芹的小叔子,记得叫陈旭。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看了她一眼:“我怎么在这儿?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王漫妮顿时语塞,心想怎么哪儿都能碰到这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   旁边梁正贤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怎么?你认识他呀?”   王漫妮含糊不清地道:“算是我的……一位客户吧。”   梁正贤眼见服务生递给林跃一杯柠檬水,用他发音极不标准的中文说道:“来酒吧怎么就要一杯水呢,我请你喝一杯呀。”   林跃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来:“好呀。”   “你要喝什么?”   “听说日本威士忌好入口,那就来杯余市10年吧。”   侍应生面带深意看了他一眼,转身去酒架上取酒,而梁正贤的脸色有点难看。   一般人或许拎不清这里面的道道,他很明白。   威士忌发源于苏格兰,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日本人接触威士忌在19世纪中叶,到了20世纪初,才有一位日本人前往英国学习酿造威士忌的技术,这个人学成回国后与另一位日本人成立了第一家威士忌蒸馏厂——山崎蒸馏所。   然而在后面的岁月里,两个日本人在酿酒理念上产生了分歧,前者认为应该坚持苏格兰传统工艺,后者认为应该生产符合日本人口味的威士忌,于是二人分道扬镳。   前者离开山崎蒸馏所,创办了自己的品牌——一甲,林跃点的余市就是该威士忌品牌下的一个系列。   后者继续经营山崎蒸馏所,并发展成了大名鼎鼎的三得利公司,拥有山崎、响、白州等威士忌品牌。   他说日本威士忌好入口,扭头对方就点了一杯秉承苏格兰传统工艺酿造的威士忌,再结合两个品牌创始人的分歧,这是在以非常内涵的方式打他脸。   而且还有一点,别看余市10年的年份比山崎12年低,但是价格还在其上,这暗合了两个人的年龄差。   这个年轻人……厉害的很。   王漫妮注意到梁正贤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   看到侍应生把杯子放到林跃面前,他举起酒杯很绅士地道:“梁正贤,干杯。”   “陈旭。”   林跃举杯示意,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说声“谢谢招待”,起身离开酒吧,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梁正贤很不理解,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么干脆,舍下王漫妮扭头就走,还以为他会跟自己较量一番,争夺眼前美人呢。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梁正贤自己来酒吧可不是为王漫妮,是为他,现在刷完钱和技能点,并且铺好了后续怼他们俩的路,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从渣男手里拯救王漫妮?   别开玩笑了。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他确实喜欢她,可是《三十而已》里这个女人的人生观跟他八字不合。   月薪一万五租七千的房子,就为了一个阳台;YSL、迪奥、汤姆福德码得整整齐齐放在储物柜里;扬言三十岁要追求品质,所以买打折后还要三千多的鞋子;拿到公司奖励的游轮船票后花一万八千块升级到游艇会套房……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存钱,收入都花在她认为的精致生活上了。   而这个年龄段,同等收入的正经男人在干什么呢?   为了攒够房子首付的钱跟人合租、拼车、加班、充电、不敢旅游不敢生病不敢辞职不敢买奢侈品,忍气吞声苟且度日,心里想的是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没结婚的要为结婚做准备,结了婚的面对的是生娃、教育、养老,总之怎么省钱都不够用。   关键是尽情败家的王漫妮自认为见过世面,便看不起门当户对的男性,转移视线到更加优质的男人身上,一边幻想他们对自己一见钟情不离不弃,一边又端着架子,把脚踏实地的老实人当成备胎,哪天玩够了,或者嫁入豪门的梦破碎了,可以随时找老实人来接盘。   偏偏王漫妮自我感觉良好,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做事有底线,认为追求更加美好的东西是她的权力。   是,挥霍无度和钓金龟婿都是她的权力。   但是能赚大钱的人又不是傻子,相反都很聪明,放着单纯有爱可以投影自己价值观的年轻女孩儿或者能对自身事业带来助力的富家女官二代不爱,去娶一个情感经历可以编成故事会的大龄剩女?   这部电视剧的剧名,对女人来说,三十……而已;王漫妮这样的女人,对富豪来说,玩玩……而已。   “这个人……很奇怪。”梁正贤望着林跃的背影说道。   “这人很讨厌的,不仅在工作中刁难我,还跟我的好朋友说让她离我远一点。”   “那,你不妨离他远一点,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烦啊。”   “我也想啊,谁知道又在一艘船上碰到了,我可真倒霉。”   “遇见我也倒霉吗?”   “……”   翌日傍晚,王漫妮上岸归来,放好东西准备去赴梁正贤的约会,正赶上林跃开门出来,两人的房间一个在走廊左边,一个在走廊右边,靠得很近。   “有没有搞错,怎么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林跃没有搭理她,径直往外面走。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样很没礼貌知不知道?”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你就是用这种语气,礼貌而友善地跟别人打招呼?我上船比你早,而且一开始买的就是游艇会的船票,我跟着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么?”   王漫妮顿时哑火,不知道该怎么反讥。   林跃扭头走了。   这时梁正贤从里面走过来:“怎么了?”   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正贤说道:“不要生气,我有办法帮你报仇。” ###第五百九十六章 进击的梁正贤   十分钟后,游艇会专属餐厅。   “先生,您请坐。”   林跃在侍应生的带领下随便找了个餐桌坐下,点了一份肉眼牛排,一盘蔬菜沙拉,一杯红酒,一个人静静地享用晚餐。   昨天晚上怼过梁正贤后,怼人记数器内容更新,配角:7,主角:4,全视之眼科技点数2600。   其实乘坐地中海辉煌号游轮去欧洲,除了在王漫妮和梁正贤那里刷钱刷科技点数,也算是一个必要的交通工具,因为前几天他跟宏山集团的总裁李远新见了一面,经过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讨价还价后,两人达成了共识,林跃前往欧洲寻找可以用于转移资产的项目,事成之后按照项目总金额给他提成。   以前两年地下钱庄的手续费,一般往国外转移资产会收取千分之一的金额,也就是转账一千万美元,地下钱庄会拿一万美元。   这两年因为外汇监管越来越严,对地下钱庄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往国外转移资产的手续费也有大幅提高,安全系数低,规模小的地下钱庄手续费涨到了千分之二,安全系数高,规模大的地下钱庄手续费有千分之三、四的。   而且就算是安全系数高、规模大,背景深厚的地下钱庄,也不敢太放肆,转一亿人民币要分好几次进行。   另外,国外反洗钱机构对银行账户的监察力度比国内大的多,这同样成为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   反正通过地下钱庄和蚂蚁搬家的方式转移十亿百亿级的资产很困难,而合法一点的操作就是进行海外并购了,比如收购影视公司呀、足球俱乐部呀,总之钱的来路正,别做的太过分,一般没啥大问题。而国内被整治的那几家大集团主要是因为犯了在国内借钱,然后转移资产到国外的忌讳。   宏山集团总裁李远新的另一个身份就是电视剧里李太太的老公,剧集的后半部分,王太太在超市碰到推销茶叶的顾佳,说以前用茶园坑她的李太太家后台倒了,公司也完了,还欠了很多钱上了征信黑名单,飞机和高铁都坐不了。   对于电视剧里这个桥段,林跃只能说编剧图样图森破,或者说纯粹就是让那些女性观众爽一把,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人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像这种富过三代的家庭,海外能没有资产?   说他们为富不仁,贪得无厌也好;牙白心黑,阴险狡诈也罢,总之比较普通人有更多资源可以支配,而且见多识广,目光长远。   哦,靠山一倒,偌大的集团就光速破产?可能么?   多数情况下破产的是国内公司,也就是说把债务留在了国内,资产全部转移到了国外,所以上国内的征信黑名单,不能乘飞机不能坐高铁对这样的人来讲有意义吗?   比如那什么X视的老总,国内公司完了,不是照样在外面活得精彩。   从李远新已经着手转移资产来看,说明预见到了靠山会倒的一幕,而后面顾佳被李太太、刘太太合伙坑了一把,其实是李家人把转移不走的资产变现的一步棋。杀熟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因为是熟人,所以警惕心才会小很多。   “李远新,李太太,呵……这种人的钱不……”   他这儿正在心里打小算盘,忽然感觉有人打身边走过,坐到旁边靠窗的座位上,抬眼一瞧,发现是梁正贤和王漫妮来了。   “我还以为靠窗的座位只留给预订的客人,原来是留给美金呀。”   王漫妮像是没看到靠里面的餐桌上坐得人是林跃,跟梁正贤打趣道,她可是清楚记得上次来游艇会专属餐厅,侍应生说靠窗座位只留给预订的客人,如今倒好,男伴塞了张美金过去事情就搞定了。   梁正贤没有注意她说什么,朝旁边坐着的林跃笑笑,扬手打个招呼。   林跃也跟他笑笑,算是对打招呼的回应。   这个梁正贤,不知道用这副绅士面孔骗了多少女人,他是应该被搞,但是老话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像海王、渣男、PUA呀,都是应女人需求而生,如果她们不浮躁,不物质,对自身条件有清醒的认识,脚踏实地努力工作生活,不去做灰姑娘的童话梦,感情被骗的事情自然会少很多。   然而当前社会有些女人不反思自身,一股脑把责任推给男性,还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就很过分了。   还是那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梁正贤这个海王是洗不白的,林跃也没打算给他洗,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搞他的时候,这次去欧洲,事情办好后会转飞HK一趟,是为了推进自己的大计划,也是顺带收集一下梁正贤的黑材料。   很快地,梁正贤交给后厨加工的食材被一盘一盘端上桌,王漫妮很兴奋,因为餐桌上的菜肴都是白天出去购买的时令食材,要知道在船上已经过了好几天,这间餐厅的主打菜品差不多吃了个遍,感觉有点腻。   说真的,对面的男人真是贴心极了,讲话又好听。   也就在同一时间,侍应生推着餐车走到林跃的餐桌旁,把一个盘子放过去,揭开上面的不锈钢餐盘盖,招了招手,示意他慢用。   盘子里是一个个狭长的黑色贝壳,含着金黄色的贝肉,中间点缀香叶,下面铺一层洋葱碎末。   法式贻贝,很地道的一盘法国菜。   林跃面带疑问看向身边站着的侍应生,他并没有点这道菜,而且这是一道需要额外付费的菜品。   “这是旁边那张桌子的先生赠送给您的菜肴,他说食材都是今天在岸上买的,保证新鲜。”   林跃看向梁正贤和王漫妮的餐桌,男人见他望过来,笑着使个眼色,举起手边放的红酒杯。   “谢谢啊。”林跃没有拒绝梁正贤的“好意”,跟着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这个梁正贤还真有意思,讲泡妞儿的技术确有几分高明,寻常家庭出身的女孩儿还真是很难抵挡他的绅士范儿。   王漫妮肯定跟他讲过自己的事情,而钟晓芹也曾告诉她自己是许幻山的司机,就算突然变有钱了,那也是带着屌丝范儿的暴发户。   梁正贤信么?梁正贤不信,因为上次喝酒的时候碰了一个软钉子,那种交锋是“绅士”间的交锋,像王漫妮这种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所以,这次在餐厅见面,他看起来是格外暖心地赠送一盘菜肴,实际上这里有一个坑。   不,用“试探”来形容或许更妥帖一点,因为法式贻贝的吃法比较有意思,能够检测出他有没有到过高档法餐厅吃饭,也能进一步证明他是不是暴发户本质。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卧槽将   林跃看看周围坐的食客,有几个人一脸好奇望过来,似乎对三人间的关系怀有疑问。   本身他一个人在游艇会专属餐厅吃饭就很扎眼,梁正贤的举动更是让他成了焦点。   只是试探吗?   不,或许还有一点想看他出丑的意思。   论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优雅地吃法国菜,这是所谓的“见过世面”的中国人的必修课。   “尝尝吧,看我挑选食材的功底怎么样。”   面对梁正贤隐藏极深的挑衅,林跃笑笑,拿起叉子挑出一枚贻贝的贝肉含进嘴里,细细咀嚼一阵,点点头,完事捏着吃掉贝肉的海虹壳去夹另一只海虹里的肉。   连吃两口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贝体大小均匀,色泽鲜亮,没有腥味,梁先生很会挑选食材呀。”   “多谢夸奖,你喜欢就好。”   俩人谈笑风生,听起来都很有礼貌,然而梁正贤的真实心情不同于脸上的阳光灿烂,是多云间阴。   王漫妮注意到林跃吃贻贝的动作:“咦,他的吃法挺特别的哦。”   特别!   特别?   真正的法式贻贝就应该这样子吃好不好。   梁正贤心说你这个笨蛋,隔壁桌那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司机。   好吧,就算是司机,也不是中小企业老板的司机。   旁边懂门道的食客继续说笑,表情恢复了自然,因为这一幕说明年轻人确实属于这个楼层,也可以说阶级。   然而就在这时,他制止了要往另一只杯子里倒白葡萄酒的侍应生,这个举动一下子吸引了包括梁正贤在内的其他食客的注意。   牛排配红葡萄酒,海鲜配白葡萄酒,这是常识。   “有朗格多克地区产的干红吗?”   侍应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点名要朗格多克地区产的红酒,要知道法国有名的红酒绝大多数产自波尔多地区,而朗格多克地区产的红酒风评不佳,平均价格差了十倍不止。   当然,不解归不解,客人点名要朗格多克地区产的红酒,他也只能听命照办。   梁正贤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再。   他不知道林跃为什么放着白葡萄酒不喝,去选择廉价的朗格多克地区产干红,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自降逼格,而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为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两个白人在小声议论这边的事,看年轻人的目光很热情。   关键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搭配法。   尴尬,相当尴尬。   拿法式贻贝试探对方有没有进过高档法餐厅,结果人家反手一记卧槽将,他没棋走了。   就像上次在露天酒吧一样,王漫妮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又斗了一场,眼见梁正贤表情僵硬,指着面前的菜品说道:“你怎么不吃呀?”   “哦,吃,吃……”   梁正贤回过神来,拿起餐刀去切盘子里的鲈鱼肉。   林跃当然不会明明白白告诉梁正贤你这是自取其辱,不说《非诚勿扰》里作为亿万富豪的十年生活,梁正贤要做的周游世界,他在《窃听风云》里带着玛丽早就完成了。   法式贻贝本就是法国南部的经典菜品,朗格多克地区作为贻贝的主要产区,玩红酒当然比不过波尔多地区,但是当地干红口感柔软,还有一丝香料味,跟贻贝特别般配。   他一个人吃饭,对面两个人吃饭,还边说边聊,自然是他先吃好。   餐具入盘,把餐巾叠好放到座椅上,林跃站起身来要走,这时梁正贤开口说道:“陈先生,接下来会有船长晚宴的特别节目,要不要一起参加?”   还不死心?   又要玩什么花样?   林跃想起怼人记数器配角项后面的8,既然梁正贤上赶着找怼,那就怨不得他了,微笑说道:“好啊。”   “那我们晚些时候在行政层船长晚宴大厅见。”   “没问题。”   林跃紧紧西装衣襟,朝着外面走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王漫妮放下餐刀说道:“你干嘛邀请他一起参加船长晚宴呀,那么讨厌的家伙,多一分钟我都不想看见他。”   梁正贤往前凑了凑,露出招牌性的微笑:“还记得过来这里吃饭前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呀?”   “我有办法帮你报仇。”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这些天来,我有骗过你吗?”   王漫妮看着对面潇洒多金,绅士风度满满,外形也很有味道的男人,忽然有一种找到真命天子的感觉,就像上游轮前佐伊说的那样,精心打扮一番果然收获了一场艳遇。   “好,那我相信你。”她端起高脚杯。   梁正贤同样端起高脚杯,跟她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   行政层船长晚宴大厅。   行政舱及以上级别舱室的客人基本都到了,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倾听游轮船长的讲话。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谢各位光临我们行政层的船长晚宴,我为每一位贵宾都准备了一张许愿卡,大家可以将自己的心愿填写在上面,随便写。”   “只要是在这艘船上,可以做到的事,我以船长的名义保证,你会心愿达成,当然,犯法的事除外。”   林跃没有动笔,看着小圆几上放的黑色卡片,露出一抹谑笑。   电视剧里梁正贤买通了船长成为幸运观众,要王漫妮为他唱一首歌,以此来试探是否有窗口,嗯,十分典型的泡妞手段。   然而以当前局势来看,似乎有了点儿变化。   今天的船长晚宴应该不是泡妞宴,而是冲着他来的鸿门宴。   有点儿意思~   他瞄了梁正贤和王漫妮一眼,发现那两个人在交头接耳说悄悄话。   “让我们看看今天谁是幸运儿。”   与此同时,船长由放着心愿卡的红箱子里取出一张卡片展开。   “幸运儿来自A区,八号台。”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许多人顺着船长指向看去。   王漫妮和梁正贤笑着回应其他人的目光。   “这张卡片上的心愿,我想由这位小姐自己念出来。”船长说道:“掌声有请。”   王漫妮迎着热烈的掌声站起来,朝着大厅中间走去。   “恭喜你,美丽的小姐。”船长跟她握了握手。   “谢谢。”王漫妮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不瞒大家,我的职业是一家奢侈品店的销售主管,我做这个工作已经八年,也算是行业里的老人了。”   林跃手指轻敲几面,电视剧里王漫妮自称中奖绝缘体,所以填写心愿卡的人是梁正贤,而这里中奖的人换成了她。   那边王漫妮继续讲话:“我呢,一直以自己的经验和眼光来为顾客推荐商品,某些时候我会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位帅气、耐心、有品味和绅士风度的男人也能够为我做这些事啊。”   她的话引得台下观众莞尔。   “今天,我想借这次机会,把想了许久的事变现。”   很多人看向梁正贤,帅气、耐心、有品、绅士风度,不就是他咯,而且两人的关系一看就很亲密。   然而就在众人等待她说出梁正贤的名字时,王漫妮把脸扭向一边。   “陈先生,请问你能不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咦?   全场哗然。   居然不是梁正贤?   很多人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有几个还特别地观察了一下梁正贤的表情,没有发现愤怒或者不自然,似乎早就知道她会选择别人。   这三个人,究竟怎么回事?   林跃直起身子,看向大厅中间站的王漫妮。   好嘛,坑在这里。   之前自己在米希亚店摆了她一道,现在是要报复自己呀。   帮一名漂亮女性挑选衣服,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一桩美差,但是放在他的立场上,那就是报复了。   值此盛会,不答应,便会被贴上一个不够绅士,没品没劲没耐心的标签。   答应了,选的不好,会显得自己老土,审美水平差,选的好,她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让他白忙——对于一个给别人推荐了八年衣服的女人,要在穿衣打扮上挑毛病,不难吧。   啧啧啧,是梁正贤给她出的主意吧……   真好。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我还知道你的深……嗯   林跃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站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答应,不是扫大家的兴致吗?”   哗~   下面响起一片掌声。   与此同时,梁正贤也站起来说道:“辉煌大道的国际名牌,你尽管帮她选,超出活动经费的部分我来付。”   虽然不知道他、王漫妮、梁正贤的关系,感觉有点乱,不过……好有趣。   “好~”   啪啪啪啪~   下面响起叫好和口哨声。   船长接过话筒说道:“既然陈先生没有拒绝,就请前往辉煌大道吧,我会通知店长接待。另外,为了表达谢意,节目结束后会有一份精美礼品送到林先生的房间。”   林跃离开坐席,看着王漫妮笑了笑,跟在船长的女助理身后走出大厅,几名好事宾客随他离开去看热闹,还有一部分留下来享受米其林星厨特别烹制的菜品和甜点,静候王漫妮归来。   古驰、卡地亚、香奈儿、百达翡丽、路易威登、川久保玲、CDG、宝格丽、……   从服装、皮具、手表、配饰、珠宝到高档烟酒、化妆品、纪念品、零食,辉煌大道两侧商店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林跃走进旁边的香奈儿专柜,店长见他身后跟着船长的女助理,微笑着迎上来,短暂寒暄几句,差一名店员带他们前往女装区。   吊灯的光和各种LED灯把模特和陈列格的衣服照得一片霜明,纤毫毕现,带蚕丝成分的连衣裙闪着淡淡的线性光泽,印有品牌LOG的多款卫衣在货架上一字排开。   林跃先拿了一件花纹繁复的蕾丝半身裙,她说太露了,作为奢侈品销售主管很少出席高档晚宴和名流聚会,买来只能放在衣柜里吃灰。   他又拿起一件刺绣丝质丝透纱白上衣搭配丝质乌干纱黑半身裙,这次她接过衣服进了试衣间,没脱内衣,凑合穿在外面,完事在镜子前面转了个圈。   “这件上衣和半身裙的搭配是不错,但是我穿不出冷艳的感觉,它更适合气场强大的女性。”   林跃听完她说的,心中一动,吩咐店员把王漫妮刚才试过的上衣和半身裙包起来。   “喂,我都说了,这身衣服不适合我。”   王漫妮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梁正贤和船长助理说道,她很不满意林跃的敷衍,怎么?才试了两件就不耐烦了,要知道当初他可是折腾了她一个半小时。   今天她要折腾他两个小时。   不,更多,谁叫他那么讨厌,在米希亚店欺负她不说,又跟着她来到地中海辉煌号,好好的心情都给破坏了。   是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也没说买给你呀。”林跃忽然凑近几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而且你后背中间稍微往下的位置有一颗直径大约7毫米的痣,太大了,用遮瑕膏也没办法全遮住,穿露背装不好看。”   声音很小,但是钻进王漫妮的耳朵里,却像是铜钟被横木撞响。   他怎么知道自己后背有一颗直径一厘米的痣,因为她的肤色很白,如果穿露背装会特别显眼,所以一直以来很排斥穿露背装。   林跃没有见好就收,把搭在右手上的一件刺绣真丝连衣裙和有着双C图案的小牛皮腰带往前送了送:“相信这件连衣裙同样不适合你,因为你的胸型是……”   他说了三个字,又报了一个阿拉伯数字。   “同样的,深V结构的衣服都不适合你,因为你穿不出别人的性感。”   王漫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像这么私密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凭眼睛,凭经验看出来的?不可能!   林跃拿下一条黑色短裙,摇摇头又放了回去:“你要勤做运动,比如小腿肌肉拉伸和瑜伽,不然膝超伸和骨盆前倾会越来越严重的。”   “你……你怎么知道?”王漫妮退了一大步,脸色白的看不见血色。   这些很私人,很隐秘的身体缺陷,他是怎么知道的?两个人在船上才是第二次见面好不好,而且双方的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我怎么知道?   林跃心说你人我睡了一年多,别说身体上有哪些小瑕疵,你的深浅我都清楚的好嘛。   他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有流苏边的连衣裙:“这件怎么样?”   这件怎么样?   她还敢说不满意吗?   且不提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刚才没有大声讲出来已经是给她留面子了,万一把他惹急眼,梁正贤听到会作何感想?那几个好事男女听见又会怎么编排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报仇?报仇的心早就没了,对于这个叫陈旭的家伙,她只剩尴尬、恐惧和无所适从。   尴尬是因为在他面前像是没穿衣服,被剥得赤果果。   恐惧很容易理解,而无所适从嘛,也很好理解。   梁正贤帮她报仇?这是送脸上门让人打吧,还是剥光了衣服再打。   想到这里,她哪儿还有脸在这儿呆下去,猛地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哪里知道林跃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手里的衣服往前一送:“衣服没挑完就想走,你的愿望不是白许了吗?”   王漫妮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警告,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林跃递过来的那件衣服,违心地说了句:“谢谢,这件我很喜欢。”完事径直走出品牌商店。   梁正贤来到林跃跟前:“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这件衣服是专门为亚洲女性设计的,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信。”   “那你不妨去问下你的女伴,看她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呀。”   你的女伴。   林跃在说这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外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矛盾,梁正贤作为始作俑者当然比谁都清楚这跟计划好的不一样。   “你……”   非常罕见地,他看着林跃的脸,没了以往绅士的微笑,目光里满带愤怒。   “我什么?”   林跃没有理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王漫妮乖乖地回到船长晚宴大厅,向众人展示林跃帮她挑选的衣服,赢得了无数掌声和叫好。   她微笑。   她鼓掌。   她说谢谢。   至于是不是真高兴,只有她自己清楚。   林跃没有回去,确认怼人记数器跳到配角:9,主角:5后,直接回房间睡觉,因为明天一早就到目的地了……尽管游轮的行程还未结束。   ……   王漫妮当然不会告诉梁正贤林跃说了什么。   梁正贤也没有追问,因为这是身为海王的职业素养,毕竟他本就没想过要对她负责。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发现陈旭消失了,去工作人员那里一问才知道,早在地中海辉煌号抵达罗马的时候,那位先生就下船了。   王漫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又生出一丝别扭和不爽,因为事实证明那个人真得不是为了恶心她才坐这艘船的,不然他只要往旁边一站,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少不得会有尴尬萌生。   又过了几天,游轮抵达终点站,她没有接受梁正贤带她去冰岛看极光的邀请,一个人下船,坐飞机返回国内。   回家没多久房东便打电话过来说要卖房子,之前房租从七千加到八千五,她拿到上次珠宝大单的提成后刚交了一年租金,现在房东又单方面毁约,这下她最喜欢的阳台要享受不到了。   在这之后,她接到了顾佳打来的电话,说钟晓芹的孩子没了,俩人又跑到陈屿家做心理疏导,完了陪钟晓芹坐飞机前往深圳散心。   还是刚回家不久,王漫妮便被那个帮房东卖房的中介缠上了,最后她妥协了,认命了,同意尽快搬家,还让对方帮她找了套月租五千多块钱的一室一厅,房子比这边大,比这边好,但就是通勤时间比较长。   与此同时,林跃下了回国的飞机。   这次欧洲之行很顺利,帮宏山集团的李远新联系了一家位于罗马的酒店,项目金额初步估算达3.2亿人民币,按照双方约定的佣金比例,一旦收购协议完成,林跃可以获得项目金额的百分之一,也就是320万人民币。   要知道这还只是开始,不是一锤子买卖。根据他手里掌握的资料,李远新想要转移出去的资产十倍于此,甚至还要多。   其实不用搜集数据,从电视剧里李太太家那栋房子就可以看出李远新的身家,且不提李太太家房子的地段,就拿上海中心几个区的便宜地段算,七万一平方,一百平方就是七百万。   那栋三层楼房再加周围庭院,至少能卖十几亿,这还只是在上海的不动产,其他城市呢?公司资产呢?   预知靠山要倒,急着往外转移财产,然而李家的盘子太大了,不是一时片刻能倒腾出去的,何况走正规途径转移资产不是撒币,要保证收购目标是良性经营体,不然买个赔钱货,那不是亏大了?有钱人又不是傻子。   他这儿刚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告诉朋友们他回来了,也就十几秒钟,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一个在他看来有些意外的人。   咦?   奇了怪了怪,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闺蜜坑闺蜜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陈屿。   说起来这个便宜兄长自从结婚后变得更闷了,要知道以前在新闻一线的时候还愿意到处跑,出外勤什么的。   现在可好,家-电视台-菜市场,三点一线,连出差也是能推就推。你要说他把精力都用在照顾家庭上了吧,还真没有,除了定时给在山西老家开民宿的老妈打个电话问问寒暑,对他这个弟弟可以说不闻不问,那意思像是在说,你看,我跟妈把你拉扯大了,现在工作也有了,顾佳和许幻山对你也挺照顾,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我是不想操那份儿心了。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对钟晓芹都是一副放养态度,对弟弟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嘛,精力不比从前,工作压力又大……不,在林跃看来,以陈屿的性格就不应该调到编辑部,一线虽然苦了点,但是不用跟领导同事勾心斗角呀。   这些事说来话长,实际上在脑海一闪而过,林跃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刚下飞机就打电话,怎么?想为我接风洗尘呀。”   “你晚上有时间吗?来家里吃个饭吧。”   林跃听得出他情绪不高。   “咦,还真被我说中了?”   “你爱吃什么?我现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正好去菜市场买点儿。”   林跃报了几个菜名。   “这都是南方菜啊,你以前可不好这口儿。”   “不会做呀?不会做你直说。”   “没做过我可以上网查呀。”   “得了吧,你把食材买回去就好,我来做。”   “你?会做饭?”   “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行行行,别贫了,我听你的。不过你可记得别乱跑了,再放我鸽子饶不了你。”   林跃笑着挂断电话,拉着旅行箱走出机场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朋友圈有很多点赞留言,其中一条是顾佳发的,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欢迎回家。   按照时间推算,她、钟晓芹、王漫妮三个人应该从深圳玩儿了一圈回来了吧,不知道王漫妮有没有和她们俩提游轮上发生的事情。   半个多小时后,他来到陈屿家,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呀的一声,房门打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对面。   “今天有人借你钱了?”   陈屿说道:“没有啊。”   “那你干嘛板着个脸呀?”   “先进来再说吧。”   陈屿把一双拖鞋丢在他面前,顺势接过他递来的手提袋。   林跃换上鞋,到客厅和鱼室转了一圈。   陈屿说道:“找什么呢?你嫂子没在。”   “晚上吃饭就咱们俩?”   “对。”   “她人呢?”林跃把外套丢在沙发上,一边挽袖子一边往厨房走。   “说是今天去闺蜜那里帮忙收拾东西,晚饭不回来吃了。”   帮闺蜜收拾东西?   钟晓芹的闺蜜就俩人,一个是顾佳,一个是王漫妮。这么说来……王漫妮要往郊区的一室一厅搬了?   “来,看看,都是你要的食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会煮方便面以外的食物。”   林跃走进厨房一瞧,砧板上放着处理好的鱿鱼段,旁边的不锈钢盆里是十几只比手指长的基围虾,鸡翅已经按他说的处理好,腌在调料里,蒸帘上是洗好的苋菜,上面还沾着水珠。   “你呀,没听说的多了。”林跃把蒸帘递给他:“只要芯叶,不要下面的茎杆。”   陈屿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拿着蒸帘到不碍事的地方,把下面的茎杆折下来丢到垃圾桶里。   林跃拿起放在刀架上菜刀,在处理好的鱿鱼段身上划了几刀,又把洗好的红椒切成一个个小圈。   陈屿在旁边看得直瞪眼,要知道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吃现成饭的主儿,别说操勺做饭,一年下来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是现在呢?瞧这刀功,眼花缭乱的,饭店大师傅也就这水平了吧。   林跃把切好的鱿鱼段和辣椒圈拨到一边,去拿剥好的蒜瓣和葱段时注意到陈屿的表情,不由笑了笑,这是菜刀,要换成八斩刀,他能把五星级酒店大厨虐出花儿来。   燃气灶点火,烧热油,下鱿鱼段翻炒,八成熟时盛出,再把辣椒圈下锅翻炒一阵,快断生时倒入八成熟的鱿鱼段大火翻炒几下,加蚝油鸡精起锅。   陈屿闻着扑鼻而至的鲜香,看着水龙头喷出的水流冲洗油锅溅起的水花,真的很难相信眼前一幕是真实的,从下刀到炒制,再到调味装盘,整个过程流畅自如,那个记忆里受他保护的小男孩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愣着干嘛?苋菜给我。”   耳边响起人声时,他才醒悟过来,把折掉茎杆的苋菜递过去,看着林跃抓出青绿色的菜芯放进蒜片爆香的热油里,发出呲呲的响声,腾起的油烟迷蒙了视线。   ……   爆炒鲜鱿,酱油鸡翅,炒苋菜,油爆虾。   四个菜,两个人。   把菜端上桌,陈屿递给他一双筷子,正要去冰箱里拿啤酒,林跃点点拎来的手提袋。   “什么呀?”   陈屿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两瓶酒。   “哟,茅台?真的假的呀?”   “我在罗马机场免税店买的,你说真的假的?”   “那还好。”陈屿拿出一瓶,撕掉红帽,又在餐桌底下捉出两个小酒杯:“你说这什么世道,这茅台吧,在国内特别难买,贵不说还一大堆假货,可是到了国外呢,保真保量,这也算出口转内销了吧。”   林跃给他说乐了,想想也对,国外免税店都是中国人在买这个,说是出口转内销也没毛病。   “这玩意儿,有的人买不到,有的人不用买。”林跃给陈屿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吧。”   “今天我也沾沾你的光,喝点儿好的。”   陈屿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半杯下去。说起来他的工资不算低,但是刨去房贷、生活、交际等花的钱,一个月也剩不下太多,一千大几一瓶的酒还真喝不起。   这是林跃上回给他买了一套八万块的衣服,顾佳又把万向恒付佣金的事告诉他,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的话,少不得又是一阵数落。   “你慢点儿,酒再好也不能这么喝呀。”林跃放下杯子夹了口苋菜:“除非过节,你很少喊我过来吃饭,说吧,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陈屿嘬了口酒,把两只手臂平放到餐桌上,看着面前四盘菜说道:“孩子没了。”   这事儿林跃知道,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孩子没了,我就不伤心,不难过吗?可是你知道钟晓芹怎么说的?她说在我眼里,孩子还没有鱼缸里那些破鱼重要。是,我一开始没打算要这个孩子,那是因为我们俩都没做好准备,他来的太突然了。后来我看她那么喜欢,咱妈和她爸妈也都知道了,那就依了她吧,可是谁知道……”   他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   “今天我们去医院的时候顺道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检查报告拿给她妈去看,我是女婿,不是儿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行么。你说她什么时候能长大些,别事事都依赖她爸妈呀。”   “来,吃口菜。”林跃把一个鸡翅夹过去。   他是带着怼陈屿赚外快的心思来的,但是看到便宜兄长这副摸样,还真有点儿张不开嘴说重话。   “不吃。”陈屿给自己满上,又喝了一大口,脸明显地红了不少,到底是53度的酒,不是干红、水啤什么的能比。   “还有工作上的事,从你没出国前做母子三人的新闻开始,制片人就对我有意见,最近又连续毙了我两个选题,应付电视台那边的事我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她还在那耍小姐性子,说什么我不知道关心她,忽略她的感受,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婚姻不是谈恋爱。”   说起来陈屿的人设是个典型的只做不说老实男,习惯把委屈闷在心里,现在居然跟他大倒苦水,可想而知最近的情绪有多不好。   当然,酒精和亲情也算是一种催化剂吧。   林跃说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多看看韩剧,把里面情啊爱啊的话背下来说给她听。”   “那么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口。”陈屿用力摇头。   林跃叹了口气,有点为陈屿不值。   是,孩子没了,钟晓芹很难过,但是陈屿这个当爹的就不难过吗?   男人从小被教育要坚强,要勇敢,不怕痛苦不怕牺牲,于是养成了遇事硬抗,宁流血不流泪的性格。反观女人呢?遇到点儿伤心事巴不得跟身边的朋友亲人哭诉一遍,寻求安慰和帮助。   然后她们会说,你看我多难过,你看你们男人,一个个铁石心肠。   女人们得到亲友的关爱,发泄完了,渐渐走出来了,男人们呢?使劲压抑悲伤和痛苦,因为从小得到的教育让他们认为这样做才是对的。   其实社会调查数据也证明,女性走出挫折的时间小于男性走出挫折的时间。   陈屿在这儿跟他倒苦水的时候,钟晓芹在干什么呢?   钟晓芹在听王漫妮说欧洲行见过的繁华与精彩,以及把搬到郊区省下的房租拿来进行一年一次长途旅行的人生规划——这里的长途旅行肯定不会是国内游。   所以……你既然想在上海立足,为什么不试着把钱存起来买房,试着投资股票债券什么的做育儿基金,又或者去专业学校进修,而是去旅游?   因为她潜意识里把安家的责任推给男人,一方面试图表现自己是个独立、上进、坚强的女人,一方面又梦想嫁给钻石王老五,这不是精神分裂,这叫即想当婊子还要竖牌坊。   进入这个世界前,林跃曾看过网友对王漫妮这个角色的点评——站在个人立场上,她做的对不对?对!站在大众立场上,她该不该骂?该!   一针见血!   且不提这个人物形象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剧集里钟晓芹不就给她带沟里去了吗?   一个没有认真谈过恋爱,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并结婚,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女人,听她说,看她做,能不受影响吗?要么说有些闺蜜其实是最坑娘的。   老话讲劝和不劝分。   陈屿和钟晓芹离婚后,剧集里陈屿的朋友、弟弟,也包括老丈人、丈母娘在做什么?劝和!   而王漫妮呢,王漫妮在做什么?劝分!比如——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笑的是,钟晓芹在离婚后经历过那么多事,最后认识到还是陈屿好时,居然一点不反思某闺蜜差点毁了她的婚姻的事。   林跃记得自己看这段时,哪怕经历多番人生,心态平和如他,也忍不住有一股想要骂街的冲动。   “你知道结婚这么久,你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吗?其实并不是不懂如何甜言蜜语。”   陈屿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是什么?” ###第六百章 怼许幻山   林跃说道:“因为你不会在日常交流中引导她认同你的人生观,亏你还是一个新闻工作者,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像她那种白纸一样性格的女人,你得‘签名’,签上自己的名字她一辈子都是你的了,要不然有点本钱的男人为什么喜欢找年轻小姑娘呢,不仅仅是贪图她们的青春,还因为你的想法和社会经验能够很好的影响她,进而一路相互扶持走下去。至于那些上了年纪,三十几岁的剩女,她们经历了很多,有太多想法,有太多故事,人生观和价值观已经固化,夫妻一旦产生认知冲突,如果没办法掰正对方,很可能就是同床异梦,甚至分道扬镳的结果。”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三个女人在HK中文大学深圳分校课堂上的对话,顾佳说女人三十岁的最佳状态是经济独立、人格独立、会打扮、有情趣,然而她没意识到这只是单身女人的最好状态,再有一个价值观人生观一致的君子丈夫或者男朋友,才能叫女人的最理想状态。   或许正是因为认识不到这一点,才导致了她跟许幻山的婚姻危机。   陈屿呆呆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陈旭,你没事吧?”   他一重点大学新闻专业毕业生都没想过这种事,对面一本科都没考上的小屁孩儿讲起这种事居然头头是道。   林跃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还有工作上的事,在那种地方任职,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该你负责的,你就四平八稳的做,不该你负责的,你别管,除非你有背景会拍马屁,不然呢?要是做出成绩,领导的,要是出了差错,你是背黑锅的。别想着改变什么,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要说陈屿对待工作怎么样?四个字,踏实可靠。但就像当前社会努力致富的概率越来越小一样,职场上做的多有担当不一定就会有好结果,“奋斗逼”在外企都会受到排挤、敌视,更何况是电视台这种人浮于事的工作环境。   陈屿说道:“说得好像你比我同事还了解我现在的处境一样。”   林跃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了解你的性格,就能想象出你在工作中会有怎样的表现。”   呲~   陈屿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我哥,我成当弟弟的了?”   弟弟?论年纪我当你爷爷都是自降辈分。   林跃横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夹了块鱿鱼段放进嘴里。   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屿已经有七八分醉意。   林跃把他扶到床上,又回到餐桌坐下,一个人把瓶子里剩的那点儿酒喝完,收拾好碗筷,离开陈屿和钟晓芹的家。   叼着烟从楼道出来,他看了一眼天空闪亮的星辰。   “陆欣嘛……”   陆欣就是剧中那位陆姐,电视台一档新闻栏目制片人。   ……   数日后。   开往青浦区一座高尔夫球场的凯迪拉克CT6上,许幻山看着内后视镜里林跃的脸说道:“陈旭,你最近很忙呀,现在找人都找不见,我要让你接下我,不是这借口就是那理由,反正每次都有说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积极?哎呀,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嘴上说着高兴,但是只要不傻,都能听出言辞里的阴阳怪气。   李可的事是陈旭告诉顾佳的,结果顾佳把李可辞退了;这家伙说去欧洲旅游一走就是快一个月,还是跟顾佳请示的;从欧洲回来了吧,又三天两头不去公司,顾佳还在一边儿帮着说好话,他能高兴才怪。   哦,给公司拿下万向恒就狂的没边儿了?好像不找他要回扣似的,要知道他雇得是司机,不是祖宗。   顾佳跟着瞄了内后视镜一眼,手在下面拽了拽许幻山的衣角,意思很明显,让他少说两句。他可能感受不到陈旭的性格变化,她能,因为这个家伙怼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跃说道:“其实我今天约了人打球的,正好顺路,所以……”   嘿,说他胖还喘上了。   许幻山那个气呀:“陈旭,你最近脾气见长啊。”   “有吗?”林跃说道。   “有啊。”许幻山说道:“是不是拿了万向恒的佣金,就看不上那点儿工资了?”   林跃笑着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幻山那个气呀,这货是在逗他吗?   “假话是什么?”   “假话是对呀。”   假话是对呀?   “那真话呢?”   “真话是无论工资和佣金,我都看不上。”   许幻山:“……”   “老婆,你别拉着我,今天我非揍他一顿不可,这小子说话太气人了。”   顾佳说道:“行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完事望许幻山说道:“你忘记这次出行的目的了,于太太家乐园的单子对我们特别重要,有了它,公司整年都不用担心现金流的问题了。”   吁~   许幻山长舒一口气:“老婆,你说的对,是我太暴躁了。”   在这件事上,孰轻孰重他能分清楚。   顾佳说道:“也就是你,看不出他是故意贫嘴逗乐吗?是不是陈旭?”   林跃确定怼人记数器配角后面的数值变为10,抬眼瞄了她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许幻山认真地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万向恒的80万都看不上?骗鬼呢,不过这小子连他的玩笑也敢开,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了。   说话的功夫,车子上了一个缓坡,驶入右方停车场,停在一台宾利慕尚旁边泊位。   顾佳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远方郁郁葱葱的绿地。   “这里风景不错,陈旭,你要是觉得呆在车里太闷可以到处逛逛,不过记得别走太远。”   林跃跟着推开车门走出来:“正好,我去见朋友。”   许幻山说道:“见朋友?我们离开前你能回来吗?”   “我步行,不用开车。”林跃把车门一推,嘭的一声关上,向着前面停电动车的地方走去。   “步行?步行去见朋友?在这种地方?他是不是疯了?”许幻山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佳同样一脸不解,想不通陈旭那些朋友怎么会约在这里见他:“兴许是女朋友吧。”   许幻山点点头,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了:“这小子,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年轻人嘛。”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接待中心走的时候,一辆玛莎蒂拉总裁在斜后方停住。   车门打开,驾驶位下来一个女人。   “嗨,顾佳。”   顾佳扭头一看,笑了:“王太太,你来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王向群。”完了又对身边的人说道:“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就住我们家楼下,顾佳,还有她老公,许幻山。”   “你好。”王向群冲顾佳点点头,又跟许幻山握了握手。   “王总好。”顾佳说道。   王太太说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于总的车了,看来他们已经到了,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几人点点头,一起往前走。   王向群给许幻山递了支烟被告知不会后冲顾佳说道:“老于这个家伙,非要约在今天打球,不来还不行,说有个人要介绍给我们认识。听说你跟于太太关系不错,她有没有讲过这件事?”   顾佳摇摇头:“没有。” ###第六百零一章 不是那个陈旭   接待中心离停车场不远,步行两三分钟就到。   王太太和王向群在前,顾佳和许幻山在后,四个人相继进入接待中心。   于文化正和一个穿短裤与蓝T恤的男人说话,于太太跟一个大她不少的女人围在大厅放置的树脂摆件前面品头论足。   看到王向群和王太太走进门,于文化和穿短裤的男子站起来。   “老王,你又胖了。”   “不行,不行呀,那什么断食晚餐,反正我是坚持不下来。”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顾佳看到王向群身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她愕然。   许幻山大约是同样表情。   陈旭说步行去见朋友,结果步行来步行去,步行到了高尔夫球场的接待中心,还坐在于文化身边。   他的朋友是于文化?   开什么玩笑!   于太太见顾佳来了,非常开心的迎上去,完事看到她定定望着林跃。   “瞧你这样子,都看直眼了,不怕你老公发现吃醋呀?”   顾佳回过神来,指着林跃说道:“他也是你朋友?”   于太太说道:“严格来讲是我老公的朋友,是李太太的老公李远新介绍的。”   “……”   “……”   “……”   顾佳无言以对,这什么展开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于太太认为她是惊讶林跃的帅气和年轻:“是吧,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呀,听我老公说那个叫陈旭的年轻人很有能力的,这次帮宏山集团谈成了一笔3亿人民币的大买卖,宏山集团你知道吧,就是李太太他们家族生意……而且我还听说呀,他手上还有几个风评不错的国外项目,我们家老于一直说公司业务太单一,抗风险能力差,他对国内经济形势不看好,琢磨着要多元化发展,开拓海外市场,本来老于是想单独约的,不过也不知道那个叫陈旭的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听说老于每周六都会约朋友来高尔夫球场打球,就把见面日定在了这一天,说一来呢,放松休闲一下,二来呢,也能交换一下商业资讯,对大家都有帮助。”   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他从她这里知道的消息。   顾佳再次望去,就见林跃似笑非笑地跟她眨了眨眼。   活见鬼,天知道他去欧洲做了什么!   顾佳这样,许幻山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向群做完介绍,于文化看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邀请他们前往球场时,兀自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回想刚才在车上的对话,那个小子真没撒谎,确实是顺路,确实有朋友在这里。   关键是,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人向他解释,为什么开车的小司机成了他要讨好的大老板的座上宾。   还好开电动车去球场的路上顾佳把刚才于太太说的那些话重述一遍,他大致脑补出了一张关系网。   陈旭走马太太这条线和宏山集团李远新攀上关系,上次去欧洲帮忙搞定了一桩3亿人民币的大生意,从而得到李远新赏识,将其引荐给于文化,现在又通过于文化二次拓展交际网,挂上新MONEY王向群和那位做跨国酒水生意的董先生。   这小子玩大了。   再次回想车上的对话,陈旭问他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真没把干司机的薪水放在眼里,真话是既没把干司机的薪水放在眼里,也没把万向恒的八十万佣金放在眼里。   这是贫嘴吗?当然不是,确实是真话,实话,心里话。   电动车到达目的地后,随行人员把装高尔夫球杆的袋子从后面拿下来,完了做打球前的准备工作,于文化、王向群几人走在前面,许幻山和顾佳走在最后。   “老婆,还真给你说中了,他真的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陈旭。”   “是吧,我以前跟你说,你还讲我想多了。”   “关键是他如果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陈旭,又会是谁?”   “我哪里知道,总之就是感觉他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事你跟陈屿说过没有?”   “说过了。”   “那陈屿怎么说?”   “前天我去他那儿找晓芹,他还说陈旭长大了,他很欣慰。”   “得,这个榆木脑袋,比我还不如。”   “他这不是榆木脑袋,他是最希望弟弟有出息的那一个,现在陈旭不像以前那么不着调了,对他来讲是好事,至于这种变化来得诡异不诡异,他选择性忽视了。”   “老婆,那我们怎么办啊?”   “我也觉得这不是坏事,他跟李远新、于文化那群人搞好关系,对我们的公司有利无害,要知道以我们的关系,他总不至于害我们吧。”   “老婆,你说的对,是我多心了。”   许幻山眼见落后他们太多,加快脚步追上去。   于文化把一支高尔夫球杆丢过来,许幻山拿在手里掂了掂,正不知道干什么,抬眼瞥见林跃在那边做抬腿和胸部伸展运动,像是对这项有钱人的运动很熟悉。   新鲜!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打高尔夫球的?   酒商董先生说道:“小陈啊,你对今年股市有什么看法?”   “受贸易战影响,应该会维持跌势,2800点吧,差不多在上下区间波动,国家队蛰伏,散户观望,没什么可操作空间。如果再有比较大的降幅的话,我觉得可以尝试买入IT股和医药股,做长线应该不错,现在已经7月底了,明年差不多能见收益。”   “明年呀,回报周期太长了。”   “想赚快钱呀?我听说王先生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两年在金融市场可是掘了不少金呀。”   王向群说道:“小陈,你这都听谁说的?是不是老于在背地里传我坏话?”   于文化一边握住高尔夫球杆的头和尾做肋骨拉伸运动一边说:“老王,咱们熟归熟,你可不能乱扣帽子。”   “哈哈哈。”王先生打个哈哈:“说起赚快钱的门路,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林跃问道:“什么想法?”   王向群说道:“租房市场你们了解过没有?”   董先生说道:“你是说做中介吗?”   “差不多,但不是赚取服务费。”   “那是什么?”   “用公司的名义从房东手里收房,为了保证收房顺利,可以承诺高于市场价一定比例的月付租金,并签订收房合同,另一边按照低于市场价一定比例的租金吸引租客年付租金,签订租赁合同。”   “你这是高吸低卖呀,怎么赚钱?”   林跃插了一嘴:“现在玩金融的最重视现金流,一方年付租金,一方月付租金,在这个时间差便有很多可操作空间,不断用资金池里的钱收房,然后吸引租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注入资金池,然后便可以拿着这些钱投资基金、股票、房产等见效快,收益高的项目。”   王向群说道:“小陈,你果然聪明。”   董先生又问:“那如果投资赔了呢?”   于文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董先生说道:“跑路?”   林跃热身完毕,挥了挥球杆:“谁跑路?你跑路吗?你干脏活不戴手套吗?”   王向群确信工作人员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继续说道:“前几天公司小张又给了我一个方案。毕竟年付租金对于来大城市打工的人来说负担重了点,可以考虑接入贷款机构,公司由贷款公司取得年付租金,租房人签订贷款协议后以月付的形式偿还贷款,这样一来盘子就大了,盘子越大,能吸引到的资金也就更多。”   许幻山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有站在一边听的份儿。   而顾佳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陈旭和王向群是第一次见面吧?第一次见面,王向群就毫无保留地把这么重要的商机说出来?王向群究竟怎么想的?   另外,这些人是真坏呀。   这种投机性质的经营活动,不出事还好,真要出事,即坑了房东又坑了租客,不过要说来钱,那也是真快呀。   “顾佳,顾佳……”那边王太太站在树荫下挥手,喊她去那边呆着。   她对许幻山耳语几句,跟在董太太身后走过去。   跟剧中一样,许幻山球打的很糟糕。   林跃的球技很棒,但是他放水了。   后面于文化许诺BJ乐园的烟花秀反响不错的话,还会把深圳那家乐园的烟花秀交给许幻山的公司做。   对此,许幻山既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当然是签了这么大一单子,不高兴是因为走到这一步靠得全是关系。   返程的路上,车里相当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跃把他们送到君悦府后开车走了,俩人回到家里才缓过劲儿来。   许幻山往沙发一坐:“上千万的买卖就这么成了?枉我准备了那么多材料,于先生居然看都没看,不仅把BJ乐园的单子给我们了,瞧这架势,深圳那边应该也没问题。”   顾佳走到中间的大理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于先生给我们BJ的单子,于太太出了大力,但是深圳乐园烟花秀的事,应该是为讨好陈旭。”   “讨好陈旭?不至于吧?”   顾佳说道:“还记得去高尔夫球场的路上我跟你说的话吗?于太太说陈旭手上捏着好几个国外项目的资源。既然是资源,肯定有好有差,现在那群有钱人谁不想在外面给自己弄点保障以备万一?于文化知道他跟我们的关系后,转头就把深圳乐园的烟花秀安排进来,你以为这个单子是白送的呀?”   许幻山若有所悟:“我明白了,他现在做的事很像给大公司挖人才的猎头。”   顾佳说道:“金融学中有一个词叫掮客,他现在干得应该就是这个,也算是乘着国内国际形势的风口扶摇而起了吧。”   “才几天呀,从一个司机变成……这小子现在不得了呀。”   顾佳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   翌日。   米希亚店。   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艾达迎上去说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男人拒绝道:“不用了,我有相熟的销售。”   “哦,好。”   艾达很识趣地退回去。   梁正贤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要找的人,转身上了二楼。   二十分钟后。   他让司机把东西先放上车,站在门口同王漫妮说了几句话,把一张悦榕庄的房卡塞进她的腰包里。 ###第六百零二章 这是要送肉上门吗?   “我在上海只呆几天呐,见见想见的人。”   “我下了船,去看了极光,又走了好几个地方,总觉得缺了什么,想来想去,发现是缺了那碗番茄炒蛋,我就去了那家游轮公司,找到那个乘客叫王漫妮,幸亏名字是真的。”   “其实没有那么多理由,我就是很想再见你,我去到哪里都是这个念头。”   王漫妮看着手里的房卡,想起梁正贤刚才说过的话,满脑子都是要去找他的念头,那份冲动像是七八月间奔腾的长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副店,我下午想请个假。”   “好,去吧。”   得到肯定答复,她面带笑容走进换衣室,穿上那件米黄色连衣裙,挎上白色手提包,几乎用跑的方式离开大厅。   然而当她冲到门口,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看起来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王漫妮抬头望去。   “是你?”   差不多半个月没有再见的人出现在面前,她本以为从今往后那个家伙只会存在于钟晓芹和顾佳不经意的提及中,没有想到就在今天,梁正贤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出现在门口,把她堵了个正着。   “是我,不可以吗?”林跃面无表情看着她。   “如果你是要买衣服呢,我现在下班了,你可以找艾达、佐伊,崔西。”王漫妮说完让开一个身位,想从旁边绕过去。   “我不找他们,我找你。”   “闪开,我不想跟你说话,我更没有兴趣同你纠缠。”   眼看王漫妮就要走出店门,林跃说了一句话。   “你这是要送肉上门吗?”   他的声音不小,附近的人都听得到。   佐伊猜到了王漫妮和梁正贤关系不一般,正在跟艾达谈论这件事,猜测两人是不是去约会,现在被林跃一句话说懵了。   送肉上门。   难听吧?   难听极了!   王漫妮大怒,扬起手就朝林跃的脸扇去。   啪~   扇耳光的动作才到一半,她的手腕便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捉住。   “看来我没有说错。”   “你……流氓,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流氓?”林跃把她往里一扭,非常粗暴地拉进大厅。   “七月去冰岛看极光?也只有你这种白痴会相信那样的鬼话。”林跃毫不在意佐伊等人不解又气愤的目光,伸手丢出一张照片在地上:“上面的人眼熟吗?吃着蔬菜沙拉还惦记着番茄炒蛋。”   记得看这段时,他是真的很无语,钟晓芹的生日是七月的,现在钟晓芹生日还没过呢,梁正贤却说要去冰岛看极光,地理老师死得早是么?玩浪漫耍嘴皮子也不能张口胡咧咧是吧。   关键王漫妮这个白痴还真信了。   “傻X。”   他走了,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王漫妮揉着酸痛的手腕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照片。   虽然画面不是太清晰,但是画中人的小胡子和标志性的笑脸对她来讲是那样熟悉。她熟悉的笑脸旁边是一张五官立体而精致的女人脸,那不是她,而且两张笑脸靠得很近。   照片背景里有亚历山大三世桥头特有的黄金飞马,再往后是荣军院的金顶。   梁正贤身上围着一件白色小衫,长袖拉到胸前系了个活结,下面是蓝格子衬衣和白色休闲裤,基本上就是两人在游轮上见最后一面的造型。   她的手缓缓地落下去,脸上已经看不到笑容,眼神很茫然,又透出一丝痛苦与愤怒。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妮妮,你没事吧?”佐伊关心道。   没有回应,她像是突然石化。   “妮妮……妮妮?”   这时副店崔西走过来:“都看什么,还不去工作?”   王漫妮被她的声音惊醒,拭掉眼角的泪水,强打精神说道:“副店,我下午不走了,你帮我把假销了吧。”   崔西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说了一声“好”。   同王漫妮的心情不一样,林跃看着怼人计数器“主角:”后面的6,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送肉上门?   难听吗?   更难听的他还没说呢。   不应该说吗?   当然应该说,对于他这种杀过鬼子,领过兵打过仗的人来讲,礼让和仁慈,有时候意味着纵容,在这一点上男人女人都一样。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对王漫妮在游轮上的表现还是有一丢好感的,毕竟能够清醒认识到双方处于不同阶层,可是下一集梁正贤一到上海,这货就急不可耐地请了一下午假,跑步前往男人的酒店,真特么……游轮上的矜持全不要了,完事还跟顾佳、钟晓芹炫耀,关键恬不知耻地讲上床已经不能作为界定男女朋友的标准了,虽然这是部分社会事实,但是以电视剧的形式播出来,还塑造了姜晨、张志两个自身条件不错的“舔狗”,世界观人生观不成熟的小女孩儿一瞧,原来放浪形骸也能找到优秀的接盘侠呀,那为什么不趁年轻好好玩儿?   这种认识一旦成为主流,对于女人道德观的摧毁无疑是灾难性的。   当PUA猎艳、女人婚前滥交成为社会常态,谁来保护诚实守信,有责任感,有事业心的男人的利益?   我抽烟纹身喝酒滥交,但我是好女孩儿?结婚后男人还要像伺候公主一样伺候姑奶奶。   这种女人嫁给渣男玩咖也就算了,毕竟登对,结婚后可以各玩各的,谁也不妨碍谁。但如果后面找的男人是老实人,那有什么资格要求彩礼、房子、车子,以及“你是男人,你负责挣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的“政治正确”?   关键是还不能叫屈,男人要不服气,试图摆事实讲道理,那就是不知道宠爱女人的傻×直男癌。   所以对于今天不绅士的行为,他没有丝毫心理不安。   回到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奖励上来。   从进入剧集世界开始,已经有11万RMB和3500科技点进账。   认真地讲,这点钱对普通人来讲是一笔不错的收益,对于做过大佬的他来讲,就是一点小钱,但是在《叶问》世界垂垂老矣的人生阶段,他做了一个决定,主世界过得平凡一点,保持一颗平凡心最好,这也算是体验不同的人生了,毕竟影视剧世界的任务设定一般来讲比较张扬。   ……   两天后。   弘远集团物业办公室。   王经纬挂断电话,看向对面办公桌后端着杯子喝水的钟晓芹:“乐途仕和品高那几家店是谁负责的?”   “我……是我,怎么了?”   钟晓芹看了一眼斜对面坐得钟晓阳,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王经纬说道:“这几家店的负责人刚才打来电话,把之前的促销方案推翻了。”   “不是都说好了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呀?”钟晓芹找出商户的资料夹,拿着就往外走:“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钟晓阳也跟着站起来,追着她的脚步走出办公室。   “钟晓阳你怎么搞的呀?这几家店不是你负责的吗?怎么出尔反尔,说翻脸就翻脸呢?”   “我也不知道啊。”   钟晓阳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发语音微信:“姐姐,你们店怎么回事?前天明明说好的配合我们商场搞促销,怎么现在又不干了?”   没过多久他愣住了。   钟晓芹见他顿住脚步一脸愕然,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第六百零三章 钟晓阳,你的美男计不灵了   “她们把我的微信删了。”   “她们把你微信删了?钟晓阳,你这美男计不顶用了呀。”   钟晓阳没有在意她的挖苦,加快脚步往商厦二楼走去,五分钟后,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乐途仕店面,钟晓芹瞥见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玩手机的人时好奇地眨了眨眼。   “陈旭,你怎么在这儿?”   钟晓芹看到钟晓阳往柜台走去,想着事情是他谈的,美男计嘛,自己跟过去也没啥用,于是径直走到休息区跟林跃搭话。   “买鞋呀。”林跃往前探了探脚,把新买的皮鞋给她看:“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不错的。”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林跃偏偏头,明知故问:“那人是谁?”   “哦,公司同事,叫钟晓阳。”   “真好,小鲜肉呀。”   “说什么那,人家就比你小一岁。”   “我是说对你来讲。”   “陈旭,你这嘴可越来越毒了,再这么说话,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刀子嘴豆腐心,愿者上钩,不强求。”   “哎,我怎么听顾佳说你现在可牛了,都能跟那些大老板打高尔夫了?”   “那你有没有听王漫妮说,我把她的好事给搅黄了?”   “好事,什么好事?”   俩人正聊着,钟晓阳怒气冲冲走过来:“你什么意思呀?”   “什么什么意思呀?”林跃没言语,钟晓芹先懵了,不明白这家伙发什么神经:“钟晓阳,这是我老公的弟弟,我的小叔子陈旭。”   “姐姐,这是你小叔子?店长说之所以临时决定废止促销方案,就是因为听了他的建议,我刚才打电话问过,另外那几家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你等等。”钟晓芹有点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这几家店是因为陈旭的关系才不配合我们工作的?”   “当然,我这两天的努力全给他破坏了,各店店长连我的微信都给删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钟晓芹说道:“陈旭,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点点头:“是真的。我觉得物业这么做对商家不太友好,提点小建议不可以吗?”   钟晓芹和钟晓阳给他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确实,这次是商场要搞促销活动,商户没道理必须配合,所以才要他们上门沟通,说服商户加入到促销活动中来。   既然商场可以派人沟通,那么顾客也有资格提意见咯,至于听谁的,关键在商户的选择。   钟晓阳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吧。”   林跃说道:“你是生气工作白费了呢,还是美男计破产了呢?”   钟晓芹看着两个人,反应迟钝如她,也能感受到场间荡漾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尤其是陈旭,说话阴阳怪气的。   “陈旭,你不知道这几家店是我负责的吧?”   事到如今她还幻想着事有凑巧,他不是故意的。   林跃说道:“你负责的?我怎么听店长说来谈的是个男人呢。”   钟晓芹说道:“他那是在帮我。”   “这么说来,我应该代我哥谢谢这位小兄弟了?”   怎么又扯到陈屿身上了呢?   钟晓芹不解,但是看钟晓阳脸上表情,那叫一个阴沉。   林跃拍拍手站起来,摇了摇手机微信新加的几个女人:“比美男计,你还嫩点儿。人呐,要有理性和底线思维,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哪些事情连想一下都是错的。”   在林跃看来,钟晓阳还不如姜晨、张志那两个舔狗,只要看过电视剧就知道,钟晓芹没离婚前他便在打这位已婚妇女的主意了,也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只能围在她身边转,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加深了解。   明知道别人有老公还整天在面前瞎晃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这不叫做好人好事,这叫下贱。   “行了,你们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再找几位店长聊聊,兴许她们能够回心转意呢。”   他望柜台后面站得女人笑笑,提起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往外面走去。   他什么意思呀?   钟晓芹说道:“陈旭,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   “你听不听得懂没所谓,有人听得懂就行。”林跃背着他们挥挥手,走掉了。   虽然系统设定的主线任务是给这三个女人现实而残酷的结果,但是站在个人立场上,他还是认为应该劝一劝当事人,如果她们听进去了,做出改变,他会考虑稍微放下水,哪怕最后任务完成度评分低一点,如果三个女人依然我行我素,那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钟晓阳,他什么意思呀?”在林跃那儿得不到答案,她又回头去看小奶狗。   钟晓阳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讲,不过看林跃背影的目光很是恶毒。   他当然知道林跃什么意思,挑衅,警告,还有挖苦,身为一个骑哈雷用5000块名牌头盔的富二代,长这么大他哪里受过这个。   ……   又过去两天。   林跃正随同酒商董先生参加一场酒友聚会性质的活动,忽然接到顾佳打来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跟她去派出所一趟,许幻山出事了。   仔细想想,应该是许总跟那群大学生打架的事。   挂断电话,他跟几个有头有脸的老板告罪一声,赶往顾佳告诉他的派出所地址。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顾佳正站在派出所门外打电话,从表情来看似乎情况不乐观。   “事情怎么样了?”   见他过来,她尽快把话说完,挂断电话。   “那些大学生不同意和解,民警说是幻山先动手的,在这件事上他负有主要责任,搞不好要拘留。我刚才给律师打电话了,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人保出来,毕竟明天还要去BJ跟乐园那边的人对接。”   “不用那么麻烦,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他微笑着走进大厅,来到楼梯口,就见许幻山、沈杰几人穿着球衣抱头蹲在楼梯左边,那群大学生抱头蹲在楼梯右边。   “许总,啧啧啧,这脸都能开染坊了呀,感情是没打过?”   许幻山一脸尴尬地笑了笑:“那群小子下手忒黑了,不讲道义,专往脸上招呼。”   “好吧,我去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这事儿有没有得缓。”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往楼梯那边抱头蹲在地上的大学生走去。   沈杰用手肘碰碰许幻山的肩膀:“他不是你司机吗?”   “以前他是我司机,没准儿过两年我成他司机了。”   “怎么讲?”   后面俩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林跃走到领头的大学生跟前。   “这事儿没缓。”   得,没到时间就抢占别人场地,后面打架占了便宜还不见好就收,这群所谓的大学生,在林跃看来确实应该整治一下。   没那么多废话,他拿出手机来咔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完事点开一个自媒体从业者群聊。   “没缓对吧,OK,对面那一排人拘留,长的15天短的3天,罚款500块。至于你们呢,派出所这边怎么罚我不知道,反正自媒体一定喜欢这样的文章,就像广场舞大妈和玩滑板的年轻人争夺场地一样,能够制造舆论话题,至于会不会传到学校领导耳朵里,他们又会给出怎样的处理结果,那就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了。”   林跃说完站起身来要走。   “哥们儿,我们同意和解。”   他回过头去。   “对,对,同意和解。”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认怂。   半个小时后,达成和解的两帮人走出派出所,林跃叫住沈杰:“沈总,你要相信我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呢,那就去看看烟花厂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跃没有深入解释,上了许幻山的车,把人送回家。   “陈旭,今天谢谢你了。”   顾佳一路没给许幻山好脸色,不过下车前没有忘记跟他道谢。   “你混太太圈儿,凑信用卡买限量包没问题,许总小打一架,你就这副表情,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我混太太圈儿那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他呢?踢球也就算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人打架,真要给派出所拘留了,乐园那边的生意怎么办?”   “那倒是,没有几个当妈的不吼熊孩子的。”   顾佳愣了好几愣才反应过来。   “陈旭!”   她寒着脸说出这个名字时,林跃已经开车走了。   许幻山很快回过味儿来,脸色同样不好看。   一句话怼了俩,一万五千块到手,林跃挺高兴的,然而把车在停车场停好,下车后往前才走出三五步,猛听身后传来一声炸响,回头看处脸色剧变。 ###第六百零四章 就是来找事的   在直冲停车场出口的车道上,两辆红色越野摩托车向他驶来,上面坐的人身穿黑色皮衣,带着不透光的头盔,各自拿着一根棒球棍。   呜~   机车引擎发出刺耳轰鸣,前车车手抡起棒球棍朝林跃砸过去。   摩托速度很快,哪怕以林跃的身体素质,硬拼也属不智,他脚尖猛点地面,借力侧翻避过横扫的棒球棍。   双脚着地时第二辆越野摩托临近,棒球棍带着强风呼啸而来。   他猛一仰头,身体往后面一弯,一式铁板桥让过。   呼~   棒球棍带起的风吹动他的头发,面部隐隐生痛,这要是挨实了,少不得得断两根肋骨。   梁正贤?   万向恒?   还是……   想法在脑海一闪便逝,眼角余光瞥见侧后方那辆JEEP牧马人,林跃不由心中一动。   这时冲过去的第一辆越野摩托车一击未果,转了个圈儿又杀了个回马枪,一副不把他打伤誓不罢休的样子。   林跃往旁边一扭,手掌在地面一撑,借力一个冲刺跨上牧马人前机盖,翻身往外一扑,让过棒球棍的同时把车手从越野摩托车上撞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趁对方跌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林跃扬起手臂,双肘往那人胸口一压,穿黑皮衣的车手手脚一抖,头盔里面隐隐传出一声闷哼。   林跃趁势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朝前方一丢,第二辆越野摩托车正在减速转弯,棒球棍十分精准地插进后轮,突然而来的急刹一下子把车手震飞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疼得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缓过劲儿的第一车手急眼了,从兜里掏出把折叠刀甩开,扎向林跃胸口。   林跃偏头闪过,左手从下往上切中那人臂弯,另一只手一拧一压。   只听“啊”的一声惨嚎,匕首扎进车手大腿,鲜血顺着皮裤的口子往外流,那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抱住受伤的部位颤抖呻吟。   眼见持刀车手失去反抗能力,林跃抬头看向另一辆越野摩托车翻倒的地方,却发现刚才甩出去跌得晕头转向的车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跌跌撞撞往入口跑,还不时回头看一两眼,从后面看动作有些滑稽。   林跃没有追上去,走到大腿中刀的车手身边,拽着他的衣领提起来,摘下头盔往旁边一丢。   出现在身前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虽然此刻已经苍白到看不出血色,可是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黑社会才不会这样呢,要说现在的黑社会,比一般人更懂法,而且眼力不错,知道什么情况下认栽认怂,自己赤手空拳把俩骑越野摩托车拿棒球棍的家伙揍成这样,真要黑社会那些油子,早就盘算退路了,哪里会像年轻车手这样激愤。   要是放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这种人就是孟烦了煽乎到一线顶枪子儿的排头兵。   “梁正贤派你来的?”   “还是万向恒?”   “钟晓阳?”   提到最后那个名字,他懂了,因为年轻车手看他的目光有轻微改变,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这个异常,他显然不在此列。   林跃记得电视剧里后半部分钟晓阳就是跟一群玩儿机车的二代共同开了家俱乐部,难不成……今天这小子就是那群人里的一员?认真地想一想,这眼神儿,这表情,这股无所顾忌,视法律如无物的嚣(坑)张(爹)劲儿……   想到这里,他拎着对方衣领的手又往上提了提,身体看似无心其实有意地往前一顶,本来扎进去一截的刀子又给外力撞进去半寸深。   “啊……”   车手惨呼出声。   “对不起啊,没注意。”林跃说道:“既然是钟晓阳唆使你们来袭击我的,那么接下来咱们是报警呢?还是私了?”   车手表情一变,自知瞒不过去了:“这不关晓阳的事,是我们自作主张过来堵你。”   “挺讲义气呀,都这时候了还护着他。”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爱信不信,警察来了我也会这么说。”   林跃眼睛微眯:“挑衅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车手冷笑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要有事,你以为你跑的了?”   林跃哑然失笑,没有牌照的越野摩托车,看不到脸的遮光头盔,这群人虎是虎了点,但是不傻。   再想想钟晓阳的年纪和那些二代们的性格,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好兄弟吃瘪吃屎,要是放在三四十岁的人身上,肯定会掂量掂量强出头的代价,可是对于二十来岁,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太多社会经验的年轻人来说,还真能凭着一股义气帮兄弟两肋插刀。   “你不说我还忘了。”林跃盯着车手的双眼:“像君悦府这种高档小区,安保措施非常严格,你们俩是怎么进来的?在楼里有亲戚?还是……”   车手听说,眼睛闪过掩饰不住的慌张:“你要干什么?”   林跃说道:“普通人除了同归于尽外,对付富二代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事情闹大,虽然我自认为不是普通人,却很喜欢热闹。”   说完话,他拖着车手走到凯迪拉克CT6旁,拉开车门推进后车厢。   “你这是要绑架我吗?”   林跃说道:“绑架你?谁说我要绑架你,我是带你去看医生。”   他看着内后视镜里没有血色的脸笑了笑,一脚油门踹下,车子呼的一声冲出车位,朝着停车场出口驶去。   ……   翌日。   钟晓芹生日前一天。   许幻山在BJ的乐园见到了负责接待他的林有有。   另一边,弘远商厦物业部工作大厅内,钟晓阳正在跟钟晓芹讲昨天晚上刷微博时看到的新段子,李姐在捣鼓那台老旧的咖啡机,发现怎么也搞不定,正准备喊钟晓芹过去看看,就见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然后是两个陌生面孔。   走在前面的人精神萎靡,面色苍白,大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仔细看的话还能看但渗血形成的斑块,后面人一脸煞气,手提着前人的后衣领,几乎是把前者拖进大厅的。   “钟晓阳,钟晓阳呢?过来认领你的狗。”   林跃把人往前面一丢,车手“啊”的一声趴在地上,缠着绷带的地方血晕又扩大了。   哗~   办公室全乱了。   本来坐着的人站起身来,有机灵的职员已经跑去里面通知许总。   钟晓芹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确认来人身份愣住了:“陈旭?你怎么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身边闪过一个人,钟晓阳冷着脸走了过去。   林跃二话不说,对准车手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那人嗷的一声惨叫,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   “你干什么?”   钟晓阳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看到好哥们儿被打,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两手往前一伸,猛推林跃胸口。   噔噔噔。   他推了三个大步,脸色一变,猛地往前一冲,一拳打在钟晓阳脸上。   嘭~   富二代撞在旁边的办公桌上,用手蘸了蘸嘴角,拿到眼前一瞧,流血了。   第一,本身两个人就不对付;第二,林跃当面打他的朋友;第三,年轻人心气盛;第四,对方一拳打在他脸上,破了相很丢人;这四个原因像是一把火,点燃了钟晓阳心里的炸药桶。   “去你妈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铆足劲儿一拳打过去,目标是林跃的头。 ###第六百零五章 不妨搞个大新闻   林跃偏头让过迎面打来的拳,人往前一凑,抬脚提膝用力一顶。   咳~   钟晓阳腹部受创,胃中酸水猛地窜上来,张开嘴巴剧烈咳嗽。   “我最恨别人骂我妈。”   林跃抓住他的后衣领往上一拉,又是一拳砸出,正中面门。   钟晓阳吃痛,噔噔噔退了好几步,两手捂着嘴巴,鼻梁红的像火烧,隐约可见鲜血由指缝溢出。   这时围过来的职员扶住他,有相好的想推搡林跃,被他二话不说一拳打翻在地,其他人登时火了,认为他太嚣张,上门闹事不说,还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   几个年轻人冲过来围殴,谁想给他连踢带踹,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却把那些为钟晓阳出头的职员打得鼻青脸肿,有个人还被绊了一下,撞在斜后方办公桌上磕破了头。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陈旭,陈旭……”钟晓芹在后面急得直跺脚,想上前去拉架,却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停手,都停手!”   这时后方传来一声厉喝,弘远集团一方职员吃亏的没吃亏的全都停下来,往后退了半步。   是徐美娇,也就是那位徐总来了。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狭长的眼睛透着股子冷厉,生气时尤其逼人。   “怎么回事?”   徐美娇没有想到接个电话的功夫事态就恶化到动手的地步,而且看情况,办公室那么多人愣是没打过对方一个,钟晓阳、徐亮、陈正明等人全都挂彩,而那个上门闹事的年轻人脸上很干净,就T恤因为拉扯撕了道口子。   王经纬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徐美娇瞄了钟晓阳一眼,望林跃阴着脸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跟钟晓阳之间有什么矛盾,现在到这儿闹事,还打伤许多人,你必须赔礼道歉,并对弘远集团造成的损失负责。”   如果没有发展成打群架,她说话的语气会客气很多,尽量选择息事宁人,但是现在办公室好几个人脸上挂彩了,她要是还不拿出一点为员工主持公道的态度,那以后还怎么当领导?   “是你的人要给他帮手,我不反击站着挨打吗?”   林跃话一说完,办公室的门开了,一群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冲进来。   “叫保安了?”林跃说道。   “我还报了警。”徐美娇冷冷地看着他,意思是不管你跟钟晓芹什么关系,赶来弘远集团撒野,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赶巧了,我也报了警。”林跃看看腕表刻度:“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说完转头看向跟保安一起进来的年轻人:“录下来了吗?”   “旭哥,放心吧,录下来了。”   林跃点点头,说声“好”。   徐美娇看向年轻人手里拿的手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等警察来了给警察看?明明是他上门闹事的好不好。   “谁报的警?”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保安才把林跃围住,前门便被三名警察推开,领头的一杠两花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徐美娇身边挂彩的公司职员,最后落到神情萎靡的车手身上,注意到大腿上的刀伤。   林跃说道:“我报的。”   “你报的。”   “对。”   “为什么报警?”   “……”   林跃说了一段话,一段弘远商厦物业大厅职员全部一脸懵的话。   徐美娇心肝儿一颤,知道事情大条了。   ……   正当防卫。   严格意义上讲,别人拿刀砍你,翻手将对方捅死不应该被追责,然而实际处理过程中,除非事情闹得很大,需要考虑舆论影响,一般情况下就是谁受伤谁有理,对普通人而言,只要你做出有碍和谐的事,就要被敲打。   两名车手伏击林跃不对,但是林跃大闹弘远商厦物业是不争的事实,在法律上讲这叫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   于是车手给关了,他也给关了。   现在处理结果还没出来,但不管派出所这边的处罚决定是什么,弘远商厦物业大厅受伤职工的医药费是必须要赔偿的。   陈屿见到他的时候,林跃还在派出所蹲班房,没有转移到拘留所。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干嘛跟人打架呀?”   “钟晓芹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没有呀,她就打电话说你被警察抓走了,口气听起来很不高兴。”   林跃心想自己把她那位贴心的弟弟打成那样,还到她的公司闹事,她能高兴就怪了。   “这件事你别管了。”   陈屿说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不管呢?”   不对呀,电视剧里陈旭因为卖假鞋给抓局子里去,陈屿一脸嫌弃的样子,怎么到了自己这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跃很快醒悟过来,电视剧里陈屿是恨铁不成钢,他作为电视台新闻栏目编辑,自认为要做惩恶扬善造福社会的事,可是亲弟弟居然卖假鞋,还给警察抓了,丢人不?不仅觉得丢人,心里还惭愧。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自己闹事打群架,那也是想要讨个公道呀。幸好自己没事,万一昨天晚上给车手伤了,他这当哥的还不急死呀。   林跃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说。   陈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不是钟晓芹那种傻白甜,很清楚派出所还没有做出处罚决定意味着什么,关还是不关,关多久?赔钱还是不赔钱,赔多少钱?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按照林跃的说法,钟晓阳是个有钱的富二代,那么跟他一起玩儿机车的人肯定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有点儿钱还不算什么,要是家里有权,那就麻烦了。   他跟陈旭在那些人面前算什么?屁都不是。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鲁莽呢?去弘远商厦闹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林跃说道:“跟你商量你还会让我去吗?”   陈屿不说话了,这事他要知道了肯定拦着啊,虽然陈旭昨天的遭遇是挺危险的,可最终结果有惊无险不是,现在可好,就为了揍钟晓阳一顿,事情整这么大,不值得呀……   “你不是说你拷贝了停车场的监控视频吗?这样,让你朋友把它发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提交上去做一期节目。”   林跃愕然:“你这样做不是更加激化事态了吗?”   陈屿说道:“没办法,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只有曝光度提上去,你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和关照。”   “民意是最大的保护伞吗?”   “天知道你惹的那几个富二代有多大能量,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可不只惹了富二代哦。”林跃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是他没有多做解释,按照陈屿说的,将朋友张喜军的联系方式说了出来——他的手机被警察收走了,不过关于这件事的视频资料另有备份。   陈屿没有想太多,记下他说的号码后又找到负责警察问了一下情况,完事以最快速度返回电视台,同时跟张喜军取得联系,拿到相关视频资料。   一个小时后。   陈旭将整理好的视频与文字材料递了上去。   又过去一个小时。   他在办公室见到了栏目组制片人陆姐。   她把他花了将近一小时整理好的材料往桌子上一丢:“这个案子我不批。”   陈旭说道:“这也算是咱市发生的新鲜事了吧,话题性有,思考性有,矛盾冲突也有,而且贴近民生,反应群众生活中遇到的实际困难,为什么不能播?” ###第六百零六章 能动手绝不逼逼   陆欣点着材料说道:“你是老编辑了,难道还不清楚台里的规矩,像我们这样的传统媒体,绝不可能学网络媒体那样捕风捉影,在没有弄清楚实际情况前,这种新闻不能播。”   陈屿说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视频资料你不是都看过了?”   “这只是一方之言。”陆欣一脸不耐地道:“还有事吗?没事你下去吧。”   陈屿看看桌上的材料,欲言又止。   沉默了大约10秒钟,拿起桌上的材料起身往外面走去,可是当他的手握住门把手时,忽然又放开来,回到办公桌前。   “陆姐,这次算我求你了,帮帮我成吗?”   陆姐笑了:“现在让我帮帮你,你背着我跟刘前见面时怎么没想过这样做对不对的起我?”   陈屿想起前两天满哥喊他吃饭时的场景:“陆姐,这跟那事儿有关系吗?我们就是单纯吃了个饭而已。”   “吃个饭而已?我看你是觉得在我这里混不下去了,给自己找后路呢吧?以前在一个组的时候他就喜欢跟我对着干,现在又要来我这里撬墙角。我一直觉得,我跟你再有矛盾,那也是内部矛盾,现在倒好,你这腿往外伸呀。”   陈屿特无语:“陆姐,那饭不是我约的。”   “不是你约的他怎么知道我们组里的事?还给我递话说你不受重视,在操作台上被架空了,如果我们合作不愉快呢,可以把人给他,嚯,现在台里的人都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我成了以权压人的大恶人。我一直很好奇,我们组项目选题,人事调动什么的他都门儿清呢,你是不是他的眼线呀?”   “陆姐,我真没有……”   “行了,你别说了,我马上要去台里开会,有些资料需要整理,你出去吧。”   陈屿看了一眼对面眉间距狭窄的女人,满脸沮丧地走出办公室。   ……   入夜时分,他借口给弟弟送东西,再次来到派出所。   听完陈屿的遭遇后,林跃叹了口气。   陈屿以为他是在对上新闻被拒失望,赶紧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在网络媒体和纸质媒体那边还有几个朋友,他们一定乐于帮忙报道这件事的。”   林跃说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正能量的新闻才是主流媒体的菜,像这种揭露社会丑恶,激化穷富对立的新闻,电视台那种媒体怎么可能会播?只有事件已经在民间发酵,舆论爆炸,谨慎的官媒才会站出来为事件‘盖棺定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跟陆姐交恶,就是在新闻选材上出的问题。”   听林跃一说,陈屿猛然想起陆姐休假那段时间,他负责编审的一期报道母子三人的新闻,结果是收视率上升了,母子三人也得到了来自热心群众的捐款,生活境遇有了很大的改善,然而从那时候开始,他在组里的工作就陷入不顺。   现在想想陈旭的话,似乎……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说道:“还记得上次喝酒时我说的话吗,你的脾气就不适合在那种地方工作,真要死磕铁饭碗,要么出背稿子式一线采访任务,要么清水衙门当一闲差。更何况陆欣……她的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什么特殊。”   林跃挥挥手:“跟你说了也没意思,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   陈屿推了推镜框,脸上写满了不解:“你都这样了,怎么对外面发生的事比我还清楚?”   林跃拿出别在胸口的近视镜,朝镜片上哈了口热气,捏着衣角擦拭几下往鼻梁一架:“因为我有四只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开玩笑?不存在的。   集成窃听、监控、追踪、无线收发器功能的隐形贴纸要1500科技点。   但是系统有增减功能的选项,比如集成窃听、监控、追踪三项功能的隐形贴纸只要200科技点。   多弄几个隐形贴纸,看世界或许不易,但要看几个人,并非难事。   林跃说道:“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回吧。”   陈屿想了想说道:“嗯,我回去问问晓芹弘远那边有什么动静。”   有什么动静?   林跃看着他背影心说弘远高层早就动员起来,手都伸到宣传部门那里,已经有传统媒体接到上级主管慎重报道的建议。   慎重?   怎么做才叫慎重?   只能说中文博大精深。   徐美娇和弘远高层可以的,出事后不思跟自己服软乞求谅解,想的是如何封口堵漏,以为这事儿知情人不多,不像电视剧里假鞋事件一样被很多群众目睹,砸钱就能解决?   呵呵~   当夜八时。   大部分市民已经吃完晚饭,年轻人正是刷手机放松的时候,林跃确认完怼人记数器——配角:15,主角7后,戴上了“全视之眼”。   与此同时,他租住的房子里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毫无征兆地唤醒,桌面弹出一个个命令提示符窗口,一行行英文字符快速闪现。   百毒、企鹅、网易旗下做新闻的公众号,以及各大论坛,微博评论区,微信群,开始被大约十篇措词不同,但是内容相当的文章刷屏。   两段录像也在网络疯传,一段是君悦府地下车库机车党持棍行凶的视频,一段是受害者到弘远商厦物业找罪魁祸首算账的视频。   这些自媒体、公众号的文章转发数量迅速攀升,相关管理人员删都删不过来,因为涉及的账号太多,又不能一封了之,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事件成为关注热点。   短短半天时间,“君悦府地下车库”、“富二代雇凶伤人”、“弘远物业”等关键词登上热搜,而林跃作为事件受害者诉诸个人武力要说法应不应该以及正当防卫如何界定的讨论也不断发酵。   当然,还有跑偏的主题帖,比如“这小子太能打了,去演功夫电影准行”,再比如“能动手绝不逼逼,纯爷们儿。”   一觉醒来,陈屿发现世界变了,满哥一早就打电话来问他关注网上的报道没有,说他弟弟陈旭成了焦点人物。   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给本地纸媒和网媒的朋友打电话沟通时,对方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拒绝了啊,心情不好的他还跟钟晓芹在这件事上吵了一架,钟晓芹指责他只顾帮弟弟冲锋陷阵,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老婆在工作中承受的委屈和排挤,他说陈旭在班房里,她好好的,能吃能睡能喝能走,当然营救陈旭更重要一点,结果钟晓芹把他赶进了鱼室睡行军床。   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陈屿解锁手机上网查了查,人顿时呆住了。   昨天还拒不发稿的本地网媒,今天便开始大肆报道君悦府地下车库机车党暴力伤人事件。   用满哥的说法,这叫出口转内销。   外地媒体一报道,本地媒体一看压不住了,于是相关消息呈井喷式出现,有黑客把车手的年龄、名字、家庭背景都人肉出来匿名发到海外社交媒体。   陈旭有救了!   回忆一下昨天两人的对话,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怪不得那小子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轻松,原来……   想想也是,连顾佳那样的女强人都说他的弟弟已经今非昔比,身价百亿的大佬把陈旭奉为座上宾,如今出事,那些人自然要做点什么。   洗澡刷牙换衣服,也顾不得给钟晓芹打电话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他第一时间开车前往电视台,然后,陆欣差人喊他去办公室。   昨天他花费时间和精力把资料整理、剪辑出来,报上来让她批,结果她故意为难他,砍了稿子。现在呢?电视台不发,有别的媒体发,还当自己是垄断信息的行业老大哥呢?都什么年代了,梦该醒醒了。   陈屿很想知道她叫他过去有什么话要说。 ###第六百零七章 天长地久   “外地媒体用的材料是你传过去的吧?”   陈屿一进门就听见坐在办公桌后方面沉如水的陆欣质问自己。   “你知道你的做法搞得我们很被动吗?今天早上开会,台长还就这事问过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多嘴,把昨天的事报给了上面。”   ????   陈屿的脸就是一个大写的问号。   事情不是他干的好不好,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干的,当初报上去不批,他转手给外地媒体不行吗,搞新闻就搞新闻,弄那么多潜规则干什么?还说什么搞得我们很被动?早知今天昨个儿为什么不批啊。   操!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因为实在是忍不住。   “陆姐,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还有别人吗?”陆欣敲着桌子说道:“你回去写份检查交上来。”   “我又没做错,凭什么写检查呀?”陈屿不干了。   “就凭你把素材交给别人,这种不为电视台着想的态度。”   “是我不为电视台着想,还是你不为电视台着想啊?”   “你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干?想干就回去写检查。”   眼见陈屿一脸愤愤不平,她又说道:“这是副台长的意思,听明白了吗?”   “……”   陈屿缓缓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你说他招谁惹谁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给当成外地媒体的细作对待,这不是乱扣屎盆子吗?   ……   另一边,弘远集团物业部总监徐美娇面无表情坐在办公椅上,对面着工装悬带职员卡的钟晓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看看,看看,这是来自君悦府住户的投诉,还有网上对我们的指责。”   啪~   徐美娇把一沓文件丢到钟晓芹面前。   君悦府什么地方?外滩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房价20W+一平,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弘远集团什么单位?全国一线城市著名物业,是美标普五百强企业下属机构。   在弘远集团管理的君悦府发生暴力事件,将会对企业形象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钟晓芹。   “该你负责的业务为什么交给别人去做?”   钟晓芹弱弱地道:“徐总,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晓阳其实也是好心。”   “他是好心。”徐美娇说道:“如果认真地想一想,你那小叔子也是好心,都好心,谁坏心呀,我坏心是不是?”   钟晓芹打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辛总刚才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现在全上海都知道我们物业管理不行了,君悦府的业主群已经在讨论明年换了我们的事,你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我叫钟晓阳去给陈旭道歉好了,求他放我们一马。”   “事情都曝光了再去求他有用吗?”   钟晓芹心说那你昨天为什么不求他,要是当时赔礼道歉说好话,事情可能不会搞到这个样子。   徐美娇说道:“按照辛总的意思,我已经把钟晓阳开除了。”   钟晓芹:“啊?”   “那两个袭击陈旭的车手,就是保安听说是他朋友才放进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钟晓阳不会做雇凶伤人这种事的。”   “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公司必须给君悦府的业主和外界一个交代,所以……”徐美娇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家呆几天吧,等风头过了,我再在辛总那边给你说些好话,调你回来上班。”   什么意思?   停职的委婉说辞。   好的结果是停职一段时间再返岗,不好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别来了。   ……   傍晚时分,林跃走出派出所班房,见到了保他出来的于文化和酒商董先生。   “谢谢于总和董先生的雪中送炭。”   这话说的两个人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要知道昨天他刚进去的时候,李远新、于文化、王向群等人一个露面的都没有,然而今天报道一出,弘远集团被社会舆论推上风口浪尖,他受到广大网民同情,那些想要压住事态的人全给打了脸,于是于文化和酒商董先生不惜放下身段来派出所为他作保,啥意思呀?   看到弘远集团栽了,见风使舵呗。   其实不用他们来保,林跃也知道最多再有一天,弘远集团就会派人过来跟他服软讲和。   认真说来,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经历过这次事件,于文化、王向群那些人才会真的把他当个重要人物对待——精英的世界里没有凑巧,他能够发动海啸般的媒体力量搞臭弘远集团,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于文化提议去吃日料,庆祝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过在那之前,林跃让派出所的人安排了一次会面,明面上是调解他和车手之间的矛盾,实际是他有几句话要说。   “你叫吕明非对吧,但是在君悦府保安那里登记的名字是范连云。而相熟保安只是打电话给钟晓阳,确认假名对应的人是他的朋友,就放你们进了小区。”   “你们两个人,手拿武器,还有摩托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出其不意之下重创一个没有防备的司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完事逃离小区,就算后面有人报警查到真正的范连云头上,他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对吧?只要不把人打死,以警察的办案效率,这件事查到最后大概率不了了之。”   “不错的计划,你们俩挺聪明呀,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钟晓阳真的只是喝酒的时候随便吐槽几句?处了这么久,他难道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性格吗?何况他那么慷慨,你们一定没少欠他人情吧。”   “兄弟?兄弟对有些人来讲是拿来卖的。”   吕明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我敢跟你打赌,另一个车手很快会进来陪你,至于方式嘛,嗯,应该是自首。”   说完这句话,林跃起身往外面走去。   接受任务前,刷完电视剧他又去网上看了下评论,有些公众号的文章毫不吝啬对陈屿的不屑,说他没情趣、冷暴力、心态扭曲,可是到了钟晓阳这边,富二代、阳光、勇敢、幽默活泼……   林跃其实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文章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写的吧。   很多人只看到林有有耍心机,骂她绿茶婊,却没有发现全剧隐藏最深的一个脉动狗。   是的,就是钟晓阳。   在君悦府一楼处理包裹的时候,因为电梯坏了,于是拿钱买通快递员去跑腿。   送钟晓芹回家,基本上每次都送到楼下,要知道那是单位集资房,来来往往大部分是陈屿的电视台同事,看到后会怎么想?   接到难搞的促销任务,专门找女性店长去谈。   顾佳生日宴,他舔着个逼脸去参加,还不是为了在王漫妮和顾佳面前刷存在感,软逼宫钟晓芹?   还有,钟晓芹因为假鞋事件被网暴的时候,他以退为进,建议公司开除他来保全钟晓芹,之后又帮她安排自己的朋友做学车教练,本质上还是为了泡妞儿。   看起来很体贴,很温柔,但是细思极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一到物业部上班就对钟晓芹有意思,往后做的事,跟那些绿茶婊有区别吗?要说钟晓芹和陈屿离婚没有钟晓阳的原因,可能么?   钟晓芹离婚的理由是什么?生活过得一滩死水,钟晓阳没到物业部上班的时候,她的工作何尝不也是一滩死水?   王漫妮是见识了梁正贤的有钱、有品、绅士范儿,没脑子爱了。   钟晓芹是因为钟晓阳的出现打破了一滩死水,所以开始怀疑她跟陈屿婚姻的正确性。说白了就是不懂普通人的婚姻生活大凡平淡,琐碎,不安于现状的已婚女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又要把离婚的责任全推到男人身上的骚操作。   交过五个女朋友的心机富二代。   呵~   钟晓芹要是真跟钟晓阳凑一对儿,后面的日子还不把她这没脑子的货玩儿到死?   很多女人骂男人不懂鉴别绿茶婊,她们就能认清脉动狗?那些把自己代入到钟晓芹身上的女观众,有几个不对钟晓阳这样的小奶狗想入非非?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林跃一进入《三十而已》的世界就想搞钟晓阳的原因了,男人里的绿茶婊,绿茶婊里的战斗机。   离开派出所,坐上于文化的宾利车,他拿起手机给陈屿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自己从班房里出来了,然而手机响了许久都没人接。   这家伙做什么呢?   哗~   车窗外面的世界开始下雨,董先生告诉他雨天和威士忌最配。   林跃想了想,又给陈屿打了一次电话。   不过还是没人接。   他看着一点一滴落在车窗上的水珠,脸上添了一抹凝重。 ###第六百零八章 名场面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钟晓芹离开物业公司后没有回家,她想去顾佳那儿诉苦,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好闺蜜正在烟花公司处理业务上的事情,毕竟许幻山去了BJ。   顾佳没时间,她只能去找王漫妮了,当说起陈旭打上门来,将事情闹大,公司高层迁怒于她让她停职反省这件事,喝了两罐RIO有几分醉意的王漫妮也跟她道出林跃在米希亚店的所作所为,于是两个同病相怜女人爆发了,越说越嗨,越骂越凶,完事相约去KTV庆生,又喝了一场酒。   另一边,陈屿昨晚跟钟晓芹闹得很不愉快,今天得知君悦府地下车库暴力事件曝光,自知弟弟应该会被从轻发落,他长松一口气,中午过去派出所见了一面后,出来后寻思借钟晓芹过生日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于是给台里一位有道同事打电话,求人帮忙预订静安区一家很火的西餐厅,为此还送了两条烟出去,结果下午给钟晓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跑到她工作的地方一问,说是被罚停职回家了,他又开车回家找,结果家里也没有,给丈母娘打电话也说没在那边。   他开始担心,害怕钟晓芹出事,忽然想起还没有联系顾佳,便打电话过去询问。顾佳告诉他之前钟晓芹确实有问她在干什么,然后把两个人的对话内容讲了一遍,完事叮嘱陈屿不要急,说钟晓芹很可能在王漫妮那里。   挂断电话,她打了好几遍王漫妮的手机才接通,然后发现两个人喝了不少酒,说话都疯疯癫癫的。   问明二人现在位置,她给陈屿回了一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陈屿把钟晓芹接回了家。   一段时间后,钟晓芹跑到厕所把胃里的酒全倒出来,人一下子清醒不少,完事发现皮卡丘不见了,卧室、客厅、鱼室,都没有   这时候陈屿在干什么呢?在给他的鱼换水。   钟晓芹一下子火了,怒气腾腾地往上涌。   “陈屿,皮卡丘呢?”   “皮卡丘?”   陈屿这时才发现安放皮卡丘的笼子开着,似乎是刚才搀钟晓芹回屋时忘记关门了。   他赶紧去外面找,楼道、楼下、花园、停车场,小区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皮卡丘的踪影。   钟晓芹把过错全算到了他的头上。   “为你弟弟冲锋陷阵不辞辛苦,对你的鱼小心翼翼关怀备至,我呢?我在你眼里就像空气一样是不是?孩子没了,皮卡丘没了,工作丢了,婚戒也没了,陈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   陈屿问道:“什么启示?”   “从今往后,你就跟你的鱼和你弟弟过吧。”   “钟晓芹,你能不能成熟点儿?”   “我怎么不成熟了?你成熟是不是?你成熟的现在都过上老年人的生活了,回家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跟你的鱼较劲,我磕了碰了失眠难过的时候,你关心过我吗?”   “钟晓芹,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陈屿也火了,她怀孕的时候,怕她晚上起床磕到碰到,他在家里装满了感应灯。孩子没了后,为了能回家照顾她,他顶着陆欣那张臭脸几次请假,还有这房间里的一切,洗洗涮涮、修修补补、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他在做。   就拿洗衣服来说,明明是她不让他帮忙洗的,嫌老爷们儿不够细心,结果前两天怪他不给她洗衣服,还嫌他回家一句话都不说?她吃完饭就捧个IPAD看韩剧,难不成让他一老爷们儿跟她聊上面的韩国欧巴帅不帅?女主角衣服搭配有什么特色,这个牌子的化妆品在哪里能够买到,价格贵不贵?亚马逊会在几月打折销售?   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不挥霍,远离婚外情,下班就回家做饭忙家务,结果到她嘴里成他不知道关心老婆了。   “你说你累,你失眠,要我关心你,那我呢?好像我工作不累,压力不大,孩子没了不难过似得,谁又关心过我?”   钟晓芹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还耗着干什么?离婚吧。”   陈屿说道:“离就离。”   打小起,他爸就抛下他们走了,妈妈做工挣钱,他负责照顾弟弟,三口人相依为命许多年,后来陈旭大了,他也结婚了,寻思着终于能歇口气,过一下正常人轻松自在的日子了,结果呢?她不知道怎么了,前两年从来没有对当前生活状态不满,可是这一个多月来处处挑剔,样样不满,都三十的人了越来越任性。   听见陈屿这样说,钟晓芹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一阵倒腾,把自己的个人物品装进旅行箱,拉到客厅看了陈屿一眼,打开房门走了。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剩空调的扇叶轻轻拨动。   钟晓芹从楼道出来,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是叫出租车,也不是打滴滴,刚才回房间收拾东西时她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钟晓阳打的,微信还有他的留言,说人就在小区外面,带好兄弟去派出所自首,顺便过来跟她解释那天发生的事,真不是他找人去伏击陈旭的。   挂断电话后,她拉着旅行箱往外走,谁想就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雷光,密集的雨线哗的一声落下来,浇了她一身。   与此同时,陈屿看到窗户上扩散的水痕,感觉有点儿于心不忍,到阳台往外面看了一眼,赶紧跑到玄关,拿了把雨伞就往楼下跑。   气归气,不爽归不爽,可要是让他对钟晓芹淋雨视若无睹,他做不到。   路上的人要么缩头快跑,要么躲到最近的楼道里避雨,快到小区门口时,他看到了钟晓芹的身影,然而眼睛里的那个人正站在一个男人身边。   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被雨淋湿的钟晓芹肩上,然后扶着她进了停在路口的越野车。   陈屿看着越野车的尾灯亮起,由慢而快驶向前方,汇入主路的车流。   他猛然想起前两天问林跃的话,他问他为什么去钟晓芹工作的商场捣乱,他的回答是就单纯地看某个小奶狗不顺眼,想要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   当时他没听懂,现在看来,陈旭是话中有话。   站在雨中呆了一会儿,他原路返回,进屋后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听到卧室隐约传来的响铃,走进去拿起一看,是陈旭打来的。   ……   翌日上午,虹口区民政局。   “我不会开车,车归他,房子是他们单位集资房,也归他。”   “存款,存款有多少?”   钟晓芹穿着新买的裙子,脸上还画了妆,面无表情地问陈屿。   “三十多万吧。”   “那你留点儿生活费,剩下的给我吧。”   工作人员看向陈屿:“你同意这个分割方案吗?”   陈屿想了想,正准备拿出一个身为男人的大度,告诉工作人员房子和财产一人一半,没想到门口闪出一个人来。   “哥……”   陈屿回头一瞧,见是林跃。   “你怎么来了?”   陈屿很惊讶,因为昨天晚上并没有把他跟钟晓芹闹离婚的事告诉他呀,怎么正赶上两人在民政局办离婚时出现呢?   “路过。”   林跃说了一句谁都不会信的鬼话,走到两人背后,做了一个出乎钟晓芹意外的动作。 ###第六百零九章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钟晓芹面前:“这里面有55万,其中25万是买车的钱,剩下的是这三年多来你的全部工资。”   钟晓芹要30万,他给了55万。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作为小叔子,他劝分不劝和。   陈屿呆呆地看着他。   工作人员没啥反应,因为她见过的名场面很多,早就习惯了。   “陈旭,你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林跃说道:“阻止你做蠢事,帮你快刀斩乱麻。”   “这是我们俩的事你瞎参合什么。”   “钟晓阳和王漫妮可以参合她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参合你的事?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你要的是结婚过日子,稳稳当当平平淡淡,不折腾地走下去。她现在有了小奶狗,有了帮她刷新人生观的闺蜜,你们两个人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陈旭,你怎么说话呢?你被人伏击关钟晓阳什么事?”钟晓芹火了,对小奶狗这个称呼极度反感,说的她好像那些人到中年欲求不满的大妈贪恋年轻身体一样。   “我还有更难听的话呢,你要不要试试?”   林跃望她冷笑,电视剧里有一段是她为商户强出头,结果惹了一身骚,陈屿收到一只装着癞蛤蟆的快递,然后打电话要她最近一段时间别回家,家里不安全,然而没想到钟晓芹的手机在钟晓阳手里,他怎么转述的?说陈屿让她别回家,最重要的“家里不安全”五个字给删除了,这种行为比林有有勾引许幻山得逞后向顾佳示威更令人不耻。   咄咄咄~   工作人员敲敲桌子:“这里是民政局,不是你们家,有什么争论可以去外面解决,不要在这里妨碍办公。”   林跃把那张卡丢给她:“从今往后你自由了,可以追求不是一滩死水的生活了。”   钟晓芹冷冷地看了陈屿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离开房间,去外面签字了。   “陈旭……”   陈屿刚要说话,他指指旁边坐的工作人员:“这里是办离婚的地方,要么离,要么过去求她复合,你选哪个?”   陈屿想了想,拿起离婚协议书去外面签字,钟晓芹说她受够了一滩死水的生活,转眼就上了钟晓阳的奔驰大G,他能不生气吗?   林跃看着他离开房间,随手丢给办离婚的工作人员一包糖果,道声谢谢,转身走出去。   觉得婚姻太平淡,没激情,然后离婚出去浪,跟小奶狗玩浪漫,跟闺蜜疯狂,大把花钱享受刺激,完了还被老公求着宠着回归家庭?   这情节,真是傻……   在林跃看来,只要没有孩子拖累,但凡有点本事和骨气的男人都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系统主线任务是要三个女人接受残酷现实,他当然不会让电视剧里的情节重现。   签完离婚协议出来,陈屿一眼便看到顾佳的车停在旁边。   “顾顾,你怎么来了?”钟晓芹一脸惊讶看着闺蜜。   顾佳指指林跃。   钟晓芹转过头去,恨恨地看着他,似乎是怪他多嘴。   林跃没有搭理她们俩,冲陈屿说声上车,拉开凯迪拉克XT5驾驶室的门坐进去,径直开车离开。   “什么人呐。”   钟晓芹坐上顾佳的车,一脸烦躁表情。   “去哪儿?”   “回家,收拾东西。”   顾佳没有多说什么,载着她前往陈屿的家收拾东西。   另一边,陈屿上车后就没住过嘴,一直数落他多管闲事,林跃也不客气,拿自己蹲班房时他上蹿下跳东奔西走也是多管闲事回怼。   陈屿即无语又无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电视台停车场。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带你去见个人。”林跃说着话往里面走去。   尽管心里很烦躁,他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五楼,林跃冲他伸出手:“拿来。”   “什么?”   “你的员工卡。”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   陈屿拗不过,只能取出员工卡递过去。   林跃拿在手里看了看,往前走了两步,推开右手边的门。   那不是陆姐的办公室吗?   陈屿皱皱眉,快步追上去,说实话,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陆欣,本身俩人就有矛盾,现在又离婚了,心里面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看到她那张臭脸不是更烦躁?   林跃走进房间的时候,陆欣正在因为稿子的事训斥满哥。   “你是谁?”   “陈屿的弟弟。”   “陈屿?”陆欣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满哥同样满腹疑窦,转眼看到陈屿从外面走过来,赶紧递眼色让离开,因为陆欣正为新闻素材被人抢先用了的事情伤脑筋,现在还在气头上。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陆姐……”   陈屿怎么知道他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弟弟发什么疯,刚要说东西落单位了,过来拿一下,那边林跃把他的员工牌丢过来。   “砸,照她脸上砸。”   这话说的旁边三人都愣住了。   “砸啊,有那么难吗?你不是想这么做很久了吗?”   “砸啊~”   “你不来,那我替你。”林跃一把夺过陈屿手里的员工牌,在陆欣惊诧的目光中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   啪~   直接把她砸懵了。   “卖X上位的臭婊子。”   声音很大,大到走廊里走过的人都能听见。   林跃毫无顾忌对她竖个中指:“你以为你跟余总监的奸情没人知道?不是靠能力上位的人,当然要嫉贤妒能,不然下属太能干了,你的脸还往哪儿放,对不对?”   陈屿茫然,满哥大骇。   陆欣恼了:“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电视台闹事?”   “咳,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先出去一下。”这时候不走更待何时,有些东西不知道最好,比如领导的糗事。   “慢着。”林跃拉住满哥:“不用走,过了今天她就不是你的领导了。”   “陈旭,你这是干什么呀?”陈屿一下子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生猛到这种地步,说话做事不留一点余地。   便在这时,走廊里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围过来,一脸好奇看着办公室里的人。   陈屿是个做实事的人,是个敢于担当的人,结果呢?在栏目组里被排挤成什么样了?像陆欣这样的人,心思全用在怎么折腾不听话的下属身上了,指望她为市民说话,为市民办事,可能吗?   “怕什么?人生都低潮到这种地步了,还担心丢了铁饭碗吗?其实以你的性格,就不适合在电视台工作。”林跃指着陆欣说道:“她不是找你茬吗?揍她,狠狠揍她一顿,不就是拘留十五天吗?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的同时,他一巴掌扇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和走廊回荡。   所有人都傻眼了,也包括陆欣自己。   他打了,真的打人了。   啪~   仿佛还嫌不够响亮,他又打了一巴掌,抽得陆欣扑倒在椅子上。   “这人呐,有时候一旦豁出去,整个世界都变得卑微了。”   他说这句话时,陆欣捂着脸,没有了往日的尖酸刻薄,看他的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恐惧,作为有文化有地位的媒体精英,她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事。   “你真不抽她几巴掌?”林跃看看陈屿,又望望外面的人:“你们……有没谁平时被她欺负的,过来抽,使劲抽,只要不打死人,我保你们没事。”   谁敢过来,谁也不敢过来。   陈屿急得过去拽他的手臂:“你究竟想怎样?”   “替你报仇,帮你破釜沉舟。”   破釜沉舟?   陈屿脸色一变,他知道林跃要干嘛了,出了这档子事,他在电视台还干得下去吗?   办离婚的时候推了他一把,现在又砸他的饭碗。   这个家伙到底要干嘛?   “让开,让开……”随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保安冲进办公室。   领头的金鱼眼二话不说就去别林跃的胳膊,看起来是练过。   然而手才捏住目标肩膀,没等用力,来自对面的拳头便印在他的下巴上,200多斤的身子几乎是飞出去,撞在墙上咳出一大口血沫和一颗后槽牙。   剩下的保安不敢动手了,年轻人比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的保安瘦了一圈不止,结果一拳过去愣是把人打得爬不起来,他们甚至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拳的。   “为虎作伥的狗东西。”   话音才落,外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怎么回事?”   “是张副台长,张副台长来了……”人群一阵骚动,大家没想到一周有五天不在台里的张副台长来了。 ###第六百一十章 点一串炮仗听个响   有机灵的员工靠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说。   带着几分不怒自威气场的张副台长面色一沉,望林跃说道:“报警。”   报警啊?   又报警啊?   能不能有点新意?老这么整,不觉得很无聊吗。   林跃看着他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昨天刚从班房出来,送我进去的弘远集团现在追着我和解呢,张副台长,论能量,你比那位辛总大多了,不过我这人比较莽,习惯得理不饶人,要不咱们试试?上回君悦府地下车库的新闻出口转内销成绩还可以,这次再进去,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点个更响的炮仗。”   “都站着干嘛?没事做了吗?该干嘛干嘛去?”   张副台长没有正面回答林跃的话,转头冲门外看热闹的员工喊了一句。   其他组的人可以不CARE陆欣,但是张副台长的话谁敢不听?哪怕很想做个吃瓜群众,也不敢再多逗留,纷纷离开这片是非地。   满哥也想离开,却没想到被林跃拽住:“你对我哥不错,但是嘴挺碎的,来,你也破回釜沉下舟吧。”   电视剧里就是这家伙约陈屿吃饭,还把他在操作台被架空的事情告诉了刘前,结果刘前用它当做理由管陆欣要人。   是,满哥是好心,可好心办坏事啊,陆欣知道后把账全算陈屿头上了。   满哥快哭了,小声哀告道:“旭哥,你放过我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张嘴指着我养呢。”   “少废话,当我不知道你爸妈都是国企职工,你老婆虽然没有工作在家看孩子,但是爹妈经营一家殡葬公司,现在老龄化那么严重,未来几年都是收入增长期。”   满哥张张嘴,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时张副台长把保安赶去外面守候,关上门走到林跃跟前:“你威胁我?”   林跃说道:“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要是输了,大不了拘留十天半个月,罚几万块钱,你要是输了,就算铁饭碗丢不了,也甭想再往上爬。”   话罢,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影音文件。   内容是剪辑过的,由好几段小视频拼成,开始的视频是一个女人走过来,上了车,车子发动,驶离停车场,前几分钟两人对话还算正常,但是五分钟后变得肉麻起来,驾驶位上的男人不断揉搓女人的腿,完了丢给她一个手袋,说里面放的是他托人在国外买回来的情趣内衣。   镜头一变,是男人和女人在电梯间动手动脚的画面。   镜头再变,是男人和女人一起走进客房的画面。   ……   “认识他们吧?”话是说给张副台长,他的脸却转向陆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丢在桌子上:“这是你近一年来的开房记录,相信你老公和他的家人一定会对它感兴趣。”   “说你卖X上位有错吗?”林跃转回头去:“视频和文件流传出去会对电视台造成什么影响,不用我说了吧。”   张副台长脸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他不知道年轻人是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他只知道真发网上,不说当事人的结果,整个电视台都将受到牵连。   咔~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张副台长转回头,刚要呵斥,发现是综合频道余金庆余总监,也是视频里的男主角。   “张副台长,怎么回事?”   “你自己问她吧。”张副台长没有给他好脸色。   余金庆用饱含敌意的目光横了林跃一眼,走到脸被打肿的陆欣身边,扭头看见桌上放的文件,酒店地址,房号,登记用身份证,什么时间进去的,什么时间出来的,有无叫客房服务……详细到令人发指。   完蛋了,踢铁板上了。   前天两人见面时陆欣说起陈屿求她上君悦府地下车库暴力事件的新闻,她还一脸快意地说陈屿是痴心妄想,结果今天就被打击报复了,关键是还把他卷了进来。   深吸一口气,他走到林跃面前,小声说道:“陈屿,栏目组副组长怎么样?”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既然做到这种程度,就没打算让他继续在电视台混。”   余金庆脸色变了变,又凑近几分,背着张副台长说道:“一百万。”   “呵,你是在逗我吗?”林跃讽刺道:“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要么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要么认输服软,做一个怂逼。我要是拿了你的钱,等着我的就不是拘留十五天,罚款几万,而是敲诈勒索的罪名了。”   余金庆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有深深的无力和急躁。   这小子太难缠了!   张副台长一看余金庆搞不定:“你究竟想怎样?”   “怎样?”   林跃看着对面没了主心骨儿的陆欣说道:“第一,让她诚恳地,郑重地向我哥道歉,第二,我这人吧,喜欢用流氓手段对付流氓,刚才的响儿没听够,但是我累了,你们两位谁给代劳一下?”   嚣张~   太嚣张~   什么意思?   扇了陆欣两巴掌还不够,他想要更多,关键自己不动手,让他们代劳。   余金庆紧攥双拳,恨不能过去给他一巴掌,张副台长肯定不能做这种事,那么能行动的就剩他了,可陆欣是他的情人,两人保持这种关系已经好几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算算日子的话,情分比海都深了。   “怎么?下不了手?别人花费许久整理好的素材,她一次一次挑刺找茬毙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林跃走到正对办公桌的藤椅坐下,一脸平静说道:“要么按照我说的办,要么我打电话报警,实实在在进去关几天罚些钱,然后把这件事发到网上,你们后院起火的后院起火,形象受损的形象受损。”   余金庆看向张副台长,发现那张脸上写满了警告,他沉吟片刻,走到陆欣面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女人尖酸刻薄的脸几经变幻,最终忍着屈辱和愤恨站起来。   啪~   她打了自己一巴掌。   “嚯,这点子不错,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林跃点评道:“不够响。”   啪~   第二巴掌比第一巴掌更响了,但是在他那里还是不够响亮。   啪~   陆欣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刚刚恢复一点正常颜色的脸瞬间红了。   林跃说道:“再大力一点。”   满哥怔怔看着林跃,心说这家伙是魔鬼吗?   余金庆看着陆欣一巴掌又一巴掌抽自己的脸,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做,就像那小子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对方上电视台闹事,还打伤保安,一般情况下关个十五天,罚些钱,最高最高来个拘役,也就进去蹲一两个月,出来后屁事没有,毕竟不是正式单位员工。   他跟陆欣不一样,大城市电视台的工作不是铁饭碗,是金饭碗,明里暗里各种福利是他们做人上人的资本,这事儿一旦闹大了,饭碗铁定被砸,还要面临后院失火,家庭危机,所以这个游戏他们玩儿不起,只能认栽。   啪~   啪~   啪~   陆欣抽得脸上出现血印,嘴角都破了,扭头望陈屿说道:“对不起。”   啪~   “对不起。”   啪~   “我错了。”   啪~   “请你原谅。”   现在的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刻薄,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一副可怜相。   陈屿什么性格?老实,稳重,低调,看到陆欣的惨象心软了,走到林跃面前碰碰他的腿:“陈旭,够了吧。”   林跃瞄了他一眼:“爽了吗?”   “爽……爽了。”   “可惜我还没爽够。”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一怔。   “不过……”林跃起来看看表:“我还约了人,今天就到这里好了。”   说完看着陆欣道:“还不谢谢我哥。”   陆欣放下扬着的手,一脸屈辱说道:“谢谢。”   “我这人得理不饶人,但是从来不会出尔反尔,除非你们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那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网上。”林跃拿起自己的包朝外面走去,经过张副台长身边时以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张芯瑜在澳大利亚过得不错呀,三百多平别墅,玛莎拉蒂总裁,还有平均每个月一万三千澳元的零花钱,最近她在朋友圈晒的RV的鞋子不错。”   张副台长闻言脸色大变,因为张芯瑜是他女儿。   林跃笑笑,过去拧开房门,走了。   外面压场的保安傻眼了,尤其是那个被打掉牙齿的家伙,呆呆地看着三人越去越远。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没人帮他出气,身边同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张副台长冷着脸走出房间,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副台长办公室。   最后余金庆给他转了3000块钱,这件事不了了之。   林跃带着三人来到楼下。   满哥神色慌张地道:“我被你们兄弟害惨了,以后还怎么在台里混呀。”   “你这猪队友坑我哥的时候怎么不说?”   满哥一脸不解,扭头看向陈屿。   “陈旭,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陈屿想起陆欣那天挤兑他的话,不过没有说。   这时林跃打开凯迪拉克XT5的车门:“上车,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第六百一十一章 好意思要房子?   一个小时后。   车子在浦东区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停下。   林跃带着他们乘电梯上了12楼,来到走廊尽头一个相对较小的房间,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几张办公桌,几把椅子,还有四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的女人。   他们进屋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在组装电脑,另外两个给系统装软件,戴眼镜的女人正把个人物品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是陈总,陈总来了。”   左前方小个子才把显示器插头按进线板,抬眼看到林跃走进来,赶紧笑着打招呼,另外三人也停下手头的工作直起腰喊他陈总。   “陈……总?”   陈屿张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满哥很惊讶。   他跟陈屿是好朋友,喝酒的时候没少听陈屿吐槽陈旭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跟那些狐朋狗友瞎混,有点儿钱全扔酒吧、KTV、夜总会了。   现在啥情况?   前两天一挑二,把两个机车党揍的满地找牙,完事还搞了个大新闻,弘远集团在物业界的声誉雪崩,今天又把陆姐给干了,最后张副台长看陈旭的目光都带着三分恐惧七分忌惮,来到这里后那些人对他的称谓是什么?陈总!   妈的,活见鬼了。   “陈旭,工商局那边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下午我去税务部门办理税务登记证,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戴眼镜的女人走过来说道。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   “好。”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跃说道:“颜秀芹,以前在互联网公司做运营的,那边,王宁、赵斌、曾小强、李志勋,都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这是我哥陈屿,那是金江满,满哥。”   几个年轻人很是乖巧地称呼屿哥、满哥。   林跃没有继续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接下来满哥会跟你们一起做事,他有好几年电视台工作经验,相信你们能在他这儿学到不少东西。”   几个年轻人和颜秀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安排,一点不觉意外。   他们不意外,满哥意外啊,赶紧把林跃拉到一边:“这什么情况?”   “你觉得回到台里还有好吗?”   听他这样讲,满哥心说还不是你害的,陆欣和余金庆在他面前出了那么大一丑,张副台长的脸上也不好看,继续回电视台上班会发生什么,用屁股想也知道。   “你可把我害惨了。”   “所以我要补偿你啊,现在你是这家新媒体公司的总经理了,虽然人不多,规模也小,但这只是暂时的。”   “你要做新媒体?”   林跃点点头,要说2020年互联网比较火的概念是什么,新媒体算一个,现在2019年夏,只要能够把握住方向,一年后肯定会有大发展。   微信公众号、博主、自媒体、直播……这些都是新媒体的基本盘,只要维护好渠道,商业价值不输明星带货,更何况他还有【黑客LV2】这样的大招,要说玩儿点黑的,走走捷径什么的,自然不是难事。   “放心吧,给你的薪水比电视台只多不少,年底还有分红。而且在栏目组你就是个打酱油混事的,在这里你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专业能力,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   满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   上次约陈屿吃饭,他的心挺好,想让刘前把陈屿挖走,省得给陆欣针对,结果呢?搞来搞去自己被这小子从电视台挖走了,而且也是搞新媒体。   吐血呀~   满哥注意到林跃在笑,笑的很暧昧。   这小子……故意的吧。   “颜姐,以后有什么事你跟满哥商量着来吧,我这两天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暂时顾不上这边。”   “放心吧。”颜秀芹一口应下。   半小时后,兄弟俩离开写字楼。   陈屿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开公司,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就你这当甩手掌柜的样子,非要把许幻山给你的那点钱造光了是不是?”   “造光了再挣。”林跃不以为然,要说开公司的经验,全上海有几个人能强过他?何况这家新媒体公司也不是单纯为赚钱开的,是为陈屿开的。   与此同时,想开了的钟晓芹和顾佳、王漫妮三个人逛街、购物、去温泉度假村,玩得不亦乐乎。   就像钟晓芹在顾佳生日宴上说的,顾佳是她眼见的美好,而王漫妮是让她认识独立女性魅力的人,就算在朋友圈发个没有营养的鸡汤,也会有钟晓阳帮她点赞,说几句逗乐的话。   她觉得,这才是三十岁女人最好的状态。   以前守着那个不懂情趣,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养鱼的木头疙瘩,简直可以说荒废了青春。   林跃把陈屿送回家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快到晚上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过去打开门一瞧,是钟晓芹她妈……前岳母来了。   陈屿的表情变了几变,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怎么也不开灯,屋里怪黑的。”她把装水果的袋子递给陈屿便一头扎进厨房去做饭了。   忙了半个多小时,她把饭菜端上桌。   “妈……晓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看得出来,钟晓芹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她爸妈,陈屿看着老太太发现自己也狠不下心道出事实。   “我不找晓芹,我找你。快,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呀。”   陈屿叹了口气,坐到钟母对面,低头打量碗里的米饭。   “陈屿,你看呀,我们晓芹今天也三十了,你是不是应该送给她一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呀?”   陈屿思量片刻,点了下头。   钟母说道:“这个房子的产权证明年应该下来了吧?我跟她爸一致认为应该写上我们晓芹的名字才最好,你觉得呢?”   陈屿发现自己怎么也张不开嘴说离婚的事,正准备点头应付的时候,房门响了。   “是晓芹回来了吧?”   钟母刚要起身开门,陈屿先一步走过去。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人是林跃。   “你怎么回来了?”   “没混上饭。”林跃换上拖鞋走进房间。   “是陈旭呀。”钟母笑着打招呼。   林跃觉得有些好笑,要知道以前钟母可不会这么亲切,就像看不上钟晓阳一样,她跟钟父也不喜欢他,因为在他们看来,陈旭就是一个净给陈屿、钟晓芹两口子添麻烦的人。   今天为什么亲切呢?   来要房子呗。   就这套二室一厅,放在同地段商品房,怎么也能卖个五六百万,钟晓芹和陈屿结婚就陪嫁了一辆二十五万左右的车,如今要在房本加上钟晓芹的名字,真要离婚分割财产,二百多万呢?   呵~   美其名曰给钟晓芹一个保障,都心疼闺女,谁心疼儿子?许多男人耗尽一家三代人的财富在大都市买套房,女方说点儿好话就要走一半,呵呵。   上次婚姻法关于婚前财产的改动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遏制女方离婚致富的骚操作吗?   电视剧后半部分钟晓芹同陈屿和好了,她拿着卖小说版权的几十万块钱帮陈旭他妈把干民宿的房子买了下来,钟母为此大发雷霆,给陈屿和钟晓芹脸色看。   分男方财产可以,为男方付出就不行了?   “阿姨,你知道么,我哥和你女儿离婚了。”林跃可没陈旭那么多顾忌,直接一句诛心话怼过去。   钟晓芹看见顾佳的美好,憧憬王漫妮的独立,享受小奶狗的浪漫选择性无视了陈屿踏实稳重值得依赖的优点以及对家庭的付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离婚?”钟母一下子站了起来,盯视着女婿的脸。   “是。”陈屿被她看的心慌,只能点头承认下来。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陈屿沉默,总不能跟她说你女儿有了新欢,不想再过一滩死水的婚姻生活了吧。   林跃点开微信,把钟晓芹朋友圈发的那些吃大餐泡温泉住豪华酒店的图片递到钟母面前。   “她说受够了一滩死水的生活,要去追求以前没有见过的美好,哦,她还认了一个弟弟,长得蛮帅的。”   “……”   钟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缓了好久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看看桌上的菜和陈屿不知所措的脸,默默地拿起沙发上的包,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回去后有什么反应,林跃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胃,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你岳……不是,前岳母的手艺可以呀。”   陈屿说道:“你就这么告诉她,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生活不是玩儿游戏,死了可以重来,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离婚是钟晓芹提的,既然她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应该承担父母知道后给她的精神压力。   陈屿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跃又夹了两口菜:“下午一个人在家,心里不好受吧?”   陈屿没否认,也没承认。   婚离了,电视台回不去了,有人陪着的时候还好一点,可一旦独自呆着,说不失落那是假话,毕竟三年婚姻,说没就没了……   林跃说道:“一会儿收拾下东西,明天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林跃眨眨眼:“你猜。”   陈屿说道:“不猜,不去。”   林跃放下筷子:“不去你会后悔一辈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陈旭,陈旭,你想什么呢?”   林跃又看了一眼怼人记数器后面的两个数字,主角8,配角17,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陈屿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身后是一位穿着短到近乎暴露出半个XX的热裤的妙龄女郎正在往机舱里面走,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高脚杯和鸡尾酒杯。   “我?想下飞机后要做的事情。”林跃随口扯谎,对于陈屿的局促不安有些好笑,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示意,往嘴里倒了半口。   “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屿想起刚才问他是不是坐累了,要不要叫姐妹帮他按摩一下的性感女孩儿,感觉特别无语。   自从进入电视台后,他没少乘飞机出差,但是坐私人飞机出行还是头一回。   皮革座椅,沙发椅,用餐会议两用桌,可准备冷热餐的厨房,宽敞的盥洗室,衣柜、储藏间,还有DVD播放器、高保真音响、卫星宽带设备等。   关键是,飞机上专门配了一位精通中西餐的厨师和两个穿什么都嫌多的妙龄女孩儿,方才给他送酒的女孩儿刚刚给那边多人沙发上一个人占了三个座位的男人踩过背。   奢侈。   太奢侈了。   “我没紧张。”   “还说没紧张,四肢僵硬,动作不自然,跟女孩儿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只是有点儿不习惯,这也太奢侈了吧。”   “奢侈吗?如果我没看错,这架公务机应该是莱格赛650吧,还是架二手机,一亿两千万人民币应该可以拿下。”   “一亿两千万还不奢侈?”   林跃心说少见多怪,在《非诚勿扰》世界,湾流G650他都买过一架,比尔盖茨的庞巴迪-700也没少坐。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陈屿还记得这家伙一大早就砸开他家门,话也不说,拉起他就往外走,开车带他来到郊区一座机场,上了眼前这架飞机,到现在他还有点儿迷糊呢。   “非洲。”   “非洲?”   林跃说道:“去青藏高原拍藏羚羊算什么,咱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   “……”   “……”   “……”   陈屿很无语也很兴奋,找来找去也只能用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来形容今天的遭遇。   他很喜欢摄影,尤其是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拍摄动物的生存、成长、迁徙、繁殖等等生命行为,可是自从认识钟晓芹,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家庭上来,别说去拍藏羚羊,连一线采访任务都很少出了。   “不对吧,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陈旭说带他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然而这架飞机上除了他们、机组和空乘人员外还有五个人,两个保镖,一个被称为夏总的人,一名男性翻译,还有一个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他们俩的目光不怎么友善,傲慢和轻浮实实在在写在脸上——记得刚才给年轻人按摩结束后,女孩儿遭遇来自身后的咸猪手,她不仅没有声张,还咯咯地笑了两声,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对你而言,这算搭顺风车吧,我呢,帮他们去谈笔生意,赚点儿外快。”   “谈生意?去非洲谈生意?”   “谈什么生意需要乘坐私人飞机?”   “投资。”   “多大?”   “几个亿吧。”   “如果事成了,你能拿多少?”   “七八百万。”   七八百万?他家旁边一套小三居!   陈屿眼睛瞪直了,他在电视台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多少钱?这小子倒好,都能跟非洲人做生意了,而且一单的佣金就是天价,要不是陈旭对他很好,俩人小时候那些事情全记得,他都怀疑是不是像网络小说里写的那样,这个弟弟被异界大佬夺舍了。   “什么样的投资能有这么高的佣金?”   林跃瞄了坐在侧后方沙发椅,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的夏东升说道:“华远集团想要寻求一条资金出海的路径,但是又不想以并购商业资产的方式进行,所以就来非洲搞投资咯。”   “对方想要资金出海,你带他们来谈投资,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枉你在电视台工作那么久,这都看不懂?”林跃解释道:“部分债务压顶企业针对欧美国家的并购案已经引起外汇管理部门警觉,而针对非洲的投资门槛较低,毕竟是需要争取的国际伙伴嘛。这样说吧,国内企业有一亿人民币想投资非洲,只要合作方表现积极,通过审批还是很容易的,这一亿人民币到了非洲后,拿出一千五百万虚构高价招工人、搞基建,原本一年能完工的活拉长到五年,问就是非洲社会问题多多,人工薪酬、原材料价格、各种审查制度什么的,总之理由很好找,在这个过程中还能追加投资,完了不管是非洲国家政局有变,还是与当地部落发生利益冲突,都有理由停工停产,拖来拖去拖到黄花菜凉了,国内公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布项目烂尾,投资失败了。不谈追加投资,只讲最开始投进去的一亿人民币,一千五百万作秀,五百万给当地酋长,你认为剩下的八千万去哪儿了?”   “……”陈屿说道:“这么做不好吧。”   林跃说道:“他们这样做也是钻法律的空子,我要是不挣这笔钱,也会有别人挣这笔钱。”他又瞄了前方那些人一眼:“而且由我来做还可以顺带搜集他们违反金融法规的证据,以后或许有用到的地方。”   “沙发上躺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是谁?”   “那小子叫陆震,是东三省一家制药公司董事长的儿子,他老爹在远华集团有17%的股份,算是第二股东,从他爹那里听说副总裁夏东升和我去非洲谈投资,便央求他爸同往,为了让儿子有一个愉快的假期,那位陆董贡献出了这架私人飞机。”   “有钱,任性。”陈屿往那边看了一眼,长着桃花眼的年轻人已经坐起来,把刚才给他拿酒的女孩儿拉到身边坐下,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动脚。   ……   6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坦桑尼亚北部的乞力马扎罗国际机场。   其实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肯尼亚南部边境,因为乞力马扎罗国际机场是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个机场,而且坦桑尼亚与中国关系不错,所以选择了这里作为降落地。   众人已经在飞机上吃过饭,离开机场后租了两辆越野车驶向北方边境。   开出一段距离后,陆震驾驶的越野车开始提速,把林跃开的车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也没在意,不紧不慢地往前赶,为的是让陈屿能够欣赏沿途的风景。   这里的草原可不是内蒙草原,是非洲草原,天空、大地,路上的行人,两侧树木,远方的雪顶,隐约可见的动物身影,一切都是新鲜的。   往前开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看到陆震的越野车停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林跃把车开过去停下,几人从车上下来,发现陆震和他的两名保镖不在,只有翻译独自一人在车上打盹。   “嘿,嘿,醒醒,怎么就你一个人?陆震呢?”   翻译被瞧车窗的声音惊醒,见是他们赶了上来,于是指指西北方,说陆震看到一群斑马经过,带着两名保镖去打猎了。   这时他回忆起下飞机后陆震跟翻译去镇上租回两辆越野车的画面,不同的是他开的那辆越野车的后车厢是空的,陆震开的那辆越野车的后车厢放着一个黑皮箱,现在想想尺寸,应该是步枪没错了。   他算是搞懂了陆公子的心思。   夏威夷冲浪?   大堡礁潜水?   澳洲攀岩?   巴厘岛度假?   巴黎时装周?   圣彼得大教堂礼拜?   ……   比起到非洲打猎,这些刻意,没有内涵的装逼方式都弱爆了。   他这儿无语的时候,猛听身后机车声响,扭头一瞧,陈屿开着他们的越野车往翻译指过的地方驶去。   夏东升皱眉说道:“他怎么了?”   “坏了。”林跃赶紧招呼夏东升上车,他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朝前方驶去。   陈屿啥人,为了拍一张藏羚羊的照片可以猫在高原荒地好几天,现在陆震在他面前打猎,那不是跟扇他耳光一样难受?   当地平线上升起一辆越野车,林跃看到了陈屿,人扑倒在地上,嘴角青了一块,似乎是被旁边剃光头的保镖打的。   他看了一眼内后视镜里的夏东升,表情立刻阴了下来。   陆震打猎他懒得去管,但是敢对陈屿动粗,那就别怪他翻脸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暴力又暴躁的中国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你也敢管?”   “让你搭了一回顺风车,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打猎怎么了?大不了离开的时候给足他们钱,美国人来这里打猎,杀一只狮子2万美元,我给3万,本地人都没说不让杀,你一外国人管得着吗?”   “就你那弟弟,夏东升给他好脸色,喊他一声陈老弟,在我这里他就是个小瘪三,还掮客?跟窑子里的龟公有什么区别?”   陆震看到林跃阴着脸走过来,却并未收敛言行。   “今天这单买卖,谈成了,赏他口剩饭吃,谈不成,你们俩趁早滚蛋,省得我看了碍眼。”   他确实有资格狂,有资格傲,身价百亿富豪的独生子,何况他就是为了打猎这种特别MAN的事情飞到非洲,陈屿突然开车过来,把他的猎物都惊跑了,他能不恼吗?   林跃没有理他,走到光头佬面前一脚踹过去。   噗。   保镖人往后倒飞出差不多三米,疼得两手抱腹在地上打滚儿。   另一个有蒙古人血统的保镖一拳打出,林跃偏头让过的同时抓住那人手腕,顺时针一拧,起脚踹中保镖右肋。   啊的一声惨叫。   保镖夹着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喘口气缓了一下又冲过来,然而还没等动手,林跃一脚蹬出,快的他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就给踹中膝盖,腿一软,人抱着小腿歪倒在地上疼得来回翻滚。   两个保镖一下子全折了,陆震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林跃。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你敢动我,这单生意就别做了。”   七八百万佣金的大生意呀,做成了上海市区一套房,换成别人自然要捧着财神爷,供着财神爷了。   然而,都说了是“别人”。   林跃话懒得跟他废话,大步上前,把拿来威胁自己的鲁格1号步枪往旁边一拨,抓住陆震的衣领一拳砸在脸上。   噗~   鼻血飞溅。   噗~   又是一拳下去。   嘴巴周围的皮肤登时青了。   陆震被打得晕头转向,身软无力,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平常他也去健身房锻炼,在北美留学的时候还学了一阵拳击,现在倒好,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出便被揍得没了脾气。   要是被他知道林跃连《叶问》世界学过的功夫的两成都没拿出来,就把他们三个解决了,陆公子或许会更加无语。   “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一早就打折他的腿关家里,省得到处给我惹事。”   林跃还想再打,夏东升赶紧过来劝架:“陈老弟,看在于先生的面子上,别打了好不好?”   他也没有想到林跃这么猛,看起来瘦叽叽的一个年轻人,爆发力强到一转眼就把俩一米八五往上的壮汉干地上爬不起来,那拳脚……该多重呀。   嘀嘀嘀~   伴随一阵清脆的鸣笛声,一辆绿色皮卡由远及近,在距离众人七八米的地方停住。   车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白人,看起来挺壮的,留平头,腰里别着把手枪,一副退役美国大兵的扮相。   差白人一个身位的男人是个华裔,他旁边的女人有亚洲人精致的小嘴儿,也有欧美人深邃的眼眸,第一眼不惊艳,但是越看越舒服。   “嗨,陈,你还真是暴力,上次见你就在打人,这一次又放倒三个,什么时候也教教我那什么,中国功夫……”   白人大着舌头说出汉语发音的“中国功夫”,不知怎么的,听起来特别搞笑。   说起来这个陆震他留着还有用,现在给揍成这样也算为陈屿报了仇,要不是想要利用陆家和远华集团的关系搞到钟晓阳父母的犯罪证据,搞不好已经动念头做掉三个不开眼的家伙了,要知道这里是非洲,在野外杀几个外国人破案率基本等于零。   “便宜你了。”林跃把陆震丢在地上,迎着白人走过去:“史密斯,这半个月来过得还好吗?”   “我还好,不过简很怀念你做的蛋炒饭。”   史密斯说的简就是后面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混血女孩儿,见他看过来,微笑着说了声“欢迎回来”,也是用的汉语,也是不怎么标准。   “陈旭,这次过来打算呆几天?”华裔男子的中文就标准多了。   “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走。”   “真遗憾。”史密斯耸耸肩,看起来很希望他在坦桑尼亚多呆几天。   “我这次来呢,是想让你们带我哥一起观察、研究这边的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   “哦,你上次说过。”   林跃朝陈屿招招手,给几人做介绍:“这是我哥,陈屿,爱好是动物摄影。”   “他是史密斯,哥伦比亚大学生物学专业的博士生,后面两人一个叫吴昊,一个叫简,是他的后辈。史密斯在坦桑尼亚已经呆了超过两年,一直在做动物大迁徙的课题,我上回来这儿帮了他们不小的忙,日常交流的时候提起你,说你喜欢动物摄影,史密斯很热情地邀请你过来一起交流学习。”   陈屿看着他,心事都写在脸上——非洲也吃得开,你棒棒哒。   林跃没有过多解释,望史密斯说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可把他交给你了,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早在去欧洲时,林跃对于怎么改变陈屿一棵树上吊死这件事一直在动脑筋,既然他以前很喜欢动物摄影,不妨从这里着手让他过得充实起来,就不会在钟晓芹身上浪费精力了,于是从欧洲回HK前飞了一趟坦桑尼亚。   世界上很多著名大学的生物专家和研究小组活跃在非洲大草原,要帮他们解决点儿困难,攀几分交情自然不是难事。   史密斯答应的很干脆:“没问题,一切有我呢。”   “顺便教教他怎么用枪,男人,还是要有点儿血性的。”   史密斯用手肘捅捅他的心口,眉眼间噙着一丝坏笑。   林跃说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成为博士的。”   这时简看到陈屿嘴角青了一块:“你的脸受伤了?”   陈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用不怎么地道的英语解释:“刚才那个人要猎杀斑马,给我阻止了,后来被他保镖打了一拳,不碍事的。”   “车里有药,我帮你擦一下吧。”听说他是因为保护动物被打伤的,简对他的好感大增。   “我真没……”   陈屿这儿话没说完就给林跃打断了:“如果在这里呆得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接你。”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呀,还用你接?”   “那行,我走了。”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陆震已经被缓过劲儿的保镖搀进越野车,没有了一开始的傲慢,嘴角肌肉不时抽动一下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   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越野车,往边境线开去。   ……   上海。   王漫妮的新家楼下。   一辆迈巴赫拦住了想要过马路的王漫妮。   梁正贤推开车门走出来。   这时给王漫妮递拼车司机名片的油腻男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忙吧,我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   油腻男走了。   王漫妮冷冷注视着梁正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漫妮,你听我说,我承认上次去欧洲是赴一位女生的约会,当时在船上,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下船,但是你拒绝了,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回归原来的生活,但是在后面与那个女生的相处中,我发现无论吃什么,都会怀念你给我做的那盘番茄炒蛋,每次往酒吧的吧台一坐,眼前就会浮现你的侧脸,请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告诉全上海的人你是我的女朋友。”   最后面那句话一下子动摇了她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想法。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梁正贤说的没错,是她拒绝了他,所以他只能去赴那个女生的约会,如果当时在船上答应了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总不能带着她去赴约吧。   她脸上的冰冷慢慢松动,融化,不过语气还有一种故作姿态的不屑:“你知道整个上海有多少人吗?还全上海的人……”   “我可以租下所有户外显示屏,公共交通工具的电视广告,地铁的展示牌……为了你,我愿意做的更多。”   “我要去上班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王漫妮没有理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副驾驶,报了米希亚店的地址,司机调转车头,加速离开。   梁正贤看着车屁股笑了笑。   另一边,三万英尺的高空上,一架莱格赛650在向东飞行。   斜倚在多人沙发上的年轻人骂了句“傻缺”。   前方沙发椅上嘴青眼肿的男人猛地打个寒噤。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隔壁老王   两天后。   王漫妮下午轮休,睡到一半的时候听见敲门声,她整理一下睡衣过去打开房门,一个穿着工装的快递员递过来两个手提袋。   “是王漫妮小姐吧,这是您的闪送。”   她在快递单签上自己的姓名,道声谢谢,拿着手提袋回到屋里。   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呀,这快递是怎么回事?   她把手提袋里的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一双萝卜丁晶饰高跟鞋,一双RC的裹踝带高跟凉鞋。   手提袋最下面有一张礼品卡,上面是手写的一行汉字:“希望你可以随意穿,不心疼地穿,再也不用往鞋底垫底胶”——在地中海辉煌号上,梁正贤曾说过游艇会专属餐厅里用餐的女人从来不会在高跟鞋下面垫底胶   说实话,字不是太好看,不过她笑了,爱不释手地摆弄那两双鞋子。   ……   BJ时间晚上8时。   HK中环。   NOC ROASTERY咖啡厅。   黑白为主题的装饰风格很有格调,柜台上一尘不染的餐具,后方橱柜格子里有着精美包装的咖啡豆,橱窗与墙壁夹角的小花盆,靠近门口的伞桶上贴着一张手写便条,上面是一行娟秀小字——带给雨天里忘带雨伞的你最贴心的温柔,右下方跟着一个笑脸符号。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咖啡,道声慢用,转身走了。   “他家的拉花不错,每次喝都舍不得搅散。”林跃看着漂浮在咖啡表面的奶白色小花,微笑说道。   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在一个年龄在三十出头的女人,眉笔画出的眉线扫到颧骨上面一些,长长的刘海儿偏梳到一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冷艳。   赵静语,跟梁正贤谈了整整七年朋友的女人、未婚妻,也是海王用来摆脱其他女人纠缠的杀手锏。   “我记得上次在健身房碰到你,你说你是上海人,怎么现在说起来好像对HK很熟悉一样?”   林跃笑笑:“当然了,我很喜欢对面店铺的清汤牛腩,每次吃完如果时间还早就会来这边坐一坐,尝尝店里推出的新品。”   “九记?”她忽然醒悟林跃上面的话是用粤语说的:“咦,你的粤语讲的这么好?”   林跃开玩笑道:“如果我说学粤语是为了来HK吃东西不会被区别对待,你信不信?”   赵静语说道:“你真会开玩笑。”   她拿着汤匙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你约我过来这里见面,不会是就为喝咖啡吧?”   虽然对面的年轻人说话风趣,人也挺俊,更重要的是浑身散发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很有安全感,很想就这么跟他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不过作为一名成熟女性,她还是留有一丝理智的,知道对方约她出来不会只是喝咖啡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林跃说道:“我想跟你谈谈梁正贤的事。”   梁正贤?   赵静语一脸惊奇,没有想到年轻人会说出这个名字。   “用不用这吃惊呀?我跟他算不上好朋友,那也是一起喝酒吃饭的熟人了。”林跃笑着解释一句:“他最近有联系你吗?”   赵静语摇摇头。   “这家伙,把这么漂亮的未婚妻放在家里,一个人游山玩水,就不关心她闷不闷吗?”   赵静语沉默不语。   “总的来说,HK还是太小了,头顶的天空太狭窄,心胸就不会开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内地玩儿玩儿?”   他什么意思呀?赵静语猛然抬头,因为意识到林跃话中有话,但是又搞不清楚话外之音。   “开玩笑啦,别这么紧张。”林跃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把上面的拉花吃掉一大块:“咖啡好喝吗?”   赵静语点头说道:“还不错。”   “它这儿的烤土司也是极美味的,早餐来一片,满足一上午。”   “真的吗?”   “当然了,有时间请你吃呀。”   赵静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转移话题道:“上次在健身房的时候,我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林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是一位律师。”   “律师?”   “不信呀?”   “……”   十五分钟后,赵静语拿起放在身后的链条包,微笑说道:“谢谢你的咖啡。”   “不用客气。”林跃站起来,把她送到门外。   ……   又过两天。   钟晓芹站在苏州河旁边的堤道上,不断地来回走动。   “怎么办嘛。”她急得直跺脚,自从她妈打陈屿那里知道俩人离婚的事,这两天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要她回家说清楚为什么要离婚,感觉老太太的语气很严厉,她便撒谎自己在外地散心呢,过两天再回去。   不久前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今天再不回去,就永远别回去了。   “姐姐。”钟晓阳在后面说道:“这种事没什么好丢脸的,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和阿姨说清楚为好,反正没有孩子拖累,两个人过不下去就分开,又不是封建时代女人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只要今天比昨天开心就好。”   “可我爸妈不这样想啊。”钟晓芹说道:“他们就是老思想,我上学的时候每天看得紧紧的,不让我跟这个孩子玩儿,说那个孩子没教养,不适合做朋友,大学我也是在上海读的,就没离开过她们,毕业没两年又安排相亲,催促我跟陈屿结婚,说什么男方老实可靠学历高工作好,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嫁了人。”   钟晓阳刚要说话,钟晓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了?”   “我爸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   “在哪家医院?我带你去。”   “我还是打车吧,万一妈看到你,后面一定会问东问西。”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纠结这个,还打车?路上堵成那样,到医院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   钟晓芹想想确实如此,只得接过钟晓阳丢过来的头盔,跨上那辆哈雷摩托车往医院赶。   ……   半个小时后。   摩托车在门口停下,钟晓芹告诉他可以走了,摘下头盔就往门诊大楼跑。   到了心外科,迎面就见一名医生在跟她妈介绍病情。   “已经脱离危险了,病人之前有心脏病病史吧,现在有复发的迹象。还算好,我们抢救的很及时,现在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心脏支架之前没做过吧?”   钟母摇摇头:“还要安支架呀?”   “这个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吧,到时候我们会出一个治疗方案的。”   “哦,好,谢谢,谢谢。”   医生点点头,拿着文件夹走了。   “妈……爸这是怎么了?”看着医生走进办公室,钟晓芹急声问道。   “你爸怎么了?还不是被你气的!离婚这么大的事,不声不响就办了,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前两天我去陈屿那儿,原本是想趁着你过生日,让他在房本加上你的名字,结果呢?当时我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回去后我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直到不久前给你打电话,他在一边儿听到了,一生气,这不就……”   钟晓芹正要安慰她几句,猛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身一瞧,是钟晓阳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的吗?”   钟晓阳说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寻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搭把手。”说完看着钟母说道:“是阿姨吧,我晓芹同事,叫钟晓阳。”   “是你?”钟母脸色一变,指着走廊说道:“你走,立刻走,我不想看到你。”   钟晓阳愣住了。   “妈?”钟晓芹不解。   “不走是吧,非要我跟你爸一样,也气躺下,你就如愿了?开心了?”   钟晓芹一瞧这架势,只能咬着牙把钟晓阳往回推:“走,你快走。”   他看看一脸愤恨的钟母,自认为存在感已经刷到位,叮嘱钟晓芹好好照顾老人,有什么需要记得给他打电话,完事便转身离开了。   “怪不得要跟陈屿离婚,原来是为了他,我说前两天去陈屿哪儿,人家怎么强调你认了一个弟弟呢。”钟母怒气冲冲说道。   “妈,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胡说。”   “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你也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妈……!”   翌日上午,钟晓芹来到昆山花园,抬头打量一眼阳台,带着一脸愤恨上楼,从包里翻出家门钥匙。   这个陈屿,如果不是他多嘴,她妈也不会气成那样,她爹也不会犯病入院,什么叫认了一个俊俏的小弟弟呀,说这话什么意思呀?   关键是给他打整整七回电话,没有一次接通,他是故意不接的吧?   今天一定得好好跟他算下账,带着这样的念头,她把钥匙插向锁扣。   然后发现进不去。   进不去……   是,她经常打不开这扇门,因为需要巧劲儿,这不代表钥匙有问题呀。   当她弯下腰去看,人愣住了。   钥匙没问题,是锁有问题。   门锁被换了……   以前因为她经常打不开门,让他换个锁总是推三阻四,现在倒好,离婚没几天就把锁换了,这个王八蛋!   钟晓芹肺都快气炸了,直接就是一脚踢在门上。   咚!   “王八蛋。”   咚!   “你还是不是男人?”   当她准备踢第三脚时,门咔的一下开了,一个人出现在对面。 ###第六百一十五章 钟晓芹,你也有今天?   “干嘛踹门?”   “怎么是你?”   两个问题从不同的嘴里道出。   钟晓芹带着怒气闯进客厅:“陈屿呢?叫他出来。”   林跃说道:“我哥不在。”   “去上班了?”   “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她压抑着怒气说道:“他为什么把门锁换了?”   林跃给她的话气乐了:“钟晓芹,你跟我哥离婚了,补偿款也给你了,这房子是我哥的,换不换门锁跟你没有关系吧。”   钟晓芹脸色一变:“陈旭,你怎么说话呢?”   电视剧里钟晓芹和陈屿离婚后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什么?我们离婚了,你管不着,每次都把陈屿怼得死死的,现在自己对她说了一样的话,她居然也嫌难听,这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说的有错吗?”   “好,行啊,我跟你哥一离婚就翻脸不认人了。”   “没啊,我认得你,钟晓芹嘛。”   “你……”钟晓芹本就带着怒气而来,结果进屋后没把怒气宣泄出去,反而连连吃瘪,心里那叫一个郁闷:“陈旭,你的工作还是我帮你找的呢。”   得,翻旧账了呀。   林跃耸耸肩:“不信你问问顾佳,明里暗里想辞职的话我讲了不下三遍,可是她不同意呀,她跟许幻山对我挺好的,又不好意思甩手走人,我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钟晓芹张张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以前没发现呀,这小子一没骂人二没发泄情绪,怎么说出的话就那么气人呢。   “你……你骗人。”   “我真没骗你,第一,顾佳不是那种你跟我哥离婚了,她就会把我辞退的人,第二,现如今他们两口子呀……还真离不开我。”   这话真没夸大其词,且不提顾佳不是小气吧啦的女人,现在烟花公司的两大主顾,万向恒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于先生更是有求于他,真要因为钟晓芹和陈屿离婚的事开除他,他看不看得上这份工作另说,万一气不过跟那俩人递个话,以后还给不给烟花公司订单,那就是没准儿的事了。   “你……你这就是小人得志。”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小人得志了?我是骂你王八蛋了,还是骂你混蛋了?”   这都是刚才钟晓芹在门外骂陈屿的话。   钟晓芹是兴师问罪而来,现在呢?有种蓄满力道的一拳打空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林跃在心里冷笑,你这种女人,也就欺负一下老实人和真正在乎你的人,换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谁CARE你?   “你来找我哥,不会就是为换门锁的事吧?”   “昨天我爸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然后呢?”   “都怪他把我们离婚的事告诉我妈,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被我爸听到了。”   林跃说道:“这事不是我哥说的,是我说的。”   “你?”钟晓芹大怒。   “你妈拿你过生日当理由,要我哥在房本上加你的名字,关键是你们离婚了,我哥这人吧,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拒绝,他张不开口,那就只有我来说咯。”林跃看着她那张想发火又发不出火的脸:“怎么?顾佳可以替你说话,我就不能替我哥说话?”   孩子没了那几天,钟晓芹火气旺的很,嫌陈屿不关心她,不请假回家陪她。   他是不想陪她吗?   第一,钟母心疼闺女过来照顾钟晓芹,作为女婿,在生活观念上有冲突又不能说,只能忍,所以还不如在单位多呆回儿。   第二,他不是没跟陆欣请假,关键是他们栏目组工作上出了不小的问题,陆欣大发雷霆,不给休假。   第三,他喜欢养鱼,不喜欢养猫,钟晓芹喜欢养猫,不喜欢养鱼,那时候猫好好的,他的鱼给钟母不小心弄死了。   再加上孩子没了,他心里也烦躁,就说了两句发泄的话。   结果钟晓芹不干了,跑到顾佳那里过夜,第二天陈屿一大早去接人,顾佳说啥?说他欺负她……   你爸妈在这儿,你还有好闺蜜,帮你说话出气的人多是不是?   “你……你……你……”钟晓芹指着林跃说道:“陈旭,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呵呵,是不是在你眼里,凡事让女人占便宜的男人才叫男人?你这种人,能欺负和伤害的,永远是最爱你的人,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哥一根毫毛。”   林跃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骂王漫妮的人很多,因为她确实该骂。   但是在他看来,钟晓芹也是个欠收拾的货,只不过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骗了很多人。   离婚那一集,陈屿答应房本写上她的名字,存款一人一半,结果这货一点都不感动,回家就开始分家里的电器。   她考虑到她爸有心脏病,让陈屿把俩人离婚的事瞒着岳父母,她倒好,每天让钟晓阳来楼下接送,一点都不顾忌这里是电视台家属楼,她的行为会给陈屿造成负面影响。   还有签同居协议那一段儿,房子是陈屿的婚前财产,离婚的时候说给她一半已经很照顾她了吧,结果呢?陈屿是心疼她才去鱼室睡行军床,而钟晓芹准备的同居协议是提前打印好的,其中有一条就是钟晓芹不在家时他才能去卧室衣柜拿衣服——也就是说,在陈屿决定睡鱼室前,她就把卧室划到自己名下了。   这特么……林跃也是醉了。   “陈旭,你这都是歪理,诡辩。”   “谁讲歪理,谁诡辩呀?”便在这时,一道慵懒的女声由卧室传来。   两个呼吸后门打开,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点黑眼圈,似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你是谁?”钟晓芹一脸懵,没想到屋里不只林跃,还有一个女人,看年龄比她大一两岁,不过皮肤保养的很好。   呆了差不多五秒,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指着林跃和卧室门口的女人说道:“你们居然在我的卧室里还有床上做……”   “停,停!”林跃打断她的指责:“都说了,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房子是我哥的,给谁住,怎么住你管不着。”   房子布局什么的都没变,装修是老样子,家具也是她跟陈屿一起选的。虽然很清楚房子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但是心里的坎很难迈过去。   钟晓芹气呼呼地道:“你们……你们两兄弟合起伙来欺负我。”   林跃问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啊?”   卧室门口的女人说道:“放在我这里,只会在心爱的人面前不讲道理,不过我更喜欢他把这看成女人的撒娇。”   钟晓芹听着他们打情骂俏似得对话,感觉活了三十年就没这么丢人过,气得狠狠踹了沙发一脚,扭头走掉了。   “她谁呀?”   “我哥的前妻。”   “哦。”女人说完不再关注钟晓芹的事:“下午我们去哪里玩儿?”   林跃端起餐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床上。”   ……   王漫妮最近开心,也不开心。   不开心是因为副店长崔西生病了,而且不是小病,这意味着她不能在M店继续当副店长了。   开心呢,是因为店长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这意味着她有可能接替崔西的职位,成为M店的副店长。   这是她憧憬了好几年的事。   这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午休完毕回到M店,正准备去仓库清点一下男装库存,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佐伊嘭的一下推开仓库的门:“妮妮,前面有人找你。” ###第六百一十六章 梁正贤的大草原   “有人找我?”王漫妮把文件夹交给佐伊:“是客人吗?”   “看穿着不像。”   来M店消费的人可以说非富即贵,门口站的人穿着一般化,应该不是客人,毕竟多数人理智,很少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情况,上回那个签了珠宝大单的中年妇女纯属意外。   是不是梁正贤?   站在这里胡思乱想于事无补,王漫妮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离开仓库来到前面大厅。   门口是有人找他,而且是两个人,但不是梁正贤。   “我是王漫妮,谁找我?”   “王漫妮小姐,你好,我是野兽派的派送员,这里有你一束鲜花,请签收一下吧。”大门左边手捧鲜花的年轻人说道。   王漫妮在单子签上自己的姓名,双手抱过那束玫瑰花:“谢谢”。   派送员回了一句不客气,收好单子走了。   旁边那个穿白T恤的胖子没有走,朝她递过去一张纸条。   王漫妮说道:“你们两个人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胖子说道:“一位先生叫我把这张纸条交给你。”   “哦。”王漫妮接过纸条:“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没有。”胖子说完话转身离开。   眼见王漫妮抱着鲜花走回店里,马斯凑上来:“哇哦,这么漂亮的玫瑰花,谁送的?”   王漫妮从鲜花堆里取出一张造型精美的卡片,翻到背面一瞧。   送给最美丽的王漫妮小姐。   地下车库C区,有惊喜哦——梁正贤。   果然是梁正贤送的。   王漫妮犹豫片刻道:“马斯,你先帮我拿着,我出去一趟。”   她把花交给马斯,出了M店奔商场地下停车场而去。   她觉得可能是梁正贤到了,这些天来他送鞋子送衣服送饰品什么的,虽然人没有出现,但是诚意满满,潜意识里她已经偏向接受他了,毕竟当初在地中海辉煌号上是她拒绝他在先,至于夏季是不是看极光的时候……如果在欧洲玩儿一圈再去冰岛,应该就到秋季了吧。   不管是不是客观事实,反正她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自从上回弘远集团被曝光物业管理不到位后,对商场的客流量或多或少造成了一些影响,不过这不是王漫妮关心的,来到地下停车场后,她赶到C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梁正贤的人影。   怎么回事?   就在她满心疑惑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C-16。”   这是?停车位?   她又跑到C-16,发现车位上停着一辆红色凯迪拉克XT4。   这时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送给最爱的王漫妮小姐,车钥匙在轮毂里。”   这车是给她的?   王漫妮绕着车位转了一圈儿,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搜,发现这个车型最低配也要20多万呢。   这……太贵重了。   车子不像鞋子、衣服、包包,几千块的东西她平时也有买,收起来心理压力不大,要说收车子这种大件,还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的。   “喂。”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梁正贤的号码。   “我给你买的车子看到了吧?”扬声器里传来那个魔性的口音。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关系呀,一台车而已。”   “这台车对你不算什么,但是在我这里意义重大,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收。”   “别想那么多,就是上次看你家离工作的地方那么远,我心疼你要走很久的路,所以给你买辆车代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反正车我是不会收的。”   “你不收我也不会送回去,那就让它停在那里好了,什么时候你能接纳我了,再来开它就是。”   挂断电话后,王漫妮在那辆车前站了好久。   她不想要吗?她想要,但是又觉得这么做不好。   当一辆车从坡道驶入,拐进旁边的车道,她忽然想起胖子交给她的那张纸条,和鲜花里夹的卡片上的内容相似,也是一个地址。   当日傍晚。   小山门咖啡馆。   王漫妮不知道纸条是谁送的,但她还是来了。   干净的人行道,透着历史气息的红砖墙,黑底白字的遮阳罩下是一片花团锦簇。   她望“小山门咖啡馆”六个字看了一阵,迈步走进去。   店里空间不大,只有六七张桌子,装修谈不上精美,也说不上简单,有一种沉稳但不沉闷的质感,就像磨豆机后面拿着手冲壶细致工作的小胡子男人。   王漫妮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给她送那张纸条了,咖啡店不是重点,重点是咖啡店里的人。   对面穿黑白格子衬衣,头发搭配胡茬营造出一种成熟与精致沧桑感的男人叫姜晨,是她的前男友。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她嫌弃对方挣钱少,无法满足她穿用都是名牌的生活,当着珠宝店柜员的面说他太穷,挣的钱根本养不住她,所以俩人不合适,还是分手的好。   服务员过来推荐咖啡的时候,姜晨注意到了对面坐的女人,愣了一下后醒悟过来,笑了。   两分钟后,他亲自把一杯手冲咖啡端到她面前。   “尝尝吧。”   王漫妮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唔,真不错。”   “想想咱们分手的场景,还真是够惨烈的,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后来你把钱打给我了,吃了好几个月泡面吧?”   王漫妮放下杯子:“怎么可能?”   她打量一眼周围环境道:“所以,你如今在这家店打工?”   赶巧刚才那名服务员走过来,向姜晨汇报之前订购的那批咖啡豆到货的消息。   原来不是打工仔,是老板。   王漫妮多少有些尴尬。   “所以你现在也算是达成心愿了,真为你感到高兴。”   以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姜晨的理想就是再不用给别人打工,在这座城市开一家自己的小店,做最好喝的咖啡。   “那你呢?”   “还是老样子,给有钱人看衣柜门。”   这是以前两人吵架时说过的话,当时王漫妮说他在咖啡馆打工是不思上进,他就说王漫妮在奢侈品店上班是给有钱人看衣柜门。   姜晨说道:“所以,咱们俩分手后,你有没有达成心愿,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王漫妮想起梁正贤。   “有啊。”   姜晨说道:“那就好。以后你有空的话就来这边坐,我给你冲咖啡喝。”   “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辞别姜晨走出咖啡店。   看着门口遮阳伞上“小山门”三个字,王漫妮满心疑惑,那张纸条究竟是谁让胖子给她的?虽然见到姜晨有些高兴,但,对方引她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想了一会儿摸不到头绪,她干脆不想了,快步离开这条步行街。   与此同时。   小山咖啡馆对面一家酒吧里,赵静语目送王漫妮的身影消失的视野范围,回头看了一眼对面椅子上坐的男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跃说道:“看戏呀。”   “看戏?”   “你觉得她会在梁正贤和姜晨间选择谁?”   “当然是梁正贤了,这种女孩儿我见多了。”赵静语端起面前的鸡尾酒喝了一口:“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怎么知道那个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还会追求她?如果换成我……”   “换成你怎样?梁正贤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伴,你不是也没离开他吗?还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帮他擦屁股。”   赵静语沉默片刻说道:“那是以前。”   林跃笑笑,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什么,那是以前?要是没有他的忘情水和【师奶杀手】,她的世界哪有以前?都是现在!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舔狗吗?”   赵静语看了一眼小山咖啡馆,摇头说道:“我理解不了。”   她理解不了,林跃也理解不了,应该说编剧脑子里有坑,姜晨和张志这两个人设定有问题。抛开张志不提,单说咖啡馆老板姜晨,一般来讲,爱好手冲咖啡的人骨子里都很小资,他又是上海这种大都会的咖啡馆的老板,从店面装修和位置来看,没个大几十万根本开不起来,这条件不错了吧,而且那个人怎么说呢……从后面他开导顾佳的情节可以看出是一个很爱装逼的人。   这样的人,还被王漫妮用那么不留余地的方式甩了,再度见面后去给她当舔狗?咋想的呀?脑子有坑吧。   当然,脑残也好,不合常理也罢,对于这种事,他只能说编剧说了算。   要说为什么给王漫妮姜晨的地址,看戏是假,制造机会把姜晨卷进来是真,像这样的舔狗,怼起来一定很好玩儿,更何况还能刷钱和科技点。   “衣服包包鞋子也送了,车子也买了,再过几天梁正贤应该回来了吧,还要你配合演一场戏才好。”   赵静语说道:“真不知道梁正贤是怎么得罪你的,难不成……你对那个叫王漫妮的女孩儿感兴趣?”   “笑话,你觉得我是缺女人的那种人吗?”   林跃心说好不容易来到新世界哪有不换换口味的道理,而且他对这个女人实在没好感,要不是系统任务是围绕王漫妮展开的,他早就离这种人远远的了,省得看了闹心。   不过……即便是他不要的女人,梁正贤也别想染指。   “说的也是。”赵静语打开包裹,抽出一张自带的面巾纸蘸了蘸嘴角的酒水:“玩儿别人未婚妻的感觉怎么样?”   林跃说道:“很好,特别有成就感。”   “给别人戴绿帽子,不会内疚吗?”   “梁正贤跟你订了婚还到处沾花惹草,单单要你帮忙擦屁股的就有十二个,给这种人戴绿帽子怎么可能有心理负担,而且……你不是也乐在其中吗?”   “你呀,要是渣起来,两个梁正贤都不是对手。”赵静语往前凑了凑,修长的五指盖到他放在桌面的手上:“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第六百一十七章 其实……我喜欢王漫妮   数日后。   凯迪拉克XT4内。   顾佳看着内后视镜里年轻人的侧脸说道:“陈旭,今天谢谢你啊,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接我。”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太客气了,我不是许总的司机嘛。”   这话说的顾佳有点儿不好意思,昨天她可是听于太太说了,陈旭去了趟非洲,帮华远集团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光佣金就七八百万呢,抵得上他家一年的收入了,以前他说这种话,她会微微一笑,现在感觉特不自在。   而且,司机先生话中有话,似乎又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是的,她这么晚叫陈旭到养老院接她回家,目的其实不是那么单纯。   “许总呢?又去BJ了?”   顾佳点点头:“嗯,去BJ了。”   “他最近去的挺勤呀。”   “他也是想表现的好一点,那样于先生就会把深圳乐园的烟花供应也交给我们来做了。”   “是么?”林跃笑笑,不以为然,其实就算许幻山随便糊弄一下,于文化也会把深圳乐园的单子给他的,只不过以那个人的性格,特别渴望客户的认同,而不是靠熟人关系开后门。   要么说很多人吐槽许幻山就是个小孩儿呢……其实在林跃看来,许幻山要是不出轨,从头到尾专一顾佳,那些女观众们肯定会说他是一个率真可爱的完美老公,然而后期脚踏两只船后,形容词就变成了幼稚、渣男了,要么说女人两张嘴,正反都有理呢。   “陈旭,你哥和晓芹,真的没可能复合了吗?”   林跃点点头:“钟晓芹叫你问我的?这事没缓儿。”   顾佳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知道他们离婚后我给你哥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   林跃说道:“他现在外面散心,手机不通。”   “哦,怪不得。”   “要我说,他们两个人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老话讲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就好比许总不在,你不也过得挺好,每天和太太圈儿那些人喝茶聊天,忙得不亦乐乎?”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这话说的不错。   顾佳想起前天和钟晓芹见面时知道的一件事,钟晓阳找到徐总,说了许多好话,总算是让钟晓芹“官复原职”,回到弘远继续上班——毕竟公司跟陈旭谈和解的时候,钟晓阳表现的很配合,没有咬定青山不放松,坚决追究陈旭打伤他的责任。   而且钟晓芹红着脸告诉他们钟晓阳跟她表白了,虽然她没有给出正面回应,不过从说这件事时的面部表情,以及钟晓阳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的殷勤劲儿来看,俩人正式交往大约只是时间问题。   “你只看到了朋友圈的风光,其实混太太圈儿很累的,每天变着花样给她们科普知识,做点心、茶水,要不是子言那边有陈姐看着,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累是累了点,不过收获也大,不是吗?”   顾佳点点头:“我最近在王太太那里打听到一个茶厂的消息,寻思等幻山回来跟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盘下来,以后就不用跟那些人每天凑一块儿了,而且这也是幻山愿意看到的。”   “哦。”林跃没有说什么,等的就是她往坑里跳,她不跳自己怎么让她见识现实的残酷呢。   “对了,还有件事。我听漫妮说,前些天你去M店找过她,感觉你好像处处针对她似得,她还说你千方百计想要拆散她跟梁正贤。”   林跃心想瞧这架势,三个女人最近是开过吐槽大会呀。   “对,是有这么回事。”   “为什么呀?”   林跃注视着内后视镜里的女人脸说道:“因为我喜欢她。”   “……”顾佳去理头发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则堪称劲爆的信息:“你喜欢她?”   “对呀,不然我为什么一直阻挠她和梁正贤好。”   “可是……她都三十了。”   “喜欢是很私人的一件事?钟晓阳比我还小呢,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吗?”   顾佳相信了,因为认真地想一想,他确实一直在王漫妮身边晃悠,以前当他讨厌王漫妮,现在看来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呀。   “陈旭,我觉得你跟她真的不合……”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本来你不问我还不好意思跟她说,因为之前闹得挺僵的,现如今有你转告她正好。”   顾佳:“……”   “到了。”林跃踩了一脚刹车。   顾佳抬头一瞧,车子停在君悦府楼下。   她拿起自己的手提包从车上下来,正要关车门,猛地想起一事:“陈旭,再过几天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了,幻山说要帮我好好庆祝庆祝,你安排下时间,别再出远门了。”   “好,我知道了。”林跃一口答应下来。   “我上去了,早点儿回吧。”   顾佳拎着包走了,林跃开着陈屿的凯迪拉克XT4驶出小区。   喜欢王漫妮?   呵呵~   不这样说怎么能确保他带梁正贤参加顾佳的生日宴呢?要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还是改变了不少事情的,比如海王攻略王漫妮的进度……   一旦王漫妮知道这件事,要他知难而退也好,打击报复也罢,都会迫切地想带梁正贤一起出席生日宴。   所以,是时候搞个大场面了。   ……   三天后。   王漫妮很不高兴,因为总部空降了一名副店长过来,她的晋升梦碎了,而且昨天还在王太太那里吃了个瘪,里子面子全没了。   另外,梁正贤在聊天中一直没有正面回应两个人什么关系的问题。   那辆红色凯迪拉克XT4还在地下车库停着,她因为拼车的时候出现点小纠纷,来晚了三分钟,结果被空降过来的副店黛茜抓个正着,开了一张罚单。   就在她一脸愤懑躲在二楼男装区自怨自艾时,佐伊在楼梯口探出头,叫她赶紧下楼。   王漫妮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到楼下,然后看到了捧着一条项链跟她告白的梁正贤。   “地下停车场的车,还有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女朋友的,她收下就OK了。”   逼了那么久,终于逼得他说出“女朋友”三个字。   王漫妮看着黛茜惊讶里带着嫉妒的目光,整个人高兴的快要飞起来。   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地下停车场,梁正贤郑重地把车钥匙交到王漫妮手里。   她要了,还跟他说了林跃的事情,问梁正贤有没有时间参加顾佳的生日宴会,让姓陈的死心,也是给那人一个好看——用这种手段追女人,LOW货!你不是想要拆散我们吗?做梦去吧。   其实她还有一个小算盘没有说,就是让梁正贤撑场面,顾佳有许幻山,才华横溢的烟花公司总经理;钟晓芹有钟晓阳,小奶狗富二代;她呢,当然不能比她们差。而且这样一来知道她是梁正贤女朋友的人就更多了,能够稳固双方男女朋友的关系。   接下来,王漫妮从小贩手里买了个气球,与此同时梁正贤告诉了她自己是不婚主义者的事实。   气球飞走了。   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梁正贤解释了半天,又带她看了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戏,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认为只要把梁正贤牢牢地抓在手里,总有一天能够感化他,要知道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情节。   孩子。   孩子可破一切,尤其是对于四十多岁的男人来讲。   本来俩人要一起吃晚饭的,不过梁正贤接了一个电话后说有急事要处理,走了。   王漫妮找到顾佳和钟晓芹两个人诉苦,却给顾佳斥责了一番,明里暗里讽刺她是看中梁正贤的钱。   她不知道顾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进攻性,负气离开。   另一边,梁正贤真有事吗?   真有事。   因为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赵静语,她说来了上海,要在这边玩儿几天再走,而且她知道他就在静安区。   梁正贤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又不能上王漫妮的遗憾去陪赵静语——为了取得王漫妮的原谅,玩了许多天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容易嘛,你说这个赵静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赵静语在上海呆了将近四天,乘一大早的飞机走了。   梁正贤长舒一口气,原本担心赶不上顾佳的生日宴,没想到赵静语来的不是时候,走的很是时候。   参加完今天的生日宴,帮她给那个叫陈旭的家伙一个大大的难堪或者说羞辱,晚上应该就能搞定王漫妮了,也不枉他这一个多月来付出的心思和钱财。   他赶紧给王漫妮打了一个电话,相约到宝格丽专柜买了一对耳环作为生日礼物。   傍晚时分,二人来到绿地公园,顾佳问她不生气了?王漫妮献上生日礼物的同时说怎么可能会生气,那些话虽然尖锐了点,初衷也是为她好,于是两个女人和好如初。   人来了不少,多是烟花公司的人,钟晓芹因为刚回到物业部不久,手里很多事需要处理,人还没来。   顾佳帮许幻山和沈杰介绍梁正贤的时候,王漫妮环视场地,她在找一个人。   一个那么蛮横地对待她,还敢说喜欢她的人。   如今她带着他费了那么大劲也没拆散的男朋友过来参加顾佳的生日宴会,他看到后沮丧不?愤怒不?无奈不?   送他两个字。   活该! ###第六百一十八章 陈老师的逆袭   草坪的最前方是用鲜花和灯箱做成的两个阿拉伯数字“3”和“0”,象征着顾佳三十岁生日,附近地面放置各种形状的艺术灯,再往那边是一台雅马哈钢琴,两侧有花篮罗列。   场地中间是一张好几米长的餐桌,现在还不到用餐时间,上面摆放着水果、甜品、酒水和一些小零食,以备来宾自取。   王漫妮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陈旭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顾佳注意到她的表情:“找什么呢?晓芹发微信说刚刚下班,正在和钟晓阳往这边赶。”   “钟晓阳?你也邀请他了?”   “嗯,之前给晓芹打电话的时候是他接的,人家要来给我庆祝生日,我总不能拒绝吧。”   “哦。”王漫妮点点头,觉得今晚姓陈的更不好过了,钟晓芹和陈屿离婚才几天呀,就找了一个懂得心疼人的富二代小男友,他作为陈屿的弟弟,看到曾经的嫂子跟一个年轻、优秀、富有的男孩子在一起,不受刺激才怪。   顾佳说道:“要不你先跟子言玩一会儿吧,他跟我爸在前面,那边来人了,我去招待一下。”   “好。”王漫妮点点头,去找许子言玩儿了。   而许幻山、沈杰、梁正贤三个人在聊彼此的爱情故事。   半个小时后,天渐渐暗下来,钟晓阳拎着一大包鲜花和钟晓芹来到宴会场。   王漫妮依然没有在人群里捕捉到陈旭的身影。   当地上的造型灯和最前面的“30”花灯点亮时,一个人由公园入口走过来。   “陈旭来了。”   顾佳拍拍许幻山的肩膀,站起来往那边迎过去。   “怎么来的这么晚?”   “原本想去机场接个人,可是飞机晚点了,想来想去还是这边的事情重要,就先过来了。”林跃说完把一个精美的手提袋递过去:“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顾佳笑着接过去。   许幻山说道:“就等你了,快入席吧。”   林跃点点头,走到长桌前面瞄了一眼。   沈杰左手边的空位是留给他的,右侧是烟花公司的业务骨干高强,关键是长桌另一边坐的人,正对面是王漫妮,旁边是梁正贤,斜对面是钟晓芹和钟晓阳。   认真想想的话,说是精心安排过的倒不至于,因为沈杰两次三番打电话跟他道谢,为摆平那帮大学生和烟花厂的事想请他吃饭都给他委婉地推掉了,现在许幻山安排他坐那里,应该是沈杰要求的。   而沈杰作为男主人的好朋友,陪梁正贤喝酒是理所应当的。   “你可来了。”沈杰站起来说道:“自从上回从派出所出来,就再没见过你,快坐下,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林跃依言在他旁边坐下。   烟花公司的悠悠提议唱生日歌。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片歌声与拍手声中,顾佳的父亲和许子言推着蛋糕车走到长桌前面。   就像剧集里演得那样,许幻山先和许子言合奏了一首曲子,完事对顾佳说了一番肉麻麻兮兮的话,还拿出了一款特别定制的钻戒送给今日寿星。   烟花公司的老板娘过生日,当然不可能没有烟花助兴。   嘭~   嘭~   嘭~   五颜六色的花束在夜空绽放,彩光像雨水般落下,红色火焰占据了东方,紫色浪潮在西方闪现,然后又被南方膨胀的绿遮蔽。   过了好一阵,烟花雨停歇,服务生把烹饪好的牛排、熏鲑鱼、椒盐海虾、蔬菜沙拉等菜品依次端到长桌上,许幻山拉着顾佳的手给每个人敬酒,完事走到后面一点的地方说悄悄话。   沈杰敬了林跃一杯酒,喝完后说失陪一回儿,往洗手间走去。   钟晓阳把盘子里的牛扒用餐刀切开,完了挑出最细腻的几块肉放到钟晓芹盘子里。   “今天是顾佳的生日,你可不能再用减肥当借口不吃东西了。”   钟晓芹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拒绝小奶狗的示好,用餐叉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的同时,有意无意瞄向对面。   她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透露的意思简单明了,比起没离婚的时候,我过的很好,很精彩,陈屿那种人没钟晓阳富有,没钟晓阳体贴,没钟晓阳有情趣,她真后悔没有早点儿离婚。   那边梁正贤带着魔性的笑容举起高脚杯和王漫妮碰了一下,平举杯子喝了一口。   “顾佳和许总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我要向他好好学习呀。”   王漫妮说道:“那你可有的学了。”   梁正贤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努力。”   “有多努力?”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努力呀。”   王漫轻轻地晃了晃身子,笑容灿烂,同样有意无意地瞄了林跃一眼,目光里也有很多小情绪。   你不是喜欢我吗?   为此不惜三番四次打击她,千方百计拆散他们,结果呢,反而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成熟,那些小人伎俩全部沦为笑谈。   可怜,可悲,可笑的人呀……   那么做是为吸引她的注意力?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了。   林跃看着前方两对儿乐了,一个不识绿茶男,一个不知大海无量,啧啧……   “对了,陈屿怎么没来?我记得在顾佳那里看到过写着他名字的请柬。”说话的人是顾佳她爸顾景鸿。   林跃闻言皱眉,不明白这老头子发什么神经,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知道钟晓芹和陈屿已经掰了吗?   便在这时,钟晓阳接话道:“我听说他已经不在电视台工作了。”   “哦。”顾佳她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绿茶,嘴真贱。   要说陈屿在这群人里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电视台的工作了吧,现在铁饭碗一丢,那自然是让人羡慕的资本也没有了。   孩子没了,婚离了,老婆很快有了新欢,现在连工作都丢了,惨不惨?可怜不可怜?   林跃不声不响地取出手机,解锁屏幕,打开微信APP,选择用乞力马扎罗雪顶为图像的用户,发了两条文字信息后申请进行视频通话。   大约三十秒后,视频连线建立。   林跃站起来朝那边招招手,顾佳和许幻山看到后走过来。   “哟,这不是陈老师吗?”   许幻山一眼便认出屏幕中间的人脸。   “许总,你好。”   “听顾佳说你出去散心去了?”   “算是吧,我现在非洲呢,听陈旭说今天顾佳生日,特地选了个信号不错的地方宿营,别说,这里的4G宽带还可以,基本没什么卡顿。”   顾佳插嘴道:“非洲?陈老师,跑那么远呀。”   “其实我很早就想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完话他略带歉意道:“本来想叫陈旭买份礼物给你带过去,但是感觉太草率了,等我回去吧,回去我给你补上。”   “谢谢啊,陈老师。”   “不……”   想来他是要说不客气,却不知道被什么打断,镜头摇晃一阵,屏幕中间闪出一个大鼻子白种人。   “陈,你要帮我,陈屿他不讲道理。”   镜头这边的人愕然,搞不明白啥情况。   林跃说道:“怎么了?史密斯先生。”   “我觉得他拍摄的动物照片很不错,便选出其中最好的一张给BBC野生生物摄影杂志投稿,那边回复说会在下一期杂志刊登,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他居然大发雷霆,嫌我多管闲事。哦,这太伤人了。”画面里的大鼻子一脸SOSAD表情。   “史密斯,谢谢你,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听见没有,陈屿,美是无国界的。吴,来,把你今天在密西根州那些家伙的营区里冲洗出来的照片拿过来。”   镜头轻晃,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晨曦点燃了地平线,微光下的草原上一大一小两只黑犀牛正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慢行,画面像是有一股难言的温馨和感染力,让人惊叹的同时还会生出一股直面艰难生活的勇气。   “怎么样?很棒吧,如果东亚那边有售,你们会在下一期的BBC野生生物摄影杂志看到这张图片。”   “还有这张……”   镜头又一晃,照在一只母狮和三只幼师身上。   母狮蹲坐在一块巨石上,仰着头警惕远方,后面三只小狮子无忧无虑地在她身边嬉戏。   “为了拍这张照片,他在闷热的灌木丛里趴了差不多一整天,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拼的人。”   “行了,史密斯,非要把我的糗事搞得人尽皆知吗?”陈屿抢回了手机。   “这怎么是糗事呢?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动物摄影师了。”旁边传来史密斯的称赞。   “那是我弟弟提供的摄影器材好。”   “哦,中国人都像你这么谦虚吗?但我认为过分谦虚是对才华的一种侮辱。”   “……”生日宴这边全都哑巴了,懂英语的呆呆听着俩人斗嘴,不懂英语的在旁边听响。   “陈屿,你看看这个颜色对不对,我可能……又把菜炒糊了。”扬声器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他答应一声,转回头看向镜头:“简那边出了一点小状况,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时间再聊。顾佳,生日快乐。”   顾佳看了一眼许子言,含笑道:“谢谢陈老师,你拍得那两张照片就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下一期的BBC野生生物摄影杂志我一定买回来收藏。”   “好!”   啪~   陈屿断开了视频连线。   全场默然。 ###第六百一十九章 怼顾景鸿   电视台工作挺好吧?   是挺好的。   铁饭碗。   然而跟有成就的动物摄影师相比呢?   BBC的《野生生物》可是世界范围内认可度最高的动物摄影杂志,自己的作品能在上面刊登,是绝大多数动物摄影师的梦想。   现在陈屿凭借他的天赋和拼命做到了,这无关薪资待遇,关乎人生价值与职业荣誉。   要说挣钱,在座的许幻山、沈杰、梁正贤,都比他有能耐,可要说对世界,对社会人文足以称道的贡献,没一个人比得上他。   钟晓阳的眼珠子转啊转,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晓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她跟陈屿离婚后,扭头就接受了小奶狗的示好,虽然在别人那里的说辞是还没接受钟晓阳,但实际情况是除了工作,俩人一日三餐两顿同吃。   前夫去了大草原,没有了家庭的束缚,在追求梦想,勇攀高峰。   她呢?她在干什么?   陈屿可怜吗?悲惨吗?   林跃原本只是想让钟晓芹和钟晓阳看看陈屿现在的状态,他有干劲儿,有梦想,有令人起敬的工作,结识了新伙伴,没有想到这个便宜兄长比他想的还要争气,居然拍摄出了BBC《野生生物》这种专业动物摄影杂志都认可的照片。   这人呐,果然得逼,不逼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咦,瞧你们这样子,我错过了什么吗?”沈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发现现场气氛有点儿不对劲。   林跃确认一遍怼人计数器的数字,主角12,配角18。   上回在昆山花园一口气怼了钟晓芹三回,主角计数器到了11,配角计数器到了17,今天自己没怼他们俩,事情是陈屿干的,没想到两边数字各加了一点,系统还真是贴心啊。   “你呀,你错过了一出好戏。”林跃端起高脚杯喝了口酒:“说起来,丢工作的不只是我哥哦。”   对,还有钟晓阳,他丢了弘远集团的工作。   “对不起,我家里是做生意的,读大学时父母就给我在上海买了房,我从来没有指望那份工作能养家糊口。”   “那是,一份外卖就能吃掉三百块的人,真不知道你爹妈如果破产了,你还能不能笑的这么开心。”   浓郁的火药味儿在席间发酵。   这时顾景鸿看了一眼走远的女儿女婿:“年轻人,说话留一线,对别人对自己都好。”   林跃又一次皱眉,这老东西今天是怎么了?刚才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又帮着钟晓阳挤兑自己,说实话,看电视剧的时候就不喜欢老东西一副死了老婆的孤僻德性,看在顾佳和许幻山的面子上,之前的事自己就不计较了,现在这是蹬鼻子上脸呀。   真以为自己是这里辈分最大的就可以倚老卖老?   林跃觉得或许和钟晓芹有关,老家伙在电视剧里是那种总觉得闺女在男方家庭吃亏的人,别说许幻山是一个有才华又疼老婆的人,像顾父这种人,你给他个总统女婿都不会100%满意。   现在钟晓芹和陈屿离婚了,在顾佳那边吧啦吧啦一说,老家伙知道后肯定认为陈屿做的不对,他不是很满意许幻山,陈屿的性格还不如许幻山呢。   他不喜欢陈屿,结果陈屿现在过得挺好,老家伙心里能痛快才怪,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把气撒到自己身上了。   今天可是你女儿的生日,这么搞合适吗?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顾景鸿的设定就是一个固执己见,说话阴阳怪气不留口德的家伙。   比谁说话更不留口德是不是?OK。   要知道系统让他来这里干嘛的?怼人的!你这自己往枪口上撞呀。   “现在流行一句话,叫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不知道大家听过没有。总想着要年轻人尊敬老人,德行也得跟上才行呀。就说这公共交通设施的老年卡、社区免费体检、还有什么老年大学,老年活动中心,这些是靠什么支撑的?还不是年轻人创造的财富和税收,换句话说,推高城市房价的因素里,维持老年人福利也是其中之一。还有发放给老年人的养老金,也是年轻人负担的,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年轻时没交过养老金,现在却大把大把领养老金的人,不知道顾先生以前交没交过呢?”   “一个老人,可以要求子女尊敬你,但如果无才无德无杰出社会贡献不断透支年轻人的养老金还随随便便出言教训不相干的年轻人,啧啧,耍流氓呀?”   “这么说吧,只要我愿意,你女儿忍辱负重混太太圈儿得到的那些利好,一朝就能化为乌有,当烟花公司没有了订单,许幻山拿什么维持现在的生活?你女儿要是知道你这么给她拉仇恨,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顾景鸿怒道:“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难听吗?跟你学的。看在顾佳和许幻山的面子上,真正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要不你再激激我,咱们玩儿票大的,我让你们一家人鸡犬不宁?”   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陈屿作为许幻山的司机会和生日宴上辈分最大的人闹这么僵。   钟晓芹有点懵,不过钟晓阳很高兴,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认为那位神仙司机是在给自己树敌。   “来,陈旭,我敬你一杯,上次要不是你让我回烟花厂看一下,可能还发现不了那么大的安全隐患呢,我们开烟花公司的呀,最怕出事,因为一出事就是大事。”沈杰看了一眼钻进帐篷说悄悄话的两个人,赶紧想办法缓和现场气氛。   林跃瞥了一眼老家伙,端起眼前酒杯喝了一口。   这时沈杰凑近几分,小声说道:“我看今天情况不对,你要不要先撤?许总和顾佳那边我去说。”   林跃笑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这场鸿门宴我还吃定了,想给我难堪?对面坐的这几个人,一个别想跑。”   沈杰一愣,心说好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或许是唯恐天下不乱,也可能是要杀杀林跃的威风,那边梁正贤放下餐叉和餐刀说道:“既然顾佳是漫妮的好朋友,烟花公司的事,我也可以帮忙呀。”   王漫妮说道:“你怎么帮呀?”   梁正贤说道:“我有认识一些在礼仪庆典领域很吃得开的朋友呀,他们每年都有重要的活动要搞一搞,应该会有人喜欢许总的烟花吧,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很棒呀。”   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是回应林跃刚才威胁顾景鸿的话。   他说他有能力让顾佳混太太圈儿的努力付诸东流,烟花公司别想再有订单,扭头梁正贤就说可以帮忙。   什么意思。   拆台呗。   沈杰很头疼。   有句话叫按下葫芦浮起了瓢,现在基本就这情况。   陈旭这边逮谁怼谁,那边一个个还都不服气,总想撩拨他。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呀!   “帮烟花公司介绍生意?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事吧。”林跃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盘:“唔,差不多该到了。”   “我去接个人。”他站起来拍拍沈杰的肩膀:“待会儿有好戏看了,可以把许总叫过来一起欣赏的。”   “你想干什么?今天是顾佳的生日宴,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   林跃说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她面子,是他们不给我面子。”   他转身往公园入口方向走去。   沈杰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喊顾佳和许幻山过来处理,生日宴可能不欢而散,不喊他们两个过来,天知道那个说话行事百无禁忌的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这些人也是,不招惹他能死吗?   五分钟后,林跃去而复返,一并的还带了个女人过来。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她叫赵静语,是HK人。”   钟晓芹想起了她的床。   钟晓阳、顾父及其他人没啥反应。   不过有一个人反应很大,大到脸都绿了。 ###第六百二十章 全怼死   梁正贤捉着高脚杯的手僵在半空。   赵静语,这个名字对其他人来讲很陌生,但是对他来讲,那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三年女朋友,七年未婚妻,这个女人跟了他整整十年。   赵静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乘坐今天早晨的飞机回HK了吗?   就在他茫然失措之际,赵静语走到王漫妮身后。   “你是王漫妮吧?”她伸出手去。   王漫妮面露不解,她不认识这个人呀,对方怎么一口叫出她的名字?不过本着礼貌还是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想要握手。   便在这时,对面递过来的那只手向上一扬。   啪~   耳光响亮。   王漫妮被打得披头散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左脸瞬间多了一道红彤彤的手掌印。   长桌左右将近二十个人全僵在那里,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很奇怪是吗?奇怪我为什么打你?”赵静语望着手捂左颊一脸愤怒的王漫妮。   “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梁正贤的未婚妻。”说着话,她举起左手,中指根部带着一枚钻戒:“这是梁正贤七年前亲手给我戴上的,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是HK的亲友都知道我是他的女人。”   好大的瓜呀~   后面一点的宾客全傻了,刚才王漫妮和梁正贤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没想到……   扭脸就是原配抓小三的一幕。   太牛逼了~太狗血了~太爽了~让你妹嘚瑟。   林跃看着对面不知所措的王漫妮冷笑不语。   呵~找了个钻石王老五做男朋友?三十多岁的优质男,踏实稳重的都已娶妻生子,还没玩够的身边围着一大堆小姑娘,哪里轮得到你这种大龄剩女?   扭脸看见钟晓芹一脸活见鬼的眼神,似乎无限复读一个“床”字,他对她眨眨眼,笑容很欠抽。   对于王漫妮来讲,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不算什么,心里更多的是屈辱和悲愤。   “我叫梁正贤,今年三十七岁,是美籍华裔,很多年前回到HK定居,现在是……单身。”   “财务自由后,就喜欢到处游山玩水。”   “下船以后呢,发现怎么也忘不了那道番茄炒蛋的味道。”   “这些都是送给我女朋友的,她收下就OK了。”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努力。”   “……”   梁正贤以往说的话在她脑海闪过,猛地扭过头去:“她说的是真的?”   未婚妻都站在面前了,他自然不能继续骗下去:“是。”   赵静语说道:“像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子我见多了,每次梁正贤玩腻了那个女人,但是又摆脱不掉呢,就会由我出面帮他搞定,这可以说是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吧。细算一下,这些年来我帮他赶走的女人有十二个了吧,嗯,你是第十三个。”   七年十二个……   还是他摆脱不掉的,加上他能摆脱掉的呢?   这瓜不仅大,还贼TM甜,烟花公司那几名员工看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   “梁正贤每次到上海都会告诉你他住酒店对吗?其实他在徐汇区的云锦东方有一套房子,这几天我一直住在那里,今天清晨才离开。”   赵静语说完这句话横了旁边面色阴沉的梁正贤一眼:“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嫌我动手早了吗?莫非……你还没有跟她上床?”   “够了!”梁正贤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要赵静语住口,哪里知道一只强有力的手又把他按回座位上。   “干嘛这么激动?梁先生。”林跃走到赵静语身边,搂着她的腰说道:“万一吓到我的情人,我会不高兴的哦。”   情人?   瞧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哗~   这TMD也太精彩了。   烟花公司那群人别说喝酒吃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梁正贤一丝不苟的背头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一片青青草原。   沈杰是真服了,对于这个许幻山用“突然开挂”形容的小司机,可以说佩服的五体……不,佩服尿了。   你说这个梁正贤,闲着没事干怼他干什么,被绿了吧?   “我一定要你好看。”   面对这种情况,绅士如梁正贤也忍不住了,起身一拳往林跃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响。   林跃立掌迎上,五指往内一扣,向后一掰,梁正贤冷哼一声,手臂力道散了大半。   “只许你这未婚夫满世界偷腥,不许未婚妻一夜风流呀?你太霸道了吧。”   他一脚踹过去,梁正贤给蹬了个趔趄,倒在地上一时片刻起不来。   钟晓芹一早就认出赵静语是跟陈旭在她“家”滚床单的那个女人,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高调地讲出来,而且……这个女人居然是梁正贤的未婚妻。   他不是喜欢王漫妮吗?   为什么会这样?   王漫妮被打了!   梁正贤被绿了!   便在这时,她感觉身边一空,扭头一瞧,发现钟晓阳站了起来。   她再一扭头,看到了顾佳和许幻山,那两个人总算是看出不对劲走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   钟晓阳说道:“陈旭过去接了一个女人过来,她说她是梁正贤的未婚妻,就这样了。”   这话说得对吗?   对。   在座客人都挑不出理来,但就是符合事实的一句话,让林跃皱起眉头,冷冷地盯着钟晓阳。   明明是梁正贤替顾景鸿出头,把他惹毛了,结果事情到钟晓阳嘴里转了个弯儿。放在顾佳和许幻山的立场上便有一种是他主动在生日宴上惹是生非,给王漫妮和梁正贤难堪的意思……虽然他确确实实想要借此机会搞海王。   “本来想给你留点儿脸的,传出去不好,但既然你这么婊……”   林跃望钟晓芹说道:“知道你的小奶狗儿交过几个女朋友吗?不到二十五岁谈了五个女朋友,高中那个没什么,大一那个也没什么,但是他在大二和大三期间,大学这边谈一个,暑假在老家又谈一个。嗯,一脚踏两只船。东北苦寒,环境不太好,那边的人都想往南边跑,老家的女友嫌他回校后表现冷淡,就坐飞机来上海找他,结果两个女孩儿撞一起了,说起来小奶狗儿也是干脆,两个女朋友都不要了。”   “富二代嘛,有钱,任性。”   “到了大三,他又交了一个女朋友,名字我就不说了,长得很有女神范儿,我手机里还有她的照片呢,你们要不要看?他的朋友那个羡慕呀,都幻想着有一亲芳泽的机会。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谓好兄弟讲义气,有一回他把她带去夜店灌了几杯酒,里面加了点料,接下来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你们猜……”   猜?   还用猜?!   “可怜那姑娘,到分手都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个什么东西。”   林跃望悠悠说道:“怎么,不信呀?你们见过哪个玩儿得开的富二代缺女人了?像我这种都能一年换三四个女伴呢,不过夜店里认识的,大家各取所需,这点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大四实习的时候他交了第五个女朋友,对方比他大两岁,是个知性美女,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不过两人很快就分手了,因为对方嫌弃他不学无术,除了泡吧、打电玩就是搞机车,兴趣爱好和人生观相差太多。”   “以前都是他甩别人,这次是别人甩他,算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便决定找个正经八百的工作历练一下,之后进了弘远集团物业部,遇到了一位大他好几岁的姐姐,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了吧。”   又一个大瓜。   今天晚上他是要把那两对儿都拆散呀。   悠悠算是看明白了。   钟晓阳说道:“真不是我破坏你哥的婚姻,你不用这么诋毁我,他们离婚前我跟钟晓芹就是同事关系。”   “呵……还在那儿扮无辜呢?有些男人婊起来,比女人都可怕。吕明非,就是那个在君悦府地下停车场袭击我的车手,也是你的好哥们儿,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你了吧。”   林跃解锁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传来一个稍微有点娃娃音的人的说话声。   “钟晓阳,你对这个声音应该很熟悉吧?你都把曾经的女朋友给兄弟们耍了,我在弘远商场的商户那里给你那么大一个难堪,他们当然要报之以李了对不对?”   说起吕明非来,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那人从班房出来联系他喝酒时说起这些事,林跃当时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这才对嘛,这才是一个玩咖富二代该有的样子。   别说富二代了,就算是中产家庭出身,玩哈雷的年轻人,那都是标榜个性,追求张扬的一群人,谁身边没几个女人?   只有没谈过几次恋爱的老实人才会把女朋友捧上天!   钟晓阳低头看着钟晓芹写满疑惑的脸:“姐姐,上学的时候我是有过不知道选择谁伤害了两个女孩儿的经历,但是他说的灌醉第四任女朋友的事不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跃看看急于解释的钟晓阳,再瞧瞧满面愤恨的梁正贤,以及一脸懵逼的许幻山和顾佳,拉着赵静语的手往外面走去。   “不用谢啊,两位小姐。”   他走了,好像对于欣赏身后两对男女的丑态毫无兴趣。   顾佳很无语。   他不是喜欢王漫妮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呀。   那边沈杰很头疼,不知道怎么跟许幻山解释这里发生的事。   林跃离开不久,王漫妮什么都没说,拎起自己的包冷着脸离席而去。   梁正贤在后面追:“漫妮,你等等我,你听我说呀,我跟赵静语已经分开了,她这是在报复我。”   钟晓芹说道:“许总,你能送我回家吗?”   许幻山:“……”   烟花公司的高强心说牛啊,真牛啊,睡了别人的未婚妻不说,一餐饭硬是拆散了两对儿。   不说吃饭,光看戏,给顾佳买生日礼物的钱也值回本儿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继续怼   “幻山,你不觉得昨天晚上陈旭做的太过分了吗?”   飞BJ的航班上,顾佳给许子言剥了一个橙子,昨天晚上她把顾景鸿送回养老院的途中,老头子冲她发了一路火,态度坚决地要她把那个叫陈旭的司机换掉。   “是你爸跟你诉苦了吧。”许幻山说道:“昨天晚上陈旭是做的过火了点儿,不过我听沈杰说,是钟晓阳和梁正贤出言挑衅在先,你爸在这件事上立场偏颇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我早就劝你慎重考虑要不要陈旭参加生日宴,可是你不听呀,非要叮嘱他一定到场,还当他是原来的小司机呢,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我要有他那样的手段,别人敢招惹我,我一定用力怼回去。”   “我这不是想着,烟花公司今年的大单子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才签的吗,而且我们刚刚接手了李太太的茶厂,现在手头不宽裕,一定要维护好跟他的关系,这样烟花公司的利润才能保持稳定。要你说,我30岁的生日把烟花公司一大半员工都喊了去,唯独没有请他,他会怎么想?”   “那倒也是。”许幻山说道:“还好昨天晚上他没有把咱们两个人也卷进去。”   顾佳说道:“怎么?你怕他拆散我们啊?”   “怎么会?”许幻山说道:“我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能抓住我什么把柄?”   顾佳笑道:“看你紧张的。”   ……   傍晚。   小山门咖啡馆。   姜晨看着对面坐的前女友说道:“怎么?心情不好啊?”   “没有。”   王漫妮摩挲着桌子上温柔的阳光摇了摇头,昨天被赵静语扇了一巴掌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有给梁正贤解释机会。   真是太丢人,如果当时草地上有个缝,她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今天梁正贤去了M店,买了一大堆东西送给她,看得出黛茜很嫉妒,一来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二来不希望在店里拉拉扯扯,三来她也想听听梁正贤有什么话说,于是她带他到了门店外面。   按照梁正贤的说法,赵静语之所以到生日宴会捣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爱上她以后提了分手的事,但是赵静语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无论如何不想失去他。   他没有心软,坚持要求分手,那个女人因爱生恨,不仅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让他在顾佳的生日宴上出了大丑,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件事后俩人便再没有和好的可能,所以从今往后他会全心全意地爱那个叫王漫妮的女孩儿。   王漫妮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梁正贤不是第一次骗她了。   比如去冰岛看极光。   比如他说他单身。   梁正贤还说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过两天会带她参加一个酒会,在座的都是商业精英,也是他的好朋友,等于是向圈子里的好友宣告他们的关系。   王漫妮心动了,她觉得梁正贤应该是真的在和赵静语闹分手,不然她不会撕破脸,做得那么绝,而且不管怎样她都不愿意错过好不容易遇到的钻石王老五。   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退出,有人上位,何况梁正贤只是跟赵静语订婚,这还没娶过门呢。   退一步讲,就算娶过门了,俩人性格不合的话照样有离婚这条路能走,不是吗?   她说她会认真考虑他的话,然后回了M店。   是的,即便她打心底不愿意放弃梁正贤,也要表现的矜持一些,不然的话,不是显得自己太廉价了吗?   梁正贤离开后,她回到M店上班,副店长黛茜似乎猜到她跟梁正贤之间发生了什么,看似好心地跟她说女人还是要守住一份自己的事业,免得事情发展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觉得黛茜就是嫉妒,嫉妒她结识梁正贤后穿名牌,开好车,停好车位,于是毫不客气地怼了空降过来的副店长几句,下班后就直接来了这里,见到了姜晨。   “姜晨,今天的咖啡跟我上次喝的有点不一样呀?”   “你尝出来了?”姜晨说这句话时一脸得意。   王漫妮说道:“香味在口腔停留的时间更足,而且回甘非常不错,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好像是……柑橘?比你前两次给我泡的要好不少。”   “那当然,你现在喝的可是由鼎鼎大名的圣海伦娜咖啡豆冲泡出来的咖啡。”   “圣海伦娜咖啡豆?”   “说一个人你肯定知道。”   “什么人?”   “拿破仑。”姜晨解释道:“当年拿破仑被流放到圣海伦娜岛后,他便爱上了这座小岛出产的咖啡豆冲泡的咖啡。”   “一杯咖啡,还有这么多故事呀?”   姜晨点点头:“这种名贵咖啡豆,每年总产量也就10吨,从遥远的大西洋运抵国内后很快就被那些喜欢喝咖啡的富豪和高档咖啡厅抢购一空,正常情况下根本轮不到我的小店,也是因为最近认识了一位贵客,在他的介绍下,豆商答应匀给我一些,现在算是店里的镇店单品吧,每天只供应十几杯,先到先得。”   “真好。”   十分钟后,王漫妮喝完咖啡走出店面。   如果拿姜晨和梁正贤比的话,她还是喜欢后者,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   林跃看着王漫妮的背影撇撇嘴,迈步走进咖啡厅。   就像电视剧里赵静语说王漫妮的话,太多她这种假爱情之名行拜金之实的女人了。简单来讲,就是跟富人讲爱情,跟穷人谈金银——跟富豪说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钱,跟穷人说没有物质保障的爱情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今天副店长黛茜劝她在男女感情的事上慎重一些,女人还是要守住自己的一份事业,结果她对此嗤之以鼻,说公司建立晋升制度目的就是洗脑,言外之意是除去工作,对于女人来讲最重要的是爱情。   然而跟梁正贤掰了,从M店离职以后,这货又想找到一份好工作,最后在老家见到了至晟电子的魏总,她又是怎么说的?跪也要跪回M店!   好嘛,攀上梁正贤的时候爱情比天大,关系完了就我要奋斗?   本质就是爱慕虚荣想靠男人上位,还整得扭扭捏捏,说什么我要做人格独立的现代女性,单身公寓里那些500P800PP1200夜的小姐姐都比她真诚。   “陈兄弟,你来了。”姜晨正在收拾桌子,见他进来赶紧招呼着。   林跃点点头,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不一会儿,姜晨端上一杯咖啡。   “你说巧不巧?刚跟一个熟客说完圣海伦娜咖啡豆的故事,你就过来了。”   林跃心说巧吗?一点也不巧好么,只要王漫妮背着那个包,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视线。   “你说的这个熟客……该不会是女人吧?”   姜晨愣了一下。   “暗恋的人?还是……前女友?”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脸上分明写着我跟她有故事。”   姜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那么明显吗?”   “你是被甩的一个吧?”   “……”   “把我给你争取来的圣海伦娜咖啡豆冲成咖啡给她喝了?”   姜晨脸上的尴尬更浓郁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跃说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姜晨问:“叫什么?”   他也不嫌烫,用手沾着一百多块钱一杯的手冲咖啡在桌子上写了六个字。 ###第六百二十二章 贱人就是矫情   舔狗不得好死!   很刺耳的一句话,但不是说出来的,是写出来的。   姜晨先是一怒,然后又一脸黯然:“陈兄弟,你的眼睛还真是够毒的,唔,嘴巴也挺损。”   虽然王漫妮每次到这里来,他都一脸轻松模样,但是自己很清楚,心态跟几年前分手时没两样,恨不能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也不过是考虑到对方有男朋友了,害怕生出误会,不敢做的太过火。   林跃先是确定了一下怼人计数器,主角来到了14,配角来到了21——从顾佳的生日宴后就是这两个数字。   自己叫他舔狗居然没生气?看来姜晨也知道自己是舔狗啊。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为什么做舔狗?”   姜晨说道:“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做舔狗呢?”   林跃说道:“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我再去给你换一杯。”姜晨端着咖啡杯走了,没过多久端出一杯新冲的咖啡过来:“六年前那个春天……”   十分钟后。   他结束了讲述。   林跃说道:“所以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忘记她?”   “是,其实我开这家咖啡馆,当初就是憋着一口气,要活出一个精彩给她看。后来很长时间没有见她,慢慢地也就淡忘了,然而没想到前两天她忽然进来这里喝咖啡,真没想到这么大的城市,还有再见的机会。”   “所以你又萌生了追她的想法?”   姜晨摇摇头:“她有男朋友了,是个财务自由的华裔。”   “那你为什么还要动不该有的念头?”   “你能管住喜欢的情绪吗?”   得,还给自己的舔狗行为找了个理由。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贱吗?”   “……或许吧。”   靠!   这货真是个极品,骂他舔狗怼人计数器没反应,说他贱怼人计数器还是没反应。   林跃忍无可忍,看看面前放的咖啡杯,猛地站起来一拳打过去。   姜晨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动手打人,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拳,登时头晕目眩,感觉后槽牙都松动了。   最开始是懵逼的情绪,然后是气愤。   终于发怒了!   怼人计数器配角栏的数字总算是来到了22。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欠收拾。   还好咖啡馆人不多,只角落里有一对男女惊讶地看着他们这边,没想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转眼间拳脚相加。   原本在吧台后面整理杯盘的女服务员看到眼前一幕呆住了。   林跃是动手的一方,本该他理亏,却没想到反而更来劲,一把揪住姜晨的衣领:“你还是不是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骨气都不要了?人家拿你当备胎呢,这都看不出来?王漫妮那种女人,你以为能够靠感动和陪伴追到手?别做白日梦了。”   他这么一吼,姜晨心头涌动的火气反而消了不少,挨了一拳是挺委屈的,可是陈旭说的那些话,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分明是在替他不值,这种情况下要是反击吧,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他还指望陈旭给咖啡店搞更宝贵的瑰夏咖啡豆呢。   吧台的女服务员去拿水果刀的手放了回去,虽然喜欢的人被打了,不过……现在她只想说打得好。   十分钟后。   “抱歉,刚才我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以后能不能别打脸?”   “下回我一定注意。”   下回?还有下回?后面的女服务员打个哆嗦。   ……   “晓芹,叫你去跟陈屿谈谈,你究竟去没去呀?”   “哎呀妈,我们的事情你能不能别瞎参合了?”   “我说你这孩子,我可是你妈,怎么能叫瞎参合呢?难不成好好的婚姻就这么散了?”   “好好的婚姻?你们觉得好,可生活是我的,我就觉得每天一成不变的日子不好。”   “要我说,你就是给网上那些为了什么流量、粉丝,乱写的文章洗脑了,这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吗?”   “妈,你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去找他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找也找不到。”   “什么意思?”   “陈屿去非洲了。”   “去非洲了?”   “对,去非洲拍他的犀牛狮子老虎大象去了。”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边一离婚,人家就出国拍动物去了,应该是很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以前呢,有家庭拖累着,他就安安稳稳的,现在没有了束缚,那就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知足啊,你太不知足了。”   “你真不打算跟陈屿复合?”钟父加入了母女两人的争论。   “不复合。”   钟晓芹想起前两天和王漫妮聚餐时说起的小山门咖啡馆和姜晨的事,她觉得王漫妮说的对,好马哪有吃回头草的道理。   “不复合也行,我让你呼兰阿姨再帮你找个靠谱的对象。”   “哎呀爸,你们能不能让我过几天自己想要的生活?”   钟母说道:“什么生活是你想要的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做一个月光族?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虚岁都31了,再耗下去生孩子都是大问题。”   “生孩子生孩子,女人活着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的吗?”   钟晓芹给那两人说的恼羞成怒,推开房门走了。   ……   又过几日。   林跃正在INS上跟一位荷兰籍女士聊天,忽然接到来自顾佳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他把自己所在音乐酒吧的位置告诉了她。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辆凯迪拉克XT5在门外马路边停下,林跃买单离开,进了后面车厢。   “今天你当司机呀?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坐后面吧,感觉就是不一样哈。”   顾佳没有在意他的玩笑话。   “陈旭,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茶厂出事了。”   “嗯?”   “王太太给了子言幼儿园的推荐,于太太帮烟花公司搞定了BJ乐园的订单,于是我天真地认为太太圈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李太太那座茶厂也不例外,可是当我从BJ回来,接到会计打给我的电话赶去湘西才发现,刚刚接手的茶厂的账目有问题,而且有机标也过期半年多了。”   林跃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你想让我陪你走一趟李太太她们的会所?想让李太太看在我帮了他老公一个不小的忙的份儿上把钱还给你?”   顾佳看了内后视镜一眼,没有说话,陈旭给李远新介绍的都是千万级以上的大买卖,对比300万的茶厂,自然是云泥之别,就算茶厂是李太太的,不归她老公管,有陈旭这层关系在,她觉得最起码那150万的分期转让费可以免了吧,这样再往里面投50万就可以让茶厂恢复运转,这样的结果她跟许幻山都能接受。   林跃笑笑:“不能让你白给我当一回司机呀,开车吧。”   他没有怼她,倒不是不想在顾佳伤口上撒盐,因为以当前情况,在茶厂这件事上说的多难听她都不会愤怒,只会沮丧或者检讨自己,所以怼了也是白怼,还不如省省力气。   但是呢,现在没机会怼不代表一会儿没机会怼,而且还有李太太那几个配角不是?   “陈旭,谢谢你。”   顾佳道谢毕驱车前行,去BJ的时候,许幻山告诉她以后没什么大事尽量不要麻烦陈旭,毕竟他跟她的两个闺蜜关系不是太融洽,怕她夹在中间为难。   她当时也有类似的想法,可是现在茶厂出事,她发现自己能求助的人,也只有他了,而且这次请他帮忙是瞒着许幻山做的,毕竟茶厂的事卡在半空中,不做的话前期投入的150万就打水漂了,做的话粗略一算还要再投入200万,哪怕现在烟花公司现金流不错,要填这个窟窿也是一笔头沉的开销。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李太太家楼下停住。   林跃推开车门走出来,站在满植绿树和鲜花的院子里定定看着前方的四层洋楼。   “怎么了?”顾佳拎着包下来。   “我在想,该从哪里入手才能把它改造成我喜欢的样子,它现在的造型和周围的高楼大厦很不协调。”   “你是在开玩笑吗?”   林跃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朝大厅走去。   他曾是李远新的座上宾,顾佳也是太太圈儿一份子,自然不会有人阻拦,俩人进入大厅的时候,林跃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瞧,皱了皱眉。   “你先过去,我接个电话。”   “好。”顾佳提了提肩上的包,朝着几位太太学裁剪的房间走去。   五分钟后,林跃挂断电话,问明活动室的位置走过去。   “这人呐,要是走歪了一步,那就不是个东西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我们的会所到底怎么了,阿猫阿狗都可以混进来啊,顾佳,我告诉你,我们早就想清理门户了,只不过是你赖着不肯走啊。”   “……”   “谢谢你李太太,为我这么个不起眼的人你还费尽心思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我心甘情愿为我的错误买单,人走的每一步都得付出代价,我付我的,各位呢,将来也一定会付你们自己的。一直觉得自己有捷径,有靠山,这叫价值观扭曲,像我一样,总有一天会被纠正的,不同的是,我还能在拥有自己姓名的时候离开,各位呢?因为冠着夫姓而存活,活在丈夫的价值半径里,再刨一份优越感,聚在一起炫耀、比较,真的是越光鲜,越可悲,我叫顾佳,后会无期。”   听着前面房间传来的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林跃很是意外,顾佳叫自己来不是帮她要钱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跟太太圈儿那群人怼上了呢?这跟她来的目的有悖啊。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顾佳正从里面往外走。   “走吧,钱我不要了。”   “等等。”林跃拦住了她:“你说的话我不赞同。” ###第六百二十三章 怼遍太太圈   房间里的人没想到林跃也来了,更没想到这位和顾佳走的很近的有为青年会向着她们说话。   顾佳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来到会馆大厅时他接了一个电话,称呼对方为“李总”,她认为是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远新,那边打电话过来要他不要多管闲事。   换位思考一下,他是依靠给有钱人和外国商业机构牵线搭桥来赚取佣金的,如果为了她的事得罪李远新,那损失可就大了。   进入这间屋子后,刘太太对她说了几句非常刺耳的话,她很愤怒,但是也想通了,依靠陈旭来讨回被坑的钱款跟之前攀附王太太给许子言找好的幼儿园,讨好于太太来给烟花公司找订单有什么分别吗?   都是一门心思走捷径。   所以她临时决定不忍了,在怼了一圈阔太太后转身走人。   王太太,李太太,于太太,刘太太,马太太……   她们的称呼都是以夫姓开始,以太太结尾,没有自己的名字,不像她顾佳,从头到尾都是“顾佳”,哪怕是吃着亏走的,也有一份现代独立女性的尊严和骄傲。   “切~”   林跃就差骂她傻逼了,网上一些泛着恶臭的文章看多了吧?很多鸡汤文不补的,反而有毒。要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最好骗呢,稍微有点历史知识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她的歪理站不住脚,纯属编剧的自嗨。   “什么时候在名字前面冠夫姓是一种对女性的侮辱了?相对文明进步的西方社会都没有废弃这种在你眼中视为不尊重女性的规则,之前还说你一直想走捷径是心态扭曲,在我看来,说出这种话的你更像一个弱智。”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懵了。   顾佳一脸高傲地怼了所有人,准备昂首挺胸离开房间,结果扭头就给她拉来镇场子的人一顿锤,这什么情况呀?   “孩子随夫姓和结婚后冠夫姓从来都不是一份侮辱,而是对弱势群体的保护,农村有句老话,孩子不成熟,玩心重,给他讨一房老婆,生个儿子,牛就上套了。话糙理不糙,老婆孩子随夫姓,男人才会对家庭有归属感和责任感,你试试打破这项规则,让孩子随母姓,丈夫随妻姓,我敢跟你打赌,超过90%的家庭会崩溃。”   “别看现在是和平年代,社会主流价值是文明、包容、理解,很多女人敢作敢任性敢挑战道德底线。一旦社会资源分配不均冲破临界点,随之而来的便会是战争,因为战争从来都是重新分配社会资源的终极手段,在战争环境下谁会跟你讲文明?那时候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爷,谁的拳头大谁就掌握了交配权,没有家庭归属感的男人会保护女人?或者指望女人上战场?真是可笑。”   “社会并不是一直向前发展的,文明也不是总能战胜野蛮,比如中东一些国家。当像你这样的女人越来越多,假独立、平等的名义作妖到多数男性忍无可忍,未来一旦出现动荡和变局,如果有人利用讨不到老婆的那群人的仇视心理来获取某种支持,等待你们的很可能是不见天日的黑暗和野蛮。”   “李太太、刘太太的所作所为是令人不齿,但她们的称谓不是你用来自命不凡的垫脚石。”   王太太、于太太刚夸了顾佳有文化,但是扭头就给林跃上了一堂政治课,听得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还有几分解气。   她们俩跟顾佳关系不错,不过她刚才的话确实说得难听了点儿。   “你……”   顾佳给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有文化怎么了?有文化不代表有思想,你读了一肚子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但是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每天被别人的观点牵着鼻子走,那也是废物一个,跟你不齿的李太太刘太太没什么区别。”   林跃并不在意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太太圈儿,什么叫太太圈儿?拜托你接触一下真正的大家族、社会名流再来定义太太圈儿。真正的太太圈儿,主题从来不是炫耀和攀比,真正的太太圈儿是为了交换信息、以及为自身、丈夫或者家庭扩展交际圈而存在。就像那些平日里光鲜亮丽的社交名媛,你不知道她今天睡在谁的床上,听了些什么话,明天又会睡在哪个人的房间里,把昨天听过的话说一遍。”   “分辨商业信息真假,是否可靠,本来就是这种形式的圈子里的成员一项基本技能,你也知道自己跟这里的人差距很大,所以更应该小心谨慎,但你是怎么做的?她们抱团取暖,是因为能够互惠互利,以此稳固自身阶级和财富,你呢?对她们而言有什么利好吗?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文化素养能帮助其中一两个人显摆炫耀,就能让她们认同你?你搞错了太太圈儿的本质,像你这种边缘人物,如果有需要,从来都是最先牺牲的那一个。”   爽!   解气!   骂的好!   刘太太、李太太、还有一个马太太,她们想不通顾佳和林跃为什么窝里反。   但是这番言论真真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他们没文化,说不过顾佳,但是他有呀,不仅有文化,还有清晰的历史感与现实感,瞧顾佳那张脸,一副给他怼到怀疑人生的模样。   刘太太和马太太朝李太太看过去,目光里有一些小情绪。   李太太很得意,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个姓陈的年轻人要靠她老公吃饭,上回不就是促成了宏山集团对罗马一家酒店的收购案,拿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吗?现在偏向她们说话属于很正常的操作。   老话讲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马内好使呀。   刘太太笑的很开心,因为刚才她骂顾佳最凶,说撕破脸都不过分。   可是下一秒钟,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跃问了她一句话。   “刘太太,听说你的丈夫在多伦多唐人街买了一套房产,但是房主的名字既不是你,也不姓刘,是一位房姓女士,我很好奇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说完停顿三秒钟又道:“怎么?你也不知道啊?我在多伦多有一位侦探朋友,要不要让他帮忙查查?看在咱们认识的关系上,劳务费给你打八折怎么样?同样的,如果你需要律师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介绍。”   谁都听得懂话里话外的意思。   刘太太刚才还很得意,现在一脸阴沉,刘家的丑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这不是让她下不来台吗?   林跃揭完刘家的疮疤转头看向马太太。   “马太太,上回我去欧洲旅行,认识了一位在牛津大学法学院进修的广东人,他跟我说法学院没有姓马的中国籍学生呢,如果有的话,作为同胞,他肯定认识的,难不成……你儿子改国籍了?那不能连姓氏也改了吧。”   马太太生平最骄傲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把儿子和女儿送进了牛津大学。   现在他说牛津大学法学院没有马姓学生,什么意思?   众人看向马太太,难不成……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我儿子今年毕业了。”   “那我请他去找找你的女儿?她在哪个学院来着?”   马太太顿时语塞。   “不会是今年也毕业了吧?”   王太太看到马太太出丑,不由露齿微笑。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顿时被林跃盯上了。   “王太太,我记得你家东墙上挂的那幅画是莫奈的《睡莲》吧?”   王太太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是……是啊。”   “巧了,昨天我有位朋友去伦敦国立画廊参观,这家伙非常没品地用手机偷偷拍照,还发到了朋友圈里排了个九宫格,给大家一顿狂踩,我注意到里面有一幅画跟莫奈的《睡莲》一模一样。你家的画,不会是昨天卖给英国人了吧?还是那群英国乡巴佬不识货,挂了张假的上去?”   “呵……呵呵……”王太太嘴角直抽抽,这家伙阴阳怪气说反话的功力可真行呀。   林跃视线平移,落在旁边的于太太脸上。   十八线女演员吓得打了个哆嗦。   “别担心,看在于文化上回去派出所保我出来的份上,我不拆你的台。”   于太太一听这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十二分庆幸当初老公的示好行为。   “至于你李太太……”他将目光移到这座房子的女主人,也是顾佳此行的目标人物身上。 ###第六百二十四章 顾佳,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李太太说道:“我怎么样?”   他不相信林跃敢向怼其他太太那样怼她,因为她一直都是太太圈最核心那一位,更重要的是,前面的年轻人要靠她老公吃饭,得罪她的后果太严重。   其余几位太太似乎忘了羞耻,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这小子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除去于太太因为老公的善行躲过一劫外,其他人不分敌友全给他怼了一遍,现在轮到大主顾的夫人头上,他敢怼吗?   林跃扫视一遍在座众人,放开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将几份文件递给顾佳。   “这东西不仅能帮你拿回砸进去的钱,搞不好那家茶厂,李太太也会心甘情愿赠予你。”   开什么玩笑?   拿回先期付出的钱款,还能白赚一家茶厂?   王太太不信,于太太不信,刘太太更不信,牛在天上飞,人在地上吹是不?   顾佳把文件拿在手里翻了翻,表情一下子变了,脸色基本看不到血色,手都在哆嗦。   150万加一家茶厂?   不,这玩意儿的价值是数十颗“人头”。   再看林跃时,她的目光没有了气愤,同样没有感激,有的只是恐惧。   这东西他是怎么得到的?   “怎么?顾佳?你不把能换回投入资金和茶厂的东西给我看看吗?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给了他跟我讨价还价的勇气。”   李太太一脸挑衅看着林跃。   顾佳回过头去,看着李太太惨然一笑,走到后方吧台找侍应生要了一个打火机,迎着前方几人不解的目光点燃那些文件。   火苗升腾,热焰涌动,很快地,文件变成了垃圾桶里一团灰烬。   “李太太,那些钱我不要了,该承诺的利润,我也会一分不少地打给你。”顾佳怂了,但不是被坑后愿赌服输认怂,是刚才陈旭给她的东西可谓一枚商圈核弹,真要引爆开,怕是区里很多大人物要睡不着觉的,她可不想因为一家茶厂,两三百万块钱把自己的家庭卷入一场风暴。   “切,我还当你有多硬气呢,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说什么重要文件,我看呐,充其量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拿出来糊弄人的道具。”李太太望刘太太等人说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马太太说道:“故弄玄虚。”   顾佳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跟她们纠缠的心思,走到林跃面前说道:“走吧,这次你开车。”   不是她耍大牌,是一想起那几张文件就心惊肉跳,这种情况下开车容易出事。   是的,陈旭刚才怼了她,然而从刚才接手的文件来看,他是真想给她把钱要回来,也有能力要回来,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想要。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林跃望李太太说道:“连顾佳这样的小人物也骗,李太太这是多着急把手里的资产变现啊,然而你的家族生意遍布内地一线城市,还有房子、地皮、果园等不动产,要把它们统统换成现金转移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来你们家的那位大靠山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要不要我推荐一款能够静心安神的补品给你,下次李远新登门拜访时拎两盒过去?”   “你……你什么意思?”   李太太脸色骤变,他们家的靠山可能快倒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李远新也算是嗅觉敏锐的人了,听到风声后第一时间就往外面转移资产,她也在积极处理手头项目,尽可能地变卖掉回收现金。   顾佳只知道被坑了,却不知道此事背后的动机,然而这个姓陈的家伙,眼睛是真毒呀。   “抱歉啊,你家的生意从今往后我不接了。”林跃往旁边一闪,跟在顾佳身后走出房间。   李太太瞄了一眼垃圾箱,心头闪过一丝慌张,这事儿得告诉李远新。   五分钟后。   顾佳喝掉半瓶恒大冰泉才恢复几分冷静:“陈旭,那些数据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李远新的笔记本电脑上呀。”   “……”顾佳搞不明白李远新笔记本电脑上的机密数据怎么会到他的手上,但这不是重点:“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林跃没有回话,他当然知道狗急了会咬人,不过自己做的买卖就是这样,高收入的同时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除非做几单就不做了,跑到国外享受生活,非要在国内的话,不见好就收早晚会出事。   “还好我把它烧了。”   林跃抬头瞄了内后视镜一眼:“我有备份的。”   “你……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麻烦就在那里,总有一天它会找上门来,有些麻烦不是用来躲的,是用来解决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事哪里用顾佳提醒。   他现在做的事,对于他的出身来讲可以说是刀口漫步,不客气地讲,他是富豪阶层龌蹉一面的见证者,那些人用到他的时候自然是哥儿俩好情谊深,万一用不到了,他的处境就很微妙了。   所以在那之前,必须给这些人管中窥豹,见识他能量的机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像顾佳在太太圈儿的遭遇那样——只有让对方认可你的本事,才能不做边缘人,在一个麻将桌上搓牌。   虽然之前跟弘远集团有过一次舆论争锋,结果是他胜出,但是还不够,这只能证明他的强,无法展示对敌人的狠。   是的,顾佳烧不烧那几张文件,它都是一份钓鱼的饵料。   ……   数日后。   下午。   小山门咖啡馆。   王漫妮、顾佳、钟晓芹三人围坐餐桌左右。   姜晨把咖啡从托盘里端到三人面前:“来,尝尝这个,正宗的瑰夏咖啡豆烘烤晾晒研磨后冲泡成的咖啡,比上回拿给你们的圣海伦娜咖啡豆做的手冲咖啡更有层次感和甜度。”   顾佳说道:“唔,我听过这个咖啡豆,据说很贵的,要几千块人民币一磅呢。”   王漫妮看着面前飘着热气的咖啡:“是不是啊?”   姜晨笑着点点头:“大概3000左右吧,还是朋友价。”   钟晓芹在弘远集团物业部有咖啡机手的外号,对于咖啡豆的出杯量颇有研究:“一磅咖啡豆大约能出20杯咖啡,3000一磅,算上人工的话,天呐,这一杯差不多抵得上我一天的薪水了,我可喝不起这个。”   姜晨给她逗乐了:“今天不收钱,算我请客,就当让你们品鉴一下店里的新品,给我提提意见什么的。”   “你真是太慷慨了。”钟晓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真甜,好喝。这种甜不同于细砂糖的那种甜,喝进去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王漫妮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行啊姜晨,几天没来,你这小店的咖啡档次又上升了。”   “多亏一位朋友帮忙,不然以我的关系,哪里有渠道买这种抢手货,要知道这可是正宗的巴拿马翡翠庄园哈拉米约地块产出的优选瑰夏咖啡豆,在我们这边,没有很硬的关系出高价都买不到的。”   顾佳说道:“咖啡豆也有这么多讲究呀。”   “听漫妮说你接手了一家茶厂?”   顾佳点点头。   “不管是种植咖啡豆还是种植茶叶,有很多共同之处,日晒、雨量、土壤、海拔、肥料什么的都会影响成品口感的。”   说完这些,他看到外面走进几位客人:“来客人了,我去招呼着,你们慢慢喝,有需要叫我。”   “好。”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目送姜晨离开,顾佳碰碰王漫妮的手腕,使了个眼色。   “想什么呢你。”   她瞪了顾佳一眼,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前天晚上梁正贤带我去参加他跟那些有钱朋友的聚会了。”   “你真去了?”钟晓芹眨着一对大眼睛说道。   “我觉得他既然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认识,那就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所以……我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一个月内能够处理好那个赵静语,我就跟他继续走下去。”   顾佳说道:“哪怕是不结婚?”   王漫妮点了点头。   “漫妮,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一点,梁正贤可不是第一次骗你了。”钟晓芹好心劝道。   王漫妮反问:“你跟钟晓阳不是也一样吗?”   “他跟他不一样,我觉得钟晓阳说的对,陈旭那天在顾佳生日宴上说的话就是为了拆散我们……何况我也没有接受他做我的男朋友呀,就是那天跟爸妈吵架后没地方去,跟他诉了下苦而已,让他帮忙寻找落脚点,你看……我租房子还是自己掏的腰包呢,又没花他一分钱。”   “算了,不谈这个问题了,今天我们可是为了庆祝顾佳的茶厂拉到了投资才聚的,来,为了茶厂能有好效益干杯。”   “干杯!”   “干杯!”   那两个人以咖啡代酒,深深地喝了一口。   顾佳瞟了一眼窗外闪过的背影,踌躇片刻说道:“你们知道陈旭现在哪里吗?他去了荷兰,听说是在谈一笔关于光刻机的买卖。”   王漫妮皱皱眉:“好好的怎么谈起他来?”   “漫妮,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他在针对你,不过客观地想一想,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一次不是戳穿了梁正贤的谎言?虽然话不中听,但结果都是好的。”   “好什么好,让我出丑让我难过是对我好?”   钟晓芹也在旁边附和道:“早知道他变成这样,以前就不该把他介绍给许总。”   顾佳说道:“你们俩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其实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倒是觉得,如果选男朋友的话,他比梁正贤靠谱多了。”   王漫妮面露不悦:“这样的男朋友,你愿意要你要,反正我不要。”   “对,换我我也不要,一点不知道心疼人。”钟晓芹说道:“也就是你,一直说他的好话。”   王漫妮盯着顾佳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我们面前说他优秀,说他好了。”   “为什么呀?”钟晓芹也像是想到什么,完事给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漫妮,你是说……顾佳喜欢上他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陈旭是他们家司机,经常载着顾佳这奔那走,说是日久生情倒也说得过去。   王漫妮一脸懵,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钟晓芹的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第六百二十五章 被抛弃的王漫妮   “晓芹,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有老公的人。”   顾佳很无语,完全无法理解钟晓芹的脑回路。   不过……如果回到十年前,如果没有许子言……   哎呀,想什么呢?   顾佳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儿烫,赶紧勒住脱缰野马一样的思绪。   “也对哦,顾顾和许总那么恩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那样的小屁孩子。”钟晓芹回忆起顾佳生日宴上的一幕,斩钉截铁地道。   “你们想哪儿去了。”王漫妮说道:“我的意思是,伯父有些时候说话跟那个陈旭很像,所以比起我们两个人,顾佳最容易接受他。”   “哦,对哦,顾叔叔那个人……”   顾佳给她说的打了个愣,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仔细想想的话,陈旭阴阳怪气起来,还真跟她爹有几分像,这或许也是每次被他怼了后当时愤怒但是很快就恢复的原因之一,毕竟那些话都很有道理,而且本质上讲是为她好。   刀子嘴豆腐心嘛?   ……   顾佳忙坏了,自从接手茶厂后就一直在湘西和上海来回奔波,看着山村里那些眼汪汪看着她的孩子们,好几次都决定放弃了又狠狠心逼自己坚持。   许幻山要管理烟花公司,她的精力又都放在茶厂上,无法兼顾小孩子,本来是想聘请一个育儿师的,不过因为来自家庭的阻力太大,不得不选择妥协。   钟晓芹的日子倒是挺好,知道她和老头儿老太太闹崩,钟晓阳表现的更殷勤了,送巧克力蛋糕、帮点外卖、上班送下班接,不忙的时候带她逛逛游乐场什么的,另外,知道她不会开车后还给她报了驾校的课程。   王漫妮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前几天梁正贤信誓旦旦保证这次回HK要跟赵静语分手,然后回来跟她好好相处。   她相信了,因为生日宴上那些人都知道赵静语给梁正贤戴了绿帽子,没有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羞辱,所以她一边恨林跃,一边又认为他帮了自己的忙,如果那个家伙不把别人的未婚妻搞上床,还当众挑明,梁正贤又怎么可能痛下决心跟赵静语分手。   这就叫神助攻吧,她如是想。   然而让她难以理解的是,梁正贤回去后就没信儿了,微信不回,打电话没人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整个人不在状态,最终导致工作上出了纰漏,将一款稀有皮限量手提包放在货架上却没有配置“仅供陈列”的牌子,然后被一个顾客看到,要求直接购买这款手提包。   奢侈品行当,大牌包包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需要配货。   简而言之,在店里消费达到一定额度或者购买配套商品,才会获得购买包包的资格。   对于没需求的普通人来讲这叫耍猴儿,对于富人来讲就是规则了,因为他们买得起,而且有需求。   黛茜抓住这次机会,要给她开总部罚单,所以一个上午包括午休时间,她过的很沮丧。   但这还不是她能想到的最倒霉的一天,下午时分,有人找来店里,但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梁正贤,是赵静语。   “如果你是来店里闹事的话,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那样会很难看。”王漫妮认为赵静语是来找她撒泼的,因为站在对方的立场,或许会认为自己跟梁正贤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她。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赵静语看着由二楼走下来的副店长黛茜说道:“不过陈旭劝我要大度一点,别太为难你,毕竟等待是一种煎熬,有时候忐忑不安倒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痛快。”   王漫妮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别等了,梁正贤不会来了。”   “为什么?”   王漫妮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在钱和你之间选择了前者。”   “我不明白。”   “梁正贤对你说过他的发家史吗?”   “他说他是美籍华裔,很早就回到HK做生意。”   “他是美籍华裔,回HK也是真,但是他所谓的生意,是帮内地一些有问题的资金到HK转一圈,再包装成所谓的‘外资’回到国内。攫取了第一桶金以后,他又把钱投入到HK-深圳口岸的走私活动中,同时开展私募基金业务,帮HK上市公司造市,短短几年时间便积累了大量财富。现在,他实施金融犯罪的证据都在我的手上,我给了他两条路,第一条路,大家撕破脸,我把材料寄给商业罪案调查科和美国加拿大的反洗钱部门,让他变成穷光蛋,可能还要坐一两年牢。第二条路,我们和平分手,他的财产三七分,我三他七,那些材料永远不会面世,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他从此不再出现在你的身边。”   王漫妮懂了,梁正贤选了第二条路,所以才不回她微信不接她电话,这些天来音讯全无。   “我跟你究竟有多大仇?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拆散我们?”   赵静语笑了,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满的讽刺与可笑。   “你不是说你爱的是他这个人吗?他没钱你也会跟他在一起,不过好像比起你,他更愿意跟钱在一起。因为梁正贤很清楚,他有钱,你这样的女人才会跟他谈爱情,他要是没钱了,就会跟他谈钱了。我是一个女人,我把最好的十年给了他,他却这样对我,我有充足的理由报复他,而你……不过是恰逢其会,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女人为假‘爱情’之名行拜金之实的行径买单,所以我不认有必要对你温柔体贴,更不认为我有做错什么。”   说完这席话,赵静语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王漫妮和冷笑的黛茜,以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佐伊等人。   ……   数日后。   林跃走出机场,前脚上了一辆出租车,后脚就接到顾佳打来的电话,内容很简单,王漫妮接受不了梁正贤爱钱胜过爱她的事实,以及M店员工看她的怪异眼神,辞职了。   言外之意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如果他喜欢王漫妮的话,现在可以上了,不然有人就要领先了。   又随便聊了几句关于茶厂的事情后,林跃挂断电话。   这个顾佳还真是有意思,当自己对王漫妮是“霸道总裁”式的喜欢呀?至于那个要领先的人是谁,不用问他也知道。   这年头,妄想用感动追拜金女的人……该说幼稚呢,还是说蠢呢?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怼人计数器,主角:15,配角:26,从离开李太太家的四层洋楼算起,已经很多天没有怼主配角了,感觉有点儿不怼不舒服斯基。   电台在播报一则新闻,内容是静安区有名的弘远商厦被爆贩售假鞋,客户去找店家评理,反而被物业部一位钟姓女子打伤,这是继君悦府地下停车场暴力事件后今年爆出的第二则关于弘远集团物业部门的丑闻。   “师傅,电台里播报的事发生几天了?”   “有三四天了吧。”   “哦。”林跃打开手机里的谷歌地图查了下某辆车的行驶轨迹。   “师傅,不去昆山花园了,去静佳安酒店。”   “好。”   三个小时后,林跃见到了让他临时改变行程的那个人。 ###第六百二十六章 静静地看你表演   林有有。   电视剧里那个破坏顾佳和许幻山家庭的年轻女孩儿,在林跃看来,这个女人确实很心机,也挺婊的,但是比起王漫妮还是好一些的。   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立场有些问题,不过谁叫自己是男人呢,比较顾佳那种从头到尾在背后鞭策丈夫前行的女人,多数男人更喜欢崇拜仰视自己的小女生,这就像20岁的男孩子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30岁的老男孩儿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40岁的大叔同样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是一样的道理。   林有有是下楼来吃饭的,顺便逛逛对面的商场。   当她同一个中年妇女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跃使用了【嘲讽LV1】。   林有有被推倒在地,满脸不解地看向那个要她道歉的中年妇女。   她从地上爬起来理论,不成想对方特别蛮横,又拿手推她,这时一个好心人赶过来拉架,也被那个中年妇女推了一把,连退好几步。   看到这一幕的路人不干了,大声招呼保安,说这边有人打架。   中年妇女一看犯了众怒,骂骂咧咧地溜了。   林有有揉搓着伤处走到帮她拉架的人面前:“刚才谢谢了,你没事吧。”   那人看了看手臂外侧一道指甲划出的血痕摇摇头:“被抓破了一点,没什么大事。”   “怎么是你?”林有有注意到男人的脸,愣住了:“你是……许总的司机吧,我记得你叫陈旭。”   “对,是我。”林跃说道:“不然我怎么会见义勇为过来帮你,现在的世道,有几个人碰到这种事不是躲得远远的呀。”   这不是林有有第一次到上海,之前她跟BJ乐园那边的团队来烟花公司洽谈新项目,因为来的人不少,许幻山就让林跃一起去机场接人,后来又把他们送到下塌的酒店,所以两个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林有有翻了翻手提包,拿出一张创可贴递过去“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跃接过创可贴:“哦,我送顾佳去机场,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想起有一家喜欢的面馆最近搞活动,准备进来解解馋,没想到正好碰到你。怎么?乐园那边又派你来上海公干?”   “我辞职了。”林有有一脸坦然说道。   “辞职了?为什么呀?在那边做的不开心吗?”   “这个……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我请你吃你刚才说的面怎么样?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看来我这个美没白救。”   五分钟后,俩人来到商场中区一家招牌是“辣肉面大王”的餐馆,一人点了一碗辣肉面,并在林跃的推荐下多加了两份浇头。   “这个是最具上海特色的面条,之前来这里没吃到吧?”   林有有摇摇头:“我记得你不是上海人吧?”   “不是上海人就不能吃上海饭了吗?”林跃打量一眼八成满的餐厅:“你该庆幸我们来得早,再有个二十分钟,就要排队等餐了。”   “撇去汤汁的话,有点像BJ的老字号炸酱面。”林有有拨开上面的大排和荷包蛋,用筷子挑了两绺面条放进嘴里:“这面好有嚼劲,肉糜也好,又辣又香,特别下饭,看来我以后得多向你请教,在发现美食这件事上能少走些弯路。”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在上海长住?”   她舀了一口汤,辣的吐舌扇风,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   “我准备在这里找个工作。”   “哦。”   林跃笑笑,夹了口面放进嘴里。   “你刚才说的顾佳……是许总的老婆吧。”   “对。”   “她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差?我看许总这两天老是晒在家带娃的照片,还说自己都快成家庭妇男了。”   “嗯,她拿下了湘西一家茶厂,事务繁多,之前去机场的路上还说自己从顾家变成了不着家,太对不起她的名字了。”   “真羡慕她的魄力。”   林跃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光彩,这个林有有,绿茶起来是真绿茶,跟自己吃饭也不忘旁敲侧击,打听许家近况。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我说她这纯粹没事找事,天天往湘西跑,就不怕后院起火呀,上海每年涌入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像许总这种有为青年,搞不好哪天就会把持不住,毁了自己的家庭。”   林有有脸色微变,不过看到林跃一边低头吃面一边随口说说的样子,心下稍安。   “瞧你说的,像许总那么爱老婆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背叛家庭的事。”   林跃抬起头往对面瞄了一眼:“你怎么不吃呀,面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辣,辣,辣,太辣。”林有有喝了一口汤,使劲往嘴里扇风:“刚才我都说了要微辣的就可以,你非要推荐什么超辣,这么重的口味,真吃不惯。”   “你等着啊。”林跃对她笑笑,起身到靠近吧台的冷藏柜里找了找,拿出一瓶绿茶,一瓶冰红茶回到座位前面,把绿茶往她脸前一放:“口味太重呀,来,喝点儿清口的。”   “谢谢啊。”   林有有道声谢,拿起来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几口,这才感觉好受了点。   “咦,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你拧瓶盖呢。”   “怎么可……”   林有有话说到一半愣住了,看看手里拿的绿茶,再想想他刚才说的话。   林跃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重口味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终于看出来了,重口味是指许幻山,而绿茶……   “别装了,你来上海不是找工作的,是来找许总的吧。”   林跃解锁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推到林有有面前:“看了这些,你还觉得能把许幻山从顾佳手里夺走吗?”   视频是顾佳30岁生日宴上许幻山捧着钻戒表白的画面。   林有有的脸色变了几变。   “是顾佳让你来的?”   “不是。”   “那是许幻山?”   “他刚刚在酒店帮你开了一周的房,你觉得他会让我来跟你摊牌吗?”   “既不是顾佳让你来的,也不是许幻山让你来的,那是谁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觉得这很好玩儿,不行吗?”   好玩儿!好玩儿?   这家伙戏弄她一番,就是为了好玩儿?   林有有肺都快气炸了。   林跃说道:“放心吧,你的事我不会告诉顾佳,我也不会去找许幻山谈心,你可以继续婊,我继续看我的戏。”   说完话,他站起来走了,留下林有有一个人看着面前放的重口味辣肉面不知所措。   她想不明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那个叫陈旭的家伙几乎把她的底裤都扯掉了,但是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真是太难受了。   他究竟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为了5000人民币和500科技点。   现在全视之眼的科技点已经将近7800,再怼七八个人他就能兑换另一个实用组件——黑蝇无人机。   根据系统介绍,黑蝇无人机可以执行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飞行作业,I形态的黑蝇无人机配置地图测绘工具,能够在空中扫描方圆十数公里范围的地形数据,帮助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构建全局地图(可配合激光测距组件形成更加精细的空地一体扫描网络)。   从商场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   林跃看了一眼手机,踌躇一阵,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师傅报了昆山花园四个字,然而车开到一半,他看了几眼右后视镜,发现一辆黑色雪弗兰SUV吊在后面跟了三条街了。   装模做样从裤兜里拿出一副近视镜戴在脸上,往后面看了几眼,先是皱皱眉,几秒钟后微微一笑,冲司机报了一家KTV的名字。   ……   霓虹闪耀,歌声喧嚣。   做了好几层隔音的墙壁都挡不住隔壁包厢传来的老男人狼嚎一样的歌声。   叶依依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背靠台球桌的两男一女满脸不爽:“这才几点呀,你们就喊我来唱歌,往常这个时候我还在家睡觉呢。”   “依依姐,今天是庞同江组的局,他明天要赶最早一班去纽约的飞机,所以不能玩儿太晚,还说今天他请客,不用你付钱。”   叶依依撇嘴道:“我宁愿晚一点儿组局,我来付钱。”   一个穿黑色吊带的妞儿拎着一瓶啤酒由大屏幕那边走过来,大声说道:“这都9点多了,也不算早了。”   “玲玲姐,我是要上班的啊。”   周围的大兄弟小姐妹哄堂大笑:“你那叫上班?”   都知道叶依依被她那个有钱老爹逼着接手了一家公司,不过这家伙从拿到接力棒的第一天起就当起甩手掌柜,上午睡觉下午折腾脸,傍晚回去再睡几个小时,到了十点左右呢,就夜店、KTV嗨起,直到凌晨三四点钟,耗到大家眼睛都睁不开才算尽兴。   这样的人一本正经说自己要上班,那跟讲笑话有什么区别呀。   “我跟你们讲,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上学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用功,这一个多月来不仅搞清楚了业务流程,还记住了那些重要客户的名字呢……”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哎,我说你们笑什么呀,当老板不容易,做一个女老板更难。我敢打赌,房间里这些人随便选出一个去东海股份,都不见得有我做得好。”   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声响起。   其他人要这么说,别人就算不迎合,也不会笑场,唯独到了叶依依这里,她的话怎么听怎么喜感,怎么听怎么叫人想要捧腹,真当大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   “我说你们……”   叶依依正要激那些笑她的人一激,忽然嘭的一声,包厢的门开了。   不是被推开的,是被撞开的。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我真是正当防卫   包厢里的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人疾步闯入房间。   “你谁呀?”距离房门较近的年轻人皱眉问道。   KTV里喝酒多了容易干仗,但是从来没有人敢砸他们的场子,一是因为人多,二是因为在座的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国企领导家的公子小姐,敢跟他们较劲,在虹口区这一亩三分地上便相当于太岁头上动土。   那人没有说话,直接往里面跑。   大屏幕前面握着话筒唱歌的三个穿热裤的女孩儿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躲。   “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们报……”   附近几名男子正要上前阻拦,便在这时,门外连续追进来四个人,前面两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后面一个提着榔头,再往后那个握一把匕首。   “啊……”   刺耳的尖叫从那个穿胸罩带的女人口里喊出,包厢里的人全都慌了,女人们往男人身后缩,有几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持刀进屋的两个人理都没理他们,直接奔第一个闯入房间的男子砍去。   随着最后面拿匕首的暴徒进屋,之前问“你是谁”的年轻人拉着身后的女伴夺路就逃。   有领头的就有效仿的,缩在墙角的男女往门口蹭了几下,见暴徒对他们不感兴趣,衣服、包包、手机什么的干脆不要了,撒腿就往外跑。   叶依依坐在房间最里面的沙发上,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眼前一幕,她亲眼看着那个穿蓝白格子衬衫,胸口还打着条黑领带的男人不慌不忙让过后方暴徒的砍刀,从傻站在旁边的一个人手里抢过台球杆,大头往后面一捣,狠狠地扎在暴徒的喉咙处。   呃~咳~咳咳……   随着几声猛烈的咳嗽,砍刀嘡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人捂着脖子委顿在地,拼命地想要喘息,但就算嘴巴张的再大,也像是透不过气来,脸越来越红,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这时第二名暴徒一刀劈在台球杆上,剁进去一厘米多深。   趁着对手拔刀的时候,男子一脚踹在暴徒胸口。   这时后面的榔头砸过来,他赶紧闪身躲开,抄起旁边桌子上没开的香槟,带着冰水用力闷下。   嘭!   酒瓶破碎。   鲜血顺着拿榔头的暴徒的脸往下流。   “去年妈的。”   男人趁机拎起身边冰桶,往被酒瓶砸懵的暴徒头顶一扣,抓住那人手腕往上一撩,嘭~榔头敲中冰桶,暴徒的身子晃了几晃,坐倒在地。   这时挨了一脚的第二名暴徒从地上爬起来,操刀再砍,男子吓的连连后退,躲得甚是凶险。   “依依,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右前方一个把两边衣角在胸口系了个活结的女人大声招呼她。   “哦……哦。”   叶依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往外面跑。   她原本是想绕过台球桌奔门口的,没成想男子为了躲避追砍的暴徒,手在桌面一撑,人往侧方一翻,正好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找死。”这时最后面进来的暴徒持匕首捅过来。   那人左闪右躲,嗤的一声,领带被割开一道口子。   叶依依瞅准机会向前一冲,可是没有想到男子抓住暴徒空门往前一窜,握住持刀的手臂往外一甩。   噗~   她跟暴徒装个满怀,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这时拿着砍刀的暴徒往男子肩膀劈下,没想到他眼疾手快往后一缩,把前面人顺势一拉。   唰的一声。   刀劈在握匕首的暴徒的肩膀,鲜血直接喷射出去。   她只觉点点热斑打在脸上,一股血腥味扑鼻而至。   当啷~   匕首掉在地上,在距离她脚尖不到半米的地方反射着来自大屏幕的闪光。   男子没有因为受伤暴徒的哀嚎停手,趁手持砍刀的暴徒愣神之际,抄起台球桌上的黑8,对着那人的脸连续猛砸,直打得口鼻喷血,委顿在地浑身抽搐,方才呼哧呼哧喘息着扔掉染血的黑8。   这时还有行动能力的暴徒终于摘掉了冰桶,摇摇晃晃爬起来,看看地上睁大眼睛一脸扭曲的暴徒,又望望那边满身鲜血的暴徒,还有躺在地上抽搐的另一名暴徒,榔头往地上一丢,带着满头鲜血往外狂奔。   四个人追杀一个人,结果呢,对方身上被划了一道,但是不严重,他们一方一死两重伤,这时候再往上冲,那就是送死了。   叶依依是被那个男子晃醒的。   “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一脸惊恐说道:“你……你别碰我。”   “你别怕,我叫陈旭,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不是坏人也是狠人。   叶依依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掌心的血污差点吓晕过去。   “警察。”   “警察。”   “都不许动。”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七八名警察冲进包厢。   ……   第二天。   大半个上海都知道了虹口区一家高档KTV出现暴力事件,造成一人当场死亡,两人重伤的恶劣后果。   警方在调取了监控后对在逃暴徒发出了通缉令。   与此同时,四名持刀暴徒追砍年轻人的视频在网络疯传,一家新媒体公司还对外爆料此次砍人事件中受伤的年轻人同月前在君悦府地下停车场遇袭男子是同一个人。   这则爆料再一次推高了事件热度,当时他赤手空拳打倒两名机车党已经让很多人吃惊了,没想到这一次以一敌四居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对手一死两重伤,据说两重伤里还有个脑部受创,送医院就进了ICU的主儿。   放在以前,这么恶劣的事件,被追砍的一方也会承受很大压力,可是自从昆山X哥事件后,社会上对于如何裁定是否正当防卫有广泛和深入的讨论,再加上热度已经被炒起来了,凶案现场视频也流传到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年轻人手无寸铁地逃进KTV包厢,而目击者的供词是他随手拿起台球杆和台球当做武器还击,进而造成这样的结果。   一边砍刀榔头匕首,一边台球杆和台球。   如果这不算正当防卫,那什么才算,要知道司法对“正当防卫”的定义可没有搏击高手的界定标准高于普通人的说法。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解气,毕竟正常人对黑社会99%持厌恶态度。   事件发生后第三天,警方发了一则通报,认定事件中遇袭年轻人的行为属正当防卫,不会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有小道消息称,警方之所以这么快就给出不予追究的结果,除了考虑民意外还受到了来自上面的压力,因为当时在KTV唱歌的年轻人出身非富即贵,KTV老板同样背景深厚,如果对这件事放任不管,以后生意就难做了。   ……   因为警方处理结果符合民意,所以关注度降的很快。   人们只对黑社会的死和重伤拍手叫好,少有人关心那位陈姓青年从派出所出来后去了哪里。   有两个人很在意——李远新和他的老婆李太太。   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陈旭被告知不负刑事责任后,第二天就买了飞美国的机票。   在李远新看来,那小子是怕了,最终选择逃亡海外,因为这是最安全,也是最方便的避祸之选。   说起来,就算猜到行凶者是给他们雇佣的,他跟警方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挖出来,因为对于百亿富豪来讲,要隐藏自己太容易了,只有那些没有见识的土财主才会在国内买凶,作为富过三代的家庭,能动用的手段多着呢。   “还是给他跑了。”李太太看着站在客厅落地窗前面抽烟的男人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把手里的东西邮寄给警方?”   穿着紫色睡袍的李远新把烟从嘴边拿开:“如果是我,不会,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有一个妈在山西,一个哥哥在非洲。他要是敢把手里的东西泄露出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要他家人的命。他是个聪明人,损人不利己这种事,我想他是不会做的。”   李太太走到他身边:“我在想……会不会是我们小题大做,万一他当时说的是场面话……”   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顾佳看了一眼就把文件烧了,所以她无法确定那个陈旭是不是真的拿到了足以整垮李家的证据。   “有句话叫祸从口出,比起赌他撒谎,我宁愿多花几个钱让他永远闭嘴。”   便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来电接入,李远新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个国外号码,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什么事,说吧。”   “……”   几个呼吸后,他的脸色变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灭门   李远新慢慢地把手机放下,脸看起来像面瘫一样。   “出什么事了?”李太太面露忧色,从丈夫的表情变化来看似乎有不好的消息。   “志新……一家四口,死了……”   志新?   李志新!   李太太惊道:“怎么回事?”   “刚才泰国警方打来电话,说黎明时分在泰国湾南部海域发现志新的游艇,上面有四具尸体,查验过身份后发现死者正是志新一家四口。”   “志新一家,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李志新是李远新的弟弟,以前在国内做粮食生意,因为事涉储备粮腐败窝案,为逃避责任,五年前由国内逃亡东南亚,近两年一直在泰国生活,以李志新前几年在国内捞的钱,哪怕没有家族生意分红,几辈子也别想花完。每年9月下旬李远新都要去泰国跟弟弟见一面,在曼谷或者巴厘岛小住几日,这两天他们还谈起去泰国的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   “警方说是谋杀。”   “谋杀?”李太太脸色大变。   李远新寒着脸说道:“志新一家是在出海游玩的时候被人枪杀的,泰国警方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傍晚。”   “那……抓到凶手没有?”   李远新摇摇头:“他们这次打电话是通知亲属过去处理后事的,没有详述案件细节。”   李太太一脸忧色:“那……澳洲爸妈那边……”   李远新说道:“先去泰国,到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再考虑怎么对爸妈说这件事。”   李太太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太,太太,有您的快递,是从加拿大发过来的,寄件人是李蒙。”   外面传来保姆的声音。   李蒙是她跟李远新的儿子,在蒙特利尔读大学。   “来了。”李太太把头发扎起来,打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从前天开始她就打不通儿子的电话了,也不知道又跟那帮喜欢极限运动的朋友跑哪儿玩去了,记得上回去加拿大北部参加什么自由野外滑雪,一周联系不上,差点没吓死她。   加拿大来的包裹,不会又是枫糖浆吧。   李太太走了。   李远新又拿出一支烟点上,脑子里全是弟弟遇害的事。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是5分钟,还是10分钟,陡然听见楼下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似乎是他老婆的声音。   李远新不敢怠慢,穿着睡袍就跑出去,下楼来到前厅。   只见李太太一脸惨白地缩在角落,前方不远的地方丢着一个纸盒子,里面有一只断手,一根断指,鲜血已经凝固成黑色,几乎把下面垫的白色毛巾浸透。   “谁拿进来的?还不快丢出去!”李远新虽也深受震动,可毕竟是个见过风浪的男人,这一刻还能保持镇定。   保姆也吓傻了,被他这一吼回过神来,赶紧往外面跑,打算去前门找保安过来把脏东西弄走。   “手……手指……手指……”李太太指着盒子结结巴巴说道。   李远新赶紧过去用脚把盒子盖上,上前去拉李太太的手。   “手指……上的……戒……戒指。”   没听到李夫人磕磕巴巴的话前李远新还能保持镇静,这一听清楚,脸色顿时变的没有血色,一个箭步冲到纸盒子前面,翻开盖子看向断手旁边那截断指。   断指根部有一枚铂金戒指,外侧镶嵌着三颗蓝宝石,掌内部分刻着几个英文字符——sheryn,那是他女儿李雪莹的外文名。   他再看向那只断手,手背中间有一颗很浅的痣,跟李蒙手上那颗一模一样。   轰的一声。   脑海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   李远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溢出来,两手像筛子一样在那儿哆嗦。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保姆把楼下两名保安叫了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保安进入房间一瞧,即便有心理准备也给吓得打了个寒战,赶紧去搀他的老板,后面的保安则吩咐保姆打电话报警。   “出去,我让你们出去,给我离开房间,离开!”   李远新的吼声把两名保安吓了一跳,呆呆望着前方失去人色的脸。   “出去!”   “滚!”   俩人对望一眼,面带疑惑退出门外,保姆不知道该不该报警,这时候又不敢进屋去问,呆立在门口进退两难。   保安出去后,李远新由纸盒的夹角取出一枚黑色U盘。   一分钟后,客厅的大屏电视亮起青蒙蒙的光,一张张照片在眼前闪过。   第一张是他年迈的爹妈在佣人陪同下由一栋带泳池和后花园的别墅走出,停在门前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   第二张图片是他的妹妹李静从一辆红色跑车下来,进了佐敦路一家有名的鸭店。   第三张图片是他远在瑞士的叔叔捂着脸走出牙科医院,旁边跟着他的堂妹。   第四张图片里他的外甥女开着法拉利在巴黎的一条街上冲一位慢悠悠过人行横道的老人鸣笛和竖中指。   第五张图片,他的三奶和私生女……   第六张图片,他的四奶……   ……   图片记录了李家80%的直系亲属的近况。   单独拿出来的话,就是一张张稀松平常的生活照,但是当它们聚集在一起,再跟他女儿的断指,儿子的断手放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只是威胁吗?   李远新想到了昨天被枪杀的李志新一家。   这不仅是威胁,还是示威——别看你家大业大,全世界都有亲戚,只要我想,能诛你九族。   现代社会他还没见过这么狠辣的人呢……   那么是谁?意大利黑手党和日本的山口组也没有这种实力吧?   换个问法,谁跟他有这么大仇?   李远新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人——陈旭!那个据说老家在山西,妈妈开民宿,爸爸在他小时候就跑了的年轻人。   虽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但是除了陈旭,他再找不到可疑对象。   荧幕上的画面定格,映入他眼底的是一行英文字符,大意是如果加拿大警方无法尽快赶到地图上那个地址,等待他儿子和女儿的就不是残疾了。   “快,快打电话,快给加拿大警方打电话。”   李远新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慌张地寻找自己的手机。   李太太面如死灰地看着盒子里的断手,刚才他们还要拿姓陈的家人威胁他闭嘴呢,结果对方要诛他们九族。   这仇是结下了。   报不报?   应该问敢不敢报?   一个哥哥,一个老娘,换他们全族数十口人的命,这桩生意怎么样?   李太太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什么要把会所发生的事告诉李远新,又为什么赞同买凶杀人?现在别人的报复来了,心狠手辣到让人难以接受。   怪不得不管是非洲的酋长,还是欧洲的大资本家都给他面子,愿意跟中国人合作,并给予不小的让利呢。   虽然不知道他背后有怎样的势力站岗,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么简单。   ……   警察找到送包裹的快递员,要求那人说明包裹来源时,林跃正开着陈屿那辆凯迪拉克XT4堵在虹口区一条马路上。   他也不急,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音乐等前方车辆通行。   对于干掉李志新一家,他倒是没有多少不忍,往前100年到秦汉时代,但凡敢打储备粮主意的贪官污吏,一旦被查到,那都是满门抄斩的下场,毕竟真要遇到大荒之年,粮库没有赈灾用的粮食或者存得是不能吃的陈粮糟糠,饿死的人就不是十几人几十人了。   尤其从《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出来后,对于这些敢动百姓保命粮的家伙,他的恨是深入骨子里的。   关键是李志新这种败类不仅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还跑到国外安享余生,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他没有一口气把李志新的族人都杀光,已经算是克制了。   就连电视剧里演的太太圈儿做慈善,都是伪善的。   《我是余欢水》的世界里,岳全康负担余欢水的治疗费用还只是图个虚名,为企业打打广告,到了李太太这里,电视剧里有一集是她让顾佳帮忙举办了一场慈善捐款活动,在富婆圈儿拍卖孤独症小朋友的画作,完了将善款捐助给孤独症研究基金。   孤独症研究基金?   呵呵,哪家孤独症研究基金呀?   根据他手里掌握的资料,受李家控制的就有一支孤独症研究基金。   说起来,类似的慈善基金,李太太名下还有好几个。   乍一看这是一个慈善家呀,然而是这样的吗?品德高尚的慈善家会去骗顾佳的钱?   这些慈善基金承载着帮助李家避税、洗钱、行贿的重任!   真要灭李远新家满族,冤吗?   不冤吧。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开车,半个小时后,凯迪拉克XT4在一栋写字楼下停住,他落下车窗往外面瞄了一眼。   冤家路窄呀。 ###第六百二十九章 你是不是想泡我?   一辆奔驰大G由马路对面驶过来,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钟晓阳,一个是钟晓芹。   他去国外的这段时间,钟晓芹因为假鞋案被弘远集团二次开除。   陈屿去了非洲,自然不会有人帮她翻案,面对汹涌而至的网络暴力,她能想到的要么是躲在顾佳那里,要么是宅在出租屋。   钟晓阳看到机会,怂恿她去外地度假,也可以说躲事,毕竟类似事件有“保质期”,网民的新鲜劲儿一过,也就不会再关注了。   钟晓芹矜持了几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们先是去了崇明岛,然后是乌镇,杭州,千岛湖……在附近区域转了一圈儿,感觉事件热度消了就回来了。   要说事情办没办?   办了。   毕竟没有陈屿掣肘嘛,钟晓芹现在又对他很恼火。   “呵呵,你不跟钟晓阳办事,我还不好让你见识人心险恶,社会残酷呢。”   林跃撇撇嘴,轻打方向盘上人行道,冲刚从写字楼走出的女人说道:“叶依依……”   “是你?!”   终于开完恼人的会议,她约了朋友一起去对街“女人缘”做减肥,没想到出门就给人叫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那张脸,很熟悉。   不,应该说想忘也忘不掉,已经成为梦里的常客。   “很惊讶吗?”林跃说道:“谢谢你在派出所里帮我作证。”   叶依依说道:“不用谢,我就是实话实说。”   “事后很想答谢你,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才空出时间过来。”   “如果你是想给我钱的话,就免了,本姑娘不差钱。”   “你是东海股份的老板,你爹叶云是通讯行业大佬,我当然知道你不差钱。”   “我的事,你打听的很清楚嘛。”   “上车吧,我带你去看场戏。”   叶依依面露迟疑。   “怎么?怕我劫持你管你爹要钱呀?”   “那倒不是,我约了朋友到对面的‘女人缘’做减肥。”   “你做减肥随时都可以,那出好戏过了今天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叶依依望着车窗那边的人,踌躇片刻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朋友的号码,说了声改日再约,拉开车门上了他的车。   虽然两人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说是一段人生阴影都不过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叫陈旭的家伙,她有太多好奇的地方。   凯迪拉克XT4缓缓向前,汇入主路车流往北方行进。   叶依依坐在后排座椅上,看着内后视镜里那张脸。   “喂,你还没有做正式介绍呢。”   “正式介绍都没做的人的车你都敢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这话说的叶依依一愣,仔细回想可不是嘛,反正稀里糊涂就觉得他靠得住,稀里糊涂就上了他的车,稀里糊涂就觉得他的侧脸好帅。   “我叫陈旭,今年26岁,老家山西,现在上海讨生活,职业的话……有三个,一个是烟花公司的职员,一个是经济顾问,一个是私家侦探。”   烟花公司职员倒没什么,关键是第二和第三职业。   “你?经济顾问?沙县小吃的吗?”   他刚刚说他26岁,26岁的经济顾问?   林跃说道:“回去让你爸在圈子里打听一下的话,或许会有惊喜哦。”   叶依依撇撇嘴:“吹牛。”   “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我说我能一打五,你是不是也会讲我吹牛?”   叶依依给他问住了,如果没有那天的事,以他的体格说出这种话,她还真不会相信,然而现实是他赤手空拳干倒了四个手持凶器的黑社会。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眼见他把车开出虹口区,往宝山区直行,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带你去干私家侦探的活儿。”   “你是不是就因为干这个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有KTV里发生的事啊?”   “脑补力不弱呀。”林跃笑着说道:“差不多吧,我动了李远新的奶酪。”   叶依依闻言皱眉,李远新……她好像听老爹提过这个名字。   ……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宝山区一座公园的停车场停住。   林跃下了车,带着她来到公园一角的跳蚤市场。   叶依依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那些处理的旧货,什么漫画书呀,家用小电器呀,数码设备呀,衣服鞋子包包呀,颇有几分兴致。   “早知道这些东西能卖钱,我就不让花姐丢了,什么时候有兴致了过来摆摆摊也不错。”说完又嘟囔一句:“总好过在会议室看那些各怀鬼胎的脸。”   林跃说道:“丢?你以为保姆真丢了呀,搞不好现在谁的手上提着,谁的脚上穿着呢。”   “哈,真有人拣我的破烂儿吗?”   “有句话叫何不食肉糜。”   “你什么意思,骂我呢?”   “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不关我事。”   “你这人真讨厌。”   她嘴上说讨厌,表情却不是那回事儿,在她看来,公司里的人是一群马屁精,身边的朋友要么是游戏咖、要么是夜店咖、车男表姐还有两个同性恋,聚在一块儿说好玩儿也好玩儿,说腻歪也是真腻歪。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小咸菜也是一种享受,现在陈侦探带她来平民公园儿逛一逛,看看相亲角、麻将圈、偷情坡、跳蚤市场什么的,确实比去“女人缘”接受美容师对身体的摧残更带劲。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叶依依顺着林跃的指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身材脸蛋儿都不错的女人,前面的毯子上放着鞋子、包包、香水什么的。   “看到了。”   “走吧。”   “去干什么?你不是要买她的东西吧?”   “都是女人的东西,我又用不上。”   “送女朋友呢?”叶依依说道:“我看样式和牌子都还可以。”   林跃说道:“我没女朋友。”   “那你过去干什么?”   “怼人。”   “怼人?”   “对,客户给我的任务就是怼人。”   “你的客户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喜欢。”   叶依依啥人?每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最大的乐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因为这样才能感觉不空虚,像怼人这么好玩儿的事,怎么能错过呢。   林跃带着她走到王漫妮面前。   “是你?”   “是我。”林跃说道:“我没被黑社会刺死是不是特别失望?”   王漫妮说道:“是挺失望的。”   “抱歉啊。”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漫妮看看他,又望望旁边站的年轻女孩儿,脸色很不自然。   “看你笑话呀。”   林跃说道:“你这是在上海呆不下去了,打算卖二手货换路费呢?生意怎么样?”   “你……”王漫妮气得怒目圆睁:“我生意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你生意不好的话,看在顾佳的面子上我可以照顾你一下呀。”   王漫妮冷冷地道:“不必了,我不稀罕你的钱。”   “不稀罕我的钱,稀罕梁正贤的钱是不是?”   “别在我面前提他。”   “呵呵。”林跃轻笑道:“不愿意听到他的名字,却把他送给你的东西拿来卖,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电视剧里王漫妮一边百般迁就梁正贤,还想着把本就不多的青春献给他感化他,娶她过门,一边又想做个独立女性要男朋友给她平等和尊重,对于威士忌吧的小白给酒商程总当了四五年小三的事极尽白眼。   且不提小白做的对不对,单说她想用余生感化梁正贤可以,别人心甘情愿浪费青春在程总身上就难以接受,还一副我比你高明、优越的样子,这双标……简直了。   就像现在卖二手物品,一些是她自己买的,但是最好的都是梁正贤送给她的。   林跃看片时最不能忍的就是她这种当婊子还非要扮清高的样子。   “我不想看到你,你滚,滚出我的视线范围……”王漫妮咬牙切齿说道。   “大姐,这里是公园,公共场所,知道什么叫公共场所吗?”   王漫妮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你不走,我走。”   “你走的了么?”林跃看着低头收拾东西的女人说道:“你觉得老家能安放下你那颗躁动的心吗?”   ……   十分钟后,两人走回停车场。   叶依依说道:“你这么说一个女孩子,不觉得自己很没绅士风度吗?”   林跃说道:“绅士?正是因为男人从小被灌输要绅士,女人才把男士要礼让女士当成了真理,而不是需要给予尊重和感激的情分。我这人很随性,碰到喜欢的人怎么都好,碰到看不惯的从来不会忍着。”   “我看你不只是因为任务才要怼她的吧?”   “你说得对,我最讨厌那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女人。”   “你这么讲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林跃笑了:“你去‘女人缘’不就是找不痛快去的吗?”   叶依依说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现在的世道,太大男子主义了可找不到女朋友哦。”   “那你身边一堆嘘寒问暖的男性朋友,也没见你答应做谁的女朋友啊。”   “我那是没有遇到喜欢的。”   “所以啊,大男子主义就是个伪命题,颜值即正义,没有颜值摆不平的女人,有,那她一定是拉拉。”   “歪理邪说。”   “我看你挺喜欢这些歪理邪说的。”   “起码不讨厌。”   “那我以后常讲给你听?”   “说,你是不是想泡我?” ###第六百三十章 我陈旭,舔狗?   几天后。   小山门咖啡馆。   姜晨坐在遮阳伞下,将研磨成粉的圣海伦娜咖啡豆和瑰夏咖啡豆装到防潮袋里,完事塞进两个精美的小铝罐。   他的脚边放着硬纸箱,还有写好的快递单。   地址栏上是钢笔字写的“浙江衢州二十八都”,收件人是王漫妮。   桌子那边的椅子上坐着咖啡馆的女服务员,一边往盆里拣饱满的咖啡豆,一边撅嘴注视对面微笑做事的姜老板。   又是给那个女人的,光这些咖啡粉就值一两千,平时也没见他对自己这么大方。   便在这时,只听对面脚步声响,女服务员抬头一瞧,一个人背着阳光走来。   “陈先生,你来了。”   女服务员急忙站起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嗯。”林跃点点头。   “我去那边挑豆子,你在这儿坐吧。”女服务员拿起布袋和不锈钢盆往后面的餐桌走去。   林跃觉得女服务员走时给了他一个怂恿的眼神,瞧那意思是不用给我面子,揍他丫的。   姜晨回头看到林跃走来,第一时间把丢在硬纸箱的快递单揣进兜里,像是生怕被他看见。   “陈兄弟,你来了。”   林跃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怎么?装咖啡呢?瞧你这意思是要发快递呀。”   “是,寄给一个朋友尝尝。”姜晨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费唇舌,赶紧转移话题到前些天发生的事上:“KTV的事我听顾佳说了,那些人后面没再找你麻烦吧。”   上回陈旭知道他对王漫妮动心的事后直截了当给了他一拳,他当然不敢暴露要给王漫妮寄咖啡的事,要知道这些高档咖啡豆可都是陈旭给他争取来的,目的是提升店铺竞争力,不是给他用来追女人当舔狗的,搞不好跟那天一样又会挨一顿胖揍。   “没有。”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姜晨说道:“挺好的。”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伤心难过。”   “为什么?”   “心爱的女人离开了,而且只让某人送到地铁站,换句话说,某个人在她的心目中只配陪她走一小段路程,关键是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某人还腆着个逼脸硬往上凑。”   最后一句话很刺耳。   姜晨特别不理解,对面那个小了他好几岁的年轻人像是亲眼看到王漫妮来这里跟他道别时的场景。   难不成……果真像她说的那样。   “陈兄弟,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知道王漫妮拒绝过你,这让你很受刺激。不过爱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对方不接受你的告白,你就处处针对,日常为难,还来我这里诋毁她,是不是做的过分了点儿?这不是一个大丈夫该有的胸怀。”   林跃并不奇怪姜晨知道了自己和王漫妮之间发生的事,因为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时吐槽过这几年遇到的困难,自己现如今是她最讨厌的人。   姜晨当时知道这件事后没敢说圣海伦娜咖啡豆和瑰夏咖啡豆跟他的关系,现在自己用“腆着逼脸硬往上凑”这种话来形容两人的关系,把他往情敌立场想的姜老板当然会生气了。   “不是一个大丈夫该有的胸怀?大丈夫该有什么胸怀?当接盘侠还要一副我很大度,不在意你的过去的脑残样儿?”   林跃冷笑一声,解锁手机屏幕,点开一段录音推到姜晨面前。   “我呢,这次在地中海辉煌号上认识了一个美籍华人,叫梁正贤,他风趣幽默,温柔浪漫,而且很有品味,我觉得他身上集合了所有男人的优点,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你要问我有后不后悔没有跟他去冰岛看极光,当然有后悔的时候了,不过总觉得不太真实。”   “顾佳,你那个司机真是讨厌极了,在M店消遣我不说,还尾随我上了游轮,结束旅行后又来我工作的地方闹,说是帮我拆穿梁正贤的真面目,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让我在同事面前出丑。”   “喂,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梁正贤承认我是他女朋友了,就刚才在店里,当着新来的副店和佐伊他们的面,你们是没有看到黛茜的脸,好难看呀。”   “梁正贤这个人,满足了我对伴侣的一切想象,除了不结婚,可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哪天他听了首歌,看了部电影,经历个生死,就又想结了呢,所以我不能放弃,只要有那么一天,他想结婚的时候,最起码他身边的人是我吧。”   “不,我有信心,我愿意用我的下一个七八年,下下个七八年去陪伴他。他一定会娶我的。再不济,就算用孩子逼,也要把他逼进婚姻的殿堂。”   “我相信梁正贤会跟赵静语分手的,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是无法忍受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陈旭觉得自己在针对梁正贤,其实他是在帮我的忙,如果他不这么做,梁正贤怎么可能轻易倒向我这边。”   “他怎么能这样?这跟他以前跟我说的完全不一样,他怎么能……怎么能为了钱选择抛弃我?梁正贤,那个……王八蛋!”   “顾佳:你们俩还有没可能啊?我觉得他挺好的,人长得又精神,又会调咖啡,虽然给我们俩那杯调得不太好;   钟晓芹:对啊,杯子也不一样啊;   顾佳:对啊,区别对待啊。   王漫妮:前男友嘛;   顾佳:行,区别对待是吧。   王漫妮: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复合没有好结局。”   “……”   姜晨说道:“这……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他是王漫妮的前男友,自然分辨得出那些话是不是她说的。   林跃看着姜晨说道:“东西从哪里来的不是重点,你觉得我会喜欢这种女人?”   “白痴。”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你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女神,不过是富人掌心的玩物,你愿意当接盘侠那是你的事,别把这种狗屎奉献精神也当成我的嗜好。”   “另外,你的咖啡豆没有了,舔狗或许还有的救,做舔狗还找理由攻击自己朋友的人,我不喜欢。”   林跃把刚刚点着的烟含在嘴里,踏着傍晚的日光走了。   对面拣豆子的女服务员往姜晨那边瞄了一眼,老板呆若木鸡。   就像林跃说的,东西哪儿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漫妮说的话。   在王漫妮最消沉的时候帮忙收拾房间,洗洗涮涮,做早餐做晚饭。   带她走出家门,面朝朝阳,传递微笑。   给她冲最好的咖啡,做最安稳的靠山。   哪怕是回老家了,也不忘打电话嘘寒问暖,知道那边没有好的咖啡厅,便把咖啡粉依照她的口味调配好,准备装箱发货。   呵呵……   他付出的是真感情,却被当做回头草,好马是不会去吃的。而那匹好马,宁愿等一个渣男七八年,还想着去感化,去陪伴,甚至不惜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为那个人生孩子。   TMD,多傻逼的男人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   ……   数日后。   李宅。   李远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是难掩悲戚的李太太。   这几天他家的日子很不好过,不仅仅因为靠山失势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还因为前几天发生的血案。   李志新一家的后事已经料理完毕,虽然儿子李蒙和女儿李雪莹被加拿大警方找到了,人没事,但落下残疾的结局是没跑了。   “泰国警方那边怎么说?”   李远新沉声说道:“泰国警方给出的说法是嫌疑人皮肤呈棕色,戴墨镜,右脸有一个红色胎记,现在正以此为线索展开调查。”   李太太想起昨天加拿大警方的通告,说绑架李蒙和李雪莹的是不同的人,一个是黑人,一个是右臂纹了条青龙的黄种人,而在废弃工厂残害他们的人,据受害者交代是个女人,虽然他们被蒙住眼睛,不过这点可以通过声音确认。   有胎记的东南亚人,杀李志新家四口用的是俄罗斯产的PP-2000冲锋枪,而且准头极高,枪枪爆头。   黑人。   纹身男。   包扎技术了得的强壮女人。   没有一个人跟陈旭对得上。   这边警察对快递员的调查也有眉毛了,跨国包裹是伪造的,快递员也不知道那个包裹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货车上的。   这些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如果真是陈旭做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连串行动,那么他背后的势力一定有惊人的能量,搞不好是那种跨国黑社会组织。   果然,那个年轻人的强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老公,这个仇……我们还报不报?”   报仇?   李远新抬头看了老婆一眼,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上次雇凶杀人没成功,结果搭了弟弟一家,儿子一只手,女儿一根手指进去,再报仇,就算这边把人杀了,他背后的组织能袖手旁观?等待李家的恐怕真是灭族了。   叮铃铃~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座机响了,李远新接起来一听,是前门保安打来的,说有一个年轻人到访,指明要见他们两个,至于那个人的名字,叫陈旭。   李远新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认为陈旭是站在强者的立场上来炫耀武力的,那么……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我就耍流氓了,咋滴。   李远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诸般情绪,回了一句让他进来。   五分钟后,随着一阵脚步声,保安敲响客厅的门,完了轻轻一推。   林跃走进房间,打量一眼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坐着的李远新,也不客气,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作为曾经有过商业合作的人,俩人的表情都相当阴沉,气氛有些冷。   “泰国和加拿大的事,是你做的?”   “KTV的事,是你做的?”   俩人都没有回应彼此的问话,空气中荡漾着一股针锋相对的气息。   “我记得初次合作结束后一起喝酒时说过,我这人小心眼儿,爱记仇,所以呢,都别想着把我灌醉。”   表面上说的是酒官司,背地里啥意思,李远新听得懂。   是的,他让李太太准备了录音笔,就放在茶几下面那一层,但是一看对方就是有备而来,根本不给他拿到证据的机会……虽然拿到也没啥大用。   “你今天来,不会就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吧?”   林跃笑了笑:“说的好像我是恶人一样,不,今天来这里,是要跟李先生谈合作的。”   “合作?”李远新脸色微变,他不知道以双方现在的关系还有什么合作可谈。   对方杀了他兄弟全家,砍了他儿子的手,女儿的手指,居然还有脸来谈合作。   “不行么?”林跃说道:“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我分的很清楚。”   李远新雇凶杀他在先,他报复在后,虽然手段极端了点,不过那些人都有该死的理由。   “有句话叫祸不及妻儿。”   “祸不及妻儿?”林跃冷笑道:“我也有一句话奉送你,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举个更进一步的例子,一家生产奶嘴的企业,如果它使用的都是劣质含毒材料,多少个家庭的小孩子因为使用了这家企业生产的奶嘴落得终身残疾,只是把企业关停,把法人下监狱就可以了?放任他的妻儿拿着他毒害无数小孩子挣来的钱在国外岁月静好?有的事情或许不合法,但合人情。”   啥意思?   很简单。   如果他弟弟一家还有儿子女儿是用堂堂正正赚来的钱在国外花天酒地,那么不会有事,但他们既然选择了使用脏钱,就别怪身染罪恶,受此惩罚。   “你够狠!”   “没你狠。”林跃说道:“不确定我手里是否攥着可以危害的你东西就雇凶杀人,有资格在我面前扮可怜吗?”   说话的同时,他把一份文件往李远新面前一扔。   “什么东西?”   “让你不惜雇凶杀我的东西。”   李远新皱了皱眉,拿起那份文件看了几眼,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第一份文件记录着他给某些人的行贿记录,时间、地点、东西或者金额、及行贿方式。   第二份文件是那些没有来得及变现的不动产通过各种手段转移到其他人名下的细则,以及通过虚构跨国贸易进行洗钱的证据。   “你应该清楚我把这东西爆料出去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林跃继续说道:“放在以前,我觉得咱们关系还可以,所以呢,最多要你给我介绍几个富豪主顾,大家也算是有利益输送,能够做到相安无事。是的,金钱构造的关系不牢靠,但是总比没有强,你说对吗?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太太都不知道文件上记载的什么内容就痛下杀手,是觉得我对比你们这些人缺乏根基对吗?现在呢,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招惹我会有报应临头吧。可惜有些事是回不去的,KTV的过节在我这里算是了了,但我手里的奇货嘛……还是尽快变现的好,你觉得呢?”   李远新那个气呀,换一个私人点的场合,他一定掀桌子摔杯子什么的了。   按照姓陈的逻辑,杀他弟弟全家,斩他儿子一掌,断他女儿一指是报KTV被追杀的仇,而现在拿出这份文件则是生意。   杀了他的亲人还要赚他的钱,这小子比流氓还流氓。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不过分。”林跃笑着说道:“外汇是央行不能印的,它只能由广大民众通过劳作从外国人的手里赚取,相比RMB的通胀速度慢不少,而你们这些富豪正在通过各种手段把它搬空,等于变相地掠夺全民财富。怎么?只准你们对普通人耍流氓,不许我对你们耍流氓啊?”   “你!”李远新给他怼得哑口无言。   “照这样讲,你也是我的帮凶。”   “不,不,不。”林跃说道:“我给你算笔账啊,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一项以转移资产为目的的并购案,就算付给外国人超过交易款的20%好处费你都要做对不对?只要价格合理,总有外国人愿意帮你的,而我只是把他们要的好处费压低一些并从中获取劳务报酬。反正事情怎么都会发生,让我从中赚点钱有什么关系嘛。”   得,怎么说他都有理。   李远新的手在胸口捋了捋,总算压下翻腾的肺火:“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林跃说道:“不瞒你说,现如今我还在租房住,我看你们家小楼不错,够宽敞,院子绿化做的也还好。”   李远新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你觉得你的靠山倒后,这栋楼房还能保住吗?何况对比你让马仔代持的物业价值,这栋楼房也不是第一贵的吧。”   李远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拿着这些材料去告发我呢。”   林跃说道:“第一,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第二,现在的你没有选择余地,只能相信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这是事实,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欠抽呢。   李远新说道:“好吧,你赢了。”   林跃笑着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合作你妈的愉快!   ……   又过数日。   傍晚。   大润发。   钟晓芹在前面走,一边从货架拿下甜面酱、蓝莓酱、沙拉酱一类的调味品,仔细端详几眼,有的放回货架,有的丢进身后的车筐里。   顾佳推着车把手缓慢前行。   “漫妮回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啊?守着爹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睡到自然醒,这样的幸福生活哪里找去。”   “你也守着爹妈,怎么没见你回去,还一副我就要在外面长住的样子。”   “你以为我想啊。”钟晓芹回头说道:“开始那几天,我以为等爸妈气消了再回去,可是有天被他们看到钟晓阳在我那里,我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一看这,还是先别回去了。”   “那你现在工作也没了,家也回不去,生活上的开支怎么办?”   “我这不是还有跟陈屿离婚时分的30万嘛。”   “不是55万吗?怎么这么快就成30万了?”   “刚离婚那几天不是用掉了一些嘛,前两天为了躲风头去外地旅游,总不能只让钟晓阳出钱吧。”   “那他……也太能造了吧”   顾佳想想人家富二代的设定,很快就释然了。   啊……   钟晓芹打了个呵欠,将一包汤达人方便面放进车筐里:“以前家里什么东西都是陈屿买,我根本不用管,现在换成自己出来采购,才发现他说的很对,这些生活里的鸡零狗碎,果然能够消磨掉一个人的光彩。”   顾佳说道:“怎么?后悔跟陈屿离婚了?”   “怎么可能!”钟晓芹说道:“凭他有那样一个弟弟,我也不可能后悔。”   顾佳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啊。”   “还不是因为钟晓阳,每天不熬到夜里两三点绝不休息,而且还喜欢瞎折腾,我都三十了,哪儿能跟他那样的年轻人比。虽然白天可以补觉,但是睡眠质量对比晚上差远了。”   “那你不会说说他呀。”   “你是没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   顾佳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   翌日上午,顾佳吃完早饭,送走许幻山后在客厅梳理空山茶的销售思路,忽然听见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王太太打来的。   自从上次在李太太那里跟太太圈儿的人交恶以后,她就一直忙茶厂的事,再没兴趣跟太太圈儿认识的人维护关系,没想到今天王太太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   她按下接通键,放在耳边。   王太太就说了一句话,问她在家吗。   顾佳说在。   然后她家的门铃响了。   过去打开门一瞧,披着白色外套,手提爱马仕鳄鱼皮包的王太太就站在外面。   啥情况呀?   她有点懵,因为以往有什么事都是王太太喊她去楼上相见,今天不知道刮得什么风,居然从21楼来到她住的12楼。   要知道君悦府的住户是根据楼层高度排阶级的,王太太在21楼的房子可是复式,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有专属电梯,根本不会同他们这些楼下住户共用一部电梯。   然而从打电话确认到按门铃的速度来看,怕是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跟两个人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这刮得已经不是普通风了,是三昧神风。   “王太太,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第六百三十二章 我就是搬了个小家   玛莎拉蒂总裁的后排座椅上,顾佳看看前方司机,又望望身边坐的王太太,还是有点搞不清状况。   “王太太,我最近一直在忙茶厂的事,对于太太圈儿的活动真的是有些力不从心。”   “顾佳,你就当这是在帮我的忙好不好?”王太太拍拍他的手:“放心吧,凡事有我呢。”   顾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上回在会所闹了一个大大的不愉快,她跟李太太、刘太太那群人已经撕破脸皮,再去凑和太太圈儿的事就有些太没骨气了,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王太太刚才的话是劝她别在意,如果刘太太、马太太那群人敢说风凉话,她会帮她怼回去。   “王太太,到底是什么活动,还非要我参加不可?你就不怕我给你丢人啊?”   刚才在君悦府,王太太丢下一句跟我来就拉着她的手下楼了,坐上车才告诉她要去参加太太圈儿的活动,还是缺她不可的活动。   什么活动缺她不可?   比如做糕点甜品,比如上次对不同酸碱度的水做科普,再比如举办一些西式活动。   然而在确定活动主题前,她也要到网上查资料的,她也要跟懂行的人请教,她又不是万事通,现在王太太什么都不说拉着她就来了,抛开跟马太太那些人见面后尴不尴尬这件事不提,万一是她不擅长的活动,那不是等于自取其辱嘛。   王太太说道:“我保证你不会丢人。”   她觉得王太太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可能是真遇到什么只有她能解决的难事了吧,不然怎么对她这么客气。   便在这时,王太太的手机响了,她按下接通键拿到耳边。   是于太太打来的,虽然听不清楚谈话内容,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谈论对象也是关于她。   这些人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顾佳摸了摸放在身边的香奈儿包,这种成为太太圈儿焦点的感觉让她有种诚惶诚恐,无所适从的感觉。   很快地,车子在李宅前面停下。   顾佳从车上下来,看着前面的独栋小楼沉默不语,每次来这里都忍不住唏嘘感慨。   她已经是让很多人艳羡的中产阶级了,住在君悦府12楼,但是跟王太太的顶层复式一比又算不得什么,而王太太住的地方跟李太太家一比,又是云泥之别。   别墅?那算什么。   李太太家可是市中心的独栋楼房。   “怎么?紧张了?不用怕,没事的。”王太太注意到她的表情,出言安慰。   顾佳笑了笑,没有说话,跟在王太太身后往前走。   跟以前不同,这次没去学裁剪的那个房间,王太太带着她穿过主厅,进了后花园有遮阳棚的区域。   虽然已经过了重阳节,天气少了一些闷热,多了点秋高气爽的意思,但是对于阔太太来讲,还是要尽量避免暴露在阳光下的。   “哎,是顾佳来了呀。”   远远地就看见于太太跟她打招呼。   再往前走几步,迎面是一个新建的灶台,灶膛塞着火头,锅里飘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是……   对于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因为不久前才在湘西见识过。   “于太太。”她看了一眼簸箕里已经炒好的茶叶,终于知道王太太为什么说今天的活动缺她不可了,这些人可真无聊啊,最开始学插花,然后是做甜品,之后是剪裁,现在又改制茶了。   关键是制茶手艺对于阔太太来说是不是LOW了点?   “顾佳,你来了。”   她这正出神,马太太端着一盆新茶走过来,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王太太,顾佳,你们来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可要罚酒三杯。”刘太太走在马太太身后,说话时的态度就像忘记当初撕破脸的一幕。   不对啊。   顾佳是真懵了,马太太和刘太太是在讨好她么?就算当时陈旭把她怼了一顿给这群人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他扭头又把除于太太外的所有人都怼了呀,以她们的心气,怎么会认怂服软呢?   “李太太呢?”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太太圈儿的NO.1。   “顾佳,顾佳,你快教教我们,该怎么揉捻茶叶。”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王太太更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顾佳皱皱眉,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便在这时,拐角闪出几个人来。   “那边的冬青给我铲掉,在这个地方建一个花池,中间要有喷泉的那种,还有那儿,那儿……”   “对了,记得告诉工头拆露台边框的时候小心点,别把那几个青釉花盆碰了。”   这个声音……   顾佳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徐步走来,右手边跟着个穿背带裤,带草帽的人,似乎是园艺师一类职业。   陈旭?   他怎么在这里?还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陈兄弟,没想到你还懂建筑呢。”说话的是于文化,顺手把一张纸递给后面跟着的王向群。   “略懂,略懂。”林跃谦虚地道。   用词很谦虚,但是任何一个眼力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那叫谦虚。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人,哪个不是身价十几亿几十亿的大老板呀。   顾佳就觉得这一幕很滑稽,一群四五十岁的老狐狸,围着个小年轻转……   “陈旭,这场活动是你组织的?”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王太太为啥自降身段跑到12楼喊她呀,还真是有求于她——拿她来帮王向群在陈旭面前刷好感度。   虽然上回KTV暴力事件以陈旭平安脱险,暴徒一死两重伤告终,但也只能说明他身手好,于文化、王向群、董先生这些人不至于一副掩饰不住的讨好像吧,这也太掉身价了。   而且不只于文化、王向群、董先生这些她有过两三面之缘的人,刘太太的出轨老公刘万山,马太太的老公马云爱都在后面跟着,瞧那样子才真是低眉顺眼,乖巧的跟三孙子一样。   “对啊,搬了个小家,邀请朋友们一块儿聚聚。”   搬了个小家……   搬了个小家?   顾佳打量一眼身后遮住阳光的独栋楼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可是李家的宅子。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李总要去加拿大生活了,这栋房子留在国内也是闲置,我跟他说很喜欢它的幽静,李总跟他的夫人商量了一下,就把这栋房子卖给我了。”   “……”   顾佳瞥见王向群、于文化等人的目光变化,如果眼睛能够写字的话,他的脸上一定写满了“鬼扯”。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栋楼房十有八九真的成了陈司机的私人财产,不然和李远新私交很好的刘万山、马云爱二人绝对不会默不作声。   他究竟做了什么?   KTV的事……真是李远新雇人做的?   她忽然想起上次来李宅,这家伙站在院前的马路上说他不喜欢楼房的结构,得改成他喜欢的样子,当时她嘲讽地问他是在开玩笑吗。   再结合二人由李宅出来后在车上关于“富贵险中求”这件事的谈话……   “……”   顾佳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会儿记得给许总打电话啊,中午在这里吃顿好的,当给我温锅了。”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   “不行吗,你嫉妒呀?有本事你也买呀,哦,你弄茶庄赔了几百万,搞网络营销投得三十多万打了水漂,就连之前用来做太太圈敲门砖的爱马仕限量款包也拿去卖二手了。”   “……”   嘚瑟,让你嘚瑟。   顾佳恨得牙痒,有本事你一天一间换着住,一个月你都轮不下一圈儿。   这里的“恨”当然算不得数,事实上她很清楚,林跃喊王向群、于文化、刘万山等人来这里吃饭,隐含警告、提醒、示威的意思,但是在后花园搞了个制茶兴趣角,是特意帮她出气的。   要知道上回来这里,她没少挨刘太太和马太太数落,现如今呢,再没有一个人敢给她脸色,而且她还注意到那两个人看陈旭的目光是充满恐惧的,就像……地位卑贱的丫鬟面对杀人如麻的暴君。   虽然他的嘴还是那么欠,叫人恨不得缝上,但她是心怀感激的。   ……   第三天,林跃把监工房子装修的事托付给满哥,他带着在系统空间憋了许久的夏侯乘上了去浙江衢州的高铁。   看了一会儿窗外飞退的景物,他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   怼人计数器,主角:16,配角:28。   撇开收获的科技点,只算人民币的话,已经有30万进账。   “许幻山跟林有有……呵,还是把事情办了啊。”   全视之眼视窗中的林有有正一脸兴奋地躺在许幻山给她租的公寓里的大床上,想象今后的好日子。   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来。   此去二十八都,有一个人是必须要狠狠怼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扒王漫妮的皮   粉墙黛瓦高门楼。   古镇窄巷十八弯。   林跃走在二十八都的青石板路上,感受着脚底的崎岖不平和偶尔的小晃动。   这里的气候是不错的,风景也是极好的。   虽然近年来大搞旅游开发,一条小巷子能有好几家特产店,什么铜锣糕啊,蓑衣啊,白瓷啊,山茶油啊……不过店家看人的目光和表情有一种大城市商户没有的佛系,像是在说买不买无所谓,来玩儿就可以。   宽敞一些的街道上,本地人倚着门扉和对面屋檐下的人毫无顾忌地说着镇子上的趣事,比如小张主任帮老王家的闺女找了一个上好的工作,隔壁小龙还看到俩人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大上海没人在意的大龄剩女,成了小镇上的风云人物。   林跃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这些人淳朴呢,还是八卦呢。其实这是无数乡镇村寨的缩影,有些外出务工的人,在城市里一个星期舍不得称二斤猪肉,一个月下不了一回馆子,可是逢年过节回到家乡,恨不能把在外劳作300多天省下来的钱全买成烟花,就为给左邻右舍看个痛快,听个响亮。   老家什么时候从避风塘变成了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总要争一个混得好的虚名。   林跃在那家有美甲业务的咖啡厅点了杯卡布奇诺,镇上的咖啡确实没有大城市的咖啡好喝,服务员的笑容也不够自然,不过胜在价格实惠,优雅安静,不会有太多撒狗粮的男女。   坐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结账出来,沿着主路往镇政府大院的方向走去。   在一片绿树掩映中,一男一女两个人向着河道中间的青石板桥走来。   “你今天表现的真是太好了,镇长刚才叫我去办公室,说我选对了人,以后再有类似的活动就交给你负责。”   “哦,好的。”   “对了,魏总投资的那个楼盘你看了没有,都是100平米以下的小户型,一家三口住的话挺不错的,刚才土地所那边的同志过来问咱们规划办有没有想在那里买房子的,如果有的话可以申请团购,那样每平米能省不少钱,你觉得呢?”   “嗯,不错。”   规划办主任张志认真端详一眼王漫妮的侧脸,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无论是对工作,还是他的人生规划,都一副敷衍态度。   而且这两天似乎有意无意在躲着他,对于相亲的事更是三缄其口,让他有种老虎遇乌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的感觉。   “漫妮,之前我说的事情……”   “啊?”王漫妮说道:“什么事啊?”   “就是找个时间咱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   “哦,这个事啊,我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小张主任给你太多的压力对吧?要我说小张同志也是头铁,现在追女人,两周还拿不下最好识趣走人,这么热脸贴冷屁股,犯贱呢?”   一个满含奚落的声音在旁边巷口传来。   张志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只见卖手工艺品的门店外面站着一个人,黑T恤外面套了件墨绿色皮夹克,下面是黑裤和白鞋,看起来非常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然而刚才对他的称呼……   “是你?!”   王漫妮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都回到老家了还能见到他,真的是阴魂不散,讨厌的很。   “漫妮,你认识他?”张志问。   “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她回答说。   “你当然不会喜欢我,因为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扒你的皮,让人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林跃无视周围看过来的异样目光,走到张志和王漫妮面前。   “你是叫张志吧,镇子的规划办主任?”   张志没有说话,因为王漫妮说她讨厌来人,他自然也不会喜欢。   “张志,你觉得王漫妮会喜欢上你吗?你开的什么车?一辆开了八九年,连电动车窗都没有的破捷达,知道一位HK富豪送给她啥车吗?凯迪拉克XT4。再看看你身上这件风衣,2000块有么?你再看看她脚上穿的那双高跟鞋,不认识没关系,我告诉你,克里斯提鲁布托,售价9000+,比你全身的衣服加起来还要值钱。镇子上的咖啡她喝不习惯,因为上海有位前男友给她准备了200+一杯的手冲咖啡,而这些钱够你生活四五天的。”   “做游轮出海,贷款升游艇会套房;跟HK富豪参加酒会喝得是85年的拉菲,朋友圈里的女人70%以上是花几千块买件衣服都不眨一下眼睛的。这样的女人,你觉得你能在不受贿的情况下养得起她?什么进展太快,什么压力太大,什么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女人的借口都是用来敷衍不喜欢的男人的,如果你是那位HK富豪,说两句情话,讲几个浪漫故事,再塞一张悦榕庄的房卡到她手里,我猜她连上班的心思都没有了,搞不好会立刻请假过去见你。”   张志听得是目瞪口呆,旁边围观的人群也一阵哗然,谁也没有想到王漫妮是这样的人。   王漫妮大怒:“陈旭,你给我闭嘴。”   “我觉得既然是相亲,就应该把双方的个人信息讲清楚些,免得日后人生观、价值观合不来分手,那样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还有最重要的感情。而且我这是在帮小张主任更加深入的了解你。或许多嘴,但是好心。”   好心?   是的,对张志是好心,对她王漫妮就是诛心了。   “陈旭,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卑鄙龌龊的一个人,居然从上海追到我的家乡诋毁我,你就是个混蛋,疯狗!”   “诋毁你?”林跃冷笑。   电视剧里的王漫妮离开上海前一个人在江边喝酒,哭得稀里哗啦的,为的是什么?很简单,虚度八年,嫁给有钱人的梦破灭了,工作也没了,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可怜吧……   可怜吗?   可怜个叉叉。   欧洲行的时候贷款升行政舱怎么没想过有今天?搬到郊区后省下来的房租打算做什么用途?长途旅行!从来不知道存些钱抵御风险,满脑子想的都是享受人生,追求精致,增长见识以贴近有钱人,然后靠嫁入豪门实现阶级跨越,最后呢?被现实痛击还一脸委屈的样子。   相比之下她每月打给父母的2000块却已经积累到10万。   比起可怜,她这种人更可鄙。   “我说的这些有错吗?这是不是真实的你?就像你离开上海前我说的那样,老家能安放下你那颗躁动的心吗?怎么?不服气呀?摸摸你右边口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张志看看,是不是智晟电子魏志杰的名片?”   王漫妮把手下意识揣进兜里,心有点慌,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藏呀,拿出来给张志看看。”   王漫妮不说话,不行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所以……”林跃转过头去,看着张志说道:“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笑话。”   她跟钟晓芹、顾佳吃散伙饭时说的什么话?回老家托亲戚朋友找一个闲差,多顺当,多安稳呀,之后又嫌上海特别的旷,八年才交了两个知心朋友。   结果回到家乡呢?   张志给她找了个多少人想要的安稳闲差,她又觉得太闲了。乡亲邻里见面打招呼,嘘寒问暖不吝关爱,她又觉得有压力。   在林跃看来,这样的女人谁娶谁倒霉,还是让她单着吧,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言尽于此,还当不当舔狗自己看着办。”   拍拍张志的肩膀,林跃走了,留下一脸尴尬的小张主任,面若冰霜的王漫妮,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看客。   ……   林跃没心思管王漫妮和张志带着怎样的心思,以什么样的方式分开,反正一万五千块人民币,五百科技点到手就行。   回到宾馆休息一阵,又在网上查了点资料,他踩着夜色走上古镇的街道。   终于轮到他最想干的事情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怼进医院   走过主街,穿过小巷,来到王漫妮住的地方。   这里是老街区域,院子套院子,胡同接胡同,有的家庭愣是被外人的房间隔开,一定程度上讲很不好,因为私密空间少了,不过站在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倘若能够处理好邻里关系,会对生活带来很大帮助,老话说的好嘛,远亲不如近邻。   举个例子的话,假如手头有急事走不开,没有办法接小孩子,可以托付给邻里照顾,两家小孩子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有利他们的成长。但是换到大城市,一般而言,就是各扫门前雪了。   王漫妮家的客厅在门房右边,她爸妈的卧室在左边,她的房间在大院里面。   林跃从门前走过的时候,隐约听到王父和王母在台灯的光芒下谈论王漫妮和张志的事情,似乎下午镇政府外发生的一幕还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他没有在门口逗留,继续往前面走,过去差不多一百米往左一转,推开半掩着的房门。   理发店的老头子正在收拾工具,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一瞧,见是个很陌生的年轻人。   “这里已经关门歇业,想理发明天再来吧。”   “我不理发,我找你这误人子弟的老东西。”林跃看着这个电视剧里被王漫妮称作于伯的理发匠,目光没有尊敬,有的只是冷然和不屑。   王漫妮回到二十八都,镇子上的人无不劝她安稳生活,只有这个老东西,讲什么别逃,逃是最没用的,讲什么父母是后路的概念就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   电视剧里想表达什么?表达他对王漫妮的关爱吗?网上很多三观不正的公众号也打着关爱女性的旗号。   这老东西一开始还劝她回来了,心也要跟着回来,然后是张志人不错,第三次出场就完全换了画风,怂恿王漫妮回到上海勇敢面对挑战,还劝她不要把有爹妈的家当成后路。   当王漫妮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她爹妈在家里伤心垂泪,而于老狗对她说什么踏踏实实的走,每一步都算数。   自己愿意当老光棍儿也就算了,还怂恿别人走自己的老路。   要不是受过高等教育,林跃真想第一句的问候语就是国骂。   什么东西,越老越不是玩意儿。   老头子沉声道:“你是谁呀?说的是人话吗?”   “王漫妮没跟你说今天傍晚发生的事吗?”林跃拿出火机点着含在嘴边的烟:“跟老狗说话需要用人语吗?”   老头子说道:“原来是你,从上海追到衢州,漫妮怎么招惹了一条疯狗。”   林跃说道:“你要真想死在疯狗手上,我可以马上成全你,不过那样乐趣就少了。要弄死你这老东西,我有一百种方法,不过我偏不用有点技术含量的手段,今天还就不要风度了,不给你这老东西骂舒服了,念头不通达。”   “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没问题。”林跃站起身来:“那我在你门口骂。”   他真的起身走到门外,扯着嗓子喊道:“于老狗,快来看看,你死了几十年的爹妈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们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教唆人家小姑娘不结婚,不认命,继续去上海闯荡。从一无所有到在上海安家,不靠父母不靠嫁人不靠失足,五年里能够做到的人有多少,这个几率你算过吗?知道什么叫幸存者偏差吗?嗯,你不知道。我就问一句,如果王漫妮不是那个幸运儿,如果她像BJ八十万剩女那样剩到快四十,以后没人要了,后半辈子你养她?你帮她?你陪伴她?你早烂的没一块好肉了。怪不得老天爷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呢,你这种老王八,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浪费人民币。”   他多大?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各方面数据又远超普通人,这一喊,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连睡下的小孩子也给吵醒了。   附近二楼几位居民带着好奇心推开窗户,看向理发店门口,甚至有人害怕他们打起来匆匆换衣出门。   老头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嘴角的肉直抽抽。   “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狗东西,这是我跟漫妮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他一边说一边回头找东西打人。   “你跟王漫妮的事跟我没关系,可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条老狗,怎么着吧。你不让人家姑娘把父母当后路,意思是不混出人样就别回来呗,BJ、上海、深圳,每天数以万计的年轻人进去,数以万计的中青年离开,照你说的,父母不是后路,那这些离开的人都应该继续跟那儿死磕是吧?王漫妮的爸妈希望她稳稳当当平平顺顺,你有不同意见没问题,但是能不能闭上那张臭嘴别管人家的家事?王漫妮因为急性肾炎在家里晕倒的时候,要不是她妈,人还不一定怎么样了呢,老人家守着电话坐了一晚上,生怕女儿有什么事。她花钱大手大脚,是个月光族,她爸就把她打回家的钱全存起来,留着给她结婚用,这时候你跟哪儿猫着呢?她都三十了,回不回上海从头再来已经上升到人生里一等一的大事,应该由她自己和家人商量着做决定,你在一边儿怂恿个叉叉!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电视剧到这段儿的时候,林跃就觉得来气,这老狗是诚心想王漫妮走他的老路吧……   就像网上那些没社会责任感的公众号,以前流行一个词叫女孩子要富养,美其名曰让她们长见识,别被社会上的诱惑迷了眼睛上当受骗,听起来很有道理吧。   但是试问怎么才叫富养?   月收入两万的独生女家庭给孩子相当于月收入四万的独生子家庭的生活环境?这样确实可行,因为独生子家庭要攒钱,独生女家庭不必。   当女孩儿习惯了相当于月收入四万的独生子家庭的生活环境,那她长大了找对象会找什么样的?会找月收入两万的独生子家庭的男孩子吗?那岂不是拉低了生活质量?对于她来讲,要嫁给月收入四万的独生子家庭的男孩子才算门当户对。   那么这个社会月收入两万的家庭多还是月收入四万的家庭多?   答案显而易见。   这部分找不到月收入四万的独生子家庭的男孩子的富养女怎么办?只能高不成低不就的剩着咯,再看几篇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将就的鸡汤文,嗯……最后变成了齐天大剩。   当然,人或许剩着,但……嗯。   不后悔的还好点儿,那些年纪大了看到周围朋友一家人美满和睦,其乐融融,幡然悔悟的呢?该找谁买后悔药去?找爹妈吗?爹妈也是听信公众号女孩子要富养的说法啊,毕竟那么有道理的文章。   有些人从来不会想,或许经营这个公众号的主体是高档化妆品商呢、艺术教育机构呢,奢侈品公司呢?又或者……是受富人阶级资助,为他们的后代培养优质玩物呢——手机消费APP用蝇头小利抢占市场,培养用户消费习惯算什么,真正的营销大师,要从娃娃抓起引导需求。   所以富养、穷养就是伪命题,为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与价值观才是根本之道。   姓于的老东西现在的所作所为跟那些只管营销,只管让粉丝大脑高潮而不考虑后果的网媒做的事情有区别吗?   “怎么了?”   “于叔,出什么事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们一开始是义愤填膺的,因为觉得林跃在欺负老人,但是听完上面那些话,无不一脸茫然。   于老头儿真的怂恿王漫妮离开小镇?这简直就是在跟王家两口子对着干呀。   这么做不犯法,但是……有点儿不地道。   于老头儿一看大家议论纷纷,用手指着林跃说道:“我跟她说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爹妈没教你怎么跟别人说话吗?”   “我爹妈教我跟人怎么说话了,但没教我跟狗怎么说话。”   一句话差点没把于老头儿气吐血,举起手里的扫帚就打,但是以他的体格怎么可能击中林跃。   “你还说什么别人没活明白,结婚生子都是随大流。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的你活明白了?没儿没女没老婆的你说别人有儿有女有老婆的人没活明白,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别人生儿育女,看着小生命一天天长大,会有一种自己的生命在孩子身上延续的充实感,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不能体会就否定别人,你爸没教你做人要忠厚?”   本来镇子上的人是偏向于老头儿的,可是越听越不对味儿,合着别人都没活明白,他一个无儿无女的剃头匠倒把日子过好,把人生活明白了?   “我打死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小畜生!”   于老头儿跟王漫妮说他不好相处,这是实话,不跟人深交的情况下说话做事都很客气,但是脾气一上来,那就是个炸药桶。   他带着冲天怒气追着林跃打,那边人也不还手,一个劲儿的躲,三躲两躲于老头儿一脚踩空,咚的一下摔在地上,没动静了。   叮~   5000块,500科技点到手。 ###第六百三十五章 帮你找个爹   第二天上午。   古镇医院。   王漫妮急匆匆赶到骨科病房。   阳光透过走廊东侧的窗户洒在地上,最近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张志,于伯的情况怎么样了?”   长椅右边的男人站起来:“哦,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就小腿骨折了,现在打了石膏,绑了绷带,正在里面休息。”   王漫妮点点头,转身就要往里走。   张志叫住她:“于伯睡着了,你还是先别进去了,而且医生说他现在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需要静养。”   王漫妮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看向长椅左边坐的男人。   “陈旭,如果于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林跃撇撇嘴:“你是他什么人呀,还不放过我?你不放过我能怎么样?来之前没打听清楚吗?是他拿着扫帚追打我,结果不小心滑倒摔骨折了,就算我言辞激烈,有一些次要责任,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也都抵消了。”   王漫妮给他说的一愣,她确实不知道事件细节,一大早听大院儿里的人说于伯给一个叫陈旭的年轻人弄伤了,现在镇医院看骨科,她早饭都没吃便心急火燎地赶来医院看望。   “张志,是这样吗?”   张志点点头:“陈先生说得对,是于伯自己打人时跌伤的,医药费陈先生已经垫付了,医生说如果没有并发症出现,足够用到出院的。”   王漫妮冷冷地看了林跃一眼,没有说话。   “你还别跟我甩脸子,把我惹烦了咱们法庭见,让法官评评理,看我该不该全额支付医药费。而且,别以为我掏钱就理亏,要不是本着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这老东西是死是活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说话呢?”王漫妮快给他气傻了,那边老人都这样了,他说话还这么难听。   “怎么说话?我怎么说话你会不了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在我这里没有老人小孩儿男人女人的区别,做错事天皇老子来了也甭想堵我的嘴。”   “张志。”王漫妮看向张志。   “漫妮,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现在是他有话不好好说。”王漫妮给张志的反应弄懵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维护陈旭?要知道于伯是镇子上的老人,姓陈的是外来客,而且还是把于伯害进医院的人。   “这件事可能有点复杂,我看你是刚起来吧,还没有了解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跟我了解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关系吗?于伯都受伤了。”   林跃又撇撇嘴:“谁受伤谁有理是不是?你这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白痴,哪里知道世道险恶。”   “你……”   “我什么我?”林跃说道:“你不是跟老东西关系亲密吗?宁愿听他讲那些狗屎一样的道理也不愿意跟爹妈沟通,现在他住院了,老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你就当他的女儿端屎端尿送水喂饭伺候着呀。”   王漫妮给他怼的哑口无言。   “看看吧,看看他这活明白的老东西没儿没女照顾会惨成什么样。小镇的人情味儿很浓,本来街坊邻里应该过来探望的,瞧瞧现在,除了你跟张志,谁来了?而且小张主任也是本着七分职责三分道义过来帮忙的。”   林跃走到窗边,任由一只瞎了眼睛的黑猫跳到他的肩膀上。   “张志,如果有超出预算的款项,你给我打电话,我先回上海了。”   “你这就走了?”   “钱的事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但是想我在这里陪护,姓于的不配。”   “哦,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林跃点点头,朝着门诊大厅走去。   电视剧里王漫妮的母亲盼她回家盼了七年,王漫妮的父亲身体越来越差,王漫妮的爷爷差点被她叔叔婶婶给虐待死,她还骂她的叔叔婶婶不孝,结果自己转过身,义无反顾地离开家门返回上海。   以追求美好的名义不尽或者少尽孝道,以实现自我价值的名义任性离开,说到底就是为了自己过得得劲儿,便可以不在乎至亲的不得劲儿。   享受着中国传统文化里父母对子女无微不至长及一世的关爱和照顾,长大后奉行西方文化里个体独立互相尊重的生活理念。   两个字概括的话——自私。   要么王漫妮和于老狗能交心呢,因为都是一路货色。   目送林跃的背影消失,王漫妮走到张志身前:“张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我也是听理发店斜对过小卖部的王姐说的……”   他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王漫妮听完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态度变来变去反复无常啊,昨天还当着镇上居民的面揭她的短,晚上就去找于伯算账,关键是那些激烈言辞都是站在她或者她家人的立场说的——虽然她不接受,也不赞同。   “对了,于伯无儿无女,后面的生活……你看是由你来负责呢,还是找护工呢?”   王漫妮说道:“找个护工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用,陈先生走之前留足了钱的。”张志起身说道:“既然你在这里,那我走了,单位还有点儿事需要处理。”   王漫妮看看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十月的风从外面灌进来,有些阴森的感觉。   “你去吧。”   张志拿着包站起来,往外面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说道:“咱们俩相亲的事,就当没发生吧。”   如果说昨天听完林跃的话还有些犹豫的话,昨晚发生的事让他认清了他们不是一路人的事实——她去理发店找于伯,不是为了叙旧,是为了在镇子里找到一个鼓励她,支持她的人。   “哦,好。”   王漫妮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虽然她不喜欢张志,但是给人家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几分不快的。   ……   怼人计数器,主角:18,配角:30,全视之眼科技点8655。   确认完毕二十八都之行的收获,林跃将注意力转回现实,看着歪躺在一楼会客厅巴塞罗那椅上的满哥说道:“你倒会享受,我让你来是监工的,搞来搞去变度假了。”   满哥说道:“瞧这大HOUSE,普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住几天,我不得抓住机会好好体验一下呀,不然死了多亏。”   行,他倒会给自己偷懒的行为找理由。   “早知道我就花钱请一个靠谱的来了。”   “我不靠谱吗?”满哥说道:“花钱请别人,你能放心呀?就犄角旮旯那些摆件,随便卖卖也得几千上万,真要给你顺走几件,损失钱财事小,坏了布局事大。要知道大户人家最讲究风水了。”   “你还研究这个呢?”   “以前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看了不少闲书。”   “怪不得你在电视台的时候业务不怎么样,合着精力都用在摸鱼上了?”   “难不成学你哥做实事?别开玩笑了。”满哥忽然坐了起来:“对了,跟你说个事啊,公司经营的动物摄影类公众号、视频号和微博号新增了一些人物摄影。”   “人物摄影?”   “对,陈屿随手拍了一批关于非洲人日常生活的照片,李志勋编辑了一下给发出去了,结果反响不错,订阅量又涨了一波。”说起新媒体公司的事,满哥变得很兴奋:“自从陈屿的作品上了《野生生物》杂志,一些资深摄影爱好者在圈子里帮着推了几次,订阅量就起来了,之前试着投放了一次摄影器材广告,商家反馈说效果不错,我想……咱能不能加大广告的投放力度?”   “等优质内容多一点再说吧。”   “也是,你不差钱,我们这些人就当吃大户了。”   “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陈屿前天传过来几张记录被非法捕猎者割掉犀角的犀牛生命里最后十几分钟的照片,我给以前电视台的同事看了,他说中央台正在为一则号召民众不要捕猎野生动物的公益广告面向社会征集素材,他提议我们可以试试,我也觉得陈屿拍得那张照片有足够的感染力,能满足栏目组的要求。”   “唔……”   “不要总把这种好照片都留给BBC嘛。”   “成吧。”   “那我一会儿就去办这件事。”   “这么猴急干什么……”林跃顿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跟电视台的人较劲呢。”   满哥嘿嘿一笑:“陆欣辞职后老闫接了她的班,我一直跟那人不对付。”   林跃并不意外陆欣会辞职,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丑,在下属和同事面前绝对很尴尬,再加上以往过于刻薄,肯定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风凉话,就算她和总监余金庆的奸情没有暴露,怕是也没脸在电视台呆下去……只不过,这个辞职的过程久了点。   叮叮叮咚~   便在这时,裤兜里传来手机的响铃声,林跃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顾佳打过来的。   他没有回避满哥,按下接通键。   “喂。”   “陈旭……我想求你一件事。” ###第六百三十六章 特别的买卖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纱帘遮住一半的窗户前面,看着庭院里忙碌的工人说道:“什么事。”   顾佳说道:“湘西这边连续下了一周的雨,气温骤降,山上的茶树一大半都遭了晚霜,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茶树就完,所以我想买些焦泥灰和御寒用的草席,可是最近茶叶销售不佳,我已经找烟花公司那边拆借过好几次款项,这回有点张不开口,我本想从我爸那里拿点,但是又害怕他为我的事着急上火,所以……我想能不能问你借点,等茶叶的销量一上来一定尽快还你。”   林跃知道茶厂那边会遭灾,电视剧里顾佳是找她爸借走养老金才填上这个窟窿的,所以才会有后面顾景鸿连去医院做检查都舍不得的情节,没想到她现在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而且一口气解释这么多,是觉得找以前提携关照的司机借钱救急太难为情吗?   “呀,我忘记了财不能露白的道理,这不,被人惦记上了。”   “……”   “逗你的,说吧,要多少?”   “十六万吧,差不多够用了。”   “我给你转二十万过去,不够再言语。”   “陈旭,谢谢你。”   “不用客气。”   “……”   挂断电话后他抬头打量一眼远方高楼,现在顾佳的窗口来了,是推进主线任务的时候了。   至于王漫妮和钟晓芹?呵呵。   顾佳这边倒是可以网开一面,没必要做得那么绝。   “谁的电话?”   他走回沙发前面时满哥一脸揶揄地问,似乎听出打电话的人是位女性。   “顾佳。”   “完美人妻呀。”满哥挑挑眉:“从司机到债主,你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啊,行,果然是高手。”   林跃说道:“你在你媳妇儿面前说话也这种调调吗?”   满哥摇摇头:“别说了,从她生完孩子后,我都半年没碰她了。”   “……”   “算了,你这种没结婚没孩子的人是理解不了的。”满哥拍拍膝盖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楼上那帮人的进度到哪儿了。”   “好。”   林跃心说我没结过婚?我没有过孩子?真是笑话。   目送满哥的背影消失,他走到酒架前面,拿出从上往下数第二层中间61度的驹之岳三十年,往杯子里倒了些,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由系统空间取出全视之眼戴好,系统送来一段视频和一段音频。   视频有些模糊。   黑暗的天空里升起一束又一束蓝色彩光,膨胀成海洋里的各种元素,水母,海马,浪花……   林有有仰望着它们,脸上满满地都是喜悦兴奋。   “只可惜呀,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就是这句话,狠狠抽在了许幻山越撅越高的屁股上,助长了内心深处的叛逆,从而决定继续生产蓝色烟花,为后面烟花厂爆炸埋下了伏笔。   在顾佳身上得不到的仰慕、赞许、依赖、保护欲,全在林有有身上找到了,完全满足了一个男人对小巧伊人型女朋友的幻想,许幻山能把持住才怪了。   不是有句老话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对作品的不甘,对顾佳的反叛,以及在林有有面前的表现欲,最终把他送进了监狱。   有意思的是,电视剧的最后林有有居然全身而退,而许幻山和顾佳吹了,后者凭借茶厂翻身,成了独立女性的代言人,前者一无是处锒铛入狱。   王漫妮拜金,盲目到就算梁正贤告诉她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也愿意往上凑,最后还龙傲天了一把。   钟晓芹这儿明明是自己不够成熟导致婚姻破裂,结果反倒是陈屿哭着喊着要做出改变,重新追回前妻。   对对对,错的都是男人,剧集里每一个女人都应该得到救赎,是吧?   视频是许幻山和林有有的,音频来自钟晓芹和钟晓阳。   “你不是总说我没有事业心吗?看看这是什么?”   金属碰撞的声音。   “钥匙?”   “对,摩托车行的钥匙,我跟几个朋友合开的,我是大股东。”   “你上次打电话管你爸妈要钱,就是为了干这个?”   “把兴趣变成事业,现在很多人不都这么干吗?”   “你从你爸那儿一口气要了这么多钱,万一赔了怎么办呀?”   “你这么担心我呀?”   “我……我……我是可惜那些钱。”   “放心吧,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家是做生意的,二三百万对我来讲不算什么大钱,就算全砸进去,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你别每天闹腾到半夜影响我休息就谢天谢地了,跟你同居这半个多月我得少活十年。”   “……”   林跃摘下全视之眼丢回随身空间,端着杯子走到茶几前面坐下,这时趴在旁边三人沙发上的独眼猫两腿前伸,屁股后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跳下地往外面走去。   叮铃铃~   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林跃拿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好,让他们进来吧。”   没过多久,停车的地方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开了。   一老一少出现在客厅   年少的那位林跃认识,陆震,之前和陈屿前往非洲时坐过他家的私人飞机,到了坦桑尼亚后因为狩猎的事情还被他揍了一顿。   年老的那位穿着一套名贵西服,腰上的爱马仕皮袋很是扎眼,从面目来看除了头发白了一茬外,基本上是老款陆震。   陆金伟,华远集团二股东,也是东北福宁药业的老总,身价的话没有百亿也差不太多。   林跃站起来:“这位一定是陆总。”   “是我,陈先生好。”陆金伟笑着走过去,伸出自己的右手:“初次见面,不知道陈先生的口味,就带了点东北特产,人参、鹿茸,还有些山货野菜什么的,已经让司机送到厨房。”   放在以前,年轻人不去门前迎接,不满脸堆笑地过来握手,他就算当场压下火气,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给不懂礼貌的家伙一个难堪,不过现在嘛……虽然不知道李远新和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多人都猜测泰国和加拿大的血案与他有联系。   身价过百亿的李家都服软认怂,不敢报仇不敢纠缠,其他人自然更加没有胆量招惹。   很多人猜测这个叫陈旭的家伙是国外势力在国内的代理人,目的是在当前经济形势下赚那些往外转移资产的富豪的钱。   表面上看,陆金伟是过来谈事的,实际是来讨好的,顺便把儿子被揍这一页揭过去。   林跃跟陆金伟握了握手,说声“坐”,招呼客人坐下,完事走到酒架前面:“威士忌?”   “好。”陆金伟笑着答应。   林跃倒了两杯酒端过去。   二人赶忙道谢,尤其是陆震,几乎是弯着腰接过那杯酒的。   他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华裔富二代圈子聚会,跟李远新的女儿李雪莹小有交情。现如今她被砍下一根手指,弟弟没了左手,联想之前跟陈屿的过节,心里怕的要死。   “陈先生,上回陆震从非洲回来的时候,你说有一笔特别的买卖想谈。那时候我在国外考察,直到一个多星期前才回到国内,安顿好公司里的事情便带陆震来到这里,拖了那么久,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在国外考察,安顿好公司里的事情便带陆震来这里见他,都是胡诌八扯,林跃当然不会相信,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金伟看到李家的下场后识趣地来了。   “陆先生登门拜访还带了那么多礼物过来,我要是还计较以前的不快,那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吗?老话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陆金伟顿了顿说道:“陈先生,能谈谈这笔买卖的详细内容吗?我很想知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跃看看他,再看看陆震,笑了。   ……   两天后。   静安区一座公寓楼的走廊里,林跃一边往前走一边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   “陈旭,你现在哪里?”   “我在外面办事,怎么,要用车?”   “呵呵,到现在你还开这种玩笑,我哪敢劳烦债主当我的司机呀。”   “那你打电话来……是那些钱不够用吗?”   “不是,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回来了,而且我好像找到了提升茶叶销量的办法。”   “是么?”林跃故作惊喜地道,同时敲响了前面的门。   “这两天我去接触一下客户,听听他们的意见。”   “哦,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   “真不用?”   “真不用!我就是想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与此同时,房门开了,一张女人脸出现在林跃眼前。 ###第六百三十七章 陈大佬   “怎么是你?”   林有有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惊讶,有慌张,还有一丝沮丧。   惊讶和沮丧很好理解,因为没想到来人是他,不是许幻山。   慌张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林跃来到这里,便意味着他知道了她和许幻山的事。   “我先不跟你说了。”林跃挂断和顾佳的通话,径直走进房间。   “怎么?不欢迎?”   林有有笑了笑,笑的有点勉强。   近窗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蓝色花瓶,里面是红色的玫瑰花,再往那边是一把电吉他。靠门的餐桌上放着四个盘子两个碗。   西红柿炒蛋,黄瓜炒蛋,红烧茄子,豆角炒肉,电饭煲里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别等了,今天顾佳在公司,许幻山来不了了。”   林跃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也不跟她客气,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捉起旁边放的筷子夹了一口西红柿炒蛋放进嘴里。   “没放糖吧?有点儿酸。”   林有有轻轻地关上门,带着三分戒备七分不安走进房间。   “坐啊,不吃菜就凉了。”   林有有小心翼翼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这挑选西红柿呢,你要找那种果蒂比较深的,这样做出来的菜汤汁比较多,又不会酸涩,像你今天选的这种就不合格。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林有有勾引许幻山从哪里开始?不就是从唱歌开始,从美食突破么。   “是顾佳叫你来的吗?”   她想起林跃刚才进门时打电话的事,那个声音……错不了,就是许幻山的老婆顾佳。   林跃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地吃着碗里的饭,不时点评一下她炒的菜有什么优缺点。   林有有就看着他吃,自始至终没夹一口菜。   十分钟后,林跃吃饱喝足,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往窗户外面看了两眼,把凳子上放的吉他拿了下来。   叮叮叮咚~   叮叮叮咚~   “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   “忘记了,为什么而存在。”   “现在我还不想化作尘埃。”   “因为我的故乡,叫做未来。”   “……”   林有有坐在餐桌前面,看着沙发上怀抱吉他的同龄人,不知怎么的,听着他的歌声内心的不安消了很多。   一曲歌罢,林跃把吉他放回远处,转过头凝视着林有有的脸。   “我想知道为了许幻山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有有怔怔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爱他吗?”   “一切。”   “一切?”   “是的,一切。”   “好,记住你说的话。”   林跃站起身来,在她饱含疑惑的目光中走出房间。   ……   两日后。   上海通往湘西的山路上。   顾佳瞄了一眼内后视镜里的两个人,王漫妮一脸惆怅地看着窗外飞退的景色,钟晓芹把自己包在一件毛呢大衣里,一副迷迷瞪瞪想要睡觉的样子。   “钟晓芹,不是你要跟我去湘西出差,还说路上可以陪我解闷的吗?这才开了几里路呀,就犯困了?”   钟晓芹睁开眼睛看看她:“你是不知道钟晓阳有多闹腾,那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要不上午玩这个吧,要不下午去干那个吧,我都快被他给烦死了,安安静静地让我休息两天能死啊。”   顾佳说道:“所以,你这不是要出来陪我,是跟我躲清静来了?”   钟晓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嘛,不是还有漫妮陪你吗?”   她往那边瞟了一眼,发现过了一开始的兴奋期后,王漫妮换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还在为回不回上海的事伤脑筋呢?”   王漫妮点点头,一脸为难。   “你说这个陈旭,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居然追到漫妮的老家来败坏她的名声,还说什么喜欢别人,哪有这种喜欢方式呀,以前怎么就没看清他的为人呢,你说对不对顾顾?”   “啊,对。”顾佳观察一下她们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随口应和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们俩那么讨厌陈司机,她居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   是因为他对她的偏爱吗?   不,认真地想一想,起码在王漫妮这边,陈旭一直在帮她,只可惜王闺蜜陷入了厌恶的怪圈,根本看不到他的好。   上回去李宅聚餐,她随手拍了张和王太太等人一起吃饭的照片,但是纠结一阵没有往朋友圈儿发,所以无论是王漫妮还是钟晓芹,都不知道陈旭已经不是陈司机,应该叫陈大佬的事实。   王漫妮说道:“都是因为他,于伯才受伤住院。”王漫妮说道:“昨天妈出去买菜,回来后脸色很难看,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那些人对我的议论。”   “这种没有底线还小心眼儿的男人,真是一朵奇葩。”钟晓芹说道:“不知道以后谁会嫁给他,我敢说那个女人未来的日子一定很惨。”   顾佳什么都没说。   王漫妮叹了口气:“爸爸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让我少去医院看于伯,说我是个还没出嫁的姑娘,这么做不好。”   这时顾佳问了一句:“那个张志呢?”   王漫妮摇了摇头。   钟晓芹说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回上海呀,再在老家里呆下去,我怕你会患上忧郁症。”   “顾佳,你也这么觉得吗?”王漫妮看向主驾驶。   “既然在家里呆得不开心,那你就回来吧,这边有我们呢。”   “谢谢你们啊。”   钟晓芹像个大姐头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好姐妹,说什么谢呀。”   ……   几天后。   王漫妮由衢州回到了上海,住在钟晓芹租的LOFT里,这是三个人在湘西计划好的,因为这么一来就可以把钟晓阳赶去摩托车行睡了。   另一边,顾佳在烟花公司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蓝色烟花的订单,和许幻山大吵了一架。   她问他为什么没有销毁蓝色烟花,还跟人签订了供应蓝色烟花的订单。   他说那是他的心血,也是热爱的艺术品,有人欣赏它,愿意大手笔购买它,公司为什么不能做这桩生意,而且只要严格把关,做好安全措施,应该不会出事的。   她又说不生产蓝色烟花是为了他们的小家。   许幻山的回答是,茶厂前前后后投进去300多万了,到现在还没见收益,如果不生产蓝色烟花抢占市场,下个月还房贷都是问题,何况订单已经签了,如果不把它完成,单单违约金公司就付不起。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许幻山摔门走了,留下顾佳站在空旷的办公大厅里看着落地窗那边的高楼一脸颓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   她就那样站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然后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的人名,她收拾起内心的沮丧,按下接通键。   “喂,陈旭啊。”   “我听说你从湘西回来了?”   “对,回来有三四天了。”   “茶厂那边怎么样?”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推行这种认养模式可以解决中长期的销路问题,但是反响不是太好,你的钱……看来还得再欠一阵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刚才的争论中理屈词穷的原因,整个家都快被她接手的茶厂拖垮了,哪怕于文化又把常州乐园的订单交给许幻山做,财政方面也是捉襟见肘。   放弃吧,看着村子里那些孩子心有不忍,而且这种情况也不好往外转。   不放弃吧,销量上不去,无法回款,茶厂就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   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压力很大,情绪越来越糟糕,半宿半宿失眠。   另一边,林跃心说这才对嘛,搞什么认养茶树……现在人与人之间最缺的就是信任,喝茶的老年人很多不会用智能手机,中年人奔波在生意场职场和家庭间,小年轻有几个愿意喝茶的?更不要说相信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的茶厂的许诺,花200块钱认养一颗看不见摸不着的茶树了。   电视里有一段挺扯的,前一集姜晨给顾客推荐空山茶,别人还拒绝呢,后一集就排队购买了,而且都是年轻人。   咖啡、可乐、奶茶、果汁、冰淇淋……这些才是主流年轻人的爱好成么。   “钱的事不着急,我在想……要不要帮帮你?”   “帮我?你能帮我什么呀?”   如果放在以前,顾佳一定会说不用了,因为她是一个不服输的女人,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是,茶厂快把家庭财政拖垮了,再这么下去她跟许幻山间迟早出问题。   另一方面,之前已经找他借过钱,对于接受更进一步的帮助,心理障碍不是那么大。 ###第六百三十八章 躺着挣钱   翌日傍晚。   徐家汇,“枚青”临安酒肆。   青翠盈眼,酒香徐来。   吊篮里的绿叶,北墙的上河图,木架上酒坛瓦罐,还有穿梭其间身着汉服的服务员,这家店的装潢给人一种梦回赵宋的意境。   林跃看着餐桌上釉质细腻的餐具,橙汤碰撞着杯壁的天青,再往前是琥珀色的花瓶小清新的花束。   虽然满目的幽雅和精致有些用力过猛的感觉,但是看得出来,老板很用心地在经营这家店。   林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雨过天晴云破处,这汝窑成名的天青釉,果然是百看不厌。”   他这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面许幻山那真是一点附和的兴致都没有。   “你说我生产蓝色烟花还不是为卖钱吗?她在李太太那里接手的茶厂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这些天来烟花公司的利润刨除员工工资、税费等开销外,70%以上都投到了湘西,她倒好,昨天看到蓝色烟花的订单后像大人教训孩子一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谢谢她还知道提前把员工支走,不然今天去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顾总递交辞职信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开公司,安安稳稳地给别人打工多好,现在连自己的爱好也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先生,这是您点的菜。”服务员从后面走过来,把托盘里的菜放到桌子上:“鲜果南乳红烧肉和黄金鸡,还有一壶温过的桂花酒,请慢用。”   报完菜名服务员走了,许幻山继续抱怨:“以前我说要设计一款蓝色烟花,在天空打出一片海洋,把它当成送给顾佳的礼物。她说好,我等着你的蓝色烟花,可是现在呢?蓝色烟花在她面前真就成了一颗炮仗,一点就炸。知道么,从昨天开始就跟我玩冷暴力,跟她说话当没听见,打电话也不接,有时候想想,真是受够了。”   林跃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月前的生日宴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幻山被这句话闷住了。   林跃笑笑,举起酒杯示意,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时至今日,你依然认为蓝色烟花是送给顾佳的礼物吗?”   许幻山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吧……我觉得你们俩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在不同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别撒谎,撒谎就变得猥琐了。”   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唔,真不错,深得江浙菜的精髓。”   “陈旭,你现在可真是长能耐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过来找你。”许幻山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唯独蓝色烟花这件事,我是不会让步的。”   他没有吃菜,站起身来走了。   林跃知道许幻山来找自己是想让自己帮他劝说顾佳别在蓝色烟花这件事上跟他怄气,但是谈来谈去就得到一个“求同存异”的建议,这玩意儿跟打官腔有什么分别?   “服务员,打包。”   他没有在意许幻山的暴躁,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酒后告诉服务员打包,开车回家中途绕了个小圈,把饭菜给了大晚上还在卖葱油饼的小吃摊的男主人,从小孩子手里接走了一身油烟味的独眼猫。   ……   几天后。   许幻山这段时间被林有有搞得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烟花厂出了状况,硬包装纸不够了,颜厂长催了好几次都没解决,情急之下直接来了上海。   全公司的人都找不到许幻山的人影,顾佳迫不得已只能放下手里的事赶去公司收拾许总丢下的烂摊子。   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东拼西凑总算是搞到三卡车的硬包装纸,解了燃眉之急。颜厂长高兴的不得了,完了两人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许幻山以及往日负责对接工作的秘书悠悠。   颜厂长一脸不解,因为上次许幻山带去厂里的“悠悠”并不是眼前这个悠悠。   精明的顾佳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对许幻山的不信任又多了几分。   回到家洗完澡,她刚要上床睡觉,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徐胜打来的。   作为茶厂的财务主管,这么晚打电话来肯定有急事,而且大概率与茶厂的经营有关。   这边烟花包装纸的问题才解决,又爆出真假悠悠的事,谁想那边茶厂也不消停。好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真的是有种难以为继的感觉,压力大的心态快崩了。   “喂,老徐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顾佳,你最近给空山茶打广告了吗?”   “没有啊,上回投了二三十万在微博搞营销,但是效果很差,从那以后就没再搞了。”   “那你今天上没上网?”   “我今天一直在忙烟花包装纸的事,哪里有时间上网啊。”   “你还是上网看下吧。”   “看什么?”   “就看视频网站的节目,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哔哩哔哩什么的,都可以。”   “老徐,我今天已经很累了,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   “顾佳,你听我的,我保证你看了后今晚一定睡得很香。”   挂断徐胜的电话后,顾佳在阳台的沙发坐下来,打开爱奇艺APP,随便点了个稍微感兴趣的节目。   当新页面展开,视频窗口载入开头画面,几秒钟后她呆住了。   全国有名的地产大亨王一石坐在开门远山,入眼竹瘦的小楼里,这时镜头拉近,他端起木案上壶嘴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紫砂壶往旁边的白釉杯里倒了一杯茶,完事放在嘴边闭着眼睛嗅了嗅,很自然地喝了一小口。   画面一变,出现在眼前的是空山茶外包装盒上的图案,中间缓慢浮现空山茶三个字,然后是商标。   “这……”   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是空山茶的广告。   要知道她哪里有钱在视频门户网站投放广告啊,而且代言广告的人……地产大亨是谁都请得起的吗?这种人可不是明星演员,有钱也很难请到的。   她又换了几个网站,什么腾讯视频,优酷视频,哔哩哔哩,都有空山茶的广告投放,微博上许多有名的饮食圈儿博主也有向粉丝推荐,甚至针对空山茶写了专门的点评文章。   怎么回事?   她强压内心激动,捋了捋事件过程,想起前些天陈旭说过要不要帮她的话。   “不是吧……”   重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中间23:15的时刻数,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求证一下。   徐胜说她看了后一定睡得很香,然而事实是看了后更睡不着了。   ……   第二天下午。   半岛酒店。   一杯伯爵茶,几块英式松饼。   顾佳从后面走过来,把风衣脱下折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约在这里见面?”   林跃说道:“刚才在楼上跟人谈生意,听说这里的下午茶比较有名,做甜品的厨师来自英国,味道很不错。”   看到顾佳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问喝点什么。   她要了一杯半岛下午茶,完事迫不及待地说出心里的问题。   “网上的广告是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不好吗?”   顾佳摇摇头:“很好,今天早上就有茶商打电话过来咨询合作方面的事,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搞了个大新闻出来?”   林跃笑笑:“你是怪我没有跟你商量吗?”   “那倒不是。”顾佳沉吟一下说道:“只是面对现在的情况感觉猝不及防。”   林跃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跟她的销售思路有很大差异,这打乱了她对空山茶的定位。   “首先,你搞错了商品的受众,现在饮品市场百花齐放,放在前些年,可乐、橙汁、酸奶等瓶装饮料深得年轻人的喜好,近几年来阿水大杯茶、蜜雪冰城、COCO奶茶等饮品店席卷全国,挤压了瓶装饮料的市场,这些东西简单易得,又能满足年轻人的口味需求,你要想在这个盘子里分一块蛋糕,那真是太难了。”   “其次,你没有把握住空山茶的核心卖点——纯手工制作,产量有限。在你看来这是缺点,在我看来只要利用得当,完全有可能化缺点为优点。”   “再次,品质是关键这句话是没错,但品质是用来维持长远利益的,茶叶这东西不像拼夕夕上的商品,只要价格够低,就能赢得销售者的青睐,对于空山茶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新产品,找对营销方向才是关键。”   顾佳被他说懵了,接手茶厂后她一直在奔走,交罚款拉投资找销路,根本没有停下来好好思考过,现在给他一说才发现自己都没有真正了解空山茶。   林跃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有时间,有闲心坐下来喝茶的都是什么人?在我看来,30岁是个分水岭,也就是说,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这个年纪,普通人才会考虑要不要泡一杯热茶来喝,这是解压也是养生。而且随着西方世界咖啡、茶点的涌入,传统茶叶市场愈加萎缩,另一边,经过多年的经营发展,大益、中茶这些品牌基本上垄断了中低端茶叶市场,小茶厂只能打价格战或者依靠关系,乃至行骗,在夹缝中求生存,所以许总说你接手的就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并没有错。”   “要想在水深火热的茶叶市场开辟出一条道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营销,考虑空山茶品质优产量低的特点,走高端路线比较好。然而无论是酒水还是茶叶,想走高端路线的新品一百家能死九十九点九家,因为它们没有历史底蕴,没有口碑保证,品牌沉淀不够,背后资本浮躁逐利。以茅台和五粮液为例,多少酒企想要赶超它们,结果呢?五十年来有做到的吗?为什么?除了品质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知名度!”   “所以,想空山茶有市场,最优先事项就是让目标群体记住它,那么找名人代言是一个见效最快的法子。那么找谁好呢?”   答案顾佳已经知道了。地产大亨王一石——成功企业家,高端人士,商界代表,求名不求财……他的身上贴着诸如此类标签。   空山茶跟这样的人挂钩,自然也会打上高端、商务、优质的烙印,成为能够彰显身份的东西。   顾佳说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王一石这个求名多过求钱的人给空山茶代言的。”   “试试看味道怎么样?”林跃把那盘松饼推到顾佳面前:“正常人谁不爱钱?无非就是程度有高有低罢了。”   她切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稍作咀嚼,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就是最平常的英式松饼,没想到口感这么好。你是什么时候习惯上等人的生活的?我记得……你以前可不这样。”   要知道暴发户和底蕴世家可是有明显区别的,眼睛毒的人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虽然她不是上面说的那种人,但基本的识人之能还是有的,现在陈旭坐在半岛酒店的餐厅喝下午茶……这一幕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契合”,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   林跃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呀,开窍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笑话,但是顾佳一点都笑不起来,因为他除了怼人的时候像个年轻人一样,张扬、热血、不计后果,其他时候表现的比她这个年龄段的人还要成熟,想问题也更加细致全面,让人对他的印象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撕裂感。   “请王一石做广告花了不少钱吧。”顾佳说道:“以我现在的财务状况肯定还不了你,等茶厂赚了钱我再给你补上。”   “没必要。”林跃迎着她不解的目光说道:“因为他是友情客串,就事后几个人在这里吃了个饭。”   “友情客串?”   “你别多想,肯定不是我了。”   “那是谁?”   “……”林跃见她态度坚决,一脸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做广告是我给王一石那位朋友开出的入股条件。”   顾佳没有想到整件事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前几天我跟华远集团的二股东谈了一笔生意。”   “还是帮他往外面转移资产?”   “这次更为复杂一些。”林跃见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详细解释道:“我在国外注册了一家皮包公司,要跟陆金伟控制的国内公司做一笔买卖,协议规定如果这边到期不能足额支付钱款,交易作废,并将收取60%的违约金。东西从海外运到国内后,陆金伟的公司会出状况,无法准时足额支付这笔款项,这时我的公司会对陆金伟的公司发起诉讼,要求返还商品并支付违约金,又或者在法院调解时给出款项可以延期一段时间支付,但是违约金必须给的选项,也就相当于陆金伟的公司需要以原价160%的价格购买商品。”   顾佳瞪直了眼睛:“通过输掉跨国官司转移资产?你们可……真能钻法规的空子。”   她是真服了,你说他怎么有那么多鬼主意。   林跃耸耸肩,没有说什么。钻空子这种事各行各业都存在,单就律师而言,抠字眼,利用法律灰色地带可是必备技能。   “60%的违约金大概多少钱?”   “八个亿。”   “那么多?”顾佳吃了一惊:“你就不怕外汇管理部门警觉,不给你们换汇?”   “第一,在流程上讲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外汇管理部门使用常规手段否决的操作空间不大;第二,在国外司法系统提起诉讼,如果这边企业账面有钱却不能赔付,会在国际上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第三,如果我是主管领导,就算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也会尽量促成交易。”   “为什么?”   很明显,这里的疑问是针对林跃说的第三点,为什么主管领导明知道有猫腻还要尽量促成交易。   林跃说道:“因为这里的商品是两台1980DI光刻机。”   顾佳很想说脏话,真的很想说脏话,可是作为文化人又不能说脏话,于是憋得很难受,脸有点红。   即便她很少看新闻,对国际大事不怎么感兴趣,听身边的人谈话也知道芯片制造一直是科技领域的软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陆金伟的公司从荷兰搞来两台1980DI光刻机,就算不是最新最先进的,对于国内半导体产业,那也是一场甘霖呀。   不就是多付点外汇吗?允了。   何况从道理上讲,掏钱的人是陆金伟,不是外汇管理部门。   “能把促进国内半导体产业发展和对外转移资产挂钩,你可真行。”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但是这跟王一石的朋友有什么关系?”   他没说王一石的朋友是陆金伟,所以肯定是另外一个人。   林跃说道:“因为陆金伟一个人HOLD不住,也需要两个人来唱资金问题的双簧。”   想要往国外转移资产的富豪好找吗?当然好找,不过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那你这样搞,最多转移出去总金额的一半呀,荷兰人又不是傻瓜,肯定不会低价出售光刻机的,50%的资产转移率是不是低了点?瞧你的意思,那个人不仅没有犹豫,还非常乐意接受让王一石帮忙做广告的条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瞪了她一眼:“以往挺精明一女人呀,怎么现在变傻了?钱出去一半,另一半成了光刻机,这玩意儿可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也是,运回国内可以加价出售。”   她当然知道,像高端光刻机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出售?你咋想的?”   “那……”   “挖几个国外半导体企业的优秀员工或者懂技术的人,然后以设备为基础进军半导体行业……”   林跃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佳的表情近乎石化。   她以为请到王一石帮空山茶做广告已经是大手笔了,然而对比他的战略蓝图只是分量很小的一角。   她认为他能跟豪华酒店完美“契合”是因为气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很虚的东西,实际不是,他能跟豪华酒店完美“契合”是因为实力。   “你这一番操作下来,能挣多少钱?”   林跃没有瞒她:“交易佣金加做二道贩子的利润,大约一亿两千万吧,哦,陆金伟还答应事后给我半导体公司10%的股权。”   “……”   “……”   “……”   顾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的那叫一个溜,别说许幻山,梁正贤也就给他提提鞋吧,怪不得于文化、王向群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做事相当客气呢。   她不知道围绕李远新家族发生的血案,单纯地认为他是凭商业头脑赢得那些人的认可的。   想想自己和他。   果然,遇对了人,躺着都能挣钱。 ###第六百三十九章 卷末-钟晓芹篇(上)   清晨。   钟晓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斜面窗户那边的云白天青微微一笑,又把脸埋进被子里,贪婪地嗅着阳光的味道。   哗~   洗手间传来流水声,洗漱完毕的王漫妮由里面走出来,看到她还瘫在床上不起,走过去把被子一揭。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钟晓芹撒娇道:“再让我睡一会儿嘛,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王漫妮靠着床头坐下来:“难不成你就打算一直这么闲下去?经历过那么多事后,我算是看透了,这女人呀,还是得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哎呀,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嘛。”   “你真打算写小说啊?”   “对,我要写一部甜到齁的甜宠文,大卖,出版,改编,走上人生巅峰。”   “天都亮了,你这还做梦呢?”   钟晓芹撅着嘴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那么讨厌呀。”   “想你的小奶狗了?”王漫妮笑着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别老宅在家里追剧看小说了,跟我下去走走,再这么憋下去,人都废了。”   二十分钟后。   钟晓芹和王漫妮来到小区外面的三岔路口,葱油饼摊后面没人,前面的食盒里放着才煎好的油墩子,装在一个个吸油纸袋里。   两人来到摊位前面,学刚才的顾客扫码付款,由食盒里拿出两个油墩子,一边吃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在距离目的地不到一百米的时候,钟晓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钟晓阳打来的,接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了一声“好”,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包里。   王漫妮说道:“他回来了?”   记得三四天前钟晓芹跟她说钟晓阳的妈妈打电话过来,让他立刻回东北一趟,她因此清闲了好几天。   “嗯,回来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要不今天晚上我去同事那儿对付一晚上?”   钟晓芹说道:“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听他的情绪有点不对。”   王漫妮把最后一点油墩子塞进嘴里:“他没说什么事吗?”   钟晓芹摇摇头:“他只说马上来家找我,叫我哪儿也别去。”   “哦。”王漫妮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之前他不是还说把你们俩的事告诉她妈了吗。”   别看两个人交往时钟晓芹一副“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呀”的样子,不过她能看出来,对双方年龄差距很大这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嗯。”钟晓芹轻轻地点了下头。   王漫妮说道:“别送我了,你回去吧。”   “好。”钟晓芹挂牵着钟晓阳的事,没有继续往前送。   ……   十五分钟后,她回到家里,心不在焉地看了一回儿电视,只听楼道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人影一闪,钟晓阳带着一阵风进了房间。   钟晓芹站起来说道:“听你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又急又慌,究竟出了什么事?”   钟晓阳一脸黯然道:“我家出事了。”   钟晓芹愣了一下:“你家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爸遭人举报,现在已经被警方立案调查,公司也给查封了。”   “前两天你妈叫你回去就是为这事儿?”   钟晓芹看他满头大汗,拿起茶几上的大瓶倒了杯水给他。   “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钟晓阳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钟晓芹解释,其实何止他爸被查,跟他家公司有利益输送的都受到牵连,正在接受组织审查。   据说他爸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是他妈求了很多人,使了很多银子也没问出究竟是谁想要他家完蛋,反而惹来税务部门和警方的联合调查,说她经营的加油站涉嫌偷税漏税及使用黑油。   要知道他家在县里那也是有名号的大户,家族资产差不多两亿,可是呢,说完就完了,快得叫人咂舌。   “那怎么办呀?”   钟晓芹一看钟晓阳的表情,知道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钟晓阳说道:“我妈让我走。”   “走?去哪里?”   “去国外。”   “去国外?”   钟晓阳点点头,从上面动手前连丝风声都没透出,他家翻身的可能性不大。   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他妈被边控了,虽然他受到司法牵连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公司一垮,各种债务也将爆发,到时候国内的财产十有八九难以保全,他妈的意见是让他立即出国,去新西兰找他的姑姑。前些年他爸在那边投资了一栋房产,银行还有大几十万美元的现金存款,足够负担他在外面的生活了。   “我这次来上海是为了告诉你一声,等我到那边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过去。”   “等等……我没想过要去国外生活啊。”钟晓芹说道:“你非要离开吗?就算你爸的公司垮了,也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吧。”   “怎么会没影响?追债的一定会用骚扰方式来逼迫我妈还钱,虹口区那套房子还在我爸名下,摩托车行的股份是用赠予款买的,一旦债主提起诉讼,都别想保住。”   “就像以前那样,在上海找个工作不行吗?”   “……”钟晓阳默不作声。   他以前去弘远集团物业部上班纯粹就是玩票性质,要说指着几千块一月的工资养活自己,他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钟晓芹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爸妈,你现在说要我去国外生活,我爸妈怎么办?”   钟晓阳说道:“你搬到这里来住,不就是为了逃离爸妈的管束吗?”   “那不一样的。”   她从家里搬出来是因为父母老是对她的感情生活指指点点,她又不能顶撞他们,万一老头儿再来一次心脏病住院,那她还不内疚死?现在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在一个城市里,那边心安,她也心安,可要是去了国外……   以前为什么要跟陈屿结婚?图的不就是在父母身边嘛。   “反正我是要走的。”钟晓阳说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到那边安顿好后再给你打电话。”   扔下这句话,他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单肩包走了。   钟晓芹坐回沙发上,看着斜面窗户外面那朵悠闲的白云,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   ……   怎么会这样呢?   林跃摘下全视之眼,走到阳台上,看着院子里新栽的梧桐沉默不语。   以陆金伟在东北的关系,要踩死钟家那不是手到擒来?   三天前和顾佳说王一石帮忙做广告是某位眀天系富豪参与进来的条件,陆金伟何尝不需要投名状?   他的投名状就是搞垮钟晓阳他爸的公司。   商界有句流行语——投资不过山海关,钟家能够在那边挣到过亿资产,要说一直遵纪守法本分经营,压根儿没可能。   钟晓阳是一个爱玩的人,这点从开摩托车行,搞各种浪漫示爱,还有日常言行,都可以看出来。让他认认真真地找个工作赚钱养活自己?难度很大。   钟晓芹呢?巨蟹座恋家,叫她抛下居住在上海的父母去新西兰生活,基本没可能,所以在出国这个问题上必然产生分歧。   跟陈屿的生活能一眼看到头儿,觉得跟养老一样没激情,你不是想折腾吗?现在够折腾了吧?   便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他皱了皱眉,接起来放到耳边,几个呼吸后脸色一变。 ###第六百四十章 卷末-钟晓芹篇(下)   数日后。   昆山花园。   林跃抱着一只猫敲响房门。   不是独眼夏侯,是一只肥嘟嘟的橘猫。   要知道为了讨回这只猫,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买玩具,陪吃KFC,还到迪士尼转了一圈,总算搞定了葱油饼摊的小主人。   “你今天怎么有空……”   陈屿打开门,看到他怀里肥嘟嘟的一团愣住了:“皮卡丘?这是皮卡丘吧?”   “都吃成这样了,得亏你还能认出他。”林跃一面说一面走进屋里。   陈屿一只胳膊夹着拐杖三瘸两拐地跟在后面。   “你可真行,居然把它找回来了。”   林跃在靠近客厅的地方找到猫笼,打开后将皮卡丘塞进去。   “这是你对钟晓芹最后一点亏欠,把它还了,你们俩就彻底两清了。”   数日前史密斯打来电话,告诉他陈屿在追踪拍摄一只白犀牛时受了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右腿腿骨骨折了,医生检查过后说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拍摄野生动物照片这种事自然不能做了,想着陈屿去非洲差不多三个月了,是时候接他回来了,林跃便借陆金伟的私人飞机飞了一趟坦桑尼亚,把人从非洲接回来养伤。   “猫既然找到了,你怎么不给钟晓芹送去?”陈屿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把拐杖放到身边不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她住哪儿。”   “那打电话叫她自己来拿好了。”   “我觉得你最好亲自走一趟,把猫送她家去。”   “为什么呀?我现在这腿脚的,你这不是诚心为难我吗?”   “你走后钟晓芹她妈为离婚的事来过好几趟。”   “你不是说她已经和钟晓阳好上了吗?”   “可她妈不喜欢那人呀,还记挂着你呢。你把猫送回去,顺便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   “……”   “这种事你逃不掉的,总要去面对。”   “你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教训起你哥来了。”   林跃耸耸肩,看了一下腕表刻度:“时间快到了,我还得去机场接人,走了啊。”   陈屿多嘴问了一句:“接谁?”   林跃眨眨眼:“顾佳。”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小子……”陈屿摇摇头,一脸无奈表情。   ……   第二天下午。   钟家楼下。   钟晓芹慢吞吞地走着,这还是自她搬出去后第一次回来,离家门越近,内心的不安就越强烈,刚才对门王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差点没被吓死。   进屋后爸妈要问起钟晓阳来可怎么说呀?   说他爸的公司被查,他妈被人起诉,他跑国外躲债去了?快半个月没联系她了,微信也没动静,似乎还在跟她怄气。   以往陈屿的冷暴力最多就是不交流,可该做的事还是会做的,比如饭会做两人份,至于吃不吃那就是她的事了。   相比之下钟晓阳的冷暴力更过分,连她问他爸案子进展的话都不回答。   她很失落,也很气愤。   咚咚咚~   敲门声在楼道回响。   脚步声过后,门呀的一声打开。   “晓芹,你可算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吗?您都拿跟我断绝母女关系相威胁了。”   钟晓芹把包摘下来挂到衣帽架上,又把外衣一并放好,换了拖鞋走进客厅,还没等跟坐在沙发上的亲爹答话,一眼便看到靠近阳台角落的棉垫上卧着一只橘猫。   “咦,皮卡丘?”   “皮卡丘!”   那猫听见她欣喜的喊声,睁开眼睛喵喵叫了两声。   真是皮卡丘,只不过体型肥了一圈。   “爸,皮卡丘怎么回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钟父朝电视努努嘴,钟晓芹扭头看去,只见上海台艺术人文频道在播访谈节目,女主持人对面沙发上的男子眼熟。   很眼熟。   因为就是陈屿。   “陈先生,听说您以前是咱们电视台的编辑。”   “对,我以前在新闻频道做事。”   “那请问是什么让您下定决心远赴非洲的呢?”   “生活吧,生活总是会逼着你穷折腾或者瞎折腾。”   “您真幽默。”   “谢谢,我是说真的,因为很少有人这么夸我,以往身边的亲人朋友对我的印象要么是刻板要么是枯燥。”   “看来您在非洲呆了三个月,不只拍摄出许多令人惊叹的作品,性格方面也有了很大变化。”   “是的,如果你有机会跟一群无聊到对野生动物恶作剧的人做队友,或许也能找到一些另类的快乐。”   “……”   钟晓芹看着电视上的前夫:“他怎么上电视了?”   没结婚前陈屿上过电视,但都是以一线记者的方式上的,结婚后就到陆欣的栏目组当了编辑,一直做幕后工作,然而他们离婚三个月后,他不仅重回电视台,还成了访谈节目的嘉宾。   没有房子,车子,存款。   他是被请回电视台的。   他用这种方式诠释了属于自己的成功。   “陈屿现在可不得了呀。”钟母归置好门口的鞋走过来,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点开一个微信公众号,指着上面的图片说道:“看见没有,这些都是他拍的照片,据说还上了外国的什么BBC杂志,还有这个……中央台科教频道最新的公益广告用的就是这张照片唻。”   钟父摘下眼镜放到茶几上,指了指墙角的猫:“那皮卡丘就是他找回来的。”   钟晓芹看着电视里容光焕发的前夫,心情很复杂。   离婚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踏上了追求梦想的道路,并取得了让人羡慕的成就。   她呢?想要光鲜亮丽,想要轻松快乐,想要自由自在,三个月过去了,她得到了吗?   “你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皮卡丘的事?”   “晓芹哪。”钟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陈屿为什么从非洲回来吗?”   “为什么?”   “他的腿受伤了,医生说骨折,得在家养着。”   钟晓芹一脸惊讶:“他腿折了?”   “是啊。”钟父说道:“腿折了还亲自把皮卡丘送过来,你说这,品性多好的一个人呀,当初非要离什么婚,真是脑子秀逗了。”   钟母说道:“我跟你爸的意思是,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是不是过去看看他,好歹夫妻一场。”   钟晓芹坐在沙发上思考片刻:“那……下午我去看看他?”   “这就对了嘛。”钟父说道:“这叫礼尚往来。”   钟母在旁边瞪了他一眼。   什么礼尚往来!她跟老头子很清楚,陈屿这次来除了送猫,还有提醒他们别去昆山花园找他的意思,因为往后他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往那儿跑等于白费力气。   这里也有委婉表述不愿意跟钟家纠缠的意思。   陈屿走后俩人就急了,这么好的女婿,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女儿和他的婚姻就彻底完蛋,再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于是有了钟母用断绝母女关系逼她回家的电话,有了刚才的双簧,为的就是制造见面的机会,盼望二人能够旧情复燃。   ……   傍晚   钟晓芹拎着两袋水果来到昆山花园,敲响了曾经的家门。   咚咚咚~   “来了。”   屋里传来陈屿的应答,几个呼吸后门打开,一张比印象中黑了不少的脸出现在对面。   “钟晓芹?”他似乎很意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侧身往旁边一闪,让她进屋。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钟晓芹走到屋里,把东西往客厅的桌子上一放,看着一瘸一拐跟过来的前夫说道:“腿怎么样?”   “问题不大,医生说休养个把月差不多就能恢复如初了。”   “皮卡丘的事,谢谢你了。”   “别客气,应该的。”陈屿说道:“你喝水不?喝水我给你倒去。”   这话很有礼貌,但是听在钟晓芹耳朵里有点刺耳,因为没离婚的时候都是“壶里有才烧好的水,要喝自己倒去。”   “非洲好玩吗?”   陈屿挨着沙发慢慢坐下:“非洲不好玩儿。”   “不好玩儿你还去那么久?”   “人嘛,不能闲着,总得找点儿事做。”   “也是。”   钟晓芹猛然想到她已经闲了快两个月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陈屿说道:“还行。”   “……”钟晓芹不知道该说什么,屋子里气氛怪怪的,以前没离婚的时候他也总是把天聊死,但是感觉没这么疏远。   沉默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   楼道里咔的一声轻响,门从外面打开,还没见人呢,远远地便听到一个普通话特不标准的女声:“陈屿,我让艾米丽帮忙寄的酱料到了,今天晚上做你最喜欢吃的tacos好不好?”   关门的声音。   换鞋的声音。   “对了,陈旭来不来?如果他来,就需要准备三人份的了。”   “他说晚上要陪顾佳吃饭,不来了。”   “哦,这样呀。”   一个女人走进客厅,脸型有点圆,钟晓芹觉得跟她有点像,不过眼睛鼻子有白人的特点,到了嘴巴那块儿又变为亚洲女人特有的精致。   “咦,来客人了?”   听到简的问话,陈屿赶紧给她们做介绍:“哦,这是钟晓芹,她叫简,是……呃,我在非洲认识的……”   “我听说过你的事。”简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对钟晓芹伸出右手。   ……   钟晓芹是逃出来的。   落荒而逃!   从陈屿介绍简时支支吾吾的样子,她也能猜到两个人的关系,只不过那位前夫还想着照顾她的感受,没有直说。   虽然明知道两个人已经离婚,陈屿找个比她年轻漂亮,有共同爱好的女朋友是他的私事,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沮丧失落,以及愤慨。   凭什么,短短三个月他就交了新的女朋友?   与此同时,昆山花园门口对面停的一辆林肯飞行家上,林跃看着副驾驶上蹲坐的独眼猫说道:“对,我就是故意的,这样就完全断了他、她和她家的念想。”   ……   一个月后。   即将步入冬季的上海透着一股难熬的阴冷。   医院妇产科的走廊里人满为患,有陪着妻子过来做产检的男人,有快步如飞的护士,也有抱着小孩儿等候筛查的。   王漫妮拿着超声检查报告单由楼梯口拐出,走到坐在候诊椅等候的钟晓芹面前问道:“怎么样?”   一脸苍白的摇摇头,钟晓芹把手机往前面递了递。   屏幕中间是她和一个使用摩托车做头像的人的微信对话框,在接近下缘的地方有一个转账图案,“88”后面两个0。   “他怎么能这样!” ###第六百四十一章 卷末-王漫妮篇(上)   白玉兰广场3F。   MUFMUF渔味料理。   王漫妮把椅子拉出来坐下,看看对面一脸严肃的魏志杰,又看看桌子上的菜肴。   朝天的鱼头,还在抖动的鱼尾,旁边是鲜艳的刺身拼盘,而离她最近的位置摆着一盘做工精致的MUF色拉卷。   “魏先生。”   “怎么不吃啊?”   “……”   “这个店你来过吧?”   王漫妮摇摇头。   魏志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我还以为梁正贤每换一个女伴都会带她来这家店吃饭呢。”   “魏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   魏志杰夹起一片刺身,在青芥上蘸了蘸放进嘴里。   “没什么意思。”   肯定不会没意思,不过对于王漫妮来说,这不重要。   “魏先生,我给您打电话呢,是听说您的集团把米希亚店收购了,我想回去做副店长。”   魏志杰说道:“你想……想从我这里求东西的人多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好这个副店长呢?”   王漫妮说道:“魏先生,我以前在M店做过一阵代理副店长,对于M店的运营和管理都很熟悉,而且论业绩……”   ……   ……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试用期,试用岗位我来选,三个月,你能撑下来我让你去做店长,但如果你撑不下来,必须要给我做贴身助理,随叫随到,只能我开除你你不能辞职的那种。”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刚才说梁正贤喜欢带女伴过来吃饭,但是没有带我来过,意味着我还没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所以……比起让我当店长,你更愿意我能做贴身助理。恐怕这个岗位很‘锻炼人’吧。”   魏志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想清楚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好。”王漫妮说道:“我接受这个挑战。”   “我会把合约叫助理给你寄过去。”   魏志杰起身往外面走去:“单我已经买过了。”   ……   按照约定,王漫妮得到了一个可以证明自己能力的岗位,也是魏志杰所谓的能够锻炼人的岗位——销售部应收,简单点讲就是找客户要钱的。   一天。   两天。   三天。   ……   熟悉业务流程后,王漫妮接到了她的第一单活,去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催款,钱不多,只有十万块,可是当她实地走访后发现不只至晟电子一家公司派人来要账,楼下的小广场围了满满一圈儿人,都是催帐的。   门锁了,老板躲在里面不出来,外面人还把水电给断了,双方就这么一直耗着。   人家堵门的老头儿一天200块,有组织有调度,连戏都不用演,比售楼处那些房托儿还滋润,她这儿不行呀,销售部主管弗兰克看她是拿着总裁办介绍信来的,一开始挺给面子,后来一瞧上面没动静了,认为她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对于这样的“外人”那自然是极尽刁难之能事。   魏志杰给了她三个月试用期,但是弗兰克只给了她十天,如果这十天一点业绩都没有,那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卷铺盖卷走人。   在欠款人郑理想的公司楼下一直耗到入夜,等那些催债的老头老太走了,王漫妮又偷偷折返,然后抓到了那个带着儿子出来找东西吃的老男人。   两碗面条,三十六块钱都拿不出来,不仅如此,为了节约钱,他还会带几颗蒜头回去,说这玩意儿烧心,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啃两口,能缓解饥饿感。   王漫妮听说对方还有一套上海市区的房子挂在中介那里卖,自认为对方是有还款能力的,便大方地请客掏钱,用支付宝给店家转了三十六块钱。   老男人很感激,许诺房子卖了后一定先把钱还给至晟电子,为了获得信任,还把卖房合同发给她看。   事后王漫妮去中介那里问了,确信郑理想卖房是真。   然而卖房子是需要时间的,公司方面不可能给他宽限那么久,十天不还钱就要到法院起诉,如果闹到这一步,无论公司最后拿不拿得到钱,都不会算做她的业绩。   没有业绩她会被弗兰克开除,那么跟魏志杰的赌局就是她输了,只能像她看不起的小白那样躺到有钱人身边去。   走投无路之下她相信了郑理想的保证,转过去六万五千块,加上他凑到的三万多,这样便能够还公司的货款了,也就解了被弗兰克辞退的危机,而且郑理想还答应房子卖了后给她七万,能多拿五千块钱利息。   她的想法很丰满,可惜现实很骨感。   郑理想收到钱后就把她的微信删了,打电话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知道自己受骗了,又气又急又慌,给银行打去电话也被告知无法追回钱款,完了跟同事简妮赶到郑理想的公司后发现人早就跑了。   王漫妮那个气呀,你说这个郑理想当老赖就当老赖吧,最后还摆了她一道,把爹妈帮她攒的钱也骗走了。   ……   “没脑子。”   对于王漫妮的遭遇,林跃只能这么形容。   她跟郑理想啥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而且以对方的财务情况,在钱这种事上,当然要慎之又慎。   最最起码,你见着人再打钱呀,这样能监督郑理想还款,就算损失了六万五千块钱,试用期这关总过了吧。   她呢?   要不是后面编剧开挂,早就给弗兰克开了。   “不,不,不,不是说你,说的是被你骗的那人。”林跃一脚踹过去,把前面绑成粽子一样的人踹下游艇。   噗通~   水花四射。   差不多半分钟后,他拎着绳子把人从水里提出来,丢到甲板上。   “怎么样郑理想,这澡洗得舒服吗?”   咳咳咳~   前方鼻青脸肿的老男人喷出一口海水,拼命地呼吸着。   “知道这里距离海岸线多远吗?”林跃踩着他的胸口,用枪挑着下巴说道:“你觉得如果从这儿丢下去,尸体飘回大陆的概率有多大?”   呼~   呼~   呼~   “饶……饶……好汉……饶……”   郑理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吓蒙了,哆哆嗦嗦,话都讲不清楚。   “王漫妮还报警,抓到你能怎么样?拆借嘛,最多算民事纠纷,根本够不上诈骗对不对?这小算盘打得……啧啧啧。”   11月的海水很冷,就刚才那一下,回去后铁定感冒发烧。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郑理想很不理解,不就骗了点钱吗?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在电话里说,为了儿子可以给人下跪,可以做任何事,那有没有想过,你欠债不还,可能是压垮别人心态或者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别怨恨,也别愤慨,碰到那些戾气大,脾气暴躁要弄死你的人,只能说第一,你活该,第二,你倒霉。”   “我……我错了,我还,我还,我还钱,求你饶我……一命。”   “饶过你?”   郑理想使出吃奶得劲儿点头。   “像你这种撒谎跟喝水一样的败类,我觉得还是杀了好。”   “求你了,我求你了,别杀我,我儿子还那么小。”   “你也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要养呀?”林跃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海水滴滴答答落了一滩:“看在小孩子的面上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你,还有你逃到新加坡的老婆,都会为此搭上小命。”   ……   两天后。   晚上八时。   王漫妮接到了郑理想的电话,他说他良心发现,想要见她,然后重新加上微信发了一个位置过来。   王漫妮不敢怠慢,赶紧打车前往目的地,然而到了后左找右找不见人,正当她要给郑理想打电话的时候,猛然瞥见江边扶栏前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许幻山,女的不是顾佳。   关键是两个人手拉手,看样子十分亲密。   脑海轰的一声响,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两个月前顾佳的生日宴上,许幻山说话那么漂亮,那么动听,可是呢,转眼就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好上了。   王漫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看着屏幕中间的两个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要告诉顾佳?她怎么开得了口呀,看来只能回去后跟晓芹商量一下了。   便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郑理想打来的,据说是刚才看到债主了,一害怕就躲到了马路那边的停车场里。   王漫妮赶紧收拾心情赶过去,终于在一辆丰田车后面见到了郑理想。   他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十六万五千块,十万是给至晟的货款,六万五是骗她的钱。   王漫妮在郑理想离开前问了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他回心转意,决定还钱的。   他说了一个人名。 ###第六百四十二章 卷末-王漫妮篇(中)   “董总,您看你们公司三个月前从至晟进的那批货的货款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咦,财务没把钱打给你们吗?”   “没有。”   “那我给你们催一下。”   “董总,我上次来您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回去后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动静。”   “有这种事?”   “有的,有的。”   “这样吧,我现在手里有个会要开,等我开完会,找财务那边问明情况,晚上找个吃饭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王漫妮愣在原地,她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   ……   “跟着是吧?你愿意跟就跟。”   “卢先生,我们真的急需这笔钱,您再不打款的话,闹到法院会影响你的生意的。”   “小姑娘,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债多不压身。叫你们的法务部告我去吧。”   “卢先生,您能不能别为难我这样的小职员,如果今天要不到这笔钱,我会给公司开除的。你看我从小地方来到上海,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   “你叫王漫妮是吧,还别跟我这儿哭惨,这年头,除了大院儿里坐的老爷们,谁容易?我的货款还被别人拖欠着呢,有本事你帮我要回来,你要回来我立即给至晟打款,不仅这样,我再另外给你一个点儿的提成。”   ……   “来来来,小姑娘,坐这儿耗了半天,饿坏了吧,过来一起吃点,虽然没有像样的菜,好歹能填饱肚子。”   “老伯,您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给个准信儿成吗?”   “你想要准信儿呀,我还想要准信儿呢,这小兔崽子八月十五都没回来过,跟我说什么在苏格兰的杰克丹尼酿酒厂谈一笔生意,太忙了,没时间。他真当我不会上网查呀?我不会用智能机还有隔壁胖丁呢。杰克丹尼酿酒厂是美国的,根本不在苏格兰。一天天的满嘴跑火车,十句话八句假,还有一句半真半假。”   ……   距离她回来上海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总共要回三笔欠款,后天就是弗兰克给她的任务截止日,然而别说要回钱,连点眉目都没有。   简妮多次吐槽弗兰克在为难她,因为给她的任务都是那种拖了很久,大概率要黄的单子。   然而知道他在故意刁难又能怎么样?   在街上走着的时候,猛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来到小山门咖啡馆所在街道。   掰着手指算一算,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要知道以往都是姜晨主动找她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有点萎,也不在朋友圈发新品的照片了。   她当然不会主动和他联系了,要维持女神的人设嘛。   不过今日今时,有一股特别的冲动驱使着她走进咖啡馆。   什么都没有变,装潢、陈列、还有咖啡豆的香气,都是老样子。   姜晨看到进门的人是她,愣住了。   “怎么一脸惊讶的样子,看到我很意外吗?”王漫妮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没有。”   姜晨摇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和以前一样泡了杯咖啡端过去。   “回到老家,我才知道你泡的咖啡多么美味。”   王漫妮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由的皱了皱眉,感觉味道跟之前喝的比差了不少。   “姜晨,你这手艺退步了啊。”   姜晨说道:“手艺没退步,是好的咖啡豆没有了。”   “怎么?是销量不好没再进高品质的咖啡豆了吗?”   “差不多吧。”   他随口敷衍一句,看到后门打开,女服务员抱着一桶咖啡豆走进来,告诉她手头还有点活要忙便走了。   王漫妮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这时女服务员放好咖啡豆由柜台那边走出来,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我们领证了。”   王漫妮的手一抖,险些把咖啡撒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个月前,婚礼订在圣诞节后一天,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女服务员一脸幸福模样。   王漫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嘴上依然不服输:“好,到时候我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们。”   这时姜晨走过来:“有多大?”   女服务员拉住他的手,一脸嗔怪表情。   ……   一周后。   伯衡55会所。   王漫妮见到了合约里的乙方,也是至晟集团总裁魏志杰。   她是带着怯意来的,走路都有些扭捏,原因很简单,她被弗兰克开了,换言之,跟魏志杰的赌局是她输了。   开始的时候踌躇满志,要站着回到米希亚店,然而打了快两个月鸡血,她不得不面对躺在魏志杰身前的结果。   电视剧里如果不是叶依依帮忙,早在入职第17天的时候她就被弗兰克开了,这里叶依依没有出现,而郑理想的10万块货款付了,帮她度过了第一个17天的难关,然后,她混过了第二个17天,可是到了第三个17天,她还是没有躲过去,被一直找茬的弗兰克开了。   “魏总。”   “来了?”魏志杰坐在吧台前面的椅子上,头也不回地道。   “对不起,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魏志杰推给她一杯威士忌:“不用说对不起,我们签的是合约,各有取舍。”   “魏总,我想……你能不能再给我两天时间?”   “怎么?还是不肯认输?”   “不是,我想……”   “你想把弗兰克贪污造假的证据拿到手是不是?他在收钱的事上刁难你,你也要反咬他一口对不对?”   王漫妮一脸震惊:“弗兰克的事……您知道?”   “有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弗兰克在销售部多年,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沾过好处。你觉得我不想换掉他吗?可是目前来看代价太大,现在集团总体上讲是盈利的,如果动他,将牵出一串窝案,搞不好会伤了元气,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来。”   王漫妮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我拿着总裁办的推荐信过去便时时刁难,处处提防,原来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太妙啊。魏总,您派我过去前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了吧,我跟那些老赖死磕不算,还要跟部门领导和同事斗智斗勇。”   魏志杰喝了一口酒道:“你这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   王漫妮不说话了。   “按照约定,你没有撑足三个月,必须要做我的贴身助理。”   “……”   王漫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合约上白纸黑字写明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如果她是一个讲诚信的人,从现在起,她就是魏志杰的贴身助理了。   说是贴身助理,实际上就是女妓,玩够了随时弃的那种,还没酒商程总的情人小白地位高。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   王漫妮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就在你被弗兰克辞退前,有人从我手上买走了米希亚店,因为基础条件改变,所以合约也就失去了意义。”   米希亚店被别人买走了?短短三个月两易其手,什么情况呀?虽然……不用做魏志杰的贴身助理了,但是心里怎么想都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她是带着愿赌服输的想法来的,谁成想闪了腰。   “魏先生……”   “虽然米希亚店被别人买走了,不过副店长的位子是你的了。”   王漫妮先是一惊,然后大喜过望:“谢谢魏总。”   在她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一定是魏志杰在米希亚店的新老板面前给她说了好话。   “不要谢我。”魏志杰说道:“是米希亚店的新东家指明要你去做副店长的。”   王漫妮又是一惊,心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米希亚店的新东家是怎么知道她的?还笃定她能当好副店长?   “你还不知道是谁从我手上买走了米希亚店吧?”魏志杰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个人名。   王漫妮如遭重击,五官、包括眼神都凝住一般。   “他……怎么会?”   过去许久,她才回过神来,似问自己,又像是找魏志杰求证。   “双子别墅的新主人,李家都敢怒不敢言的后浪,既然他看中了米希亚店,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他交恶,何况他给的价钱很公道。”   魏志杰说完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王漫妮知道,有些话他没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看中米希亚店还是看中你?但无论是米希亚店还是你,我都不想跟那个人争,因为代价太大,付不起。   便在这时,左手边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张人脸闪出,并伴随着一个问题。   王漫妮坐的位置靠近吧台右侧角落,没有看到来人是谁,但是那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第六百四十三章 卷末-王漫妮篇(下)   冤家路窄。   真是冤家路窄。   就算不见人影,只听声音,她也知道是谁来了——梁正贤,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用一生守护她,呵护她,照顾她,给她最好的的人,然而故事的最后她在这边说哪怕梁正贤变成穷光蛋她也跟定了,那边他就为了钱跟赵静语妥协,把她的微信、电话全拉黑,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老魏,你太不够意思了,明知道黛茜是我的女朋友,还把她从米希亚店辞退。”   梁正贤带着一个人走进来,看到魏志杰身边的女人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   王漫妮也愣住了,但不是因为梁正贤,是因为梁正贤身边那个女人——米希亚店的副店长黛茜,之前俩人的关系并不融洽。   王漫妮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在她跟梁正贤掰了后这个女人居然乘虚而入。   “你怎么在这儿?”   黛茜看着魏志杰身边坐得王漫妮,以为他们俩有一腿。   梁正贤也是类似的想法,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别误会。”魏志杰说道:“辞退黛茜的人不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志杰说了一个人名:“你知道的,我没可能拒绝他的请求。”   梁正贤不说话了,因为赵静语手里有他违法的证据,以前他都不敢报仇,李家出事后就更不敢搞小动作了。   另一边,黛茜和王漫妮互相对视着,一股清晰可见的,叫做敌意的东西在中间区域碰撞。   “我怎么在这儿?呵呵。”王漫妮微笑说道:“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你说女人说到底还是要守住一份自己的事业,这男女之间的事,有几个能安然走一辈子的。”   黛茜懂了,要问谁抢走了她副店长的职位,那个人就在眼前!   以前王漫妮和梁正贤好,她是副店长,说了上面的话。现在她抄底成功,跟梁正贤搞在一起,扭头王漫妮取代她成了副店长,说了同样的话。   这可真是……   梁正贤听完魏志杰的解释,想到那个总是找王漫妮或者她身边人麻烦的家伙,对于当前一幕恍然大悟。   “工作没了就没了,跟着我,你还怕会没有饭吃?”梁正贤握住黛茜的手:“走了,你不是还急着去看唐立兹的服装展吗?”   黛茜看了王漫妮一眼,挑衅似得举起左手,中指根部有一枚钻戒。   什么意思?   很明显,是梁正贤买给她的订婚戒指。   王漫妮算了算,从她跟梁正贤分手到现在也就三个来月。   目送那两个人离开,魏志杰朝她瞄了一眼:“很难接受吗?”   王漫妮惨然一笑:“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生活吗?”   魏志杰回过头去,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威士忌倒进嘴里:“你想从有钱人那里得到钱和想要的人生体验,那么有没有想过,有钱人为什么要有钱呢?”   “……”   “如果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去米希亚店上班。”   魏志杰由高脚凳下来,紧紧贴身的西装,朝着出口走去。   ……   深夜时分。   在冰冷的外滩逛了一大圈,王漫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用钥匙打开门,还没等走进客厅,迎面便是一阵酒气袭来。   啪~   她按开电灯开关。   只见钟晓芹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赶紧走过去,试着把人往床上移。   “漫妮,你回来了……”   她这一动,钟晓芹醒了,兴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的关系,醉意散了大半。   “你这身体刚好一点就喝那么多酒,为一个不成熟的小屁孩儿,至于嘛?”王漫妮拍拍她的肩膀:“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是顾佳,今天……晚上叫我出去喝酒。”   “她从湖南回来了?”   “嗯,回来了。”   “她回来怎么没通知我?”   “我给你发微信了……可你没回。”   王漫妮想起去伯衡55前把手机调静音了,完事离开径直去了外滩,一个人逛了好大一圈儿,根本没有注意微信消息。   钟晓芹说道:“知道是谁……把她送过来的吗?”   王漫妮问:“谁?”   “陈旭。”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她是烟花公司的司机。”   “可是我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以你现在的状态,看谁都不对劲。”   “漫妮,魏……魏志杰没有为难你吧?”   说起魏志杰的事,被王漫妮强压下的犹豫不决又涌上来了,该怎么跟她说好呢?说米希亚店被那个讨厌的家伙买下了吗?我绕来绕去,奋斗了那么久,最后要去给他看衣柜?   “我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你才做完手术几天啊,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王漫妮拿着杯子走过去,给钟晓芹灌了几口水,看着她躺回床上,没到一分钟就发出轻微鼾声,她解锁手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双子别墅”,点下回车。   ……   第二天,王漫妮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往梳妆台前一坐。   乳液、粉底、遮瑕膏,还有眼霜和口红,对着那张脸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   钟晓芹窝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她。   “你今天要见什么人?”   王漫妮对着镜子用睫毛夹夹了一下睫毛,随口答道:“我要回米希亚店了。”   “回米希亚店?”钟晓芹记得她跟魏志杰的赌局输掉了呀。   “是的,回米希亚店做副店长。”   “你不是没撑过三个月吗?”   王漫妮说道:“魏志杰昨天晚上告诉我米希亚店易手了,我跟他的对赌也失去意义,而新老板同意了我去那边当副店长的申请。”   钟晓芹说道:“这个新老板还挺有识人之明的。”   王漫妮涂定妆粉的手停在半空。   “你知道新老板是谁吗?”   “是谁?”   她说了一个名字。   钟晓芹两眼瞪成铜铃。   “你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不怕。他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得到我吗?”   钟晓芹不说话了,因为仔细想想的话,王漫妮说的不无道理,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她,那个家伙至于在她身上浪费许多心思嘛。   ……   半个小时后,王漫妮来到了阔别三个月的米希亚店。   她进门的时候,店长正在柜台前面跟马斯说话,听到身后传来的“店长”两字,赶紧回过头去。   “漫妮,你来了。”   马斯也在后面笑着打招呼,似乎都知道她今天回来。   王漫妮扫过店里的装潢,鞋区,包区,服装区,配饰区……什么都没有变,不过同事的脸上除了怀念,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巴结?   是么?是吧~   或许他们从黛茜那边听说了什么吧。   她有些不习惯,但是内心深处又很渴望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   “他来了吗?”   店长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谁:“来了,在二楼呢。”   王漫妮点点头,进入试衣间更换工装。   当她从里面走出来,发现她要找的人刚从楼梯下来。   可能是知道他们有话要讲。   马斯、佐伊、店长等人躲得远远的。   王漫妮走到林跃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可以试着跟你交往,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向于伯道歉。”   这是妥协吗?   昨天离开伯衡55时,她认为是妥协,因为她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在外滩逛了一大圈,被海面吹来的风一激,感觉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郑理想为什么把钱还给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是因为被陈旭拿刀子在背后顶着,按照郑理想的说法,陈旭是不爽父母给她攒下的钱就这么被骗走了。   还有魏志杰那里,赌局就要结束了,她是输的一方,按照约定是要去当魏的贴身秘书的,然而在关键时刻,又是他阻止了事情发生,就像之前对付梁正贤一样。   什么意思?   很简单,不让别人染指她的身子。   或许就像顾佳说的,她跟钟晓芹一直说他的坏话,是因为被愤恨蒙住了眼睛,没有意识到他的好。   而且昨天听到钟晓芹说顾佳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考虑到顾佳现在是单身,还有把许子言托付给陈旭照顾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后面搜索双子别墅,看到那栋楼后心慌的感觉更厉害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真的有些担心顾佳捷足先登,因为每次三人聚会提起他的时候,顾佳都会为他说好话。   顾佳曾帮陈旭传话,说他喜欢她,可她一直明确表示讨厌他,不会接受他,如果她是顾佳,这种情况下把人抢走肯定不会有心理压力。   不过,她有信心赶在顾佳动手前把人拿下,毕竟如果他对她没想法,也不会从魏志杰手里买下米希亚店,还给她副店长的职位了。   说起来,他的所作所为不浪漫,很霸道,不过对她用心的程度,比梁正贤更甚。   正常情况下,女人接受男方,总会有一分扭捏,一分矫情,一分不安,七分害羞,王漫妮没有这些情绪,她觉得这是因为两个人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哪怕最后答应了他的示爱,也要摆出对等姿态——嗯,比起她对姜晨和张志的态度,姓陈的应该知足了。   噔噔噔~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将入冬也不嫌冷,还穿着超短裤露出两条又白又细大长腿的年轻女孩儿从上面走下来,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陈旭,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她说着话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紧扣。   “另外,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会用心经营这家店的。”   王漫妮如遭雷击。   一个小时后她就辞职了,这是米希亚店开业以来离职速度最快的副店长。   中午时分。   长宁区,17号码头。   叶依依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别装傻。”叶依依扒了扒盘子里的菜,把筷子随手一丢:“给了别人希望又无情毁灭,你怎么就那么坏呢。”   林跃一脸无辜地道:“我一没开除她,二没拒绝她,是她自己硬要走的,关我什么事?”   “我信你个鬼。”叶依依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知道么,我爸听说咱们俩认识,警告我别招惹你,说我会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可我偏不信,依依姐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你就算是一条真龙,我也要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跃挑挑眉:“我还没答应做你男朋友呢,怎么?这么霸气,要硬扑啊?” ###第六百四十四章 卷末-顾佳篇(上)   王一石的代言捧红了空山茶。   一时间谈合作的电话和邮件令顾佳应接不暇,完全没有精力注意许幻山的变化。   为了迎合林跃的营销思路,她又飞了一趟湘西,还专门带了两个人去实地考察,以确定从装罐到运输,到销售渠道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   在湘西呆了几天飞回到上海,返家途中,她知道了陈屿受伤回国的消息,不过没有太在意,毕竟只是轻微骨折,给许幻山发了个微信让他有时间过去看看。   回到家里听到许子言抱怨,才从陈姐那里知道许幻山近期应酬越来越多,在家带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晚上林跃接她去和一个潜在客户吃饭,送她到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物业新来的前台责任心很强,前天陈姐请假,他去接许子言回家,愣是不让上电梯,还是许幻山打了电话过来才放行的。   顾佳说她会找时间跟物业的人谈一谈,争取帮他要张卡,林跃说太麻烦了,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干脆把小孩子接到双子别墅,那里房间多,院子又宽敞,比较适合玩耍。   她回了句“也行”,带着三分酒气走了。   转过来第二天,她见到了带人来清洗中央空调的林有有,在最后签字的步骤,发现对方食指缠了一枚许子言喜欢用的创可贴。   许幻山上衣兜里的BJ绿缤店的消费单;颜厂长看到悠悠时的惊讶表情;林有有第一天上班时送到家里来的可疑快递;她在烟花公司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的巴斯光年和林有有微信朋友圈里的图片;还有许幻山借口需要应酬,不止一次问她拿现金的事;   所有可疑的地方都连起来了。   顾佳懵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许幻山会出轨,两个多月前生日宴上的承诺还在耳边回响,但是转过头来,小三儿就怼到了家门口。   这是对她的侮辱。   没过多久,门口响起零碎的脚步声,她赶紧收拾情绪,抬头一瞧,是王漫妮和钟晓芹来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王漫妮狠下心,开了个话头。   顾佳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等到林有有下班,三人跟踪她去了许幻山帮她租的公寓,不久后看见许总从那辆白色凯迪拉克CT6下来,进了公寓楼。   钟晓芹和王漫妮要上去捉奸,不过顾佳没有勇气上楼,调整一下心态后告诉二人送她回家,路上拨通过了林跃的电话,让他今晚接许子言去他家住两晚。   当夜,顾佳和许幻山摊牌,去了钟晓芹和王漫妮住的地方。   三人喝了很多酒,开始的时候只有顾佳骂许幻山,后来七分醉的钟晓芹把陈屿骂上了。   顾佳迷迷糊糊没有听明白,王漫妮听明白了,原来那位电视台记者去非洲三个月带回来一个有共同爱好的混血小美女。   翌日。   王漫妮吃过早饭去上班了。   钟晓芹想跟顾佳一起回家处理这件事,但是被她阻止了。   她在烟花公司细细捋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下定决心要和许幻山离婚。   入夜时分回到家里,她把许幻山的个人物品丢进旅行箱,把他赶出了家门。   林有有跟许幻山因为孩子的事吵了一架,后者抛下她走了。   ……   一夜无话。   转过来上午十点。   一辆出租车在许子言就读的幼儿园不远处的马路靠边停下,林有有从里面出来,沿着人行横道往对面走。   就在她即将跨越马路的时候,一辆林肯飞行家挡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落下,出现在对面的是一张熟面孔。   “林有有,人呢,做人做事要有底线,你跟许幻山、顾佳再怎么闹,那都是大人间的情感纠纷,对孩子搞小动作,那就太下作了。”   林有有的表情很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有种被扒光,被拆穿,被针对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林跃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上车。”   林有有愣着不动。   他皱了皱眉,语气又重了几分:“上车!”   林有有打了个哆嗦,慢慢伸出手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我相信你对许幻山的感情是真的,我也相信许幻山对你动了感情,不过你明知对方有妻儿还要横插一脚,往轻了说叫甘当第三者,往重了说叫破坏别人家庭。”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是替顾佳出头,劝我离开的话,我是不会走的,绝不。”   “不,我今天来不是替顾佳出头,也不是替许幻山擦屁股。”   “什么意思?”   林跃看了一眼内后视镜里才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儿:“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为了许幻山可以牺牲一切?”   林有有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对,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好。”林跃一脚刹车踩下,林肯飞行家在闹市区停住:“下车,我叫你下车!”   林有有面带不解看了他一眼,推开后车厢的门,从车里走出。   林肯飞行家由慢而快驶向前方。   她看着越去越远的车子,脑海闪过一串问号,搞不明白许总的司机啥意思,提了提肩头的背包,正准备离开这儿,忽然看到前面走过来几个中年妇女,看穿着和面相就知道不是善茬。   便在这时,她感觉后脑勺一紧,小辫子给人一把抓住,就势往下一拉。   林有有还没等出声叫喊,前面走来的那个右眼角有痣的中年女子先大吼一声:“叫你做小三,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她的脸上。   这时又有两个中年妇女冲过来,抓住她的两只胳膊。   刚才扇她耳光的中年女子抓住她的衣襟向下一扒。   啪啪啪~   衬衣的扣子顿时崩断。   林有有想反抗,可是头发被人从后面拽住,两条手臂也给死死夹着,只能挣扎,无力反击。   “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你父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打,给我打死她。”   “你不是年轻吗?不是漂亮吗?今天我就要扒你的皮,让你好好现回眼。”   “……”   又有人冲上来扯她的裤子。   她只有一个人,对面是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人数少说七八个,被按在街上想跑也跑不了。   嗤~   嗤~   嗤~   鞋掉了,衬衣被撕坏了,背包不知道丢去哪里。   很快地,在那些人恶毒的手脚下,她身上已经没有几片布料。   这里是闹市区,当街暴打小三一幕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人想要劝架,但是看看满脸狠毒的中年妇女,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多的人在看热闹的同时拿出手机录像,快门声声,闪光不断;也有人在后面喊“报警,报警”。   电话到接警中心,再传达到一线,等警察奉命赶来,林有有早就光了。   是的,光了。   她终于知道陈司机为什么让她在闹市区下车了,原来是要羞辱她——用最狠毒的方式羞辱她。   十分钟后,听到警笛声的中年妇女们一哄而散,只留下披头散发不着寸缕的林有有。   人群里走出一个好心人,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   两个小时后,林有有走出派出所,她对警察能不能抓到那群中年妇女没有太大兴趣,因为就算抓到,最多关几天罚点钱,对比陈司机给她们的酬劳,可能只是九牛一毛。   而且她是小三,本身就不会得到舆论支持,就刚才在派出所里录口供,负责照顾她的女警察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和嘲讽。   脸上的手掌印和身上的淤青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些照片和视频传到网上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林有有失魂落魄地走出院门,一抬头,发现路边一辆林肯飞行家的车门外站着一个人。   “王八蛋!”   她带着悲愤与怨恨冲过去,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第六百四十五章 卷末-顾佳篇(中)   高高扬起的手被抓住,再也扇不下去。   林有有又伸出另一只手捶打。   林跃往旁边一闪,拉开后车厢的门把她推进去,完了坐进主驾驶,发动车子离开。   呜呜呜~   林有有在后座上哭得稀里哗啦,伤心极了。   “在你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面临这样的结果。”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顾佳下不去手,但我可以。而且我问过你两次,为了许幻山是不是可以付出一切。”   林有有抬起头,眼含泪光看着他:“什么意思?”   “顾佳这人太倔,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她无论如何是不会跟许幻山继续下去的。而许幻山牵挂着许子言,不会轻易放弃母子两人,你能做的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按照你的意思,这么做是在帮我?”   “我是在帮我自己。”   能怼人,惩罚林有有,还有钱拿,以及推进主线任务,说帮自己没毛病。   如果较真的话,整件事可以怼许幻山两次——林有有一次,烟花厂爆炸一次。   当然,他不会为了5000块坐视烟花厂爆炸,造成两名工人死亡,许幻山坐牢的后果发生。   ……   震惊!浦东区多位妇女当街暴打小三。   试问,面对小三,该不该使用暴力?   周浦今天上午发生暴力事件,一名疑似小三的女子被剥衣示众。   ……   类似的标题在网络传播,还有人上传了视频,不过关键部位和脸都打了马赛克。   好奇心是一把邪火,炙烤着喜欢围观的网民。   虽然自媒体的报道为视频和照片打了马赛克,但是在微信、网盘、QQ还是有原片传播,甚至有好事者搬到91上,引来无数网友围观。   接近傍晚的时候,宅在家里刷微博的钟晓芹看到了大妈手撕小三的新闻还有视频。   别人或许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看到一晃而过的女人脸时,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佳找人把林有有打了?   与此同时,王漫妮也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看到微信群流传的视频。   而后,钟晓芹问明顾佳的位置后打车接上王漫妮赶过去。   许幻山给顾佳赶出家门,陈姐被放假,许子言在林跃那里,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王漫妮给她看了那段视频,问是不是她做的,还在一边说打得好,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应该用这样的手段惩罚。   顾佳没有说话,她没有雇人去找林有有算账,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有能耐的女人解决不忠的男人,没能耐的女人才会去找小三撕逼。   然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到林有有胸口纹着一道蓝色浪花的纹身,那是许幻山承诺只给她一个人的礼物。   上次带许子言去BJ玩,在乐园天空看到两个蓝色的“U”,许幻山辩解说他本想在天空打出两个“O”,但是没有成功,于是变成了“U”。   还有许幻山去烟花厂销毁蓝色烟花的事情,当时使用的是燃放销毁,而不是焚烧销毁,现在她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因为许幻山是跟林有有一起去的,想来继续生产蓝色烟花也是受了那个女人的影响。   枉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挺有能力的,身边人说起她也会用聪慧、独立、精明这样的形容词,可是现在呢?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傻瓜。   她拿着一瓶酒躲进厕所,一边哭一边喝,一边掐自己的身子。   王漫妮和钟晓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在洗手间外面干着急没有办法,只能隔着房门安慰。好在里面有动静,时不时能听见她骂自己的声音,心下稍安。   半个小时后。   洗手间的门打开,浑身湿透的顾佳出现在二人面前。   两个人把喝得醉醺醺的她搀到卧室,换下衣服,吹干头发塞进被子里。   王漫妮第二天还要去催帐,看顾佳睡下后打车离开,钟晓芹没有走,留下来陪她。   翌日清晨。   钟晓芹烤了两片面包,拿出冰箱里放得蓝莓酱用餐刀涂抹好,又倒了一杯牛奶端着走进卧室,然而看到背着房门沉睡的闺蜜,又不忍心打扰,踌躇一阵后小步退回客厅,坐到那张可以养鱼的大餐桌旁,一片一片撕着烤面包吃。   就在这时,猛听房门咔的一声打开,外面走进两个人来。   一大一小。   小的是许子言,大的是……   “陈旭?怎么是你?”   林跃看着客厅里的钟晓芹说道:“怎么不能是我?许子言想他妈妈,非要回家来见一面,见不到就不上学,难不成我带他来这里还要向你请示?”   “……”   钟晓芹被一句话怼得没有脾气,用力撕下两小块面包塞进嘴里,把杯子里的牛奶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这时许子言已经跑入卧室,将他的妈妈从宿醉中折腾醒。   听着里面传来顾佳带着笑意的问话,钟晓芹自知有许子言在,她不会干傻事,便拎起自己的包到前面物业部找以前的同事叙旧去了。   林跃目送钟晓芹离开,取出丢进系统空间的早餐开吃,这时顾佳穿着一件枚红色睡衣抱着许子言走出来。   “陈旭,谢谢你这两天帮我照顾子言。”   “不用客气。”林跃指指餐桌上的东西:“我在楼下买的粢饭糕和咸豆浆,要不要吃点?”   她摇摇头,拉出对面的椅子坐下:“昨天周浦发生的事,是你找人做的吧?”   “真聪明。”   “这么做会不会过分了点?”   顾佳没有意外他会知道自己和许幻山之间的事,毕竟如果没有大事发生,她是不会把许子言托付给别人照顾的。   “过分吗?我倒是觉得很正常。”林跃笑笑:“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林有有明知许总有家室还要横插一脚时就该知道会有今日恶果。”   “无论如何,谢谢你为我做的事。”   要说手撕小三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虽然觉得陈旭的手段有点不文明,但是出发点也是帮她出气。   “昨天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顾佳把手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气:“酒味很重吗?”   许子言点点头:“妈妈,爸爸身上都很少有这么重的酒味。”   “对不起啊,妈妈一会儿就去洗澡好不好?”   “妈妈?爸爸呢?”   小孩子的一句话令她无言以对,总不能说你爸在外面有人了,我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   这时林跃拿出一个欧布奥特曼的玩偶递过去:“子言去玩玩具好不好?让陈叔叔跟你妈妈说几句话。”   “好。”小孩子没那多心思,拿着玩偶走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孩子的。”顾佳说道:“一开始我想让我爸带的,但是……”   “我知道。”林跃说道:“你怕他接受不了。”   顾佳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前天晚上我把许幻山赶了出去,你知道他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林跃摇摇头。   顾佳惨然一笑:“他说子言是我的小儿子,他是我的大儿子。当时我觉得这话听着耳熟,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下,还记得有次你送我和子言回家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看来我这个妻子做的很失败,你都比我更了解他。”   “我是他的司机嘛。”林跃捏起一片纸巾擦掉嘴角的油渍:“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顾佳看了一眼儿童房紧闭的房门,扭头望窗外说道:“离婚。”   “没得缓了?”   她摇摇头,五指按着额头往上轻推,把头发拢到一边,没有化妆的脸看起来很是憔悴。   “2008年认识,超过十年的陪伴……没想到会在今天……”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红了。   林跃拿起一张面巾纸递过去。   顾佳接过来掩住口鼻,有些不敢看他:“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不觉暴露出自己感情里最脆弱的一面?要知道四个月前还只是把他当不成熟的弟弟看。   林跃没有说什么,拿出一张硬卡纸推过去。   顾佳把被眼泪打湿的面巾纸拿开:“这是什么?”   “机票。”   “机票?”   “去散散心吧,也让自己冷静一下。”   顾佳拿起机票,看了一眼行程,出发地是上海,目的地是长沙。   “那茶厂的事……”   “都这时候了你还记挂着茶厂的事?”   “我放不下村子里那些孩子。”   “放心吧,不会让他们挨饿的。”   听他这样说,顾佳稍稍心安,把机票轻轻放到桌面上:“陈旭。”   “嗯?”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送子言去幼儿园了。”林跃没有理她这茬,起身往儿童房走去。   顾佳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不知道王漫妮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的好。 ###第六百四十六章 卷末-顾佳篇(下)   两天后。   林有有被扒光的视频呈现在许幻山面前,是BJ乐园一名曾经来烟花公司谈合作的小领导发给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把林有有搞到手怀恨在心,还是有其他心思。   许幻山很生气,他以为是顾佳做的,就算不是顾佳,也是王漫妮或者钟晓芹的主意。虽说这种事经常发生,但是作为一个看热闹的观众和作为当事人,完全是两种感受。   他想给顾佳打电话质问,又担心会触怒顾佳,毕竟心里还存着被原谅的念头。他也想给林有有打电话,又害怕这个举动会给她继续坚持的勇气。   所以他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前形势,苦恼极了。公司里的人打来电话,说有位客户来了他都以有急事待办为由交给老徐去接待了,实际上从早晨到中午,一直呆在酒店的房间里。   将近1点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保洁员,走过去打开房门,不想对面站着一个熟人。   “陈旭,你怎么来了?”   “我听老徐说你住在这里,过来看看。”林跃说着话走进房间。   “哦,钟晓芹最近心情不好,顾佳把她接那边住去了,我嫌家里挤,住着不方便,出来对付两天。”许幻山的眼珠子转了转,编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你喝不喝水?”   林跃摆摆手,制止他去泡茶的举动。   “这几天许子言和陈姐一直在我那里,你跟顾佳的事,我知道了。”   许幻山脸色一变,嘴唇蠕动几下,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周浦闹市区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许幻山稍作沉吟,轻轻点头。   林跃说道:“我去找那个叫林有有的女孩儿了。”   许幻山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现在全网都知道她当小三拆散别人家庭的事了,相信被熟人看到,传回她的老家也只是时间问题。我问她后悔不,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   林跃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她说不后悔。然后给我看了她胸口的蓝色烟花纹身,说那是你送给她最好的礼物,还说她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如今再搭上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   许幻山默不作声,只是双手捧脸,一下一下揉搓着,看起来很是苦恼。   林跃说道:“我最后给了她一个数字——300万。她问我她像是图许幻山家产的人吗,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顾佳不要他了,她也会开开心心地接着。”   许幻山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跃点燃一支烟递过去:“所以我来了,不是为顾佳来找你,是为林有有来找你。”   许幻山接过香烟抽了一口,随之而来的是剧烈咳嗽。   “我不想跟顾佳离婚。”   “我知道,你放不下许子言,对顾佳也有不舍,但是离不离婚不是由你一个人做决定的。你觉得以顾佳这么强势和独立的女人,会为了孩子跟你凑合下去?在这种事上,贫贱夫妻或许更宽容一些。另外,你毁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一生,以为说句对不起,花点钱就能够心安理得吗?”   许幻山给他怼的无话可说。   是啊,一方面是认识十年的顾佳,可爱的许子言,令人艳羡的婚姻,一方面是年轻漂亮愿意为他放弃一切无悔付出的林有有。   选择前者,他会内疚一辈子。选择后者,他心有不甘与不舍。   林跃拿出一份文件丢到床头。   “来这里前我去见了律师,让他帮忙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你看下吧。”   许幻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打量一眼上面的内容。   “站在你的朋友的角度,我觉得你应该和顾佳离婚,因为她太强势,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出轨行为,就算你死乞白赖求得维系婚姻,以后的生活也会变成灾难,所以不如好聚好散,快刀斩乱麻,重建属于自己的生活。”   “站在顾佳朋友的角度,是你不忠,所以必须付出代价。如果你还算一个男人的话,就净身出户吧。”   “站在可怜林有有的角度,所有人都能耻笑她,讽刺她,谩骂她,但是你不能。她为她的作为付出了代价,对于她,你是不是也要负起自己那份责任?找一个少人知的城市白手起家,满足她对爱情与婚姻的憧憬?”   林跃说道:“这是我所想到的,你能对得起所有人的选择,至于许子言,不用感觉愧疚,做父母的不欠孩子什么。爱是付出,不是还债。何况你已经把家庭财产都留给了他和他妈。”   许幻山一口一口抽着烟,偶尔剧烈咳嗽,灰烬簌簌而落,掉在他的裤子上,皮鞋上。   “这个世界很现实,没有谁离不开谁,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是婚姻和爱情里最好的良药。我的话说完了,你好好想想吧。”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阻止烟花厂爆炸,帮他避免坐牢的下场,还给他安排了婚姻后路,林跃觉得自己对许幻山已经够朋友了。   ……   又过去几天。   湖南长沙,EUDORA音乐酒吧。   顾佳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拿着火柴一下一下划着,吹灭,划着,吹灭,划着,再吹灭,再划着,好像这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   一个穿卫衣的年轻人挨着她坐下:“我看你愿望很多啊,来来回回吹了好几次。”   “你今晚要卖出多少酒?”   “你当我是酒托呀?”   “那你是认真来跟姐姐搭讪的?”   “哈哈……反正因人而异吧,总之这里没有人在意年龄。”   年轻人说完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嘴里叼支烟的男人走进酒吧。   “滚。”   就一个字。   灯光下的一张脸是比他看起来还要年轻的脸,但不知为什么有一股子难以描述的煞气。   年轻人赶紧端着杯子离开坐位。   顾佳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头看去。   “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飞机她就把手机关了,连钟晓芹和王漫妮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他给她买的机票,但是偌大的长沙,茫茫人海,要偶遇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跃在她旁边坐下,指了指酒柜上的福佳啤酒,伸出两根指头。   酒保从身后拿出两瓶起开,推到他面前。   林跃把一瓶啤酒递给顾佳,一杯自己拿着,跟他轻轻碰了一下,仰起头喝了一口。   “我给你唱首歌吧,想听什么?”   顾佳看了一眼歌台高凳上怀抱吉他的年轻人:“你还会唱歌呢?”   林跃冲她笑笑,走到歌台那边跟歌手说了几句话,接过吉他坐下,看着顾佳对话筒说道:“我有个好朋友最近遇到一点挫折,我来这边的时候想了好久也没想到有什么合适的礼物能让她好受一些,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让我为她唱一首歌吧。我相信,坚强如你,会没事的。”   叮~叮叮咚咚。   叮~   已经很用力地去体会,这座城市隐藏的漆黑。   去向时间示威,去看寂寞插队。   闭着眼睛找一个座位。   听说认真的女人最美。   可又有谁懂你的狼狈。   心有勇气支配,没勇气愧对。   看自己的傻劲,无言以对。   别气馁。   是你最大的安慰。   卑微,还是高贵?都要带着懊悔继续飞。   夜晚的碎梦将你包围,咽下的泪和声音斗嘴。   你是你的堡垒,没人能摧毁。   爱会是你最体面的,捍卫~   下面的客人都静静听着他歌唱,酒保手里那只杯子擦了有两三分钟。   顾佳在吧台前面边听边哭,不知不觉喝光了整瓶啤酒。   ……   滴~   房卡归槽。   灯光亮起。   林跃把她扶到床头坐下。   “喝那么多……”   “以前没子言的时候,没少陪客户喝酒。”她看着他的脸说道:“我没醉,真没有,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林跃过去提了提电水壶,发现里面是空的,拿着去洗手间接了半壶水放到底座上。   “你来长沙,不是就为赶走跟我搭讪的小哥吧?”   林跃听着电水壶里响起的呲呲声,从兜里取出一份折叠过的文件给她。   “许总说他尊重你的选择。”   顾佳接过去,扫过页眉,中间是“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有许幻山的签名。   “我去下面看看超市有没有关门。”   林跃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顾佳没有动,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离婚协议书,虽然她已经下决心和许幻山离婚,但是真到签字这一步,心里还是涌出一股难用言语形容的沮丧和悲伤。   她在床头坐了将近十分钟,猛听外面嘭的一声,一朵烟花在南方天空盛开。   眼望那片绚丽,她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放到桌子上……   烟花闪耀,光彩照人。   然而远方的美好像是一根扎进她心里的刺,每当有烟花在天空绽放,她都会想起那些蓝色烟花,还有许幻山曾经的承诺。   只要许幻山在身边,这种日子就躲不开。   咔~   房门轻响,林跃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盆,里面往外冒着热气和面香。   “楼下超市关门了,好在对面巷子里的小卖部还开着,我借老板娘的厨房煮了碗面,趁热吃吧,对你的胃寒有帮助。”   他放下不锈钢盆,转过身去。   顾佳站在窗户前面,满脸泪痕。   林跃看了一眼压在离婚协议书上的圆珠笔,知道她跟许幻山离了,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顾佳两手环住他的后背,侧脸枕在肩头,哭得很大声。   片刻之后,她不哭了,因为有一片温柔覆住了她的唇。   “陈旭……别……”   “不要……”   “陈……旭……你等……一下”   “我……我们……”   “哼~” ###第六百四十七章 功竟归来   陈屿:陈屿有了新的女朋友。   许幻山:剧集里烟花厂炸了,许幻山欠了一屁股债,还离婚坐牢,这里下雨那几天林跃赶去处理,避免了灾难发生,许幻山没有坐牢,和林有有离开了上海,算是开始新的生活。   林有有:林有有为她的作为付出代价后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强光席卷视野,林跃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好像一根被风吹起的羽毛,飞过树梢,升上蓝天,与白云作伴。   “顾佳,往后的日子里,我可以在茶厂和烟花厂的经营上帮忙,可以照顾你跟许子言,给你们好的生活环境,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说在前面。”   “你说。”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女孩儿的话再嫁比较容易。如果带的是男孩儿,必须要尽量放低择偶标准,无论你接受不接受,赞同不赞同,这就是现实。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给你名分,因为但凡有点追求和社会地位的男人都不会不在乎名誉去养别人的儿子,我想你在决定带着子言和许幻山离婚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如果哪天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耳边回响起两人在一起一周后,他由长沙回上海,她由长沙去茶厂前一夜的对话。   其实说这些话时心里挺不落忍的,但主线任务就是让这三个女人认清现实,何况电视剧里王漫妮在跟海王上床后去找顾佳、钟晓芹炫耀,顾佳的观点是滚床单已经不是衡量是否男女朋友的标准。   她自己都不把男欢女爱当一回事,他一个大男人再放不开的话,那就是矫情了。   ……   强光变淡,目力回归。   一阵风吹过,寒意顺着衣领往胸口灌。   他看了一眼阳台,已经是入夜光景,远方高层住宅里是一个个点亮的小格子。   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阳台前面。   “啊,欢迎回家,啊,欢迎回家……”大反派扯着嗓门叫道。   林跃看了一眼客厅方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过还是迟了,门口传来晃动门把手的声音,然后是敲门声:“谁在里面?”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光溢入房间。   “林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晓光吓了一跳,仔细端详几眼,确认前面站的人是他后长舒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呀。   他不是说要好的朋友结婚要回老家一趟吗,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   “我下午回来的。”林跃瞪了大反派一眼,继续解释:“坐了好几个小时车感觉有点儿累,进屋就躺床上休息,谁想一睁眼天黑了。”   “哦。”谭晓光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林跃的鼻子抽动几下:“你在炒菜?”   谭晓光点点头:“对呀。”   “要糊了。”   听他这么一说,谭晓光朝厨房方向嗅了嗅,果然捕捉到一丝糊味,来不及跟他说什么,赶紧过去救火。   林跃摇摇头,迈步走进客厅,看了一眼冲他摇头摆尾的八顿,把在系统空间闷了好久的独眼猫移出,往地面一丢。   “一边儿玩去。”   打发一猫一狗离开,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际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检索《三十而已》之行的收获。   “宿主已由《三十而已》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迅速闪过。   【任务:隔江犹唱后庭花】   主线任务:用残酷现实打破披着女性独立外衣讨好观众的童话故事(已完成)。   支线任务:怼电视剧主配角(无论男女)——怼配角一次奖励5000RMB(可重复),怼主角一次奖励10000RMB(可重复),奖励金在回归主世界后进行结算(已结束)。   特殊任务:配合支线任务,每怼一次电视剧主配角,奖励500科技点(已结束)。   目标完成度:良好。   只是良好么……看来系统觉得他还是没有把恶人做到极致。   钟晓芹的结果是跟陈屿离婚,丢了工作,还被外出躲债的落魄富二代钟晓阳甩了,而且造孽打掉一个孩子,结局算是挺惨的。   王漫妮那边呢,想要通过嫁给富豪实现阶级跨越,第一次被海王梁正贤欺骗,第二次觉得林跃为她做了那么多,可以说诚意满满,结果扭脸被叶依依捷足先登。事业方面也是倍受打击,因为梁正贤丢了工作-做应收被开除-关键时刻摇身一变成了米希亚店副店长,甚至准老板娘-然而回到米希亚店才发现等待她的是羞辱。   算起来比钟晓芹也好不了多少。   只有顾佳情况好些,毕竟电视剧的结果是她跟许幻山离婚,一个人抚养许子言。现在自己给她的所谓残酷现实仅仅是她喜欢的陈旭不会娶一个带男孩儿的二婚女人,认真地讲,在情感方面最多算现实,谈不上残酷。而且,他帮空山茶打开销路,保住了烟花公司和君悦府的房子,无论站在朋友,还是情人立场都算对得起她了。   所以,就这样吧~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心态还可以,主线任务完成就好,评级完美不完美也不是太重要。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复眼】,大师级手冲咖啡技巧。   大师级手冲咖啡技巧吗?看来这项奖励是参考姜晨的人物设定,虽然从价值上讲不如李问的造假技艺和全乐器精通,但是以实用性角度来看还是不错的,毕竟在他蛮喜欢喝咖啡的,手冲咖啡自然比速溶咖啡好喝。   而且退一步讲,这也是一门可以赚钱的手艺不是?比如开个咖啡店什么的。   技能【复眼】(注释,该技能处于激活状态,你将获得复眼视觉,对于运动物体的感知更加敏锐。)   系统关于【复眼】的技能解释比较笼统,或者说含蓄。实际上拥有复眼视觉比人眼视觉最大的好处就是对“时间的拉升效果”,或许也可以用观察对象动作变得更缓慢来形容。   观察对象的动作变慢,这个技能……不得了。   林跃想起一个词——子弹时间,虽然可能并不恰当。   这要是跟人比武切磋,与其说是开了金手指,不如说开了金大腿。   不错,不错。   对于主线任务奖励他很满意。   然后是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1)怼人计数器:主角20,配角34,共计37万人民币(已发放至宿主常用银行账户)。(2)技能强化点2。   看到第二项奖励后林跃愣住了,《三十而已》的支线任务就是奔着赚钱和科技点去的,没想到系统给他追加了2点技能强化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特殊任务奖励没有另行通知,因为它是随着怼人进度自主增长的。   当前科技点余额9655。   很可惜,还兑换不了黑蝇无人机。   技能、生活技巧、钱、技能强化点、科技点,《三十而已》之行可以说收获颇丰。   接下来,他下拉系统列表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1】。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4】-【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2。   看到刷新后的技能栏,他的脸色一变。   玩我呢?这……什么情况? ###第六百四十八章 师太杀手   同以前完成任务后奖励的技能不同,【复眼】这个强力技能后面不显示“LV1”、“LV2”一类等级属性,而且它是挂靠在【左右半球LV4】上的。   更更重要的是,同【催眠术LV2】、【黑客LV2】这类高亮显示的基础技能不同,【复眼】是灰色的。   简单来讲就是它不能用。   倒不是说系统奖励给他一个废技,后面有之所以不能使用的说明文字——需前置技能【左右半球LV5】。   也就是说只有【左右半球】升到LV5,【复眼】才能够被激活。   让他有点郁闷的是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2,要获得【左右半球LV5】需要4点技能强化点。   得~白高兴一场。   看来又得存技能强化点了。   确定完毕技能栏的变化,他又下拉菜单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当前属性:   体质17。   力量27。   敏捷14。   智力14。   精神12。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10。   收获三连搞完,谭晓光那边也把菜从厨房端了出来。   红烧土豆片,只不过本该金黄色的土豆片或多或少沾上一些焦糊色。   “真是失败之作,凑合吃吧。”   说完话,他又把切成细长条的方块火腿端上来,勉强凑了两个菜。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就准备了一个人的饭菜。”   “没事。”林跃接过合租老哥递过来的半碗米饭和筷子,道声谢谢。   “晚上还去江大自习?”   “对。”   “你倒是勤奋。”   “这么勤奋还是不如你,要么老话讲人比人气死人呢。”谭晓光夹了一口菜说道:“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今年还考不上,就熄了这份心思好好工作了。”   看得出,他有些焦虑,因为时间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三周了。   “放心吧,你可以的。”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要跟苏晗约会去呢。”   “我要是一直不去,你那200块钱占座费不是白花了?还有,你不是说前排两个女生想我了嘛。”   “少臭美了。”   “哈哈哈哈。”林跃心想我要是说看你状态不好,去陪陪你,那不是太矫情了?   社会人和在校生考研,除了时间不充裕这个关键差距外,生活和学习环境也有些影响,毕竟校园里学习氛围很好,而社会上有太多事物分散人的精力。   两人凑合着吃了一顿饭,天快黑的时候从楼上下来。   在《三十而已》的世界呆了两天多,他新买的那辆凯迪拉克XT5就在小区旁边快餐店前面停了两天多。   当他拉开车门想往驾驶位坐时,快餐店的老板娘走了出来。   “哎,小林,这车是你买的?”   “对啊,刘大姐。”林跃笑着应了一声。   “搁门口一停就是两三天,这得亏是你的车,要是别人的,我家那口子一准儿给锁了。”   林跃一听这话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新车没上牌,中控台也没留挪车电话,就这样在人门店前面一停好几天,确实有些不合适。   “对不起啊,刘大姐,我有急事耽搁了两天,没来得及挪车,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就说说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是想提醒你往车窗下留个挪车电话,在大姐这里当然不会有问题,可要是停到不熟的人那里……容易起争执。”   “哎。”林跃点点头:“是我疏忽了。”   刘大姐笑呵呵说道:“有事就快走吧,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好。”林跃跟她道别,驱车上路。   谭晓光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用怪怪的目光看他。   林跃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那些女性对你的态度跟对其他人的态度大有不同呢?”   “你是说在快餐店门口停车的事?”林跃笑着说道:“我可是他们家的常客,如果因为停车的问题起了争执,那不是砸自家生意吗?”   “是吗?”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不过谭晓光不这么认为,他也买过不少快餐店的千层饼和油条呀,可是刘姓老板娘日常一张更年期脸,跟对待林跃的态度简直云泥之别。   “不对。”   再想想江大自习室坐俩人前面的郑芳和赵楠楠,还有之前几次聚会女服务员对他不同于常人的热情劲儿,他细细端详林跃几眼。   “你不就比我年轻几岁吗?凭什么……”   林跃给他逗乐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是师奶杀手。”   “切,师奶?还杀手?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师太杀手呢。”   林跃一拍手:“这点子不错,够新奇,够刺激。”   完了脑海闪过灭绝师太,独臂神尼,南海神尼的名号,顿时萎了:“我还是继续做一个挑食的人吧。”   很快,车子来到江大附近,西门对面的马路上停满了车子,一水儿的豪车,什么兰博基尼,玛莎拉蒂,宾利,都有,他开的凯迪拉克XT5属于中等偏下水准。   “今天是周末吧……”   谭晓光眼睁睁看着一个穿卫衣牛仔裤白色板鞋的年轻女孩儿拉开一辆兰博基尼的车门坐进去,车灯一晃,呜的一声并入主路,向着市中心驶去。   “我以为江大的女孩子会矜持点。”   林跃忽然想起《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黎维娟:“你以为她们拼命考上江大是为什么?别看她们年龄小,但是比你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谭晓光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穷真的是一种原罪。”   林跃看看方向盘上的凯迪拉克车标,怎么可能不明白合租老哥的心思,怪不得他显得有些焦虑呢,原来自己也是压力之一。   要知道谭晓光对自己最深刻的印象是房租都付不起的小兄弟,然而没过多久他就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后面又租房开宠物医院,这两天还提了一台凯迪拉克,虽然不是保时捷、法拉利那种超跑,但也算是入门豪车了。   关键是在考研这件事上,自己明明没有谭晓光用功,成绩却比他好。   “别想太多,现在最要紧的是考上江大。”   谭晓光冲他笑笑:“放心吧,还有20天,我不会松懈的。”   ……   停好车后,俩人背着单肩包走进江大校园。   浩浩荡荡的考研大军正由宿舍楼那边杀向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来到4号教学楼自习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七成学生,有的在一丝不苟埋头学习,有的拿着手机狂点,两个大拇指哒哒哒哒哒哒,快的像飞。   郑芳和赵楠楠各自拿着一个粉色系小号保温杯往嘴里灌红糖水,看到他们两个走进来微笑着打招呼。   “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不怕考砸了?”   林跃刚坐下,前面的女孩儿便一棒槌打了过来。   “这么关心我的事?”   郑芳说道:“我是替谭同学的买座钱不值。”   林跃看了谭晓光一眼,笑着说道:“忙啊。”   郑芳不解:“忙?现在还有比考试更重要的事情吗?就剩下三个星期了。”   林跃说道:“拯救世界算不算?”   “切~”郑芳一脸不屑。   赵楠楠拍拍她的肩膀,指指手表,意思是该学习了。   她这才回过头去,把精力用在做模拟题上。   林跃没有说什么,拉开单肩包的拉链,取出一本红宝书放在桌子上,随手翻着书本,但是注意力被侧前方谈论新剧的两个女生吸引过去,她们的讨论内容是《庆余年》和这部剧里的男主角多么帅气,女主角多么清纯。   林跃没有看过《庆余年》,只知道是一部改编自网络小说的古装电视剧。对于故事好不好没态度,他的注意力放在“新剧”这个标签上。   “庆余年,庆余年……”   手指在桌面敲打几下,他抬头看向前方:“郑芳,赵楠楠。”   “啊?”俩人放下圆珠笔,回头看着他。   “问你们俩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六百四十九章 系统的BUG   林跃说道:“你们两个追剧吗?”   赵楠楠点头道:“追呀。”   话唠郑芳在旁边做补充:“这两三个月没有追了,因为要应付研究生考试,不过新出的国产剧,只要口碑好的都会加入待观看列表,等考试一结束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那……你们俩知道《庆余年》吗?”   赵楠楠再次点头,而郑芳一脸花痴相:“知道,知道,陈道明超帅。”   “……”   别人都喜欢男主角小鲜肉,她倒好,喜欢中年大叔。   这时谭晓光也转过头来,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问两个女孩儿追不追剧。   “那你们有看过三十而已吗?”   “三十而已?那是什么?”郑芳说道:“你说的是三十而立吧”   “……”   林跃看向赵楠楠:“你也没听说过这部剧吗?”   赵楠楠跟着摇头。   “那……我是余欢水呢?”   郑芳的目光有些古怪:“你在说什么呀?这两部剧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赵楠楠话少,但是为人较真,听完林跃的话解锁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输入“三十而已”四个关键字。   “郑芳,有的,有的,确实有三十而已这部剧,不过还没发行呢。”   说完话,她把手机递到郑芳面前。   林跃眼尖,看到了文章标题,写的是佟丽娅拒接《三十而已》这部剧,顾佳改由童瑶扮演。   “还真有呀。”郑芳接过去又搜了一下林跃说的另一部剧,发现同样存在,不过是正在拍摄中的网剧。   “看不出嘛,你还挺关心新剧的。”   谭晓光笑着说道:“那当然,林跃可是做前景演员的,像这种业内信息当然比你们了解。”   郑芳不解:“前景演员?什么意思?”   旁边赵楠楠拿过手机哒哒哒又是一阵搜,把百度百科的解释递给她看。   “跟我们说说,你在哪部戏里做过前景演员,说说嘛……”   对于郑芳的好奇心,林跃根本没有兴趣满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搞什么鬼?   《三十而已》和《我是余欢水》还在拍摄中?那我之前在网上搜索到的剧集是什么鬼?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郑芳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旁边赵楠楠非常贴心地道:“郑芳,人家不好意思讲你就别追问了。”   “看看有什么关系嘛,当演员不就是为了给人看吗?”   她们两个人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打扰了旁边座位上的学生,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面无表情看了这边一眼,没有说话,里面那个长着一对吊稍眼的男学生撇撇嘴:“不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嘛。”   对,在江大本科生眼里,跑龙套可以说是屌丝中的屌丝,卢瑟尔中的卢瑟尔,要知道这所大学毕业的人,眼光那都是一等一的高,要么考研要么留学,要么央企、银行、BAT菊花大厂,回老家考个吃穿不愁的公务员那都算混的差的,谁要跑去影视城当群众演员?简直就是丢学校的脸。   当然,玩票性质不算。JACK马拍戏,演得再差有谁会笑话?   奚落的声音惹得附近几名学生百忙中看了林跃一眼,看来“跑龙套”这个标签会陪伴他至少三周。   林跃当然不会跟一群小屁孩儿怄气,大大方方地跟郑芳、赵楠楠说了两部剧的名字,还指出哪一集自己露脸了,完事便不再多说什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三十而已》和《我是余欢水》两部剧的相关资讯。   因为事情太诡异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紧皱眉头,看起来似乎是被什么问题难住了。   话题至此结束,谭晓光继续做他的模拟题,郑芳和赵楠楠也回过头去看书。   他想了半天找不到答案,最终只能放弃思考,不过接下来并未看书,拿着手机在某东逛了一圈,8点多的时候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气得谭晓光想打人。   其他人都是一分钟恨不能当成两分钟来用,他这儿倒好,越到关键时刻越懈怠。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林跃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无视几位知道他职业跑龙套的上进学生鄙夷的目光,跟郑芳、赵楠楠两人一路说笑着离开自习室。   他没有直接开车回家,绕了个小圈,在一家咖啡馆前面停住,谭晓光看着他进去,过了几分钟后手里提着两个布袋出来,丢到后排座椅上。   “你买的什么东西?”   “咖啡粉。”   “咖啡粉?”   “对。”   “买这个干什么?”   “哦,最近对手冲咖啡比较感兴趣。”   谭晓光十分无语,以前吧,林跃也有喝咖啡,不过频率很低,而且买的都是一块钱一条的速溶咖啡,要说去咖啡馆点杯卡布奇诺都嫌贵,现如今倒好,开始玩手冲了。   他对手冲的了解基本停留在“费钱”和“毁一生”这两个形容词上。   林跃没有跟他详细解释,继续开车前行。   虽然今天回到小区的时间同样不早,幸运的是赶巧有一辆车离开,他顺势把车往里面一停,拿着东西上了楼。   把喂食八顿和夏侯的工作交给谭晓光,林跃洗了把脸后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桌上放的笔记本。   启动完成后以最快速度打开浏览器,登陆自己的会员账号,在搜索栏键入“三十而已”四个关键字,按下回车。   画面一闪,弹出这部电视剧的介绍,下面是选集列表。   接下来他又在搜索栏键入“我是余欢水”,按下回车。   跟《三十而已》一样,1-12集在下面一字排开,点进去可以观看,下面评论区还有留言,打开弹幕也有各色人等的犀利吐槽,比如烂尾,比如不尊重女性等等等等……   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拿出手机,点开影视网站配套APP,在搜索栏键入“三十而已”和“我是余欢水”,回车显示未找到关联内容。   holly shit!   他骂了一句粗话。   电脑有手机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信邪地又搜了一遍,结果还是那样。   难不成……   便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六百五十章 一条金大腿   《我是余欢水》剧集下面的一条评论的提交时间显示为2020年5月15日。   2020年5月15日?   搞什么飞机?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按下解锁键,看着屏幕上的是“12月2日”皱起眉头。   再看看笔记本右下角的日期,同样是2019年12月2日。   没错呀,今天是2019年12月2日呀,但是剧集评论区那些帖子是什么鬼?   鼠标连点浏览器后退标签,回到《三十而已》的剧集页,下方帖子日期更离谱,2020年8月,2020年9月,最新的更是2020年10月。   带着浓浓不解,他又在搜索栏输入“BJ时间”四个字,按下回车。   2020年10月5日,10:05:33,星期一。   网易主页的新闻,2020年10月的。   新浪微博的文章,2020年10月的。   贴吧的撕逼贴,跨度从2018年1月到2020年10月。   B站UP主上传的视频,2020年的。   连斗鱼的主播都刚过完八月十五中秋节,不过让林跃无语的是,怎么看不到吃播了呢?   手机显示时间2019年,电脑显示时间2019年,谭晓光、赵楠楠、郑芳等人过的日子是2019年,结果到了笔记本的互联网内容就成了2020年?   这……未来笔记本?   因为社交、娱乐基本上用手机解决了,而笔记本电脑就是拿来看电影电视剧查资料的。自从获得影视世界穿梭系统后他就一直忙于做任务,日常与谭晓光、苏晗等人交往,为避免露出马脚绝口不谈电影和电视剧的内容。   直到今天,听到自习室两名女生谈论《庆余年》的事才反应过来,《我是余欢水》和《三十而已》的任务时限都是2019年底,他所生活的时空也是2019年底,看起来电视剧世界的时间线与现实世界的时间线是匹配的,可是对于电视剧发行时间来讲显然不合逻辑。   一部电视剧,发行和杀青的时间差起码也要几个月吧。   也就是说,电视剧里发生在2019年底的故事,要搬到荧幕上起码也是新年过后的事了。   想通这一点后,才有了后面问赵楠楠和郑芳看没看过《三十而已》的问题。   喵~喵~喵~   身后传来的猫叫将他惊醒,回头一瞧,吃饱喝足的夏侯迈着猫步走进房间,后面跟着的八顿在它屁股后面嗅了嗅,连打两个喷嚏。   再瞅瞅阳台上那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绿毛鹦哥儿,他很快释然了。   影视穿越系统这种超级黑科技都存在,现在身边多了一台时间错乱的笔记本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中的疑惑解开后,林跃又意识到一个超级利好,既然笔记本浏览器链接的是2020年的平行时空,那是不是说……2019年的自己可以预知2020年的事件?   这意味着什么?   金大腿!   可以比肩影视穿越系统的金大腿!   虽然时间差只有一年,但如果利用得当,发财、成名走上人生巅峰绝对不是问题。   等等,不是说好现实世界低调发育的么。   他苦笑着摇摇头,大佬的人生又不是没体验过,现实世界对于他来讲越来越像一个用来休息、放松的中转站,如果还像影视世界那么拼,那么浪,就不合适了。   更何况不能小觑了有关部门的能量,万一给和谐神兽盯上,要把他抓去解剖研究,那乐子就大了。   “林跃。”   身后响起一阵敲门声,谭晓光把门推开一道缝隙。   “今天上午我出去买了点毛峰,闻香不错,你要不要来杯尝尝?”   “你以前不喝茶呀。”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明白过来,谭晓光为了考上江大一直很努力地复习,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学习到凌晨两三点才会上床睡觉,为了不犯困,喝茶饮料提神绝对是一项正常操作。   林跃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头答应道:“好啊。”   谭晓光走回客厅,片刻后端着一个茶杯走进房间:“看你回来就一屁股坐到电脑前面,查什么呢?”   “前两年的考研真题。”   说出这个随口编造的理由,他的表情一变。   “那你忙吧。”谭晓光转身走了。   林跃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因为味道真的很一般,或许是他在影视剧世界喝高档茶叶喝得嘴有点刁,也可能是茶铺老板以次充好,把谭晓光坑了。   当然,茶的味道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在网上查前两年的考研真题。   既然浏览器里的资讯都是2020年的,那是不是能够找到今年12月份的考研真题呢?   虽然以自己的实力是用不到的,但是谭晓光需要呀。   想到这里,他重新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2020年考研真题,然而这个举动进行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完了转换链接至江大的主页,查找2020年研究生考试的录取名单。   有意思的是,谭晓光报考的工程管理专业录取名单可以打开,他报考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录取名单无法打开。   是网站管理员维护不当吗?   他不这么认为。恐怕是未来笔记本有使用限制,也就是物理学中的时间悖论,既:系统会尽量抹除笔记本中关于他的状态信息,以免宿主骚操作太多把自己作死。   然而到底是一台机器,图样图森破。   从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录取名单无法显示这一点来看,自己应该顺利入选,而谭晓光……反正工程管理专业录取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   合租老哥有没有过全国线,是否调剂到其他学校读研究生?林跃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看到网上确实搜得到2020年研究生考试真题,于是将谭晓光要考的科目拍照留存。   在这件事上,管他道不道德,反正他不会坐视谭晓光失败。   ……   第二天上午,他签收了快递员送来的包裹,敲开谭晓光卧室的门,找他要了一块钱硬币便出门了,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十多套模拟题,内容涵盖思政、英语、数一和数三。   “给。”   “什么东西?”   “这是我托关系买到的研究生考试模拟题。”   谭晓光没当回事,因为辅导班老师经常发这东西,网上随便找找也有一堆。   “这套题花了我10000块。”   “那么贵?哪儿买的?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一听花了10000块,谭晓光的脸色变了,开始认真起来。   “听说是BJ一位名师出的题目。”   “那人靠谱吗?”   “你管他靠不靠谱,有助于考试就行。”   想想是这么回事,谭晓光点点头:“也对,但就是……太贵了。”   “名师嘛,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他说这话时,谭晓光一脸肉疼地看着面前的东西,买模拟题的钱赶上他一个月工资了。   名师?   对,名师姓林。   至于10000块买来这些模拟题嘛,自然是谎话了,这么说穷苦家庭出身的合租老哥才会因为心疼钱特别对待它们。   当然了,他是不会把考研真题抄录一遍直接打印出来给谭晓光的,他丢茶几上的试卷是把那些题目打散、改动后重组成一套一套模拟题的,只要谭晓光能把相关知识点吃透,过江大的自主划线分是没有问题的。   专业课试题由江大自行出题,他没有在网上找到原题。不过没关系,以谭晓光做模拟题的成绩来看,只要不犯一些低级错误,过关的几率很大。 ###第六百五十一章 绣春刀   “什么?一万?”   郑芳的声音响彻自习室,前面埋头学习的人无不回头看她,有的皱眉,有的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楠楠在旁边拉了她一把,意思是你打扰到大家了。   这小妞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几套题花了一万?”她看看谭晓光面前的模拟题,又看看旁边拿着一本《法理学》看得津津有味的林跃,一脸的难以置信。   花钱上考研辅导班和买模拟题练习是很正常的操作,但是一万块钱就买几套模拟题,那就是很奢侈……不,很二很二的一件事。   而且他的目标明明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研究生,现在却抱着一本法学书看,更加重了她内心深处的吐槽欲。   关键是,这货看书速度极快,说一目十行都不过分。   虽然法学书籍不像高数、物理什么的需要投入全部精力,边看边思考,可是总要分出几分脑力去理解,去记忆吧,他倒好,与其说看书,倒不如说是翻书。   “对,一万。”林跃头也不抬地道。   谁能想到谭晓光跟前面俩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这几套模拟题上了呢,还把他中午说的话告诉前排两个女孩儿。   郑芳说道:“你可真……有钱。”   “切~说一万你们还真信,我还说这本书花了十万呢。”   赶巧之前用“跑龙套”奚落林跃的吊稍眼男生从旁经过,听到双方对话忍不住呛了一句。   跑龙套的都什么人?   为了100块钱能装死人、跪棺材、抬轿子……这样的人会拿出一万块买模拟题?别开玩笑了。   在他看来,林跃就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社会垃圾,之所以这么说,目的很明显——为了泡前排两个长相不错的女生。   大学里,男生对来校泡漂亮女生的社会人当然不会有好感,林跃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能理解吊稍眼为什么针对自己。   他没有理睬那些不友善的目光,注意到谭晓光打了一个呵欠,不由叹了口气,这家伙昨天一边喝茶一边做模拟题,弄到三四点钟才睡,早晨不到八点就醒来背单词,就算有精神奕奕光环辅助,也不可能完全恢复过来。   “赵楠楠,你杯子里的水是刚打的吧?”   赵楠楠点点头。   “能匀给我点吗?”   “好。”   赵楠楠转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回头一瞧,林跃由单肩包里取出一把黑色细嘴壶。   “这啥?”郑芳在一边问。   林跃没有理她,打开细嘴壶的盖子,示意赵楠楠倒水。   “茶壶?你是要泡茶吗?”   郑芳觉得这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在自习室占座快半个月了吧,到今天为止就来了两三回;完了花一万块钱买几套模拟题;报考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却在看法学书,现在又从背包里取出一把茶壶泡茶喝;   这家伙!把考研当儿戏吗?   林跃还是没有理她,看着赵芳把杯子里的水倒了大半在细嘴壶,又从单肩包取出一只蛋糕形态的小杯子,杯子底部有三个小孔,然后是滤纸及一个蓝色马克杯。   他这是在干啥?   郑芳目瞪口呆,赵楠楠也挺懵的。   “埃塞俄比亚咖啡豆磨的粉,味道偏花香果酸,曼特宁咖啡豆磨的粉,有黑巧的香气,还有这个,来自危地马拉的咖啡豆,味苦,但是烟熏香浓郁,特别适合喜欢威士忌的人群,你喜欢哪一个?”   “……”   谭晓光知道他早晨签收了一箱子瓶瓶罐罐,但是没有想到他把东西带到自习室来了。   “我觉得这款比较适合你。”   见谭晓光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林跃把滤纸压入滤杯,倒入早前按固定克数装入密封袋的咖啡粉,手持细嘴壶,轻细均匀地在浇在滤纸上,一圈一圈划动,慢慢地萃取出浓郁的咖啡。   香味散开,引得前方郑小姐直抽鼻子。   “好香,好香……”   片刻后,他把萃取好的一杯咖啡递给谭晓光。   “试试合不合口味?”   谭晓光接过去,放在嘴边啜了一小口,眉开眼笑地道:“嗯,好喝。”   “咖啡馆进的豆子很一般,如果是产区的优选豆,口感会更好。”   “你以前不都是买速溶咖啡喝的吗?怎么现在对手冲咖啡这么有研究了?”   林跃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回头时看到郑小姐一脸渴望地看着他,像是在说“我也要”。   “没你的份。”   林跃无视她的鬼脸,重新拿出一片滤纸放到滤杯里,帮赵楠楠冲了一杯埃塞俄比亚风味咖啡。   “谢谢你的开水。”   赵楠楠双手捧着他递过来的马克杯,微笑说道:“你是不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们呀?”   林跃心想就是顺手丢系统空间的事,随时随地能喝到香甜的咖啡,当然比去超市买矿泉水饮料什么的舒服惬意……虽说要花一点时间。   他对她眨眨眼:“不是有句话叫生活需要仪式感么。”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赵楠楠端着马克杯喝了几口,递给嘟着嘴一脸不爽的郑芳:“别说我不想着你。”   “哼~小气。”   她瞪了林跃一眼,很没骨气地接过来喝了。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小半个教室的人都望着他,之前的吊稍眼恨得咬牙切齿。   “抱歉,打扰各位学习了。”   说完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凑到谭晓光耳边说了几句话,拍拍他的肩膀,背着单肩包走了。   郑芳目送他离开,看了一眼手里有着枫叶图案的马克杯。   “他干什么去?”   谭晓光说道:“去找他女朋友了。”   郑芳说道:“他有女朋友啊?”   谭晓光点点头。   “漂亮吗?”   “漂亮。”   ……   林跃确实去找苏晗了,因为宠物医院那边的装修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进行内部空间分配及家具桌椅等用品的采购了。   接下来的两周,两个人大半时间都在一起,联系医疗器材公司送货,到相关部门办理营业执照,备案,应付各项检查,购买室内用品,印制传单和设计招牌……总之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道是体会到他的不容易,还是想让他多在现实世界待一阵子,系统一直没有动静。   直至一切安排妥当,林跃这边搞定牌照,开车接苏晗去同王珩、谭晓光一起吃饭,久违的叮声响起,系统提示他有新任务上线。   他没有立即检查任务内容,好好地跟几人吃了顿日料,又把苏晗送回家,方才返回小区,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同时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过江千尺浪:侦测到《绣春刀》编号101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北斋有什么用?周妙彤有什么用?在一群馥郁草莽气的男人间硬生生插进两个花瓶做点缀,不觉得有点不伦不类吗?爱情什么的见鬼去吧,是真汉子就应该干男人。   再吐槽一句,张震,除了脸,你有演技吗?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可选。   失败惩罚:(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天启七年-崇祯二年。   是否接受?(Y/N)。   绣春刀?   这回改古装戏了?   而且失败惩罚后面的“进入电影世界激活”是几个意思? ###第六百五十二章 前所未有的坑爹开局   悬疑剧,港片,警匪电影,抗日剧,文艺片,都市剧,剧情片,科幻片,动作片……完了是古装动作电影?   失败惩罚后面的内容一般在接受任务前注明,这个设定最大的好处就是万一有任务失败抹杀什么的变态惩罚可以选择放弃,这一回不一样了。   进入电影世界激活,什么叫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这个系统真不忌口,还没有节操。   林跃摇摇头,吐槽一句,完了将注意力转移到笔记本电脑,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绣春刀进行播放。   绣春刀一共有两部。   第一部的内容梗概是崇祯帝朱由检登基后,大太监魏忠贤及其阉党被锦衣卫覆灭,锦衣卫中以老大卢剑星、二弟沈炼、三弟靳一川最为勇猛,卢剑星为了升百户,沈炼为替教坊司妓女周妙彤赎身,三弟靳一川为摆脱师兄丁修的纠缠,三兄弟接受了东厂都督赵靖忠追杀魏忠贤的秘密行动。   行动中三人遭到魏忠贤义女魏廷的阻拦,一场腥风血雨后魏忠贤“尸首”被带回,卢剑星如愿以偿升官百户,本以为三人夙愿皆能实现,没想到沈炼竟然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并且被大臣韩旷看穿魏忠贤尸首是假。   此后三兄弟都面临着生命危险,沈炼终于说出真相但为时已晚,最后的结果是,卢剑星被崇祯问斩,靳一川替丁修挡枪身死,只有沈炼逃出京城,将周妙彤和张嫣送到苏州后北上,与丁修配合,杀降满的赵靖忠于塞外。   绣春刀II是绣春刀I的前传,抛却一些逻辑硬伤,其故事围绕沈炼展开。   萨尔浒战役后八年,明天启七年,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沈炼在一次扫除乱党任务中为救美丽画师北斋将一向不睦的同僚凌云铠灭口。此后一方面要摆脱来自陆文昭、裴纶的质疑与调查,一方面又在受信王器重的丁白璎要挟下火烧锦衣卫案牍库,以毁灭信王阴谋害死哥哥朱由校的事实。   故事的最后,沈炼、忠于信王的陆文昭、丁白璎、聪明人裴纶,乃至画师北斋,全都成为信王用来取信魏忠贤的棋子,除沈炼乘着崇祯登基大赦天下的东风重回锦衣卫当差,北斋南逃外,其他人皆死于断桥之役。   看完这两部电影,林跃觉得沈炼这个角色挺可怜的,如果放在现代社会,那就是干着刀把子的事,有着文艺青年的心。   绣春刀I里他喜欢青楼美妓周妙彤,结果人家不喜欢他,就这样还巴巴地要带女人去南方生活,最终害得大哥掉脑袋,三弟死于非命。   绣春刀II里喜欢的北斋同样对他不是真爱,就在信王说出要铲除阉党时,她就把命交付出去,结果还是一样的套路,一样的配方,沈炼为救北斋坑了裴纶,自己也差点交代在追兵手里。   有人在这部片子里看到江湖与朝堂,有人在这部片子里看到美人如玉剑如虹,有人在这部片子里看到了世道险恶人心叵测。   到了林跃这里,他只想说一句,红颜呀,祸水呐。   当然,不管故事的槽点多么多,现在放在他面前的问题是要不要接受任务。   在不确定失败惩罚内容的前提下必然要小心一点,毕竟之前已经被惩罚过一次……虽然被他钻了空子,除了带来一点生活不便,基本上没啥大事。   从剧情上看,《绣春刀》世界的力量水平和《叶问》世界差不太多,区别就是前者兵器用的多,后者拳脚功夫抢镜,精通八斩刀,六点半棍,学会六合大枪的他,应该不会弱于沈炼等人吧,何况还有【左右半球LV4】这种奇技。   除非陷入萨尔浒战役那种万人级战争,敌人多到把他累死,不然的话,小心谨慎一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他有了决断,又在网上找了一点影评和相关背景资料阅读,然后在临近子夜的时候走到阳台,把大反派往随身空间一丢,下拉系统菜单至属性栏,加了3点体质2点力量1点敏捷。   当前属性: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体质20。   力量29。   敏捷15。   智力14。   精神12。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4。   自认为到达可以跟丁修单练的程度,嗯,反正比靳一川强,随即切换至任务列表,选择接受任务。   唰~   黑暗的房间白光一闪,奶白色窗纱晃了晃,他的身影消失无踪。   ……   管它历史不历史的,乐呵乐呵得了。   他不是一个爱读史书的人,明朝官场那些事儿了解不多,然而对万恶的封建社会,他是心怀憎恨的,认为怎么折腾都不为过,反正局势再烂也不会比满人杀进关内还烂不是?   嗡~   耳朵闷闷的,强光在眼前敛没,五感回归,脑筋开转。   他发现自己处于魂魄状态。   然后,瞥见眼前一幕,愣住了。   前方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旁边站着一个手持镰式小刀的老头。   下一个呼吸,手起刀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被谁推了一把,轻飘飘地上了年轻人的身。   这啥情况?   对面握刀的老头子手起刀落干脆麻利,包扎好伤口才发现绑在门板上的人醒了。   “麻沸散用的剂量对呀,人怎么会醒呢?”   不过这不重要,一辈子割了那么多次那什么,还不得来几个不一样的呀,不然都对不起他的这项来钱营生。   “来呀,抬下去,等人醒了搀着走几步,休养十天半月就能做事了,记得少给他喝水。”   林跃就这么被抬了下去。   到现在他哪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系统摆了他一道!   这什么开局?   史上最坑爹开局!   接受任务前苦思冥想,千算万算,觉得以自己的身手谨慎行事低调发育,区区明末那还不是横刀立马,杀尽不服。   哪里知道一穿越就附身这么个玩意儿。   要么说被系统坑了呢。   它这是看自己在前面几个世界过得太潇洒?女人太多了,这次让他做个清心寡欲的咱家是不是?   淦!   枉他在选择接受任务时,还沾沾自喜地想着要不要跟北斋、周苗彤又或者张嫣发生点什么,这下好,鸡飞蛋打没治了。   林跃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是这次的身份设定。   附身的这家伙也姓林,但不叫林跃,叫林三,因为在家里最小,排行老三,老爹就给取了个易懂好记的名字。   说是易懂好记,其实就是没文化和不当一回事儿。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家庭连生三个儿子,能重视才怪了。   不管叫林三林猫林狗还是林粪蛋儿,反正好歹把人拉扯大了,不过媳妇儿是绝对娶不起的,林三在兄弟里体格又差,干不了苦力活,只能跟着父母勉强度日,明末世道艰辛,天灾不断,日子每况愈下。   为了能有口吃的,林三一狠心一咬牙,选了条可以养活自己的路……嗯,当太监。   呵呵,体验不同人生?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现在除了骂几句难听的,能怎么办?   抱着既来之安之的想法,林跃唤出系统,下拉列表至任务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降造化”四个字。   系统的点评居然是天降造化?   呸!一穿越就给割了还说天降造化,要脸不?   咦,这是? ###第六百五十三章 +1CM   主线任务(分难度任务):普通难度——得崇祯重用;困难难度——令崇祯颜面大失又对你无可奈何;噩梦难度——干掉崇祯做皇帝。   支线任务:不破不立:令剧中人物心态崩溃(无论主配角),成功一次+1CM。   特殊任务:击败剧中武力型主配角,每击败一次全视之眼科技点加1500。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可选。   失败惩罚:支线任务最终奖励同步至现实世界。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天启七年-崇祯二年。   林跃看呆了。   这一回的人物设定不同以往的地方有不少,包括第一次出现噩梦难度,以及这个奇葩的支线任务,最最关键的是,现实世界会同步支线任务的奖励。   换句话说……如果他令人物心态崩溃的次数不高,甚至支线任务一次都没完成,就算回归现实世界,也会变成一个太监。   反之呢?   嗯,嗯,任务完成度高确实是天降造化,可是任务完成度低,那就是天降悲剧了。   回到任务的问题上来,《三十而已》就是单纯地怼人,只要话难听,脸难看,票子科技点就能到手,这里可麻烦了。   特殊任务击败武力型主配角应该不难完成,关键是支线任务的令人心态崩溃很难搞。   偏偏它还是林跃最看中的项目,就算主线任务没有完成,支线任务也是一定要完成的。   翻翻脑子里的记忆,现如今是天启七年六月,算下来明熹宗朱由校已经掉水里了,距离绣春刀II的开场剧情不远。   看来还得尽快切入主线,可关键是,林跃看了一眼,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   两周后,中元节。   内官监官房外,掌印太监郭真看着廊下站的新晋长随一脸不悦。   “你怎么做事的?我问你怎么做事的,要你去把书房收拾干净,你把砚台给我摔了,叫你去给我沏茶,喝出一只苍蝇来,现在让你去前面找件像样的衣服,最后就拿了这么一件破玩意儿给我?要不是看在任妃的面子上,我早把你贬到神宫监做杂役了。”   林跃看着前面一脸凹凸不平的郭公公,心说我现在不就在做杂役吗?要不是时候未到,早一刀插死你这狗东西了。   倒不是他还沉浸在以往影视剧世界大佬的身份里,无法适应现在的环境,要知道跑龙套的时候什么没演过,偷鸡摸狗的鬼子兵、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欺行霸市的流氓地痞,还有各种躺像的死尸……   关键是特么的自己来这儿第一天,姓郭的就喊他倒夜壶,得亏他抖了个机灵,说一会儿得去任妃那里送驱蚊香囊,这才躲过郭真的羞辱,或者说下马威。   自那以后,虽然再没被派倒夜壶,但是像收拾书房,拿衣服,打扫庭院这种事没少干,只要一看他闲下来,准有新活儿落头上,而且时不时骂两句,什么混账玩意儿,没长眼睛眼的东西……   “还愣着干什么?重新找去!”   郭真把手里的衣服往旁边一丢,转身进了房间。   是的,他就是在故意刁难这个新分配来内官监的长随太监。任妃什么人?魏忠贤的养女。他是谁?他是信王的人,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自己很清楚,上个月皇上在太液湖游玩落水的事就是他搞得。   听说还是任妃递话要司礼监给这个机灵的小太监一个美差,所以才被派来他身边做长随。他找人摸过小太监的底,身份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家伙从去势到能下地走动只用了短短三天,什么人能有这么好的恢复力?而且现在是夏天。   他怀疑这个叫林三的太监,是魏忠贤派来他身边刺探情报的细作,毕竟那个老东西最近很上火,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阉党未来的日子……天知道会不会好过。   林跃来回跑了三趟,才找来一件郭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的衣服。   傍晚时分,郭真换了便服离开内官监,往明时坊而去。   他没有注意,一道黑影在夜色的遮掩下远远地吊在后面。   林跃用手段靠近郭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切入剧情么,按照电影情节,郭真到明时坊金陵楼是为赴北斋先生约会而去,然后被丁白璎杀人灭口。   目送郭真下车走入金陵楼,林跃按了按腰里的双短刀,激活【潜行LV1】,转入金陵楼旁边小巷,借助墙角堆放的杂物几个起跳窜入后院。   与此同时,郭真走进金陵楼。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堂倌穿梭在餐桌和后厨间,把一盘盘菜肴和酒壶端给食客。   郭真扫视大厅,没有看到北斋先生的身影,于是在一张桌子前面坐下,要了两个菜一壶酒,一个人边吃边等。   期间他注意到侧后方餐桌上两个穿青衣的食客瞟来瞟去,也没有多想。   三杯酒后,楼上下来四个人,结账后离开。   郭真目送他们出门,转回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端起来正要往嘴里倒,猛听身后呛的一响,似乎是长刀出鞘的声音。   他赶紧回头,只见一束寒光迎面斩来。   虽然做太监好几年,可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郭真把腰一扭,翻身倒地,让过斜后方劈下的刀光,抬头间看到前方一名堂倌被长刀斩破喉咙,带着飞溅的鲜血倒地。   另一边,掌柜、伙头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伪装成食客的暴徒相继解决。   郭真双手往地面一撑,正要开腿逃命,没想到才走两步,靠近门口的那个留武士髻的人用力一蹬,前方长凳呜的一声飞过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哼~   郭真发出一声惨哼,身体向后倒退,直至背部撞上竖梁。   这时旁边一名假食客单手撑桌一跃而出,右手长刀高高举起,面带厉色用力斩下。   完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便在这时,猛听一道尖锐哨声掠过,前方手持长刀的假食客喉头绽出一朵血花,往后退了半步,直挺挺倒下去。   灯影摇晃间,通往后院的布帘一刀两断,后面冲出一个蒙面人,起脚把距离最近的假食客踹飞,又往前一跳,双刀在另一名假食客胸口一戳,顺势荡到他的身边,揪住胸口斜襟往后门一丢。   一股大力涌来,郭真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后退过程中他看到那人用脚勾起地上掉的长刀往对面一拍,逼退留武士髻的假食客,又使双刀格挡住侧方砍来的刀刃,一脚踹飞来人,完了急转身冲到他身边,抓住后心往上一提,快步逃出食堂。   后院的门是开着的,旁边倒着两具尸体,郭真在蒙面人的拉扯下一路狂奔,离开明时坊,来到黄华坊一栋没有人的小巷子里。   终于,蒙面人松开了手。   郭真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用颤抖的嗓音说道:“多谢义士救我性命。”   “救你?呵……”   郭真愣了一下,因为对方的语气,也因为这个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这时蒙面人回过头来,扯掉蒙住头脸的黑布。 ###第六百五十四章 崩溃的郭真   “是你?”   就着月光看清楚蒙面人的脸后,眉头拧成了麻花。   居然是那个才被派到身边的长随,名字嘛,记得是林三。   “你怎么会出现在金陵楼?”说完这句话,郭真脸色再变:“狗一样的东西,你跟踪我?”   林跃有点无语,他这还没下黑手呢,对方倒先出言不逊。   “就是跟踪你,怎么了?”   郭真计算一下双方距离,手往腰部一划。   嗤~   一道寒光刺破夜色。   原来他的腰里藏着一把匕首,眼见两人距离很近,自以为能够趁对方走神一击致命。   区区一个长随敢跟踪他?而且从刚才干翻假食客一幕来看,这个叫林三的家伙武功不错。十有八九是魏忠贤察觉到了熹宗落水案有猫腻,于是派了细作过来摸他的底。   为了揪出熹宗落水案的幕后主使,林三自然不会坐视他被人灭口。   郭真不傻,事到如今,知道陆文昭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投降魏忠贤也没好果子吃,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林三逃命吧。   他的心理活动很多,说起来麻烦,实际上从权衡利弊到悍然出手只两三个呼吸时间。   郭真脑筋转的很快,动手也很快,只可惜他搞错了对象。   林跃侧身让过,立掌一劈,握住前面那只手臂往后一拧。   嘡啷~   匕首掉在地上。   郭真躬身踮脚,一脸痛苦表情,这家伙比他想象中难对付多了,就这个距离,还有夜色遮蔽,要多么敏锐的眼力才能发现他的小动作呀。   林跃凑近一些说道:“郭公公,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就像你的主子对你做的那样?”   “你……你在说什么?”   “皇上在太液池游湖的宝船是你督造的吧?”   郭真缄口不言,连手腕处的疼痛也忍住了。   “不说,没关系,有你求饶的时候。”   话音一落,郭真感觉后脑勺一麻,两眼一黑,顿时没了意识。   三息过后。   狭窄的巷子里一个人凭空消失,另一个人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   城东,马姑娘胡同。   郭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反正一醒来就发现被蒙住眼睛,只影幢幢地看见对面案几上的油灯,还有油灯旁边拿着茶杯喝水的身影。   “说,是谁指使你在陛下的宝船上动手脚的?”   还是林三的声音。   郭真往旁边呸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真不说?”   “呸!魏狗。”   魏狗?   哦,魏忠贤的走狗。   林跃心说你可真会脑补,不过这样更好。   “不仅不招还张嘴骂人。”   他把茶杯一放,拿起一个破布团走过去往郭真嘴里一塞。   “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这么硬气。”   郭真手脚被缚,看不到后方景象,只是听见“呀”的一声轻响,林三似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五六个人走进房间。   郭真以为林三见他不肯招供,于是出去喊人来给他用刑,哪里知道绑住脚的绳子一松,被人用匕首割断了。   在这之后,一只手伸进他的腰里,摘下钱袋掂了掂,发出哗哗的银子碰撞声。   “十两,差不多。”   又是林三的声音。   “你们几个,按我刚才说的把事情办了,钱袋里的银子全是你们的。”   啪~   然后是钱袋落地的声音。   郭真不知道他说这话啥意思?感情来的不是东厂的人?那他要使银子让这些人干什么?   便在这时,抓住他胳膊的手往地上猛一掼,足底一软,人倒在地上。   短暂的寂静后,郭真感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腰,完了是另一个人的手,往下面一抽,非常麻利地把系带弄开了。   然后……   他明白了,那个叫林三的家伙这是带了一群人来搞他呀。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东厂郭公公……”   他摇头晃脑恨声吼叫,可是话从嘴巴出来全变成了哼哼和呜呜。   ……   ……   ……   郭真那个气呀,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手绑着,人给按着,自杀是不可能的。   那个林三真是够损的。   想他堂堂内官监掌印太监,官衔正四品,居然被一个新入宫的长随这么整治,屈辱呀,太屈辱了。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有尊严的,在这一点上比普通人更甚,尤其是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太监。   一刻钟后。   林三:“最后那个,不行就算了,别为难自己。给你一两银子,走吧。”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那人提好裤子拿着银子走了。   这世道一两银子省着点花全家人用个把月不成问题。   林跃解除【变色龙LV2】的伪装效果,走过去扯下蒙住郭真眼睛的黑布。   “说吧,郭公公。”   郭真咬牙切齿看着他,狰狞的脸上写满仇恨,如果能打过对方,他早就把人砍成一团肉酱了。   不,一定要把姓林的凌迟处死,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你嘴可真硬呀,这都不说。”林跃一副很意外,很佩服,又很无奈的表情。   他往前凑了凑说道:“陆文昭都准备杀人灭口了,你还紧要牙关一语不发,啧啧啧,郭公公,你就那么恨魏忠贤啊?”   郭真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这家伙什么来路,居然知道他跟陆文昭的关系。   “你不说呀,好,那你听我说。”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魏忠贤霍乱朝纲多年,手上沾满所谓的忠臣之血,东林党人死的死,逃的逃,文臣武将想他死的人很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宠信呀。”   “换句话说,朱由校不死,魏忠贤难倒。为了大明江山着想,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那就死皇帝吧。当然,你们是没有胆子计划这种事的,但是有人够胆呀,那个人是谁呢?”   “不,应该问朱由校死了,谁会受益?嗯,我想信王朱由检会很高兴吧。”   郭真内心巨震,是因为小小长随太监胆敢直呼皇帝名讳,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对方居然能把事情跟信王联系起来。   “朱由校宠信魏忠贤,但是朱由检也不赖呀,以他的身份,只要抛出橄榄枝,那些恨魏忠贤入骨的文臣武将还不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呀。锦衣卫有位陆文昭陆千户,就是一个立志铲除阉党的人,而陆文昭有一位好友,赶巧在内官监担任掌印太监的职位,那么事情就好办了。朱由校不是要造宝船嘛,如果在湖里游玩的时候船沉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惜呀,朱由校没死,不过也没几天活头儿了,只要能不出意外熬到朱由校死,那么皇上的座位就是他朱由检的。但……好像东厂最近动作很多,万一给阉党查出点什么,牵连到他,那乐子就大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一个杀人灭口。”   郭真一脸懵逼。   这家伙居然全知道,把他们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的,但既然他都知道了,还要逼他开口干嘛?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六百五十五章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林跃知道他想问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逼我说出幕后指使,只要抓了陆文昭,还怕揪不到信王的小辫子?   至于证据……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都是魏忠贤的义子,要搞一个小小的千户,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觉得这样做十分有趣。”   有趣?   他绕了那么大一圈儿,弄了五六个一身臭气的苦力过来搞他就为有趣?   不久前还给他跑腿的小长随一转眼就把他踩脚底下了,明知皇帝落水事件的前因后果还耍着他玩,从身体到精神双重侮辱。   郭真心态崩了,这人是魔鬼吗?   “放着男人不做,去当太监,你活该被人搞。”   “你……你不也是太监吗?”   林跃两眼一瞪:“老子是被人坑了。”   还有一件事他没说,就在刚刚,系统提示他支线任务完成,+1CM,目前2CM(首次完成奖励秘技——缩阳入腹)。   这……真的可以?   太感动了。   郭真注意到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似乎对进宫做太监的事怨念颇深,冷笑道:“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林跃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很想说老子的还能长出来,你的能吗?   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已经把郭真逼得心态崩了一回,二刷就没意思了。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看不出,你还是个有骨气的太监。”   林跃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是被下诏狱,还是交给魏忠贤,下场都是生不如死,所以还不如激我杀了你。”   “……”   郭真很是无语,眼前这个也就20来岁的家伙心思缜密极了。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给魏忠贤的。”   眼见郭真脸色微变,他又说道:“当然,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有句话叫奇货可居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郭真懂了。   什么意思?如果他没猜错,这家伙是要拿他来威胁信王呀。   这个小太监,究竟要干什么?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来看看是不是你写的。”林跃取出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在他面前展开。   郭真借着油灯光打量一阵,身子打了个哆嗦。   不是他写的,可是从字迹上看就是他写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内容。   “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如果说之前是害怕小太监的身手,那么现在的恐惧来自对方的阴险。   安的什么心岂能对你说?   林跃一拳过去把郭真打昏,往系统空间一塞,三步并作两步离开房间。   他还有正事要做呢,万一去晚了,第二个“+1CM”无法拿到,那距离18CM的愿望岂不是又远了一点?   以前的他,活是很好的,但是器嘛,只能说中等往上一点,现如今来到《绣春刀》的世界,支线任务不破不立,是挑战也是机遇呀,弄好了,以后就算没有【师奶杀手】,也能有数之不尽的桃花。   离开马姑娘胡同前往明时坊,回到金陵楼前面的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把案发现场包围起来,周围的看客指指点点,议论着里面发生的命案。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一只烧鸡吃了两口,就见对面闭着的房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一道黑影窜出,沿着长街往前疾奔。   是殷澄,沈炼麾下小旗官。   按照电影剧情,这货三两猫尿下肚嘴就没了把门的,议论熹宗落水案不说,还敢调侃魏忠贤。   关键是魏忠贤的外甥凌云凯刚刚因为谁负责酒楼案件跟沈炼闹了个不愉快,一听这,那还不往死里整他。   眼见殷澄一路狂奔,打翻了好几个给死人烧纸钱的火盆,林跃拿出一块黑布往脸上一系,由小河另一边的长道追上去。   殷澄甩开凌云凯的下属跳上一艘摇橹船。   他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却没想到沈炼由石桥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船头。   殷澄求情未果,只能拔刀相向,不过两招就被沈炼制服,绣春刀掉入河道。   他说的那些话都被凌云凯记在无常薄上,身为锦衣卫,自然知道去了诏狱会落得多么悲惨的结局。   就在他抽出一把匕首准备自行了解的时候,猛听左侧水声响亮,一根竹竿入水,然后是借力而至的黑影。   双刀乍现,寒光映入沈炼的眼眸。   擦~   绣春刀和十字交叉的短刀摩擦出一溜火光。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双短刀对绣春刀,在这种狭窄地带拼斗的话,自然是短兵器更具优势。   他力压刀柄以阻挡敌人继续靠近,同时往后一跃,让出大约半米空隙,抽刀的同时一挽刀身,反肘扫击。   林跃扭身让过,短刀往前一递,急点沈炼面门。   出招不仅快,而且刁钻。   沈炼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脚跟儿几乎碰触船沿,这才堪堪避过刺击。作为反击,原本斩空的绣春刀交到左手,一式反切划向对手胸口。   林跃右手短刀往前一格,架住横向划来的绣春刀。   与此同时,船身过了拱桥,姗姗来迟的凌云凯出现在侧前方的长廊拐角,看到了二人过招的一幕。   “走。”   林跃向后转身,抓住殷澄的肩膀往河道一跃。   噗通~   水花四射,波纹向外扩散。   沈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冲到船尾时,发现夜色深沉,根本不能掌握蒙面人和殷澄的逃亡路线。   ……   半个时辰后。   靠近马姑娘胡同的小院儿里。   林跃把勉强塞进随身空间的殷澄放出来,拍拍他的脸。   “殷小旗,殷小旗……”   三息过后,殷澄悠悠醒转,看着眼前右脸有一块巴掌大小胎记的男人吓了一跳,手往腰上一摸,却才想起绣春刀被沈炼丢进了河道。   “是你救我出来的?”   林跃点点头:“不然呢?”   殷澄长松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救我?”   林跃说道:“我跟凌云凯有仇,而且敢反抗阉党的都是义士。”   殷澄心想反抗阉党?别开玩笑了,他就是喝多酒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被凌云凯听去记到无常薄上,想着去诏狱的结果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拼死一搏夺路而逃呢,怎么到了他这里成反抗阉党的义士了?   不过这种误会他是不会澄清的。   “阉党霍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殷澄认为眼前这个人就算不是东林党人,也跟他们脱不开干系。   林跃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殷兄先喝了这杯茶压压惊,我去弄点吃的,明日一早城门开启,再想办法送你出城。”   殷澄接过杯子,想也没想一口喝下里面的茶水。对方冒着被锦衣卫通缉的危险从沈百户手里把人救下,没有加害他的道理:“有劳兄弟了。”   林跃微笑着点点头,推开房门走出去。   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去而复返,回到房间,把一只烧鸡一双猪脚放到桌子上,另有一壶尚温的白酒。   “来,殷兄,时间还早,我陪你喝点。”   殷澄是个酒鬼,这点由他到金陵楼查案,定安看到那些尸体吐得稀里哗啦,而他还有闲心拿店家的酒喝可见一斑。   “好。”   殷澄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后悔和焦虑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放松心情好好喝一杯,万事交给前面这位姓周的兄弟操办。   虽说东林党被阉党打败了,但是根基犹存,要从BJ城弄出一个人去还是有很多途径的。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俩人越喝越起劲,越说越开心。   在酒精和活命之恩两份情绪催化下,殷澄几乎把对面自称周泰的男子引为生平知己。   不多时,一只烧鸡吃完,猪脚也变成了地上的骨渣,殷澄带着五分醉意在角落的床上睡下,那位周兄弟还很体贴地给他盖了一条毯子,吹了一首曲,好像叫什么《笑傲江湖》?   翌日,当清晨的光芒穿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殷澄被人从睡梦中摇醒,当眼前景物由模糊变得清晰,他呆住了,啥意思呀? ###第六百五十六章 林某,职业二五仔   一张人脸出现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   熟人。   也是仇人——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凌云凯。   “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殷小旗,这诏狱你是蹲定了。”   殷澄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这刚要起身,凌云凯一挥手,三个缇骑猛地扑上来,按腿的,按身子的,拿绳子绑人的。   殷澄拼命挣扎,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周泰,你为什么出卖我?为什么!”   翻身的时候他看到门口站的人,脑海里浮现的除了问号,还有抑制不住的激愤。   这家伙将他由沈炼刀下救出,转手就卖给了凌云凯,他能不生气吗?何况昨天晚上俩人对饮阔论,那热乎劲儿,说是英雄惜英雄都不为过。   可是一夜过后,两眼一睁天就变了。   “周泰!周泰!你这个无耻小人。”   林跃上前一步,谄媚地看了凌云凯一眼:“为什么出卖你?当然是为了锦衣卫这个肥差,几百两银子我可拿不出来。但如果把你送上去,有凌总旗的推荐,要在镇抚司混个差事自然是小事一桩。”   凌云凯听到身后人的奉承,嘴角漾出一抹得意的笑。   殷澄想通了,凌云凯要的是他活着,然后在诏狱屈打成招,把沈炼也拉下水。昨天晚上摇橹船的形势在外人看来就是沈炼要杀他免灾,这时周泰救下他,好酒好菜麻痹之,然后当成投名状献给凌云凯,讨其欢心,博得一官半职。   太卑鄙了,太可恶了。   果然是相由心生!   殷澄恨透了那个丑陋的男人。   “周泰,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跃毫不在意殷澄的诅咒,他现在很开心,因为心态崩溃的殷小旗帮他拿到了“+1CM”。   不容易呀,为了恢复原来的长度,自己也是够拼的,现在可以说生冷不忌,只要能+1CM,管他是当好人还是恶人呢,更何况无论是阉党、东林党、还是信王朱由检,他都没有好感,整个大明朝已经腐烂到根儿了。   “做鬼?你还想做鬼?”凌云凯冷笑道,进了诏狱的人,想活难,想死也不容易。   这边话音一落,他发现殷澄的眼睛瞪直了,然后,一滴热乎乎的液体落在脸上,用手一摸拿在眼前。   是血!   咻~   耳边传来一声啸鸣,左前方缇骑喉头一红,身体向后直挺挺倒下。   另一名缇骑愣住了,有点无法理解眼前一幕。   就是这一愣,要了他的小命。   一柄短刀快逾闪电,深深没入他的胸口。   缇骑两手虚捧伤口委顿在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凌云凯反应不慢,在短刀了解缇骑小命的瞬间转身,手握绣春刀柄往外拔。   刀身离鞘三寸的时候,侧前方过来的手掌在刀尾一拍,又将刀身弹了回去。   眼前闪过一张丑脸,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膝顶。   凌云凯闷哼一声,气机骤散,张口咳出一团清涎。   与此同时,一记手刀重重砍在他的后脑。   噗通~   凌云凯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殷澄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别说主意,感觉脑子里满满都是浆糊。   这怎么说的?   不是出卖他换一官半职吗?怎么突然间又反水,三下五除二把猝不及防的四个人全干了?   这个周泰脑后有反骨,是个天生二五仔吧?   “殷兄,刚才委屈你了。”林跃从晕过去的凌云凯腰里扯下腰牌,走过去把捆住他手脚的绳子挑断:“我赶过去的时候凌云凯还没有去找陆千户出通缉告示,他是魏忠贤的外甥,现在你拿着他的腰牌出城,应该不会被人刁难。”   “周兄弟,你……你是为了助我出城才这么做的?”   “凌云凯仗着他的舅舅是魏忠贤,为人傲慢张扬,如果他行事谨慎一些,今天的偷袭绝不可能得手。”   原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自己呀。   殷澄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周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殷澄一拜。”   林跃心说谁特么想救你呀,我这不过是本着身为职业演员的素养,戏演全套,你丫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绣春刀II一开场你就嗝屁了好不好。   “殷兄请起。”林跃把他从地上搀起来:“门口还有两名缇骑,等我把他们放倒,你就可以离开了。”   殷澄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凌云凯:“……”   “这个人我还有用,帮我绑了他。”   说完这句话,林跃把号牌丢给殷澄,转身出了房间,走到院门旁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进来”。   门外放哨的两名缇骑一听是凌云凯的声音,未作他想推门进入。   下一个呼吸。   唰~唰~   刀光一闪,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殷兄。”   林跃朝身后喊了一声,少顷,殷澄拿着一把绣春刀由房间走出来。   “快走吧,胡同口有马。”   “你不走吗?”   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   “放心,我有保全自己的手段。”   殷澄稍作沉吟,点点头,道声“保重”,闪身出了院子。   林跃把人送走,关好院门回到房间,拿起桌上隔夜的茶水往凌云凯脸上一泼。   咳~咳~   北镇抚司的总旗大人幽幽醒转,看到林跃后刚要起身,却发现手脚被捆住,嘴里塞了一团染血的青布。   呜呜……   林跃拿着一把匕首走过去,将他嘴里的布团往外一抽。   “你……你要干什么?我是厂公的外甥,杀了我,你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林跃摩挲着刀刃。   “你见过哪个平民害怕满门抄斩的?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配得上‘满门’两个词。饱暖思淫欲嘛,你说对不对啊?凌总旗。”   看到他一边说,手里的刀一边往下比,凌云凯越听越不是味,越听越恐慌。   “来……”   他以为留下看门的两个缇骑还在,张嘴就要喊人,哪里知道前方脸生胎记的年轻人眼疾手快,把布团往他嘴里一塞,又给堵上了,完了刀尖往下一插。   “喔……”   噗通~   凌云凯歪倒在地,疼得浑身扭动,像一条被蚂蚁围攻的蚯蚓。   林跃将匕首丢在地上,嘿嘿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舒服~   太爽了~   不是变态啊,这真不是变态啊。   凌云凯这个色棍,电影里陆文昭派他与沈炼去杀北斋先生,到地儿后这俩人才发现所谓的东林党余孽北斋先生竟是个女人,而且长相甜美,身材不错,于是色心大起,要在杀人前乐呵乐呵。   像这种人,那自然是阉了好,不过更重要的是,凌总旗肯定会为此心态崩溃。   对方-1CM,他+1CM,这种好事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   两天后。   林跃走出内官监官房,往紫禁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东厂衙门走去。   他要去见魏忠贤。   出了紫禁城往东,不多时来到东缉事厂衙门口。   两个杂役正在旁边扫地,一边扫还一边议论宫里发生的事。   哦,不是宫里发生的事。   他们的谈论对象是魏公公的外甥凌云凯总旗,说是被东林党余孽偷袭,给割了家伙事儿,虽然小命勉强保住,但是那方面肯定不行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到宫里面当差,正好可以接他舅舅的班。   林跃并不意外凌云凯活了下来,因为把匕首丢屋里就是给他自救的机会。   就这么死了多没意思,凌总旗变成凌公公那才可乐。   他这儿愣神的功夫,衙门里走出一个神情倨傲的小太监。   “厂公叫你进去。”   林跃没有说什么,往衙门里面走,也就迈出七八步吧,还听见后面的小太监低声嘟哝,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得厂公召见。   进了衙门大厅,迎面就见一个穿白袍带乌纱帽的人斜靠在中间的椅子上,一副懒于应付厂内诸事的样子。   林跃看看左右,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请厂公过目。”   魏忠贤睁眼看了看他,手指微动,旁边站着的心腹太监把林跃手里的信转呈上去。   魏忠贤接过来瞄了两眼,脸色一变。 ###第六百五十七章 周妙彤是我的   林跃也是脸色一变,但不像魏忠贤反应那么大,电视上和一些自媒体发的文章不是说魏忠贤目不识丁吗?这里怎么能看懂自己写的那封信?   转念又一想,魏忠贤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怎么可能目不识丁,只怕是后来文人为了批判他故意加了这么一笔。   唱戏人的嘴,书生的笔,果然厉害。   魏忠贤把信纸折好,看了一眼手持信封的心腹太监。   那人对他摇摇头,意思是火漆完好,没有拆过封。   “这封信,你看过没有?”   林跃说道:“属下不敢,在书架后面的暗格发现这封信后就立刻送来厂公这里。”   魏忠贤默不作声。   信里写的什么?写的足以要他命的东西,比当初杨涟参他二十四罪的折子还要危险。   郭真这个内官监掌印太监,平日里见到他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迎奉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在查他,还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熹宗长子被他的老婆客氏害死,后面两个儿子早夭,上个月又因为宝船倾覆落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任谁都知道皇上可能撑不住了。   他为什么能权倾朝野?还不是因为熹宗宠信,一旦皇上驾崩,谁来继承大宝?万一新皇不待见他怎么办?   所以,听天由命不如放手一搏,于是在客氏帮助下将一些怀孕女子送入后宫,准备效仿吕不韦来一个李代桃僵之计。   这事儿可以说是他和客氏最大的秘密了,却不知道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居然被内官监掌印太监郭真知晓,还写了封信准备寄给一个叫做丁什么的人。   万幸信没寄出,要是给政敌得到,坐实罪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熹宗都保不住他。   “你是怎么知道咱家会对这信感兴趣的?”   林跃说道:“属下听闻一个叫北斋先生的画师胆敢在画作中夹带东林党的诗,还大逆不道编排厂公。前几天在打扫郭公公书房的时候,留意到案上画作正是北斋先生所做,属下就对郭公公生了疑心,今日打扫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架后面藏有暗格,里面放着好几副北斋先生的画作,最下面还有一封写给丁什么的信……”   “于是你怀疑郭公公跟东林党余孽有染,就拿着信来见咱家了?”   “是,厂公。”   魏忠贤冲心腹太监使个眼色。   那人看了林跃一眼,快步走出东厂衙门。   大约一刻钟时间,心腹太监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几副北斋先生的画作,还有郭真以前的手书。   林跃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那边魏忠贤确认完毕信上内容确实郭真所写,抬头看向林跃:“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林跃稍作沉吟,说了一句让心腹太监大跌眼镜的话。   魏忠贤听完倒是笑了:“你叫什么?”   林跃说道:“林三。”   魏忠贤说道:“你说的事,准了。”   “谢厂公成全。”林跃道谢完毕,慢慢地退出大厅,转身离开东厂。   心腹太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望魏忠贤说道:“厂公,这人……留不留?”   “留,干嘛不留?”魏忠贤说道:“如果我是他,也一定不会想知道郭真的信里写了什么,聪明人比笨蛋最大的长处就是做事有分寸。何况,我喜欢他的性格。”   “厂公说得是。”心腹太监低声答应一句。   “对了,他要的那什么……你去知会一声。”   魏忠贤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后面走去,快到侧门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那个北斋先生,告诉锦衣卫的人,东林党余孽就别留了。”   “是。”   ……   首先,那封信封口的火漆完好,说明没被人拆过。   其次,一个小小的长随,他魏忠贤伸出一根小指就能碾的骨渣都不剩。   最后,聪明伶俐知分寸,还一心巴结他,而且……行事风格完全就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样子。   这便是林跃笃定魏忠贤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原因。   而现在,他手里拿着刑部的特赦文书和五百两银子,站在暖香阁老鸨面前。   “公公,这妙彤……”   一个太监要来赎人,还说什么娶回去做老婆,他能干那事吗?教坊司妓院上接待官爷纨绔,富贾士绅,时不时也有文人墨客流连忘返,可这太监来要姑娘,还真是头一遭。   比起女人,这些不能人事的家伙,不是应该追逐权力和金钱吗?   “有什么问题吗?”林跃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老鸨展开信纸瞄了几眼,吓得打个寒战:“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告诉妙彤。”   这可是东厂督主魏忠贤知会刑部的事,别说让妙彤嫁给一个太监,就算是给一头驴做媳妇儿,她也得照办。   林跃恶狠狠地盯着老鸨的背影,公公?你爷们儿才公公呢?老子这个能长出来,现在干不了事,不代表以后干不了,等咱……我18CM的时候,一定要把你这暖香阁睡一遍。   周妙彤可是《绣春刀》电影里首屈一指的大美人,比北斋更有女人味儿,既然来到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世界,那他也就不矫情了。   办不了事又怎样?人我先占下不行呀?   什么沈炼,什么严峻斌,不服来战。   少时,他见到了周妙彤。   外面着绣花褙子,里面是灰色马甲,足蹬翘尖鞋,乌云般的长发散在身后,行走间与两只翡翠坠子碰撞出一道明媚色,而右鬓垂下来的一缕卷发为精致的五官平添几许娇柔。   她的表情很平静,或者说冷淡。   都说有人帮忙赎身对教坊司的女人来说是最幸福的事,假如这人是个太监呢?就算比在教坊司好一些,恐怕程度也很有限。   老鸨在背后扯了她一把。   许是来这里前有过交代,周妙彤做了个万福,木然说道:“多谢林公公为妙彤赎身。”   “明天我会过来接你回家,有什么需要特别安排的事情没有?”   “没有。”   “那好,明日卯时我再过来。”   说完这句话林跃转身走了。   周妙彤看着他的逐渐远去的身影,脸色有些复杂。   因为那位林公公的眼神比想象中要清澈平和,不像以往见过的太监,要么眼泛邪光,要么目光阴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妙彤,你可不要怪我。”老鸨一脸歉疚。   “姑姑,我明白,像我这种出身,根本没得选择。”   她是什么人?朝廷重犯的家眷,族里男性都被杀了头,女性里漂亮的被卖到各地为妓,老迈鄙陋的发往边荒之地为奴,活着已属不易,自由?自由是什么?   虽然是官家之后,从小娇生惯养,但是初入教坊司时日夜鞭打受刑,骨气早已消磨殆尽,别说嫁给一个太监,就算是被发往北地犒劳边军只怕情绪上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个归宿。”老鸨叹了口气。   按照大明律,像教坊司这种地方的女人,比起一般青楼女子,想要出去可不只是需要银子这么简单,单说搞一张刑部的教坊司特赦批文,就难倒了99%以上的人,毫不客气地讲,进了教坊司,对于曾经的官家小姐来讲,基本上等同于堕入地狱,在这里的女人万一不小心怀孕,生下的孩子不是为娼就是做奴,如果一直在教坊司呆下去,年老色衰后会是什么结果,不用脑袋想也知道。   给一位公公当老婆,后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不用像大多数教坊司的女人那么惨。   “谢谢姑姑这些年的照料。”周妙彤压低声音说道:“严公子那边……”   老鸨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   卯时。   就像林跃昨天说的,他来教坊司接人了。   当老鸨听到风声,打周妙彤的房间出来,走到一楼一瞧,不由愣住了。   其实愣神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好多。   ……   教坊司门前的空地上围了好多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在人群里面一点的地方,带着红头绳,系着红腰带的唢呐手和鼓手卖力地吹打身前乐器,营造出一种锣鼓喧天的热闹氛围。   迎亲队伍前面有一匹高头大马,大马上坐一人,穿常服乌纱,上面簪花披红。   老鸨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心说怎么回事,这家伙不要名声了?   教坊司女子从良,就算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花魁,那也是一切从简,男方恨不能偷偷把人带进家门不为外人知,那位林公公倒好,不走后门不走偏门,带着迎亲队伍沿街而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教坊司接人的。   “姑姑,姑姑……”   有姑娘碰了碰她的胳膊,老鸨这才回过神来。   想想也是,一位公公娶亲,就算接了位天仙回家,也只能做一双对食夫妻,怕什么名声受损?   “快,去把妙彤叫下来。”   二楼廊口看热闹的姑娘赶紧入屋,把穿着大红纱衣的周妙彤搀出房间。   几人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林跃正在跟老鸨说话,看到一袭盛装的周妙彤,眼光微明。   “林公公,我可把妙彤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她。”   林跃回了句“一定”,走过去握住周妙彤的手腕,在一楼和二楼围廊前面看热闹的姑娘的惊呼声中,一把抱起眼前人,转身往外面走去。   红裙在地面拖曳,听着身后传来的尖叫,周妙彤僵硬地躺在那个体型单薄的新郎官儿的怀里,想着如果他不是太监,如果没有严公子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可靠的选择。   没有花轿,只有高头大马。   让看客们大失所望的是,门口那匹一身闪亮长毛的枣红马温顺极了,任由新郎官攀镫跨马,一跃而上,和暖香阁那位俏丽女子并列而坐。   他手牵马缰,足蹬马镫,搂着前方妙人,看起来特别潇洒。   “走。”   不用马鞭拍打,也无需马刺夹击,只是轻轻吐出一字,那马竟十分听话地转身摆尾,往城东走去。   后面迎亲队伍敲锣打鼓跟上。   “大张旗鼓到暖香阁接亲,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娶得是官妓吗?”   人群里一个地痞打扮的男人出言讽刺。   林跃蔑了那人一眼,回怼道:“大爷乐意,你想娶还娶不到呢。”   话不好听,却是事实,像教坊司模样俊俏的姑娘,都曾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即便家破人亡发配到这种地方,那也不是地痞无赖能娶走的。   斜前方穿锦衣者一看就是官宦子弟:“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又用不到。”   林跃一脸鄙夷,用不到我搞收藏行不行?魏忠贤能有100个女人,我这就只集邮电影里出的几个女人怎么了?   “你嫉妒呀?这么个大美人,我就是用不到,打今儿起你们也别想碰她一根毫毛。”   旁边一个儒生打扮的人说道:“一个阉人也敢这么嚣张。”   林跃大怒:“逆贼,你居然敢指桑骂槐讽刺魏公公。”   一声“魏公公”喊出,周边议论声戛然而止,刚才骂他阉人的家伙脸色苍白,全身直哆嗦,哪敢在人群里久待,扭头就往外逃,一连撞倒好几个人。   都知道他是狐假虎威,可是有什么办法,真要因为这两个字被弄进东厂,就算最后无罪释放,中间也得脱几层皮,体格弱的搞不好直接死里面了。   “卫兵,卫兵,抓住那个东林党人。”   林跃朝人群喊了两嗓子,刚才出言讽刺的人纷纷抽身离开,害怕给这个心胸狭窄的太监惦记上。这年头,无论是锦衣卫、东厂还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马,哪个不想寻个理由抓人呀?   有案子办才有油水捞,如果只守着那点俸禄,岂不是要饿死?   锦衣卫总旗正七品官,一年发的米折合银子也才40两,下面的缇骑更少。锦衣卫尚且如此,在五城兵马司、巡检司这种机构当值的待遇如何,可想而知。   “……”   周妙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说感动吧,身后的太监夫君一脸狐假虎威小人得志嘴脸,要说不感动吧,那就有点没良心了。   要知道就算跟她海誓山盟的严峻斌,也绝不敢这么招摇过市,对那些讽刺她的人破口大骂,除非他想让金刀严家沦为笑谈。   “咦~”   林跃发出一声惊疑。   “怎么了?”周妙彤问道。   “没事。”   没事?   是没事吗?   不,有事。   就在刚刚,他看到人群里有一个戴斗笠的女子,虽然对方刻意隐藏自己,却还是被视野和目力朝出常人的他认出身份。   妙玄,绣春刀II里的北斋先生。   周妙彤,妙玄……周妙玄。   其实早在复习电影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沈炼这个锦衣卫总旗,以往没少干抄家灭族的勾当,就算不是心狠手辣的屠夫,也不应该是痴情浪子模样吧。绣春刀I里他对周妙玄那可真是疼爱到没有底线的地步。   第一次看绣春刀II时林跃很迷茫,这货一开始很喜欢北斋先生的画,后面知道北斋先生是个美艳才女后对她动了情,断桥一役不惜自我牺牲也要保全对方。   绣春刀II和绣春刀I的时间跨度不到一年,他就移情别恋爱上周妙彤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给锦衣卫一名小旗使了银子,托其查阅案卷,林跃这才恍然大悟。   妙玄姓周,和周妙彤是姐妹,这便可以完美解读绣春刀II和绣春刀I男主角的情感变化。   沈炼从妙玄那里知道周家的遭遇后,想来回去查过相关卷宗,若是知道妙玄有一个妹妹被卖到教坊司做官妓,人还是他给带过去的,会作何感想?   呵~   看来北斋知道自己的妹妹身陷教坊司啊,不知道她有没有对信王讲过周妙彤的事,如果讲过,信王的答复是什么。   莫不是又一出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扫除阉党暂时的痛苦必须忍耐的戏码?这倒也符合朱由检的性子。   最开始的骚乱过后,街上看热闹的人害怕被他一顶指桑骂槐讽刺厂公的大帽子扣下来,全都偃旗息鼓没了声音,就这样,林跃在那些人或嫉妒,或愤恨,或咬牙切齿的目光中,骑高头大马怀拥美人向东而去。   ……   郭真怎么说也是内官监掌印太监,虽说权势方面比不得司礼监那位,但是主管宫殿、皇陵建设这种油水丰厚的差事,要说他廉洁奉公两袖清风,别说百姓不会相信,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林跃对郭真置办的田产商铺没兴趣,对那些藏起来的金银很感兴趣,要说逼供这种事,有【催眠术LV2】在手,还怕郭真不说实话?   当然,他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那些钱,只是在城东买了一座小院,里面三间正屋两间偏房,而且明面上用的还是魏忠贤赏赐他在城里安家的钱。   跟在教坊司门口的高调不同,来到栖身小院,林跃给迎亲队伍派了点钱打发他们走人,便带着周妙彤进了正房。   “你的东西教坊司那边一会儿派人送过来,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列一张清单给我。”   说完这句话他往外面走去。   “你……这就出去了?”   周妙彤对于他的举止很不理解,家里冷清,没有亲朋道贺也就算了,毕竟从身份来看,他的品级就是个入宫没多久的长随,哪怕傍上魏忠贤,要经营出自己的关系网也需要时间和机会。   关键是结婚当日新郎把接回来的女人丢屋里不管,不谈能不能人事的问题,从礼节上讲也有点不应该吧,要知道她可是他花500两银子以及刑部特赦文书换回来的,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总应该图她点什么吧……虽说她不知道除了身子还有什么能吸引人的东西。   林跃说道:“你不是最恨阉党吗?”   周妙彤愣住了,是啊,要不是魏忠贤,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夫君,不正是阉党一员吗?她应该恨他才对。   林跃冲她笑笑,转身走了。   天地良心,要是原来的自己,走?不颠鸾倒凤,被翻红潮洞房它一二三四五个时辰,他就不姓林。   关键是现在空有色心,家伙事儿不顶用呀,不走?留下来煎熬吗?这跟三天没吃饭的人看到一只烤乳猪放在桌子上却不能大快朵颐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   东厂衙门。   魏忠贤站在岳飞像下面,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清理沟坎里才落得薄灰。   赵靖忠和几名心腹太监围在旁边,躬着上身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扭到腰或者被灰尘迷了眼。   “禀厂公……”   便在这时,东厂辖下一名掌班打外面走进来,半跪于地,恭敬地说了一番话。   赵靖忠见魏忠贤收回鸡毛掸子,赶紧把他扶到中间的太师椅上。   “哦,有这种事?”   魏忠贤面无表情看着半跪在地的东厂掌班。   “是,属下亲眼所见。”   “没有分寸的狗东西。”赵靖忠往前凑了凑,两眼盯着魏忠贤的脸说道:“义父,你看要不要……” ###第六百五十八章 升官发财红袖添香   “要什么?”魏忠贤睨了他一眼:“我觉得这样挺好,是个材料,可以用。”   说完这句话,沉吟片刻又道:“调他来东厂,给个掌班的位子。”   “义父?”赵靖忠面露不解,一个才入宫没多久的家伙,就这么赏了个掌班的差事,在他看来给的太高了。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孩儿不敢。”   在魏忠贤身边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意,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下午时分,林跃收到了来自司礼监的文书,着他前往东厂听差。   他并不意外魏忠贤有这样的安排,因为上午大张旗鼓去迎亲是他故意为之。   据史料记载,崇祯皇帝免了魏忠贤的官职后,这货还带着一群人张扬过市,给新皇上眼药,现如今熹宗落水,外面疯传皇上没几天活头了,很多人都在等魏忠贤倒台的那一天,这时候自己渲染出一副攀上厂公青云直上的样子,对魏忠贤是阿谀奉承,对外,那是给阉党打气。   举个简单一点的例子吧,某位大导演跟经他之手捧红的明星闹掰,这时候一个演技颜值都在线的新人发声力挺,且不去管观众怎么议论这件事,起码大导演会很高兴,有合适的角色肯定会给个机会。   这么做传出去不好听,但是林跃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比起下半辈子的性福,名望、财富、地位、口碑什么的,全都是浮云,只要系统不逼着他对普通百姓痛下杀手,屠光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将外戚阉党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买米买面买肉,还就近雇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干些劈柴挑水的重活,林跃告诉周妙彤自己去做事了,离开家门往东厂衙门走去。   到达目的地后领了掌班腰牌,正在熟悉工作环境,就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说南镇抚司衙门的人正在对凌总旗被阉,五名缇骑遇害一事展开调查,似乎出事的院子与内官监一位公公有些牵扯。   当然有牵扯,因为那座小院就是郭真的产业之一,老话讲狡兔三窟,连皇帝都敢加害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林跃稍作思忖,找到当值太监,告诉对方自己有要事求见厂公。   许是从同僚那里听说了他的事迹,当值太监不敢怠慢,赶紧到里面汇报。   半柱香后,林跃见到了站在房檐下逗鸟的魏忠贤。   “听说你有要事禀告?”   “是的,厂公。”林跃说道:“属下听说南镇抚司的人在查凌总旗遇害的事。”   “有什么不妥吗?”魏忠贤头也不回地问。   林跃说道:“属下平日好酒,未入宫前时常流连酒肆,曾多次看到南镇抚司百户裴纶与北镇抚司的小旗官殷澄一同喝酒,既然伤害凌总旗的贼子同殷澄是一伙的,这件事交给裴百户调查会不会不太妥当?而且就在凌总旗遇害的前一夜,金陵楼发生命案,掌柜堂倌皆被杀死,而郭真公公也于那日失踪,事后属下问过驾车的仆役,被告知郭真公公于命案发生前进了金陵楼再没出来。”   听到这里,魏忠贤来了兴致,转身望他说道:“你的脑筋转的挺快呀。”   “因为属下十分在意郭真公公的去向,所以想的多了点。”   “那么喜欢查案呀?看来我调你来东厂做对了。”魏忠贤又转过身去,拿着根柳条轻轻地戳点笼子里的鹦鹉,只可惜小东西嘴巴很严,就不张嘴说话。   “这样吧,你带两个人跟着裴纶,看他在查案过程中有没可疑的地方,如果有重要发现,立刻回来禀报。”   魏忠贤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看起来对那只嘴硬的鸟儿没有办法。   “厂公。”   “怎么还不走?”   “我看厂公喜欢鹦鹉。”   “你想说什么?”   “属下昨天在街市上碰见一位七旬老翁,他手上有一只绿毛鹦鹉很是聪慧,大凡路人说话,老翁重复三五遍便可学会。”   “有这等事?”   林跃点点头:“如果厂公喜欢,属下这就去找老翁求鸟儿。”   魏忠贤一听这话,似乎比听到裴纶和殷澄的关系还要感兴趣:“快去,快去,务必要把鹦鹉买来,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我让库吏帮你支取。”   “属下这就去办。”   林跃告退,走出东厂衙门。   绿毛鹦鹉聪慧非凡不假,但哪有什么老翁,他是看到魏忠贤逗弄鹦鹉未果,忽然想到随身空间里还装了一只爱秀存在感的绿毛鹦鹉,之前带它过来就是为了别出现上次回归发生的事,没想到误打误撞碰上了用场。   能拿来取悦魏忠贤,还能起到监视效果,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这货会不会被拔毛剔骨炖成一锅汤……咦,为什么想到这里自己会兴奋?   出了衙门,他装模做样到城南逛了一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大反派放出来,叮嘱一番后返回东厂,寻库吏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魏忠贤见大反派果然如他所说,一教就会,一学就灵,连说这买卖做得值,太值了。   林跃也觉得挺值的,拿了银子又往魏忠贤身边插了只眼,多好啊。   ……   第二天,他带着两名干事来到凌云凯被割掉家伙事儿的院子里,见到了南镇抚司百户裴纶。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地上是一块一块的黑色血斑。   “林掌班,你的承受力很好啊。”裴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嚯,这家伙可以的,一见面就试探他。   “我家隔壁就是屠户,打小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哦。”裴纶说道:“林掌班才入宫个把月就得魏公公赏识,调到东厂任职,假以时日必会飞黄腾达。”   林跃说道:“裴百户的消息很灵通啊。”   “哪有,就是听下面的人说起坊司胡同最近发生的妙人妙事,于是多嘴问了两句。”   “这么说来,我现在成名人了?”   “那是当然。”   二人来到院外,干事搬来两张椅子过来,林跃转移话题到凌云凯遇袭的案件上。   “有什么发现没有?”   “根据凌总旗的说法,凶手左脸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胎记,身手了得,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一个照面就把三名缇骑杀掉,把他制服,放到锦衣卫里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那人为什么要对凌总旗下手?”   “我想是替殷澄报仇顺便创造出城机会吧。”   林跃点点头,装模作样扫过庭院:“听说这座院子与郭真公公有关?”   “据之前的户主交代,院子卖给了城南开绸缎铺的刘坤,后来我派人去问,刘坤说是郭公公让他代持的,我想不通的是,凶手是误打误撞选了这座庭院给凌总旗设局,还是他就是郭公公认识的人,如果是后者,郭公公为什么要庇护殷澄,动机在哪里?”   林跃说道:“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线索。”   “怎么讲?”   “你应该知道我来东厂前是在内官监当差吧,有一次打扫郭公公的书房时发现他的书桌上有北斋先生的画。”   “北斋嘛……”裴纶面露思索:“你怀疑郭公公与东林党有牵扯?”   林跃说道:“今天我去内官监问了问,送郭公公去金陵楼的内官说他是去赴某个人的约会。然后,我带人去他家里,找到了这张纸条。”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一张信纸轻轻展开,推到裴纶面前。   上书“酉时,明时坊,金陵楼,专侯公公。”   下面盖着一个印章,刻字为北斋先生。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过去了。”裴纶在地上磕了磕铜烟斗里的灰含在嘴里:“金陵楼命案发生后,郭公公一直没露面,也不知道现在处境如何,是死是活,要搞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和郭公公的下落,看来只能去寻这位北斋先生了。”   他召过旁边候命缇骑,小声吩咐几句,缇骑转身走了。   大约一刻钟后,缇骑返回,走到裴纶身前附耳低语。   “怎么了?”   林跃看他表情微变,一脸好奇地问。   裴纶没有着急回话,从椅子上起来,告诉随行小旗抽调人手跟他走。   “林掌班,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这边,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如随我走一遭。”   “好。”   林跃一拍膝盖,站起身来,带着两名番役跟在裴纶身后出了院子。   半个时辰后。   南城白纸坊。   林跃从马上下来,真想对前方石凳上坐着的人道一句“戏演得不错呀。”   锦衣卫百户沈炼身穿黑色甲衣,左肩包着厚厚的白布,有肉眼可辨的血迹在上面。   裴纶带着两名手下走过去:“沈百户,在下南镇抚司裴纶,这位是东厂的林掌班。”   沈炼看了二人一眼,面露不解:“这里的事应该不归南镇抚司管吧?”   锦衣卫系统有南北镇抚司两大机构,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内部的法务、军纪等事件,北镇抚司的职权就大了,上到调查各地藩王官员不轨,肃反肃贪,侦办皇帝特别交代的案件,下到监视民众,搜集情报,制造火器……机构下设诏狱,可不经刑部直接进行侦缉、审讯、判决与处置工作,故而民间畏惧北镇抚司多于南镇抚司,两者的地位也是一高一低。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里裴纶自嘲曾是沈炼同僚,因为翘辫子被人拿住把柄,贬去南镇抚司当值,虽然百户的品级没变,但是实际权力降了。   “哦,是这样的。镇抚使大人交代我调查凌总旗被殷澄伙同贼人加害一事,调查过程中发现可能与北斋先生有关,于是叫人去查画师下落,得知沈兄在缉拿北斋先生的时候遭了埋伏,裴某便想来这里看看有无可用线索。”   裴纶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块糕饼放进嘴里。   “荣月斋的点心,来这里的时候买的,要不要来一块?”   沈炼摇摇头。   裴纶有看向林跃:“林掌班呢?”   林跃没有跟他客气,自缇骑捧的托盘里捏起一块尝了尝:“有点儿腻。”   裴纶笑笑,没有说什么,打量一眼沈炼肩膀的伤口:“刀伤呀?不是绣春刀吧?”   “裴大人什么意思?”   “别误会。”裴纶说道:“我听说金陵楼发生命案当晚,你跟手下小旗官殷澄闹得很不愉快,昨晚袭击你的人该不会是他吧。”   沈炼脸色稍霁:“那人不是殷澄。”   “这么肯定?”   “你也说了,殷澄是我手下小旗官,难道裴大人比我还了解他?”   “问问而已,别生气嘛。”裴纶笑笑,回头瞄了林跃一眼。   呵,裴纶可以的。   想来刚才沈炼听到那句“不是绣春刀吧”,心里肯定不会平静。   别人或许不清楚,林跃可是心知肚明,沈炼肩膀上的伤就是绣春刀伤,还是他自己割的。   电影里陆文昭干掉郭真后还想杀北斋灭口,吩咐凌云凯去办这件事,沈炼因为很喜欢北斋先生的画,好奇心驱使下自愿同往。   俩人在夜色掩护下进入北斋的居室,一番寻找后才发现敢于讽刺魏忠贤的画师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更有意思的是,之前沈炼从永安寺回来的时候遇雨,这个女人给他撑过伞。   凌云凯觉得这么漂亮一个女人一刀砍了太可惜,想在下手前乐呵乐呵,沈炼于心不忍,要他适可而止,结果凌云凯在无常簿上写下“沈炼暗通逆党”的内容,彻底激怒了沈百户,俩人一番搏杀,以凌云凯的死亡告终,北斋则趁乱逃出民居。   他进入《绣春刀》的世界后,改变了殷澄的命运,自然没了沈炼去永安寺找静海法师为殷澄超度的事情,也就少了跟北斋偶遇的一幕。   知道陆文昭派沈炼过来杀北斋,林跃昨晚藏身屋顶,准备在恰当时机出手援助,救她一命。谁知第一次见北斋的沈百户心软了,听完她的故事后直接把人送走,完事拿刀在自己肩膀割了一道,又伪造出与人搏斗的现场,以此来欺骗同僚,撇清自己的嫌疑。   仔细思考一下,电影里有凌云凯在旁,沈炼就算有心放过北斋也不敢付诸行动,直至咄咄逼人的凌总旗把他赶上绝路才暴起杀人,后面冒雨追逐北斋也是怕她把凌云凯的死因传出去。   这里沈炼一个人过来执行任务,那操作空间就大了,对北斋是杀是放全在他一念之间,既然电影里他那么在意北斋的字画,这里刀下留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林跃在北斋走后搞了个小动作,故意踩断了一片瓦,令沈百户警觉。   所以今天裴纶为了挖苦沈炼险些逼死部下,问他肩膀上的伤是不是绣春刀造成的,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林掌班,走吧,去里面看看?”裴纶招呼林跃一声,迈步走入房舍。   正对大门的地方置一张木案,左手边是书架,字画书籍和文房摆件掉了一地,砚台里的墨汁也洒了,地上还有被刀削成两截的毛笔,而靠近水缸的地方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沈炼确实用心了,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会得出此地发生过打斗的结论。   裴纶捡起地上的印章看了看,递给林跃检视,又走到里屋转了一圈,在靠近窗边的地方嗅了嗅:“脂粉味?”   说完这句话走到手握案卷的缇骑前面,要过案卷看了两眼,微微皱眉。   “沈兄,你昨晚来时可曾看到屋里有女人留宿?”   沈炼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裴纶来回走了两步,好像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抬头盯着屋顶某块区域看了好一阵子。   “昨晚寅时前城里一直在下雨对吧。”   旁边随行缇骑点头称是。   “走了,林掌班。”   他转身离开房间,微笑着同沈炼告辞,翻身上马往城里行进。   “看来沈百户隐瞒了一些事情呀。”   “哦?”   “我得查查他。”   林跃说道:“有方向吗?”   裴纶说道:“以前跟殷澄喝酒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嘴,说沈百户跟静海法师是好朋友。这里……离永安寺不远。”   林跃暗暗点头,这个裴纶确实聪明,观察力也很强。   “你跟殷澄喝酒?”   裴纶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说道:“林掌班别开玩笑了,东厂派人过来跟案,不就是因为这点儿事吗?”   “你比我想的要诚实。”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得罪魏公公,丢了饭碗事小,万一脑袋搬家,那就不好喽。”   林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喊声“驾”,那马突然加速,嘎达嘎达朝前跑去。   ……   入夜时分,林跃在前街称了一斤牛肉,半包花生米,拎着二两酒回到家里。   推开房门一瞧,周妙彤跪坐在餐桌旁边的竹席上,前面掌着灯,旁边是两个素菜一盘炒蛋,还有两碗白米饭,不过已经凉了,看起来等了不少时间。   “你回来了。”   林跃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把油纸里的牛肉、花生米和酒壶放到桌上,端起碗来扒了两碗米饭。   “饭菜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吧。”   “不用。”林跃制止她,顺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呲的一声仰头喝下,完事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得月楼的牛肉腌的不错,比城南鸿运楼强多了,尝尝吧。”   周妙彤没有动,只是定定看着他。   他把她接回来已经两天了,却并没有做出传言中太监可能会做的变态行为,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放在另一个时间段另一种场合,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宦官。   见她不吃,林跃也不强求,一块牛肉,一筷子炒蛋,一片黄瓜,间或喝一口酒,也不嫌凉,很快便把桌上的菜吃掉大半。   一刻钟后,酒足饭饱。   周妙彤起身把桌子上的菜端下去,又泡了一壶茶端上桌。   林跃心说要放在现代社会,抛开身世不提,谁要娶到这种媳妇儿,那可真是祖上有德,荫蔽后世子孙。   “你早点睡吧,我一会儿还得出去趟。”林跃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周妙彤放下拿来挑灯的铜针,望着他的脸说道:“这么晚了还有案子要办?”   林跃点点头,喝了口茶水。   “你好像并不恨我?”   周妙彤说道:“杀我爹的人不是你,抄我家的人也不是你。”   她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陈设,客厅北墙有一幅字,上书“宁静致远”四字,卧室东墙也有一幅字,写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忽然觉得你跟那些给魏忠贤立生祠的人一样,只是想把日子过得舒服一点。小时候爹爹说过,好的环境可以把人变成贤能,坏的环境可以把人变成鬼魅。”   林跃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说话确实比一般人有见地。   “你比我想的还要知书达理。”   周妙彤端起茶壶给他倒满杯:“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但不知道该不该讲。”   林跃望她说道:“什么问题?你说。” ###第六百五十九章 老渣男了   周妙彤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帮我赎身?”   这话问的有点迷,不过林跃清楚她的意思,她是想说在暖香阁的时候从来没有伺候过他,他拿着刑部特赦文书去找老鸨那天是二人初次见面,没有道理也不合逻辑为她做这么多。   “还记得你12岁那年,周家被锦衣卫抄了家,你的家人或被杀或充军,而你被送去教坊司的事吗?”   周妙彤点点头,油灯的光在她的瞳孔招摇,眼圈有点红。   “当时有很多人在外面看热闹,那时的你应该不会注意到人群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吧。”   “那时候……你在?”   林跃点点头:“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才能从锦衣卫手里把你救出来。”   说道这里他停顿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我,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周妙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茫然,目光里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与局促不安,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林跃的言外之意——早在四年前他就喜欢她。   “你……你入宫……该不会是……”   林跃瞄了她一眼,把杯子放下,拿起圆帽戴上,转身走出家门。   周妙彤定定地看着留有一丝缝隙的房门,表情很复杂,眼里似有痛苦抹过。   ……   这当然不是真的,周家被抄那回儿他正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在邻居的外墙凿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孔,以便偷看比他小两岁的杏儿洗澡,什么周妙彤,周妙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林跃是干嘛的?演员好么,论装模作样和撩妹的能耐,那绝对是首屈一指,少有人及。绣春刀I里周妙彤心有所属,他又不愿用强,倒不如趁着小弟还没长长的这段时间使感情手段把她拿下,以古代女子的见识,能识破和抵挡他的柔情攻势那才怪了,何况还有【师奶杀手LV2】相助。   至于严峻斌嘛,时机到了拉一把,免除他的诏狱之劫就是了。   一刻钟后,林跃来到沈炼的住所外面。   又一刻钟,院门打开,沈百户打量一眼左右,朝城外走去。   林跃开启【潜行LV2】远远地缀在后面,一直跟到西山云气坡,亲眼目睹了丁白璎跟沈炼的交战和交涉过程。   嗯,丁白璎的拔刀术很帅,超想学。   有意思的是,在答应帮忙烧锦衣卫案牍库前,沈炼问放北斋走时躲在屋顶的人是不是她,丁白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事情居然回归了电影剧情,对此林跃颇为无奈。   说起来倒也能理解丁白璎那些人的想法,他们在金陵楼没把郭真杀死,确实挺郁闷的,但是站在郭真的立场上,恐怕也不敢再回京城,因为现在不只信王要杀他,假使魏忠贤知道了他是熹宗落水案的直接责任人,那就不是头掉了碗大个疤的事了,是人头滚滚的事了,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离开BJ,走得越远越好。   但是现在南镇抚司百户裴纶和东厂太监林三查凌云凯的案子查到郭真身上,还发现了他跟北斋先生有牵扯,那边魏忠贤也察觉事情不对劲,差人封了锦衣卫的案牍库,万一宝船监造纪要落入东厂的人手里,那事情就大条了。   所以她才会用沈炼放走北斋的事相要挟,逼其烧了锦衣卫案牍库。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明明陆文昭烧案牍库更容易一点。   林跃望着沈炼离开的方向冷笑。   “棋子呀,棋子……”   沈炼是陆文昭和丁白璎的棋子,陆文昭和丁白璎是信王朱由检的棋子,魏忠贤想把信王朱由检变成棋子,结果翻车了。   ……   翌日上午。   锦衣卫案牍库门外。   郑掌班一脸不悦:“厂公命我前来查验内官监造船文书,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我这里啰嗦,滚,赶紧滚。”   林跃说道:“郑掌班,大家份数同僚,这样说话不好吧。”   “谁跟你是同僚。”郑掌班并不避讳林跃带着下属:“你去东厂衙门打听打听,谁会把你这种狗一样的东西当同僚。”   东厂人员编织,从下到上番役、役长、司房、领班、掌班、理刑百户、掌刑千户。   这个叫林三的家伙凭借溜须拍马的功夫从内官监一名长随,转个身的功夫成了东厂的掌班。   掌班是个什么概念?看似相当于锦衣卫副百户,但因为属于东厂系统,连锦衣卫里的千户大人见了也得客气相待。   掌班的位子就那么几个,现在给他占去一个,东厂里的老人当然很是不爽。   林跃眯了眯眼:“听说郑掌班是东厂里一等一的高手,不知道你和赵公公比起来,谁的功夫更强一点呢。”   郑掌班皱了皱眉,都知道他是赵靖忠的人,林三说这话什么意思?   “啊,郑掌班,对不住对不住,陆某来迟了。”   声音响处,陆文昭一溜小跑贴近二人:“这位是?”   郑掌班睨了林跃一眼,没有说话。   “在下林三,忝为东厂掌班。”   陆文昭拱手道:“哦,是林掌班。”   呵~呸……   郑掌班朝地下吐了口痰,带着他的人往里面走去。   陆文昭对这一幕视若无睹:“林掌班也是来查阅内官监造船文书的吗?”   林跃点点头。   “前面就是案牍库,请随我来。”陆文昭自认为知道东厂两位掌班为什么势同水火了。   进了门,抬头便见沈炼在跟看门的役长争执。   陆文昭赶紧走过去分开双方,郑掌班挖苦锦衣卫几句,狠狠地瞪了沈炼一眼,拿着钥匙去开门了。   林跃没有跟进去,望站在门口愤愤不平的沈炼说道:“沈百户,听说你跟静海法师走的很近呀。”   “林掌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替裴百户问问沈百户喜不喜欢字画,他昨天忘记问了。”   “林掌班,没有其他事我跟沈百户先回去了,衙门里准备出一张缉捕北斋的通告,关于犯人的身材长相,还得由沈炼提供。”陆文昭眼见林跃奔沈炼去了,赶紧拉着人往外面走,省得这家伙犯浑和东厂的人起冲突。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赴裴百户的约了。”林跃抬头瞄了一眼日头,吩咐两名下属:“内官监的文书今天让给郑掌班的人,你们两个给我进去找一下关于八年前萨尔浒之战的资料,标记好位置后等我明天过来查阅。”   “是。”两名番役应声去了。   与此同时,走到门口的陆文昭停下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林跃背影一眼。   ……   下午时分。   永安寺。   裴纶放下盛斋饭的碗,拿出烟杆点燃抽了两口。   “说吧,北斋的画都送谁了?”   对面静海法师望望裴纶,又望望慢里斯条用斋的东厂掌班,知道事情大条了。   “来寺院布施的香客那么多,小僧不记得送给谁了。”   裴纶眯着双眼看向沉浸在阳光里的林跃。   “北斋是东林逆党,我得知道是谁收了他的画。”   “大人,字画只是字画,况且,来寺院布施的香客都是好人啊。”   裴纶身边做笔录的小旗官瞄了他一眼,在案宗上边写边说:“静海和尚说,收了东林逆党字画的都是好人。”   话音一落,静海和尚的脸色变了,额头渗出的汗珠子有豆粒大。   “你这一句呀,静海师父半辈子的修行都毁了。”裴纶拿过案宗,嗤的一声把那页纸撕掉,看着已经吓傻的和尚说道:“说吧,谁收了北斋的字画?”   “……”   少时,裴纶站起身来:“来呀,请静海师父到诏狱小住。”   静海和尚的脸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大……大人……”   两名缇骑正要去架吓瘫软的静海和尚,林跃站起身,叫停缇骑的动作:“慢着。在那之前,我想请静海师父先去东厂喝杯茶,裴兄没意见吧。” ###第六百六十章 这真是一个哲学问题   裴纶愣了一下,不明白林跃为什么要动静海法师,他把和尚下诏狱是准备拿来试探沈炼,听听那家伙对自己和北斋先生的关系有何说辞,说实话他没想要和尚的命,可人要是进了东厂,以和尚刚才那几句话的严重性,怕是很难活着出来。   “裴兄不必惊慌,我就是想跟静海法师探讨探讨佛法的应用,没有别的意思。”   林跃朝左右使个眼色,两名番役脸色一沉,二话不说走上前,一左一右把静海和尚往中间一夹,架着胳膊朝外面走去。   后面几个小和尚抬头看时,被林跃拿眼一瞪,一个个又吓得缩了回去。   裴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带着手下旗官走了。   就像电影里郑掌班说的,锦衣卫都是魏忠贤养的狗。话不好听,却是事实。连锦衣卫的指挥使都一口一个义父喊着,一口一个九千岁叫着,何况是下面的办案人员。   地方巡检面对锦衣卫噤若寒蝉,锦衣卫在东厂的人面前矮了一头,从品秩上讲林跃低裴纶半级,可能量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要带静海和尚走,裴纶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牛什么牛,一个五体不全的阉人,真当自己……”   小旗官话说一半,前边裴纶一瞪眼,把后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你不知道沈百户麾下殷澄小旗是怎么变成通缉犯的吧,万一被林掌班听了去,我可不敢出手救你。”   小旗官不说话了。   ……   林跃没有把静海和尚带回东厂严加拷问,而是来到西城。   要说裴纶把静海和尚下诏狱这件事,在他看来静海和尚完全是咎由自取。   一个和尚喜欢收藏字画不说,还把字画送给到庙里布施的香客,从电影里他把字画拿给沈炼一幕来看,只怕平时没少结交达官贵人。   要么裴纶一进寺庙和尚就浑身不自在呢。   如果真是得道高僧,会在乎锦衣卫询问盘查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缘由能解释和尚的反应——这家伙确实与东林党人有染,或者说,永安寺是不甘依附魏忠贤的官员们的联络站,静海此人扮演着中间人的角色,帮一些特殊的香客传话。   魏忠贤控制了东厂和锦衣卫,监控京师动向,但你不能阻止别人入庙礼佛不是?   历史上长袖善舞,在官场如鱼得水的出家人可是不少,想来静海和尚也是很有野心的。   出家人讲究决断红尘,四大皆空,结果呢?每朝每代都有打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旗号,行争名逐利,贪恋荣华之实的虚伪高僧。   “大人,到了。”   番役的声音将他惊醒,抬头一瞧发现到地儿了。   林跃不关心静海和尚做没做过有害魏忠贤的事,他抓静海和尚另有他用。   东城官员多,西城商贾多。   商贾多,消费多,玩得地方也多,坊司胡同、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都是京城有名的勾栏地。   林跃左右打量一眼,阔步走进正前方探香楼。   大厅里红绸翻飞,香烟袅娜,堂前莺燕含媚,一颦一笑带着股子让人骨酥的柔情蜜意。   才是入夜光景,逛窑子的人不多,穿着薄纱的姑娘坐在凳子上,手摇团扇眼观外面进来的人,不时把白皙的腿探出一截,说是卖弄或者勾引,都可以。   斜前方圆桌边一个带翡翠手镯的姑娘看到林跃眼睛一亮,刚要抢先招呼,后方姐妹拉了她一把,小声说道:“那人是个公公。”   “公公?”   戴翡翠手镯的姑娘吃了一惊,太监逛窑子那可是稀罕事儿。   “前几天教坊司的妙彤,就是被他接走的。”   才给一位姑娘赎身,也就三五天吧,这就玩腻了?什么人呀?   不过想想也对,太监有几个不变态的?   “哟,客官,您来的可真早。”在后堂吃饭的老鸨听说来了客人,赶紧放下碗筷出来招呼。   林跃朝身后人使个眼色。   两名番役把腿软的静海和尚往地上一丢。   “呀,是个和尚。”   大厅里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太监逛窑子是个稀罕事儿,和尚呢?那就是稀罕事儿里的稀罕事儿了。   “你……你要干什么?”   现在的静海和尚望望这个,叫声罪过,看看那个,道声阿弥陀佛,一副慌到不行的样子。   林跃说道:“静海师父,有一个哲学问题我思考了很长时间。”   “哲学问题懂吗?”   “哦,不懂啊?没关系,我说简单一点。”   “有句话叫万恶淫为首,佛家也有五大戒,那么问题来了,对于‘色即是空’这句话,是下面来一刀比较空呢?还是佛法比较空呢?”   静海和尚懵了,发现完全跟不上那位林公公的脑回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更为关键的是,这家伙似乎是要以实践求真知。   “鸨妈,这里有500两银子,今天楼里的姑娘,谁能帮这位佛爷开荤,银票就是她的。”   全场哗然,500两银子什么概念?不谈刑部特赦文书的话,给周妙彤赎身就是这个数字,要知道那可是暖香阁花魁级的美女。锦衣卫总旗七品官,单从俸禄角度讲,不吃不喝十一二年才能攒下这么多钱。如果给一个普通人花,不挥霍的话能舒心地活五十年。   许多姑娘看着静海和尚的眼睛直冒光,这可真是送入盘丝洞的唐僧肉啊。   老鸨倒是清醒的很,毕竟是见过大钱的人,敞开门做买卖为赚钱,但是犯法的生意可不能做。   “客官,这……不好吧。”   林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出腰牌往前一递。   “东厂办案,这和尚涉嫌私通东林逆党,现在以特殊手段迫其招供,鸨妈应该晓得怎么做。”   老鸨打个寒战,心说这家伙刑讯逼供的手段也是绝了。   “快,快,姑娘们,使出你们浑身解数,今天一定要把高僧伺候好喽。”   姑娘们一拥而上,摸脸的,拉胳膊的,搬腿的……几乎是把静海和尚抱进探香楼最大的房间。   东厂番子比锦衣卫恶名更盛,如果不按他说的办,一个破坏公务的大帽子扣下来,探香楼就完了,再想想那五百两巨款,管他什么有道高僧,世外贤德,进了窑子都是新郎官。   林跃挨着一张桌子坐下,随口吩咐道:“鸨妈,泡壶龙井来。”   “哎。”老鸨满脸堆笑答应一句,吩咐人去给三位官爷泡茶。   她听说过暖香阁妙彤被一名太监迎娶的事,传言中的男主角粗鄙不堪,但是今日一瞧,与其说不堪,不如说……他也太坏了。   ……   林跃端着茶杯慢饮,一面听着二楼传来的淫言浪语。   这期间来了几个不知情的客人,听完龟公的描述躲得远远的,生怕惹到东厂的人。   一刻钟后。   当脑海传来“+1CM”的提示,林跃起身,撇嘴说道:“这就完事儿了,看来半辈子修行也不怎么样嘛。”   两名随行番役听说一脸不解。   他们当然不知道,秉持“食色性也”的林掌班家里明明有位花容月貌的美娇娘,可他愣是没碰一下。   “走。”   林跃招呼两名番役上楼,走到和尚所在房间门口用力一推。   啪~   房门打开。   屋里一片狼藉。   姑娘们受惊回头,看到他闯进来也不害羞,还有两个吃吃坏笑,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事。   林跃把银票往桌上一放:“它是你们的了,都出去吧。”   姑娘们先是一愣,然后嘻嘻哈哈地捡起自己的衣服鱼贯走出。   那个马上要拿到和尚一血的戴翡翠手镯的姑娘含嗔带怨看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坏了好事。   那边静海和尚坐在床上,满脸通红,一头大汗,指着他说道:“你……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林跃笑眯眯地道:“静海法师,你这不是还没破戒吗。我要是魔鬼,那也是佛祖派来考验你修为定力的魔鬼。”   他走到静海和尚身前,一脸坏笑说道:“还是说……你是怪我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你的好事?”   无论是愤怒、沮丧,还是窘迫,全都僵在脸上,因为静海和尚发现自己打心底……是有一丝遗憾的。   好不容易冲破那道红线,想着罢了罢了,落在东厂的人手里能怎样?只能认命。   结果就在他决定不忍,忍也忍不住的时候,那人把门一推,将屋里的姑娘全赶了出去。这种感觉,比酝酿半天没打出的喷嚏还折磨人。   “行了,把人送去锦衣卫吧。”   林跃没有搭理羞愧难当的静海法师,转身往外面走去,一边嘟囔道:“戒色这种事,还是割了好呀……”   两名番役对望一眼,觉得静海和尚没有说错,这位林掌班的确是魔鬼,论折磨人的功力,诏狱那些狱卒拍大腿都追不上。   ……   林跃从探香楼出来,瞄了一眼天空圆月,往前头鸿福楼走去。   喊小二切半只烧鹅,沽一壶酒,一人独酌至打烊。   时近子夜,他没有回家,踏着月色往东城走去。   想到这里,他眼望夜空一脸愧容:“唉,为了咱的性福,只能牺牲你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真抱歉,抢了你的风头   子夜刚过,不知道哪里飞来一抹云,遮住了天上的月。   林跃坐在锦衣卫案牍库侧方建筑屋顶的阴影中,不时把手里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以往看古装戏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人很帅,建筑、风物什么的特有意思,可是真的进入古装剧世界生活一段时间,新鲜感一过,又觉得很无聊。   还好,有一把达摩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他不敢懈怠,浑身精力有可以发泄的地方。   随着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一道鬼祟黑影溜进了案牍库的院子。   遮脸黑巾,背负油筒,腰里一把刀。   呵~锦衣卫沈百户来烧案牍库了。   看着他蹑手蹑脚打开锁头,闪身进入库房,轻轻地合上房门,窗户那边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林跃坐直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脖子和肩膀。   这时前门传来一阵人语,然后是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应该是东厂郑掌班意识到库房进了人,正在往这边赶。   林跃拿出一块黑布蒙住口鼻,猫着腰小步疾行,几个起落来到案牍库小院,落地时故意制造出一声轻响,完了闪身藏入墙角的阴影。   库房里正在查阅内官监文书的沈炼吃了一惊,赶紧吹灭火折子,收好那本宝船监造纪要,走到窗户前往外面张望,就见靠近内院大门的地方立着一道人影。   坏了,被发现了。   沈炼心头一虚,正考虑是躲是战的时候,只听侧前方传来一声石子滚动的轻响,灯台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怎么回事?   沈炼皱了皱眉。   “前院的香是你点的?”   声音响处,门口那人朝前走了两步,月光落下,照亮圆帽皂靴。沈炼认得他——东厂派来查验内官监文书的郑掌班。   灯台旁边的人没有说话,两息过后突然往左侧角落奔行。   “想跑?做梦。”   郑掌班冷哼一声,足下发力,往右平移,手腕甩动间锁链轻响,流星锤划出半个圆圈横扫前方蒙面客。   横插一脚破坏电影里最帅一幕打戏的人自然是林跃,眼见流星锤锁住前路,足尖往碎石一插,借力仰头弓身。   嗖~   流星锤紧贴鼻尖刮过。   郑掌班一击未果,右手往后一拉锁链,脚在地面一踏,左手螺旋锥往前递出。   后有被拉回的流星锤,前有锥刺。   林跃双手往腰部一抹,短刀在手,一个滑步闪至侧方,双刀连出。   郑掌班翻转手腕横锥相迎,又以锁链格挡,运劲逼退林跃的同时右脚一踢,流星锤化作一道乌芒直奔对手前胸。   躲避已是不能,林跃只得双刀交叉,硬抗流星锤的追击。   当~   刀身轻颤,掌心麻意生。   “有两下子。”   林跃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向着郑掌班招招手。   “哼,自取其辱。”   郑掌班握着锁链转了几圈,往前一甩,流星锤带着呜鸣飞出。   俩人来来回回又过几合,郑掌班欺近林跃,出脚连攻下路几次,突然在螺旋锥刺出,流星锤落下时起脚一勾。   这一招刁钻的很,林跃猝不及防,左手短刀被打掉,失去招架螺旋锥的机会。   郑掌班两眼一眯,左手一横,往前一扎,锥尖直逼敌人咽喉。   啪~   便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锥身。   郑掌班愣了一下,因为无论怎么用力,螺旋锥都不能再往前进。   明明还剩不到一寸距离,却似咫尺天涯。   不对呀,锥身的螺旋结构经过特别设计,非常锋利,普通人握住早就被割破手掌了,可是对面那人一点伤痛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林跃右手短刀在锁链一刮,带着一串火星划向他抓握武器的手。   郑掌班只能往后急退,抓锁链的手也缩到流星锤那边。   林跃封住螺旋锥,他握着流星锤,看起来有点拔河的意思。   “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一点。”   出乎郑掌班意料的是,他居然松开螺旋锥,把右手的短刀往地上一丢,退后几步到灯台旁边,从后面抓出一杆枪来。   要说绣春刀电影里的高手,撇开主角光环,以沈炼为基准的话,纯武艺比他高的有三个人,丁修、赵靖忠、郑掌班。   试试自己兵器战的水平也好,不服输也罢,总之他没有利用幽灵手套搞定对手,拿出了跑遍整个京城才买到的趁手长枪。   随手挽了一个枪花,林跃又一次招手。   “再来。”   郑掌班脸色一沉,舞动流星锤展开新的攻势。   与此同时,躲在案牍库里的沈炼满头雾水,因为蒙面人使用双短刀和郑掌班交手的一幕让他回忆起金陵楼发生命案那天救走殷澄的人,按照裴纶的说法,阉了凌云凯的人也使双短刀,没想到今天他来案牍库放火,又遇到短刀男。   宝船沉没,熹宗落水;金陵楼命案,郭真失踪;北斋给郭真拿字画,使边军刀法的人逼他来烧案牍库;他在案牍库里发现宝船监造纪要,在郑掌班即将撞破他行藏的时候短刀男恰当出现……如果把这几件事联系起来的话,一个阴谋刺杀皇上的局在脑海形成。   这个短刀男应该是使边军刀法的女人的同伙吗?如果是的话,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案牍库内院,为什么不自己放火烧书?   沈炼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弄不明白,脑子里一团乱麻。   当~   院里传来的金铁交鸣唤回他的关注。   那边二人已经交手数合。林跃用长枪尾锥磕飞流星锤,枪尖向前一戳一挑,顺时针连圈,竟将锁链缠绕在枪柄上。   郑掌班反应很快,猛一拉锁链,抓住枪柄将林跃扯向前,左手螺旋锥近身突刺。   唰~   唰~   林跃连续避让,觅得空隙后全力前压,长枪弯出一个弧度,以极刁钻的一拳击中对手胸口软甲,完了一把握住靠近枪头的部位。   “哼。”   郑掌班一声闷哼,连退三步。   就在他稳住身形图谋再战的时候,却见林跃放开右手,弯成U形的枪身在弹力作用下横扫而至,啪的一声击中他的小腹。   一股大力涌过来,带着他的身体重重撞在灯台上。   林跃走到瘫在地上无法起身的郑掌班身前,凑过去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改变声音。   “是你?”   郑掌班开口喊话的瞬间,林跃五指向下,扭断了敌人的脊柱,又趁机往他嘴里送了点东西。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不到一炷香时间。   搞定郑掌班后,他扭头望库房说道:“还不快走。”   沈炼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打开房门走出案牍库,深深地看了手持长枪的蒙面人一眼,快步奔向前门,连续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林跃拿出火折子吹了口气往库房一丢,纵身跳上院墙,在不断的升腾的火光中越去越远。   ……   锦衣卫案牍库失火,相关文书毁损严重。   林跃一大早来到东厂便听衙门里的人说厂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对着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案牍库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在东厂调查内官监文书的时候失火,而且负责调查工作的郑掌班被人发现倒在院子里,命还在,但是人瘫了,嗓子也给毒哑了。   这是对东厂的挑衅。   临近中午,赵靖忠的人将郑掌班抬出衙门,平日里相好的司房、领班一起前往南城。   林跃也装模作样跟了上去,路上听赵靖忠身边的人讲郑掌班的下属在案牍库内院发现一把短刀,经凌总旗确认正是当初阉了他的胎记男所用兵器,陆千户已经派了画师前往凌总旗家,准备出一张告示,全城通缉胎记男和殷澄。   ……   半个时辰后。   众人来到郑掌班家。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脑后插一根珠簪,小嘴红润,杏眼有神,搭配一条月华裙,有一种勾人的妩媚。   知道郑掌班的情况后她哭得很伤心,相好的领班劝了她一阵,留下一些碎银子走了。   林跃没走,一直磨蹭到郑掌班醒来才满脸悲戚靠过去,紧挨床沿坐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郎,该喝药了   郑掌班的脊椎骨断了,脖子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嗓子也给毒哑了,说不出话,但是他能看,能听,能呼吸,能思考。   迷迷糊糊醒来,先看到那个花了不少银子从南方豪绅家里买来的妻子,张张嘴,想要倾诉内心的苦闷,却发现只是发出嗬嗬粗喘,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旁边人影一晃,妻子身后闪出一名男性,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还用力握住他的手,眼里闪着泪光,一副不胜悲痛的样子。   “郑兄,我来东厂时日尚短,可是从咱们见面的第一天起,就有种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感觉。你带我熟悉衙门,告诉我应该注意的事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谁是谁的亲人,谁是谁的徒弟,咱们的顶头上司是什么脾气,有什么嗜好,乃至衙门外面街上哪家酒楼的酒好,谁做的菜香。你是我的益友,也是一位谆谆善诱的良师,在你的身上我学到了好多好多。”   “可是……可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小贼,居然把你伤成这样,如果让我抓到他,我一定……一定砍他一条腿下来,再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说着话,他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眼泪,又念了一首诗。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郑掌班肺都快气炸了,把他弄成这副德行的不就是眼前这个王八蛋嘛,他居然……居然敢到他家里来,而且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正义了?   他恨那,他恨透了姓林的,想要起身打人,发现动弹不了,想要破口大骂,只是迸出急促的嗬嗬声。   “夫君,大夫说你好不容易醒过来,不能太激动。”瑾儿端着一个青瓷碗走过来:“来,把这碗药喝了。”   她一边用勺子给郑掌班喂药,一边感慨道:“夫君,你不要多想,以后就安心在家养病,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林掌班刚才也说了,会时不时过来探望,如果家里有重活糙活要做的话,他会派人过来料理。常听人说患难见真情,林掌班……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呀。”   “嫂子,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你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嘛。”林跃亲切地拍拍郑掌班的手,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这里是100两银票,请嫂子收好。”   他把银票递过去放在瑾儿手里,顺势握住她的手道:“请务必照顾好郑兄。”   瑾儿倒没有多想,毕竟是公公嘛,就算是一个有魅力的公公,没有那样东西,也不能男欢女爱不是?所以很自然地点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明天我让手下番役买点人参和鹿茸过来,给郑兄补补气血。”   瑾儿躬身拜谢:“林掌班,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赶紧上前一步,非常贴心地抓住她的两只手臂搀扶起来:“嫂子,刚才不是说了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和郑兄一口吃的,只要我还能动弹,保证不会让你们吃苦受累。”   啊!   啊!   啊!   卑鄙!   无耻!   混蛋!   该死!   郑掌班感觉天都塌了,明明把他弄成这样的仇人就在眼前,无法报仇不说,他的妻子还感激涕零以为恩公,而且那个家伙的手……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郑掌班真想就这么死了,可是现在的他连死的力气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要从肉体上废了他,从精神上绿了他,还好姓林的是个太监,不然的话……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像是落入无间地狱一般。   便在这时,那个人又走回床前,把脸凑近一些,贴着他的耳朵说道:“郑掌班,你是不是在想我一个太监,不能绿了你呀?”   林跃握住他的手臂往下……   “你觉得这是什么宝贝?哦,我忘记了,你瘫了,脖子以下没有知觉。”   轰!   郑掌班感觉脑子炸了,从肉体到灵魂都堕入无边黑暗之中。   林跃冷冷地看着他。   狗一样的东西?   碍眼的很?   滚?   这都是郑掌班在案牍库门外骂他的话。   叮~   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一次,长度+1CM。   哦~   6CM了,如果不考虑女伴感受的话,勉强可以用了。   搞定郑掌班,林跃嘱咐瑾儿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去东厂衙门找他,完事告辞离开。   ……   清风茶楼。   沈炼一脸阴沉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丁白璎。   “北斋呢?”   “她不在这里。”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烧了案牍库,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抱歉。”丁白璎扬了扬手,后堂走出几个人来,手里或拿刀或拿剑,上次在云气坡跟他战斗过的丁泰也扛着狼牙棒走出来。   沈炼没有抽刀,望丁白璎说道:“南镇抚司百户裴纶告诉我金陵楼命案发生前,郭真曾去那里会北斋,人是你们绑走了吧?为的是杀人灭口。”   丁白璎皱了皱眉。   “我看过内官监的文书,郭真是内官监掌印太监,也是皇上宝船的监造。上个月皇上在太液池游船落水,这个月郭真就失踪不见。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皇上。”   “你想如何?”   “现在宝船监造纪要在我手上,拿北斋来换。”   后面丁泰脸色一变,举起了抗在肩头的狼牙棒。   沈炼面不改色:“如果我死了,宝船监造纪要自会送到东厂衙门。”   丁白璎沉吟不语。   “这事如果你做不了主,就叫你们主子来见我。”说完这句话,沈炼转身往外面走去。   丁泰与丁翀想要动手,丁白璎举手制止:“让他走。”   沈炼忽然顿住脚步:“殷澄是不是你们救走的?还有昨天那个使短刀的人,代我向他道谢。”   使短刀的人?   丁白璎满心不解:“什么使短刀的人?你在说什么?”   这次轮到沈炼不解了,莫非那个帮他干掉郑掌班的蒙面客不是他们的人?那他到底是谁?昨天为什么去案牍库,还帮他放了一把火。   “能不能详细说下那个人的情况?”   丁白璎多嘴问了一句。   沈炼摇摇头,转身走了。   丁翀和丁泰一直跟到茶楼后门,看着沈炼没入人潮,心情有点不爽。   丁白璎问那句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北斋已经趁着空档跑去沈炼的家里寻找宝船监造纪要,可叹沈炼一心为女画师着想,实不知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旦东西到手……”丁泰回到茶楼,望椅子上坐的丁白璎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丁白璎手抚茶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丁翀说道:“师父,你指的是使短刀的那个蒙面人?”   丁白璎点点头。   他们在金陵楼伏击郭真,就是被使短刀的蒙面人搅了好事,把人救走的。现在以沈炼放走北斋的事威胁沈炼去烧案牍库,没想到那个短刀蒙面人又插一脚。从那家伙救走郭真,助沈炼脱身这两件事来看,对他们的威胁还在沈炼之上。   “看来……得把这件事告诉公子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南方:“希望北斋那边能够得手。”   便在这时,一个跑堂打扮的男子走进来,朝丁白璎递去一封信。   信封上有“丁白璎亲启”五个大字。   谁会知道她的名字,还送来这么一封信?   跑堂见她面露疑惑,赶紧解释信的来源:“刚才在后院的灶台上找到的。”   一句话说的房间里的人内心巨震。   他们居然给人摸到后院都不知道,而灶台就在北窗前面一点的地方。   丁白璎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未等浏览内容,一眼便看到信纸右下角画着两把交叉的短剑。   老话讲说曹操曹操到,可今天这个曹操,来者不善呀。 ###第六百六十三章 打草惊蛇   北斋得手?   才怪!   北斋被过去试探沈炼的裴纶堵了个正着,把她误认成房子的女主人。   她自然不能再翻找宝船监造纪要,只能坐在一边陪他说话。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响起脚步声,门呀的一声打开,沈炼握着刀走入客厅,看见东屋桌子两侧坐的人后面露不解。   “沈兄好福气,没想到嫂子长得这么漂亮。”   沈炼瞄了一眼北斋,脸色有点不好看,因为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搞不好郭真去金陵楼见北斋不是谈风雅之事,是去接头的。再联系丁白璎这伙人敢对皇上下黑手,可想而知在官场里肯定很有势力。   北斋被东厂定义为东林逆党,而东林逆党最恨谁?   魏忠贤。   那么又是谁成就了魏忠贤呢?   熹宗!   闹了半天是他自作多情,以为丁白璎抓了北斋,原来人家是一伙的。   尴尬,既尴尬又不爽。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买点菜。”北斋说着话起身往外面走。   沈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用那么麻烦,厨房里有食材,下碗面就可以了。”   这时候当然不能放北斋离开。   大约一刻钟后。   裴纶抱着一碗面条边吃边笑。   沈炼没有动筷,看着他的表情很是不爽。   吃完面条,裴纶点着烟叶,握着铜杆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说出昨天去永安寺的事,还从静海和尚那里知道沈炼收了不少北斋的字画,这跟沈炼在北斋居所外面说的可不一样,要么是静海和尚在撒谎,要么是他在撒谎。   裴纶给了他一个选择,如果否认的话,回去后就料理了静海和尚,反正那个人押在诏狱里,是死是活就一句话的事。   沈炼否认了,被裴纶好一番讥讽,说他对待朋友真是不错,金陵楼命案时为了自己不被凌云凯抓住小辫子险些逼死殷澄,现在又对静海和尚见死不救。   说完话,裴纶起身离开,而沈炼稍作思忖快步追了出去。   “裴纶,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案牍库被烧,现场找到一把短刀的事了吧,你放着重伤凌云凯的凶手不去查,却把精力用在我这里,究竟是何居心?”   裴纶拉门的手停在半空,转身看着他道:“东厂派林掌班过来,说是协助调查,其实是了解到我跟殷澄的关系来监督办案的。凌云凯的案子看起来简单,但是当抽丝剥茧,列出一张人员关系网,再结合当下时局,你会发现它比想象的要复杂很多。虽然我跟殷澄是朋友,非常不齿你在金陵楼命案发生后的作为,但是不会因此就特别针对你。只因那位林掌班说厂公需要一桩大案,如果我不能把事情办好,那么没办法,只能请我去东厂说明和殷澄的关系了。我可不想去东厂喝茶,所以,只能对不起沈兄你了。”   沈炼:“……”   裴纶知道的没有他多,如果把丁白璎那群人和郭真的事情说出去,那……怕是边军都得震三震,应该足够大了吧。可是他又不能和盘托出,不然私放北斋这一条就是掉脑袋的罪责。   真是被那个女人害惨了!   “沈兄和北斋先生没瓜葛最好,若是有瓜葛,裴某劝你最好找条退路,那位林公公真的不像看起来那么面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诏狱询问静海和尚。当然,别想着串供哦。”   裴纶拉开门走了。   沈澄在院子里站了好一阵子,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寒着脸往里屋走去。   ……   下午,烈日高悬,蝉声聒噪,整个BJ城都快烤化了。   林跃带着两名番役来到北镇抚司的时候,门前站岗的校尉正在打瞌睡。   “你们两个,打起精神来,案牍库这等机要之地都被人一把火烧了,万一再出点纰漏,差事都别干了。”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睛不大,颧骨微凸,加上嘴巴周围一圈小胡子,给人一种非常严肃的感觉。   怎么是他?   林跃顿住脚步。   “你。”   这声“你”喊得衙门里走出来的人愣了一下,看到圆帽皂靴这种东厂掌班制式服装,赶紧加快脚步迎过来。   “公公,你叫我?”   “叫什么呀?”   “锦衣卫总旗卢剑星。”   “看起来面生的很,新来的?”   “不是,在下一直在西边监视瓦剌各部族动向,因老母年事已高,近期才申请调回京师。”   “哦。”想到卢剑星那把比起侦缉更适合战场对敌的武器,林跃点点头:“陆千户在吗?”   “在,陆千户就在里面。”   林跃点点头:“带我去找他。”   “是。”   卢剑星答应一声,带着林跃进了北镇抚司衙门,在第二进院落一间屋子里见到了陆文昭。   “林掌班,你怎么来了?”   “怎么?锦衣卫衙门我不能来吗?”   陆文昭说道:“陆某不是这个意思,听说厂公今天心情不好,还以为林掌班会在旁边伺候着。”   林跃说道:“就是厂公派我来的,之前让你找的三条腿的金蟾,有眉目了吗?”   “有了,有了,昨天派往开封府的缇骑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汴河南岸看见过三足蟾的影子,我已经加派人手赶去那边寻找,如果不是案牍库失火,指挥使大人要用人,我一早就赶去开封了。”   “那就好,厂公说了,锦衣卫案牍库失火是大事,不过跟皇上的龙体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陆文昭迎合道:“厂公说得是。”   “还有件事。”   “林掌班请说。”   “今天上午我去了锦衣卫案牍库,发现大火并未将文书全部烧毁,查阅完关于萨尔浒战役的残存资料后,发现郭真和裴纶正在调查的北镇抚司百户沈炼都曾是西路军的人,方才我派人去沈炼家中探查,发现他未在家中,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陆千户知道他的行踪,请务必通知我。”   陆文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白天东厂封禁案牍库调查熹宗落水案,晚上案牍库就给人一把火烧了,今天中午丁白璎告诉他宝船监造纪要落在了沈炼手里。   他们这些人烧案牍库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让东厂的人知道郭真在宝船上做了手脚吗,现在林掌班和裴纶调查凌云凯重伤一案摸到郭真头上,又从萨尔浒之战的文书里得知沈炼和郭真是同僚,以东厂的作风肯定要拿人回去问话,这一问……事情不就露陷了吗。   他现在慌得一批。   “林掌班,沈炼这个人吧,虽然有时候会犯浑,但是性格还算稳重,要说打个小架,说些混账话什么的可能有,但是勾结东林逆党这种事,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陆千户,说话不要这么绝对。我听说派沈炼去杀北斋的人是你吧?”   “啊,是,是我。”   “他执行任务时你在场吗?”   “不在。”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放走北斋?”林跃逼视着陆文昭的眼睛:“还是说因为交情?萨尔浒之战的同袍之谊?”   陆文昭大吃一惊,他以为林跃只是了解到郭真和沈炼是萨尔浒之战时西路军同僚的事实,这才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没成想实际掌握的信息更多。   林跃打量一眼房间陈设:“陆千户,现在你知道我让你提供沈炼行踪的原因了吧?如果你没有让他去杀北斋,或许我们谈话的地方就不是北镇抚司了。”   “请林掌班放心,只要沈炼明日来衙门点卯,我立即派人把他拿下。”   什么意思?   那位林公公怀疑郭真-北斋-沈炼三人关系亲密,而他同为萨尔浒之战的幸存者,如果不是积极推动杀北斋这件事,恐怕已经被怀疑了。   站在林三的角度,让他抓沈炼,何尝不是给他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南镇抚司百户裴纶和这位东厂新晋掌班的组合,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对于他来讲,抓不抓沈炼是明天的事,现在最优先事项是别让林三起疑心。   林跃看着低眉顺眼,一脸谦卑的陆文昭说道:“有劳陆千户了。”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厂公分忧,是陆某的荣幸。”   “卢总旗,走吧,送我离开这里。”   从房间出来后,林跃喊神情凝重的卢剑星送他。   陆文昭在后面微微抬头,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完事看向握刀前行的卢剑星,眉头皱的更紧了。   离开锦衣卫衙门,林跃停下脚步,冲面无表情的卢剑星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卢剑星脸色大变的话。 ###第六百六十四章 你想当百户吗?   “你想当百户吗?”   是的,就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你想当百户吗?   林跃面带微笑看着卢剑星。   这家伙在绣春刀I里是个官迷,想当百户想疯了,无论他是为了老母能够安心,还是升官发财生活舒适,总之百户这个位子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公公,你想在下怎么做?”   卢剑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其实早在刚才林跃叫他在门口等候的时候,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刚才林跃和陆文昭在屋里说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俩人说了些什么他很清楚。虽然才回京城不久,对于郭真啊,沈炼啊,北斋啊,没啥概念,但是隐隐约约有种事情不简单的预感。   这位东厂来的公公是故意把他卷进来的吧?跟陆文昭谈话结束又喊他相送,完了就是直截了当的一句你想当百户吗?   果然,他被坑了。   不过卢剑星很清楚,像他这种没背景没财力的人,要想在锦衣卫这种官宦子弟扎堆的机构往上爬,能够依仗的只有机会,机会来了把它抓住,才会有所建树。   林跃说道:“看好陆文昭,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东厂报告。”   “……”   卢剑星有些犹豫,陆文昭是千户,虽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可是在锦衣卫系统里那也是中高层管理人员,而这位林公公嘛,属于东厂衙门。   “卢某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既然林公公对陆千户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林跃笑着说道:“有一个词叫打草惊蛇。”   卢剑星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只怕那位沈百户就是个诱饵,眼前公公是奔着陆千户去的。   如果陆文昭把沈炼交给东厂,搞不好会被反咬一口,毕竟能在锦衣卫混到千户的位子,屁股肯定不会干净。如果陆文昭不把沈炼交给东厂,眼前的林公公更有借口搞事了。   这家伙下面没了后,把精力都用在玩阴谋诡计上了吧?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公公放心,卢某知道该怎么办。”   卢剑星两手抱拳回答,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   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就出事了。   林跃跟裴纶赶到沈炼家时,锦衣卫的人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住。   南墙根儿下有三具尸体,身份是锦衣卫小旗官和两名缇骑,都是陆文昭治所里的人。   按照直属百户的说法,是陆千户着他派人监视沈炼家,一有动静立刻回报,结果想要的回报成了死讯。   “门口小旗官被重武器杂碎胸骨,那边两名缇骑都是一刀毙命。”裴纶检查完死尸的伤口,把情况告知林跃。   “今天下午你跟沈炼说什么了?”   “哦,就是用静海和尚探了探他的虚实,谁想这家伙口风很紧,回答的滴水不漏。”   “就这些,没别的了?”   裴纶摇摇头:“没了。”   林跃说道:“看来这家伙真跟东林逆党有联系呀。”   这个裴纶,之前一直很诚实,但自从得知东厂要办大案后,便开始打小算盘,比如透露给沈炼东厂要搞大案的消息。   仔细想想倒也情有可原。   裴纶这样的人,就想安于现状,不依附谁不巴结谁,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是随着案子越查越深,牵扯越来越大,本以为就是个锦衣卫总旗被害的仇伤案,结果查来查去查到内官监掌印太监郭真身上,然后是东厂介入,再后来出现以北斋为核心的东林逆党,现在连锦衣卫案牍库都给烧了,似乎是有人不想东厂调查宝船案,上午两人碰头时又得知郭真和沈炼以前是西路军同僚。   时至今日案件规模和涉案人员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太多,真要继续发展下去,天知道后面会掉多少颗脑袋,而他作为最了解案情的人,选对了立场或许可以保住职位,要是选错了立场呢,轻则去官,重则杀头。   所以只要把沈炼逼走,人离开顺天府,最好逃出关去,就能拿走非常关键的一环,想继续扩大案件规模便不那么容易了,拖得越久,不了了之的可能性就越大,距离真相越远,他就越安全。   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挣扎嘛……   林跃摇摇头,如果让裴纶知道不是东厂要办大案,是他要办大案,会作何感想?魏忠贤自然不知道当下一切都是宝船案的后续发展,调查皇上落水的事交到了赵靖忠手上,郑掌班就是赵靖忠的人,至于自己……因为资历浅薄,只负责调查凌云凯被害案。   熹宗的日子不多了,要想接近权力核心去完成主线任务,他能做的就是从凌云凯被害案开始,将雪球越滚越大,滚到把赵靖忠压在下面,魏忠贤自然会给他更多信任和扩权。   “林掌班,林掌班……”   一个声音吸引了他跟裴纶的注意。   “陆千户来了?”   “啊,来了。”陆文昭冲裴纶点点头:“这下被动了!没想到这个沈炼真是东林逆党,早知道他有这么大能耐,应该多派人手过来。”   林跃心说你继续演,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小旗官身上的伤分明就是丁泰的狼牙棒所致,另外两个人是被丁翀所杀,别人或许不知道陆文昭和丁白璎等人的关系,他清楚的很。   自己让陆文昭明天在沈炼点卯时拿人,他今天晚上就派人盯梢,看起来对东厂公公的吩咐很上心,可是结果呢?沈炼有帮手在,把过来执行监视任务的锦衣卫给杀了。   这可不是他陆文昭的错啊,是对手太狡猾了。   确实有心计,也确实够狠。   “真是沈炼放走了北斋呀。”裴纶说道:“这么看来,他肩膀上挨得那一刀,也是自己划的了?”   陆文昭说道:“这个沈炼,隐藏的够深的。不过林掌班莫急,我明天就让人张贴画像,通缉沈炼。”   林跃配合道:“有劳陆千户了。”   陆文昭呵呵笑道:“不劳,不劳,林掌班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东厂。”   之后林跃在沈炼的院子里走动片刻便回家了。   第二天起床后到西直门附近逛了一圈,果然看见门口显眼的地方挂着两张画像,一张沈炼的,一张北斋的。   北斋的画像是前两天张贴的,形象来自沈炼的描述,自然做不得数,而沈炼的画像就真实多了,只要他在附近出现,必然会被人抓住。   看来剧情有了较大的变动,沈炼应该是跟丁白璎那些人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   沈炼喜欢北斋的画-放走北斋-被丁白璎逼着去烧锦衣卫案牍库-发现郭真是内官监掌印太监并和皇上落水案有关-裴纶透露东厂魏阉要办大案的消息-发现陆文昭派人监视。   把这些事情连在一起,再蠢的人怕是也知道自己卷进了一场惊天阴谋中。丁白璎一方面不想他被东厂的人带走,一方面又想杀他灭口,然而又怕他死后宝船监造纪要落入魏阉手里,所以二者最佳选择就是结成暂时的联盟,以应对东厂和锦衣卫的追缉。   可惜陆文昭那伙人不知道,林跃是故意把他们逼到这种微妙境地的。   嗯,是时候演一场苦肉计了。   便在这时,一只大黄狗一路走一路嗅,由打斜对面的巷子出来,看到他倒背双手站在人群里,四脚连蹬,跑到近处汪汪直叫。   林跃低头打量一眼大黄狗,表情微变,也不去衙门了,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疾行。   不到一炷香时间回到东城的家里。   院门是开着的,靠近西墙的杏树上趴着一只三花猫,警惕地望着北面正房。   林跃取出那对昨天才打造完成的奇门兵刃子午鸳鸯钺,这玩意出现在清朝,是八卦门特有的兵器,在《叶问》世界里他老婆宫二是八卦掌传人,他会使子午鸳鸯钺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可惜这个朝代的锻造师没有见过这种兵器,废了好一番手脚才达到他的要求。   走到北屋前面轻轻一推,门呀的一声开了,看到前方景象,林跃两眼一眯。 ###第六百六十五章 娶两个好不好?   客厅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妙彤,今天换了身灰色绣花褙子,头发盘在脑后,没有戴耳饰,打扮很朴素,颇有几分嫁为人妇的味道。   林跃推开房门那一刻,她大吃一惊,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神色有些慌张。   “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吗?怎么回来了?”   妙彤一边用手拭掉眼角的泪痕,掩饰内心的悲怆,一边故作平静说道。   “哦,去衙门的路上看到香粉店有新品供应,就随手买了两盒拿回来给你试试。”   说话间,藏在身后的子午鸳鸯钺没了踪影,当他伸出手时,掌心多了两个非常精美的胭脂盒。   “多谢夫君。”妙彤接过胭脂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位是?”林跃看向另一张椅子上容颜姣好的女人。   一袭天青色纱裙,往里是白色内衬,长发垂在身后,头顶盘起的部分以白玉簪固定。   如果说妙彤是柔美型,她就是清秀型。   林跃问她是谁,实际上他很清楚她是谁。   周妙玄,也就是北斋。   大黄狗过来示警,意思是家里进了可疑人物,他本以为是都察院佥都御使严佩韦的儿子严峻斌过来找妙彤,没想到来的是她。   姐姐与妹妹想见,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妙彤哭红了双眼很容易理解。   “她是……哦,她是专门给教坊司的姑娘做衣服的裁缝,跟我关系不错,听说我被人赎身,有了归宿,便过来看看,哪想谈着谈着说起某位姐妹的遭遇……”   妙彤脑子转的挺快,三两个呼吸时间便找到一个听起来十分合理的说辞。   “啊,是的。”北斋顺势做了个万福:“见过林公公。”   演,继续演。   林跃心说从来都是老子拿演技秀别人,就你们这两下子,别说知道北斋的身份,就算不知道,想瞒过他那都是白日做梦。   一个好的演员,要想带动观众的情绪,必须先融入自己的情绪,眼前的女人倒好,表面恭敬,可是做万福时眼底有怨毒闪过,当初他去坊司胡同接妙彤时她就这幅表情。   阉党嘛,魏忠贤的走狗,东林党的敌人,还是霸占她妹妹的太监,当然会憎恶,当然会仇恨。   “嗯。”林跃点点头:“不必多礼。”   北斋直起身子,扭头看向妙彤,目光饱含深意:“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姐妹们担心。”   妙彤说道:“你吃了午饭再走吧。”   “下次吧,我手头还有点活要赶。”北斋起身往外面走去。   “那你慢走。”   妙彤起身去送,不想林跃一下拦在北斋面前:“既然是妙彤的好姐妹,总要照顾一下生意,铺子在什么地方?我去裁几件衣服。”   北斋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也就在这时,妙彤在后面抓住他的手:“玲珑以往做得都是女装。”   林跃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故意在北斋面前握紧她妹妹的手:“这样呀,那真是太遗憾了。”   有那么一瞬间,北斋的脸像是被寒流冰封。   “林公公,希望你能善待妙彤妹妹。”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了。   林跃看着北斋的背影心说我还不够善待她的吗?还要怎么善待?你讲这话什么意思?不能做某种床上运动就不是善待了呗?   下贱!   送走北斋,两人回到屋里坐下。   “她嫁人了没有?”   妙彤听到林跃的问话怔了一下:“没有。”   “没有啊。”林跃半真半假地道:“你过来这么多天了,都没什么人上门探视,既然她是你最要好的姐妹,那不如……我把他娶过来,这样有人作伴,你就不会闷了。”   妙彤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但凡家里有些资财,有点地位的女孩子,谁会嫁给一个公公?而且她这个太监夫君是不是太热衷收女人这种事了?更重要的是,她跟北斋是亲姐妹,都嫁给他?   “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每天一个人在家太闷了,有个人陪才好。”   “夫君,张妈不是天天过来做家务活吗?我挺喜欢她的。”   妙彤把他的话当真了,毕竟他是一个太监嘛,给她赎身是因为以前喜欢她,再娶一个算怎么回事?所以十有八九真是为了让她每天能开开心心的。   不过平白无故多养一个人,太浪费银子了。   “那听你的。”林跃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以北斋走时看妙彤的眼神,他差不多能够猜到两人谈话的结果,在这种环境下,姐妹重逢难免抱头痛哭,然而谈到涉及伤害他的问题,妙彤的选择应该是拒绝配合,不然北斋对待他的态度就不是怨毒,只是单纯的鄙夷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帮她赎身,给她名分和优越的生活,还有一份令人动容的“痴心长情”。试想对于这样的伴侣,爱不爱且不谈,起码任何一个善良的女人都不忍心去加害。   想挖我的墙角?你们还嫩了点儿。   在家里吃完午饭,林跃辞别妙彤去往东厂衙门,正好遇到黑着脸往外走的赵靖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带着两名掌班进了库房。   当值的太监告诉他,魏忠贤带着那只特别会说吉祥话的鹦鹉去了宫里,回来后很开心,中午让尚膳监做了一桌子菜,还喝了半壶小酒。   林跃心说怪不得赵靖忠看到自己一脸便秘的样子,原来是为这事儿。   不过傻鸟那边什么情况?   他本以为魏忠贤玩鸟儿是为给自己解闷儿的,毕竟最近压力很大嘛,何曾想居然给熹宗送去了。   其实魏忠贤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像熹宗这么好玩儿的家伙,抱病在床快一个月了,指定憋坏了,有个会说人话的鹦鹉陪着,对于保持好心情大有帮助。   关键是大反派那个家伙居然会说吉祥话了,看来这鸟儿也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主儿,生怕不好好配合会被拔毛剔骨熬成一锅汤给东厂的大小太监解馋。   虽然不能在魏忠贤身边插眼了,不过有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没准儿能够帮上大忙。   摸鱼到傍晚,他去春熙堂买了一只翡翠簪,又到不远处的六必居称了半斤酱菜,提在手里不紧不慢往家走。   路过街市口的时候,猛听侧前方传来一声狗吠,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从巷子里窜出来,站在旁边布匹行的招幌下面汪汪叫。   林跃脸色一变,赶紧加快脚步往东城走。   少时来到院前。   门是开着的,雇来照料妙彤的张妈倒在柴房门口,林跃快步上前一探鼻息,发现还有气,只是昏了过去。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北屋门口,急推门进客厅。   圆凳倒了,茶杯掉在地上,隔开客厅和卧室的珠帘也断了几根。   一二三四,四间房都找了,没有妙彤的影子。   当他从卧室出来,注意到客厅北墙字画旁边钉着一支小箭,下面是巴掌大小的信纸。   拔下小箭展开信纸一瞧,中间写着一行小字——想救你的女人吗?亥时三刻云气坡,只许一个人来。   妙彤被劫走了!   云气坡?又是云气坡。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从房间里的迹象分析,妙彤被丁白璎那伙人带走的时候有过反抗,对此他很欣慰,起码比起那些人,她更信任自己。   林跃挨着八仙桌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吗?一群王八蛋,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利用。   他闭目思考一阵,又喝了几口茶水后走到院子里,将晕过去的张妈唤醒。   老婆子说洗衣服的时候听到身后异响,没等回头看就被硬物敲晕了。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拿出几块碎银子打发她去看医生了。   亥时三刻。   城北云气坡竹林。   林跃又一次看到坐在大青石上,手持横笛在那儿吹的丁翀,心说忒没创意,你丫就不会换个装逼套路?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我真不是太监   听到竹林边缘响起的脚步声,丁翀收起笛子扭脸望去,眼见林跃单枪匹马过来,微微偏了偏身,原本踩在青石上的一只脚放下来。   “阉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一声“阉货”叫的林跃皱了皱眉,寒声道:“妙彤呢?”   丁翀跳下青石,面带鄙夷看着他:“妙彤姑娘跟着你这种阴阳人,实在是太委屈了。”   林跃眉头皱的更深了,怒气在心头涌动,难听的“阉货”和“阴阳人”正在不断消减他对丁白璎那群人的好感。   “怎么?不高兴呀?给妙彤姑娘赎身后还没洞房过吧?所以我说你是阉货错了吗?”丁翀一甩青布斗篷,摘下背在身后的圆盾和短刀,一脸仇恨地看着他:“我看云气坡风水不错,背山面水,便宜你这太监了。”   林跃没等说话,就听见侧后方异响,回头一瞧,一个壮硕的身形踩着满地竹叶堵住了他的去路。   “喂喂,丁翀,别那么猴急,这么个五体不全的东西,葬在云气坡不是坏了此地的风水,我看北边有块盐碱地不错,埋在那里兴许能烂的快些。”   丁泰一脸玩味地看着前方衣着单薄的东厂公公,他们决定对这条一直追着屁股咬的疯狗下手前查过他的老底,知道是个没有根基,单纯依靠溜须拍马和小聪明上位的家伙,虽然有些惊讶他为了妙彤真敢单刀赴会,但是对于阉党,自然是怎么做都不过分的。   看看前方,再望望后方,林跃寒声说道:“案牍库是你们烧的吧?郭真也是被你们灭口的?连皇上都敢加害,就不怕满门抄斩,诛你们九族?”   “哟,这阉狗知道的还不少呢。”丁翀用刀拍拍圆盾表面,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过那由怎样,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丁泰也在后面说道:“杀你这样的狗东西,大爷我还嫌脏了手。”   咚~   狼牙棒满布尖刺的棒头落在地上,震起一团湿腻的土壤,空气中多了一股草木腐败的气味。   “丁翀,人交给你了。”   “人我杀,埋尸的活归你。”   “没问题。”   在他跟丁翀的谈话里,林跃似乎成了一只随随便便就能宰杀的弱鸡。   嚓,嚓~   短刀摩擦着圆盾边沿,溅起点点火星。   林跃面无表情说道:“原来你们绑走妙彤,就是为了引我出城好下杀手啊。”   一缕夜风拂过,轻细的竹叶沙沙作响。   丁翀脑后的浪人辫晃了晃,斗篷的下摆也晃了晃,她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用得着回答吗?   “我还以为你们是要跟我做交易呢。”林跃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不跟我做交易,我倒要找你们谈一笔交易。”   听他这样讲,丁翀手上动作一慢。   林跃扭脸看向侧后方绿竹稀疏片区:“既然来了,不现身一见吗?”   竹林里人影一闪,丁白璎握着那把辨识度极高的戚家刀走出来。   裙摆轻晃,剑穗飘摇,虽是女人,却有着文人的儒雅和剑客的风流。   “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丁白璎在距离林跃两丈的地方站定:“如果你想拖延时间,我劝你最好熄了这份心思。”   她的眼睛里有鄙夷和漠视,要不是对面那个阉人一直紧咬案子不放,她想知道他对案情掌握到哪一步了,根本不会现身想见。   “你们杀了郭真灭口,又想杀掉掌握了重要案情的我,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也会给别人灭口?”林跃说道:“你们和郭真合谋刺杀皇上,不会是为了自己吧?”   这话说的丁白璎脸色一变。   “当年明太祖对有功之臣都做了什么,你应该听说过吧?一起打天下的能臣干将尚且如此下场,对于那些知道自己丑闻的臣子,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不男不女的阉狗,你想挑拨离间?”丁翀举起短刀,冷冷地注视着他。   “跟着我,在这乱世中,保你们不死。”   “呵……呵呵哈。”丁翀像是听到天地下最尴尬的笑话,她的笑声也挺尴尬的:“区区一个太监,男人都不算的狗东西,你以为你是魏忠贤呀?”   丁泰说道:“他是魏忠贤就好了,一刀下去从此天下太平。”   “没有魏忠贤就会天下太平吗?还有,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跃看看丁白璎,看看丁泰,视线移动到丁翀脸上:“我不是太监,而且也没打算忠于魏忠贤。”   “不是太监?他说他不是太监。”丁翀觉得眼前这个阉货太会哗众取宠了:“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我就相信你不是太监。”   丁白璎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新表情。   鄙夷。   嘲弄。   以及悲哀。   “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丁白璎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夜风吹动她的长发和长衫,真是背影飘逸,气质超群。   她深信信王不会害他们,因为那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君子,而且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更忠心的人了,一个人事不能的太监居然想离间他们的君臣感情,真是卑鄙下作。   丁翀一声大喝,足下发力,短刀急刺林跃胸口。   在她看来,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弱质太监,能有几分战力?   然而就在短刀接近目标不到一尺的时候,前方人原本放在身后的双手往上一撩,当的一声轻响,短刀被拨开。   丁翀吓了一跳,眼睛捕捉到一线青光横扫而至。   快,快的不可思议。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举盾格挡。   也就在这时,一只脚猛地踢中她的小腿,身体不由自主往侧方歪倒。   怎么可能?!   “撤手。”   随着一声暴喝,短刀离手,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记重脚。   嘭~   虽然用圆盾挡住了,可是一股巨力带动她的身体向后飞出四五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与此同时,发现情况不对劲的丁泰举着狼牙棒冲入战场,对着林跃的后背砸下。   呜~   数十斤的东西裹着怒风而去。   谁想对面小太监仿佛身后长眼,双脚在地面一蹬,以极快速度后退,赶在狼牙棒落下前撞进怀里,完了向后一拧身,旋动的手肘击打在他的头上。   丁泰只觉眼前一黑,疼痛顺着左耳辐射大半张脸。   他这还没反应过来,前方身形单薄的家伙右肘再至,啪,又狠狠怼在他的右耳。   一下懵,两下晕。   咚~   狼牙棒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丁泰跟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丁翀和丁泰几乎一个照面就被干倒在地。   丁白璎呆住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小太监,陆文昭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林三就是一个没背景没武功的家伙,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了,之前她还觉得绑架妙彤逼人出城杀掉的办法相当于杀鸡用牛刀,哪里知道这只鸡超厉害。   那些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右手握住刀柄冲向林跃,足下步伐碎而快。   踏踏踏踏。   鞋底拍打地面。   奔跑途中她把刀举起,往面前一丢,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抽。   呛的一声长刀出鞘,从右下向上一招挑斩,砍向林跃的头。   很快,姿势也帅。   不过对于来赴约之前把个人属性点到19敏捷的林跃来讲,还不够快。   足尖一横,腰一扭,子午鸳鸯钺往前面一迎。   锵~   子午鸳鸯钺的刀刃和戚家刀刀刃摩擦,一路火花流窜。   林跃往前推,丁白璎就往后退。   孰强孰弱一合便见分晓。   眼见力量、敏捷都被压制,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这么轻敌,刚才三个人一起上的话,兴许已经搞定林三。   嘭~   哗~   丁白璎撞在一根竹子上,震得一片竹叶落下,就在她的注意力被稍稍分散的瞬间,卡住长刀的一只钺朝着咽喉抹来。   她赶紧往旁边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手拍地面刚要起身,右腿突地一寒,然后是难忍的刺痛。   便在这时,身前人影一闪,一只手握住了她握刀的手腕往前一拉,又变拳一捶,狠狠地打在她的虎口上,戚家刀难以攥握掉在地上。   林跃顺势把她的身体一掰,没有丢出的那只钺锁在她的咽喉处。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投降还是顽抗?”   丁白璎极力仰头,想要看到他的脸,这个男人太强了,超乎想象的强。   “阉狗,放开师父。”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怒吼,恢复几分气力的丁翀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攻来。   丁白璎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丁翀。   只是一眨眼,短刀落地,林跃的脚在下面一勾一绊,放着好好的汉服不穿,非要整点浪人元素的丁翀倒在地上,这次再也爬不起来,只一脸仇恨地看着他。   “阉狗,你有种就杀了我。”   林跃看着她们眯了眯眼,脑海闪过一个奇葩的想法。   嘶啦~   嗤~   “你……你想干什么?”   “王八蛋。”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   现场没了声音。 ###第六百六十七章 【变色龙LV3】   丁泰的手指动了动,眼皮也动了动,意识慢慢回归。   他忍着无力感撑开双眼,月光下的一幕令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青石那边的地上散落着衣物,斗篷,战靴,圆盾,还有用皮革和粗布缝制的战袍,再往那边是白色内衣,内衣里包裹着一个半LUO女人。   即便在夜里,他也能认出那张侧脸。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他的师父正在不断挣扎,虽然看起来很是无力。   轰的一声。   像有一根炮仗在耳边炸响。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站起来。   “该死的阉狗,我杀了你。”丁泰拎着狼牙棒踉跄前行。   便在这时,前面地上的短刀被一掌拍飞,噗的一声插进他的肩膀,狼牙棒再次落在地上,丁泰跌了个马趴,蹭了一脸的泥。   叮~   支线任务完成,长度+1CM。   脑海传来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这已经是第三次,第一次是把丁翀办了的时候,而且系统还非常恶趣味地奖励了他1技能强化点,说这是首度开荤的奖励,第二次是把丁白璎搞定。   “现在你们知道我没说谎了。”林跃望着丁翀说道:“第一,你们不应该动我的女人,第二,我讨厌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喊我阉狗,第三,这是你自己要看的,第四,你们想诱杀我却反被我擒住,所以别怨恨,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他捡起丢在旁边的子午鸳鸯钺走到丁白璎面前,刀刃紧贴她白皙的脖子:“妙彤在哪里?”   丁白璎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把你们丢到刑部大牢伺候那些准备秋后问斩的死囚了。”   说着话他去扯丁白璎的头发,后面丁翀骂道:“住手,你这个畜生。”   呸~   林跃吐了口唾沫:“绑架我的女人逼我过来还要杀我灭口,你们图我的命就是大义凛然,我图你们的身子就是畜生行径?双标玩得可真遛。”   “我说,我说……”   说话的是丁泰,因为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受那个死太监这么羞辱丁翀和丁白璎:“只要你放了她们,我就带你去找周妙彤。”   林跃眼望丁泰:“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马上带我去找她。”   他把丁白璎和丁翀用绳子捆了,押着一瘸一拐的丁泰往竹林外面走去。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山下一间木屋,林跃踢开房门,推着丁泰走进去,只见最里面的椅子上绑着一个晕过去的女人,凑近些定睛一瞧,正是周妙彤。   他把丁泰一拳打昏,然后给妙彤松绑,但是没有立刻叫醒她,选择往随身空间暂放,完事离开木屋返回云气坡。   与之前的装扮不同,他换了一套劲装,又以黑布蒙面,拎着两把短刀走进竹林。   丁白璎和丁翀嘴里塞着东西,但是听觉没问题,意识到有人接近后双双看过去。   夜色里一道黑影小心翼翼接近她们的位置,确定没有危险后放松下来,走到二人身边用短刀割断绳子,又把堵嘴的布团拔出来。   “你们没事吧?”   尽管不知道来人身份,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是来救她们的。   丁白璎机械地活动一下手脚,几经挣扎,想起魏阉未除,信王还没有登上大宝,最终选择按下意气苟活:“多谢。”   “不用客气。”   林跃装模做样捡起地上的外衣丢给她们,转过头去不看。   悉悉索索。   一阵轻响后,二人穿好外衣。   “在下丁白璎,敢问义士高姓大名?”   话音一落,丁白璎注意到他手里的双短刀,想起金陵楼发生的事,那封有双刀落款的信,以及沈炼曾经说过的话——他说烧案牍库败郑掌班的是个用双短刀的蒙面客,眼前这个人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   “是你?”   丁翀也反应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丁白璎说道:“为什么救我们?”   林跃说道:“第一,举手之劳;第二,我想见你的主子,第三,我对你的拔刀术很感兴趣,如有机会想讨教一二。”   丁白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第一和第二个原因没什么,第三个原因……这让她想起某个不成器偏又天赋过人的徒弟。   “要见公子?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信不信你杀了我,第二天郭真就会出现在东缉事厂衙门口?”   “……”   “我再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内如果还没结果,那就别怪我不给信王殿下面子了……”林跃的身影慢慢地融入夜色,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丁白璎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那边一个沈炼,这边一个短刀蒙面客,再加上一个阴魂不散逼近真相的东厂公公,他们的处境怎一个“困难”能形容得了。   “师父,我们走吧,万一姓林的救走周妙彤后杀个回马枪,事情就不妙了。”   丁白璎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戚家刀插回刀鞘里。   “师父,你的身体……”   “我没事。”   丁翀恨声说道:“林三狗贼,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阉了,再一刀斩下你的头。”   ……   阿嚏~   阿嚏~   林跃连打两个喷嚏,心说这俩人不愧是女武士,心理素质还真是够硬的,一般人家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怕是会寻死觅活吧,她们居然这么快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唔,丁翀也就算了,没想到丁白璎还是个……   丁泰还在山下,不过他懒得去杀了,像丁翀、丁泰这样的角色,对他基本够不上威胁,后面信王自会代自己料理了他们。何况他对丁白璎还有点集邮的想法,事情做得太绝就没转圜余地了。另外,留着他们有用,毕竟还有个陆文昭没有解决不是?现在才9CM,相比日后的性福生活,多冒一点险还是值得的。   下了山,往城里走的时候,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看着技能列表下面的3点技能强化点余额犯了难。   是继续攒着呢,还是升级【变色龙LV3】呢?   再攒2点就可以激活【复眼】了,不过【变色龙】这个技能真的特别好用。   考虑来考虑去,他最终选择了后者,因为【复眼】对战斗能力的提升很明显,不过适用范围没有【变色龙】广。   在【变色龙LV2】后面的+号轻轻一点,技能强化点余额清零,技能列表里的【变色龙LV2】变更为【变色龙LV3】。   【变色龙LV3】(注释:现在你不仅能够改变体表肤色,还能够改变皮肤状况,可以像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一样粗糙,也可如女人般细腻,甚至模拟痤疮、青春痘、疤痕、鸡眼等皮肤问题,同时胎记、纹身、色斑最大面积提高至1000平方厘米。)   这个技能……对女人来讲堪称神技呀。从此不用保养就能拥有完美肤色和肤质,简直是不老神技。   当然,对他来说也很有用,抛开把妹能力UP不说,伪装能力更加完美了。举个例子的话,再像《三十而已》里搞李家人,他连手套都不用戴,因为指纹可以改变。   平心而论,这3点技能强化点花的很值!   正值子夜,家是回不去的,哪怕他是东厂公公也搞不掂城门,只能在外面的客栈凑合一宿。   叩开一家客栈的门,要了间上房,林跃丢给小二几块碎银子让去弄点吃的,完事抱着妙彤走进客房,稍掐人中把人唤醒。   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   “妙彤,是我。”林跃把她抱紧了一些。   “我这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再乱动,认真端详一阵他的侧脸,把头往旁边一转,看着客房里的陈设面露茫然。   “我记得……被人抓走了,后来他们嫌我不配合,那个穿斗篷的女人就把我打晕了。”   林跃点点头:“别怕,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他没说错,他确确实实帮她报复过那个女人了,而且是非常特别的报复。   “这里是哪里?”   “客栈。天色太晚了,城门关了,只能在外面凑合一晚,等天亮再回去。”   “哦。”   弱弱地应了一声,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直起身来看着他肩膀上染血的绷带:“你……你受伤了?”   “一点皮肉伤,死不了。”   妙彤没有费精力去想他会不会武功这件事:“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不知情的人或许会想她在为自己被劫持,害林跃涉险自责。不过林跃很清楚她是在为隐瞒北斋身份自责,如果她把北斋要她下毒加害他的事说了,他有所准备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今晚的事情了。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小二端着食盒走进来:“客官,这是你要的菜。”   一荤一素,两碗面,都是现做的,还冒着热气。   “吃点东西吧。”   “嗯。”   妙彤走过去坐下,把筷子递给他,又往他碗里夹了几片肉。   片刻之后,二人填饱肚子,林跃把食盒端下去,回到房间时她已经铺好了床。   “今天你还要守在外面吗?”   林跃默不作声。   妙彤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上床睡吧。” ###第六百六十八章 又升官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到楼下大堂。   小二正在往下搬门板和搭在餐桌上的长凳,见他一脸萎靡的样子直乐,不用想这位爷搞不好整宿没睡。   肩膀都伤那样了还不消停,唉!让人怎么说呀。   不过仔细想想,换成是他,守着那样一个大美人,这一晚上也消停不了。   “笑什么笑?我脸上有花吗?”林跃在一张整理好的餐桌旁边坐下,端起中间的茶壶倒了杯隔夜茶灌嘴里。   “这位爷,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瞧您这黑眼圈儿……”   林跃一瞪眼,抄起杯子作势欲泼,吓得小二赶紧住口,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钻进后堂。   确实,昨天晚上没睡好。   得亏早些时候开了两回荤,不然绝对憋不住。   最起码……再等等吧,所以昨夜睡在床上,他挺老实的,最多抓抓她的手,理理她垂到眼前的发丝,没做更出格的事。   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妙彤才从楼上下来,洗漱完毕后坐到林跃身边,俩人找小二要了几根油条,两碗淋了香油和芝麻的米粥,对付完一顿早餐。   又过去半个时辰,林跃将妙彤送回家,着两名番役看护,一个人前往东缉事厂衙门求见魏忠贤。   或许是因为送鸟儿送到老家伙的心里,把他当成了心腹,一进门就看到魏忠贤坐在客厅西边房间的朱红色大圆桌后,面前摆了好几盘吃食,小小的蒸屉里放着儿掌大小的包子,旁边的碗里是漂着油花的馄饨,再那边是豆汤、花卷、蛋羹和芝麻烧饼,配着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盘杏仁豆腐和油炸过的小咸鱼。   魏忠贤提着筷子点点前方食物:“吃了么?”   林跃摇摇头。   “过来吃点。”   “属下不敢。”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谢厂公。”林跃走过去坐下,用筷子夹起一个小包子放进嘴里。   魏忠贤的吃食都是尚膳监调配的,基本上跟熹宗一个级别,哪怕是最简单的早餐,食物的卖相和味道也比外面的店好了不知道多少,就说这小包子的面皮,香弹软滑,一口咬下去便知道才出锅不久。   “那只鸟儿的事,你办的不错。”   “厂公谬赞,都是属下份内的事。”   魏忠贤伸出手,后面有小太监送上一条干净手帕,他接过来在嘴角蘸了蘸,完事才注意到林跃左臂缠着绷带。   “肩膀怎么了?”   林跃说道:“禀厂公,昨天夜里有人把属下诱到城外行刺,还好属下机警,只是挨了一刀,没有丢掉性命。”   魏忠贤一挑眉头:“有这种事?那人为什么要行刺你?”   林跃说道:“我想是因为属下最近一直在调查郭真和北斋的事。”   “是有什么发现吗?”   “禀厂公,有。”林跃顿了顿说道:“凌总旗遇袭的那间院子就是郭真买下,得知这一情况后,我带人又搜查了一遍郭真的住处,发现一封北斋约他前往金陵楼见面的信,据送郭真去金陵楼的内官说,人进去不久便发生了命案,金陵楼内掌柜、堂倌、厨子无一幸免全都死亡,而郭真却不见了踪影,然后便是锦衣卫百户沈炼麾下小旗官编排厂公,凌总旗率众拿人,却被短刀蒙面客在沈百户眼皮子底下把人就走的事。”   “在调查进行的同时,前往料理北斋的沈炼遇袭,但是过程很蹊跷,事后裴纶查问永安寺的静海和尚得知,沈炼收藏了不少北斋的字画,所以我们怀疑沈百户故意放走了北斋。”   “在这之后,郑掌班奉厂公谕令调查内官监造船文书,当晚便发生了案牍库失火的事情,疑似重伤凌总旗的短刀蒙面客所为。第二天我去查验被烧文书,发现沈炼和郭真早在八年前便认识,于是到陆千户那里交底,让他配合捉拿沈炼,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陆千户派去监控沈炼宅邸的锦衣卫全部死亡,属下也险些中了敌人的圈套死在城外。”   魏忠贤看着他说道:“事情挺复杂呀。”   林跃说道:“属下怀疑锦衣卫百户沈炼、郭真、北斋、殷澄、短刀蒙面客是一路人。金陵楼发生命案那晚,沈炼和短刀蒙面客唱了一出双簧,救走了殷澄,然后躲到听闻厂公要查宝船案急于联络同伙商议对策却被灭口的郭真的院子里,而凌总旗遇害并不是殷澄要报仇雪恨,只是不想他调查沈炼。接下来的事……”   他微微抬头,眼睛斜向上瞄了魏忠贤一眼。   老家伙眼含精光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林跃离席,躬身说道:“属下怀疑皇上落水案并非意外,而是有乱臣贼子要加害皇上,金陵楼命案及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是那些人为了毁灭证据,阻挠调查所做勾当。”   魏忠贤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你可知如果你的怀疑是真,事情有多么严重?”   “属下知道,所以才来找厂公问询,这案子查还是不查?”   魏忠贤扭头瞄了一眼侍立在侧的小太监,挥挥手,意思是让他回避。   小太监走后,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魏忠贤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按,眼睛时而眯起时而放开,看起来有些拿不定主意。对于熹宗落水案,他也有类似的猜测,只是没有林跃说的这么具体,不然也不会叫赵靖忠去查锦衣卫案牍库里的内官监造船文书了。   但是结果怎样?案牍库失火,内官监文书全部烧毁,案子自然就查不下去了。   按理说,林三查出这么多事,可谓有功之人,但是现在的举止像是请罪。   为什么请罪?   因为这个小太监聪明呀,聪明的很。   站在小太监的角度,如果不查,他魏忠贤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他自己。如果查,那么闹大了怎么办?查案人员的安全怎么保证?查案过程中遇到的阻力怎么克服?   还有,虽然小太监没有明说,但是刚才看他的眼神毫无疑问是一份提醒。   赵靖忠在这件案子上到底尽没尽心?案牍库那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只在外院布防没在里面设卡?   都知道皇上活不长了……都在给自己找后路呢。   “如果我说查,你敢接这个活儿吗?”   “全凭厂公差遣。”   “你不怕再遇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吗?下一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了。”   “有个锦衣卫跟我说过,没银子没路子,靠得就是机会,机会来了抓住了,就能翻身。”   “好。”魏忠贤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敢说实话的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林跃说道:“属下只要一物。”   “什么?”   “厂公的腰牌。”   魏忠贤打了个愣,他的腰牌,在当下那无异于尚方宝剑呀,这小子脑子确实灵光。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有些嘈杂的对话声。   “何事喧哗?”魏忠贤望外面说道。   刚才被他赶出去的小太监走进来:“启禀厂公,是赵公公和魏小姐来了。”   “叫他们进来。”   “是。”   小太监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很快地,门口闪出两道身影,赵靖忠和魏廷一前一后走入房间。   前者看到站在一侧的林跃皱皱眉,表情不悦,后者看他的目光里好奇成分居多。   “你们俩来的正好。”魏忠贤伸长手臂,指着林跃说道:“靖忠啊,我看你最近在忙南京的事,宝船案是顾不过来了,这样吧,就交给林三去查吧。”   赵靖忠闻言张了张嘴,看起来是想出言辩解,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看了一眼林跃,回头望魏忠贤说道:“是,听凭义父安排。”   魏廷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是你要的东西。”   魏忠贤解下腰里的玉牌丢在桌子上:“给我好好查,认真查,不管那人是谁,敢对皇上不利,那就是谋逆大罪。”   “是,属下一定用心查办。”林跃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玉牌,完事告罪离开。   赵靖忠微微低头,以掩饰目光里浓浓的恨意。   ……   由长随升司礼监监丞,东缉事厂所有掌班、领班、司房、番役,及锦衣卫千户以下人员,如有需要可随意调遣。   这就是林跃见魏忠贤得来的好处。现在别说千户,就是镇抚使许显纯见了他,也要亲切地喊一声林老弟。   想想其实挺逗的,监丞什么品级?   监丞上面有少监,少监上面是太监,太监上面是随堂太监和秉笔太监,再上面是掌印太监。   按照大明律,掌印太监正四品,镇抚使只低一阶,从四品。   一个从四品跟一个小监丞称兄道弟,不吝奉承,确实很搞笑。   然而林跃才笑了两天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屁股还没把这个官小权重的位子捂热乎,有人就给他来了一招千年杀。 ###第六百六十九章 砍你狗头   林跃在街边小食摊要了一碗冰雪冷元子,用勺子舀了两粒放进嘴里,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没有空调的夏天是真难熬啊,虽然这个年代二氧化碳排放量不高,温室效应不严重,但是大中午的在街上走也是很热的。   “你要不要来一碗?”   卢剑星摇摇头:“公公,卢某不饿。”   “又不是让你填肚子,大夏天的没冰淇淋解馋,吃点冷元子也是不错的。”   “冰淇淋?”   咳~   林跃轻咳一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这回厂公喊我过去,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人要搞我,你确定还要跟过去?”   卢剑星看了一眼碗里的冰雪冷元子:“卢某愿与公公同往。”   “这么有信心呀?”林跃说道:“我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跟着我的信心。”   “冷元子算吗?”   林跃看看碗里的东西,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把剩下的塞给卢剑星,大步流星而去。   东缉事厂里干杂活儿的小太监在小声说着什么,门口番役寒着脸一语不发。   林跃让卢剑星在门外等候,自己一人儿进了大厅。   前方主座上是着长袍戴高帽一脸懒散像的魏忠贤,左前方站着北镇抚司镇抚使许显纯,与以往不同,今天看林跃的目光没有热情,只有冷漠。   许显纯身边的人是陆文昭陆千户,在往下面的座椅上坐着赵靖忠,同样面若冰霜。赵靖忠下手是魏廷,打扮的像个纨绔公子,腰里插一把西洋剑。   大厅中间站着一个老头儿,穿青色直缀,头束网巾。   林跃看到那人的脸愣了一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前面有一场“鸿门宴”等着自己,但是认出老头儿的身份还是吃了一惊。   这不是给林三提供入宫服务的净身师吗?用不用搞得这么隆重呀?   林跃看看陆文昭,又看看赵靖忠,走到魏忠贤正前方:“厂公。”   “来了?锦衣卫的陆千户在检阅文书时看到一封举报信,说你使银子买通了主管太监,净身不彻底就入了紫禁城,有这回事吗?”   魏忠贤面无表情问道。   林跃正色道:“这是对属下的诬陷,请厂公明鉴。”   “你看看,那是不是帮你净身的人?”   “是。”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叫党同敬。”   “就是这个党同敬告你欺君罔上,祸乱宫闱。”   林跃转过头去,寒声问道:“是谁授意你诬告我的?”   党同敬望魏忠贤说道:“禀九千岁,没人授意小人诬告,是小人的朋友听闻林三升了监丞向小人道贺,小人查了净身典册,发现没有叫林三的人,为了不被他连累,也为了揭露贼子真面目,小人就给锦衣卫递了一封举报信。”   净身师是一份职业,还是一份不错的职业,除了那些准宦官要交“手术费”外,一些在宫里混的不错的宦官还会给些孝敬银表示感谢,而且怎么说这也算宫里的关系,对于生活在民间的人来讲,是让人眼红的资源,这便是林三高升,党同敬的朋友恭喜他的原因。   不用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被陆文昭收买了。   林跃看向陆文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是在为丁白璎报仇吧。   是报仇,但不只是给丁白璎报仇,也是给他自己报仇。   他最喜欢的师妹居然给一个假太监强暴了,当从丁泰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回到家里把花瓶、摆件、香炉……反正书房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奇耻大辱。   真是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他连人都算不上。   于是有了眼下一幕,假党同敬之名揭露林三假太监的事实。   在陆文昭看来,这回姓林的死定了,欺君罔上可是要掉脑袋的,祸乱宫闱更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丁白璎和丁翀面前暴露自己假太监的身份,色胆包天也好,鬼迷心窍也罢,总之他的一时之快所带来的后果是自掘坟墓。   除非这个家伙能够突然变成真太监,但……两天时间从阉割到愈合,可能吗?不可能!   眼见林跃看过来,陆文昭努力压下内心的愤怒和仇恨,以及对砍了那颗脑袋的期望,尽可能地保持冷漠,像在办一件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因为在信王登基前他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即使他做梦都想一刀宰了林三,然后剁成肉酱喂狗。   “义父。”赵靖忠站了起来:“按大明律,欺君罔上当斩。之前我就有所怀疑,一个小小的内官监长随碰巧立了份功劳,居然不要官职和金钱奖赏,去教坊司赎了一位姑娘回家,没成想他是一个冒牌儿货。”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整姓林的,但他不会坐视不理,此时不把那小子弄倒,再狠狠地踩上一脚,令其永无翻身之地,搞不好以后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魏忠贤望林跃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跃说道:“属下还是那句话,这是有人设局诬陷。”   魏忠贤又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是有人要搞林三,不过现在弄成这样,他想偏袒也不好做。   这时魏廷起身说道:“义父,既然林掌班说党同敬在诬告他,只消派个人验一验他的身体,不就知道谁在撒谎了吗。”   “唔,既然这样……贵祥呀,这事交给你去办吧。”   魏忠贤身后站的心腹太监走到林跃面前:“跟我走一趟吧,林掌班。”   林跃没有说什么,看了赵靖忠一眼,跟在贵祥身后走了。   陆文昭望他去远的背影连连冷笑,除非能把那东西变没,不然你今天死定了。   党同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是想想那2000两银子,心下一横,就算出了纰漏,也能用一句岁数大了,记忆力不好为自己开脱,哪怕最后道歉求饶呢,退一万步讲,为2000两银子关个一年半载也是值得的。   少顷,林跃和贵祥去而复返。   魏忠贤直起身子问:“怎么样啊?”   贵祥如实答道:“禀厂公,林掌班干净的很。”   一句话说的许显纯、陆文昭、赵靖忠三人脸色全变了。   尤其是陆文昭,心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泰会骗他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他。   是贵祥故意偏袒?那太监有这个胆子吗?要知道日后真出了事,被牵连进去可是要杀头的。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那家伙在这两天里真把自己阉了?完全没道理呀。   便在这时,林跃展开了反击。   “厂公,请治党同敬诬告朝廷命官之罪。”   “厂公息怒,厂公息怒。”党同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人反应很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定是小人年迈多病,老眼昏花,记错了林掌班的名字,恳请厂公宽恕,饶小的一次。”   “饶了你?”   林跃冷笑连连,早在他硬上丁翀、丁白璎师徒的时候就想好善后之策了行么,既然系统给了他一个“缩阳入腹”的秘技,不拿来阴回人那不是亏了么?   “厂公从内官监调我到东厂,又升我做司礼监的监丞,现在你诬告我欺君罔上,岂不是说厂公识人不明?玩忽职守?我一个东厂掌班,你大可以尽情诽谤,但是厂公代表着皇上,你嘲讽厂公就是嘲讽皇上。”   许显纯和赵靖忠呆住了,心说这小子真是阴险,三两句话就给党同敬安了个足以杀头的罪名,这家伙要是搞文字狱,绝对是一把好手。   “卢剑星何在!”   随着林跃的暴喝,门外走进一人。   “党同敬嘲讽厂公不敬圣上,还诬告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卢剑星呛的一声抽出长刀,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飞上天空,两息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林跃心说,个老东西,老子砍你的头。   静,一片寂静。   静的可怕,谁也没想到他敢当堂杀人。   赵靖忠看下大厅中间坐着的魏忠贤,发现义父表情如常,并未流露出责怪或者不喜的情绪。   稍一思考,他懂了。   魏忠贤前脚才升了林三的官,还把腰牌给出去,后脚林三就被举报了,这什么意思?不给东厂面子是不是?   如果林三真是假太监,那没什么说的,街市口一刀杀了。如果被证实是诬告,那就把党同敬杀了立威,让那些胆敢阻拦林三查案,不给他九千岁面子的人看看,这就是与他为敌的下场。   这个林三看起来十分年轻,可是论起揣摩心思,不比官场上的老油条差。   就在赵靖忠面对魏廷玩味的目光感觉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林跃上前一步:“厂公,属下斗胆,想检举一人。” ###第六百七十章 反手一记千年杀   魏忠贤猜到林跃会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却没想到他杀了党同敬后还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想想也是,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怂恿,以党同敬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举报东厂新贵,九千岁身边的红人。   他看了一眼表情有变的许显纯:“你想检举谁?”   林跃说道:“属下想检举郑掌班。”   郑掌班?   满堂哗然,都知道郑掌班因为保卫案牍库被短刀蒙面人重伤,现在就是个废人,检举他是啥意思?   许显纯长舒一口气,冲林跃谄媚地笑了笑,党同敬的举报信是走的锦衣卫渠道,按道理讲,以俩人往日称兄道弟的交情,他应该把这件事压下来,但是出于嫉妒也好,害怕党同敬如果说的是真的,日后出事受牵连也罢,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带着陆文昭来到东厂衙门,把举报信交到魏忠贤手上。   哪里知道林三三下五除二就把党同敬砍了,完事还不依不饶地要报复,他能不担心嘛,还好这家伙没有找锦衣卫的茬,把矛头对准了郑掌班。   嗯,郑掌班……   林三这个家伙会去为难一个废人?没道理呀。   许显纯朝赵靖忠望去,目光里带着怜悯,看吧,林监丞八成是冲那边的大太监去的。   与此同时,林跃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烧掉一半的信件,两手捧着呈到魏忠贤面前。   “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属下同郑掌班关系不错,他重伤瘫痪后属下经常带人过去探望,希望能在生活上帮点小忙,以慰朋友之谊。三天前属下蒙厂公赏识,入司礼监,升监丞,便买了一些礼品前往郑掌班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妻二人,期间因想起一事借用郑掌班书房,没成想在火盆里发现一封烧毁一半的信,这事随行番役和瑾儿大嫂可以作证。属下看过信上内容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至今日遭人诬告,念及厂公往日教诲,遂下决心呈交此信。”   看着贵祥从他手里拿走损毁信件,林跃抱拳深揖道:“属下不该拖了这么久才把信拿出来,请厂公治罪。”   此时魏忠贤已经看罢信上内容,但因为过火的原因,许多字无法辨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有李将军东征高丽,公公,宁锦防线等名词。   宁锦防线指的是哪儿?自然是对抗后金的最前线。   东征高丽的那位便是大大有名的汉贼李永芳了,至于信里的公公……有资格被郑掌班叫公公的是谁?   他?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   魏忠贤瞄了赵靖忠一眼,那边一向会来事儿的义子脸都绿了。   “你确定这封信出自郑掌班之手?”   林跃点点头:“属下仔细对照过郑掌班以往手书,确信是他所写,如果厂公有疑问,可以复验。”   魏忠贤给贵祥递个眼色,那太监接过信件走到赵靖忠面前递出去。   “义父……”   赵靖忠接在手中看了两眼,额头上的汗出出地往外冒。   “孩儿对大明忠心天地可鉴,是义父和皇上给了孩儿今日的生活,孩儿又怎么可能与鞑子私通?这是栽赃,是陷害。”   “我说你跟鞑子私通了吗?”魏忠贤弓着上半身看着他:“是,你有今天都是我跟皇上给的,如果我跟皇上不在了呢?”   赵靖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义父您老人家福缘如海,寿比老松,怎么可能不在了呢。”   “乏了。”魏忠贤看看林跃,又看看赵靖忠:“你不是对南京的事很上心吗?干脆,带些人去南京吧,什么时候处理完那边的事,什么时候再回来。”   说完话,魏忠贤在贵祥的搀扶下往后面走去。   至于那封信……是真是假他不想追究,也没有精力追究,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稳固自己的地位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赵靖忠、许显纯那些人给自己找后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歹赵靖忠是他的义子,以前做了很多实事,非常时期斩杀大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权衡利弊一番,他选择送赵靖忠去南京,这样做一来可以避免林三调查宝船案被自己人掣肘,二来可以缓解两个人间的紧张关系,等到宝船案的事情告一段落,再把赵靖忠召回来制衡林三,以免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魏忠贤离开了,可是大厅里的凝重气氛仍在持续。   陆文昭看着面带微笑与他对视的林监丞,恨不能抽出刀砍了那家伙的脑袋,可是表面上又得装出一副恭顺服软的样子,因为就连赵靖忠都栽了。   这位魏忠贤面前的当红义子落井下石不成,险些被一招卧槽将踹死,外界盛传林三是靠着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上位的,现在看来那些评价大错特错,这小子阴险的紧。   “不知道林掌班今晚有没时间?许某想请林掌班吃个便饭,顺便谈谈工作上的事。”许显纯点头哈腰的样子很像一条狗。   “没空。”林跃一口回绝,带着卢剑星往外面走,也就三五步的距离,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陆文昭说道:“人是你们带来的,该怎么做清楚吧?”   他指的是处理党同敬尸体这件事。   许显纯说道:“知道,知道,这事交给我来办。”   林跃继续往前走,经过赵靖忠身边时嘴角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似乎在说玩阴的你还不够格。   绣春刀I里这家伙逃离大明不久便投降了鞑子,还被李永芳派去联络草原部族,要说在这之前他跟清军没有联系,可能么?   如果花心思查,肯定能查出一些东西的,所以这算不上诬陷。   另一边,自己一直往郑掌班家里跑,东缉事厂人尽皆知,一个不能人事的太监当然不会是去泡妞了,舍得花银子下功夫,那一定是跟郑掌班关系不错,加上有番役和瑾儿作证,笔迹也对,再结合魏忠贤对当下时局的判断,对赵靖忠这类人心理的把握,第一反应肯定是“信是真的,不是假的。”   魏忠贤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那赵靖忠还有好果子吃?   这封信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一个恰当时机拿出来恶心赵靖忠,现在自己被党同敬“冤枉”,赵靖忠落井下石在先,而他后发制人,便不会招致魏忠贤反感了。   所以说,要玩阴的,赵靖忠还嫩了点。   “你比我想的还要坏。”   林跃往外面走,魏廷也往外面走,在门前相会的时候,她微笑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争权夺利的,只要你不背叛义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   “谢了。”   林跃目送她进了西边的月洞门,带着卢剑星继续往前走,到衙门口的时候,他看见斜对过有小贩在卖凉粉,便走过去买了半斤。   这种小吃用豌豆做成,切成块儿,拌上芝麻酱、辣椒油、食醋、蒜泥,软弹香滑,可以说是夏季消暑良方。   “卢剑星,你要不要也买一点给你母亲送过去?”林跃没有等他回话,吩咐小贩儿给卢总旗也来一斤,顺手把钱付了。   “多谢林掌班。”   卢剑星道谢的时候,林跃注意到衙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服侍许显纯上马,身着百户袍,长得肥肥胖胖,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不正是绣春刀I里害惨了沈炼三兄弟的百户张英么。   “卢剑星,你看那个人。”   “林掌班,你说的可是张英张百户?”   “管你的千户不是说百户的缺没有了吗?咱们想办法把他弄死,不就有空缺出来了吗?”   卢剑星打了个寒战,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家伙说起杀人,语气和表情比他们这些锦衣卫还轻松自然。   “林掌班说笑了,既然卫里无缺,卢某等等便是。”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时陆文昭从衙门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在处置收尸事宜。   卢剑星一时没有忍住,问了一句话:“林掌班,刚才在厂公面前你为什么没有向陆文昭发难,明明是他……”   林跃要他监视陆文昭的动向,他很用心地在办这件事,所以比谁都清楚党同敬给锦衣卫写匿名信诬告的事,背地里是陆文昭在推动,虽然那时不知举报信上写了什么,但他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林跃,刚才明明有一个反击的好机会,林跃却选择放过陆文昭这个主谋,把矛头对准了赵靖忠。   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林跃将小贩称好的凉粉塞进他手里,望衙门口说道:“因为我有一个更‘好’的点子。”   卢剑星扭头望他看了一阵。   好?   他所谓的“好”,应该等同于“阴损”吧? ###第六百七十一章 来自林掌班别致的礼物   傍晚。   雅香茶社二楼,临窗的座位。   林跃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听着小贩的吆喝,什么磨剪子的,胭脂水粉,绿豆汤冰元子二郎炊饼,忽然发现这样的生活也不错,节奏很慢,食材无毒,不用为买房子拼命,也没有各种各样的焦虑轰炸。   当然,必须要混到他这种级别才有资格享受平静生活,不过话说回来,哪朝哪代有钱人不是好吃好喝好生活呢?   少顷,他扭脸看向桌子对面坐的人——裴纶。   杯子里的茶没动,说好的请他来喝茶,结果这货吧唧吧唧抽上了烟叶,而且一抽就是半刻钟。   “要知道你是叫我来发呆的,倒不如随卢剑星去他家做客了,听说他老娘做的春饼不错,抹上酱料卷些肉丝黄瓜葱段在里面,也是一番享受了。”   裴纶抽了两口烟说道:“我也没亏待你呀,这上好的毛尖辅以香山卧佛寺的泉水,以我的俸禄平时可喝不起。”   “这就是你只抽烟不喝茶的原因么?”   “喝茶讲究心境。”裴纶说道:“我这一口下去,想的都是花了多少银子,再好的茶也变了味道,所以干脆不喝。”   “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   裴纶在桌子腿磕了磕烟杆,把上面的灰弄掉一些:“当然了,我这一个月到手的俸禄,折合成银子只有五两多一点,平日里应酬花些,喝喝酒抽抽烟花些,心血来潮再去赌两把,剩下的拿来养家都紧巴巴的,哪里敢大手大脚的花,不像林掌班,从郭公公家里捞了一笔,半辈子吃喝不愁。”   林跃唇边的笑容敛没,眯着眼睛说道:“你调查我?”   “不敢不敢,真不敢。”裴纶一副我很怂,别吓我的表情:“像这京城衙门,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东厂,哪个不想办大案?尤其是涉及官员的大案。要问为什么?还不是有油水捞,下面办案的截留一点银钱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要指着朝廷发的那几石米,也就勉强活着。裴某现在南司,看着以前北司的同僚,那真是……羡慕的紧呀。”   林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听说林掌班刚刚从司礼监回来?现在已经是少监了,从监丞到少监,也就三天吧,这升迁速度……真是快呀。”   “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话究竟什么意思?”   “别急,别急嘛。”裴纶一脸讨好地笑了笑,忽然正色道:“以林兄弟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魏廷是厂公从小收养的义女,而赵靖忠有今天用了整整六年,现如今林兄弟不到两月时间就被委以重任……裴某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刀子太锋利,容易卷刃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林跃恍然大悟,冲裴纶笑笑,从腰带里摸出几块碎银子丢在桌上:“这茶算我请,别舍不得喝。”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这个裴纶真挺聪明的,只是听到些传言就能摸透魏忠贤的心思,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与魏忠贤的关系跟丁白璎与朱由检的关系差不多。   魏忠贤为什么让他查宝船案?给熹宗报仇?别开玩笑了,现如今哪还顾得上这种小事。以魏忠贤的老练,怎么可能嗅不出阴谋的味道?就像绣春刀II里陆文昭说宝船案是郭真联合沈炼、裴纶搞出来的,目的是刺杀皇上,魏忠贤问了一句他们刺杀皇上都是为了谁呀?   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会像秀才文人那样忧国忧民吗?不会吧。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去刺杀皇上,事情败露的话难逃满门抄斩的下场,事情做好了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有好处的话,谁能给他们好处?   朱由检在决定抛弃陆文昭和丁白璎后去找魏忠贤,谎称是陆文昭以东林党出身的心爱红粉相要挟逼他弹劾魏忠贤,不然就写折子参他。   魏忠贤就这么信了?放着郭真的案子不深挖,把注意力转到陆文昭那里?可能么?在林跃看来,这老狐狸其实很清楚,宝船案八成与朱由检有关,但是他没有点破,因为一旦戳破这层窗户纸,事情就大条了,搞垮信王,熹宗一死谁来继承皇位?倒不如卖份人情给朱由检来换取地位稳固。   如果朱由检像以往表现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那就以声色犬马待之,如果朱由检真有能耐,那他就是皇帝用来平衡党争的一把利刃,毕竟说到底宦官根基浅薄,又无后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来自皇帝宠信,不像把持朝政以令皇帝的尾大不掉的文官集团。   可惜,魏忠贤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朱由检是个胸有大志却无远见的家伙,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搞死,东林党自此翻身,朝廷也回到君弱臣强的局面,甚至最后那几年君臣关系十分微妙,基本上是隐形对立。   自觉大明将垮,那些富得流油的贪官都在找退路,毕竟不管是李自成还是北边的皇太极,夺了天下又如何,还不是需要他们来治理地方,只要真心投降,家族就没有性命之忧,朱由检不一样,他根本没有投降这个选择,要么胜,要么死。   直到最后崇祯帝才醒悟过来,写下“文臣人人可杀”的句子,可惜一切都晚了。   回到自己与魏忠贤的关系上来。查宝船案是为了什么?为了打草惊蛇看信王的反应,顺便加强群臣对东厂的畏惧,如果魏忠贤跟信王达成默契,他的下场会很惨,如果俩人走向对立,那他就是搞定信王的马前卒,还可以为魏忠贤分担压力。   都有自己的算计,林少监何尝没有?只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玩儿什么。   ……   与此同时。   陆文昭看着刚刚被他拍碎的茶壶,表情阴沉的可怕。   以2000两银票和为其子安排锦衣卫小旗为诱惑才搞定的党同敬就这么被砍了脑袋,关键是那个家伙不但毫发无伤,还借题发挥摆了赵靖忠一道,搞得现在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讲到林三的名字全都不自觉地压低音量,似乎是怕给他惦记上。   陆千户和赵靖忠都搞不定的家伙,其他人在他面前那不就是盘菜嘛。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一名小旗官在门外求见。   陆文昭看看天色,心想已经到歇班时间了,怎么还有人来烦他,不过终究耐着性子说了一声“进”。   房门打开,带着一身汗味的小旗官走到陆文昭跟前。   “千户大人,方才东厂林掌班差手下番役送来一样东西,要属下交到大人手上。”   林三?他叫人送东西过来?   陆文昭怀揣不解和小心谨慎,接过小旗官递来的包裹。   “出去吧。”   “是。”小旗官转身走了。   陆文昭解开包裹,见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块布料,一封信。   他先拿起白色布料看了看,微微挑眉,脸上的不解更浓了,不知道林三给他这玩意儿是啥意思,完事拿起那封信,弄掉火漆,抽出里面放的信纸,随手甩开,移到眼前一瞧。   下一个呼吸,他的脸就像开了染坊,先白后绿然后是红到发紫。   “林三儿,你这个阉奴,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布片呈方形,最中间是点点嫣红,串联起点点嫣红的,是浓淡不一的墨色,看起来像是隆冬时节盛放的梅花。   旁边还提着一首小诗,是宋代刘克庄的落梅。   一片能教一断肠,可堪平砌更堆墙。   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   乱点莓苔多莫数,偶沾衣袖久留香。   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   这首诗啥意思?讲的是落梅的凄美,以及东风对孤高的梅花毫不怜惜的摧残。   好看的画配上应景的诗,有那么一瞬间,陆文昭觉得这个林三也是个风雅之人,起码比他这样的武夫更有文化和内涵。   然而看过信的内容后,上面的想法一扫而空,有的只是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陆千户,要说女子什么最珍贵,林某认为非落红莫属,最近偶得一件风雅物,忍不住添了几许笔墨,化作一支红梅送予千户大人,不知千户大人是否喜欢?”   说的很含蓄,很客气。   然而陆文昭又不是傻子,落红?谁的落红?   这个王八蛋居然把丁白璎的落红做成一幅画,还配了首诗送给他。   试问,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手牵手一起走是什么感觉?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拥抱亲吻又是什么感觉?   比起他现在的心情,上面两种假设弱爆了。   这家伙做的事情好比把他的心戳成马蜂窝,这份屈辱、难过、失落以及愤恨,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林三,你欺人太甚!   嘡~   陆文昭抽出放在桌脚的绣春刀,对着后方书架一顿乱劈。   咔咔咔咔咔~   木屑纷飞,书页凌乱,好好和书架转眼间成了一堆破烂。   “啊~”   “啊~”   “啊!”   野兽般的嚎叫在屋里屋外回荡,门口当值的缇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陆千户为什么这样愤怒,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没人敢过去问候,搞不好那家伙发起疯来把他们也一刀劈了。   与此同时,林跃正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系统发来的提示。   叮~   支线任务达成,长度+1CM。   9+1=10,终于10CM了。   林跃心说花了那么多心思和精力,总算是突破个位数大关,上了十位数,不容易,真不容易呀。为了不做太监,我太难了,我太拼了,我太没底线了。   不过话说回来,陆文昭的心理素质挺差的,心态这就崩了?还以为信王的抛弃会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呢,没想到……   也不能这么说哦,别人把心爱女人的一血拿了,还送上门来问好不好看,一般人都会崩溃吧。   唉,造孽啊。   不过谁叫你们想弄死我呢,只能说活该。   林跃到家的时候太阳的余晖还没有散尽,两名番役在门前站岗,还有三个人在附近小巷巡逻,妙彤虽然不喜欢这种圈禁的感觉,但是想到上回被丁白璎那些人绑架的事,也慢慢地适应了院外看守的存在。   他从腰带里抠出两块碎银子丢给两名看守,喊他们招呼同伴回家,俩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东厂上下都知道林掌班大方,所以看家护院这种低级活儿都成了香饽饽,很多人抢着来。   林跃左手拎着凉粉,右手提着荣月斋的点心拼盘进院,用脚蹬开房门往里一瞧,妙彤盘坐在东屋的竹席上,手扶瑶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回来了。”   “嗯。”   林跃把凉粉递给她,点心放到客厅的八仙桌上。   “今天张妈没来吗?”   “左右没事,我让她早走了。”   林跃瞄了那把她从暖香阁带来的瑶琴一眼,什么都没说,在她的服侍下脱掉外面的官服,换上居家穿的常衣。   “我听外面当差的说,你现在升了司礼监少监?”   林跃在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坐下,捏起一块凉糕放进嘴里,看着院子里那株杏树点点头。   “他们还说……”   “说我是个假太监?”林跃一脸玩味说道:“那你希望我是真太监呢,还是假太监呢?”   妙彤说道:“不管你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我都不想你参合进魏忠贤和东林党的恩怨里。”   林跃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妙彤笑了笑,但并不爽朗,有些凄凉。   “当初我爹也说有分寸,可还是被阉党拿住把柄砍了头。”   “魏忠贤的好日子……没几天了。”林跃起身往院子里走去:“那凉粉再不浸一下就黏住了。”   妙彤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看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去忙晚饭。   当她把凉粉装盘,又切了块火腿放进笼屉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异响。   走出房间一瞧,薄薄的夜色下,一只绿毛鹦鹉落在杏树的枝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又尖又细,并不圆润,不过胜在吐字清晰,易于理解。   “谁家的鹦鹉?怎么飞来咱们家?”   林跃回头看了妙彤一眼:“宫里来的吧。”   “宫里的鹦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乾清宫的宫女和太监都知道皇上养了只忠心耿耿早晚归巢的绿毛鹦鹉,还赐了一个飞天将军的名号给它。”   “那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谁知道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跃伸出手去,那鸟迎着妙彤惊讶的目光跳到他的掌心,一下一下啄着糕点末。   “啊,谢谢,啊,谢谢。”   妙彤眼睛里的惊奇更浓了,心说这鸟儿居然懂礼貌,知道向喂它食物的人道谢。   这时林跃转过身,把手里的鸟儿递过去。   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它不会飞走吧?”   “不会,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经常拿尚膳监做的糕点喂它。”   “真的吗?好有灵性的鸟儿。”   她试探着接在掌心,果然发现乖巧的紧,不眼生不害怕,还非常自然地用喙梳了梳翅膀下的毛。   “啊,早生贵子,祝你们早生贵子。”   妙彤一脸无奈地笑了笑,这吉利话说的……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林跃伸手抓住那货直接丢出去,大反派啊啊着飞上夜空,一根黄绿相间的毛掉落在地。   这傻鸟绝对是故意的。   “相公,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因为认真地想一想,也无怪他会发火,实在是那只鸟儿的吉利话用在他们身上就成了反讽。   “别担心,它还会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色鸟喜欢你。”   妙彤:“……”   ……   翌日。   清风茶楼大白天的挂起了今日停业的招牌。   林跃由主街拐进一条小巷,带上蒙面黑巾后翻身上墙,轻飘飘地落在茶楼后院,走到灶台对面的窗户下面轻叩两下。   呀的一声,后门开启,一个跑堂打扮的人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定他的位置后闪身让到一边。   林跃腰插双短刀,迎着几名跑堂敌意满满的目光走入大厅。   丁白璎坐在上首的太师椅,手边的圆几上放一杯茶,有热气袅娜,她的身后站着丁泰和丁翀,一个扛狼牙棒,一个怀抱短刀。   林跃毫不在意对面人多势众,径直走到大厅中间:“这么说来,你的主子同意见我了?”   丁白璎说道:“在那之前,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讲。”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   “藏头露尾不肯以真面目见人,这样的人可信吗?”   “你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抱歉,我必须为公子的安全负责。”   林跃抬起手臂,扯下蒙住口鼻的黑巾。   出现在后面的是一张叫人不忍直视的脸,左边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胎记,右边有一条纵贯半张脸的刀疤。   林跃环视在场之人,两名跑堂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目光难掩畏惧。   “这下你满意了吗?”   林跃又把蒙面的黑巾戴上。   丁白璎点点头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丁泰。   “把你的刀交出来,我们必须确保你不会加害公子。”   “笑话。”林跃冷笑道:“你觉得我要是想加害他,他还能安稳地生活到现在吗?”   这话说得没错,他在金陵楼掳走了郭真,后面又一口叫出“信王”二字,这说明郭真告诉了他宝船案始末,甚至俩人已经结成同盟,这事儿只要往东厂一捅,信王的麻烦就大了。   “……”丁白璎有些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那我来帮帮你。”   林跃的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样东西,对面三人看后瞳孔一缩。 ###第六百七十二章 忽悠崇祯   那是一本小册子,上面的写着“宝船监造纪要”六个大字。   丁白璎脸色一变,因为这东西原本是在沈炼手上,那个家伙不知道北斋是信王的人,曾试图以此要挟他们放了北斋。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怎么到我手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郭真、北斋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一旦交到东厂手里,你们的公子将百口莫辩,我还听说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林公公正在承办此案。”   “好,我答应你。”   后面丁泰和丁翀还想说什么,被丁白璎挥手制止了。   “不过在去见公子之前,你必须把它交给我。”   林跃十分随意地把“宝船监造纪要”丢给丁白璎,反正郭真在他手上,北斋的下落他也知道,册子对他而言意义不大。   丁白璎翻开册子打量几眼,从椅子上起来:“你跟我来。”   ……   入夜时分,林跃在城外一座小木屋见到了信王朱由检。   面目清俊,身材瘦长,腰悬玉佩手握宝剑,一袭英姿勃发的贵公子装扮。   外面天阴得厉害,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动烛台里的火焰,连带着墙上的背影都有些扭曲。   “救走郭真的人是你?”   “没错。”   “火烧锦衣卫案牍库的人也是你?”   “对。”   “北斋呢?”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跃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在朱由检看来,那一点都不亲切,像是魔鬼的狞笑。   “你先下去吧。”   见林跃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瞄跪坐在旁边的丁白璎,朱由检扭头吩咐道。   “公子……”   “我让你下去。”朱由检面无表情重复一句,在他看来,短刀蒙面客做了这么多事,应该不是为杀他,而是想从他这里求些什么。   老话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去做一件麻烦事。   丁白璎深深地看了林跃一眼,拿起地上的戚家刀转身离开木屋。   “现在你可以说了。”   “信王殿下,根据我掌握的情报,你的哥哥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朱由检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在乎兄长的死活。   “那张龙椅,你期望很久了吧?”   朱由检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殿下得到想要的,在这之后,殿下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   “饶沈炼一命。”   “什么?”朱由检愣住了:“饶沈炼?就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短刀蒙面客会说出更有难度的要求,比如高官厚禄,比如黄金万两,没想到就是饶一个恰逢其会的锦衣卫百户不死。   “不简单。”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上了你的女人。”   “……”朱由检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毕竟是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现在跟别人在一起,说不在乎那是假的,主要是因为他现在没有精力顾及那两个人。想着哪天皇权在手,天下我有,随便吩咐一句,下面的人自会悄无声息地把沈炼做了。   “好,我答应你。”   “有魄力。”林跃装模作样赞了一句。   电影里是沈炼过来找信王摊牌,本来有机会杀之后快,但是沈炼没有那么做。后面朱由校病故,朱由检成了皇帝,因为扫除阉党被东林党等一众有共同利益的文武官员拥护,地位稳固,自然也就不怕宝船案曝光了……也没人敢曝光这件事,再考虑到沈炼当初放了他一马,所以下了特赦令,还让其到锦衣卫任职,可惜百户的缺没有了,于是给了个总旗。   现在林跃取代沈炼来信王面前刷存在感以备后用,搞不好这货登基后扭头就把沈炼杀了,毕竟只是画个叉的事。   他当然不是在乎沈炼,他在乎的是那1CM。   朱由检紧盯他的双眼:“现在你可以说我该怎么办了吧?”   “昨日陆文昭对东厂太监林三搞小动作,不仅没有成功还打草惊蛇引来林三的关注,我想他被查是早晚的事,丁白璎师徒同样在林三面前露了相,殿下要想坐上皇位,首先要做的就是让陆文昭和丁白璎师徒闭嘴,什么人嘴巴紧,我想不用我多说吧?”   “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呢……就是争取魏忠贤的支持。那老东西也知道皇上快不行了,一直在给自己安排后路。你认为他重用林三是为什么?他是在逼殿下服软呢,要么鱼死网破,朝纲大乱,要么一拍即合,天下太平。”   “对他来讲,只要得宠,兄长当皇上和弟弟当皇上根本无所谓,所以要得到他的支持,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   朱由检说道:“怎么讲?”   林跃压低声音说了一番话。   “……”朱由检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希望殿下早作打算。”说完这句话,林跃转身离开。   “等等……你叫什名字?”   “在下姓周,名泰。”   “不对,你做了那么多,没可能只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难道殿下还看不明白吗?”林跃笑了:“你身边能依靠的人全死了,以后登上大宝,又能信任谁呢?锦衣卫?东厂?还是文官集团?”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有勇有谋还敢讲真话的人,你觉得天底下能找出几个?所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命赌一把,看你是不是一位明君。”   ……   翌日夜。   眼见地平线那边出现一片黑影,林跃道声“慢”,身下枣红马由快而慢,踏踏前行。   他去见朱由检,第一目的不是将事件走向拉回正规,是去完成主线任务。   因为这是一项分难度任务,最低限度是得到崇祯重用。绣春刀I里卢剑星把放走魏忠贤的事情扛了下来,当内阁首辅韩旷要详细调查这件事时,崇祯严词制止,还说了一句“你想让朕无人可用吗?”   可见崇祯献祭了陆文昭、丁白璎几人后孤家寡人到了何等地步,如今自己给了崇祯一个合乎心意的破局之道,不信崇祯登基后能无视他的存在。   简而言之,他的打算是先拿到保底奖励,后面再视情况冲击更加困难的任务要求。   想想噩梦难度要求的自己做皇帝……他苦笑着这摇摇头。   咕咕~咕咕~   将近废弃村落的时候,树林里传来几声鸽鸣。   “喵~”   当他学小猫叫了两声,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出一个人来。   “周兄弟,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林跃把马交给殷澄照料:“沈炼和北斋呢?”   殷澄望那边小破屋努努嘴,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朝前方走去。   ……   沈炼抓住到他家偷册子的北斋后,林跃便把陆文昭准备杀他们灭口的事说了,一来作为短刀蒙面客,在案牍库帮过他的忙,二来城门口确实张贴了通缉布告,三来殷澄对这个叫周泰的男人很是信赖,俩人便在这里安心住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沈炼是不想过逃亡生活的,知道陆文昭是郭真同伙后,还指望着把“宝船建造纪要”送给信王换来一条生路。   “怎么样,见到信王没有?”   听到来自身后的问话,盖着一条毯子假寐的北斋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他答应了,说会吩咐陆文昭撤回通缉令,不过这事实施起来有点困难,需要时间,现在京城周边不安全,让我们先去南方避一避。”   “我呢?他有没有提起我?”不等沈炼说话,北斋先一步问道。   林跃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他给你的信。”   北斋接过那封信,走到飘摇的炭火前面,对着光读了一遍,脸上露出由衷欣慰的表情。   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京城现在不安全,要她先到南方避一避,等他办妥了这边的事情,登上皇帝宝座,扫清阉党,就给他爹平反,并接她入宫团聚。   沈炼注意到北斋的反应,心里有些难过,要知道刚才北斋要水喝,他一口一口给吹成温水,好容易俩人关系有了进展,结果还不如信王的一封信。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你有想过吗?”   林跃说道:“杭州吧,不过在那之前要选一条安全的路线。”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在沈炼面前展开:“由此向南,走水路到聊城,绕开济南府奔沂山,期间多走夜路,拣小径一路向南,过了南京问题就不大了。”   稀里哗啦~   嘭~   便在这时,猛听院子里传来异响,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我有枪   殷澄带着一股潮气走进房间:“追兵进村了,赶紧走。”   追兵?   一听这两个字,北斋和沈炼脸色大变。   林跃同样“脸色大变”:“一定是丁白璎,我调查过她跟陆文昭的关系,这两个人是师兄妹。现在陆文昭被东厂林掌班盯上,她一准儿是想杀我们灭口,以保全她的师兄和信王。”   沈炼说道:“现在怎么办?”   林跃说道:“你带着她从后门先走,我来阻他们一阻。”   “可是……”   “没有时间可是了,快走。”   “那你多加小心。”沈炼不敢耽搁,捡起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绣春刀,拉着北斋的手往后门走。   “殷澄,你也走,走啊!”   殷澄踌躇一阵,跟在沈炼后面走了。   林跃提起那杆长枪,推开院门走到街上,往前迈了没两步,前面巷口阴影里闪出一道铁塔般的身影。   咚,狼牙棒落在地面,砸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   丁泰么。   “居然跟踪我。本以为你们的主子是个守信之人,没成想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林跃假模假样说道。   丁泰说道:“东厂那位林公公已经开始调查郭真和陆大人的关系网,同时知道了北斋是个女人的事情,事到如今只有你们死了,公子才能安全。”   说着,他的脚往狼牙棒长柄部位一踢,两手拎着大踏步冲过来。   呜~   狼牙棒带着沉闷的风声迎头砸下,林跃侧身躲过,一招点刺取丁泰左脸。   唰~   枪击破空,啸声刺耳。   丁泰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招,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刚才枪尖距离他的耳朵不到一寸,但凡动作迟一点,怕是已经受伤破相。   之前在金陵楼,他没有参加伏击战,不知短刀蒙面客的功夫水平,后面听丁翀讲起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没想到那人除了擅使双刀,用枪的本事同样强到可怕。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既逝,丁泰分出一缕精力至下盘,脚在砸中地面的狼牙棒柄部一踢。   啪~   狼牙棒朝着林跃胸口飞去。   注意到对手堪称刁钻的攻势,林跃收枪前架,也分心二用,一脚踹中丁泰小腹。   当啷~   狼牙棒被长枪格挡掉,落在地上,丁泰整个人被踹飞,倒退四米有余。   要知道以他的体格,普通人踹一脚也就晃晃,对面那个看似瘦弱的家伙没想到体内藏着叫人难以置信的能量,爆发力如此强悍。   丁泰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没有第一时间去拣狼牙棒,而是快步向后,几个起落拉开三丈远。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扬起手臂,猛地往下一挥。   两翼建筑废墟上面多了几个人,手持火铳瞄向林跃的位置。   丁泰可以呀,智商见长,知道用狼牙棒吸引他的注意力以便火铳手抵达射击点。   点点微火亮起。   嘭嘭嘭~   枪火闪耀,地面碎石乱飞。   林跃反应迅速,早在意识到丁泰玩阴的时便确定好了退路,足尖一点地面,连续几个侧翻,人躲进旁边没了一个轱辘的推车后面。   左翼的火铳手射击完毕,抓紧时间装填火药和弹丸,预备第二次射击。   右翼的火铳手在此期间执行火力压制,打得推车木屑飞溅,噗噗作声。   丁泰得意极了,不只因为玩了一手漂亮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因为枪击压得那个叫周泰的家伙抬不起头来。   虽然俩人的名都是一个“泰”字,但他不会因为这个手下留情。   说起来,他真是佩服公子的深谋远虑,表面上安抚周泰,消解周泰的警惕心,而后派人一路跟踪,最终在这个荒废的村子将沈炼等人拿个正着,只要杀了这几个人,能够证明信王参与了宝船案的证据便销毁了。   武功高又怎么样?面对火铳,还不是怂的像一条狗?姓周的又没配置锦衣卫的手弩,基本上没有翻盘可能,再来两轮枪击,把推车轰成渣,那人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林跃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古怪。   你说这个丁泰,要是弄一堆人过来跟他拼刀枪功夫,说不得还得费一番手脚,有句话怎么说的,砍人砍到手软?   现在对方跟他玩火器,那就不能怪他不遵守江湖道义了。   他由随身空间取出了【黑曜石】。   大明朝的火铳,射程近,准确度一般,装填时间长还受环境影响,用自带无限子弹的手枪反制……欺负人,太欺负人。   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林跃把枪口递出去,默念阿弥陀佛,然后扣动扳机。   嘭~一声枪响。   左边建筑废墟一个站起身来准备射击的火铳手应声而倒。   嘭~   又是一枪,又死一个。   嘭~   一道黑影跌落,倒在丁泰身边,肉眼可辨的血水在地面流淌。   周泰手里也有枪?没见他那边有什么大动静呀。   没看到长长的枪管,也没有装填火药的动作?就这么嘭嘭嘭冒了几次火,他这边儿的人齐刷刷倒下一茬。   搞什么?白刃战干不过,现在玩火器一群人被一个人压制。   丁泰满脑子问号。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废墟上的人已经死光了。   林跃由推车后面走出,来到丢了武器死了队友的丁泰面前,拿着【黑曜石】转了个枪花。   “没见过这种手枪?”   “也对哦,神机营可没这等好货。”   话音一落,林跃扣动扳机。   嘭~   丁泰胸口中弹,身子一震委顿在地,一时三刻没了声息。   可怜这货到死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他跟朱由检唱得双簧。   林跃走过去,把丁泰的尸体往随身空间一塞,走到前边的院子里牵出一匹马,翻身而上,喊声“驾”,向西北方疾行。   跟沈炼等人约定的是东南方,他的驶向却是西南方。   ……   翌日。   沈炼和北斋同乘一骑,殷澄独乘一骑,三人冲破丁翀的埋伏一路南下来到黄河北岸。   昨晚突围前他们跟周泰约好了,如果暂时安全就在这里碰头,可是视野范围内除了滚滚黄河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周泰不会是……死了吧?”   殷澄闻言一脸不悦:“别胡说,周泰身手那么好,他一定没事的。”   北斋说道:“那我们在这里等等他,还是继续南下?”   沈炼拨马向后,遥望北方林野:“陆文昭的人距离我们大概有多远?”   “差不多一刻钟吧,或许……更少。”   俩人正说着,耳听北方踏踏作响。   “来得好快。”沈炼赶紧拨马调头,一夹马腹,喊了一声“驾”。   “先离开这里,过了黄河在说。”   殷澄想不到好的对策,只能选择跟随。   俩人转过一片芦苇地,意外发生了。   殷澄胯下黄鬃马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沈炼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勒马禁行,不过还是慢了,好在马匹摔倒前他抱住北斋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怎么回事?”   北斋问话的时候,耳听得芦苇地里响起喊杀声,几个拿着刀和长枪的兵丁冲了出来。   殷澄捡起掉在地上的绣春刀,嚓的一下砍死一个握枪的兵丁。   沈炼把北斋往后一带,一刀了解侧前方杀来的兵丁。   “应该是济南府的守备兵马。”   殷澄又砍死一名兵丁,抹掉落马时脸与地面刮擦流出的鲜血:“怎么把地方驻军也惊动了?”   由于守备兵马用的是撒网埋伏,阻击三人的兵马不多,直到发现点子扎手,小队士兵伤亡过半,领头的才发射号箭招人。   与此同时,陆文昭、丁白璎、丁翀带人追了上来。   “不能让他们被地方军捉住,杀了他们。”   陆文昭从马上下来,抽出绑在马腹的苗刀,丁白璎也抽出了鞘里长刀。   两个人的武器一曰赤絮,一曰白璎,是一对儿。   沈炼攥了攥祖传的绣春刀,把北斋往后一推:“你快走,进芦苇地,我跟殷澄拦住他们。”   “不行。”   “不行什么?你在这儿就是个累赘,走啊,走!”   北斋望望杀气腾腾的陆文昭和丁白璎,又看看沈炼不容置疑的面孔,咬咬牙,念念不舍地往芦苇地走去。   这时陆文昭猛一挥手,后方以黑巾蒙面的武士杀向二人。   叮叮当当。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一个又一个蒙面人倒地,而沈炼和殷澄身上也开始挂彩,尤其是殷澄,被丁翀的短刀连划两道伤口,万幸不是要害部位,人还站得住。   沈炼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陆文昭和丁白璎强强联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步,两步,三步……   丁白璎手持戚家刀连续劈砍,逼得沈炼只能招架,眼看就要被陆文昭由下而上挑斩的苗刀砍断手臂时,芦苇丛中一声响。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一男二女三人行   咻~   尖锐的啸鸣由远及近,陆文昭不敢再进,急偏头躲避。   一道乌芒贴着他的头皮远去,劲风刮面而过,刺痛辐射小半张脸。   “师兄,你没事吧?”   丁白璎问话的时候,一道银光自芦苇丛射出,快似白蛇吐信,猛扎陆文昭咽喉。   他拿刀连拨。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然而那枪一下快似一下,像是跗骨之钉一般,陆文昭连连后退,却还是被长枪划破肩膀,衣服裂开一道口子,红色的血水溢出。   “周泰!”   那边殷澄逼退丁翀的进攻,抱着受伤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沈炼也松了一口气,趁机把刀往前一格,推开丁白璎,朝着受伤的陆文昭劈出一刀。   当!   呲~   绣春刀与苗刀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音,陆文昭脸上闪过痛苦之色,向后退了半步。   丁白璎刚要从后面攻击沈炼,前方呜的一声,长枪朝她胸口扎来,她只能往斜后方一闪,让过长枪一击,再回头时林跃已经站到她面前。   “为信王做到这般程度,你还真是忠心那。”   “对不起,是我忘恩负义。”丁白璎说道:“但我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林跃一振枪身,连番点刺丁白璎面门。   她尝试使用戚家刀切削枪尖后面的长柄,却发现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对方算准,要么差之毫厘,要么被逼回救。   俩人连过三合,林跃单手递枪,一击未果枪头落地,丁白璎觅得一丝破绽大步挺进,戚家刀向前平刺。   便在这时,只见林跃一踢枪杆,原本落在地上的枪头向上急扬,枪杆啪的一声打中她的手臂,戚家刀失准,没有刺中目标。   林跃趁势前压,枪柄向前一荡,打在她的胸口。   丁白璎闷哼一声,连退三步,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还有一丝惊讶。   林跃拉回长枪,一摆枪身再刺。   她深吸一口气,长刀往腰下一按,反手握住刀柄。   这个姿势……   拔刀术?   林跃心说对付长枪也行?   不过他没有退,枪身继续向前。   当一点寒芒入眼,丁白璎抽刀上挑,又猛地往下一压,咔的一声脆响,枪柄应声而断。   就在她带着一丝得意看过去时,却发现一把短刀停在距离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   原来长枪只是诱饵,短刀才是杀招。   林跃把没了枪尖的枪柄往地上一丢,夺过她手里的戚家刀扔到身后,又抓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短刀架在咽喉部位,正要用她要挟陆文昭就范,看到丁翀在两名蒙面人配合下几乎把殷澄逼到绝境,伸出右脚往地面一勾,带起断掉的枪尖握在掌心一甩。   噗~   枪尖刺入丁翀小腿,人噗通一声歪倒在地。   那边殷澄趁势反击,斩破一名蒙面人的喉咙。   眼见殷澄脱困,林跃带着丁白璎转身,可还没等说话,猛然瞥见后方小树林人影攒动。   “不好,快走。”   他喊得有些晚了。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抛物线,扎进前方地面。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收刀,拉着丁白璎就往前跑。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枪响,背对沈炼的陆文昭挨了一枪,背部绽出一团血花,距离他不远的沈炼也被箭矢射中肩膀,疼得呲牙咧嘴,抓起地上一具蒙面人尸体做人肉盾牌。   锦衣卫北司镇抚使许显纯骑着一匹白马走出来:“陆文昭意图谋反,大逆不道,给我杀。”   嘭,嘭,嘭~   又是几声枪响,其中一枪打在陆文昭的腿上,顿时皮开肉绽,人一下子跪倒在地,勉强用苗刀撑住身体。   “师兄,师兄……”   丁白璎想要跑去陆文昭那里,却被林跃死死拉住。   “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阻击我们的事是信王安排的,只有他知道你们的行踪,许显纯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带着大队兵马过来这边?”   丁白璎不傻,被他一说顿时醒悟过来。   “走,师妹,走……”   陆文昭也想通了,以苗刀杵地,强撑着爬起来。   箭矢不再落下,枪声也停了,芦苇丛里出现手持长枪和刀剑的兵丁,这时殷澄发现北斋去而复返。   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这边的情况,是因为五名兵丁拿着长枪把她逼了回来。   “抓住那个女人,要活得。”   许显纯看到北斋的身影,想起来这边前魏忠贤吩咐他做的事,竭尽所能找到信王那位心爱红粉带回京城。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信王得到了魏忠贤的支持和信任。一旦新皇登基,对他而言找回皇上的女人无疑是件大功劳,对于魏忠贤嘛……皇上沉溺女色自然是极好的。   “走,带北斋走。”沈炼拔下插在肩头的箭矢,提着绣春刀冲向掩杀过来的兵丁。   林跃拖着丁白璎往北斋所在位置快行,两名兵丁举着武器冲锋时,被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手弩射穿了喉咙。   咻,咻~   两声箭啸,北斋前方持长枪的兵丁仰面倒地。   林跃又拿出一把手弩,对着芦苇丛连射三箭,完事抓住北斋的胳膊,一手拖着一个女人走到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被枪声吓跑的黄鬃马旁边。   丁白璎眼望后方不肯上马,林跃将之一拳打昏,往马背上一丢,又带着北斋翻身上马,一提缰绳,那马希哷哷一声叫,驮着三人向南狂奔。   眼见目标上马逃亡,许显纯哪还顾得上杀陆文昭和沈炼,冲前方一指,吩咐身后骑兵:“给我追。”   马蹄窜动,扬尘四播,骑兵部队无视陆文昭、沈炼、殷澄三人,快速跨越战场,朝着林跃追去。   黄鬃马背上三人,自然比不得身后骑兵,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北斋把注意力放在身后,心提在嗓子眼儿的时候,猛地发现身体一轻,人飞了起来,回头看时才发现黄鬃马一跃而起,看起来它是要跳过什么,但是前面……   是滚滚黄河水。   这个想法在脑海闪过瞬间,噗通一声,三人带马落入水中。   她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后脑勺一疼,人一下子没了知觉。   大河滔滔,浑水东流。   岸上骑兵眼看着黄鬃马在急流带动下随波远去,只留下一颗头浮在水面上,而那两女一男似乎已被湍流吞噬。   他们跟着那匹马向下游跑了一阵,发现是在做无用功后不得不停止搜索,返回许显纯所在位置汇报目标坠河一事。   ……   咳咳……   北斋咳出一滩浑水,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前方男子正捏着丁白璎的嘴往里面吹气,人一下子清醒了。   咳咳~   这次换成了丁白璎咳嗽,林跃在她背后拍打几下,吐出几口河水后状态有所好转,起码能坐着呼吸了。   他刚才不会也这么救她的吧,这个法子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这是哪里?”北斋打量一眼周围环境,发现都是芦苇。   林跃说道:“黄河南岸。”   “南岸?是你把我们带过来的?”北斋面露骇然,横渡黄河的人有,但是带着两个累赘横渡黄河的人她没听说过。   林跃知道她在想什么,心说你没听说过,我也没听说过,我就是把你们往随身空间一塞,自己一人儿潜水过来的。   北斋见他沉默不语,转移话题道:“沈炼和殷澄呢?”   林跃摇了摇头。   这时缓过一丝气力的丁白璎看向北方:“师兄……”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周围看看情况。”   说完话他提着双刀拨开芦苇丛走了,留下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   大约一刻钟时间,东边传来的马蹄声将丁白璎惊醒,摸了半天没有武器,正准备拉着北斋离开时,熟悉的声音飘入耳廓。   “别怕,是我。”   林跃拨开芦苇走到二人身边:“我杀了几名官兵,夺了他们的马。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说话间,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丢过去:“你们的样子太显眼,换上它们。”   丁白璎和北斋一瞧,脸色微变。   他丢过来的是两套衣服,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举动提醒了她们,衣服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而现在是夏季……   “我出去等你们。”林跃无视二人脸上的尴尬,转身走出芦苇地。   少时,两人换装毕,林跃带着她们拣小路向南,入夜时分找了间废屋栖身,又猎了一只山鸡给她们烧烤充饥,完事以外出打探沈炼等人的消息为由骑马离开。   ……   一个时辰后。   济南府衙内。   许显纯见到了林跃。   “调派济南府驻军前往黄河北岸的人是你?”   林跃说道:“对,是我。你有意见吗?”   他取下魏忠贤的腰牌在许显纯面前晃了晃,镇抚使大人脸色微变,心说怎么把这茬忘了。   林跃冷着脸说道:“你们怎么来了?我追查到沈炼等人的行踪容易嘛,好不容易布下一张大网,就等那几个人往里钻了,结果全让你搅合了。”   许显纯说道:“是厂公让我来的。”   “厂公让你来的?”   许显纯没有细加解释,而是以质问的语气说道:“驻军将领告诉我你给他们安排了埋伏任务,中途却没了踪影,整整一天时间到现在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问的很刁钻,很难回答。 ###第六百七十五章 论如何做一个大猪蹄子   林跃拿着魏忠贤的腰牌要地方驻军配合他,那些人遵照他的吩咐在黄河南北两岸布防,结果作战进行到一半人不见了,而且一消失就是整整一天,对于武官来讲这是严重的失职。   许显纯奉魏忠贤的命令过来杀陆文昭等人灭口,但是短刀蒙面客带着两个女人跳进黄河没了踪影,如果新皇登基得知心爱红粉死了找他的麻烦怎么办?为了避免被治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推卸责任了。   很明显,不声不响从京城来到济南府的林掌班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   “我去哪儿了?”   林跃冷冷一笑,摘下腰里的布袋丢在地上:“看看吧。”   许显纯带在身边的总旗走上前,把封口的棉绳解开一瞧,脸色变了。   布袋里装着一颗人头。   “据我所知,陆文昭事涉宝船案,他有位师妹叫丁白璎,一直在暗中配合,金陵楼的命案应该就是她带着丁翀、丁泰两名打手做的。本来我跟踪沈炼一行人来到山东,准备在他们过黄河的时候把人拿了,回去后便请陆千户到衙门问话,说明他跟北斋的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丁白璎的手下带人出现,打乱了作战计划还险些把我杀了,幸好我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几经周折最后用计反杀。许大人,我还想问你呢,陆文昭的人为什么会横插一脚,是不是你把相关情报泄露给他的?”   “呃。”许显纯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本来还想让林三为北斋的死负责,结果这家伙先将了他一军,怀疑他泄露情报给陆文昭,以致事情功败垂成。   “厂公给我的命令就是除掉陆文昭这个谋害皇上的贼人及其党羽,活捉北斋一行人,至于陆文昭为什么知道沈炼和北斋的行踪,那就要问他本人了。”   “陆文昭呢?”   “死了。”   “死了?死了你让我去问他?”林跃寒声说道:“那沈炼、北斋等人呢?”   “沈炼和在逃锦衣卫小旗殷澄被我拿了,陆文昭和丁翀战死,那个名叫周泰的家伙带着北斋和丁白璎失足坠河,不知所踪。”   “坠河?那你有没有派人去下游寻找?”   许显纯说道:“现在是汛期,那人带着两个女人坠河,你觉得能有活路吗?”   林跃说道:“我只知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宝船案干系重大,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林掌班的意思……是打算继续查下去?”   “不然呢?”   “林掌班,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还有查下去的必要吗?”   许显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林跃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变,自己能够成为东厂新星,靠的是魏忠贤的赏识,而把赏识变成权力的,正是宝船案。许显纯作为深耕官场的老狐狸,自然揣摩得出魏忠贤的心态变化,基本上可以断定查办宝船案的事会虎头蛇尾不再提,这样一来,林三将面临“失业”的困境。   这便是许显纯前倨后恭的原因,现在听到林跃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想当然地认为他是认不清现状或者不甘失宠,垂死挣扎。   “这是厂公交代我办的案件,不劳许大人费心。”   听他这样讲,许显纯晒然一笑:“那就预祝林掌班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跃自然不会再浪费唇舌,冲许显纯一抱拳,转身离开衙门。   ……   许显纯哪里知道,林跃是故意找不痛快的,不表现的夸张一些,歇斯底里一些,怎么名正言顺地留在外地长时间不回京城呢?   两天后,泰安州境内一座破庙里,林跃将一对野兔剥掉毛皮,去除内脏穿在一截硬木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盐巴和香料涂抹匀,放到篝火上仔细熏烤。   因为天气闷热,他出了不少汗。   那边北斋倚着破庙的门,眼望天空的新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白璎环抱双膝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起来还没有从陆文昭身死,信王出卖的打击中走出来。   破庙里有三个人,但是谁也不说话,压抑的氛围里只有柴禾哔哩哔哩的爆裂声和兔肉表面油脂蒸发的呲呲轻响。   随着一股肉香飘出破庙,乘风而起,林跃拿着烤好的兔肉走到丁白璎身前,撕下一条金黄流油的后腿递过去:“吃点吧。”   她微微摇头:“我不饿。”   “你昨天只是喝了点水,半个包子都没吃完,此去杭州快则两旬慢则一个多月,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人死不能复生,既然老天爷让我们坠河不死,剩下的日子就好好地活着吧。”   丁白璎看着半蹲在身前的人,一半沉浸在没了头的佛像的阴影里,一半被篝火的光点亮。   虽然他在金陵楼坏了他们的好事,可是后面一连救了她两次性命——第一次在云气坡,让她们免于被假太监秋后算账,第二次在黄河北岸的芦苇荡里,从千军万马中把她带走。   可是作为回报,她又是怎么做的?为了信王的安危,不得已只能请你去死?现在信王把他们当成没用的棋子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以往的所作所为成了天大的讽刺,而面对周泰,她心里除了感激就是深深的愧疚了。   “我知道你没胃口,不过多少吃一点明天才有力气骑马。而且我还想跟你请教拔刀术呢,就当报答我又救了你一回的人情怎么样?”   那可不是人情,是恩情。   丁白璎望着对面的人脸,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谢谢。”她伸出手去,接过才烤好的兔子腿,也不知道这里的谢谢是为他耐着火热烤好的兔子肉,还是对她的活命之恩。   “如果觉得好吃,那边还有。”林跃微笑着回了一句,转身朝着破庙门口走去。   “周泰……你会跟我们一起去杭州吗?”   听到身后的问话,他停下来思考一阵说道:“我打听过了,许显纯以为我们淹死了,便带着人马回了京城,我们只要过了山东地界应该就安全了。唔,我准备把你跟北斋送出山东后返回京城。”   “为什么?”   “沈炼和殷澄被锦衣卫抓了,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他们救出来。”   “……”   丁白璎沉默片刻说道:“真羡慕他们有你这样的朋友。”   林跃没有说话,拿着没了一只腿的烤兔走到破庙门口倚着墙壁看外面的北斋身边:“趁热吃吧,凉了肉的味道就变了。”   她不像丁白璎那么惨,接过烤兔两手抓着咬了一口:“嗯,还是你做的烤野味好吃,上次你去打探消息,我把山鸡烤糊了。”   “好吃那就多吃点,那边还有,不够我再去打两只。”   “够了够了。”北斋说道:“这只我都不一定能吃上。”   林跃笑笑,正准备起身离开,她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巾:“擦擦汗吧,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谢了。”他没矫情,接过丝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听说进了诏狱的人十个有九个半会死在里面,你真能救出沈炼和殷澄?”   “你忘了?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没出呢。”   北斋猛地抬头:“你是说……郭真?”   林跃点点头。   “你说……陆文昭和丁白璎被出卖,真的是他做的吗?”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接受信王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的事实。   林跃说道:“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推测,陆文昭想杀你和郭真灭口,他想杀陆文昭和丁白璎灭口,俗话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想他一定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不得已才会这么做。”   得,林跃心说你这货到底是有多天真,用傻白甜形容都高估你的智商了,都参与进宝船案行刺皇上了,怎么还对信王抱有幻想?对沈炼也没见你这么痴心,果然男人是越渣越让女人牵挂啊。   比方说……   “要我说,都怪那个该死的林三,如果他不是像条疯狗一直咬着这桩案子不放,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说这句话时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腿肉,仿佛那就是霸占她妹妹,搞得她跟朱由检分离的东厂少监。   “我相信信王一定会接你回去的,只不过魏阉未倒,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林跃依着她的情绪说了句违心话。   该死的林三?   疯狗?   骂,现在尽管骂,以后有你好受的时候。   数日后。   林跃把二人送出山东地界,完了快马加鞭赶回济南府,才见过主事人就收到一条紧急消息。 ###第六百七十六章 放开那个魏廷   东厂来人了,一同到来的还有魏忠贤的命令——要他立即停止调查宝船案返回京城,正如许显纯暗示他的那样。   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拔刀术学会了,好感度也刷了,算算时间已是农历八月,朱由校没两天活头了,也是时候回京城推进他的计划了。   林跃没有浪费时间,寻了一匹脚力快的战马,第二天一大早就往京城赶。   四天后,他回到京城,第一时间去了东厂衙门。   许显纯毕竟是锦衣卫北司镇抚使,有资格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说话,像东厂的那些领班、司房、役长什么的,即便知道魏忠贤命令他停止调查宝船案,以后权力不会像之前那么大,也不敢表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   东厂,乃至消息灵通的京城人士都在议论一件事,熹宗怕是不行了,而接替熹宗的人选八成是信王府那位。   林跃知道,这是魏忠贤在帮朱由检造势。   “你在南边干的事我都知道了,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半个时辰后,林跃见到了魏忠贤。   “厂公,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中止宝船案的调查工作。”   “涉事的人都死了,再查下去还有用吗?”魏忠贤接过贵祥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拿出魏忠贤的腰牌递过去。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也有许多疑问,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   魏忠贤朝旁边挥挥手,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走到他面前,揭开上面的红绸,露出下面黄橙橙的金子。   “这里是黄金一百两,算是对你的赏赐。另外我会上奏陛下,升你做司礼监太监。”   从内官监长随到司礼监太监,不到两个月时间连跳三级,这升迁速度,不知多少人会眼红到睡不着觉。   不过林跃很清楚,魏忠贤这么做是想封他的嘴。   打一棒槌给个甜枣,非常实用的驭下之道。宝船案不调查了,玉牌交回了,他手里的权力也随之缩水,为了安抚他,于是给钱给品级,毕竟厂公大人还是要用人的,他除了过于锋芒毕露,办事能力很不错。   当然,在新皇登基这段时间他是一定会被雪藏的,无论对信王,还是魏忠贤来讲,稳定过渡是最优先考虑事项。   “属下谢厂公赏。”林跃抱拳道谢。   魏忠贤说道:“从济南府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还没回家吧?”   “是,属下一到就过来见厂公了。”   “唔,我记得你家里有位小娘子?”   “是。”   “前几日南方官员进贡了一些燕窝和海鸭蛋,你去尚膳监拿一点回去吧。”   “谢厂公。”林跃再次抱拳道谢,拿着那些金子离开了。   黄金一百两,换算成银子的话有一千两,比起他的俸禄可以说是一笔大钱了。   林跃并没有立刻去尚膳监拿东西走人,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对魏廷使个眼色,半刻钟后两人在对面茶楼的雅间相见。   没有任何客套与胡扯,林跃把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厂公叫停对宝船案的调查是因为信王的关系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忠贤是个阉人,没有后代,真正信任的也只有魏廷一个义女,说起来老东西没把她当男人养,她却一直把自己往男人的路上逼,从穿衣打扮到行事风格都在模仿成熟男性。   林跃说道:“第一,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宝船案是人为造成的,那么郭真一伙人为什么这样做?一旦皇上驾崩了,谁会得到好处?我想不出除了信王还能有谁。第二,许显纯在济南府对我说陆文昭以北斋威胁信王弹劾厂公,一个没有靠山的锦衣卫千户敢威胁信王?这事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还有北斋,就我手里得到的情报,陆文昭此去山东应该是去杀人灭口的,既然他知道北斋是东林党余孽,为什么不抓活的?北斋一死不就不能要挟信王了吗?第三,我从山东回来便听到城里的人在议论皇上和信王的事,要说这事厂公不知道,可能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件事干系重大……”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茶楼一叙,别人说话,厂公不见得重视,你说话,他一定会认真倾听。”   魏廷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你想我怎么说?”   “我怀疑陆文昭的死是信王借厂公之手杀人灭口,像这种连得力下属,甚至兄弟都下得去手的狠角色,日后一旦得势,我担心厂公会被他算计。”   “林三,你知道这些话如果被有心人听到,会给你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所以我是在拿自己的命替厂公分忧,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魏廷站起身来,绕到屏风前面,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又关上。   “我会找机会同义父讲的,不过你近期最好老实点,因为有几个跟赵靖忠关系不错的太监求情,义父已经答应召他回京城了。”   林跃说道:“好,我听你的。”   ……   从茶楼出来,林跃去了尚膳监,当值太监已经准备好了魏忠贤吩咐的东西,一斤燕窝,一袋湘莲,一盒海鸭蛋,一些竹荪干及一钧贡米。   林跃喊了一个小太监帮忙,方才把这些东西扛回家里。   他进门的时候,张妈正神色慌张地从北屋走出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多日未见也只是道声“公公好”,完事拉开院门走了。   妙彤穿着短衫和百褶裙站在门口迎他,目光里难掩想念,毕竟他一走多日,中间就寄了一封信回来,现在世道不好,山东匪患严重,流寇日增,她十分担心他的安全。   林跃让小太监把东西放进厨房,赏了两块碎银子打发走,完事抓住她的手一拉,把人拥进怀里,贴着她的脸在耳边问:“这么久没见,想我没有?”   妙彤默不作声,不过脸颊微红,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都说男人没了那东西对女人就没多大兴趣了,说话的声音会变得尖刻,行为趋向阴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来月时间,除了没有宽衣解带裸裎相对,她没有在他身上观察到一点上述情况。   “大白天的你别这样,被人看到怎么办?”   她挣了挣,不过力道不大。   林跃一脸玩味说道:“谁会来这里?你的那位裁缝姐妹吗?”如果被妙彤知道这么多天来,他一直跟北斋同行,不知道会有何想法。   “你这次回来呆多久?还会出去吗?”   “近期是不会再离开京城了。”   “对了。”妙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走后那只鹦鹉来过好几回,前天还丢了支玉簪下来,它……不会是在宫里偷的吧?”   说完话,她掰开林跃揽着她腰肢的手,走到卧室里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通体莹白没有杂色的玉簪。   “如果真是宫里的东西,我怕惹来大麻烦,没敢声张。”   林跃说道:“你做得对,过完这两天我就去宫里问下,看哪位娘娘丢了玉簪给还回去。”   妙彤点点头,“嗯”了一声。   林跃没有再挑逗她,因为心思都放在玉簪上……不,应该说放在宫里的安排上。   “确实,也是时候了。”   妙彤说道:“你说什么?”   林跃随口瞎扯道:“哦,我说今天晚上给你炖燕窝吃。”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跃买好酒菜去了郑掌班家,瑾儿见他平安回来喜出望外,陪着喝了不少酒,诉了很多苦闷话,反正三说两说钻进了林跃怀里,还借着酒劲儿埋怨他好好的宗不传,为什么去当公公。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离开郑掌班家,寻思到锦衣卫衙门走一趟,去诏狱看看沈炼和殷澄的情况,哪里想到才走过半程,就见番役徐海一脸急色说道:“头儿,出大事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我要……祸乱宫闱   林跃看徐海满头大汗,摘下腰里的水袋丢给过去。   “先别急,喝口水再说。”   咕嘟咕嘟~   徐海一阵牛饮,差不多给干下去一半,看得出为了找到他没少费力气。   “今天四小姐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厂公大怒,讲她最近管的太多了,要她这几天在家呆着,好好冷静一下。”   魏廷被训斥了?   林跃想到魏忠贤可能听不进去劝,但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一向信任有加的义女都要禁足。   “厂公赶走四小姐后要人找你去衙门问话,我看气氛有点不对,就立刻赶了过来。头儿,这事儿……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没成想这小番役还挺有心的,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说声“干得不错”,不待魏忠贤的人找他,径直往东厂衙门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魏忠贤喊他进饭堂。   之前赶上饭点,都会问他吃没吃,没吃的话坐下来吃点,这次直接省略了。   “魏廷说的那些话,是从你那里听来的?”   “是。”林跃说道:“属下以为厂公能听进四小姐的劝谏。”   “行啊你,害怕惹我不快,就拿魏廷当枪使,到手的权力就那么不愿意放弃吗?”   林跃心说你特么还有脸说我,要你让出东厂提督的位子,你愿意吗?   “厂公,属下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魏忠贤说道:“你以为很多人叫我九千岁,我就真能活九千岁吗?我已经告诉过你,宝船案不许再查,看来你还是不死心呀。”   “……”林跃沉默不语。   魏忠贤放下筷子,面无表情说道:“衙门里的事你先别管了,我听说你算数不错,去巡检清查司礼监库房的书籍字画吧。”   “是,属下应命。”林跃表情如初,双手抱拳答应一句,小步走出饭堂。   他确信魏忠贤不会听从魏廷的劝谏,因为像魏忠贤这样的老狐狸,对于新皇登基后可能面临的情况肯定做过最坏的设想,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身为宦官,必须仰仗皇权这颗大树才能呼风唤雨。   现在大明朝内忧外患十分严重,一旦政局不稳,搞不好会天下大乱,万一大明朝亡了,身为宦官,又几乎得罪整个江南富绅、文官集团,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在新朝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只能赌一把,赌朱由检需要他来平衡朝廷里的党争。   在他授意下面的人为朱由检会登基做皇帝造势的时候,林跃和魏廷明确表达自己的反对,这无疑是不知进退。   一来为了杀鸡给猴看,免得东厂衙门出现人心涣散的情况,二来也可以给信王传递一个信号——你看我为了扶你上位,又是呵斥义女,又是惩罚干将,等熹宗驾崩,你上台后可要善待于我。   许是有人听到了饭堂里的谈话,把林跃遭贬的事告诉了衙门里的同僚,他从里面出来时,一些人看他的目光很复杂,同情者有,鄙视者有,面无表情者有,幸灾乐祸者也有。   去库房巡检物资可以说是最没油水的活儿,而且事务繁重,易出纰漏。   赵靖忠的人在冷笑,林跃也在心里冷笑,一群短视的渣渣,现在谁跟魏忠贤走的近,谁以后就是被优先抓捕的阉党一员。   何况他正要去宫里搞点动静呢,魏忠贤就派了他司礼监的差,这样一来帮他省去很多功夫。   ……   只两天时间,曾经风头无二的林掌班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就传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衙门。   不消说,这又是魏忠贤的人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结果。   宫外的流言蜚语林跃不关心,宫里的各色目光他也不关心,即便被派去巡检库房,那也是太监巡检,品秩待遇不是一般宦官可比。   “林公公好。”   迎面来的宦官跟他打招呼。   “林公公好。”   “林公公好。”   后面跟着的两个新人也恭声问候。   林跃点点头,让过三人走向坤宁宫,跟当值宦官说了几句话,对方进去里面禀报,没一会儿带着“皇后娘娘让你进去”的消息走出来。   进了坤宁宫,林跃见到了熹宗的老婆皇后张嫣。   不得不说确是一位有倾国之姿的女人,身着红色大袖衣,上覆霞帔,头戴一顶凤冠,流苏点翠,光彩照人。   掐着手指头算算,她今年才21岁,放在现代社会可能还是个在读大学的小姑娘。   说起来张嫣也够可怜的,四年前怀了熹宗的孩子,结果被魏忠贤的对食夫妻客氏谋害,孩子没生下来就死了,自那以后就再没怀过孕。   更可气的是那个木匠老公非但不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反而对客氏、魏阉宠信有加,作为一朝皇后,活得不可谓不憋屈。   “当值太监说你在养心殿捡到了我前些日子丢失的玉簪?”张嫣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嗓门压得有点低,似乎情绪不高。   想想也是,她男人都快死了,能高兴才怪。   21岁就死了男人,在这深宫大院里一直守寡十几年,直至李自成攻入京城,当天晚上自缢而亡。   林跃叹了口气,多么可怜的女人,自己地多多关爱她才行。   既然系统给出一个杀了朱由检自己做皇帝的任务目标,如果真能做成,接盘江山的同时也笑纳三宫六院未尝不是这些女人的一条出路,不然像李自成进京那样,宫里的女人死的死被强暴的被强暴,多造孽啊。   在他看来,不为百姓谋福祉,只为家族长久统治的皇帝,怎么整都不过分。   当然,小太监祸乱宫闱什么的,想想也挺带劲的。   “是,臣在巡检库房的时候拾到一枚玉簪,有相熟的宫女告知见皇后娘娘戴过。”   说话的同时,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通体莹白没有丝毫杂色的玉簪捧在掌心呈上去。   张嫣低头一瞧,发现确实是日前遗失的玉簪,她让坤宁宫的太监宫女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不成想竟被这个五官看起来特耐看的小太监找到了。   “你做得很好,叫什么……”   她这刚要问他叫什么,猛听得屋檐下扑簌簌直响,一道绿影飞进大殿,径直落在旁边一人多高的铜架上。   旁边侍立的宫女似乎已经习惯眼前一幕,别说动,连眼睛都不见眨。   “啊,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那个有些尖刻的声音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啊,你也有今天,啊,你也有今天。”   这该死的傻鸟!   林跃在底下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为了自己的+++++1CM大业,还有祸乱宫闱的普世男人梦,他早就把那个贱货拔毛去皮炖成一碗鸟汤去喂大黄了。   张嫣正觉奇怪,不知道飞天将军后面那句话说谁时,那鸟扑棱棱飞下铜架,落到林跃的肩膀上。   “一千两,一千两,啊,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   张嫣看向林跃。   “启禀皇后娘娘,飞天将军是臣在城南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给魏公公的。”   她听到“魏公公”三个字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年头不给魏忠贤及其党羽进贡的太监宫女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要知道连袁崇焕那样的良将也给他修过生祠呢。   这时大反派又说话了:“拿来,拿来……”   林跃抬起头,望张嫣一脸无奈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打开盖子放到旁边的木几上。   那鸟儿蹦跳着攀上木几,把头探入木盒,明黄色的喙一下一下啄着里面的东西,不时兴高采烈地扬起翅膀,发出“好吃,啊,好吃”的声音。   张嫣和宫女们看魔怔了,皇宫什么地方?在吃这件事绝对称得上得天独厚,这位飞天将军进宫后,各种糕各种饼各种羹各种酥那真是任它吃任它选,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一副鸟生足矣的样子。   “你这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个21岁的小姑娘,就算贵为皇后,也绝耐不住好奇心。 ###第六百七十八章 皇后是我的   林跃伸出手去,掰了一小块黄黄的糕点,又沾了点中间的白色糊状物在上面,随手放进嘴里。   “启禀皇后娘娘,这是臣的夫人给臣做的甜品,在宫中当差时肚子饿了可以拿来充饥。因为是由鸡蛋和面粉做成,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蛋糕。”   “蛋糕?”眼见飞天将军吃的满嘴奶油,张嫣说道:“这个……很好吃吗?”   林跃说道:“臣买这只鹦鹉的时候曾拿出充饥,被它看到后吃了一点,没想到它一直记得。至于蛋糕的味道……皇后娘娘若不介意可以尝一尝,如果觉得味道不错,臣让夫人再做一些送进宫来。”   张嫣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看飞天将军的吃相,朝侧后方的宫女瞄了一眼。   在皇后娘娘身边那么久,她自然知道刚才的眼色传递着什么信息,转身走到后面的架子上取出一个黄釉小碟,走过去挑出一小块放到碟子上奉与皇后娘娘。   张嫣拿起来咬了一口,还没咀嚼,顿时被入口香滑的奶油惊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内心苦闷也一扫而光。   “不错,味道口感都不错。天南地北,从东到西,本宫吃过那么多糕点,却从来没有试过如此美味。”   林跃心说你吃过就见鬼了,蛋糕是清朝才从西方传入中国的。不要说它有特色,是新鲜事物,放到现代社会,蛋糕也比米糕、绿豆糕、年糕、松糕什么的受众广,女孩子尤其喜欢这个。   “既然娘娘喜欢,臣回去后让夫人多做一些,明日带来宫里给娘娘品尝。”   张嫣点了点头,把那块蛋糕吃完后才想起刚才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臣林三,现在司礼监当差。”   林三?   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负责调查宝船案的林三,因为事关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有所关注。   “原来是你啊。”   昨天飞天将军听到几个小太监议论林掌班惹恼了魏忠贤被贬到库房做清盘工作的事,在她面前有学舌。   一个被魏忠贤踢出权力核心,贬去看库房的能吏,她对他在之前的好感上又多加了一层可怜。   “来呀。”   门口当值的宦官走进来:“请皇后娘娘吩咐。”   “林公公找回了本宫的玉簪,赏纹银三百两。”   “是。”小太监答应一声,去准备赏钱了。   一刻钟后,林跃领了赏银,道谢毕离去坤宁宫。   赏钱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开了一个好头,万幸把大反派带过来,歪打正着派上了大用场。   张嫣在信王登基这件事上出了很大的力,只要得到她的关照,就算什么都不做,朱由检也不好意思把他当做阉党打倒。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熹宗面前极力推荐朱由检继承皇位,如果后面知道力挺的小叔子就是害死丈夫,致她守寡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嗯,真是一个可怜的,亟待解救的女人。   第二天下午,林跃提着一个红色食盒来到坤宁宫。   当值太监汇报完,要他自己进去。   林跃进了正殿,今天张嫣没戴凤冠,只是简单地盘了一下头发,在脑后插了支金簪,往下是短衫和罩在外面的轻薄纱衣,细白的手腕和颈项若隐若现。   毕竟是见太监,不是朝臣,没有那么多规矩。   跟昨天相比,她的气色稍好,不过在林跃看来还是有些憔悴。   “娘娘,这是上午才做好的蛋糕,臣特意让夫人切了一些水果在上面。”   张嫣看着食盒里五颜六色的水果蛋糕,心情顿时变得开朗起来。   “你有心了。”   这时宫女拿着小碟子过去服侍张嫣进食,林跃走到门口一名穿绿裙的宫女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把一个小号布袋递过去。   宫女走去里面,不一会儿端着茶盘出来,把一杯色泽鲜亮的红茶放到张嫣面前。   林跃说道:“娘娘,蛋糕搭配红茶,可以去腻解乏,温补脾胃。”   张嫣看了他一眼,试着一边吃蛋糕一边喝茶,感觉果真如他所说,茶水中和了蛋糕的甜腻,蛋糕平顺了茶水些微的苦涩。   “没想到你对饮食还挺有研究的。”   “只是想着或许哪一天能够为陛下或者娘娘分忧,平日做了些功课。”   “哦?这么说来你还有别的绝活了?”   林跃稍作沉吟:“恕臣斗胆直言。连续两日来坤宁宫,观娘娘面色晃白,神慵意懒,似是长久失眠焦虑伤了心阳,如再不调养可能有害健康。”   一句话说到她心坎里了,自从熹宗坠湖害病久医不好,她也跟着遭了很多罪,想得太多,怕的太多,每天活在惆怅和焦虑中,只要往床上一躺,满脑子想的都是大明朝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能够睡好才怪了。   “皇上龙体抱恙,本宫心情不佳,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很难入睡,你可有良方?”   “臣曾跟随一位西域郎中学习推油之法,有助眠的功效。臣的夫人因为幼年经历患有心气亏损,神经衰弱之症,臣便以此法医疗,效果很好。此法无需饮用汤剂,不伤脾胃,只消以特定手法揉按相关穴位,再辅以神油滋养,患者不但可以安然入睡,苏醒后还会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推油之法?”张嫣心动了:“真有这么神奇?”   只有长期失眠的人才能体会睡不着觉有多折磨人,为了医治她的失眠之症,太医们查遍了古籍,用尽偏方补药也不见改善,现在听到林跃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法子有用,怎么可能不心动。   林跃说道:“娘娘如果不信,找个有类似病症的人一试便知。”   要说在宫里找个患有失眠症的人出来,可以说容易的很,像一些上了年纪面临离宫的大龄宫女,成日活在焦虑和恐惧中,睡眠质量能好才怪。   张嫣看看桌上的蛋糕红茶,想想对他很亲昵的鹦鹉将军,没有叫人去找宫女做实验,直接走到寝宫的床上躺下来。   “来吧,本宫倒要看看这个推油之法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奇妙。”   林跃走过去,捱着床沿坐下,看着横躺在床上的张嫣,心头情绪除了兴奋,还有几分感慨。   顶着一个太监的身份,名声是不怎么好,可要说拿来接近妹子,真可谓一等一的利器。   “娘娘,臣要开始了。”   林跃看了略带提防的宫女一眼,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张嫣一脸轻松,美目张开又闭上,轻轻“嗯”了一声。   想想也是,这宫里的皇后和贵妃,沐浴更衣什么的都要宫女和太监伺候,想来早就习惯了把身体交给那些不能人事的家伙。   只可惜……他不是。   咳~   林跃轻咳一声,煞有其事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些带着草木芳香的液体在掌心搓热,伸出五指按住她的头,规律地揉按太阳穴、百会穴等穴位。   按摩他没系统学过,但是在叶问世界学习拳脚功夫,人体穴位倒是记全了,要说缓解一下疲劳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   被那双温热的手轻轻揉搓按压,开始的时候有一种跟以往小太监捶腿捏肩不一样的感觉,不过这种说不上来舒服还是难受的感觉很快就被潮水般的睡意冲垮,慢慢地没了意识。   床尾站着的心腹宫女看傻了,作为陪侍之人,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太医们眉头紧皱束手无策的样子,也见惯了娘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一问时辰的样子,现在呢?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娘娘居然睡着了,而且呼吸是那么匀称。   这个叫“推油”的疗法,也太神奇了吧。   推油神奇?开什么玩笑。是【催眠术】神奇好不好,只要打开这个光环技能,周围有主观入睡意愿的人无论多么嘈杂的环境都可以睡着。   再加上【催眠术LV2】的“精神奕奕”光环,以后张嫣还离得开他?   五个小时后。   张嫣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这是她进宫六年来睡的最踏实,沉稳的一觉。   当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林跃就站在床尾。   原来他一直没走。   “从明天起你不要去司礼监当差了,就跟着我吧。”   正如他想的那般。   “谢皇后娘娘。”林跃说道:“臣遵命。”   呵~落入我的魔……手之中,你还有跑?   东缉事厂。   魏忠贤看着前方站的小太监,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就是“不爽”,四个字的话是“超级不爽”。 ###第六百七十九章 熹宗有点绿   他以为把林三贬去库房巡检清盘物资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那家伙就搞出这么多小动作。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王体乾,却唯他马首是瞻,所以那个林三一直在他掌控之下,可是就在今天上午,皇后娘娘着人告知司礼监,说觉得太监林三不错,能说会道手脚麻利,她的身边正缺一个这样的人,随即决定留其在坤宁宫听差。   张嫣跟他关系再不好那也是皇后娘娘,像这种命令是不可能违抗的,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林三只是名义上归司礼监管,日常工作都听张嫣安排。   行啊,不声不响地找了个新主子。   是,熹宗快死了,张嫣以后就是寡妇,在宫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林三的前途也到此为止,不过说出去没面子呀,想他堂堂东厂提督,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太监摆了一道,啧啧……   “不错,真不错,这才几天呀,就给咱家一个大惊喜。”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反话。   ……   当天下午,林跃前往尚膳监索要食材,准备给张嫣再做些西式甜点。他不是面点师,也不是大厨,但是在影视世界活了那么久,做些简单的西方食品,比如面包、蛋糕、三明治还是不成问题的。   皇宫里吃的用的比外面好,但是对一个现代人来讲,还是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的。   他拿着东西从尚膳监出来时碰到了七八个故意找茬的太监,看体格挺壮的,想来有人要帮魏忠贤出气。   没啥好说的,不等那些人找说辞动手,林跃就把人揍了,四个骨折三个脑震荡,完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提着食材回了坤宁宫。   几个时辰后司礼监一位随堂太监抬着伤员到坤宁宫告状,在张嫣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这让很多人意识到他们还是小觑了林公公,也就两三天时间,皇后娘娘就把他当成心腹了,人们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以现代社会男性追求漂亮小姑娘的手段对付古代女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况林公公也不一般呀,且不说那些BUG技能,本身也是个多才多艺,能力超群的人啊,琴棋书画诗酒茶,有他不懂的吗,论谈吐和见识,别说宫里的大小太监,殿阁大学士来了都得跪。   张嫣睡醒了能跟他聊五六个小时,从女红绣工到家国天下,佐政方略,就没有接不上话的时候,用她的话讲,林跃就不应该进宫当太监,这一肚子学问,干点什么吃不上饭啊,非要作践自己的身体。   林跃心说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给系统逼的。   ……   农历八月十一,熹宗驾崩,这天林跃休息,正在家里教妙彤做饼干,宫里来人喊他速到坤宁宫。   当他进了紫禁城,发现宫里已是一片白色海洋。   按照宫女的说法,张嫣在乾清宫哭晕过去,然后便被当值太监抬了回来,晚饭就喝了半碗粥,好容易熬到戌时三刻睡下,但是没过多久便在梦中惊醒,之后再也无法入睡,不断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当值太监不得已,只能冒着小雨连夜出宫,到东城喊他。   见到张嫣的时候,她正侧卧在床上,神色憔悴,眼睛有轻微水肿,应该是哭得。   一开始他就是坐在床边问了问关于葬礼的事,子夜过后外面值守的宫女因为【催眠术】影响睡了过去,他索性上了床,把不知道梦到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抽搐的年轻娘娘搂进怀里,小声哼着轻柔的歌曲。   张嫣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最终沉沉地睡过去。15岁入宫,7年来多数时间都在重楼大院度过,身边的宫女、太监对她恭敬多过亲近,今天皇帝死了,想到以后守寡度日,怎么可能撑得住?现在正是表达关心和爱护的好机会,何况她还没有一点戒心,至于这算不算乘人之危……难不成要发扬风格?坐视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女人为个昏君守一辈子寡?   翌日,晨钟奏响。   张嫣睁开眼睛,看见在床边守候一夜的林三,感觉脸有些烫。   昨夜她做了很多梦,开始的时候都是噩梦,要么梦见熹宗死时的脸,要么梦见冲天的火光把她包围,要么是客氏端着毒酒走来,林三过来后情况好了很多,不过依然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比如她居然梦见没穿衣服的自己被一条大蛇缠绕,关键是一点都不害怕,感觉很美妙,再比如她觉得自己很冷,寒意驱赶着她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便迎来了鸟鸣清脆,晨光熹微。   张嫣不知道的是,撇开大蛇缠身的梦不提,后面被人抱着睡了一夜的事情不是错觉,是真实发生的。因为今年的农历八月比较往年的农历八月要冷的多,昨天的雨更是有种一夜入秋的味道,她身上就盖了一条毯子,像个小猫缩成一团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于是林公公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借了怀抱给她。   “娘娘,你醒了?”林跃伸出手去,把她从床上扶起来。   “你又一晚上没睡?”   她很清楚,昨晚不该林三听差的,即便贵为皇后,所有太监和宫女理当任劳任怨尽心付出,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是个贤惠女人,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能服侍皇后娘娘是臣的荣幸。”   这是奉承话,也不是奉承话,因为昨天晚上抱了她半夜,虽然“正经事”没有做,豆腐还是吃了不少的。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扑棱棱响,大反派飞进坤宁宫,一落地就在那儿叫:“饿死我了,啊,饿死我了。”   熹宗驾崩,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都忙着应付葬礼,哪儿还有人管它,一夜没吃饭能不饿嘛。   张嫣从床上起来,一边任由宫女服侍更衣,一边说道:“这几日宫里事情多,乾清宫那边尤其忙碌,不如你把它带回家去,暂时由你的夫人照顾一段时间,等皇上下葬后再送回宫里。”   林跃并不意外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飞天将军最喜欢的蛋糕是“他夫人做的”。   “臣一定尽心照顾。”   “对了,西宫纯妃一直有头痛失眠的毛病,前天皇上精神好时,诸宫妃嫔前去乾清宫探视,纯妃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你有妙法助眠,问我借你一用。现在皇上驾崩,我等姐妹当守望相扶,共度难关。今天晚上你就去西宫吧,记得带些你夫人做的点心。”   “臣领命。”林跃心说你这算是送闺蜜入虎口么?   入宫后他可是听说了,皇后张嫣,良妃王氏,纯妃段氏都是连过八关,最后由朱由校选出的美人。   要知道朱由校卒年23岁,他的这些妃嫔年纪不可能太大,以现代人的眼光,那都是青春正当时,像这样的差事,自然是甘之若贻的。   张嫣见他答应下来:“时候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   “皇后娘娘保重凤体。”林跃小声嘀咕一句“因为那是我的”,带着大反派离开坤宁宫,往东城走去。   ……   回到家时妙彤早已起床,在张妈帮助下做好早饭等他。   没有荤腥,两盘青菜配一碗小米粥。   国丧期间京城百姓禁止屠宰、吃肉,接下来半个多月都要青菜馒头干饭这么吃,对于吃货来讲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在台上时没有惠及百姓改善民生,死了后还要滋事疲民,林跃也是无语了。   他摇摇头,挥去脑海里杂乱的想法,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发现是热的,也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从锅里端出来。关键是妙彤也没吃,一直坐在餐桌旁边等他。   因为大反派已经来过很多次,跟妙彤说要放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她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还拿了林跃昨天做好的饼干掰成碎块喂给它。   吃过早饭,林跃去了书房,妙彤把碗筷收拾下拿去给张妈洗,从厨房出来时正瞅见林跃拎着鹦鹉两条腿儿从客厅出来。   然后,他干了一件让她无法理解的事。   他要干什么?那可是皇上养的宠物呀。 ###第六百八十章 寡妇终结者   林跃毫不避讳妙彤的目光,拎着大反派的两条腿往天空一丢,那鸟“啊啊”叫着,扑扇着一对翅膀飞向南方。   “你疯了,那可是皇上的宠物,要是被宫里人看见,可是要杀头的。”妙彤快给他吓死了。   皇上的宠物?嗯。   林跃说道:“我看史书上有飞鸽传书的段子,就想试试鹦鹉传书的效果。”   妙彤想起刚才确实有见鹦鹉腿上绑着一张纸条。   拿皇上的鹦鹉传书,他怎么想的呀?   “传书?传给谁?”   “我远在南方的家人。”林跃眨着眼睛一脸真诚地道。   妙彤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操作:“它怎么会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儿?”   “这鸟儿很有灵性,一定能找到的。”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她,早在和北斋、丁白璎分别时,二人问他日后如何联系,他的回答是俩人在杭州安顿下来后,只消在住的屋子的屋顶支一杆黑色油纸伞,他就能找到她们。   京城到杭州,骑马的话日夜兼程也要一个多星期两个星期,走水路用时更多,不过要说书信联络,比起官邮,他有更快捷的方法——鹦鹉传书或者传话。   要么说把大反派丢随身空间带来《绣春刀》的世界是神来之笔呢。   “相公,你就没想过它会遇到危险吗?真要被天上的鹰隼捉住吃了,国丧一过,皇后娘娘找你索要宠物该怎么办?”   “放心吧,它机灵着呢,死不了。”   在这一点上林跃没有骗她,系统奖励的宠物,在影视世界死亡那是可以重生的,所以他用剥皮拔毛熬汤一百遍做威胁,那鸟最终服软,应了送信的差事飞往杭州。   妙彤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便宜相公,她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平日里写写画画,跟她琴瑟和鸣,还曾单枪匹马把她从丁白璎那些人手里救出来,现在又会做什么蛋糕、饼干一类她见都没见过的食物,他真是一个养活不了自己逼不得已净身入宫混饭吃的太监?   他真的是给她太多惊喜了。   妙玄说他就是一个鄙俗龌龊的小太监,还是魏阉的走狗,根本配不上她,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觉得就算没有入教坊司的经历,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那都是三生有幸。   唉,如果他不是……那该多好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的同时,她想到曾在暖香阁私定终身的严峻斌,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苦和不忍。   ……   翌日。   林跃拿着五十两银子离开西宫,门口当值太监一直送他到大院门外。   由此可见皇宫里的等级多么森严——他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对于妃子身边的人来说,地位高了一截。   要说这纯妃段氏,也是个美人,比较张嫣的清秀脱俗,有一种病恹恹的柔弱美。虽然因为不曾怀孕避过了魏忠贤和客氏的毒手,但是如果史料记载无误,崇祯二年便会因病离世,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昨天晚上他呆在西宫没走,后半夜用了催眠术,大体了解到段氏的病情,虽然他不是医生,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22岁的女孩儿因为一直无法怀孕内心苦闷,再加上宫里的风言风语以及朱由校的疏远,患上了忧郁症,要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呢。   以当下太医的技术,对于心病基本上没有解决办法的,只能用些静心安神的方子,比如酸枣仁汤,天王补心丹什么的。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她每天吃这玩意儿,本就羸弱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早晨他以略微强硬的口气让她把药停了,以后再睡不着可以叫当值太监去坤宁宫或者东城找他。   纯妃居然毫不在意他的语气,点头答应了。   要么说后宫失宠的女人还没得势太监地位高呢,面对他如此,面对魏忠贤和客氏呢?   听着远方传来的为熹宗致哀的钟声,林跃一边走一边想,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家伙,安心去吧,汝妻吾养之,汝儿……嗯,他没有儿。   不过话说回来。   瑾儿,张嫣,纯妃,丁白璎,如果严峻斌也死掉的话……   自己这叫啥?寡妇终结者?   与此同时。   杭州城南一座小院里,北斋一脸活见的鬼表情望着停在桂树枝头的绿毛鹦鹉。   “啊,你是北斋?”   “啊,谁是丁白璎?”   能叫出她跟丁白璎名字的鹦鹉,就单纯是学舌么?   “我是信使,啊,信使,周泰的信使。”   如果是一个人这么说话,她会嫌弃啰嗦,鸟儿就不一样了。   丁白璎给外面的声音惊醒,拿着刀从屋里出来时,北斋解开了它脚上的红绳,把那封信取下来。   “是周泰寄来的?”   丁白璎看了一眼神奇的信使,把注意力转移到北斋手里那封信上。   “对。”   “写了什么?”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俩人都愣住了,虽然知道熹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死了,日前聊起还说能挺到入冬呢,结果愣是没有撑过八月十五。   “后面呢?”   “沈炼和殷澄还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魏忠贤和信王似乎达成了合作关系,待皇上下葬后,后者会择吉日登基;”   “然后呢?”   “没了。”   丁白璎和北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果然,信王为了登上皇位同魏忠贤妥协了。   “我去给周泰写回信,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丁白璎踌躇片刻,摇了摇头。   ……   朱由校驾崩,全京城都在哀悼,除了林公公,他乐此不疲地游走在坤宁宫和西宫间,有空就吃吃两位皇寡妇的豆腐,给朱由校头顶添点绿。   后面几天他又挂上了成妃李氏,此时的李氏因为得罪魏忠贤正在西五所做宫女。   他也没做啥事,一盒饼干就把神情憔悴的成妃收买了,因为魏忠贤和客氏的关系,整个皇宫的太监和宫女都不敢跟她走的太近,也只有他这个坤宁宫来的林公公毫不在意她的过往。   魏忠贤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搭理他,而赵靖忠还在回京的路上,所以这段时间他可以尽情地搞小动作。   八月二十四,朱由检登基,尊前皇后张嫣为懿安皇后。次日宣布大赦天下,沈炼、殷澄回锦衣卫北镇抚司继续当差,不过前者官降一级至总旗。   三日后子夜时分,城东信王府。   自从朱由校驾崩,朱由检搬去紫禁城,信王府就空置了下来。   不过今夜的信王府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只有巡夜的家丁,没有正房的居者。   朱由检坐在书房的木案后面闭目养神,以前的亲随带着十几个人在楼下守候。   不知道过去多久,随着一股凉风捎过,打开的窗户旁边多了一个蒙面人。   朱由检睁开眼睛:“朕想不明白,明明有官可以做,你却情愿当贼,明明有正门可以走,每回都翻窗户,这是为什么?”   看得出,这不是二人第一次在信王府见面。   “高官厚禄在我看来都是身外物。”林跃摘下蒙脸的黑布,露出后面令人畏惧的脸庞:“我想要的是阉党覆灭,魏忠贤死。”   “赦免锦衣卫百户沈炼和小旗殷澄已经让魏忠贤起疑心,覆灭阉党这种事不宜操之过急。”朱由检说道:“昨日懿安皇后提醒朕不要吃宫中食物,还让朕注意乾清宫的防卫,没有要紧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其他宫殿,你不在宫中,自然无法体会朕的处境。”   林跃没有接他的话茬,说了一句题外话。   “朕?看来你已经适应了皇帝身份啊。”   这话说的朱由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你约朕来信王府见面,不会就是为了发牢骚吧。”   林跃说道:“你打算怎么对付魏阉?”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从外向内,层层剥茧,削弱阉党力量后再施雷霆一击。”   “需要多长时间?”   “快则数月,慢则一年。”   “太慢。”   “这样还慢?”   在他看来,魏忠贤把持朝政数年,与满朝文武关系盘根错节,操作不好极有可能出大事。   林跃说道:“我有一计可定乾坤。”   朱由检起身说道:“什么计?”   “驱虎吞狼借刀杀人计。”   林跃说道:“前段时间城内人员的议论热点有两件事,一件是皇上龙体欠安,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信王殿下是首选继承人,另一件事就是魏忠贤贬黜了他手下的能吏林三。”   “这事我知道。”对于这件事,别人或许有所疑问,不过朱由检很清楚,魏忠贤之所以贬黜林三,是为了避免他登基这件事出现变数。说真的,他正想寻个合适的由头弄死林三那个给他添乱的家伙呢。   “你是不是想把他除掉?”   朱由检点点头。   “不可。”林跃说道:“首先,林三这人能力不错,用来对付魏忠贤可抵百万军,其次,懿安皇后在你登基这件事上帮了大忙,如果现在动她身边的人,怕是会落下一个欺负寡嫂的恶名,最后,用林三可以给那些慑于魏阉凶名不敢轻举妄动的朝廷官员一份鼓励,鼓励他们站出来清算阉党,提升陛下的威望。”   “你说的很有道理。”朱由检心动了:“不过朕怎么能确保这个林三不会反水呢?万一他还对魏忠贤抱有幻想,或者贬黜林三至库房巡检清盘物资这件事就是一出苦肉计呢?”   别说,朱由检还挺小心的。   林跃笑着说道:“陛下所虑甚是,不过这件事完全不必陛下操盘,懿安皇后和魏阉、客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由她出面与林三沟通,陛下稳坐幕后,就算事情出了变化,也能控制事态,稳定局面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并非以雷霆手段拔起阉党集团,而是一颗一颗拔除魏忠贤的爪牙,只要在处置涉事人员时照顾一下魏忠贤的感受,陛下当可以左右逢源,火中取栗。”   “妙啊,妙啊。”   朱由检大喜过望,要说这个周泰,玩起阴谋来那可是少有人及。   “依你之见,要削弱阉党的势力,该从何处下手?”   林跃说道:“首战必须要出成绩以振朝纲,但是又不能逼得魏阉狗急跳墙,陛下觉得客氏怎么样?”   “客氏?”   明代除了得宠和居高位的宦官能在宫里居住外,其余人等皆在宫外或租或买房子栖身,这些人是没有办法在宫里生火做饭的,只能随身携带口粮充饥,夏季还好一些,冬天的时候别说热饭了,搞不好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这也是为什么林跃随身携带食盒装蛋糕在张嫣看来实属正常的原因。   宫女就不同了,因为久居宫中,可以在住处生火做饭,于是一些宦官请求相好的宫女温饭,这种关系看起来很像夫妻,于是有了“对食夫妻”的叫法,万历皇帝以后,宫女和太监结成对食夫妻这一现象蔚然成风,一些宫女甚至会因为找不到对食宦官自卑。   客氏和魏忠贤就是对食夫妻的关系。名义上她是熹宗朱由校的乳母,但是有传言说她年轻时妖娆妩媚,搞来搞去成了朱由校的性启蒙老师,朱由校登基称帝后当即封她为奉圣夫人,内阁要员几次上书,要求客氏搬出后宫都被朱由校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搪塞回去了。   所以说魏忠贤能有今天,客氏功不可没。   “陛下,宫里的饭不好吃吧。”   林跃说了一句听起来没头脑的话,但朱由检闻言色变。   宫里有尚膳监,来自全国各地的贡品源源不断地往京城运,想吃什么没有?然而那些饭菜再好吃,朱由检都不敢动一下,害怕被客氏的人毒死,每天吃的都是周皇后亲手做的食物,味道当然不敢恭维,不过胜在安全无害。   “好,就客氏了。”   林跃的一句话让他下定决心先从客氏入手削弱魏忠贤的实力。   “不过朕想不明白,你让朕说服懿安皇后出头,大嫂手里怎么会有客氏的把柄?”   “懿安皇后手里当然没有客氏的把柄了。”   这话说的朱由检一愣。   “不过我可以给她递刀子。”林跃说了一番话,赶巧天上的月拨开乌云,洒落的光华透过窗户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感。   许久,朱由检回过神来:“你比朕想的还要阴险。”   林跃没有回应他的感慨:“如果陛下没有要吩咐的事,我该离开了。”   朱由校说道:“北斋……她人没事吧?”   “陛下觉得呢?”   “……”朱由校停顿片刻:“丁白璎也没死,对吗?”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手搭窗台往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远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朱由校拿起书桌上放的杯子,才发现茶水已经凉了。   成大事必然会有牺牲,如果老天爷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这……臣怎么好意思呀   五天后。   坤宁宫。   张嫣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绣花的纱帐,掀开毯子把脚放到床下。   便在这时,林跃打外面进来,臂弯搭着才从浣衣局拿来的常服。   张嫣看着他和两名宫女走过来,帮她褪去休息才穿的纱衣,换上新拿来的常服,那只手每触碰一次她的肌肤,都不由得心猿意马,微微气喘。   林三的手有魔力吗?不是的。   主要是因为这些天来不知道怎么了,晚上总是做梦,做的还不是一般的梦,是春梦,而梦里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小太监。   他滚烫的手掌拂过肌肤的感觉那么清晰,就像那根本不是一场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   一天,两天,三天……几乎每天都在做。   现在给他一碰就浑身提不起劲,只想在床上瘫着。   换好常服,她喝了杯茶,定定神,屏退左右宫女。   房间里只剩二人。   “林三,本宫待你怎样?”   “娘娘待臣很好。”   林跃心说能不好嘛,每天给他吃豆腐,估摸着再来几晚就能把她拿下了,然后是纯妃,良妃……   其实……朱由检的老婆周氏也挺好的。   “魏忠贤呢?比魏忠贤待你如何?”   “魏阉岂能与娘娘相比。”林跃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咱俩都亲密到这地步了,你说什么魏忠贤,你知道你每天“做春梦”的时候叫的谁的名字吗?   “本宫昨日见过皇叔,见得一道奏疏,上面详细记录了魏忠贤炮制宝船案谋害皇上的过程,他问本宫对此事的意见。本宫回答说,杀夫谋逆之仇不共戴天,当把魏阉及一干党羽铲除,正法纪,振朝纲。”张嫣望林跃说道:“林三,你以前在东厂呆过,知道很多魏阉及其党羽的丑事,本宫能依靠的人不多,在这件事上你愿意帮本宫吗?”   虽然这个剧本就是林跃设计的,不过看到张嫣真把一腔怨恨发泄到魏忠贤头上,依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那个短命鬼丈夫明明是朱由检害死的……   “臣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看着她,眼睛像是在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张嫣被他的目光灼了一下,把后面要说的话都忘了。   林跃说道:“难怪宝船案调查到接近真相的时候魏忠贤忽然喊停,还将臣贬去司礼监清盘库房,原来他是怕事情败露。”   “嗯……”张嫣说道:“本宫知道皇叔给我看那本奏疏的用意,他才登大宝根基不稳,如果主动提及此事,可能会导致局面失控。本宫以先皇未亡人的身份控诉魏忠贤的恶行,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而你曾在宝船案倾注大量心血,要说暗中调查得出真相,基本上没人会怀疑。”   林跃说道:“皇后娘娘想的真周全。”   “本宫很清楚皇叔是想借本宫之手敲打阉党,本宫也知道这会给你带来沉重的压力,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快做出决定的,回去后考虑一下再给本宫答复就好。”   这是在关心他了。   张嫣身为皇后,魏忠贤想动她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不一样,就是个小太监,真打算搞死的话,可用手段很多。   “娘娘,真不用回去考虑,臣还是刚才那句话,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三,你真是本宫的……”   便在这时,宫门那边走进几个小太监,张嫣望之面色微变,说了一句让林跃意外的话。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   从外面走进坤宁宫的小太监提着精美的食盒,在宫女帮助下,将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东边房间的桌子上。   张嫣望他说道:“跟本宫一起用膳吧。”   林跃吃了一惊,虽然自认为张嫣已经对他动情,就算今天晚上把事情办了,怕是也不舍得治他的罪,可在太监宫女面前一起用膳,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皇后和一个太监对食,那可真是厚爱了。   他曾在网上看到过一片文章,说张嫣确确实实碰到过这种事,一个太监居然唆使坤宁宫宫女劝说守寡的张嫣与其做对食夫妻,结果惹得张嫣大怒,将宫女逐出宫去,又把太监丢去菜园种菜。   现在倒好,自己什么都没说,她这儿主动留他在宫里吃饭。   是宠爱吗?   是~   不过林跃觉得张嫣也有一点耍小脾气的意思,她又不是傻到无可救药的那种人,当然知道朱由检是要借她的手杀人,虽然她确实想干掉魏忠贤,但是总归有几分不痛快。   好处都给你朱由检占了,林三呢?这件事后,毫无疑问林三会是处境最危险的当事人。   林三是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和喜欢的人,现在他为讨自己欢心去给朱由检当棋子,她的情绪怎么可能平静。所以干脆……你朱由检不是想让别人给你卖命吗?总得拿出足够的报酬,这份报酬你不给,我给。   “娘娘,这不好吧,那些太监和宫女会说闲话的……”   “君臣对饮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张嫣伸出手去:“扶本宫过去用早膳。”   “臣遵命。”林跃把她从床上搀下来,往东边屋走去,中途故意握住了她的手。   张嫣没躲,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   六日后。   乾清宫。   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的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折子怔怔出神,上面记述的是陕西遭遇大旱颗粒无收,急需国库拨款赈灾的请求。   魏忠贤穿着羽衣站在距离龙椅不远的地方,小声提醒道:“皇上,皇上……”   “啊?”朱由检一惊,从走神中恢复:“怎么了?”   “这赈灾款批还是不批?”   “批,当然要批了。”朱由检把折子递过去:“魏卿斟酌一下,看批多少才合适。”   “老奴遵命。”魏忠贤接过折子,看着下方群臣一脸得意表情,就差直接对那些贼心不死的文官说,看看,新皇登基后还不是要依靠我魏忠贤辅佐?你们这些官油子嘴上功夫一流,做实事成吗?   没人敢说话,就连所谓的内阁首辅韩旷也只是抬头瞄了龙椅上的人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今日早朝,还有事要奏吗?”魏忠贤环顾众臣,正要宣布退朝的时候,猛听得外面叽叽喳喳,似乎有人在殿前闹事。   哪个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乾清宫闹事,不想活了?   大臣们纷纷回头,往大殿门口望去。   朱由检皱着眉头问道:“殿前何人喧哗?”   声音才落,外面当值的侍卫走入大殿:“皇上,是懿安皇后来了。”   懿安皇后怎么会来早朝呢?这在以往可没有先例的。   朱由检面露不解:“懿安皇后?她为何而来?”   侍卫说道:“懿安皇后说她有本要奏。”   下面的大臣开始交头接耳,魏忠贤面露不解,因为他搞不明白一个寡妇干嘛跑乾清宫瞎折腾,说出去简直丢皇家的人。   “懿安皇后是先皇之妻,不可不敬。”朱由检说道:“宣。”   “宣懿安皇后上殿。”   随着侍卫的唱声,不一会儿,头戴凤冠身着霞帔大袖,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张嫣步入大殿,径直走到龙椅前方,朝朱由检行礼。   “皇嫂不必多礼,但不知早朝过来乾清宫所为何事?”   “妾身有违祖制来到乾清宫是想弹劾一人,实因兹事体大不得已而为之,望陛下赎罪。”   哗~   群臣哗然。   懿安皇后要参人?这可是大事件。   朱由检目光扫过堂下群臣,唬的文武官员噤声不语:“但不知皇嫂要弹劾谁?”   张嫣看向右前方站的魏忠贤,毫不掩饰内心的怨恨:“魏忠贤。”   哗~   这回朱由检的凝视也弹压不住殿下群臣的情绪了,相邻的官员都在小声议论,不知道张嫣发什么疯,为了打击魏忠贤不惜做到这般地步。   东林党和其他党派的官员自然是乐见此景的,亲近魏忠贤的人就是另一番心情了。   魏忠贤眯眼看着张嫣:“不知懿安皇后要治臣一个什么罪名?” ###第六百八十二章 栽赃小能手   朱由检看了魏忠贤一眼,面露犹豫:“皇嫂,这……”   张嫣说道:“陛下,妾身认为魏忠贤与宝船案有关。”   殿下群臣又是一阵骚动,没想到张嫣把这事儿扯出来了。   “皇嫂,你说魏公事涉宝船案,可有证据?”   “有。”张嫣把手里的折子呈上去。   朱由检看看魏忠贤,稍作沉吟,望殿前侍卫使个眼色。   那人接过张嫣手里的折子送到朱由检手里。   翻看一遍折子内容,朱由检皱着眉头说道:“林三和人证何在?”   张嫣说道:“就在外面候着。”   “宣。”   命令传下去不久,林跃带着一个人从外面走进大殿。   魏忠贤想起一句话——养虎为患。   虽然他一直把林三当成工具利用,但是真走到被工具反将一军的地步,还是有些难以面对,至于跟林三一起上朝的那个人……看到那张脸后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郭真。   是的,原内官监掌印太监郭真,可是郭真怎么会落在林三手上?   魏忠贤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林三,现在大殿之上,满朝文武皆在,无需担心魏忠贤加害你。把你调查宝船案所得原原本本说出来,自然会有皇上为你主持公道。”   待林跃见礼毕,被朱由检赐座侧席的张嫣站起身来,面带鼓励说道。   “是。”   林跃答应一声,目光扫过在场大臣:“今年六月,先皇在太液池游玩,没成想新造的宝船竟沉了,先皇不慎落水,自此落下病根,两个月后驾鹤西行。锦衣卫和东厂得先皇命令调查宝船案。七月,内官监掌印太监郭真在金陵楼遭遇伏击不知所踪,同日锦衣卫总旗凌云凯被一名叫周泰的男人重创,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裴纶前往事发地调查,因裴纶与周泰之同伙殷澄有旧,臣林三受魏忠贤指派,前往监督裴纶办案。”   “侦办此案过程中,臣和裴纶发现郭真同东林党人北斋有联系,便将两个人合在一起调查。随着调查深入,臣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郭真可能牵涉宝船案,他之所以遇伏失踪,很可能是宝船案幕后主使想杀人灭口。”   “后面发生的事进一步证实了臣的猜测,就在东厂郑掌班接手锦衣卫案牍库那天,有人夜袭案牍库,一把火烧了,里面封存的内官监造船文书付之一炬。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北斋可查。”   “再后来臣通过汇总来的情报,知道了沈炼等人的动向,随即前往山东拿人,怎知这时锦衣卫千户陆文昭同其党羽出现,打乱了臣的诱捕计划,恰在这时,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许显纯率大队人马出现,将陆文昭等人杀死,周泰带着北斋跳入黄河,生死不知。”   “本着生见人死见尸的想法,臣在黄河两岸多番走访,发现周泰和北斋存活的可能性是有的。也就在这个时候,魏忠贤命臣停止调查回京述职。臣回京后把周泰可能存活,陆文昭疑似被人灭口的事情上报,请求继续深挖宝船案,结果被魏忠贤发配库房巡检清盘库存。”   “然皇后娘娘圣明,知臣有一颗追求真相的心,便以调臣去坤宁宫当差做掩护,着臣继续暗访宝船案。先皇举办葬礼这段时日,魏忠贤防范之心有所减弱,臣在搜查陆文昭的家时找到一些线索,然后顺藤摸瓜,于顺天府境内一座半荒废院落中找到被其软禁的郭真。”   “据郭真交代,他和陆文昭都是魏忠贤的手下,而宝船案更是魏忠贤一手炮制,目的是行刺先皇,至于后面说郭真与北斋等东林党人私通,臣以为,这都是魏忠贤用来混淆视听,顺便拿来嫁祸不听话的官员,打压异己的连环计。就连锦衣卫案牍库失火,都有可能是魏忠贤自编自导的一场苦肉戏。至于在黄河北岸的战斗,也是魏忠贤知道臣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旦拿住北斋和周泰,便可以知道真相,他当然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派陆文昭追杀北斋等人,打乱臣的计划,后面又命许显纯对陆文昭等人格杀勿论,以期杀人灭口。”   说到这里全场鸦雀无声,文臣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脸茫然。   宝船案开始的时候是锦衣卫在查,但是才开个头儿就被东厂接手了,而东厂处于魏忠贤的绝对掌控下,外人根本获取不到案情进展信息,现在林跃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信息量大到一时间消化不了。   这事儿怎么跟魏忠贤扯上关系了呢?按理说他最不应该行刺先皇的,毕竟他的一切都是先皇给的——部分精明的官员开始怀疑林跃发言的真实性。   “林三,朕想不通魏卿为何要加害皇兄。”   朱由检问出了他们想问又不好问的问题。   “为了皇位。”林跃冷冷地看着魏忠贤:“魏忠贤的对食夫妻客氏乃先皇乳母,正是依靠先皇对乳母的关爱,他才能位极人臣,得今日之势。”   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   “今年入夏,先皇曾告之懿安皇后,魏忠贤大兴文字狱非先皇所愿,并有意令奉圣夫人客氏搬出皇宫,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入客氏耳中。自觉先皇对待二人态度有所转变,他们便加快实施偷梁换柱的阴谋。因先皇没有子嗣,二人暗中挑选怀孕女子送入宫中并安排她们侍寝,假装怀上龙子。先皇卧病在床时,客氏曾进言,一旦怀孕宫女腹中婴儿生产便立为储君,懿安皇后知道后多番劝谏,先皇最终没有同意客氏的提议,此事乾清宫当值宫女和太监都可以作证。陛下登基后,客氏担心事情败露,将那几名怀孕宫女带出宫外谋害,臣以将行凶之人抓获,现在宫外看押。”   此言一出,许多官员想起先秦吕不韦的故事,再联系朱由校这么多年所得子嗣要么胎死母腹,要么离奇夭折,对林跃的话信了七八成。   “你……你……血口喷人。”魏忠贤指着林跃大骂,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的嘴如此恶毒,宝船案明明是朱由检做的,弟弟杀哥哥得皇位什么的古来有之,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到那小子嘴里拐了个弯就成他行刺皇上了,关键是跟搜集怀孕民妇送入宫中的事还勾连上了,两件不挨着的事愣是拼凑成一桩阴谋。   “魏贼,你败坏朝纲,胆大谋逆,人人得而诛之。”林跃扭头看向朱由检,抱拳道:“皇上如果不信,可传客氏上殿与证人对峙。另外被害宫女的尸体也已经找到,现在城外妥善保管,皇上可以派刑部仵作和宫女过去辨认。”   魏忠贤气急败坏,没有想到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捉了眼,给个小太监阴了。关键是他又不能说出实情,难不成告诉满朝文武,宝船案不是我做的,是当今皇上朱由检做的,关键你得拿出证据呀,然而证据就在那里——郭真,要他指认朱由检可能吗?真要这么做了,那就等于把朱由检逼到懿安皇后一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朱由检看看懿安皇后张嫣,又望望满朝文武,一脸为难,末了叹了口气:“宣客氏。”   前方侍卫唱道:“宣客氏上殿。”   ……   两个时辰后。   今日份的早朝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是文武官员谁都不敢发牢骚,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   此时此刻,客氏瘫倒在殿内,脸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是很多人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既然懿安皇后敢来乾清宫参人,那就一定掌握了大量证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客氏要翻身,难……难如上青天。   死亡宫女-死亡宫女肚子里的孩子-死亡宫女家人的供词-凶手的供词-认识死亡宫女的宫女的证词-再加上懿安皇后的证词。   这些都串联起来指向客氏,她想狡辩都做不到。   “好你个客氏,皇兄念你对他有抚育之恩,对你百般宠信,不曾亏待你一丝一毫,没想到你居心叵测,妄想以偷梁换柱之法窃取大宝,如此恶毒,虽凌迟也难消朕之心头恨,不过念你是个女流,又是皇兄乳母,朕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朱由检一拍龙椅扶手:“来呀,将客氏拉到浣衣局笞死。”   殿外当值侍卫走入殿内,架起山呼“饶命”的客氏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满朝文武没一个人敢求情,更让人意外的是魏忠贤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为什么没有变化呢?是有原因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解乏有术   在宣布对客氏的判决前,朱由检把魏忠贤叫去后面说了一会儿话,大概意思是懿安皇后搞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是新皇登基,不可能不敬皇嫂,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偏袒客氏,不过作为交换,他会以宝船案当事人十有九亡,郭真一人之词无法让人信服,林三后面的指控也只是个人猜测为由帮魏卿开脱,先避过当下风头再考虑如何善后。   魏忠贤不知道林三是怎么说服郭真诬陷他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在为他考虑,虽说朱由检登基前找到他,说辞是陆文昭用北斋相威胁,要其弹劾他,他给出的解决办法是解决陆文昭,明面上没有涉及宝船案,但是朱由检心里一定知道谁是谋害朱由校的凶手,那么在这件事上怎么处理便可以看出对待他的态度。   毕竟陆文昭等人都死了,是采纳郭真的证词,一巴掌拍死他,还是不信郭真的供词,为他开脱,都在朱由检一念之间。   从目前结果来看,朱由检选择不信郭真的供词,但是客氏想要偷梁换柱谋取朱家江山的事是无法开脱的,所以在魏忠贤看来,朱由检保他弃客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客氏就这么被判了死刑,要说难过么?还真没有。   俩人无儿无女,也谈不上男女之情,对食夫妻的基础是政治利益一致,现在客氏干的事情东窗事发,满朝文武皆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理智的选择就是划清界限。   当然,这事儿不会完的,他一定会让姓林的好看,就算剁成肉酱喂狗,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客氏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朱由检望满朝文武说道:“至于皇嫂参魏卿一事,单凭郭真一人供词不足以证明魏卿事涉宝船案。这样吧,之后的调查与取证工作交给内阁首辅韩旷主办,为免皇嫂说朕偏袒,由林三协查,怎么样?”   张嫣盈盈一拜:“妾身全听皇上安排。”   “朕看皇嫂面露疲色,不如先行回返坤宁宫休息。”   “妾身告退。”   张嫣转身朝殿外走去。   林跃跟着道声“臣告退”,紧随张嫣离开。   ……   魏忠贤以为朱由检是在帮他?   笑话,针对阉党成员的报复正在路上。   像韩旷这样的官油子,最不缺的是什么?是像杨涟那种可以用百姓利益,王朝兴衰之类借口利用的腐儒。   今天懿安皇后上书,朱由检能“不得已”杀了客氏,明天御史上书就能“不得已”砍了许显纯、田尔耕、孙云鹤……   当然,以韩旷为骨干的东林党人会怎么利用宝船案做文章就不是林跃关心的了,他现在很是得意,因为不得不出卖自己老婆保命的魏忠贤贡献了+1CM,当前长度11CM。   终于到正常人的水平了,他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的不容易,他一边握住趴在床头痛哭不止的张嫣的手,柔声安慰道:“娘娘,今天诛杀客氏,动摇魏阉根基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张嫣没有说话,哭得更起劲了。   想当年嫁入宫中贵为皇后,以为是最好的归宿,结果呢?不仅孩子给客氏弄没了,而且每天生活在恐惧中,不知道饭菜里有没有毒,宫殿角落里藏没藏着带刀甲士,身边的宫女太监会不会把今天说过什么话干过什么事都告诉魏忠贤,这样的日子足足苦撑了七年,她能不委屈,能不怨恨吗?现在客氏伏诛,心头紧绷的弦松了一半,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怎么对得起她这几年的煎熬?   林跃坐到床头,搂着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张嫣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要把手抽回去,但是林跃牢牢握住不放松,她稍作挣扎也就不再坚持。   “林三,今天在乾清宫,多亏你了。”   这是实话,要知道她贵为皇后,在乾清宫面对满朝文武和魏忠贤还紧张的要死呢,可是林三自始至终神态自若,说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心理素质强的叫人惊讶。   “臣不是说过?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跃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深情注视着她的眼睛。   对于一个当过将军,做过万人级企业领导,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讲,面对满朝文武会怯场?怎么可能。   直到被他看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张嫣才反应过来,她贵为皇后,怎么会因为小太监含情脉脉的目光心跳加速,全身发热呢?虽然……多少次在梦里跟他肌肤相亲,但……但他明明不能人事的呀,为这事儿她还要心腹宫女去外面打听过,了解到许显纯曾诬陷他是一个假太监,结果魏忠贤派人检查过他的身体情况,确信是一个真太监的事实。如果当时魏忠贤特意偏袒,刚才在朝上应该会拿他是假太监的事反击呀。   “娘娘,娘娘……”   门外传来的喊声打断床头的暧昧,林跃很懂事地松开手站到一侧,张嫣强压心里泛滥的思潮,正色道:“何事惊慌?”   “皇上,皇上问娘娘怎么处置客氏的尸首。”   张嫣面露不解,想不通朱由检为什么有此一问。   林跃望当值太监说道:“挫骨扬灰。”   眼见张嫣没有反对,那太监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这么做是不是过了一些?”   “客氏对裕妃、成妃的所作所为可曾顾念人道?”   张嫣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林跃拉着她的手坐回床头,从袖子里取出那瓶有着柑橘芳香的精油:“娘娘,你可知推油之法并非只做助眠之用?”   “它还有其他功效吗?”   “用精油擦拭身体,再辅以揉捏手法可以缓解疲劳。今日娘娘在乾清宫紧张操劳,想必累了,不如由臣施推油之术为娘娘解乏。”   张嫣略带深意看了他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下背朝上。   林跃把精油涂在掌心,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走过去。   要说推油手法,他没学过,但是以往没少给女朋友按摩身体,比如宫二、丁建国、唐韵、巩新什么的,老话讲熟能生巧,要说缓解疲劳还真有几分心得。   至于张嫣享受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   七日后,得月楼。   林跃同裴纶从楼上走下来。   那货左手握烟杆,右手拿根牙签儿在那剔牙,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欠扁。   “全京城都知道我把魏忠贤得罪死了,你居然还有胆子请我吃饭?”   “比起被魏忠贤惦记,裴某更怕被林公公惦记。”   “怎么讲?”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韩大人要查宝船案,但是韩大人对案情的了解都是建立在林公公手中情报的基础上。我相信韩大人一定会认真地向林公公请教案情细节,并听取林公公的建议。”   林跃嗤笑道:“裴纶,你这阴阳怪气说话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不就是想说韩旷是个背锅侠,宝船案还得我来完善案情吗?”   “我可没这样说。”裴纶嘴上这样讲,但是脸上表情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好了,我知道你约我出来吃饭的目的,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卷进东林党和魏忠贤的斗争中的。”   裴纶抱拳道:“谢林公公。”   要么说这货眼睛毒呢,大多数关心这件案子的人目光都盯在韩旷身上,想看东林党大战阉党,只有这货把心思用在他的身上。   “咦。”二人才出酒楼,林跃便被前方走过的两个人吸引。   “卢剑星,你干什么去?”   “林公公。”卢剑星带着一个锦衣卫小旗打扮的年轻人走过来:“哦,这是所里派给我的下属,叫靳一川,才从地方调来京城不久,今天当差时感觉不舒服,我就请了会儿假,带他去看医生。”   靳一川。   双刀飞燕么。   “还不快见过林公公,还有南镇抚司的裴百户。”   在卢剑星的指点下,靳一川走到林跃跟前,面带疑惑叫了声“公公好”,似乎很奇怪年长的卢剑星会对一位年轻公公极尽谦卑之姿。   “嗯。”林跃点点头,望靳一川道:“我见你体质虚弱,正气不足,损瘦气喘,似是伤肺之兆。”   靳一川讶然:“公公精通医术?”   “我不懂。”林跃摇摇头:“只是听一位医生对病人这样讲过。”   靳一川笑了笑,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样子。   林跃说道:“城西有一家白鹭医馆,有时间不妨去看一看,会对你的病有帮助的。”   “白鹭医馆?”卢剑星稍作忖思:“公公,那医生可是姓张?”   “对,他还有个女儿,叫张嫣。”   “那就是了,之前母亲多有提及,讲他医术精湛,为人宽厚。”   “既然你认识,就带他去吧。”   林跃送走卢剑星和靳一川,跟裴纶别过,朝着自己家走去,进了胡同前行不多时,猛听得前方杏树簌簌作响,一只鸟儿朝他飞来——一只红喙绿毛擅说脏话的鸟儿。   “这次回来的挺快呀。”   他拍拍大反派的头,摘下绑在鸟腿上的书信,展开一瞧,脸色变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林公公喜当爹   前几次去信,他告诉北斋信王已经顺利登基的事,而沈炼、殷澄二人也被特赦,免于死刑,而且二人口风很紧,没有透露之前南下目的地定为杭州的事,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了。   沈炼应了总旗的职位,继续在北镇抚司当差,殷澄倒是机警的很,从诏狱里出来的第一时间就逃离京城,免得已经养好伤转到东厂做领班的凌云凯公公杀不了周泰,把一腔愤怒都浇在他头上。   北斋对于沈炼、殷澄被赦免自然是很开心的,朱由检的作为让她选择性忽视了对陆文昭、丁白璎的出卖,因为人在杭州,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她拜托林跃留意朱由检的动向,一旦他真的对阉党下手,务必要告诉她,她会赶来京城告御状,为她爹伸冤。   当然,这只是她想回京城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想见朱由检。   林跃有点无语,自己抢了沈炼去见信王的机会,这妞儿对于沈炼也就少了许多感激之情,反倒是对朱由检的期待不减反增,哪怕身边有一个日益憎恶朱由检的丁白璎。   也不知道这两个对待朱由检观念截然相反的人是怎么共同生活的?   搁置争议共同恰饭?   从字迹和用词来看,每次来信都是出自北斋之手,关于丁白璎的情况基本上是一笔带过,但是这次不一样,北斋告诉他丁白璎怀孕了。   从月初开始丁白璎就一直有干呕的症状,当时她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最近吃的食物太腻了,直到前两天丁白璎说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来,俩人前往附近的医馆问诊,大夫告诉丁白璎她有喜了,孩子差不多两个月大。   怀孕了!   这个结果对丁白璎来讲不啻晴天霹雳,就算不往前推日子计算,她也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那个祸害了她身子的假太监的。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一时半会儿又狠不下心打掉,正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北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恰巧信使来到,就把那边发生的事情写在回信上,想问问他的意见。   问林跃的意见?   那当然是不能打了。   得亏有大反派在,也得亏是古代文化背景,要是放到部分现代女人身上,应该当场就打掉了吧。   林跃不敢有所耽搁,回到家里径直走进书房,修书一封给北斋,要她无论如何劝住丁白璎别把孩子打掉,自己马上就去杭州,孩子留不留的问题等他到了再商议解决。   看着大反派带着回信飞向南方,他不由叹了口气,细细算来,霸王硬上弓报复丁白璎讽刺他是个太监的事发生在七月,现在将近九月下旬。   8cm都能一发入魂正中靶心?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这边朱由检要对阉党下手,他的祸乱宫闱梦也到了实质推进的地步,然而同丁白璎肚子里的孩子比起来,重要程度自然弱了不少。   杭州是要尽快去的,可是这边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感觉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相公,你怎么了?”妙彤看他眼望南方发呆,想起刚才他急匆匆进书房的样子:“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唔……”林跃沉吟片刻,跟妙彤说了一席话。   ……   翌日上午。   东缉事厂。   赵靖忠朝饭桌那边的人一脸恭敬地喊了声:“义父”。   “你义母的事……”   “孩儿已经知道。”赵靖忠斜眼扫过侧后方座位上面无表情的魏廷:“孩儿早就说过,那个林三靠不住。”   魏忠贤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自从那个寡妇在朝上参了我一本,害得你义母尸骨无存,这几天来那些东林党人就像闻到腥味的猫,有参我的,有参兵部周应秋的,有参东厂孙云鹤的。虽然皇上一直在维护我,但是孙云鹤已经被去了官帽,交由礼部尚书李标审查。”   赵靖忠说道:“义父,当今圣上能顺利登基,您可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东林党人参您?只要他下道旨意,谁敢参您就砍了谁的头,看东林党那些人还敢不敢指手画脚。”   这话说的很硬气,就像他现在的腰板,因为事实证明魏忠贤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当时林三和他争宠,老东西选择了前者,结果怎么着,那个二五仔不仅做了叛徒,还杀了一记回马枪,配合懿安皇后宰掉客氏,沉重打击了魏氏集团的士气,并为东林党人做了榜样,以致局面对老东西越来越不利。   “陛下自然有他的考虑。”魏忠贤在贵祥的搀扶下从椅子上起来,弓着腰走到后面,摩挲着桌上的木质小亭子,眯着眼睛默不作声。   那是先皇朱由校前年重阳节赏赐给他的,小亭子上的“御景亭”三个字跟观花殿真正的御景亭的招牌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陛下对我说,先依着东林党那些人闹,他们跳得越高越好,这样就可以分辨出谁是该整治的人,等事情发酵的差不多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至于孙云鹤、田吉等人,不过是用来钓鱼的诱饵。”   赵靖忠正色道:“陛下圣明。”   这是真心话,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机,居然会趁此机会给东林党那群人下套。   看着他们跳,跳啊跳,在跳得最欢实的时候一巴掌拍死,然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魏忠贤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目光像是在说,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正是因为陛下这一招很‘英明’,我才会有所怀疑,陛下身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之前朱由检来找他求救时什么模样,一副遇事慌张,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暴露出沉溺女色的弱点,现在呢?突然间学会隐忍了?还要对东林党那群人施以钓鱼之术?这人设前后矛盾呀。   赵靖忠怎么也是混了数年官场的人,自然一点就透,魏忠贤最怕什么?最怕皇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义父,你想让孩儿怎么做?”   “你去盯紧韩旷,看看他有没有跟可疑的人联系,我想知道皇上是真的在钓东林党的鱼,还是在拿这个说法麻痹我。”   “那……林三呢?”   “林三最近跟后宫几位娘娘打得火热,你不用管他,我已经派宫里的眼线密切监控他的动向。”   “义父,要不要把那个郭真……”   “万一郭真死在狱中,我们难逃干系,在搞不清楚皇上心意的情况下先不要动他。”   赵靖忠抱拳说道:“是。”   魏忠贤搬着那个木质小亭子走到他身边:“才回来京城就要你去对付东林党,辛苦了,这先皇赐给为父的珍品,前些日子见你对它感兴趣,拿去收藏吧。”   “谢义父。”   赵靖忠知道魏忠贤在安抚他,两手接过缩小版的御景亭。就算抛开出处不谈,朱由校做的木制工艺品那也是市场上的抢手货。   “厂公,厂公……”   伴随着急切的喊声,外面走进一个小太监:“皇上派人来了,宣厂公到乾清宫问话。”   魏忠贤面露不解,早朝都过了又召他入宫,什么事这么急?   “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太监摇摇头:“王公公没说。”   魏忠贤望贵祥道:“帮我更衣。” ###第六百八十五章 流氓是我,君子是我   一炷香后。   魏忠贤在乾清宫见到了朱由检,一同到场的还有内阁首辅韩旷,次辅钱龙锡,以及神情激动的懿安皇后张嫣。   “皇上,不知皇上召臣过来所为何事?”   朱由检说道:“魏卿可知刑部衙门对面的巷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魏忠贤想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关心起命案来,那不是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差事么。   “老臣不知。”   “死者三人皆是锦衣卫,一名总旗,两名校尉,这三人是奉命保护林三去往刑部大牢提审客氏心腹的,而林三也同时失踪。”   魏忠贤皱了皱眉:“皇上,这与老臣……”   “命案发生时,当值兵丁和附近住户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初步判断是林三所发。”   魏忠贤脸色一变:“皇上,这是诬陷,有人诬陷老臣。”   他是想林三死,但绝不想林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管是真有人劫走了林三,还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总之局面对他不利。   张嫣怒道:“魏忠贤,全京城都知道最想林三死的人是谁,你以为他一死,宝船案就查不下去了对不对?”   “皇后娘娘,说话要讲证据,不能只凭一句话便断定此案是老臣所为。”   “不是你,难保不是你手下人为主分忧。”   朱由检微斜:“韩首辅,钱次辅,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韩旷和钱龙锡对望一眼,前者说道:“启禀陛下,臣同意魏公公的观点,不能因为听到命案现场有人叫魏公公的名字就把命案认定魏公公所为,不过……懿安皇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关于林三失踪这件事,臣以为很可能是一些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在搅风搅雨。”   钱龙锡说道:“臣附议。”   朱由检看向张嫣:“皇嫂,朕觉得韩首辅和钱次辅言之有理,不能因为命案现场传出‘魏忠贤’三个字就断定是魏卿所为。”   “皇上,林三揭露客氏罪行,细查宝船案,没有落得功劳奖赏,反而因为得罪魏忠贤失踪,或许已经被人灭口。你这样偏袒他,满朝文武会怎么看?尸骨未寒的先皇会怎么看?”   一句话说的朱由检面露尴尬。   魏忠贤心说坏了,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那个林三究竟跟她什么关系呀,值得做到这种地步,几乎已经是在逼宫了。   “皇嫂莫急,现场未见林三尸身,那便说明绑架者暂时不会取他性命。”朱由检叹了口气,望魏忠贤道:“这样吧,魏卿先把东厂的事务放一放,什么时候林三回来,再继续提领东厂,免得惹来群臣非议,说朕袒护魏卿。”   “皇上……”   魏忠贤刚要说话,韩旷和钱龙锡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   “那就这样吧,王承恩,替朕送皇嫂回坤宁宫。”说完这句话,朱由检从龙椅上起来,走了。   魏忠贤看着韩旷和钱龙锡恨得牙痒痒,这两个人当然乐见他从东厂提督的位子上下来。   如果说他是一只老虎,那东厂就是利齿,拔了牙齿的老虎还剩下什么?   爪子而~   他又看向张嫣,发现那个女人脸上的失魂落魄并不像装出来的,似乎林三失踪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朱由检说林三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官复原职,说明皇上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只是在用罢官敲打,逼他把人放回来堵张嫣的嘴。   韩旷、钱龙锡俩人摆明不在乎林三死活,只想利用这件事摆他一道。   难不成……林三失踪对他们来讲真的一场意外?   ……   魏忠贤不知道,给他带来大麻烦的那个人已经离开顺天府,正马不停蹄地往杭州赶。   假装失踪的事他谁都没告诉,就连妙彤也只是知道他有要事南下,不过离开的法子很特殊,要她保持镇定,给予配合。   哥已离开京城,但是京城依然都是哥的传说么?   林跃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做祸害的天赋。   由京城到杭州,直线距离都要1000多公里,像八百里加急这种待遇他是不行滴,一匹健马日行也就300里上下,因为古人的一里比现代的一里要尺度小些,林跃途中已经算是撒钱式买马换乘了,到杭州还是用了十三天。   这速度被大反派嘲笑了一路,气的差点真把傻鸟当野味烤来吃。   一人一鸟找到北斋、丁白璎二人在城郊的房子时,已是日薄西山,余晖潋滟的时景。   蜿蜒远去的小清河装载着夕阳的梦,汩汩流向远方,尚温的风吹动屋檐下悬挂的纱帐,像是玉人迤逦的裙摆,篱笆后面有一片丝瓜地,用竹竿搭成的架子上垂着几串臃肿果实,看起来是要留它们做种。   丝瓜地对面是石桌和石凳的组合,上面摆着棋盘,旁边还有一把竹凳,竹凳上卧着只鼻尖有杂色的白猫。   林跃推开院门的声音惊动了它,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闭上,继续它慵懒的睡姿。   便在这时,正屋门口的布帘晃了晃,一个单薄的身影提着木桶从里面出来,似乎是要去瓮里打水。   “北斋。”   随着这声招呼,提着水桶的女人停下脚步,呆呆看着院门处走过来的男人。   周泰的回信她收到了,知道他会来杭州,不过在她看来从京城到杭州怎么也要大半个月,然而这才十一二天人就到了,瞧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路上怕是没好好休息过。   “你到的好快。”   她也不去舀水了,把木桶往地上一放,回头冲屋里喊道:“白璎,你看谁来了。”   不多时,门口的布帘掀开,一张带着淡淡哀愁的脸出现在北斋身后,看到庭院中间站的男人呆住了。   丁白璎跟北斋一样,没有想到他到的这么快。   林跃拍拍身上的土,把肩膀上的包裹摘下来递给北斋:“打水是吧?”说着话拎起木桶走到水瓮前面,拿起旁边放着的葫芦瓢一下一下把木桶打满水,拎着走进正屋。   直到里面传来“放哪?”的问话,北斋才反应过来,一头扎进客厅。   把水桶放进里屋,林跃走回前厅,打量一眼房间的陈设,不由微笑点头,到底是文艺女青年,也就一个来月吧,就把房子经营出家的感觉。   “你坐,先坐。”北斋把他让到座位上:“看你这样子,路上没歇脚吧,我先去给你泡壶茶解解渴。”   “好。”林跃目送她离去,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丁白璎。   “你脸色很差,这几天没休息好?”   丁白璎看着地面点了点头,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开心,休息好?能吃的下饭睡的着觉都算是心大了。   林跃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孩子……你确定是那个假太监的?”   丁白璎嘴角抽动几下,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是。”   稍作沉吟,林跃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孩子不能留……”说这句话的时候,丁白璎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眼睛一直看着地面,林跃不知道她的目光有怎样的改变。   别说放在古代,就算是现代社会,正经人家的姑娘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不管是恨的人的种,还是爱的人的种,总之绝对不会一脸平静。   便在这时,北斋从后面走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青花瓷的茶碗,许是察觉到客厅的气氛不对,把茶碗放到林跃身边的桌子上,借口去外面劈柴烧水以便他待会儿洗澡解乏,快步走出客厅。   就现在的气温,以林跃的体格哪里需要洗热水澡,不过他没有拦她。   “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然呢?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   丁白璎惨然一笑,之前她一直劝自己把那晚的遭遇当成一个噩梦,天亮了,梦醒了,也就罢了,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不是一个噩梦,是如影随形的梦靥。   就那么一次,谁知道竟怀上了。   女人最宝贵的是什么?贞操。   贞操没了,还怀了仇人的孩子,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知道肚子里有了假太监林三的孩子后,她甚至想到过死,可是想想几次三番把她从危机中救出来,一路悉心照料和开导的周泰,又觉得不应该辜负他的付出,所以这些天来一直活在迷茫与困惑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哒哒哒~林跃的手盖在茶碗上,食指轻轻敲打碗盖,现在绝对不是摊牌的时候,可要怎么做才能说服她留下孩子呢?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林跃望丁白璎说道:“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什么?”   她不再盯视地面,扭头看向林跃,目光里带着疑问和茫然。   林跃说道:“你生下这个孩子,无论男女,我来把他抚养成人。”   丁白璎愣住了,许久不曾说话,因为周泰的回答让她很意外。他要抚养这个在北斋看来可以称为“孽种”的孩子?   “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林跃又重复一遍:“如果你不想要他,那就由我来抚养。”   “为什么?”   丁白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养育别人的孩子,你甘心吗?”   林跃心说别人个渣渣,那是老子8CM时播下的种,我不甘心谁甘心?   “第一,你觉得以我的样子,能有女人喜欢吗?”   他顿了顿又道:“第二,如果是你生的孩子的话,我很乐意陪他一起长大。”   听到第一个理由时,丁白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对面那张脸左边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胎记,右边是两道刀疤,寻常人家的女孩子看到他,别说喜欢,没被吓晕就不错了,也只有她跟北斋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很丑,实际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就像现在,一听说她怀孕了,从京城日夜兼程赶来杭州跟她一起面对。   听完第二个理由后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因为是她生的孩子所以乐于抚养?什么意思?难不成周泰对她……   丁白璎看他的目光很复杂。   林跃说道:“我不介意。”   还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过她很清楚个中深意——他不在意她被假太监强暴过的事,并且不愿意她造孽打胎,愿意抚养她跟别人的孩子。   “……”   丁白璎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里的情绪成了一团乱麻。   林跃没有逼她,拍拍她的手站起来:“我会帮你杀了朱由检,说到底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至于刚才的提议,你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所以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说完话,他朝外面走去。   不介意,他当然不介意,因为丁姑娘的第一次就是他拿走的,这要再介意,搞不好老天爷下个雷劈死他。   至于不急着要答复,那肯定的呀,女人嘛,看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感受到小生命的胎动,母爱与日俱增,打胎的念头也会一天比一天弱,以后真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能狠下心不管?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她能嫁给谁?   我是多么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呀,再瞧瞧那些骗女人钱和感情的渣男。   HETUI~   林跃从客厅走到院子里,夕阳的余晖只剩浅浅一抹,晚风将田野的花香渡入小院,顺便调皮地拍打着干瘪的丝瓜藤,传出沙沙轻响。   北斋正坐在院子的西南角,手里拿把斧子在那儿劈柴,不时用手抹一下额头的汗水,那只被抢了竹凳的白猫上了柴房,半蹲在靠近屋檐的地方,一只爪子在搔脖子下面的痒痒肉。   “咦,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瞧,见是林跃从客厅走出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还以为俩人的谈话要持续一段时间呢。   “她怎么样了?”   “让她冷静冷静吧。”林跃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去:“看你满头大汗的,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北斋自然不会客气,把斧子交到林跃手上,又从柴房里拿出一把竹凳,坐在旁边看他劈柴,一面在心里嘀咕,如果他不是这副模样,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真打算……”   虽说人在外面劈柴,却不代表她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她试着忍住不问,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林跃说道:“我是认真的。”   “丁姑娘能遇到你真好。”   或许是想到了信王朱由检,北斋重重地叹了口气:“大夫告诉丁姑娘她有喜的那天,跟我说了云气坡发生的事,没想到……那个该死的林三,居然是个假太监,难怪妙彤对他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   北斋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嫁给了魏忠贤的走狗,还处处维护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丁姑娘不应该绑架妙彤,可他……他怎么能干出那么卑鄙龌龊的事呢?”   卑鄙龌龊?   当时丁白璎三人想杀他不说,还一口一个死太监,一口一个阉狗,五体不全、断子绝孙这么羞辱他。   他都说了自己不是太监,丁翀咋说的——让他扒了裤子给他们看看是不是真有那条东西。   奶个腿儿,欺负人到这种地步,被人极端对待还委屈了?这特么自找的好不好。   林跃没有告诉她太监林三已经跟魏忠贤闹掰,现在是朱由检手里一把刀,因为他不愿意北斋离开杭州返回京城,万一出现意外死了怎么办?属于她的+1CM哪儿找去?而且扔下丁白璎一个人在这儿他也不放心呀。   之前还想怂恿妙彤毒死我?骂,你尽情地骂,现在骂的多狠,以后你就有多么痛的领悟。   “天色不早了,我去做饭了,你记得再劈一会儿去屋里看看丁姑娘。”   北斋捆了点柴禾往厨房走去。   “好。”林跃头也不回地道。   ……   九天后。   清晨。   曦照温润,清风徐来,庭院外面那棵梅子树上落着一只画眉鸟,不远处是一只鹦鹉,两只脚一点一点往画眉鸟的位置挪,这画面看起来很是猥琐。   骏马踏踏前行。   丁白璎看着手挽缰绳的那个人:“一定要走吗?”   林跃点点头:“昨天鹦鹉送来一封信,说京城乱象纷呈,东林党和阉党互相弹劾,很多人都被关进监狱,沈炼已经多次前往刑部讲述之前经历,我有点担心他扛不住,回去京城起码可以见机行事,关键时刻帮他一把,也是帮我们一把。而且,跟朱由检的账还没有清算。”   丁白璎低声说道:“有必要为我这么个……做到这种地步?”   “残花败柳吗?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   丁白璎摸着小腹说道:“周泰,你不要去找朱由检,孩子……我生就是了。”   不知道是之前的遭遇消磨掉了她内心的侠气,还是孩子的到来把她变成了一个普通女人,总之完全没有了当初一刀斩断沈炼手中绣春刀的狠劲儿。   “我知道你是怕我出事,他现在是皇帝,身边高手如云。”林跃拿出北斋给他用来擦汗的丝帕,又拍拍行囊里的画:“我有这个,不相信朱由检能无动于衷。”   “算了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北斋恨你。”   “我这是在救她。”林跃说道:“他昨天能出卖你跟陆文昭,后天就可以牺牲北斋。”   “唉。”丁白璎重重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不会鲁莽行事的,一切都以自身安全为基础,如果事不可为,我会带着沈炼离开京城,过来找你们。”   她点点头,把曾经遗失在黄河北岸,几天前又被林跃带回来的那把戚家刀递过去:“你带着它吧,我已经用不到了。”   “好。”林跃接过她手里的长刀,跨鞍上马,一勒缰绳:“我走了。”   “嗯。”   “驾。”   随着一声呼喝,那马足下发力向前狂奔。   丁白璎站在那里,直到林跃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方才返回小院。   ……   京城确实乱成了一锅粥,东林党的人借林三失踪的案子发挥,大肆弹劾阉党。阉党一方也如法炮制,双方从争吵到咒骂,有几个人还在早朝时动了手。朱由检大怒,罢了几个东林党边缘人物的官,又把几个阉党成员投入大牢。   之后采纳韩旷等人的意见,逼崔呈秀弹劾闹事阉党,激化阉党集团内部矛盾,搞得阉党成员人人自危。   林跃看到殷澄来信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一离开京城,时局又朝着绣春刀I的背景发展了。   算算时间,到杭州时已经十月初,又在这里陪丁白璎和北斋住了一阵,如果马不停蹄往京城赶,抵达目的地也要十月底的样子,万一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天知道后续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能+1CM的人就那么几个,万一死太多,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盼着路上别出事,别出事,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不说中途买马的事情不顺利,过黄河时选的那座桥还塌了,这一绕远,又耽搁了两日。   等他到达济南府的时候,已经是11月初,然后,大反派给他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第六百八十七章 截胡你   魏廷行刺韩旷未果,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魏廷会去行刺韩旷?这可是电影没有的剧情。   她为什么要去行刺韩旷?   林跃想不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旷受了一些伤。   因为党争内阁首辅遇刺,朱由检可算抓到一个可以借题发挥整魏忠贤的机会,直接大笔一挥,下圣旨令其前往凤阳守皇陵。   算算时间,距离绣春刀I三兄弟在阜城县截杀魏忠贤没两天了。   这事儿……会发生吗?   如果按照以往影视世界会自动修正剧情贴近主线的设定,应该……差不多……会吧。   闭目沉吟片刻,他有了决定,一夹马腹,身下马儿打个喷嚏,向前加速奔行。   ……   两天后。   夜雨滂沱,水声不绝。   金升客栈对面小巷的阴影里,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人正在商议如何行事。   “大哥,魏忠贤带了几十号人住进客栈,你不让发号箭通知其他人,就凭我们三个……能成事吗?”   前儿魏忠贤离京,昨儿晚上皇上就下令抓了五彪之首许显纯,今儿一早东厂新贵赵靖忠找到他们,给了仨人一道密旨——皇上要魏忠贤死,于是他们快马加鞭,跑了一天半夜终于在阜城县追上了目标。   “兄弟,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这是被针对了?你以前帮助过东林党人北斋,虽然赶上新皇登基的好时候,免了死罪,但是阉党们憋着一股劲儿要给你使绊子呢。而我以前跟林公公关系不错,他活着的时候锦衣卫里自然没人敢动我,现在他死了,上面的人巴不得所有脏活都推给我来干,事情办好了,功劳是他们的,事情办不好,处罚会来的又快又重,万一办案的时候被贼人害了,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一幕。”卢剑星摘下挂在后腰的水囊灌了一口,用手抹掉嘴角沾的水渍。   靳一川说道:“大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贪恋这份功劳?”   “我贪恋的不是功劳,是活路。”   卢剑星说道:“对赵靖忠来讲,咱哥儿仨就是个小兵,这件事办好了,他看我们听话,能力又强,搞不好会放我们一马,毕竟锦衣卫以后不会是东厂的狗了,有我们这三个眼线在,他做事能方便些。”   沈炼皱了皱眉:“你是说……把魏忠贤的尸体当成投名状?”   “二弟,三弟,想在官场混,还是得有个靠山才行,不然脏活累活苦活全都是你的,这种窝囊日子你们过没过够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过够了。”   眼见沈炼还是有些犹豫,卢剑星望靳一川说道:“三弟,你怎么看?”   想到好像瘟神一样追在屁股后面的丁修,他点点头:“我同意大哥的计划。”   那边俩人都赞同这么做,沈炼不好再推脱,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如同电影里演的那般,三人趁夜色与雨势爬上客栈屋顶,偷偷接近被魏忠贤霸占的院子。   因为没有魏廷,他们顺利地将屋顶放哨的护卫全部解决,可就在沈炼猫着腰往魏忠贤栖身的屋子走时,不知哪里射来的小石子把脚下瓦片打得粉碎,一下子惊醒了一楼屋檐下避雨的人群。   哥儿仨一看秘密潜入的计划泡汤了,只能选择硬来。   当二楼传来“杀一个赏黄金二十两”的喊话,那些护卫无视三人身上的飞鱼服,像打了鸡血一样往前冲。   叮叮当当~   雨水和刀光漫天飞舞,鲜血在地面漫开,然后被靴子踏破。   卢剑星和靳一川杀出一条血路,把沈炼送上了二楼。   当他带着一身血腥味推开房门一瞧,人愣住了。   魏忠贤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脚边是已经死掉的书童,血水还在往外涌,看起来被杀不久。   前面一点的桌上堆着黄灿灿的金子,还有几张大额银票。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一只脚踏在长凳上,用手里水晶状匕首拨弄那些金子的蒙面人。   沈炼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被人捷足先登了,他们三兄弟在下面跟魏忠贤的人拼杀,结果有人悄没声地上了二楼。   “锦衣卫办事,让开。”   蒙面人一动不动。   沈炼非常干脆地举起手弩扣动扳机。   咻~   弩箭破空而去。   那人猛一偏头,无惊无险地避过。   沈炼脸色一变,将射光弩箭的手弩往地上一丢,举起绣春刀砍过去。   叮叮当当~   那人用一种他见都没有见过的双持短兵器架住绣春刀,往中间一格,牢牢锁住,朝前拉的同时一脚踢过来。   沈炼侧身急闪,却没想到那只脚中途一踏地面,锁住绣春刀的短兵器往前划动,在刺耳的金铁交鸣和火星飞溅中,膝盖狠狠顶在他的腹部。   咳~   口水飞洒。   沈总旗噔噔噔连退三步,脸上写满忌惮。   “好功夫,呵呵,好功夫。”说话的人是魏忠贤,声音带着一丝癫狂,其实人也够癫狂的。   “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听我说两句话了吗?”蒙面人没有回头,手往后一划,有弧度的刀尖距离魏忠贤的咽喉不足半寸。   意思很明显,你丫闭嘴。   蒙面人自然不是别人,是手持子午鸳鸯钺的林跃。   “是赵靖忠派你们来的吧?”   沈炼皱了皱眉,用刀指着林跃说道:“你是谁?”   林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意思?”   “桌上的金子和银票你们都带走,魏忠贤归我。”   沈炼瞄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单单金子就有四五百两,换成银子四五千,而他一年的俸禄折合白银才四十两。   “这些钱会要了我的命。”   “赵靖忠要的是魏忠贤死,无论他是不是真死了,只要不出现,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沈炼沉吟不语。   这时下面传来卢剑星的喊声,三人功夫是高,但是架不住魏忠贤的爪牙多呀,一茬一茬的上,累也能把两人累死。   “你的弟兄撑不了多长时间的,赶紧做决定吧,还是说……”林跃眯眼看着他:“你以为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沈炼心里那个恨呀。   眼看就能宰掉魏忠贤,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刚才的身手来看,他的胜算不超过四成,关键是下方二人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进退两难!实在是进退两难。   没过多长时间,火光将二楼点燃,随后是从天而降的玉牌,如同电影里演得那样,沈炼喊了一声“魏忠贤已死。”   下面的战斗就这么停了。   魏忠贤死了,卖命钱拿不到了,那谁还会卖命?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缓缓退出庭院。   ……   不说沈炼用烧得面目全非的书童尸体去应付卢剑星和靳一川,雨停的时候,晨曦还没有完全驱散夜色,阜城县郊外一间草屋里传来尖细的笑声。   “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魏忠贤想过从锦衣卫总旗沈炼手上救走他的人是他的子子孙孙里的一员,想过是觊觎他财富的绿林好汉,想过是大权在握这八年来杀死的政敌的后代,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把他救出来的人是林三,那个一个多月未露面,甚至皇后张嫣都认为他死了,为之垂泪的人。   “你果然没有死。”   林跃说道:“魏公公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呵呵,失望什么,你不过也是朱由检那小儿手里的一把刀。”   不管崇祯是不是早想收拾他,只是碍于大局一直隐忍不发,总之加速东林党和阉党对立,从而招致当下局面的转折点,正是三名锦衣卫死,林三失踪的悬案。   “是么?”   林跃笑笑,没有解释。   魏忠贤说道:“你觉得你搞倒了我,崇祯那小儿就会放过你?我想你应该知道宝船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你以为把罪名栽赃给我,就能换来一条活路,太天真了。”   “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你明不明白不重要,第一个问题,你的钱放在什么地方?”   “你想用这些钱在崇祯小儿那里买命?”   在魏忠贤看来,他现在被发往凤阳守灵,阉党集团也是树倒猢狲散,对于崇祯来讲,他现在的意义就是当权八年贪墨的钱财。   “不,我要自己用。”   “自己用?”   魏忠贤愣住了:“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懿安皇后,听说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她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一圈,看起来比你家里那位小娘子都伤心。我很好奇,你一个小太监,是如何让懿安皇后这么牵肠挂肚,念念不舍的。”   林跃说道:“你真想知道?”   魏忠贤说道:“真想知道。” ###第六百八十八章 把生米熬成熟饭   林跃看着魏忠贤笑了笑:“我不告诉你。”   “……”   老太监给他晃了一下,别提多郁闷了:“那你也别想知道我的钱在哪里。”   林跃冷笑道:“笑话,我说了你就会告诉我你的钱在哪里吗?”   确实,他真要说出用什么办法让懿安皇后宠爱有加的,魏忠贤也不会告诉他钱在哪里。   “你知道我不会说还要问?”   “我看长夜漫漫,找点乐子不行吗?”   弄死他,一定得弄死他,这孙子绝对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魏忠贤冷哼一声:“魏某纵横朝野数十年,没想到到头来被你一个小太监羞辱。”   林跃说道:“被我羞辱的大佬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第二个问题,魏廷为什么要袭击内阁首辅韩旷?”   这个问题魏忠贤没有隐瞒:“魏廷想杀的人不是韩旷,是赵靖忠,那人不过是恰逢其会,遭了无妄之灾。”   “魏廷要杀赵靖忠?”林跃虽然知道魏廷和赵靖忠的关系不对付,但是怎么想也到不了自相残杀的程度。   “因为那个人跟你一样,都是脑后有反骨的家伙。”   原来是这样,看来不只兵部尚书崔呈秀被崇祯逼的变节,赵靖忠这家伙一看形势不对,也跟着反了。   魏廷这人吧,死心眼儿,可能上次因为他背叛的事一直在赵靖忠那儿抬不起头,平时盯得赵靖忠很紧,一瞧这货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脑子一热,干点出格的事实属正常。   林跃的脸色有点怪,说赵靖忠脑后有反骨,那真是一点不冤枉,毕竟这货后面投靠了鞑子,说他脑后有反骨?他对魏忠贤的定位自始至终都是垫脚石好不好。   “时候差不多了。”林跃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打个响指。   啪~   不知道为什么,响指一过,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魏忠贤连打几个呵欠,眼皮越来越重,忍不住沉沉睡去。   ……   沈炼三人带着魏忠贤的尸体回到京城当天,锦衣卫在搜查阉党田吉在城郊的庄园时,听到地窖里有人呼救,找到暗门打开一瞧,发现是失踪一个多月的林三林公公。   立此大功,当值总旗喜不自胜,在做完笔录后亲自护送林跃入城。   一行人来到家门前面的胡同口,林跃打发锦衣卫的人回去,把途中买的一把通体漆黑,有大流水断纹,背面刻篆书“响月”二字的瑶琴从随身空间取出抱在怀里,推开小院的门。   呀的一声响,门扉开启。   他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妙彤,我回来了。”   声音才落,客厅的门打开,张妈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林跃的脸,惊讶里带着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了声“林公公回来了”,完事就往外面走,似乎很有眼力劲儿,不想打扰人家夫妻团聚的好时光。   “哪里走。”林跃把人拦住,伸手一捉,拿住张妈的手腕。   哎哟~   妇人呼痛:“林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注意你好久了。”说话的同时,林跃伸出手去往她怀里一摸,取出几封信件。   “那……那是……”   张妈想要去夺,被林跃一巴掌抽个趔趄,人倒在地上直哼哼。   林跃还在东厂当差时有次提前回家,张妈曾仓皇离去,妙彤言她家中有事,那时他就心生疑惑,命令大黄盯紧妇人。   结果老婆子还真有问题。   “哼,背地里搞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吗?”   与此同时,妙彤从客厅走出来,表情有些复杂,脸色有点白:“相公,我……”   林跃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相继取出信封里的书信放在眼前观瞧。   大部分是严峻斌写给妙彤的,第一封信洋洋洒洒用了三页文字反省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弄到刑部特赦文书,以致爱人被一个太监接走,这是他这辈子莫大的遗憾。   第二封信写的是他劝妙彤虚与委蛇,屈从太监狗贼一段时间,毕竟太监狗贼不能人事,她的身子早晚是他的。一旦魏阉失势,他会让他爹狠参姓林的一本,将之打入诏狱,到时候俩人就可以再续前缘,恩爱如昔。   可能是连续两封信没有得到妙彤的回应,严峻斌急了,第三封信说要动用他爹养的门客,埋伏在死太监回家的路上一刀砍了。   妙彤给他写了回信,这一点在第四封信里有提及,不过让严公子意外的是,妙彤的回信不是欢欣逢迎,而是言辞激烈地警告他不要做这种事,既然林三明媒正娶把她从暖香阁接回家,那她就会尽好身为妻子的责任,如果他敢动林三一根毫毛,她会恨他一辈子,至于俩人以前的山盟海誓,如果有来生的话,再续吧。   严峻斌在第四封信后面写的是林三已经死在阉党手中,现在俩人间没有了障碍,等到京城局势趋于稳定,人们忘记了林三这个名字,他们便可以双宿双栖,白头偕老了。   最后一封信是妙彤写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严峻斌二人此生情缘已尽,不要再给她写信,就算林三真的已经死了,她也不会拿着他的钱投入严公子的怀抱,那会让她一生有愧,因为就算林三不能人事,他对她的好也足以弥补身体上的缺陷。   看完这几封信,林跃把信纸和信封攥成一团废纸丢到张妈身上:“滚,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   那妇人如蒙大赦,抓着丢在胸口的废纸仓惶逃离。   林跃望向妙彤,递出陪丁白璎逛杭州城时买的瑶琴:“这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喜欢吗?”   她从左到右细细打量几眼,点头接过:“相公,我跟严峻斌……”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如果他再纠缠你的话,记得告诉我。”   妙彤点点头:“嗯。”   林跃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朝屋里走去。   是,对妙彤,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但是对严峻斌,呵……   之前还念着有机会拉严家一把,免除严峻斌的牢狱之灾,结果呢,这王八蛋一次一次骚扰妙彤不说,还想让金刀门的人杀了他,再霸占他的财产和女人。   绣春刀I里严峻斌的父亲严佩韦是都察院佥都御使,并非阉党成员,从剧情来看是被赵靖忠栽赃陷害,然而在林跃看来,严家栽的不算冤,一个佥都御使也就正四品文官,家里养那么多刀客干什么?   严峻斌啊严峻斌,我不去找你麻烦,你来拐我老婆,这事儿没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在家里吃完午饭,林跃先去瑾儿那里报了个平安,完事更衣进宫。   坤宁宫的宫女看到他吓了一跳,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他懒得跟这些人解释,完全不需通报,直接走进张嫣的卧房,看着纱帐缝隙里的葱葱五指,挥挥手,屏退门口待命的宫女。   他用手拨开纱帐,贴着床沿坐下,轻轻握住张嫣的手,贴近她明显消瘦的脸庞,带着一丝内疚和疼惜唤道:“娘娘,娘娘……”   张嫣的眉毛动了动,眼睛慢慢张开,目光落在他脸上。   从最开始的迷茫,到疑问,到惊讶,到难以置信,再到确定他真的回来后的兴奋。   没有任何矫情和犹豫,她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两只手在他脑后不断摩挲,像是要牢牢抓住再不放开。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做皇帝的女人好不好?反正对于百姓和家人来讲那是极好的,对于当事女性来讲呢?受宠爱的话确实不错,可要是不受宠爱……   黑夜漫漫,长灯凄凄,别说一个月,有时候半年都见不到皇帝,女人多数都很感性,没人疼爱,没人陪伴,没人欣赏的日子有多难熬,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就像张嫣,贵为皇后又怎么了?在【师奶杀手】的吸引下,在连日来的挑逗下,在信赖与依靠的情绪下,在积蓄多日的思念下,在食髓知味的欲念下,还不是把所有的矜持和高傲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成了他怀里的女人?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煮饭吧。 ###第六百八十九章 你怎么会有……   林跃抓住张嫣的胳膊往前一推,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娘娘,你知道臣能够在饥寒交迫中活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吗?”   “因为你。”   撒谎,嗯,是撒谎,就跟女人的“我的情感经历很少”一样,听起来很假,至于好不好用,谁用谁知道。   张嫣看着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对面那张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思念的脸一下子贴了过来,然后她说不出话了,因为樱桃小嘴被占用了。   嗯~   一如梦里的场景那般。   然而今天注定跟以往不一样,不单单是梦境成真了,还因为……   “这……这是……”   “你……你怎么会……”   唔……   (脑补吧。)   半个时辰后,林跃直起身,把脚放到地上,深吸一口气。   嘶~   嘶嘶~   嘶嘶嘶~   后面传来压抑力度的啜泣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嫣面朝那边,被子滑出一截,露出下面一抹香滑。   “怎么哭了。”   林跃心想你刚才眉头紧蹙欲拒还迎的样子多棒啊,又不是没满足你,搞得好像本假公公欺负人似得。   他往那边侧了侧身,揽住张嫣的腰,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娘娘,是不是臣刚才太粗鲁了?”   差不多过去十几秒钟,她才幽幽说道:“本宫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一个假太监。”   林跃说道:“这不好吗?”   是啊,这不好吗?   张嫣扪心自问,得到的答案是这很好,因为知道他多了一截,那种常住深宫的孤苦伶仃从身体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实、幸福和归属感。   但……   “知道本宫为什么哭吗?”   林跃摇了摇头。   “因为想到了先皇……”   原来是在内疚,林跃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平日里沾花惹草女人一堆的老公突然死了,贤惠的老婆还得为他守寡一辈子?以现代人的三观来审视的话,这已经不是不讲道理了,这叫不尊重女性。   不过谁让这是古代呢,即便林跃对给昏君带绿帽子这件事没有一点心理障碍,但是总要照顾自己女人的情绪的。   “你不用觉得愧疚,作为回馈,我会帮他报仇雪恨,杀了宝船案的幕后主使,让他不用含冤九泉。”   张嫣侧过身,美目含泪的样子有一股子楚楚动人的美。   “今天宫外刚刚传来消息,说魏忠贤已经死了。”   “呵……”   “难不成他还活着?”   “魏忠贤根本不是宝船案的始作俑者,杀害熹宗的人是当今皇上朱由检。”   简简单单一句话,对于张嫣来讲可谓石破天惊。   “怎么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皇上和皇叔的感情一向很好。”   “当哥哥的对弟弟很好,不代表当弟弟的也会善待他的兄长。”   “我不信……”   “没关系,今天晚上娘娘就会知道臣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林跃看着她戚戚忧伤的样子,爱心又起,已经下地的脚回到床上。   “你……你怎么还要呀?万一宫女换班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别忘了臣的身份。”   “可你是一个假货。”   “娘娘不说臣不说,谁会知道,何况在那些人面前,臣这个假货比真货还真。”   “什么意思?”   “想知道么?”   “我……”   “别‘我’,你要说‘本宫’。”   “为什么?”   林跃心说当然是为了情调,小太监祸乱宫闱什么的,这样才够劲呀。   是夜,月隐星沉,万籁俱寂。   一道飘忽似鬼魅的阴影穿越长廊,踏过青瓦,纵身跃上二楼,整个过程只有极细微的声音传出,对普通人来讲几可忽略。   恍惚间,张嫣听到一个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钻进耳廓。   “别乱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臣一会儿过来接娘娘。”   她心说我想发出声音也不可能呀,你把我的嘴巴堵住,手脚捆住,身体用被子包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个时辰前她还睡在自己的床上,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外面,关键身下是沁凉的瓦片,还有寒冷的夜风吹动发丝,不断地剐蹭脸颊,似乎现在一栋楼房的屋顶。   他把自己弄出宫来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声。   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后,她的表情变了,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皇叔朱由检。   “连续一个多月联系不上你,朕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是出了点小变故,不过我命硬的很。”   “嗯?”   “不必担心,事情已经搞定了,还是来说说陛下的事吧。”   “朕太心急了。”   “是,你太心急了,没有把魏忠贤的钱弄到手就放他离开京城。”   “知道么,有时候朕想起你来都有些害怕。”   “我要想杀陛下,早在你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能动手,何必还要为你出谋划策,利用魏忠贤帮你这个宝船案的幕后黑手灭了知情者,助你无惊无险坐上龙椅。”   “灭了知情者?丁白璎怎么说?”   “陛下还惦记着她?那是不是也要杀我跟郭真灭口?”   “朕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入仕了,因为迟早有一天朕会因为你的态度杀了你。”   “我这次约陛下在信王府见面不是来斗嘴的,是谈正事的。”   “讲。”   “听说魏忠贤死了?”   “是,今日锦衣卫三人从阜城带回魏忠贤的尸首。”   “陛下真相信那是魏忠贤吗?”   “……”   “我还听说林三找到了。”   “对,据骆养性所言,林三被囚禁在田吉城外庄园的地窖里,田吉被抓后庄园里的人一哄而散,幸亏锦衣卫的人去抄家时听到他的喊声,不然一定会被饿死。”   “魏忠贤死后,陛下打算把东厂交给谁打理?”   “赵靖忠。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赵靖忠为韩旷提供了很多关于阉党的情报,如果由他提领东厂,打击阉党的效率会高很多。”   “敢问陛下,早前交付赵靖忠的任务是活捉魏忠贤还是杀了魏忠贤?”   “自然是活捉魏忠贤。”   “那他为什么死了呢?”   “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猜测。”   “满朝文武,可笑竟无几人能用。”   “如果陛下真要用赵靖忠,不妨把林三也调去东厂。”   “你要朕用林三牵制、监督赵靖忠?”   “互相制衡,互相监督,东厂可定。陛下还能落得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你果然是朕的良将。”   “……”   张嫣仿佛坠入冰窖之中,不是因为十一月的风太冷,是朱由检的话让她无法接受。   果然如林三所言,害了朱由校的人是朱由检,而她前些天还好心地告诉杀夫凶手小心客氏下毒,一定要自备食物,后面甚至心甘情愿做他手里的刀对付魏忠贤,并对结果心存感激。   没想到……   “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她被身后掌击打晕,失去意识。   ……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睁开眼睛一瞧,身边是绣着彩凤的纱帐和花团锦簇的棉被,靠窗的宫灯照亮心爱男人的侧脸。   原来回到了坤宁宫。   “你早就知道他是害了先皇的凶手?”   林跃点点头。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本宫?”   “以前告诉娘娘有用吗?在身后藏把剪刀刺死他?娘娘的家人怎么办?大明的江山社稷怎么办?至于为什么今天说出来……娘娘现在心里有了臣,还会一时冲动去做傻事吗?”   张嫣不说话了,因为林三说的对,认真想想,现在她对朱由检的恨更多来自受欺骗所生愤恨,而不是夫君被害的仇恨。   此时此刻,要浸在蜜罐子里的她为了朱由校跟朱由检搏命,她做不到。   林跃把她揽进怀里:“所以从今往后娘娘不用对先皇心怀愧疚,臣会帮先皇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   张嫣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和朱由检对话的人。   “刚才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跃说了一句让他花容失色的话。 ###第六百九十章 这叫情调   “娘娘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让他做皇帝怎么样?”   那个人做皇帝?林三可真敢说。   这是什么行为?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   林跃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拿开:“难道一个假太监得了皇后娘娘的身子就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么?而且娘娘是不是忘了,臣是要帮先皇报仇的,一旦朱由检身死,谁来继承皇位呢?在外地藩王中挑选一个人吗?那样他会善待娘娘吗?臣以为不会,所以与其把皇位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臣的弟弟,如此可保娘娘一生无忧,臣与娘娘也能长久厮守。”   张嫣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本以为他说要给朱由校报仇,只是说说而已,真正目的是消除她心里的内疚,从身体到思想完全接受他,但是现在看来……假太监是真的有所计划,有所行动。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林跃亲了亲她因为恐惧紧攥成拳,掌心渗出薄薄汗水的手:“放心吧,臣有分寸的。”   眼见张嫣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林跃叹了口气:“娘娘觉得,臣从一个初入宫廷的长随,到如今干掉魏忠贤,上了娘娘的床,从明天起就会和赵靖忠二分东厂用了多长时间?”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不到五个月。   “娘娘再想想,方才臣带你前往信王府,中途可曾遇到阻力?”林跃说道:“皇宫虽大,禁军虽众,但要留下臣,基本上没有可能。”   张嫣想起林三嘴里的“弟弟”跟朱由检的对话,再回忆一下前些日子她在早朝参客氏和魏忠贤的事……可怜朱由检中了兄弟两人的双簧计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她稍稍安心,看着陪在身边的小太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了——因为这个小太监不是一般人。   至于大明江山姓不姓朱,跟她有关系吗?她又没有孩子,现在过的是没有奔头的守寡生活。   “这么说来,那只鹦鹉,还有本宫丢的玉簪……都是你用来接近本宫的手段?”   “娘娘真聪明。”林跃把脸贴过去,在她耳边温声软语道:“臣的弟弟想要皇位,臣想要的是娘娘。从今天起,白日臣是娘娘的奴仆,夜里娘娘是臣的女人,白日臣伺候娘娘,夜里娘娘伺候臣。”   听着他三分抚慰七分挑逗的话,张嫣感觉脸红身热,心跳嘭嘭加速:“你……真是一个坏人。”   林跃把绣着交颈龙凤的大红被一揭:“这叫‘情趣’。”   ……   翌日上午。   刑部衙门停尸房。   赵靖忠拿着一块手帕掩着鼻子往棺材里看,反倒是对面站的韩旷神色如常,没有被烧成干尸的“九千岁”吓到。   “赵公公觉得那三人说得可是真话?”   赵靖忠伸出手去摸了摸焦尸的心口窝:“韩首辅多虑了,这么大的事,小小锦衣卫总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作假的。”   “赵公公,皇上虽然年轻,不过慧眼如炬,真要……”   韩旷话未讲完,门口光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   赵靖忠偏头一瞧,皱眉说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跃:“皇上有说中止宝船案的调查吗?”   赵靖忠忽然笑了:“赵某还未恭喜林公公平安脱险呢。”   “呵呵,在下也要恭喜赵公公呀,魏忠贤一死,东厂以后就是赵公公的天下了。”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阴森森的翘头棺材前,装出一副认真检查的样子。   “林公公真是恪尽职守,昨天才回家,今天就来衙门查案……”   赵靖忠话没说完,韩旷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赵靖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因为韩首辅说今天早晨开内阁会议的时候皇上曾透露让林三去东厂任职的想法,内阁成员都没反对,因为是林三配合张嫣弹劾魏忠贤拉开了围剿阉党的序幕,又是林三的失踪把行动推向高潮,再考虑他被囚禁在田吉庄园的地窖里一个多月所受苦难,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对皇上奖励他说不。   林跃去东厂干什么?分权呗。   皇上这是信不过他呢,还是想整顿,甚至废除东厂呢?   “赵公公,听说派去找魏忠贤的人是你挑选的。”   林跃的问话拉回赵靖忠的思绪:“是赵某挑选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跃摸了摸他刚才摸的地方:“我听说皇上的命令是要活口,怎么运回来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不知那三个锦衣卫现在哪里?”   “不知林公公……”   “哦,有几个问题想找他们求证。”   赵靖忠脸色越发不好看,因为直觉告诉他林三已经开始怀疑尸体的身份,不同于韩旷的是,这小子做事雷厉风行,真要给他找到那卢剑星三人,知道三人得到的指示是杀了魏忠贤,那他就有些麻烦了。   另外,他很清楚棺材里的尸体不是魏忠贤,不消说,肯定是那三人跟魏忠贤达成了某种交易,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本想着干掉魏忠贤后,他以往做得诸如暗杀东林党人的烂事就不会给人知道了,结果事情脱离了掌控,将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以当前局势,要解决这件事便只剩下一个办法。   杀人灭口!   “其实,要知道这具尸体是不是魏忠贤很容易。”   又是一句惊人之语,赵靖忠和韩旷面带疑问看向林跃。   “据我说知魏忠贤长期服用仙丹,这事儿赵公公应该知道吧?”   赵靖忠阴着脸点了点头。   林跃说道:“长久服用仙丹,骨骼会易于常人,只要请一名技术精湛的仵作开棺验尸,既可以分辨出此人是不是魏忠贤。”   韩旷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那边赵靖忠脸色如常,不过心里暗下决定,必须尽快解决那三个人。   ……   中午时分。   锦衣卫北司。   身穿银色百户袍的张英看着前面站的一排下属。   “卢剑星,沈炼,你们两个人随我去严佩韦府上捉拿阉党。”   佥都御使严佩韦?   他也是阉党?   底下议论纷纷。   卢剑星和靳一川表情如常,沈炼却是目光闪烁,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之前也是北司百户,在京城当差多年,不像前面两个人,知道严佩韦是金刀门的人,府上豢养的门客有数十个。   三人才“干掉”魏忠贤返回京城,还没等假期结束张英就把他们召来衙门,派了新差事,怎么想都有点说不过去。   “是,大人。”沈炼这边心存疑惑,卢剑星倒是干脆,一口应承下来。   “好,出发。”肥头大耳的张英带着心腹小旗官往外面走去。   半个时辰后。   手提长弓背负箭囊的锦衣卫缇骑在严佩韦府前列队,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张英骑在马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人群里一动不动的三兄弟。   “卢剑星,上官说了,谁能拿住严佩韦官升一级,这功劳你要还是不要啊?”   “大人,我去。”   拿了许显纯,杀了魏忠贤,再搞定严佩韦,难不成上面还能压着他不给升百户?   其实卢剑星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不过没有在意,一来他并不知道棺材里的尸体是冒牌货,二来张英说的不无道理,锦衣卫过来拿人,又不是抄家灭族,严佩韦的家人没道理激烈反抗。   因为昨天回来后给了他们三天假,卢剑星并不知道跟他交好的那位林公公被找到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张英,最理智的选择就是服软。   三兄弟离开人群走向严府。   一如电影里演的那样,进了院子后道明来意,严佩韦答应跟三人去衙门谈话,就在这时,一支飞箭由外面射入庭院,钉进严佩韦的胸口。   严峻斌一看老爹死了,怒火攻心,下令周围的持刀门客杀了三人给他爹报仇。   这时卢剑星幡然醒悟,张英派他们进府拿人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三人一边守望相助,一边奋力冲杀,慢慢地退回入口,想要打开门逃出去,然而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看着前方一波一波冲杀过来的门客,咬牙苦撑的沈炼和靳一川,卢剑星那个恨呀,你说当初林掌班要弄死张英给他腾百户的缺时,他怎么就给回绝了呢?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外面,严府斜对过的胡同口,轿子的小窗掀开,后面是赵靖忠悠然自得的脸。   借刀杀人这种事最爽了。   可惜下一秒钟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张英之死   严府另一边的胡同口拐出一个人来。   是林三。   他的身后还带着三个跟班,都是以前在东厂任职时的老下属。   赵靖忠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三的动作这么快,为了踹死卢剑星兄弟三人,他让张英特意选在中午时分拿人,结果呢,还是给那个家伙赶上了。   “放手。”徐海一声大喝,过去一刀砍断禁锢住严府大门两个铜环的绳子。   旁边手扯铁链的锦衣卫缇骑怒目望去,徐海又是一声大喝:“东厂办事,谁敢乱动。”   前方缇骑面面相觑,回头一瞧张英面对年轻太监一脸怂样,很识趣地选择放手。   徐海赶紧走过去,解下钩在门环上的钩子,双手用力一推。   咯咯咯的响声中,大门开启,脸上沾染鲜血的卢剑星和靳一川从里面跑出来,后方沈炼连射几支弩箭逼退金刀门的人,拖着仅存的两名手下逃离院子。   严峻斌一看门外是手持刀剑的缇骑,再望望身边门客,自觉杀出去没便宜占,一时进退失据,踌躇不前。   卢剑星和靳一川从里面出来,抬头一瞧,看见前方站的人后呆住了。   “林……林公公,你不是……”   “我命大,没死成,让某些人失望了。”说话的同时,他瞄了对面胡同一眼,发现那顶轿子不见了。   卢剑星以为林跃在点他,躬身垂头说道:“林公公没事,对卢某来讲是大大的喜讯。”   这是实话,更是心里话,林三在的时候,即便魏忠贤把人贬去库房清盘物资,张英也不敢给他穿小鞋,然而林三一“死”,他就成了谁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就说刚刚,要不是林公公来的及时,搞不好仨人就交代在严府里了。   卢剑星说完话听不到回应,还以为林跃不满意他的表现,抬头一瞧,发现人家的注意力压根儿没放在哥儿仨身上,顺势往后面看去,只见赵靖忠带着一个小太监从走过来。   “林公公什么时候成了东厂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一句话把张英和卢剑星等人说懵了。   林三的人说东厂办事,紧接着东厂提督就来了,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尴尬。   大写的尴尬。   刚才一副志得意满表情的徐海也蔫了,觉得自己太单纯,林三一说跟他去办差,想当然地便认为他又调回东厂了。   林跃笑眯眯地道:“我不是东厂的人。”   果然,徐海刚才是蔫,现在是绝望,面对锦衣卫那群人尴尬还在其次,关键是被赵靖忠盯上,以后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后面张英的腰板挺直了,身侧小旗嘀咕道:“不就是给一个皇寡妇擦身洗脚端夜壶的阉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林跃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儿:“赵靖忠接旨。”   看见那块两头青中间黄绣有银龙的绢布的第一眼,赵靖忠心肝儿就是一颤,赶紧跪下接旨。   旁边张英等人下马的下马,放武器的放武器,跟着趴了一地。   林跃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的赵靖忠,展开圣旨,清清嗓子,刚要宣读又闭上嘴巴,再清清嗓子,再作势宣读,然后又停了。如此三番,把圣旨往前一递:“这是密旨,你自己看吧。”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赵靖忠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旁边的人再蠢也知道林三是在耍赵靖忠,可是堂堂东厂提督完全没有办法,哪怕气的要死,也只能低眉顺眼迎接圣旨。   随着他把圣旨握在手里默读,脸色越来越难看。   确实,林三不是东厂的人,但是皇上给的旨意是他继续清扫阉党,而关于魏忠贤的事交给林三处理,如果案情需要,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必须予以配合。   某种程度上讲,林三不是东厂的人,东厂却归林三管,就连他这个东厂提督,在关于魏忠贤的事情上也得听林三的。   “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人我带走,你没意见吧?”林跃摩挲着自己的新腰牌说道,上面写有“随堂”二字。   周围识字的缇骑一瞧,暗暗咂舌,这么年轻的随堂太监?   之前从济南府回归京城,魏忠贤说给他个太监当,但是很快因为他怂恿魏廷说不该说的话被贬到库房清盘物资,是个有名无实的太监。   现在不一样,有随堂太监的腰牌,说明是经过皇上御批任命。司礼监作为二十四衙门里的第一署,设掌印太监一名,秉笔太监两名,随堂太监四名。从职能来讲,魏忠贤也不过是秉笔太监,由此可见这小子爬的多么快。   赵靖忠面沉如水:“没有意见。”   林跃给徐海使个眼色,要他把三人带去一边,走到张英和那名讽刺自己的小旗官面前。   “严御史怎么也是四品官,张百户,我看这请人去锦衣卫衙门问话的事,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吧。”   张英看看大门那边拿着朴刀的金刀门人,又看看赵靖忠,面露哀求。   “林公公,捉拿阉党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工作,你手伸这么长……不好吧?”   “赵公公,听说你曾是魏忠贤的义子,我在考虑要不要请赵公公去刑部大牢走一趟,咱们找魏廷聊聊。”   赵靖忠目射凶光,不过很快收敛,冷哼一声往对面胡同走去。   林跃寒声说道:“来呀,请张百户和冷小旗入严府捉拿反贼。”   张英吓得一哆嗦,腿都软了:“林公公饶命,求林公公饶小的一命。”   见他置若罔闻,身后两名东厂番役走过去,将张英和心腹小旗用刀逼进严府,并在“林公公饶命”的喊声中把门一关,铜环一锁。   反贼。   都被定性为反贼了,严峻斌那些人哪有不拼命的道理,何况正是张英命人射箭杀死了他爹。   很快地,林跃接收到支线任务完成,长度+1CM的提示音。   然后是张英临死前的惨叫。   “好嚣张的反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你们的头儿?”林跃冲门前番役使个眼色,那二人把锁住铜环的铁索一摘,推开院门。   手持武器的锦衣卫一边往里冲一边恐惧不止。   救?救什么救?张英早就给严峻斌一刀劈了。   这个林公公真是又阴险又狠毒还睚眦必报。   “记得留活口啊。”   林跃吩咐锦衣卫的人一句,带着徐海和卢剑星三人走了。   ……   “那具焦尸,是你们三个带回来的?”   “是,按照赵公公的吩咐,我兄弟三人在阜城县追上魏阉,一番拼杀后将其斩杀。”   林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亲眼看到魏阉烧死的?”   卢剑星面色一变:“卢某……没有。”   林跃面带深意扫过沈炼和靳一川:“皇上对焦尸的身份起疑,有心要韩旷验尸,以确定是否魏忠贤。”   卢剑星说道:“都烧成那样了,还能辨出身份吗?”   林跃说道:“魏忠贤长期服用仙丹,骨骼异于常人,仵作一验便知。”   听到这句话,卢剑星和靳一川表情如常,后面沈炼目光闪烁,似有难色。   “咦,你刚才说……是赵靖忠要你们杀魏忠贤的?”   “是,日前赵靖忠找到我兄弟三人,说皇上想要魏忠贤死。”   “这个赵靖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圣旨。皇上从没说要魏忠贤死。”   那三人表情连变,卢剑星再傻也能想到今天的遭遇是为什么——赵靖忠知道林三回来了,皇上又对焦尸身份起疑,命令林三和韩旷调查此案,赵靖忠担心东窗事发,所以想要借严佩韦的刀杀他们灭口。   “赵靖忠让你们去截杀魏忠贤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没有。”   “可有凭证?”   “没有,赵靖忠言是皇上口谕。”   “那事情就麻烦了。”   如他所言,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即便告到皇上那里,赵靖忠也能以三人未能遵照命令活捉魏忠贤,反而诬告是他下令杀人为自己辩解。   卢剑星面露恳求:“公公……”   林跃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如今就看仵作验尸结果了,我且去韩首辅那里探探口风,你们先回吧。”   “是。”   不管怎样,今天能够活着走出严府都是一件好事,卢剑星道声“谢公公今日搭救之恩”,直到林跃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抬头挺身,面带质询看向沈炼。   当时他跟靳一川在楼下同魏忠贤的护卫拼杀,只有沈炼一人上了二楼,也就是说,魏忠贤是不是真的烧死了,只有这位二弟知道。   林跃并没有去韩旷那里打探消息,别过卢剑星三人后他径直去了慈宁宫,那里住着丽而狡的任容妃——魏忠贤的侄外孙女,也是林跃初入宫廷时奉迎巴结才得以调去内官监当差的皇寡妇。 ###第六百九十二章 最高境界   青烟袅娜,檀香阵阵。   桌子上的玉石摆件反射着西来阳光,不远处学宫里传来小太监的读书声,林跃把枕垫塞到身后,斜倚在床头看着丢在地上的织锦主腰和他的官衣。   “没想到你是个假太监。”   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害怕,以及后面索性放开的喜悦和享受,任容妃的情绪归于平静,脸向纱帐,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林跃没有说话。   任容妃继续说道:“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就不怕事情败露,被皇上砍了脑袋?”   “谁去说,你呀?怎么跟人说?告诉他们先皇的妃子跟一个小太监在床上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吗?我被砍脑袋,你的处境能好到哪里去?”   “本宫是被强迫的。”   “笑话。”   “你觉得皇上信本宫的话,还是信你的话?”   “你觉得皇上信一个在打击阉党过程中立下赫赫功劳的人的话,还是一个和魏忠贤沾亲带故的人的话?”   任容妃的千般腹稿都被这一句话顶了回去,她叫林三过来本就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由检八月底登基,十一月初罢免魏忠贤,在全国搜罗阉党,她作为魏忠贤的侄外孙女自然难逃牵连,不过因为曾经给先皇生过孩子,朱由检没有将她废黜,保留了她皇贵妃的身份。   然而即便如此,二十四衙门给她的吃穿用度标准明显下降,已经到了普通嫔妃水平,之前和她交好的主事太监和宫女,也因为和客氏关系亲密,或被问罪或被边缘化,任容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以后的日子将一天不如一天。   可他一介女流,靠什么才能改变目前处境呢?   还好以前魏忠贤得势时她搞了不少珠宝首饰在小金库,不像段纯妃、李成妃几人穷得叮当响。   想要用钱来收买人心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送钱对象就很重要了。现在全京城,哪位公公能满足条件呢?   朱由检身边的太监是靠不住的,挑来挑去只剩林三和赵靖忠两个人,前者有懿安皇后撑腰,又是扳倒魏忠贤的关键人物,后者是新任东厂提督,位高权重。   在这两个人里选择的话……她倾向于林三。   原因有四。第一,当初林三进宫时就曾伺候过她,小太监给她洗澡的时候手脚有点不老实,她当时没往心里去,毕竟小太监长相俊俏耐看,而且嘴甜会哄人,有这层联系在,俩人算是故交。第二,林三现在是懿安皇后的贴身太监,她以前虽然和懿安皇后不合,但都是寡妇命,以懿安皇后的性格,绝不可能对她落井下石。第三,直觉告诉她林三人品好,魏忠贤和客氏还得势的时候别人都与被贬为宫女的李成妃保持距离,只有他毫不在意,经常带好吃的给李成妃。第四,她相信林三一定比赵靖忠活得长久,要说为什么……这家伙被田吉抓到城郊庄园关了一个多月都没被整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今天她将林三召到慈宁宫,以听说他有妻子为由,“赏赐”了一对凤蝶鎏金银簪,一个右累丝凤纹粉盒,一只合金镶猫眼石手镯,还有两个玉雕白兔。   林三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她想要什么。   接下来,她也从林三看她的目光中了解到他想要什么。   这些珠宝首饰还不够,他还馋她的身子。   像才入宫的小太监,虽然阉割后不能人事,但是那方面的想法和冲动还是会有的,不然也不会有太监娶妻这种事情存在,自古以来失宠嫔妃为了排解寂寞和忧愁,或多或少都会跟看得上眼的太监做点香艳事。   想想林三才入宫伺候她时的表现,结合他巴结上魏忠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暖香阁花魁赎身,她自然知道这小太监的爱好是什么。   把当值宫女打发去外面,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林三是个冒牌货,假太监,本以为就是让他占些手脚便宜,结果他把她给办了。   对她来讲,失身不是大事,关键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当然要善加利用了。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从今往后你必须好好侍奉本宫。”   史书讲任容妃丽而狡,本以为是文人故意抹黑,现在看来这个漂亮女人还真不是个善茬。张嫣跟他发生关系后,第一反应是有愧朱由校,然后是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在任容妃这里,首先想到的是以此要挟。   虽然考虑到她目前处境可以理解,但是心里总归有几分不舒服。   “呵~”   林跃微微一笑,握住她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   几个呼吸后,任容妃表情骤变:“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你还认为拿住我的把柄了吗?”   “本宫……”   “闭嘴。”林跃说道:“以后有人在,你可以使用这个称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记得用谦称,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任容妃银牙紧咬,目光含嗔带怨。   “别不服气,把我伺候好了,皇贵妃该有的俸禄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压下心头羞怒,强颜欢笑:“本……妾身知错。”   “既然错了,该不该罚?”   “该罚。”   林跃望她说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知道。”   入夜时分,林跃穿戴整齐离开慈宁宫,任容妃把他送到门口才回。   他对容妃当然不可能像对张嫣那么疼爱,要说这些妃嫔,嫁到宫里无非就是为了生活和地位,因为爱情什么的基本没可能,再加上封建社会文化背景就是大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所以对于要了她们身子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只要自己能够尽心尽力照顾好她们的生活就是了。   他倒觉得,救赎的概念大于侵犯的概念。   小太监祸乱宫闱什么的……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也只有像他这种一夜十次郎的男人才能让这些皇寡妇雨露均沾。   以后要不要……试试“酒池肉林”?   不知道张嫣会不会发现,问他?该怎么回答好呢?   你的小太监天赋异禀?   他带着这些烦恼往坤宁宫走去。   ……   第二天,张嫣坐在梳妆台前微蹙眉头思考一个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生理问题时,林跃带着两名番役去了诏狱,不是找严峻斌算他想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帐,是去见原锦衣卫北司镇抚使许显纯。   下午时分,卢剑星收到了锦衣卫百户的任命状,但不是林跃帮他争取来的,是赵靖忠帮他在骆养性那里讨来的。   卢剑星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也算是子承父业,没有辱及先人。   沈炼想的更远更深刻,觉得赵靖忠这么做并非如靳一川所言,是为堵他们的嘴,别计较他假传圣旨,要他们杀魏忠贤的事。沈炼认为赵靖忠是在麻痹他们,后面一定准备了更加阴毒的杀招。   他不断劝说二人离开京城,去南方,比如杭州、南京等地避一避,但是卢剑星不为所动,毕竟想做百户想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哪里有放弃的道理。   沈炼被逼无奈,为了三人能够活命,只得和盘托出自己逼不得已和蒙面人做交易,用书童的尸体冒充魏忠贤的尸体的事。   卢剑星大怒,将他一顿胖揍,然而事已至此,无论是赵靖忠想杀三人灭口,还是韩旷开棺验尸,都将把三人逼上死路。   看来他们只能选择逃亡。   卢剑星回家去接老娘,沈炼去收拾细软,而靳一川前往白鹭医馆,想趁着离开前见他喜欢的张嫣姑娘一面。   可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早到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想学么,我教你呀   丁修不知道赵靖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昨天晚上他拿着从师弟丁显,哦,现在是锦衣卫小旗靳一川那儿敲诈来的一两银子在和胜包子铺吃完包子回住的地方时,那个家伙把他拦住,丢过来一个小布袋。   好家伙,里面足有一百两银子,还说只是定钱。   赵靖忠要他杀一个人,是个锦衣卫小旗,叫靳一川。   他能杀吗?当然不能,因为那是他的师弟,还因为……一百两怎么够?   于是他说“得加钱”,赵公公非常慷慨地给加到了五百两,嗯,这下够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做人的本分,钱给够了别说师弟,师长也照杀,可是……当他追着师弟的脚步来到京城,却发现师父和师伯都不在了,据说一个被锦衣卫杀了,一个跳黄河淹死了。   可惜了呀,还想靠着他们过些舒心日子,现在倒好,只能靠杀师弟赚银子,生活真是个杂种,这么为难他。   他敲诈师弟,哦不,靳一川已经好几次了,最近银子越给越少,看来是都花在白鹭医馆了,你说那个姓张的老头子,看个病而已收那么高的费用干什么,太没有医德了。   要问该不该杀?该杀,因为赚走的都是他的钱呀。   至于江湖大忌不江湖大忌的,他连师弟都敢杀,区区医生又算得上什么。   其实那个医生的女儿不错,皮肤超级白,声音特嗲,嫩的一掐就能出水,既然最近几天师弟总是来找她,那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吧。   不过,万一师弟跑了怎么办?就像在西北的时候。   这样吧,他不是喜欢医生的女儿么,只要把她拿住,还愁他不英雄救美?   可是要拿女儿,当爹的会同意吗?   还是……杀了吧。   丁修看着樱花树下闭目冥想的老头儿,握着苗刀的手微微加力,就在他要仁慈地给老头儿一个痛快的时候,樱花树的阴影里亮起一道红斑。   越来越亮,然后变暗,随之出现的是一缕青烟和刺鼻的烟草味。   “谁在那里?出来。”   红斑开始移动,离开树荫,随之一同出现在眼前的还有一个人,借着屋里幽幽灯火,可以看到一张堪称毁容的脸。   “你是谁?”丁修眉角微微上扬,目光里含着浓浓的好奇,因为那人手里的武器挺有意思,或者说看起来很熟悉。   “呸~这什么烂玩意儿。”林跃拿开含在嘴里的烟杆儿,随手往地上一丢:“我是你师……”   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如果说丁白璎是丁修的师父,那丁修应该叫他什么?师父?还是师娘?   “咳。”   林跃咳嗽一声,把刀往地上一杵:“要打便打,问那么多干什么。”   丁修看着前方那把戚家刀,眉头越皱越紧。   这刀跟他师父用的武器怎么那么像?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在杀他前再问一遍好了,相信那时候他一定有兴趣回答这个问题。   丁修把原本扛在肩头的苗刀一指对面。   “等等。”林跃忽然喊停。   “怕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弄睡着,刀剑无眼,再把人砍死,多不好呀。”他说着话,把凳子上坐的老头儿拖到廊檐下,完事走回院子,将刀鞘里的戚家刀缓缓抽出,对着丁修招招手。   “来吧。”   “见了阎王爷,就说杀你的人叫丁修,别说我没告诉你啊。”   丁修横举苗刀,往前一按。   林跃反握戚家刀,向前一格。   当~   刀刃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丁修借力倒退,手起刀落,再劈。   林跃举刀相迎,继续挡。   当~   当~   当~   刀锋相交,鸣响不绝,火星四射。   丁修变招斜挑,林跃侧身相让,苗刀扫过樱树,枝杈无声断裂,那些娇柔的白花变成细碎的花瓣雨飘落,点缀在夜色里。   林跃长刀斜挽,往外一格,在苗刀刀背激起一串火星,将近刀柄时猛转身,手肘击打敌人侧脸。   丁修反应很快,抬举右手招架。   啪~   两人背对背,肘击与手背相撞。   丁修以为此回合平手,没成想肘击无果,那人收腹弓腰,往后一撅屁股,把他撞了个趔趄。   林跃把刀挽正,笑着招招手,意思是再来。   这家伙在羞辱他!丁修大怒,长刀横在脸前,一手握刀柄,一手按住刀身向前抹,似是要放大招儿。   呵~   林跃反握戚家刀刀柄往腰侧一收,刀尾垂下一缕白璎。   丁修眼睛微明,道声果然,怪不得对手武器看着那么眼熟,居然是他师父丁白璎的佩刀,而且这姿势……拔刀术?   所有徒弟都没教过的拔刀术出现在一个丑陋的男人手上,而且拿得是师父的刀,丁修内心的醋意像是沸腾的水涌。   她居然又收了一位徒弟,不仅传了独有绝技,还把佩刀一并赐下,她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丑陋的男人?要知道整个门派的人里面,他是习武天赋最高的一个,虽然没跟长辈切磋过,但是他有七成把握击败自己的师父。   如果她再把拔刀术和辛酉刀法最后面几招传授他,然而……   “今天你死定了。”   丁修冷哼一声,足下发力,两手握住苗刀用力斩下。   当~   戚家刀上挑,破了下劈之势,收身的同时往下一压。   苗刀落地,因为刀身很厚的关系没有折断,丁修刚要侧身欺近对手施拳脚功夫,一把短刀闪电般刺出,横在他的咽喉前面。   方才注意力都放在拔刀术上了,根本不知道对手一瞬间出了两招,右手拔刀斩,左手短刃平推。   “你……这是什么招数?”   林跃说道:“想学么?我教你呀。”   当啷~   苗刀落在地上,一同崩溃的还有丁修的斗志。   丁翀、丁泰、丁显、丁修,四个师兄弟里他是最强的一个,武力值甚至超越了丁白璎和几位师叔伯,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师门第一人,可是现在……这个想法破灭了。   师父对这个新徒弟不仅倾囊相授,还把佩刀给了他,关键是人家争气,几个回合就把他干趴下了,而且看起来还未尽全力。   叮~   支线任务完成,+1CM,当前值十三。   总算是恢复之前水平了。   林跃长松一口气,顺势一掌劈在丁修后脑把人打晕,也不管人听不听得到,又补了一句安慰话。   “别气馁,我是你师父的男人。”   ……   半柱香后,天空坠下一片雪花,落在碎裂的樱花瓣旁。   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很快,零星的雪花变成乱舞的白屑,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靳一川走进医馆,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地上落着一把苗刀,看起来很眼熟。   长刀前面一点的地方是血迹,血迹尽头的屋檐下面倒着一个人,像是张大夫。   “张嫣,张嫣……”   他朝里面叫了两声。   这时通往诊室的门口多了一道阴影,然后是有着丑陋脸庞的男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抱着一个女人,衣衫不整,裙子被翻到上面,露出两条白嫩的腿,再往下是光着的脚丫。   “你是在找她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顺势把张嫣往门口一放。   “你的运气真不错,这个姑娘,很润。哦,还有你那个师哥,想要搅了我的好事,我一并杀了,想来你们师兄弟在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靳一川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要杀了你。”   两道寒光划破夜色与雪意,奔林跃咽喉而去。   刚刚接收到系统提示音的他有些意兴阑珊,手里戚家刀出鞘,两手握住刀柄往前猛劈。   白璎摇摆,刀光闪烁。   一刀。   两刀。   三刀。   当。   当。   当。   靳一川双持短刀,每招架一次脸色就难看一些,脚不断地往后移,虎口被震得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五刀过后。   哼~   靳一川发出一声闷哼,喉头嚅动,手抚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便在这时,侧前方屋顶传来轻微异响,夜色下两个手持火铳的蒙面人闪出,举枪对准二人。 ###第六百九十四章 我是你师丈   靳一川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动向,脸色大变,但是心里又很不理解。以对面丑陋男子的战斗力他根本不是对手,为什么赵靖忠还要安排枪手偷袭?   全杀了?   那个王八蛋也太狠了吧。   他这儿心思浮现的同时,那边林跃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夜色下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见光火连闪。   嘭嘭两响。   屋顶二人应声倒下,骨碌碌滚入院里,落在浅薄的雪地上没了动静。   死了?   林跃调转枪口,对准靳一川。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枪,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想杀他简单的很。   “你叫丁显,不叫靳一川,师从戚家刀传人丁白璎,因为边军不好待,一年前落草为寇,杀了前去剿匪的锦衣卫,冒了靳一川的名来到京城。”   一句话把靳一川说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他的底细。   林跃把戚家刀往地上一插:“眼熟吗?”   直到这时靳一川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那把刀。   眼熟?   何止眼熟,他对那把刀再熟悉不过,因为正是师父的佩刀。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你师父给我的。”   “你撒谎,师父几个月前就死了。”   他冒充锦衣卫小旗来到京城,除了不想做贼,过刀尖舔血的生活外,还有来京城找陆文昭和丁白璎的心思,但是到了这里一打听,才知道二人一个被杀一个跳入黄河再没上来。   “如果我说她没死呢。”   丁白璎没死?   靳一川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周泰?”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小院门口响起,靳一川回头一瞧,发现是沈炼来了。   与之前分手时不同,他的样子很狼狈,左肩有一片血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靳一川的关注点很快从沈炼转移到对面丑陋男子的身份上来。   他叫周泰?和沈炼认识?   “你怎么在这里?”沈炼一面问一面走到靳一川身边,看看廊檐下倒着的张嫣和她爸,又看看嘴角溢血的靳一川:“怎么回事?”   “忽然心血来潮,试试他的身手。”   “他杀了张大夫,还……还强……”   “逗你玩的。”   唰~   白璎归鞘,林跃说道:“赵靖忠用五百两银子收买了你的师兄,他来这里守株待兔杀你,这事我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白璎的徒弟手足相残吧,所以在你们来这里前教训了一下不成器的晚辈。”   赵靖忠买通丁修杀他,结果被眼前男子阻止了?怪不得那两名火铳手要把他们全杀了呢。   在靳一川看来,丁修那种人,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呀,周泰说的挺合逻辑的。   “可是……”   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不是说了吗?逗你玩的,不这样怎么能试出你有几斤几两?张医生和他女儿一样,就是晕了过去,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屋里看,你那便宜师兄也没死,在地板上睡着呢。”   “等等。”沈炼注意到一个让人在意的地方:“你刚才称呼丁修什么?晚辈?”   靳一川喊丁修师兄,如果丁修是周泰晚辈的话,那靳一川……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他师丈。”   林跃心想师父的丈夫,喊师丈应该没问题吧。   他这儿挺满意这个称谓,那边二人一脸懵。   林跃望沈炼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丁白璎的徒弟?”   沈炼问道:“三弟,这……他说的是真的?”   事到如今靳一川不好再隐瞒自己的出身,点头道:“二哥,你认识我师父?”   沈炼心说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打过两架,似乎看出靳一川对林跃身份还有怀疑,他解释道:“他就是带着丁白璎和北斋跳河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有想到……”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意思谁都明白,他没有想到俩人走一块儿去了。   靳一川被这一连串信息轰炸搞得晕头转向,先是周泰强暴了张嫣,然后是赵靖忠安排的杀手乱入战场被干掉,再然后是沈炼负伤赶到,认出了他的身份,接着他说强暴张嫣什么的是在逗晚辈玩,再后来,他成了两兄弟的师丈。   沈炼和周泰是好朋友,周泰和丁白璎是夫妻,丁白璎是丁修和靳一川的师父,靳一川是沈炼的结拜三弟。   这关系……乱的紧。   当然,事情复杂归事情复杂,关系乱归关系乱,重要的是丁白璎没死,张嫣和张大夫有惊无险。   “好了,攀关系的事到此为止吧。赵靖忠现在执掌东厂,你们斗不过他的,既然决定离开,趁着现在城门未闭赶紧走吧。”林跃拍拍靳一川的胳膊:“放心,张姑娘和她爹我会安排妥当的,至于你师哥……我留着他还有用。”   不等靳一川回话,沈炼拉着他就往外走:“周泰说得对,现在京城对我们来说太危险,先离开这里再说。”就在刚才,赵靖忠公然出手阻拦,要不是他身手了得,搞不好已经被那杆大枪扎死。   靳一川说道:“可是……可是大哥还没有来。”   林跃说道:“你们先走,我会想办法把他和他娘送出城去。”   靳一川还有些犹豫,相比之下沈炼更了解林跃的能耐:“走吧,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目送二人离开,林跃把张家父女搬进房间,又模仿靳一川的笔迹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完事把丁修往系统空间一塞,快步离开白鹭医馆。   与此同时。   城南卢剑星家。   院子里倒着不下十具蒙面人尸体,其中还有拿火铳的。   殷澄持刀,裴纶握夹刀棍,一脸警惕地看着前方七八个蒙面人,前者脸上有一道血痕,似乎受了点轻伤。   俩人后面是肩膀中弹,衣服被灼出一个破洞的卢剑星,她的老母和一个穿紫裙的女人缩在正屋门后面,脸上写满了惊恐。   “我被你害惨了,说是请我吃宴,吃什么宴?鸿门宴吗?”   裴纶望望脚边那只损坏的手弩,心疼极了,要修好没个二三两银子想都别想。   殷澄说道:“就你惨吗?你以为我愿意摊上这种事啊?”   周泰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为了庆祝魏忠贤死亡请他吃饭,但是要他叫着裴纶一起,还说沈炼和卢剑星也会去,然而走到中途忽然告诉他还有件急事没办,必须离开一会儿,要他接到裴纶径直去卢剑星家,他已经提前打点好一切,等他办完事回来,几个人就可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了。   结果呢,酒肉没吃喝到,枪子儿和刀片子先过来了。   “卢剑星,过了今天如果你不请我下一个月馆子,我跟你没完。”   阉党失势,凌云凯也遭查办投入刑部大牢,而他这个受阉党迫害的人又被召回了锦衣卫,还官升一级成了总旗,因为他跟沈炼关系不错,所以和卢剑星也算有些交情,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卢剑星没有说话,因为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现在是赵靖忠想要他死,一旦仵作验明正身,确定棺材里的焦尸不是魏忠贤,那时要杀他的人就不是东厂提督,而是当今圣上了。   裴纶喘着粗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下馆子,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得去烧高香。”   他这儿话音才落,猛听外面嘭的一声,院门被人踹开,一群拿着刀枪的兵丁冲进来,把围住他们的蒙面人包了饺子。   “给我杀。”   随着一声厉喝,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拥而上,配合裴纶和殷澄,只一转眼就把七八个蒙面人乱刀砍死。   这时卢剑星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老娘和夫人,走到帮他们解围的人面前:“多谢公公援手,大恩大德卢某没齿难忘。”   林跃点点头:“无需多礼,亏了我担心某位公公借刀杀人不成再生奸计,于是派人盯着你家,没想到他还真是猴急呀。”   卢剑星心说他能不急嘛,一旦仵作查出焦尸不是魏忠贤,仨人被韩旷拿住后一定会供出是他吩咐杀人的,就算他狡辩抵赖,没有办法治他的罪,可皇上会怎么想?以后还会重用他吗?真要心生怀疑派人暗中调查,他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这时裴纶带着殷澄过来:“裴纶谢林公公搭救。”   “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心说谢?就是老子把你们坑成这样的好不好,你不是要我别把你牵扯进来吗?我没有呀,都是周泰的错。   裴纶看了殷澄一眼,见那家伙连使眼色,知道好友不想曝光那个叫周泰的人。   “裴某回家时巧遇殷澄,听说卢兄升了百户,特地过来道贺,没想到竟遇上这种事。”   “哦。”林跃一副了然的样子:“对了,裴兄有受伤吗?”   “没有。”   “那……吃饭了吗?”   裴纶摇摇头。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去前边得月楼喝点?”   人家刚刚救了他的命,自然不好推辞:“好。”   “那位是殷澄殷总旗对吧?走,一起吧。”林跃扭头看向卢剑星:“你身上有伤,老娘又受了惊吓,就别去了。”   卢剑星巴不得趁机逃命的,赶紧点头应是。   于是林跃带着裴纶、殷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离开卢剑星家。   一个时辰后,三人由得月楼走出,裴纶和殷澄径自回家,林跃去了一个地方——诏狱。   这次目标是严峻斌。 ###第六百九十五章 搞定周妙彤   诏狱。   锦衣卫衙门专属监狱,与法司那边的监狱完全是两个体系,本来是奉旨查办皇上特批案件,暂时羁押罪犯的机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成为锦衣卫动用私刑的场所,魏忠贤在位时,但凡下了诏狱的东林党人,几乎没人能够活着走出去。   用民间的说法,比起诏狱,法司那边无异于天堂。   不说死亡率,也不说酷刑之厉,就说犯人病倒在牢里,对于有地位的犯人,法司那边还会给予医治,虽然诏狱也有这条规定,但是病患能获得最好药物名叫轮回酒,其实就是人尿。   林跃“被锦衣卫由田吉的郊区庄园救回”后,曾来诏狱提审过许显纯,狱吏认得是皇上钦命调查魏阉案的司礼监随堂大太监,自然不敢怠慢,命人将严峻斌押解到审讯室。   因为他之前嘱咐留活口,严公子除去断了一只手,精神萎靡不振外,没有性命之忧。   当然,或许也跟他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那些文官高多了有关。   “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他。”林跃挥挥手。   狱卒不敢违命,道声“我们就在外面,公公有需要只管喊我们”,相继退了出去。   林跃走到严峻斌面前:“认识我吗?”   “呸~阉狗。”   他的手脚都被锁链捆着,没法动弹,但是嘴上没堵东西,于是口水成了他唯一能利用的武器。   林跃侧身闪过:“严峻斌,你这是在找死。”   “杀那几个锦衣卫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京城,阉人,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呵,还挺有骨气的。”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像你这种阉人怎么可能理解。”   “勾引别人夫人的男子汉大丈夫么?真是可笑。”   说起妙彤,严峻斌表情一变:“呸,如果不是你施展诡计,妙彤怎么可能离开我?如果不是你巧言蛊惑,她怎么可能会跟着你这种阉人。”   “你所说的不可能离开你,就是每日在暖香阁受苦?”林跃说道:“我帮她赎身,诚心相待,她念我对她的好,与你分道扬镳,到你嘴里成了我施展诡计巧言蛊惑,我只问你两个问题,妙彤在暖香阁时你敢光明正大娶她回家吗?倘若你把她接回家了,你敢让她所生子嗣继承家业吗?”   严峻斌不说话了,光明正大娶回家?他爹会打断他的腿的,所以就算他再喜欢妙彤,也只能接回来做妾,更不要说日后让她生的孩子继承家业了。   “一个依靠父辈的纨绔,一个连为喜欢的女人挑战权威的勇气都没有的二世祖,一个图谋别人妻子田产,被明确拒绝还死缠烂打的渣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你与妙彤才是天生一对?”   严峻斌被戳中痛点,恼羞成怒道:“因为你是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妙彤跟着你不可能得到幸福,她疏远我是因为她是一个贤良淑德,恪守妇道的好女人,想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绝不会是真正喜欢你。”   林跃一脸古怪:“那种事……对女人来讲,就那么重要么?”   严峻斌见他这么问,满脸快意的样子:“像你这样的阉人,当然体会不到男欢女爱的快乐了。”   林跃脸上表情变得更古怪了:“我还没动她你就已经被抛弃了,如果我能给她你说的东西,那她是不是会爱死我?”   “哈哈哈哈~”   严峻斌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个死太监,这辈子是不要想了。好好努力,下辈子记得找个好人家投胎。”   哪怕沦为阶下囚,他在林三面前也一直保持着一份优越感,这份优越感从哪里来?不就是林三哪怕霸占妙彤的身子,也享受不到男女激情,人伦之乐么。   “哦,这样呀。”   林跃点点头,觉得火激得差不多了,转身往外面走去。   “林阉,你怎么走了?别走呀,再跟大爷聊会儿呀。”严峻斌自以为捏住林跃的痛脚,不断在后面喊,身子扭来扭去,震得锁链哗哗直响。   林跃从牢里出来,望门前当值狱卒说道:“我怀疑严峻斌和魏忠贤的死有联系,我现在去法司那边提审魏廷,半个时辰后你们俩人带严峻斌过去跟她对质。”   “是,公公。”   外面下着雪,天很冷,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他们没胆子拒绝,要知道在魏忠贤的案子上,连赵靖忠都得退避忍让,更不要说小小狱吏了。   林跃随手丢给俩人二两银子,转身走了。   不能人道?   笑话,老子的女人的质量,你投一百次胎也够不到。   半个时辰后,严峻斌被两名狱卒从诏狱里带出来,他不知道这是去哪里,寻思是不是林三被他怼得心态崩溃,决定杀他泄愤。   他更得意了,因为这说明林三心情很糟糕,至于他……他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诏狱。   往前行过一程,一名狱卒提议走胡同抄近路,另一名狱卒没有反对,结果进了胡同没走两步,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两名狱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棍棒敲晕。   有人要救他?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生成,一股大力击在后脑勺,严峻斌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他试着晃动身体,发现捆住手脚的锁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麻绳,从肩膀到手臂到脚踝,说是五花大绑都不为过。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人脸,很熟悉,因为刚才见过。   林三。   他为什么把他从狱卒手里救出来?这里又是哪儿?   闪着金属光泽的三头烛台上面是短短一截红烛,柔和的光芒把房间照亮,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摆着青花瓷茶壶与茶碗,后面是噼哩作响的火盆,不时有火星飞起,火盆那边的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主人公的脸看起来很熟悉。   是谁呢?   妙彤,周妙彤!   “相公,相公……”   外面传来女人的喊声,听起来同样很熟悉,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这是……林三的家?他把他弄这里来做什么?   就在这时,对面那张脸冲他冷冷一笑,右手中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完了把他往床底一推。   “相公,相公。”随着叫声越来越近,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穿紫色褙子和狐裘披肩的女人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冒热气的碗和一个白瓷勺。   “晚上我跟春晴吃得馄饨,想着你晚上有加餐的习惯就多包了一些,怕你不够,我又加了些面条在里面,你趁热吃吧。”   林跃接过碗筷放在桌子上,帮她解下披肩,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夫人辛苦了。”他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笑着说道:“比丰禾坊的馄饨还美味。”   “相公喜欢的话,明日我和春晴再包一点,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就给你下。”   林跃瞄了一眼床底,用勺子舀起一粒馄饨:“今日大雪,天寒地冻的,夫人在外面忙了好久,也吃一点暖暖身子。”   “谢谢相公。”任由林跃把勺子送到面前,她轻开檀口,把馄饨含进嘴里。   “好吃吗?”   妙彤微微点头。   他又舀了一勺加了香油和蛋花的面汤,用嘴吹凉一些递过去,妙彤也一口吞了,微笑看着他的脸,一时竟痴了。   相处越久,她越觉上天是公平的,前几年受了多少苦难,这段日子就有多幸福,连吃饭都不忘握住她手的人不仅多才多艺博古通今,而且十分宠爱她,那种暖心的温柔放在以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至于和严峻斌的海誓山盟,早就被她选择性遗忘了,心里想的是虽然这辈子跟他只能做一对对食夫妻,但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要做一双真鸳鸯。   吃完那碗馄饨面,林跃说外面冷,让她在屋里呆着,自己把托盘和碗端到外面厨房。   妙彤坐在暖呼呼的火盆旁边,一直笑盈盈的。   床底下的严峻斌完全笑不出来,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只喂狗粮怎么成?   几个呼吸后,随着房门打开,林跃去而复返。   他看了一眼静坐在桌边的周妙彤,把外屋的柜子打开,又点燃一盏灯端到卧室的木案上,将旁边放的宣纸用镇尺固定好。   不用多说什么,妙彤走过去,端过放在角落里的砚台轻轻研磨里面的墨汁。   “相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你不是喜欢虞世南的楷书吗?今天我们继续练习好不好?”   “嗯。”   妙彤将磨好的墨汁推过去,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狼毫笔走到木案那边。   林跃把她揽在怀里,握住她拿笔的手在砚台里漂了漂,带到宣纸上,一边轻轻用力,一边说道:“虞世南的字外柔内刚,笔致圆润冲和而有酋丽之气,你小的时候临摹过王羲之的字,二者有想通的地方,学起来应该不难。”   “嗯。”妙彤随着他的引导,手腕缓动,在那张宣纸上写了一首诗。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圆满,她放下毛笔,拿起宣纸打量着。   “新裂齐执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读罢诗句,妙彤一脸好奇看着他:“相公,这应该是汉代班婕妤的诗吧,今天怎么想起写她的《怨歌行》?”   林跃望着窗外说道:“雪浮于夜,凛冬将至,有感而发罢了。”   周妙彤贴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屁的有感而发。   严峻斌很清楚,这个王八蛋握着妙彤的手写的那首宫怨诗绝不是有感天气而发,分明是写给他听的。   这首诗说的是团扇在入秋后没了作用,将被抛弃,扔进竹箱,往日的恩情也就半路决断,说的不就是他在妙彤心目中的地位吗?   这个死太监太可恶了,太欺负人了,关键是骂人垃圾还不带脏字的,不仅不带脏字,还吟得一首好诗,写得一手好字,撒得一把好狗粮。   严峻斌气得肺都快炸了,此情此景,也只能骂他一万遍阉人来缓解内心的郁闷,告诉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有一份优越感的,起码是个完整的男人。   林跃把窗户打开一些,俩人看着窗外漫天飞雪说了几句话,他拉着妙彤的手往床头走去,一面说道:“夫人,你知道么?今天是我的生辰。”   “夫妻将近半载,妙彤竟不知相公生辰……”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说哪天就是哪天。   “没关系。”林跃拍着她的手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想要一样东西很久了。”   妙彤抬头看着他,柔声问:“相公想要什么?”   “你。”   她想起他以前说的那些话,讲他年少时对她的爱慕。   “相公,妙彤不早就是你的人了么?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林跃摇摇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等下你就知道了。”   声音落下,后面是悉悉索索宽衣解带的声音。   ……   一炷香后。   我要杀了你,该死的假太监,假太监!   严峻斌崩溃了,姓林的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和情敌加仇人上床,这是对他身为一个完整男人的优越感最有力的回击。本来进了诏狱,他已经视死如归。然而林三对他的伤害远远超越死亡,他多少次幻想着自己在林三身边面带嘲弄咽气,因为就算他死了,一个阉人也别想得到妙彤的身子,就凭这一点,林三在他面前永远是个失败者。   但是此时此刻,在床底下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像林三这么恶毒的家伙。   恶毒吗?   或许吧。   站在林跃的角度反正挺爽的,不仅仅来自对仇人的报复,还因为就在刚刚,系统再次提示他支线任务完成,+1CM,目前数值十五。   就算任务到此为止,结果也称得上造化了,毕竟一般人没这待遇不是吗?   ……   翌日清晨,林跃喝完妙彤亲手做的爱心肉丝粥,吃了半碗鸡蛋羹,俩人又在床上腻歪半个时辰,才寻了个借口把她支走,将床底下面如死灰的严公子拉出来打昏,带到城北云气坡。   他没有杀他,把人唤醒后割断麻绳,拿掉堵嘴的破布。   “你自由了。”   他说他自由了。   他自由么?如果活下去,昨天晚上的事会折磨他一辈子。而且想报仇都没可能,不仅仅因为他现在是个嗓子被毒药烧坏还断了一只手的哑巴,更是一个反贼,别说不会有人相信他对林三的控告,只要往衙门口一凑,等待他的就是杀头。   林跃无视严峻斌不断变幻的脸色,转身朝山下走去,然而还没走出一百米,猛听身后咚的一声响。   扭脸一看,严峻斌一头撞在丁翀曾坐在上面吹笛子的石头上,死了。   “给你活路都不要,神经病吧。”   林跃冲身后竖个中指,继续往山下走。   一个时辰后,他换成周泰的身份在城南十里坡与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兄弟碰面,帮他们选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南逃之路,中午时分返回城内,第一时间去了诏狱,质问狱卒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把人送到法司,然后“知道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锦衣卫正全城搜捕严峻斌及其党羽。   从诏狱出来,林跃直奔紫禁城,上报当值内官后,在乾清宫见到了崇祯。   “你说有事要奏,讲吧。”   林跃看了一眼书桌后面顶着大大黑眼圈的崇祯,在心里腹诽一句瞎忙活。   “启禀陛下,严府事件后,臣对焦尸身份愈加存疑,命手下盯住卢剑星。昨天傍晚,卢剑星在家中遇袭,所幸臣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赶到,击杀了那群蒙面人。当夜,臣去诏狱提审反贼严峻斌,着狱卒带其前往刑部与魏廷对质,没想到严峻斌在押解途中被人救走。今天上午,臣先去了卢剑星家,却发现卢百户打晕臣安排的兵丁后不见了,他的老母和夫人也一并没了踪影。臣又到总旗沈炼和小旗靳一川处,发现那二人同样不在家,根据现场情况推断,似乎卢剑星家遭遇袭击的时候,二人也被人追杀。臣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但皆不知所踪。”   朱由检皱眉说道:“有这种事?”   “皇上,臣觉得……今天仵作开棺验尸,昨天锦衣卫三兄弟便遭遇袭击,似乎有人想要杀他们灭口。”   “你究竟想说什么?”   “臣怀疑……魏忠贤没死,焦尸乃是假货。因为臣和韩首辅决定验尸,有人担心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所以想要锦衣卫三兄弟死。”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朱由检听到这番话还是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林跃心说这算什么,文官集团联合起来整你,你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他们有利的,他们执行的特别积极,对他们没利的,一个个软抵抗,不作为,下面的农民又没有发声渠道,他们过得苦不苦你知道个屁,这种恶劣的吏治环境,你们朱家不完谁完?   “陛下,锦衣卫三兄弟不知所踪,就算查出焦尸作假,臣恐怕……也很难继续追查魏忠贤案。”   朱由检皱了皱眉:“你是在跟朕发牢骚吗?”   “臣不敢。”林跃说道:“按照以往办案流程,面对这种情况,最佳对策就是发告示通缉锦衣卫三人,假如他们还活着,抓到的可能性是有的,假如他们已经死了,尸体埋在深山老林,那……恐怕只能成为悬案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脸色稍霁,事到如今,他也知道愤怒和急躁没用。   便在这时,林跃看了左右一眼,正色说道:“陛下,臣倒有一策,或许可以改善当前局面。”   朱由检道:“讲。” ###第六百九十七章 把你的皇帝给我做好不好   林跃说道:“陛下,锦衣卫三兄弟的行踪暂时无法获取,但是魏廷就在刑部大牢,这个女人口风极严,无论是韩首辅还是臣,都没能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情报。以当前局面来看,倒不如把她放了。”   朱由检一下子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陛下圣明。”林跃适机送上一记马屁:“魏廷是魏忠贤最信任的义女,平时负责他的起居和护卫,用她来找魏忠贤,比臣到处乱撞,碰运气要可靠的多,不过要这么做,需要一个精通潜行和跟踪的高手,不然被她发现或者跟丢了,那就不好了。”   哒哒哒~   朱由检食指轻敲座椅扶手,闭目沉思,诚如林三所言,魏廷不像许显纯、田尔耕那些人,既然撬不开她的嘴,关在牢里没有多少意义,想想魏忠贤当权八年贪墨的海量财富,倒不如废物利用,拿她赌一把。   “这个法子不错,假如仵作证实焦尸不是魏忠贤,接下来就按你的计划办吧,至于由谁跟踪魏廷,朕倒是有一个人选。”   林跃说道:“谁?”   朱由检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跃抱拳道:“臣多嘴了,臣告退。”   “嗯。”朱由检点点头。   离开乾清宫,林跃去司礼监走了一遭,帮任容妃要到被主管太监克扣的俸禄,又去御膳房顺了些点心,提在手里去西宫看段纯妃。   与此同时,一名在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请病假离开紫禁城,进了东厂西北方一个小院。   傍晚时分,林跃前往刑部,同韩旷一起监督仵作验尸。   结果自然没有意外,焦尸骨头太年轻,人不是魏忠贤。   韩旷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报于崇祯,准备向各州府下命令缉拿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个欺君罔上的罪人。   亥时一刻。   信王府。   还是后花园的观雨阁,还是那两个人。   “那三个锦衣卫带回来的焦尸并非魏忠贤。”朱由检说道:“你高兴的太早了,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留沈炼一条命,他居然敢蒙骗朕。”   “万一事情不是他做的,是卢剑星和靳一川做的呢?”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朱由检说道:“针对当前局面,林三今日给朕献了一计。”   “什么计?”   “欲擒故纵计。”朱由检详细解释道:“三个锦衣卫失踪,追捕魏忠贤的线索就断了。不过刑部大牢里关着他的义女,如果由最了解他的人来找他,你觉得怎样?”   “咦,这个林三还真有两下子嘛。”林跃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了他的提议,至于追踪魏廷的事,我想你去。”   林跃并不意外这项任务会落在他的头上,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朱由检又不是傻子,他能不声不响避过府内守卫来到二楼,说明什么?潜行本事超过他身边所有人,要追踪魏廷自然不是难事。   “如果真的找到了魏忠贤,你就不怕我一刀宰了他?”   “那样就太浪费了,都说魏忠贤这几年贪墨的财富比国库里的钱还多,如能找到充公,可解辽东军饷之难题。”   “好吧。”林跃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后,魏忠贤交给我处置。”   朱由检说道:“可以。”   “走了。”林跃打声招呼,自窗户跃出,朱由检只看到一抹黑影闪过,要说脚步声,那是一点都没有。   ……   魏廷被释放了,用韩旷的话讲,抓她是因为她要杀赵靖忠,放她是因为赵靖忠为她求情,自己身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这几天早就痊愈了,也就没必要把一个拿不到作奸犯科证据的女人关在大牢里。   虽然不知道赵靖忠为什么帮忙求情,能出去自然比呆在大牢里舒服。   离开刑部后,魏廷在城内呆了两天时间,用来搜集情报,第三天的时候赶在城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离开京城南下。   ……   三天后,入夜时分,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一座庄园外,赵靖忠扯下蒙住口鼻的黑布,看向旁边趴着的人。   那人点点头:“没错,是这里,属下确实看到魏廷进了前方庄园。”   得到肯定答复,赵靖忠转过头去,眯眼看着夜色下黑沉沉的外墙,刚才潜伏观察的这段时间,他就看到不下二十人走过,想来是巡夜人员。   一般人可负担不起这个级别的安保措施,很明显庄园里的人大有来头,再结合下属的回答,基本上可以确定魏忠贤就躲在这座庄园里。   说起来……这老东西的胆子可真肥,出了那样的事情还不躲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居然就住在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庄园里。   后面的人问道:“公公,要不要杀进去?”   赵靖忠看看跟在身后的二十来号人,觉得以庄园的安保等级来看,冒冒失失冲过去搞不好会吃大亏。   “咦~”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告诉他魏廷进了庄园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赵靖忠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庄园西北方天空红彤彤的,似乎发生了火灾。   这时附近巡逻的家丁听到墙内传来的声音,赶紧放下手头工作,奔向发生火灾的西北角落。   好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火?   在赵靖忠看来,搞不好是朱由检的人在玩小动作,因为水浑了才好摸鱼。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找魏忠贤,如果出了岔子,或者被人围了,我会发号箭的,那时候你们再行动。”   “明白。”   “明白。”   “……”   身后传来数声应答。   赵靖忠点点头,猫着腰往庄园所在位置潜行。   他是不会把魏忠贤交给朱由检的,如果老头子在皇上面前说点对他不利的话,他的官位,他的荣华富贵都将不保,所以,为了他能安稳地生活下去,魏忠贤必须死。   受失火影响,园子里一片混乱,安保系统几乎崩溃,赵靖忠无惊无险地潜入庄园内部,往中庭亮灯的地方走去。   到达目的地后,他对比一下前方二层小楼和周边房间的安保配置,认为魏忠贤大概率躲在里面。   其他人都去西北边救火了,只有这里的守卫没动。   赵靖忠取下背在身后的大枪突然杀出,配合手弩一转眼就把三个人解决,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亮灯的房间。   他本以为还有护卫守候,结果里面的座椅上只有一个人。   那人背他而坐,从身影来看……   赵靖忠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后面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义父。”   房间里静悄悄的,魏忠贤没有回答,更没有转身,依然背对他坐在椅子上。   “义父。”   他又叫了一声,却还是不闻回声,手里提着枪慢慢靠过去。   随着一张失了威严的脸切入视野,赵靖忠整个人呆住了,因为一滴滴口涎正顺着魏忠贤的嘴角往外流,落在下面宽大的袍子上,已经洇湿了好大一块。   魏忠贤成了傻子?   “义父,你莫不是以为装成这样就能骗过孩儿?”赵靖忠眼珠儿一转,试探着问了一句。   还是不闻回应,椅子上的人仿佛没有听到。   赵靖忠脸色一沉,将手里的枪一下送出去,噗的的一声扎进魏忠贤的胸口。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鲜血涌出,椅子上的人抽搐几下,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正想到这里,猛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魏廷带着五名护卫出现在楼梯口。   “赵靖忠!”   随着一声暴喝,她唰的一下抽出西洋剑:“给我杀了他!”   看到枪尖上的鲜血,她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次在韩旷家没有干掉他,今次怎么也要一刀砍了这个畜生的狗头。   她是今天中午才找来这里的,庄园的管事告诉她是一个叫王珏的人从锦衣卫手里把魏忠贤救出来,不过她的义父受惊吓过度,脑子出了点问题。   然后,她见到了变成白痴的魏忠贤。   本来她是要立刻见王珏的,但是管事告诉他那人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这两天去京城打探消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魏廷没有怀疑,因为那人如果想要功名利禄,直接把魏忠贤送给韩旷就是,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带到庄园里来。   在刑部大牢关了这么多天,她很疲惫,找了个舒服的房间睡了一下午,本来吩咐下人吃饭的时候不要叫她,但是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然后发现西北边失火了。   魏廷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带人过去救火,在这个过程中她越想越不对劲,怎么自己才找来这里,庄园就失火了?   恰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鬼鬼簌簌的身影,意识到可能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策,赶紧带人往魏忠贤的住处赶。   确实如她所想,然而还是晚了,赵靖忠那个叛徒亲手杀了他的义父。   “魏廷,魏忠贤已死,你再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赵靖忠以说话分散魏廷的注意力,觅得一丝机会,起脚踹开窗户,抽出手弩朝南方天空扣动扳机。   啾~   号箭升空。   埋伏在外面的蒙面人举着各种武器冲向一片混乱的庄园。   一时间喊杀四起,惨叫不绝。   与此同时,一支骑兵部队正在快速接近事发地。   后方身着亲王服的男人瞥了一眼左边战马上的蒙面人:“你确定魏忠贤就在里面?”   “皇……殿下,错不了,我一直在附近盯着,魏廷进去后再没出来。”   “好。”年轻人回望庄园:“给我杀。”   随着一声令下,由信王府原班人马扩编的秘密部队朝前方庄园冲去。   因为担心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毕竟想魏忠贤死的人太多,他不知道该信谁,就连韩旷……韩旷或许忠心,韩旷的手下呢?所以他决定遵照周泰的建议,亲自审问魏忠贤。   ……   咻~   咻~   咻~   呜~   赵靖忠很努力地在躲,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裹着风声而至的长枪。   啪~   他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望望被魏廷的人砍伤的脚踝,又看看身后被突如其来的官兵杀得七零八落的手下,心情与其说糟糕,不如说绝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没有想到皇上的人来的那么快,林三派出跟踪魏廷的人明明已经被他的人杀了,可是为什么……   林跃没有给他更多问为什么的机会,长枪再进,左拨右拦,枪尖连戳几下,调转枪柄挑飞赵靖忠手里长枪,顺势一送,狠狠打在他的胸口。   赵靖忠身体晃了晃,又是连退几步,两手捂着被击中的地方一脸痛苦表情,这时旁边闪过一人。   嗤~   雪亮的刀锋在他右腿划了一道。   赵靖忠站姿不稳,跪倒在地,这时又有一把刀斩过,砍在他的手臂上。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望着对面几乎被胎记和刀疤占满的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西洋剑被当做拐棍杵在地上,魏廷胸口有一截带血的枪尖,是从背后插进来的。   “赵……赵靖忠,咱们……阎王……爷那里见。”   魏廷看着已经没有多少反抗之力的赵靖忠,诡异地笑了笑。   这时后面的兵丁握住枪柄用力一抽,枪尖回撤,一团血水涌出,魏廷连同她的西洋剑直挺挺倒下去。   “不,我是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赵靖忠一把抓起掉在身边的染血朴刀坐劈右斩,将一个兵丁一名小旗杀死,就在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伤口招式一滞的时候,前方丑男举起右手扣动扳机。   噗噗噗~   连续三声响,第一支弩箭命中他的肩膀,第二支箭命中他的小腹,第三支箭命中他的脚尖。   赵靖忠又一次跪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林跃说道:“公子有令,赵靖忠欺君罔上,杀无赦。”   旁边兵丁闻言一拥而上,乱刀过后,地上多了一具几乎被血染红的尸体。   一前一后两位东厂提督,就这么死了。   半个时辰后,庄园里的杀戮接近尾声,只犄角旮旯还有对抗,偶尔传出一声惨叫。   西北方的火势未灭,整栋建筑陷入一片火海。   阁楼上。   朱由检看到了椅子上被赵靖忠一枪扎死的魏忠贤,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件事他已经亲自操办,还命周泰这个暗棋跟踪魏廷,结果魏忠贤还是给赵靖忠杀了,毫无疑问,这对他来讲是耻辱。   天知道朝廷里还有多少个赵靖忠。   “报……”   只听楼梯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名偏将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间:“公子,庄园地窖发现大量古董字画,还有金银制品,属下估算了一下,单单装金锭银锭的箱子就有几十个。”   一听这话,朱由检顿时来了精神,心里的不爽全丢九霄云外去了。   他搞魏忠贤为什么?要活口是为什么?还不是想把老东西大权在握那八年搞的钱弄手里充当打仗的军饷,现在心腹告诉他银子找到了,魏忠贤是死是活自然不再重要。   “走,带朕去地窖。”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高兴到都忘记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虽然这支部队是由以前当信王时的门客和亲随组建。   钱对他来讲太重要了,重要到忽略了这件事的大功臣。   此时此刻,林跃正在靠近庄园前门的地方,掰开一座库房墙角的砖,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往里面藏的引线凑过去。   嘶~   引线点燃,火星向里面移动。   林跃把火折子一丢,转头看向身后。   半分钟后。   中庭传出一声震响。   轰~   火光冲天而起。   附近的兵丁被炸死的炸死,被炸懵的炸懵,现场一片混乱。   轰~   轰~   轰~   爆炸在庄园里的重要建筑蔓延,火焰几乎将天空染成红色,到处是哭爹喊娘的人和爆燃的木料,火星乘风而起,热浪一波一波冲击着没死的兵丁。   无视滚滚黑烟和地上带着焦糊味的尸体,林跃提着一把刀往中庭那座陷入火海的阁楼走去,在还没有被引燃的回廊下面看到了抱着脸痛呼的朱由检,旁边一名兵丁趴在地上,火焰焚烧着了外面的衣物,光在一张张染血的脸上招摇,整个庄园仿佛变成一片修罗场。   快到朱由检身边时,林跃的脚踝被人抓住,低头一瞧是名半身焦黑的偏将,他没有说什么,挥刀斩落,那人闷哼一声,死了。   林跃走到朱由检身边,一脚把人踹翻,用刀指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清楚周泰和魏忠贤的关系,但是故事的结果是所有人都给周泰骗了。   “很简单,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丁白璎?”   “是。”   “当初明明是你提议朕出卖他们的。”   “如果我不提出那个建议,你就不出卖他们了吗?”   朱由检不说话了,因为以当时的情况,无论怎么看周泰的建议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朕,为什么选在今天?”   “因为以前我跟她是敌人,而现在……她怀了我的孩子,这个答案皇上满意吗?”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   林跃冷笑道:“皇上是在拖延时间吗?很遗憾,你带来的人就算没死,也已经自身难保,不用指望他们会来救你了。”   “朕真后悔,之前没有把你杀掉。”   “把我杀掉?你杀得掉我吗?”   林跃举起了刀。   可就在这时,猛听后方传来一道冷哼,然后是一束刀光。   林跃赶紧转身,朴刀迎上。   当~   刀刃与刀刃相撞,金铁交鸣。   夜色与火光中,朱由检只能看出救下他的是一把苗刀,使苗刀的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长什么样。   当~   当~   当~   火星四射,刀光缭乱。   转眼间二人互相怼了五个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朱由检挣扎着爬出已经开始燃烧的回廊,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帝王像。   那边二人斗了几个回合,蒙面人躲得慢了些,肩膀被划了一道,好在冬天穿得厚实,没有伤到皮肉。   也就在这时,猛听庄园门口马嘶枪响,还有嘈杂的喊声,说着“包围这里”,“看看有没有活口”什么的。   站在朱由检的角度,周泰好几次想要转身了解他,但都被蒙面人挡住了,作为交换,蒙面人肩膀挨了一刀。   眼见外面的人越来越近,事情已经不可为,周泰长叹一声,闪身逃向北方,连续几个起落没了踪影,那个蒙面人也在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后,往西方遁走。   不多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几名兵丁打扮的人冲进中庭,就着火光四下打量。   “朕……朕在这里。”   朱由检死里逃生,已经没有心思隐瞒自己的身份。   “皇……皇上?”   几名兵丁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赶紧走过来把他从危险地方拉走。   “你们是谁人手下?”   领头的小旗官对他的身份还有几分怀疑,犹豫一阵才道:“小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听从东厂公公的调派来这边捉拿钦犯,没成想赶到这里发现着火了。”   说话的同时,他向身后兵丁使个眼色,那人拎着枪走了。   不到盏茶时间,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兵丁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中庭。   看到来人不敢认他,朱由检说道:“林三,是朕。”   “真是皇上?”林跃“大惊失色”:“皇上,你怎么来这里了?还有……这是……”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两手颤抖看着他。   “快,快去叫人找车,赶紧送皇上回宫。”   林跃“手忙脚乱”地张罗救驾事宜。   ……   三天后。   乾清宫。   目送太医离开,林跃问了几句话,走到床榻前面看着脸上缠满绷带,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朱由检,“难过”的擦了擦眼睛,还真挤出几滴泪水。   “是不是朕的情况不好?”对比那天晚上,朱由检的精神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跃说道:“太医说陛下年富力强,区区烧伤,不日便可复原。”   朱由检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曹化淳:“朕从未想过,除了从信王府带出来的人,满朝文武里最忠心的人会是你。”   林跃说道:“都是臣应该做的。”   “赵靖忠死了,东厂不可长久无主,你过去主持事务吧,记得把朝上那些人看紧点,不要让他们以为朕好几天没有早朝了,这天就要变了。”   “是,臣一定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   “曹化淳。”   前面候命的老太监往前一步:“臣在。”   “命司礼监起草一份圣旨,升林三司礼监秉笔太监,领东厂提督一职。”   曹化淳看了林跃一眼:“臣遵旨。”   安排林跃接掌东厂的当天,朱由检开始发高烧,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子夜时分。   乾清宫内伺候皇帝起居的宫女和太监相继睡去,一个人推开前门,走到朱由检的床榻前面叫了一声“皇上”。 ###第六百九十八章 我很乐意接盘你的江山和……   朱由检缓缓睁开双眼,迷蒙中看到一张人脸。   不是曹化淳,也不是今晚当值的宫女和太监,是才被他提拔成东厂提督的林三。   “你……怎么来了?”   比起之前,他烧得有些意识不清。   林跃说道:“臣来问陛下几个问题。”   朱由检有些不悦:“这么晚来打搅朕,你想问什么?”   林跃说道:“臣想问伤害陛下的那个叫周泰的男人,他的面部特征是什么,之后也好张贴告示全国缉拿,居然敢谋害陛下,不诛九族不足以惩其恶。”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他的左脸有一团青色胎记,右脸是交错的刀疤,要说身材的话,跟你差不多。”   林跃看着他笑了笑,把宽大的衣袖往脸上一遮,另一只手在面部做出揭东西的动作。   “陛下,你看是不是这张脸?”   随着袍袖落下,一张朱由检印象深刻的脸出现在对面。   周泰。   简直一模一样。   “你……你……你……”   “陛下,多日不见身体可好?”这回连声音都变了。   朱由检感觉一股寒意由脚底板直上天灵盖。   到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周泰和林三是一个人!   “曹化淳,王承恩……”   林跃袍袖再扬,下个呼吸拿开,周泰的脸换成了一张满是烧伤疤痕的脸,声音也跟着变幻。   “陛下不用喊了,他们睡的很香,想来不到第二天是不会起来的。”   对于朱由检来讲,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因为那就是他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林跃凑近他被绷带包裹的脸:“放心去吧,从今往后你跟你哥哥的女人我来养,你们朱家的江山,我来坐。”   别人做接盘侠,要么接个肚子里死过人的,要么接个路面跑的大巴车,要么接个对爱情心灰意冷找个男人做长期饭票的,要么买一送一,甚至买一送二,自己这接盘侠接得什么?朱家江山还有两位年轻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想想就很兴奋。   这算不算史上第一接盘侠?   朱由检开始挣扎,想要从床上起来,但是他太虚弱了,别说打斗,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出来。   “怎么?不服气呀,我来接盘这个皇帝,总好过你把江山送给鞑子。”   林跃捏住朱由检的喉咙往那边一掰,咔的一声轻响,床上的人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系统传来一道提示语,支线任务完成,+1CM,当前值十六。   随手将朱由检丢进系统空间,林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给自己涂了个大花脸,然后缠上绷带往那张龙床一躺,看着头顶五爪真龙刺绣突然有点不爽,做皇帝好是好,但是在那之前需要装几天病人,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整天就无所事事瘫在床上,简直浪费生命。   ……   放在古代,烧伤有得医,感染没得治。就说战争中被金汁淋到,那基本上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节奏。   朱由检大半张脸都被恶火侵害,肩膀、手、后背也有不同程度的烫伤,在太医们看来,这样的伤势,就算用最好的药,活下来的可能性都不到三成。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皇帝陛下发了两天高烧,第三天清晨一下子清醒了,能吃会说,还下床走了一会儿路。   太医们都说这是一个奇迹,太监和宫女们则传皇帝陛下有天神护佑,至于那些听到风声,已经在为崇祯皇帝准备后事的文臣武将实实在在闪了一回腰。   同皇帝的强运呈反比的是,那位才上任不到一天的东厂提督林公公不见了,有人在护城河畔发现了他的外衣以及不明身份的死尸,锦衣卫给出的结果是林公公因为对抗魏忠贤,被阉党余孽所恨,于是对工作到半夜才回家的林公公发起偷袭,虽然现场没有尸体,但是过去一旬未见动静,林公公八成是死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崇祯帝面容大变,脸上满是烫伤所致疤痕,几乎找不到原来的特征,连身体也瘦了一圈。不过因为声音没变,字迹没变,就算性格和记忆比较以前有些不同,也没人会往有盗国贼偷梁换柱,把皇上给换了这种事上想。   林跃“好起来”后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是命令韩旷启封魏忠贤庄园,清盘各种物资。   第二道命令是大力抚恤林三家属,赐祭七坛,另选宅邸给其遗孀。   因为皇上已经好转,魏忠贤庄园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不客气地讲,如果没有林三,搞不好皇上已经死了,所以没人会反对他这么做,也不敢反对他这么做。   第三道命令是尽快平反周家冤案,同时命人前往杭州接北斋回京。   大臣们同样不敢说什么,因为皇上大难不死,想要个新女人玩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男人嘛……有几个不好色的?   ……   腊月。   风雪夜。   没有归人。   坤宁宫里烛火飘摇,宫女和太监都在前厅靠着火盆御寒,张嫣躺在床上,盖着大红色的棉被却一点不觉暖和,手脚冰冷,身子缩成一团。   这半个多月来,她最怕的就是上床睡觉,因为被窝里少了一个小太监,无法代替的小太监。   前半个月,她忍着不哭,想象林三会和上次失踪一样,还会回来。可是直到进入腊月都不见动静,就在今天,她把当值宫女和太监支走,躲在被窝里哭了一阵,眼泪打湿了枕头,贴在皮肤上有炭火驱赶不走的湿冷。   “皇上。”   只听外面传来夹杂意外与震惊的人声,当值宫女碎步入屋,到床边隔着帐幕小声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张嫣不知道皇上这么晚来坤宁宫有什么事,擦拭一下眼角的泪痕,在宫女服侍下穿好外衣走到前厅。   “皇叔这么晚来坤宁宫不知所为何事?”   她做了个万福,低头问道,不敢抬头去看那张脸。   问候语没有温度,语气生硬的很,林跃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站在张嫣的角度,自己还是她的杀夫仇人,就连新欢林三都是因为帮他调查魏忠贤才遇袭被害的。   林跃没有回答,打量一眼左右,冲那些太监和宫女说道:“你们出去吧,朕跟皇嫂有话要讲。”   随他一道过来的小太监和坤宁宫当值宫女不敢违抗他的命令,鱼贯走出房间。   待得室内只剩二人,林跃一个箭步走过去,在张嫣错愕与茫然的目光中把人拉进怀里,握住她冰冷的手。   “皇叔,你……你放开我,我是你的皇嫂,放开……”   她用力挣扎,想要把他从身边推开。   便在这时,一道问话钻入耳廓。   “这么抗拒呀?那臣真走了?”   这个声音!   张嫣猛地抬头。   这时林跃拿手在脸上一抹,笑着看过去。   张嫣把眼睛揉了又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会?”   林跃拉着她开始发热的手说道:“臣说过,会帮先皇报仇,让娘娘不必心存愧疚。臣还说过,周泰会做皇帝,而臣……永远是娘娘的小太监。”   他贴近她的耳朵说道:“在外面,我是周泰,在你的床上,我是林三。”   周泰,林三,皇上,太监……   张嫣幡然醒悟,原来无论是“朱由检”,还是周泰、林三,现如今都是一个人。   杀朱由检为朱由校报仇;周泰做皇帝;他要跟她长相厮守。   他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方式……   张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外面太冷了,还是被窝里暖和。”林跃把手往她腿弯一揽,将人抱起来,往里屋走去。   张嫣看着他的侧脸说道:“霸占皇嫂,你就不怕那些大臣说你是昏君?”   “谁敢乱说话,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你还真是个昏君。”   ……   又过去一个月。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派往杭州接人的太监回来了,一同到来的还有北斋。   经过三天的休息,调整好身体和精神状态,描眉打鬓,画红贴粉,换上奢华美丽的宫装和首饰,北斋在正月十八这天被安排进宫面圣,她随身携带的,还有皇上写给她的情书。   果然,就像周泰说的,皇上心里一直记挂着她……虽然她现在恨死了姓周的——因为皇上在给她的信上说周泰行刺了他,毁了他的容。   她说她不在乎,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此生别无他求。 ###第六百九十九章 坐享齐人之福   早朝完毕,林跃在文华殿见到了北斋。   要说为什么在文华殿见她,很简单,这里收藏了许多优秀的书帖和画作,而北斋是一名画师。   “怎么样?这里的画不错吧?”   林跃挥挥手,示意跟班小太监和侍奉北斋的宫女到殿外等候。   北斋看了一眼他烧伤后的脸,面色微变,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小步上前行礼:“妙玄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这种虚名林跃连续听了两个多月,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但是又不能命令别人不这么叫。   他双手扶起北斋:“不必多礼,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还是称呼朕公子吧。”   “皇上……这样不好吧。”北斋低头说道。   “有什么不好,朕叫你这么称呼,你就这么称呼。”   “是,公子。”   林跃伸出手去,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脸:“朕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可怕?”   北斋的小脸被他捏着,轻轻摇了下头。   林跃说道:“别说朕没给你机会,如果你接受不了朕的这张脸,可以立刻离开京城,回你的杭州。”   北斋说道:“公子把妙玄从水里救出那一刻,妙玄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既然这样,下午朕就让礼部造册,封你为皇贵妃,这文华殿……就给你当寝宫怎么样?”   北斋微微欠身:“妙玄谢过公子。”   因熹宗没有子嗣,文华殿一直当做便殿在用,床铺、座椅、书桌等一应俱全,林跃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后面,吩咐门外候命的小太监笔墨纸砚伺候。   “朕忽然很想看爱妃画画。”林跃递给她一支黑漆描金紫檀木貂毫笔。   北斋被这个称呼“电”了一下,感觉身子都酥了,捏着毛笔的手有点无力。   林跃握着她的手在砚台里漂了漂,往前方宣纸招招手。   北斋深吸一口气,轻轻按落笔尖,在纸上勾出一弯新月。   或许是心情过于激动,落第二笔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失误,当她看着纸面皱眉不爽的时候,一团热气喷在她的耳垂,接下来是从后面环住她腰肢的手臂。   “爱妃,朕带你去个好去处。”   说完话不待北斋答应,也没给她放松的时间,抱起她僵直的身体往里面房间那张龙床走去。   ……   下午礼部奉命造册,翌日提交内阁,当日报太庙。   第三天日子不错,北斋被正式册封,尊号文妃,居乾清宫东方文华殿。   当日夜。   云歇雨收。   林跃揽着北斋的身体,注意到她还是有点不适应,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   是,朱由检在北斋心里自带贤王光环,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当上皇帝后纳她为妃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毁容毕竟是毁容,不会因为他是天底下最具权势的男人就能忽略不计。   “你在想什么?是那个叫沈炼的锦衣卫吗?”   北斋的身体抖了一下,似乎很意外他知道这个名字,不过没有隐瞒。   “不是。”   “那……是朕的脸很吓人了?”   北斋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说是,又怕惹皇帝不快,失了宠爱,毕竟他已经在文华殿住了三四天了,每天晚上都要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才肯罢休,真不知道他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很晚才休息,为什么还有那么大的精神头儿和需求。   林跃眼睛微眯:“既然你害怕朕现在的样子,那朕换张脸好不好?”   北斋闻言怔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林跃伸出手去在脸上一抹,把早就备好的伪人皮面具往地上一丢。   “这张脸怎么样?还满意吧?”   北斋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第一时间从他怀里挣起来,左手抓住被子捂着身体,右手指着他说道:“你……你……你是……”   对面那张脸她很熟悉,因为跟那个太监妹夫的脸一模一样,虽然后来听说林三和魏忠贤反目成仇,但是太监就是太监,她始终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我是什么?”林跃好整以暇地看着惊恐莫名的周文妃:“对,我就是那个你以前百般看不起,还曾教唆妙彤对我下毒的小太监。”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林三死了,但是崇祯重生了。”   林跃笑吟吟地看着她,这里的重生有两重含义。   北斋只觉脑海轰得一声响,整个头都快炸开来。   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合着这三天多来她侍奉的人是林三?那个假太监冒充朱由检霸占了她的身子?   “皇上呢?你把皇上弄哪儿去了?”她已经顾不上遮掩身体,一把抓住衣服,恨恨地看着他。   “皇上?你是说朱由检吧?他早就死在了周泰手里,我这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万民福祉,勉为其难坐一坐皇位。”   “我要杀了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她的脸上。   “老子给你爹平反,让你做皇贵妃光宗耀祖,说不得以后再赐你一个皇子,居然想杀了我?”   北斋捂着脸说道:“你是个假皇帝!”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清呢?”林跃捡起地上的人皮面具,装模作样往脸上一“戴”,声音也恢复了崇祯的调调:“如果你不想被打入冷宫,就给朕好好反省一下,当初你想让妙彤毒死她的夫君,朕没有杀你,已经是宽宏大量,法外开恩了。”   北斋瘫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往外面行走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知道他是假皇帝又能怎样?区区一介女流,无权无势无人还出不了宫,谁会相信她说的话呢?   “那妙彤呢?你知道妙彤以为你死了,这两个月有多难过吗?”   在入宫前她去了御赐的宅邸,见到消瘦许多的亲妹妹,真得很难想象妙彤会为一个太监老公伤心成那样,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个叫林三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假太监。   林跃头也不回地说道:“别急,朕会把她接进宫里来跟你‘做伴’的。”   他说“做伴”的时候故意加重音量,北斋听完打了个哆嗦,这家伙……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吧?   与此同时,林跃听到脑海传来系统不含感情的提示音,告诉他支线任务完成,+1CM,当前数值十七。   ……   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特别宠爱新封的周文妃,不只表现在他在文华殿住了好几天,曹化淳提醒他注意龙体不要贪欢还给他臭骂了一顿,还表现在为了讨好文妃,封了周妙彤一个昭仪夫人的称号,以及可随时入宫探望姐姐的待遇。   内阁那几个老东西开始闹意见,因为就算周妙彤是文妃的妹妹,却也改变不了入教坊司的经历,封这种出身的女人诰命夫人,完全不合祖训。   林跃对着次辅钱龙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司礼监秉笔太监林三在打击阉党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面还救驾有功,偏偏那种干吏死了,留下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结党营私的废物高居庙堂。   首先,周妙彤是文妃的妹妹;其次,周妙彤是有功之臣的遗孀;最后,周家是被阉党迫害家破人亡,属实惹人怜惜。   这样的她,凭什么不能受封诰命夫人?   钱龙溪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能遂了他的愿。   ……   三日后,周妙彤入宫,被一个小太监引着走进文华殿。   北斋没在。   有宫女给她上了一盏茶后告退。   妙彤坐在椅子上等候片刻,耳听得门口脚步声响,回头一瞧,身后多了一个人,面部都是烫伤留下的疤痕。   她听人说崇祯帝被烈火大面积烧伤,不过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知道来人是皇上,她赶紧过去跪倒,口呼万岁。   林跃看着她的脸庞,正如北斋所言,比前些日子偷偷过去看她时又消瘦了几分,不由心生怜惜,把她从地上搀起来:“快快起身,不用多礼。”   说完这话冲门口侍立的宫女和太监说道:“一个都别在这儿呆着,给朕去找文妃。”   “是,陛下。”那群人带着惊慌之色匆匆离开。   林跃随手关上殿门。   妙彤愣了一下,对他的举动很是不解。   “听说林三死后你很伤心?”   听到“林三”这个名字,她的情绪一下子跌落谷地,许久才回了一句“是”,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声音亦饱含悲怆。   “如果朕能把你的林三还给你,你该怎么报答朕?”   妙彤猛然抬头,微红的双眼直盯盯看着他。   林跃偏过头,把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揭,回头看时换了一张脸。   “夫人,是我。”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神。   “相……相公?”   皇上?林三?林三……皇上?   她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在做梦,用手掐了一下大腿发现很疼。   林跃走过去抱住她的身子:“不用怀疑了,是我。”   妙彤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嗅出了熟悉的味道,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跃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心道北斋和妙彤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剩下一个最难啃的丁白璎了。 ###第七百章 我是皇帝   三个月后。   林跃做出一个令满朝文武意外的决定——他要南巡。   辽东跟鞑子打得火热,他这边要南巡?   满朝文武不理解是一回事,他听不听劝又是另一回事,关键是皇帝陛下不愿意动用去年从魏忠贤庄园里搞到的折合白银一千万两的财物,而是给了内阁一份运河两岸大地主大商人的名单,要锦衣卫去找他们谈,出钱的以后生意照做,还可以为后代捐一个小官当,不出钱的禁止经商并剥夺后代考取功名的权力。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这份名单的,但既然出动锦衣卫去跟名单上的人“商量”,不配合的话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崇祯元年五月。   林跃带着内阁沿运河南下,很多嘴碎的文人受人蛊惑也好,自以为是也罢,私下里开始传当今圣上乃昏君的闲话——你看吧,辽东鞑子未平,他居然有心情下江南玩乐,这不是与民争利,劳民伤财么。   昏君,妥妥的昏君!   林跃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招来怎样的骂名,不过他不在乎,魏忠贤当权时,朝廷财政吃紧就加那些商人的税,都说朱由校是个爱玩昏君吧,但是朱家天下还是挺稳的,可是朱由检一上来,东林党翻身后出的那些搜刮钱财的招儿全奔老百姓去了,下面的人连饭都吃不饱,那还不反了你?   所以拿大地主、大商人开刀,那些人最多哼唧两声,对皇位不会有啥实质性影响。   另外,林跃想得很清楚,与其让这些人日后把钱送给鞑子,倒不如自己给他们花掉。   南巡是玩儿吗?他带着北斋、妙彤、懿安皇后、段纯妃一大票女人,看起来确实够昏庸,不过说实话,带她们南下是因为宫里生活闷,想带她们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当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目的——见丁白璎,因为她短时间内没可能到京城与他团聚,要见面,他只能移驾杭州。   为了女人做到这种程度的君王,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嗯,周幽王。   林跃心说我果然是一个昏君。   ……   六月初。   杭州城外。   张嫣把补气血和下奶的鲫鱼汤端进屋里,放到桌子上,又看了几眼丁白璎怀里的小孩子,这才恋恋不舍走出房间。   靳一川站在屋檐下,眼望天上的星辰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   张嫣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靳一川回头说道:“你说……周泰他会不会……”   “不会的。”张嫣说道:“他心地那么好,一定吉人天相。”   话是这么说,但谁心里也没底,来到这里后他们才知道那个家伙去京城要干什么——杀皇帝。   为了配得上丁白璎,他也是够拼的。   “刚才师父又摆弄他离开杭州时留下的笛子了。”靳一川叹了口气:“已经半年没消息了……”   年后沈炼在城内打探到一则消息,说当今圣上在抓捕魏忠贤时遇袭,虽说人最终活了下来,但是脸毁了。   别人知道这则消息后怎么想靳一川不知道,他们很清楚是谁做的。打那以后,周泰再没出现过,送信的鸟儿也不来了,尽管没人直说,无论是他,还是沈炼,都倾向于周泰已经死了的推测,毕竟皇上身边高手如云,周泰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张嫣说道:“听说……那个昏君来杭州了?”   靳一川点点头。   “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走吧,我该送你回去了。”   “好。”   张嫣和靳一川肩并肩往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丁白璎刚把孩子哄睡,端起张嫣熬的鲫鱼汤喝了两口,只听得后窗轻微异响,她扭脸一瞧,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蒙面人。   随着一只手把遮脸黑布拉下,一张丑陋的男人脸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   如果别的女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惊恐万状,或许会高声尖叫,可是到了丁白璎这里,那只碗落下,啪的一声摔成许多碎片。   靳一川和张嫣去远了,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   丁白璎的身子晃了晃,可能是才生完孩子不久身子很虚,如今情绪一激动,难免头晕无力。   林跃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抱上床:“坐月子就在床上好好坐,像你这个年龄,如果不趁机养养练武时受的暗伤,以后老了有你好受的。”   丁白璎没说话,只是眼睛有点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是变俊了吗?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他一面说一面抱起被碗碎惊醒嗷嗷大哭的小孩子,先用手拨了拨下面的棉布,笑着说道:“是个小公主。”   说来也怪,原本嗷嗷哭的小孩子被他一抱,顿时收声不哭,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歪歪头,又继续睡了。   难不成……【师奶杀手】对女婴也管用?   直到这时丁白璎才调整好情绪:“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林跃说道:“我们不是约定好,等我杀了崇祯,你就做我的女人吗?”   丁白璎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孩子,用力摇头,脸上露出饱含母性光辉的笑容:“不,你别去了,我已经不恨朱由检了,我现在只想要你在我跟孩子身边,以后男耕女织,白头到老。”   “那林三呢?你还恨不恨他?”   “……”   丁白璎没有说话,往前凑了凑,贴着他的身子笑看熟睡中的女儿。   “起名字了吗?”   丁白璎点点头:“叫小笛。”   林跃瞄了一眼床头放着的竖笛,去年在杭州的时候,他经常拿它给丁白璎和北斋解闷,离开前他把竖笛给了丁白璎,丁白璎把佩刀给了他,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交换定情信物了吧。   他叹了口气,把小笛放到床上,正色道:“事到如今,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   “其实……我不叫周泰。”   丁白璎面带疑惑望着他。   林跃偏过头去,做出撕扯面具的动作,当头转过去时,她的脸变了。   “是你?”   “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他劝她不要打掉孩子,因为小笛本来就是他的女儿。   丁白璎忽然站起身,左右张望。   “在找刀吗?”   林跃把白璎递出去。   锵~   她将刀一拔,抽出大约一尺,烛光漫过刀锋,带着股子寒意。   不知道是刀太沉,还是她的力气太小,白璎没有出鞘,穗子在下面轻轻摇晃。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   林跃知道她什么意思,为什么当初把她强暴后又装做周泰回去救她。   “不知道。”   “不知道?”   “或许……觉得欠你良多。”   “这就是你后面一而再再而三救我的原因吗?”   “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但是当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来杭州见到你,我告诫自己往后的日子一定善待你们母女。我想弥补当初的作为,于是有了等我把朱由检杀掉,我们就一起生活的约定。”   如果放在信王还未登基的时候,她一定毫不犹豫砍了他,可是想想他带着她跟北斋跳河,直到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她确信自己手软了,哪怕脑海有一个声音狂喊杀了他,杀了这个强暴她的男人,但握剑的手根本不听使唤。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作为习武之人,丁白璎的心理素质比普通人高得多的多,可是面对当前一幕,坚强如她也难以控制情绪,两行清泪滑落下来。要知道刚才看到他平安归来,她都没有哭过。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自己不告诉她,可以用周泰的身份瞒她一辈子。   “第一,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欺骗你;第二,我现在的身份很特殊,第三,我答应过你,不仅要杀了朱由检为你报仇,还要给你人人羡慕的生活。”   丁白璎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惊讶和不理解。   “去年十一月,我杀了朱由检,扮成他的模样。”说话的同时,他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不过只是在手里拿着,没有往脸上戴。   轰~   丁白璎只觉眼前一白。   他说他杀了朱由检,还扮成朱由检的模样?什么意思?   据说去年十一月朱由检在抄魏忠贤的家时遇刺,明明大面积烧伤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好色皇帝,把北斋接进宫里,然后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执意南巡。   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的话……   “你……你下江南,是为了我?”   林跃点点头:“我不想自己的妻子生产,她的丈夫却不在身边陪伴。”   辽东未定,天灾不断,他还劳民伤财南巡,是不是昏君?   是~   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她看到的是宠爱,是体贴,是为了她愿负天下人的真诚。   丁白璎的手放开刀柄,身子晃了晃,往后面倒去。   林跃赶紧上前一步,把她揽在怀里。   三个呼吸后她回过神来,刚要喊他放手,不想迎来的却是火热有力的唇。   “你……”   “……”   “唔……”   “啊,你怎么咬我,很疼的。”   半个月后,皇帝终于在杭州玩腻了,宣布即日启程返京,众大臣和地方富绅喜极而泣。   回京城的路上,林跃想起一事,我的目标不是十八那啥么,现在才十七,得说话算话才行,要怎么做呢?   嗯……   嘿嘿。 ###第七百零一章 我是昏君   林跃回到京城已经是九月初,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里,他就没怎么上朝理政,除了过问一下军事方面的情报,从细处着眼改善一下民生,经济上的事情就没管过,至于对阉党的清算和善后工作,都交给韩旷和曹化淳等人。   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跟一群刚入宫的小太监舞刀弄枪,技击骑射,把个后宫变成了校场。   还时不时的带着他的太监亲卫队和锦衣卫里一部分平民出身的缇骑往燕山、东郊等地狩猎,有时候一呆就是四五天,曹化淳和内阁安排服侍人员都不被允许进入狩猎区域。   许多大臣以为皇上忽然转性,不玩女人,改好骑马打仗游戏了,因为经过半年多的操练,他居然要用这支以太监与部分锦衣卫缇骑组成的部队跟镇守京师的四卫营一教高下。   一部分官员觉得他在开玩笑,锦衣卫的缇骑或许有几分本领,但是那群太监……能有战斗力才怪。   当然,腹诽归腹诽,要说竭力劝阻……还真没人干,也就内阁那几人装模作样书谏了几回。   第一,皇帝弄倒了魏忠贤,给东林党翻案,这事儿让很多官员拍手称快,毕竟阉党掌权才几年,以东林党和其他党派为骨干的文官集团在整个朝廷可以说根深蒂固,上到内阁,下到地方官,连经济领域那些大地主、大商人,都是他们的一份子,有内阁和曹化淳理政,皇帝愿意玩儿就玩儿呗。   第二,以太监和锦衣卫缇骑为骨干构建的宪兵营输给四卫营后,能够让皇帝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对练兵死心,别整天对辽东局势指手画脚。   第三,一旦宪兵营输了,皇帝权威受损,崔呈秀死后,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正好能够以此为契机蚕食皇帝手里的兵权。   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的是,崇祯二年春,四卫营选出的2000精锐在燕山地区一败涂地,宪兵营因而名声大噪,韩旷等人表面盛赞,内心很不爽,至于不了解内情的官员则认为那个名字怪怪的宪兵营之所以能赢,主因是四卫营的武官放水,毕竟一旦赢了皇帝,搞不好会被记恨,往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除了弄出个不伦不类的宪兵营,皇帝还有两大嗜好,第一个是好为人师。   在扩招了几百个演武小太监后,他又把近两年入宫的太监聚集起来,自己扮演老师的角色教他们读书写字。   你说他玩角色扮演就玩角色扮演吧,教的东西却非四书五经,教的是啥?数学、地理、生物、科学……   关键是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书籍都是他自己编写的,又命御用监印刷成册,发给学堂小太监,而且还会考试,小考成绩优异者奖金银财帛,大考成绩优异者赐予官职,后期甚至命令二十四衙门的佥书、掌司、写字、监工等管理人员一起接受考核,如果同新人差距太大,对不起,请退位让贤。   这样一搞,弄得内廷乌烟瘴气,老太监怨声载道,但是他们根本翻不起浪花,一来宫里的事是皇帝家事,二来有那几百每天舞刀弄枪的小太监在,敢说个不字的人都被丢浣衣局笞死了,连曹化淳都HOLD不住,每天提心吊胆,生怕手下心腹给他找事……尚膳监有位掌司因为拒绝学习被王承恩训斥后,私下里喝了酒扬言在御膳里加料,结果第二天就被发现身中二十七刀,死在护城河里,接下来尚膳监地震,送往内廷的饭菜会经过七重检验。   “朱由检”在宫里瞎折腾,文武百官不好说什么,因为太监和宫女是家奴,皇帝怎么整都是家事,外人最多非议两句,委婉地劝一嘴,皇帝不听也没办法,更何况经过阉党乱政的八年,朝官们恨透了那些出身卑贱,五体不全,靠着皇权作威作福欺压文人的宦官。   “朱由检”的另一个爱好是制器,他的哥哥是个资深木匠,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叮叮当当,整出一堆艺术品。新皇继位不到两年就原形毕露了,不过他对木制品没兴趣,对火器有兴趣,某日给兵仗局掌印太监送去一份图纸,上面画了一把鸟铳,但是与一般鸟铳不同,它有扳机。   皇上的命令是先照着图纸做出一件样品给他看看,如果效果可以,他还有更好的点子。   掌印太监只能照办,拿着图纸去火药司找匠人把图纸上的东西变现。   没两天皇帝又来了,要观摩佛朗机炮和虎蹲炮的威力,完事啥也不说就走了,没过几天拿着几样标着刻度的东西往炮身一装,然后,按照他说的校准法,射击精准度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   皇帝的瞎折腾在夏季达到了高潮,因为他忽然变得勤政了,从以前的三五天一次到每天临朝,每天临朝的结果就是不再局限于折腾后宫,他开始折腾朝臣,或者说动了很多人的奶酪。   第一,大幅削弱文官地位以提高武将待遇——尤其是打过仗的武将,美其名曰一切为剿灭辽东鞑子,稳固大明江山,此乃国策。   第二,改革当前科举制度,在各州府设监学一职,由宫里新设的第二十五衙门博学监的宦官担任,旨在统领地方学务,增加教育投入和学堂建设,同时将他编纂的数学、物理、生物等书籍做大范围推广,减少八股文在科举中成绩比重,将数学、物理、生物逐步纳入考试范围。   第三,增加火器的研究投入和神机营的规模,全力发展铸造业。   第四,废除有功名者不纳粮和少纳粮的规定,征收梯度税,从事商业者亦然。同时在户部设立统计司,专门收集、汇总各地经济数据。   ……   类似的改革还有很多条。   拿第一条来说,当前文强武弱的局面很可能会改写。第二条更狠,改革科举制度和地方学务,等于在文臣把控的入仕系统插入一根钉子,联系那位主儿在后宫干的事情,官场老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受。   改革条例一出,朝野震动,一片哗然。   都在发牢骚,都很不爽,终于,文臣的不满因为一件事引爆了。   七月初,林跃下旨,召丁白璎入宫,封皇贵妃,尊号武妃。   彼时有小道消息流出,说当今圣上德行不佳,时常夜宿懿安皇后、段纯妃、任容妃等先皇遗妃寝宫,甚至与周文妃的妹妹昭仪夫人有私情,现在一年不到又纳新妃,实在是太过分了点。   这一天,林跃在早朝上收到两份奏疏,是内阁成员钱龙锡和朱国祯所奏,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从祖宗规矩到为君礼仪,论证纳丁白璎为皇贵妃这件事欠考虑,希望他三思。   林跃看完后笑了,将两道奏疏往地上一丢,从龙椅起来。   “朕纳妃都敢说三道四,还有你们不敢的吗?”   朱国祯和钱龙锡赶紧从人群出来,跪倒在地,一副认错请罪的样子。   满朝文武默不作声,只是拿眼角余光看他。   林跃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不满朕很久了?”   一句话说得下方众臣脸色大变,呼啦跪下一片,齐声“不敢”。   林跃没有搭理他们:“朕给你们讲个劲爆消息,紫禁城外有谣言散布,说朕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一句话让下面炸了锅。   但不是表面炸锅,是心里炸锅,有人惶恐,有人不安,有人面不改色,也有人背地里幸灾乐祸。谁也没有想到这话会传到他耳朵里,而且他还把这事儿拿到早朝说出来,他要干什么呀?   皇上自从毁容后,行事风格确与之前大不相同,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知道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   林跃看着台下一群老狗冷笑道:“不知道呀?那好,朕告诉你们谣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第七百零二章 也是暴君   林跃转过身去,新提拔的小太监两手奉上一道奏疏。   “读读吧,我的首辅大人。”   啪~   奏疏落在韩旷脚下。   “陛下?”   “我让你读!”   韩旷捡起面前的奏疏,从地上爬起来,拿在手里一瞧,汗顿时下来了。   “读呀?怎么不读了?”   “臣……臣曹化淳,今日接到东……东厂役长王冶密报……”   韩旷读的有些磕巴,然而周围人都听清楚了,说的是东厂役长王冶在得月楼吃饭时听到韩旷同南方过来的朋友谈论皇上最近颁布的能够动摇国本的各项改革条理,那人喝多了酒,嘴巴没有把门的,为图一时痛快肆意批判改革内容,还说皇上身份存疑,或许是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才升任秉笔太监,和韩旷一起处理阉党案的曹化淳扭头就把韩旷给卖了?地上跪的文臣武将一脸懵。   那老太监要干什么!   站在龙椅侧后方的曹化淳看着眼前一幕嘴角直抽抽,不是他想干什么,是皇上想要干什么,事到如今,他要是再揣摩不出皇上的意思,配合皇上的方略,没准儿过两天被罢官抄家的就是他了,要知道现在后宫那些小太监把皇上当成了崇拜对象。   是的,跟以前完全不同,他们对他的情绪是崇拜,不是惧怕。   这种变化的后果就是,领导层的大太监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伺候不好皇上给那群拥护者揍成猪头。   要说为啥出现这种变化,一,皇上在燕山以少胜多击败了四卫营,二,他在后宫开学堂,亲自给才入宫的小太监上课,某种程度上讲,那些人也算是天子门生了。三,他许诺无视来历和身体缺陷,只要他们能证明自己有能力取代朝中文臣武将,便会给他们相应的官职和称号,还说这叫竞争上岗。   皇上在内宫大势已成,曹化淳很清楚,要想保住官位,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   有些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阉党现在算是完了,接下来皇上要干的是……东林党,不只因为这群家伙利益受损胆敢吐槽、软抵抗改革,还因为皇上已经意识到东林党、浙党、楚党等会成为他集权的障碍。   而韩旷,既是内阁首辅,又是东林党核心人物,拿他来杀鸡儆猴最合适不过。   站在曹化淳的立场上,要么被罢官然后抄家,要么成为万岁爷的尖刀和挡箭牌,识时务者会选择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林跃望韩旷道:“奏疏所写内容是否属实?”   “皇上。”   噗通~   韩旷跪倒在地:“皇上,臣那位同乡酒后胡言,做不得数。”   林跃说道:“我暂不追究你那位同乡的罪,现在我问的是你默许之罪。”   普通百姓,要说对皇上的命令不爽,发发牢骚,吐吐槽,他当然不会介意。可是这些攀附皇权搜刮民脂民膏,出了事又把责任全推给皇帝的官油子,敢对自己损害他们权益,让利于民的改革内容发牢骚,那对不起了,请你去死。   既然他们依附皇权获得人上人的生活,自己及后代享受到了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优待,那么……因为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与皇权对抗,杀这种人,林跃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来呀。”   堂下带刀侍卫上前。   “把韩旷推出午门外砍了。”说完话,他把第二道奏疏丢在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面前:“严刑拷问韩氏族人,我要他们把这些年贪墨的银钱都吐出来。”   哗~   全场哗然。   这就要把内阁首辅杀了再抄家灭族?他也太狠了吧。   朱国祯和钱龙锡上前一步,为韩旷求情道:“皇上,请皇上三思。”   “来人,将朱国祯、钱龙锡一并推出午门斩首。后面的事,洛养性,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知道。”那边洛养性额头的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   来真的?一场早朝杀三位内阁成员?首辅次辅全砍了?   这杀性,简直前无古人。   朱国祯和钱龙锡一下子瘫软在地,没有想到求了一下情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不但是个昏君,还是个暴君。   殿前侍卫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空间,架起三人就往外走。   事到如今韩旷算是看明白了,假皇帝的传言是不是出自自己那位同乡不重要,皇上这是要血洗东林党以暴力手段推行改革。   林跃蔑视堂下众人:“从今天起,各州府所呈奏疏,俱交司礼监批阅。”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往后面走去,跟班小太监帮忙喊了一声“退朝”。   这是要废除内阁制吗?   一些人觉得韩旷落得这个下场也有点自寻死路的意思,说皇上是个冒牌货,不管他是或不是,站在他的立场上,那都是碰都碰不得的逆鳞。   一些人看向曹化淳,心想难不成又要出一个“九千岁”?   岂不知曹化淳委屈的要死,要说万岁爷的精力和决断力,那简直……完全不像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好几次他都怀疑外界传言是不是真的,因为自从毁容后,皇上的身体素质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强到让人发指,说话做事风格也与在信王府时有所差异。   不过他不敢说呀,以前不敢说,现在更不敢说了,没看韩旷只是听同乡发了顿牢骚,自己啥都没说就惹来杀身之祸么。   皇上用东林党弄倒阉党,没成想又把他推上清洗东林党的战车。   另一边,林跃根本没把杀掉三位内阁成员当回事,瞧瞧万历往后的时代,朝堂里这些王八蛋都干了些什么?一天天就知道党争内斗了,今天杀了三个他还嫌少呢。   当然,因为韩旷精神崩溃,长度达到理想的十八,他心情大好,那就少杀几个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针对“假皇帝”流言的调查惩处扩大化,从内阁成员到街道巡检抓了一大票人,多到诏狱都塞不下。   朝廷命官怨声载道,普通百姓兴致高昂,毕竟“无官不贪”这种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官员进去的越多,街上的炮仗越热烈。   八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周皇后被废,坤宁宫(此时张嫣已搬去慈宁宫)一干宫女太监皆被杖死。因为根据锦衣卫追查所得线索,假皇上的说法最早是由坤宁宫传出去的。   八月十五那天,受兵部控制的金吾左卫和羽林右卫异动,但是还没等出现更恶劣的情况便被宪兵营和神机营镇压,兵部上至尚书,下到主事,或杀头或灭族或罢官,事后除尚书和侍郎由别部老臣接任,下面主事全换成了内廷第二十五衙门博学监里管理能力突出的年轻太监。   以现在的情况,不仅是朝野震动,而是官场恐惧。龙椅上那位爷开了太监治学的先河不说,连正经官位也开始分派给用起来顺手的太监,什么祖制,什么先皇教诲,他都不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朝堂里的文官也看出来了,为了改革能够推进,皇上是下定决心对文官集团动刀子了,没啥缓和余地,要么乖乖分出手中权力,要么抄家灭族,男丁发配边疆为奴,女眷成为慰劳边军的免费官妓。   八月底,林跃干了一件事——修书,修的是什么书?历史书。   这历史书上没写别的,写的都是元蒙入主中原后对“低等人”的镇压和屠戮,比如初夜权,屠城,奴役等事迹,再加上现今北方建奴对辽东地区平民的袭扰,破坏以及杀戮。   他又命令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这本书,科举,以及官员的升迁、考核都要加入这本书里的内容,强调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现代社会,这个道理是否太极端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但是放在封建社会,那自然是堪比真理。   然后来到了九月。   九月上旬的崇祯帝表现相对低调,他忽然不上朝了,真把各地奏疏都交给司礼监曹化淳那些人批阅。   满朝文武以为他是不是又转了性子,这是火把脸烧坏了的后遗症吧?   只有满桂知道,皇帝在忙一件事。 ###第七百零三章 朕要灭女真   备战。   京师备战。   九月初,满桂、侯世禄得一道密旨,在两个月时间内将部队操练得兵精马壮,如有半分懈怠,提头来见,与密旨一同到达的还有足量军饷及新到一批鸟铳及数门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这东西是城防和攻城利器,军中有点资历的人都见识过,然而与以往的红夷大炮不同,新运来的红夷大炮重量更轻,校准设备更复杂,甚至配备了一种风力和风向检测仪器,以及新的校准方法——由内廷兵仗局火药司专人传授。   鸟铳就更奇怪了,多了扳机和一种前所未见的击发装置,不再是用火绳控制,改由燧石引燃炸药。   这种燧发鸟铳射速快,准确度高,比原来的火绳枪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前面还多了套筒,能够安放刺刀,不过燧发鸟铳数量不多,上万人的部队只分到一百杆,而皇上的命令却是要他们用这几十上百杆燧发枪训练出一支千人规模的枪兵部队。   因为密旨语气十分强硬,即便心存疑惑,满桂和侯世禄亦不敢怠慢,配合专门指导射击的宦官,日夜操练枪兵和炮兵。   与此同时,大批锦衣卫缇骑与东厂番役骑快马出京师,沿运河流域南下,对区域内大商人、地主栽赃陷害,以怀疑皇上身份的罪名实施抓捕,按照其身家定制赎金,交够钱放人回家,交不够钱杀人灭族。   直到这时那些心思活泛的文臣才反应过来,皇帝去年南巡,真的只是沉溺享乐?或者像民间谣传那样,是去杭州找他在做信王时就喜欢的女人了?   搞不好都是障眼法,不然他怎么对南巡途中当地豪绅如数家珍,现在派出锦衣卫缇骑和东厂番役敲诈银钱?关键是“怀疑君王身份,传播谣言”就是欲加之罪,连内阁首辅和次辅都砍头灭族了,杀几百个地方豪绅又算得了什么?   另外,锦衣卫缇骑和东厂番役在抓人的时候会宣读圣谕,号召那些家贫如洗的农民揭露有功名在身的乡绅富商偷税作奸之行为,作为回报,杀掉乡绅富商后罚没的土地会均分给举报者。   一时间富人自危,穷人欢腾,大量抄家所得银钱沿水路成箱成箱运往京城。   九月末,有老臣上奏疏斥责皇帝乱来,说这是动摇国本的行为。   “崇祯帝”的回答是,朕要的就是动摇国本,因为大明江山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是来一剂猛药,破而后立,还是在风雨飘摇中等待轰然崩塌那天,全看这次折腾,你们这些文臣,是选择跟朕共度难关,灭女真全族,还是继续阳奉阴违,自己看着办。   然后,那位老臣就被砍了脑袋,诛十族。   他把文臣和以文臣为核心的豪绅集团杀个血流成河的同时,对武将极力安抚、厚赏。   之后,最先站出来的“识时务”俊杰不是朝里的文臣武将,是以懿安皇后为首的后宫妃嫔及留在京城的宗室子弟,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支持,自愿捐出俸禄一半给国库,以支援辽东战事及抚恤西部受灾地区民众。   一些聪明人算是看明白了,皇帝所做一切都是为给大规模战争铺路,以往大明在辽东战场都是被动防御为主,现在皇帝似乎有改变作战方针的意思,这些年养肥的文官及其代表的富豪乡绅集团,就是他眼里的财源——猪养肥了得杀。   拉武将,打文臣;均田地,灭乡绅;自从宪兵营一战成名,再战定京师,灭了兵部后,他又把拱卫京师的全部禁军的指挥权拿到手上,从九月中旬开始就一直搞大练兵,同时清洗部队里混资历的世家子弟和老弱病残。   再想想之前杀韩旷、朱国祯等人的事,搞不好皇帝是冒牌货的流言就是皇帝自己刻意放出来的,因为只有搞“文字狱”,才能将文官体系打穿,动摇这个经过200多年发展起来的最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个皇帝,太能折腾了!   一面加强中央集权,一方面分化文臣武将,一方面大兴文字狱杀富绅士族敛财,一方面拉拢抚恤平民以安内,一方面准备大规模战争,这家伙究竟有多心急呀。   他们当然不知道,林跃在《绣春刀》世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搞定鞑子。   有人佩服他的大手笔,自然有人说风凉话,大明皇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文官集团大幅削弱的呢?答案是土木堡之变。   明英宗率军北伐,结果自己给瓦剌抓了,难不成这位崇祯帝登基才两年时间就想重蹈明英宗的覆辙?   关键是正统年间大明国力强盛,现在呢?   到了十月初,“崇祯帝”为数名宪兵营出身的心腹太监赐尚方宝剑,派往遵化、三屯营、蓟门、三河等地,满朝文武没人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但是从那以后皇帝不早朝了,政务全交给司礼监和接受过天子思想指导的博学监太监处理,俨然形成一个宦官内阁。   直到十月中旬大臣们才搞清楚“崇祯帝”的去向——京师禁军数万,只留下2000多人驻防,剩下的人全被“崇祯帝”拉出京城,进入燕山、南海子、西郊等地训练。   将近十月下旬,一则“崇祯帝”在演练途中坠马受伤,已送回紫禁城医治的消息传遍京师,一部分禁军由燕山、南海子、密云等地返回,这从侧面证明了消息的真实性。   那些因为“崇祯帝”这几个月“倒行逆施”积攒了满腔怒火的文臣后代拍手称快,纨绔圈儿喜庆得像过年一样——想要改变当前局势,北伐建奴,结果呢?自己从马背掉下来摔伤了,还真是出师未捷,哦不,他连师还没出就病了。   ……   时间来到十月二十九。   山海关总兵府。   督师袁崇焕在大厅里来回走动,虽然背着手,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很慌,慌得不行……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皇太极绕过了关宁锦防线,取道蒙古,然后向南,于十月二十七攻破洪山口、大安口长城防线,进逼三屯营、遵化两座军事重镇。   不久前他命属下赵率教领兵驰援,希望赶在皇太极占领遵化前稳住局面。   赵率教嘴上说一定完成任务,但是事情真会如预期般顺利吗?   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就刚才的作战会议,祖大寿、吴襄等人说的话也很有道理,皇太极方面不知投入兵力多少,目标是何,如果将关宁军主力一股脑送过去,关宁锦防线势必兵力空虚,真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后果就严重了,可如果不早作准备,万一皇太极玩真的,攻下三屯营、遵化后西进,那么京师……   听说这一年来,皇上加强了禁军的训练,但是那些人怎么可能与后金铁骑对抗。   不过以当前情况,也只能是随机应变,总之先摸清皇太极的路子再说。   “报……”   便在这时,耳听得外面传来一道带着三分急切七分惶恐的喊声,一名亲随小跑入内,半跪在地抱拳道:“督师……皇……皇……”   “慌什么慌,想好了再说。”   他身边的亲随那可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过。   “督师,不是慌……是皇上,皇上来了。”   皇上?   袁崇焕闻言色变。   皇上不是摔伤了腰,一直卧病在床吗?怎么可能会来山海关。   “你给我再说一遍。”   亲随刚要复述,猛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一个身披甲胄的年轻人由外面走来,身边还跟着四位带刀护卫,从浑身散发的气势来看,至少杀过几十人。   “袁崇焕。”   袁崇焕自然认得那张辨识度很高的脸,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来山海关,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能做的就是跪倒在地。   “袁崇焕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军情紧急,恭维的话就免了。”林跃瞄了他的亲随一眼:“是不是皇太极破了长城防线?”   袁崇焕喝退亲随后讶然说道:“皇上怎么知道?”   要知道皇太极进攻的地方位于京师和山海关的中线,消息传到他这儿和传进紫禁城,不会有太大时差,而京师到山海关的距离……马快的话也要走一天多,除非皇太极进攻长城防线时皇上就在遵化、三屯营附近,不然很难在他前面得知这一军情。   林跃说道:“朕不仅知道皇太极破了长城口,还知道你派赵率教领4000精骑赶往遵化驰援。”   袁崇焕又是一惊,心想难不成自己身边有皇上安插的眼线?   “袁崇焕,你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去追赵率教,把朕的手谕给他。”   林跃冲身旁护卫使个眼色,那人将一封信递过去。   “陛下?”袁崇焕看着手里的东西面露沉吟,事涉军情,他很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你可以看。”   听到这样的答复,他将信件在眼前展开。   “后金出兵号称十万,赵率教此去遵化,4000精骑必被皇太极所伏。”   一边是皇上的断言,一边是手谕内容,袁崇焕看完后整个人都傻了。   “皇上,你……你这是……皇上真要这么做?” ###第七百零四章 爱新觉罗一窝端(上)   林跃说道:“你有意见?”   袁崇焕说道:“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屑?”   袁崇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不敢。”   “天启七年,朕重新启用你时,你说给你五年,必然平定辽东,现在才过两年,皇太极竟带人迂回南下破了长城防线剑指京师,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袁崇焕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今年开春,你拿着朕赐给你的尚方宝剑杀了毛文龙,属实威风,想必快意。”   “臣……惶恐。”   “你惶恐?你惶恐什么?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说五年平定辽东是空头银票,为的是安慰……或者说骗取朕的信任,朕没有拆穿你,是因为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   袁崇焕不知道,真不知道,但是现在不能说不知道:“皇上,臣……”   袁崇焕不知道原因,林跃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毕竟崇祯启用袁崇焕的时候他还在坤宁宫当小太监,当下就是拿这件事来挤兑袁崇焕,这样才显得皇帝高深莫测,高瞻远瞩。   “行了,别为自己辩解了,你欺君的事我暂不追究,毛文龙的死,我也不追究,今次皇太极远征京畿,如果你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臣不敢。”说实话,袁崇焕对他的威胁还真有几分惧怕,一是因为“崇祯帝”这段时间没闲着,一直在折腾文臣拉拢武将,手中权力越来越膨胀,二来百官以为“崇祯帝”在后宫养伤的时候,他居然出现在山海关,这份勇气和担当,完全不像一个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宗室子弟模样,三来……就是这个堪称夸张的计划了。   林跃说道:“谅你也不敢。”   “陛下,恕臣直言,这么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跃说道:“朕之所在,便是大明心脏所在,皇太极不是想要朕的京师吗?有本事他就拿走。”   袁崇焕不说话了,因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战争打输,那就怨不得他了,全是皇帝的责任。   他以为跟皇太极打仗是过家家呢?后金八旗的骑兵含夷量之高,战斗力之强,岂是京城那群早就没了战斗力的禁军能比?   另外,这样也好,他的关宁军还能保存实力,关键时刻出来力挽狂澜,或许能让皇帝陛下赞成议和。   在这之后,林跃给他连下数道命令,完事带人离开。   正史里赵率教带着4000精骑先去了三屯营镇,想要叩开城门入城休整,被守城将领拒绝了,无奈只能继续西行,在遵化被皇太极的兄弟阿济格伏击,全军覆没。   这里袁崇焕遵照林跃的吩咐给赵率教送去皇帝手谕,正史发生的事情有了轻微改变,赵率教依然落得一个遭遇伏击大败的结果,不过伤亡人数2000,剩下的2000在赵率教的带领下向东突围。   后金军一看赵率教败走,士气大振,继续猛攻遵化和三屯营。   十一月初五,遵化城内奸纵火,遵化陷落;初七,三屯营陷落,但是让皇太极和多尔衮恼怒的是,城破时粮仓失火,储备粮被焚烧一空。绕行蒙古的后金军本就难以补给,粮仓一烧,兵丁只能就地掠夺居民口粮,以致引发多场杀戮,死者数以千计,城内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袁崇焕带兵入关,在后金军南方一点区域佯动,以迷惑皇太极。   十一月中旬,袁崇焕抵达蓟州,命令大军坚壁清野,守城不出。皇太极使几百骑兵掩人耳目,主力部队快速越过蓟州,直捣黄龙。   十一月十三日到达三河,十一月十五日进逼通州,然后……皇太极变得有些不安,同贝勒代善、阿济格等人开了个作战会议。   是,他们的军队进攻势头很猛,从长城口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三屯营,遵化,三河,袁崇焕的部队躲进蓟州不敢出头,部队士气如虹,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明军虽然节节败退,但是并没有出现恐慌性的溃散,而且沿途情况极其诡异,要知道从永平府到顺天府,地势平坦开阔,理应有很多村镇可以劫掠,但是当骑兵部队赶去后才发现已经十室九空,根本找不到粮食。骑兵奔袭,补给是大问题,以目前情况来看,从三屯营和遵化缴获的口粮只够维持八九天。要知道他们发动的是突袭,又是骑兵作战,明军是怎么做到快速疏散遵化到通州区域住户的?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皇太极等人的意见达成一致,这场仗必须打下去,因为他们绕了那么远的路,现在都打到通州,近逼京师了,撤走的话就太亏了,而且下面的将士也不会同意的。   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践踏中原的手段就是铁骑突入,然后以战养战,靠着机动性游走在不设防或少设防区域,既然明军迅速疏散了沿途村镇,那就把劫掠对象往南移,他们总不能疏散整个顺天府的村镇居民吧。   皇太极一面命萨哈廉向北边的昌平、南边的固安派出斥候探查有人村庄及城池防卫信息,一面领大军继续西进。   到了十一月十六,情况就更不对了,多尔衮领军攻顺义,几入无人之境,然而城里只有一些老弱病残,把人杀光也没榨出多少东西。   再往北就是昌平和密云,是去那边碰碰运气,还是进攻京师,答案显而易见。   十一月十八,后金部队抵达城北德胜门,然后他们看到一片连绵数里的战壕网络,代善用于试探虚实的部队未有战果便被神机营一部摁了回去。   十一月十九,皇太极率主力抵达,在听取了代善的报告后,决定分出一部分兵力同时进攻德胜门、安定门、广渠门等,希冀打乱守城部队的节奏和配合,然后出重拳,以点破面,彻底瓦解京师城防。   想法不错,但是以孱弱著称的禁军的战斗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些家伙的战术,那就是龟,那就是怂。拒马、战壕、陷阱、泥坑、金汁、铁钉……无所不用其极,在连绵数里的战壕网络利用火器打带跑,不断往后退,把后金军引到红夷大炮火力范围内就是一顿炮轰,打得掩杀过来的后金军抱头鼠窜,神机营的人出来排排射,然后步兵推进,把敌人赶出阵地,完了利用城内囤积的资源重修、加固工事,这第一天,后金军就在德胜门前丢下上千具尸体。   面对密密麻麻纵横数里的战壕网络,后金铁骑难以突防,步兵又打不进去,除了摆几门从明军手中缴获的大炮轰两下,在城下笑骂“崇祯小儿”,金兵拿守城的禁军无可奈何。   夜里,皇太极定定看着BJ城,那块他日思夜想的肥肉,然而就是啃不下来。   作为攻方,他们可以掐断京城的补给,里面的人断粮断水一段时间,崇祯小儿别无他法时只能投降称臣,然而他很清楚,以部队现在的状况,京城没断粮,他的后金士兵先饿死了。   他们还可以围点打援,然而探子传来的消息称袁崇焕的部队出蓟州后在后金军屁股后面吊了两天又回去了。   另外,京师被围,山西、山东居然不见勤王部队。   事情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也就在这时,派往固安调查的探子回报,沿途村镇虽然也有疏散,但是情况比蓟州到京师情况要好,有几个比较大的镇子只有小股步兵驻防。   BJ城防一时半会儿破不开,部队口粮吃紧,皇太极命贝勒萨哈廉率2000精骑向南劫掠口粮,并嘱咐他做好侦查工作,因为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萨哈廉走后,皇太极召集多尔衮等人商议改变作战计划的事,按照代善等人的说法,马饿了可以在南海子放牧,人饿了可以远击山西、保定、山东,到时候养得兵强马壮再杀一个回马枪,以明军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把他们的后金铁骑留下。   然而会议刚开完代善等人就被打了脸。 ###第七百零五章 爱新觉罗一窝端(中)   萨哈廉的2000精骑在固安县北面的村庄遭遇伏击,伤亡惨重。   按照求救人员的说法,因为四个村镇的距离较劲,萨哈廉确认一切正常后将2000精骑分成五股,最大的一股1000精骑由他率领居中警戒,其余四股每股250骑前往村镇劫掠。   要知道以后金骑兵的战斗力,对付那些乡野村夫,以一杀十都是保守估计。   哪里知道他们才进村,便被一早埋伏在村里的手持火枪的明军士兵偷袭,再配合出现在村口的明军骑兵,一个照面便减员过半。   萨哈廉得知劫掠部队遇伏后急忙率主力援救,结果在经过一片密林时被早就埋伏其中的火铳手和炮兵炸了个人仰马翻,慌忙撤退时又遇大约2000数量的明军骑兵掩杀,战斗结果是萨哈廉部几乎全军覆没,连贝勒爷都被一个使苗刀的武将砍了脑袋。   就像故意刺激皇太极一样,第二天清晨,萨哈廉的人头出现在德胜门的城楼上。   代善、多尔衮等人大怒,傍晚时分后金军又组织了一次进攻,结果在广渠门外丢下2000多具尸体,连城门都没有摸到。   抵达京师的第四天,粮食告急,皇太极命多尔衮带一万精骑北上昌平,代善带六千精骑取密云,准备攻打昌平总兵尤世威的部队。   昌平攻城战一开始,尤世威龟缩不出,多尔衮命部众迅速破城,毕竟县城的城防比BJ城差得多,既然周边住户都被疏散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进了BJ城和周围军事重镇,昌平驻军不少,食物肯定有,就算兵败时刻尤世威叫人烧了粮仓,靠抢劫居民也能维持大军消耗。   他的想法不错,然而就在进攻过程中,大同总兵满桂的勤王部队抵达战场,多尔衮令三千骑兵予以冲散,却遭到大约两千人的线列步兵的狙击,伤亡惨重。   以往明军火铳部队射速慢,准度低,射程近,骑兵发起一轮冲锋,最多丢下前面一两排尸体便能冲散敌人,然后就是虐杀,但是这一次,惨遭虐杀的是他们。   这一次,明军的火铳部队像是脱胎换骨,新列装的火铳威力甩旧式火铳几条街,更重要的是,他们明显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在后金骑兵冲锋时进行线列射击,当骑兵奔行到阵前时向后收缩,变线列为空心方阵,而且枪头加装刺刀,前排成了长枪兵,后排继续装弹射击,即便有骑兵部队拼死冲入战阵,也会被最里面一排步兵用火铳的刺刀捅死,方阵根本不会乱。   而且五百人一组的空心方阵品字排列,三个空心方阵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于是多尔衮眼睁睁地看着三千精骑变成空心方阵外围成堆的尸体,严重阻碍了后续骑兵前进,而那些手持火铳的步兵却可以自由切换阵型和移动,朝着他的大本营步步紧逼。   与此同时,昌平县城门洞开,尤世威的骑兵部队尽出,满桂旗下七千精骑也由火铳部队后方杀出,后金军腹背受敌,又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后,多尔衮忍痛下达撤退命令。   这场战斗什么结果?一万精骑打昌平,死伤接近七成,多尔衮带着三千骑兵灰溜溜地逃往皇太极所在的土城关。   半个时辰后,满桂的部队进入昌平休整,尤世威跟他站上城楼,看着战场上清理尸体和对伤兵补刀的兵丁情不自禁打个寒战。   七千多具尸体密密麻麻铺在前方原野,即便是他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亦难免惊惧,倒不是因为死的人多,是因为女真崛起以来,大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几无损伤,酣畅淋漓地大胜一场。   呖~   天空闪过一道阴影。   尤世威抬头看去,只见三只苍鹰在头顶盘旋,一只白鸽俯冲而下,落在满桂手里,它的脚上绑着一张纸条。   苍鹰和白鸽,猎手和猎物,很难想象它们会和平相处,而且三只苍鹰似乎是白鸽的护卫。   满桂摘下纸条打量一眼:“陛下说了,不要俘虏,无论是降兵还是伤兵,全杀光,一个不留。”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出浓重的血腥味。   “陛下说,代善死了。”   代善死了?!   后金的贝勒爷就这么死了。   “陛下还说,让我们准备下一阶段任务。”满桂说道“让你做的血红甲衣准备的怎么样了?”   尤世威说道:“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做那么多血红甲衣。”   满桂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飞翔的苍鹰,指指天空:“何为天子?”   尤世威愣了一下,懂了,面露骇然看着主宰天空的王者。   当你一切兵力调动都暴露在对手眼皮子底下时,等待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答案显而易见。   满桂把那只白鸽双手捧着交给副将:“即刻修书一封,告诉陛下昌平大捷,多尔衮部一万精骑只余三千南归。”   “是。”副将答应一声,往后面的房间走去。   “可惜。”满桂看着密云方向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如果陛下不是把红夷大炮都调去密云对付代善,多尔衮连这3000人都带不回去。”   尤世威一脸古怪:“满兄,你现在的口气是不是……”   “大吗?”满桂顿时醒悟:“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意识到。其实,不是我的口气大,是陛下的格局大。你听过‘战略’这个词吗?”   尤世威摇摇头。   满桂说道:“这个词是博学监一名年轻太监告诉我的,而且他还跟我讨论了有关战场上情报汇总和通讯网络的事——那就是个在陛下身边上了一年多学的小太监。”   说完这句话,他召来一名亲随,从行军囊里取出一样东西给尤世威。   “这什么东西?”   “望远镜。”   对于这件东西,昌平总兵尤世威听过,但没有用过。   “博学监的小太监和四卫营、神机营火炮部队的将领人手一个。”满桂说道:“这个东西好用啊。”   尤世威把单筒望远镜拿在手里摆弄一阵,眯起一只眼,将望远镜放另一只眼前面,城下的死尸仿佛就在跟前,甚至能够看清一张张扭曲的血脸:“这是给我的?”   满桂点点头:“陛下让我带给你的。”   “好东西呀,有了它,后金那群人再想伏击我们就不容易了。”   “陛下御赐望远镜,不是让你这么用的。”满桂一指天上苍鹰:“数量和盘旋动作……一会儿会有专人教你的。”   尤世威抬头看天,内心掀起轩然大波,原以为苍鹰就是用来侦查和预警的,没想到还能传递指令,甚至情报。   “知道这叫什么吗?”   尤世威摇头。   满桂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制空权。”   尤世威是个聪明人,联想到皇上密令他订制的血红甲衣和刚才的飞鸽,这应该就是满桂说的通讯网络了。   “对于袁督师的关宁军在蓟州按兵不动这件事,你怎么看?”   尤世威讶然道:“皇太极过蓟州不战,进逼京师,不是说袁督师绕道河西务,正往左安门赶吗?”   满桂说道:“我听黑云龙讲,大军走过一程就回蓟州了。”   “你是说……袁督师?不会吧。”   满桂知道他什么意思,后金军来势惊人,袁崇焕手握重兵,勤王河西务又返回蓟州,真要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不这么认为。”满桂遥望京师方向,我估计皇太极这次是回不去了。   “什么?”   尤世威是真被这句话惊住了,后金军号称铁骑十万,绕过关宁锦防线由蒙古南下,连破长城口、三屯营、遵化、通州、顺义等重镇,兵临BJ城下,怎么看都是皇太极在羞辱崇祯帝,虽然明军不久前力挫多尔衮,斩代善于密云,可是南边的皇太极手上还有数万精兵呢,要留下他谈何容易。   “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个萨哈廉死了,现在人头挂在德胜门呢,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德胜门前会再添一颗人头。”   “慢慢来。”他拍拍尤世威的肩膀:“这叫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利用地域纵深请君入瓮,皇上雄才大略呀,比我们这些只知防守,擅长小规模作战的武将强多了。”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崇祯帝”干过军长,做过商界大佬,再加上现代人的知识面,格局不甩他们几条街,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起风了。   十一月的风吹动他鬓间散着的发丝,远方残阳如血,城下伏尸连绵,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明军正将那些被绳子绑着的后金兵一刀一刀砍死,这一幕不悲壮,很残酷。   ……   翌日。   京师德胜门。   正如满桂预料那般,萨哈廉流干血的人头旁边又多了一颗人头——代善。   皇太极的帐内愁云密布,两天时间死了两位贝勒。   多尔衮带走一万精骑回来不到三千,代善在密云碰到了宣府总兵侯世禄的部队。   明军在昌平之战打法的基础上加入了火炮配合,代善的六千人活下来不到两千,结果在撤退途中遭遇伏击,被一千明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代善遭生擒后,据侥幸逃回来的后金士兵讲,代善先被一名满脸疤痕的年轻人砍断双手,又被一刀斩下头颅死亡。   后金士兵侥幸逃回来的?别人或许不会多想,皇太极会,因为对方在用事实向他传话,断掉的双臂等于德胜门的两颗人头。   禁军龟缩慢战,京师固若金汤,后金军在固安、昌平、密云连吃败仗,两位贝勒被杀,士气跌落谷底,而最要命的还是粮草无以为继的问题。   就这么撤军吗?   一,以目前士兵携带的口粮最多撑到蓟州,但是袁崇焕虚晃一枪又回去了,面对养精蓄锐的关宁军,他们绝对打不下蓟州城。   二,他们已经围困安置大量移民的BJ城五六天,距离城内断水断粮已经不远了吧。   三,一下死了两位贝勒,要说灰溜溜地撤退,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经过一番磋商后,皇太极有了决断。   主力部队前往BJ城南边的南海子放牧,贝勒杜度引五千精骑南下,分成一百支小队前往保定府、河间府、天津卫等地烧杀劫掠。   一百支50单位的骑兵部队,沿途杀人放火,抢了就跑,明军主力齐聚京师的情况下,以地方驻军的素质根本无力阻止。   化整为零,四面出击,发动北方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打法,给明军强有力的回击,同时解决士兵口粮问题。   皇太极的想法很丰满,可现实比患上厌食症的女人还骨感。 ###第七百零六章 爱新觉罗一窝端(下)   两天过去了,一百支50人的骑兵部队只回来二十支,只有九支部队带回了粮食,剩下的十一支是被打回来的,最惨的那支只回来一个人,屁股上还挨了一枪。   杜度没有回来,然后第三天,德胜门城楼上的人头变成了三颗。   面对明军一向嚣张的后金军开始恐惧,按照逃回来的人的说法,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天上注视着他们,化整为零分散出击,听起来不错,结果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好,就算他们不下马吃饭,睡觉总要找个安稳地方吧。   一旦他们睡下,那边明军杀过来了,而且还是合围阵势,至少四倍于后金军的兵力外加二十人以上的火铳班,运气好能逃掉几个,运气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而那些有人居住的村镇也成了明军设伏的好场所。   流窜劫掠计划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各个击破,活着回来不到一千人。   兵败、断粮、大将死……   从十月二十七破长城口开始,一路势如破竹激发的士气到十一月底全部消散,恐慌和撤退的想法在队伍里蔓延。   皇太极看着手里的三万兵马,陷入两难境地。   然而明军并未给他太多考虑时间,十一月二十四清晨,左安门洞开,守城禁军并神机营一部倾巢出动。   皇太极大喜,要毕其功于此役,歼灭守城力量。   然而骑兵还未摆开战阵,探子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同总兵满桂领兵九千出现在西方,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兵一万二现身东方,南方则是昌平总兵带领的八千精骑并黑云龙的炮兵部队,再加上一万五千人的守城禁军,几乎将皇太极的三万人马包围。   正常情况下,别说四万多明军包围三万后金军,就是多到一倍,六万明军,敢这么玩儿那都是自寻死路,但是当战斗打响,皇太极才认识到时代变了,四万明军,燧发火枪数量超过4000,算上加装瞄准具的虎蹲炮、佛朗机炮、红夷大炮及老一点的鸟铳,这些足以碾碎后金军的骨头,他一看情况不妙,当机立断命令撤退,主力部队冲破人数最少的南方明军战线向东退走,到安全一点的地方清点人数,发现连死伤带失踪,减员超过9000,多尔衮的兄弟阿济格胸口中了一箭,人没死,但是情况很不好。   疲惫、饥饿、战败的阴影、追兵的威胁……后金军连克明军重镇后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多么萎靡不振。   皇太极命令济尔哈朗带3000蒙古兵断后,其余人等以最快速度西进,绕过蓟州前往遵义,因为补给几乎耗尽,他命令丢弃伤兵,杀战马以为食粮。   当后金军抵达蓟州北部时,兵力已经由号称十万减员至不足两万,让皇太极没有想到的是,等在他面前的是袁崇焕的两万关宁军。   一方养精蓄锐,一方士气低迷,即便皇太极调度有序,后金军还是丢下3000多具尸体,才冲过蓟州,一路向东奔遵化。   还好,遵化依然在后金掌控之下,确定城头站的是己方将领后,疲惫不堪的后金士兵涌入城内。   当多尔衮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超过3000金兵被城门封堵在内,里面枪炮齐鸣,喊杀震天。   然后,阿济格在城楼上看到了被他伏击过的赵率教。   多尔衮还想攻城营救被困人员,皇太极当机立断命令撤军,因为他意识到赵率教不仅是在报仇,还是在拉仇恨,如果他们真的进攻遵化,以当前兵马状态,绝不可能迅速占领城池,一旦被明军追兵赶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皇太极领兵北进,当部队接近被他们击破的长城口时,一路上因饥饿、伤痛、逃亡掉队所致,兵力已经不足七千。   然后,他在即将进入蒙古草原前遇到了砍掉代善脑袋的疤面人,对方带了三千骑兵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从明军衣服和头发上的灰尘可以看出,敌人是马不停蹄日夜追赶,才能在这里截住他的部队。   不过让皇太极难以理解的是,虽然风尘仆仆,但是明军的状态很好,一个个生龙活虎,神采奕奕,这不仅仅是大胜带来了士气提升,还是得到充分休息的样子,似乎昨晚睡得很好。   再看他的人……   人困马乏,饥饿不堪,队伍里的蒙古兵还在闹情绪。   皇太极很慌,很沮丧,还很茫然,因为这场仗输得太憋屈了,好像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敌人的坑里,而且越陷越深,直到败走麦城,英雄末路。   “杀~”   没有任何交涉或者布告,那个他怀疑是那个人,又不敢确定是那个人的疤面人猛一挥手,三千骑兵带着滚滚黄土杀过来。   放在以前,除去关宁军和东江军外,后金七千骑兵击溃明军三千骑兵那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然而时至今日,他的七千部众一触即溃,只多尔衮、豪格、多铎带着三百白甲护军掩护他冲开层层阻滞进入蒙古草原,阿济格、岳讬、阿巴泰、莽古尔泰皆亡于此役。   来时号称精骑十万,撤出长城防线时剩下不到三百人,用“全军覆没”这个词形容都不为过。   惨吗?   惨!   这是后金崛起以来输得最惨的一场仗。   皇太极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让崇祯小儿付出代价,虽然精锐八旗死伤殆尽,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加强对蒙古部族的拉拢,强调明朝的威胁,再好好经营后金,给他个两三年时间,后金铁骑又是一支劲旅。   数日后,残兵退到朵颜卫地区。   这里是蒙古人的地盘,自从辽东战事吃紧,明军再未北进,而占领朵颜卫的喀喇沁部已经彻底归附后金,之前就是喀喇沁部的骑兵为后金八旗引路,抵达明军防守薄弱的喜峰口,所以皇太极认为,面对明军,喀喇沁部和后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腊月十三这天,喀喇沁部首领苏布地见到了仅带不足三百骑兵归来的皇太极。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后金军在奇袭的情况下会败得这么惨,不过就像皇太极想的那样,因为双方的联姻、结盟,加上之前喀喇沁骑兵为后金军带路,致使皇太极兵临大明京畿之行为,喀喇沁部已经为明人所恨,再考虑察哈尔部林丹汗的威胁,对苏布地而言,比较出卖皇太极,还是送其平安归国更有利一些。   苏布地命人宰杀牛羊,在自己的大帐内招待皇太极、多尔衮等人,并不吝安慰表忠之词。   “大汗不必担忧,明日过大凌河,出辽河套,再往西就安全了,辽东尚有精兵数万,何愁无有与明军争锋之力,他日八旗重聚,我喀喇沁部愿同大汗一起伐明。”   皇太极很满意苏布地的反应,端起一杯酒道:“自古满蒙一家,来,你我共饮杯中酒,此后当相互扶持,攻抗崇祯。”   苏布地笑而同饮,一副兄弟亲厚模样。   然而就在众人饮过三巡,皇太极因为连日惨败和逃窜有些不胜酒力,倍觉疲乏想要还帐休息的时候,猛听得外面战马嘶吼,火光浮动,隐隐约约有喊杀声起。   苏布地警觉,一下子站了起来。   便在这时,一名亲随裹着寒风入账:“报告大汗,明军……明军……明军杀过来了!”   明军杀过来了?   苏布地和皇太极一下子懵了。   明军居然敢北进蒙古,远程奔袭朵颜卫?他们是怎么避过草原上的斥候的?   怎么避过的?   整个天空都是林跃的,要避过蒙古人的斥候,有何困难?   与此同时,冒牌崇祯看着前方乱成一团的喀喇沁部族人,抽出马腹长刀:“杀,无论老幼妇孺,一个不留。”   刀被火焰照亮。   左右二百亲卫猛夹马腹,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冲向蒙古人的营地。   鲜血激射在帐篷上,惨叫声不绝于耳,受惊的马匹希哷哷直叫,然后被密集的枪声掩盖。   2000精骑,800火枪手,杀得没有防备的喀喇沁部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混乱中多尔衮带领三十人向北突围,多铎带一百人拼死拦住明军,为皇太极赢得上马时间,然而才出营地,随着一声枪响,战马中弹跪倒,连铠甲都未及穿的皇太极摔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皇太极被两名明军士兵押回中帐。   苏布地卧在血泊中,身前倒着一个银碗,那是他用来喝酒的器皿,再远处是部族几名长老的尸体,皇太极在其中一人的身子底下见到了他的长子豪格扭曲的脸,眼睛睁着,怒目而视。   然后,他看到了前方站着的疤面人。   两位明军士兵由内帐拉出一个二十多岁,手里抱着孩子的蒙古女人,那人只是瞟了一眼,道一声“杀了”,两位明军士兵手起刀落,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再然后,随着大帐入口脚步声响,一位年轻将领拖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进来。   那人皇太极认识——他的兄弟多铎。   “四哥……你怎么……”   皇太极刚要说话,对面看地图的疤面人抬起头来,皱皱眉,抽出那位年轻将领腰里唐刀,一刀下去砍了多铎的脑袋。   “聒噪。”   说完把染血的刀丢回去。   年轻将领打了个愣,心说这么简单就杀了?不过认真思考一下也是,从十月底到腊月中旬,他们杀得贝勒王子什么的还少吗?   “将军……”年轻将领看了一眼皇太极,想要询问怎么处置。   林跃把地图拿开一些,瞄了皇太极一眼,随口道:“杀了吧。”   杀了吧?   那可是后金的大汗呀,就这么杀了?   放在历史上,杀敌方最高统帅的事也很少吧?严格来说,留敌方统帅活口的政治利益远大于一刀砍了,因为一旦杀掉,意味着敌我双方势力不死不休,除非将辽东女真灭族,不然日后很可能被反攻倒算。   林跃看到丁修和裴纶从外面走进来,吩咐后者:“明儿一早把多铎、豪格、皇太极的人头遣鹰使送西平堡,祖大寿攻城的时候用得着。”   这时皇太极注意到那个叫裴纶的人的肩膀上落着两只苍鹰。   “怎么?不是让你杀了他吗?”林跃望年轻将领说道:“不敢?”   没等年轻将领答话,丁修面带冷笑走过去:“让我丁某人这个流寇,也在历史上留下名,盖个印好不好?”   话罢手起刀落,一颗带着辫子的头飞上天空。 ###第七百零七章 灭后金   翌日清晨。   随着“哎哟”一声,一名后金士兵由马背上跌落,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多尔衮回头看了一眼,昨晚出逃的时候还有30人,现在不到25个,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的仓惶。   一晚上马不停蹄地跑,因为逃的太匆忙,连地图都没有带,再加上乌云遮顶,也不知道方向走的对不对,直到黎明时分看到这条河,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凌河。   过了大凌河就是后金控制区了。   时值寒冬腊月,河面已经结冰,朔风呼啸而至,吹起多尔衮鬓角散着的发丝。   他不知道皇太极、多铎等人怎么样了,以那时的情况根本顾不了其他,他只能寄希望于皇太极运气好,也跟他一样突围成功。   崇祯小儿太猖狂,居然有胆过长城,骑兵长驱直入灭了喀喇沁部大本营,这种事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带着愤恨、惊叹、恐惧、焦虑……诸般复杂心情,多尔衮一夹马腹,往河边奔去,就在接近一片稀疏林地时,猛听得侧方传来枯枝碎裂的声音,喊杀声起,一道道黑影急掠而出,数十把雪亮长刀逆朔风而至。   多尔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截杀,那群明军属狗的吗?好像不把他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贝勒爷,我们挡住那些明军,你快走。”一名偏将抽出马腹弯刀,带着视死如归的目光看着对面冲过来的五十多骑。   多尔衮知道时间紧迫,不能犹豫,深深地看了偏将一眼,猛地一拍马腹,朝着前方河面奔去。   “杀!”偏将扬起弯刀,带头冲向追兵。   这群人已经不求杀敌,只为把追击明军阻住片刻。   多尔衮在战马的长嘶,旗人的呐喊声中来到河边,将此前用于偷袭的棉布裹在战马的脚上,牵着缰绳走上冰面,三步一滑,非常狼狈地往对岸走去。   大凌河宽的地方有几百米,即便不是汛期,从西岸到东岸也有二百多米的距离。   多尔衮牵着马走过大凌河,回头一瞧,自喀喇沁部一起逃亡的20多骑全部阵亡,在呼啸的朔风中,一个满脸疤痕的男子翻身下马,隔着冰面看他。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因为对方没有追击的意思,那应该是明军针对后金军的最后一次伏击。   当然,就算对方想追,也需要考虑一下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因为前面就是后金实际控制区域。   另一边,新任锦衣卫副千户卢剑星提着染血的雁翎刀走到林跃身边:“皇上,追还是不追?”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往旁边伸出手:“拿朕的弓来。”   一名亲随摘下绑在马腹的长弓递过去。   挽弓搭箭,力贯双臂,拉弦瞄准骤然松手,动作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正中多尔衮右肋。   这还是他主动规避的结果。   近300米距离,挽弓平射命中目标,这样的本事,草原上最善战的勇士也不过如此。   其实败退途中,皇太极就怀疑并猜测疤面人的身份,如果真是大明那位爱折腾的崇祯帝,那后金就危险了。   多尔衮来不及多想,更不敢拔箭,忍着痛翻身上马,以最快速度往东奔逃。   “可惜。”   林跃望着多尔衮的背影道声“可惜”,转身上马,一拨马头沿河慢行,似乎不打算继续追杀这场战争中爱新觉罗氏唯一活下来的王子。   卢剑星看着对岸打个寒噤,这个皇帝……有点强。   丁修扛着苗刀从他身边走过:“‘可惜’?我看皇上是放水了吧……”   ……   傍晚时分。   西平堡外。   祖大寿看了一眼吕公车顶悬挂的好几个人头,心底除了佩服,还有恐惧,看来自家那位皇帝的想法是不把女真灭族誓不罢休了。   西平堡的城墙上,明军正在往下抛后金军的尸体,虽然他带领着一万关宁军北进辽东,打了后金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决定战局结果的,还是鹰使送来的那几颗人头。   皇太极、豪格、多铎……   进攻大明的十万后金军全军覆灭,皇帝和诸贝勒、王子都被砍了脑袋,守城的后金士兵能有斗志才怪,要知道后金八旗精锐都被皇太极带走了,西平堡的守军有很多是朝鲜、蒙古和明军降兵,根本不会有为大汗复仇的想法,谁强就跟谁,谁管饭就跟谁,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昨天关宁军攻了一天城没有结果,今天呢,发起第二波攻势后金兵就顶不住了,最后塔拜带了不到一千人北逃盛京。   “大人,后方来信,袁督师已经带着两万精骑入驻锦州,明日便可抵达西平堡。”   祖大寿回过神来,望部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接信使传讯,皇上敕令……屠城。”   “什么?屠城?”   “是,皇上命杀光城内女真及元蒙族裔,无论男女老幼。”   祖大寿肝儿一颤,心说皇上这是有多恨那群鞑子呀。   ……   腊月十六。   盛京城外残阳如血。   林跃倒负双手站在莫子山巅,遥望后金都城。   袁崇焕、黑云龙、祖大寿和满桂站在后面背风的地方,小声议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听说盛京现在由多尔衮和塔拜主事。”黑云龙说道:“如果当初皇上那一箭再准一点的话。”   这不是埋怨,是希冀,因为200多米的距离一箭射中运动物体,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咂舌的事,别说他做不到,整个大明能找出几个这样的人?   袁崇焕瞥了一眼前方日益孤高的背影,小声说道:“你以为是多尔衮运气好吗?如果他没有逃回盛京,我们看到的就不是现在的景象了。”   “什么意思?”   黑云龙和满桂一脸不解。   袁崇焕用手画了个圈,然后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一鼓作气,聚而歼之,皇上是铁了心要灭女真全族呀。”   祖大寿想到他的关宁军攻下西平堡后接到的屠城敕令,不由打个寒战。   林跃知道他们在那儿嘀咕什么,但是并不在意,正史里皇太极攻破喜峰口,袁崇焕有几天按兵不动,然后一直吊在后金军屁股后面,抛开史学界没有证据的讨论不说,他倒是能理解这么做的出发点。   攻击盛京围魏救赵吧,害怕皇太极东进山海关,关宁军一旦陷入腹背受敌的态势,那大明就彻底完了。在关内跟皇太极硬碰硬吧,他带过来的关宁军也就三万人,拼光了老底儿,大明还是危险。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不出奇计破敌,那就只能利用城防跟敌人耗,关内毕竟是大明腹地,后金军至多肆虐一番,最终还是要走的。   如今不一样,皇太极的十万后金铁骑在关内送个精光,关宁锦防线没了压力,那还不乘势反攻辽东?留着给鞑子休养喘息的时间吗?   林跃没有回头,望盛京城说道:“几天?”   袁崇焕知道他想问什么,赶紧从背风的地方走出,两手抱拳,一脸恭谨说道:“启禀陛下,如今我大明铁骑已将盛京包围,喀喇沁部被灭令科尔沁、敖汉等部落自危,被后金压制的察哈尔部林丹汗乘势而动,蒙古人断不会来蹚这趟浑水,朝鲜国王李倧遣使送信,要与我军共抗后金,现已出动4000精骑北上,进逼辽阳,以臣之见,多尔衮塔拜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大军只消围而不打,盛京半月必克。”   “半个月嘛……太久了”林跃说道:“传令下去,明天子夜攻城,城破后屠光城内女真及元蒙族裔,但有一人跑掉,我砍了你的头。”   袁崇焕打个哆嗦,心说果然如朝里文臣所言,当今皇上杀性凛然。   “陛下,请恕臣直言,这么做,是否会激起敌人反抗决心?增加破城难度?”   林跃转回头,看着下面的人说道:“城破不破,不是鞑子的决心能够左右的。”   话罢,他朝着山下营帐走去。   ……   二日夜。   临近子时。   王乾提着枪一溜小跑奔到茅厕前面,不断地拍打着那扇破门,想让占坑的人出来,而后听到一串满语,是骂人的话。   这里是女真人的天下,王乾自然是惹不起的,只能另寻方便地方便。   当他找到最近的犄角旮旯,却发现前面少说蹲了十几位“同志”。   一个人拉肚子,还能说肠胃不好,两个人的话可以说是巧合,三个人的话,那就有点戏剧性了,现如今一蹲就是十几个,说明什么?   晚上的饭菜有问题。   偏偏在明军围城的时候!   他只能祈祷不是所有营都这样。   这边祈祷刚刚结束,王乾注意到天空出现异常,随着南方天空绽出一团红火,头顶似有细微光华散落。   他提着裤腰带,刚想问前边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猛听轰的一声响,东方民宅起火。   轰~   轰~   轰~   不断有炸药爆燃,火光冲天,火焰在城内蔓延,然后是将领号召灭火的声音。   也就几个呼吸,地面开始震动,城墙前面光潮闪烁,炮声轰隆。   有人报警,招呼守城士兵赶紧回到岗位,明军杀过来了。   明军大半夜的进行攻城战,城内很多官兵吃坏了肚子,听说连带兵的将领都中招了,该不会是……   王乾心头闪过一个有些骇人的想法,看看丢在一边的长枪,方便也不是,不方便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难受急了。   便在这时,耳听得头顶呼啸,一道光在眼前抹过,下一个呼吸,他伴着一团火焰飞了出去,头撞在墙角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而远方,伴着盛京城头不断爆开的火焰,夜幕下的明军像潮水一样涌向城墙。 ###第七百零八章 千古一帝   农历腊月十八,盛京城破。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此时BJ城的小贩正念着一日之计在于晨勤奋劳作,而盛京,城内愁云蔽日,明军将一个个女真人或蒙人拖到街上,不问男女老幼,不问地位高下,起手就是一刀。   杀了人,房子里值钱的东西自己揣着,人头则被他们装进袋子去换赏银。   袁崇焕站在南门城楼,垛口两侧是横七竖八的后金士兵的尸体,清理战场的人把它们从城墙抛下,准备运往城外掩埋。   “听说多尔衮昨晚在清宁宫自刎了。”黑云龙抱着凤翅盔从楼下上来。   “没错。”   “那塔拜呢?”   袁崇焕说道:“塔拜死于乱军之中。”   黑云龙说道:“昨晚有人妄想带着皇太极四子由西北方逃亡,被我杀了。”   “不错,皇上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我想不明白,皇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不敢,论杀性,明朝历代皇帝里面,就属这位年轻的“崇祯帝”最重。   “昨晚攻城的时候,皇上问过我一句话,皇太极带领十万精骑突入关内时,如果没有疏散周围村镇居民,那些人现在是否健在?”袁崇焕看着街上虐杀满人的明军士兵:“皇上说,永远不要尝试对野蛮讲文明,如果今天不把满人杀光,明天就会轮到他们奸淫掳掠我大明子民。”   黑云龙不说话了。   便在这时,只听下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低声啜泣。   两名武功太监出现在二人面前,身后是五个女人,着旗装,扎腿带,衣襟、袖口、领口有精美的花边,从穿着来看应该是后金贵族。   “袁督师,黑总兵。”走在最前面的武功太监说道:“这是皇上给你们的赏赐,是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的后代或妃嫔,你们选一个吧。”   兵丁攻破敌人的城池之后最爱干的事情是什么?抢钱抢女人,现在皇上给他们送来了后金皇帝的女儿,毫无疑问算得上厚赐了。   然而袁崇焕二话不说,从偏将手里抽出腰刀,过去一刀斩下努尔哈赤第八女的头,鲜血溅了他一身,完事把腰刀递还偏将。   黑云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看到袁督师饱含深意的眼神,如法炮制,一刀砍死皇太极的妃子。   刚才说话的武功太监笑了笑:“两位大人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呀。”   说完话他命兵丁拖着吓瘫的女人往城里走去。   黑云龙看着地上的女尸面露不解:“督师,你为何……”   “我且问你。”袁崇焕打断黑云龙的问题:“皇上为什么编著‘历史’一书?还把它在国境推广?不仅列为科举重点,连官员的任命、升迁都要考校此书内容?”   黑云龙是个武夫,政治眼光或许有那么一丢,但是对于治国之道,就是个门外汉了。   “如今皇上开太监治学先例,在有点规模的市镇建设学堂,是要打破科举体系被士族垄断的现状,而‘历史’这本书,首次将只有士族文人才会看重的家国、民族概念传递给平民百姓,并以与后金元蒙的世仇来激发斗志,号召团结,也就是说,对女真的仇视与清剿将成为未来国策,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敢要那些后金皇族的女人吗?仇恨……真的是一把好刀。”   黑云龙打了个寒战,脸一下子白了,如果刚才没有袁崇焕指点,真要看哪个漂亮收回家做妾,只怕他这个官也做到头了。   “皇上这么年轻,却有如此深谋,你我远不及矣。”袁崇焕丢下这句话往城内走去。   黑云龙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又扫过远方民居未灭的火焰,心想皇上不仅智慧过人,打起仗来也甩你袁督师几条街。   ……   盛京城破,包括皇太极、代善、多尔衮在内一干贝勒死伤殆尽,剩下的金兵已经不足为虑,林跃将歼灭北地女真的任务交给袁崇焕、祖大寿等人后,带1000亲随返京,他没走山海关,特地绕了个远,把归附后金的敖汉蒙人杀了个人仰马翻,并掳走当地部族首领的福晋和两个儿子。   腊月三十,春节前夕。   当下的BJ城与以往不同,因为马上就是农历新年了。   当下的朝会,也与以往不同,因为再没一个臣子敢试探龙椅上那个人的能量。   御驾亲征后金,直捣喀喇沁大本营,破盛京,追猎皇太极,杀尽后金皇族,如此武功,像泰山一样压得堂前文武百官喘不过气来。   至于之前推出的改革条例,已经没人敢于阳奉阴违。   才升任兵部侍郎的侯世禄出列,走到殿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日前祖大寿轻取抚顺所,袁督师领兵连克铁岭、开元、昌图三镇,辽河套已重归大明,后金摄政王德格类遣使求和,愿对大明俯首称臣,安守北地。”   林跃揉了揉昨晚运动过量,有些酸麻的腰:“想求和?可以,只要满人迁离东北,分置各地,剃发易服弃满姓从汉姓,日后族中女子不与同族男子婚配,唯嫁外族人,朕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要把满人往死里逼啊,不过当今圣上确实有资格这么说,因为自唐以后,中原朝廷鲜有把北方游牧民族按在地上蹂躏的情况。   京师保卫战结束后,一些奉旨善后的官员可是见识过后金满蒙八旗的惨状,现在睡觉还做噩梦呢。   近两万降兵全杀了,那真是一个不留。要不是冬天气温低,尸臭味怕是能从京师飘到山海关,这还没有算关宁军在辽东屠城所杀金人。   想想之前他对朝内文臣的态度,再瞧瞧他对后金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呀。   “有问题吗?”林跃问侯世禄。   虽然后世满清最终被中原文明同化,但那是建立在200多年的蹂躏、奴役、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基础上,而就算到了林跃生活的年代,辫子戏不也是满屏皆是?不断有人尝试给满清洗白么?   既然战争屠城是必然,那为什么所谓的“天朝上邦”要讲文明,讲仁慈?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后金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没有问题。”侯世禄摇摇头,小步退到人后。   没有人说“有问题”,因为“崇祯帝”的自信和大明的威名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新任鸿胪寺卿出列奏道:“启禀皇上,朝鲜国王李倧派遣使节来到京师,献高丽奇珍贺春,想与我大明重修盟约。”   林跃说道:“李倧使臣何在?”   鸿胪寺卿奏道:“现在偏殿等候。”   “宣他上殿。”   ……   一炷香后,鸿胪寺卿又奏:“启禀皇上,昨日西北方察哈尔部林可汗遣使臣送上牛羊黄金以为贺礼,并带来林可汗亲笔信一封,乞求皇上一阅。”   “呈上来。”   林跃抬了抬手,王承恩步下阶梯,由鸿胪寺卿手中接过林丹汗写的亲笔信交到林跃手里。   “切~”   看罢信中内容,林跃将信随手一丢,望殿下群臣说道:“战争一道,未来是火器的天下,只要大明在火药枪炮的开发研究上领先世界,北地骑兵根本不足为虑。”   这话没人反对。   不是因为不敢,是因为这就是事实,后金铁骑十万,亡于什么?用皇上的话讲,火器、情报、通讯网络。   “不过,科技的发展离不开经济的繁荣,国家安定和公平公正。”林跃目光横扫群臣:“朕要你们推进的改革事项,还有意见吗?”   “皇上英明。”不知谁说了一句。   后面的人纷纷跟上,表态支持。   林跃起身说道:“明天就是春节,没有重要事情,初一至初五早朝免了,大朝会免了,凡礼仪之事一切从简,众卿也回家与亲人团聚吧,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心想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不过这样好呀,不用折腾了。   深夜,一位年迈史官在自传里叹道:“帝之雄才,可比汉武。” ###第七百零九章 回归现世   初一。   崇祯三年农历春节。   林跃有点奇怪,因为系统给定的任务时限是天启七年-崇祯二年,按理说昨天晚上子夜就应该回归才对,可是现在春节都快过完了,还不见系统把他拉回去。   想了半天搞不明白状况,他索性不想了。   多呆一阵也不错,毕竟当皇帝嘛,有几个人不想?去年的精力都放在搞满清鞑子身上了,就没好好享受生活,现在将后金灭了大半,也是时候过过男人都向往的生活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朕来了~   ……   当晚,翻云覆雨,巫山几度后,丁白璎把他搂在怀里,听着解除宵禁后不断响起的爆竹声,看着那张虽然年轻,但是威严日隆的脸,竟然痴了。   因为想到曾经假太监把她强暴的事,现在非但没有怨恨,反而心存庆幸。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对她不曾歉疚,或许她已经死了,看不到阉党覆灭,看不到女真衰败,看不到百姓安居。   她是戚家刀的传人,边军体系的一员,比宫里那些妃嫔更懂得今天来之不易。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烫醒了睡梦中的男人。   林跃睁开眼睛,看着对面不加掩饰喜欢情绪的女人脸:“我是不是特别有魅力?”   去~   丁白璎白了他一眼:“你在懿安皇后的床上也这么贫嘴吗?没有一点皇帝该有的样子。”   “那是不是应该这样?”他板起脸来:“爱妃,伺候朕就寝。”   “你个假皇帝。”   “假皇帝怎么了?假皇帝有一个真后宫,想想就来劲。”   “你今天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拜了一天祖庙不嫌累,下午先去了段纯妃那儿,傍晚又跟北斋妙彤关起门来玩游戏,晚饭是在懿安皇后那边吃的,这一吃就是两个时辰,中途还让人去御膳房选了些贡品给城南一个叫瑾儿的女人送去,最后来到我的养心殿,你这一天,过得可是精彩。”   林跃讶然:“你怎么知道?”   丁白璎说道:“你的贴身侍卫是我徒弟,你说我怎么知道?”   “这个丁显,真是个大嘴巴。”他嘟哝一句,往上凑了凑:“你吃醋了?”   丁白璎瞪了他一眼:“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好色?”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假皇帝。”   “不。”林跃凑近她的耳朵,温声细语道:“只有我能让你们雨露均沾。”   丁白璎脸一红,扬起双臂把他往外推:“下流。”   林跃哈哈一笑,拉着被子往她头上一蒙。   “对,下流。”   ……   子时。   林跃分开帐幕,悄悄下床,穿上龙袍走到外面,面对夜幕下的深宫幽庭,下拉系统菜单,看着任务栏后面的记数器一下一下跳动。   10,9,8,7……   还以为系统会给他多一点时间享受齐人之福,结果就延迟了一天。   随着脑海白光涌现,晕眩感如潮水来袭,身体越来越轻,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场景换成了自己家。   出风口的盖子已经发黄的美的空调,铺着蓝格子布片的双人床,床头是苏晗送给他的还没有睡习惯的乳胶枕,床尾是叠得齐整的羽绒被。   而面前,是被鲁大师偷偷更改的屏幕保护程序,还有半杯放凉了的黄山毛峰。   窗外的世界连晨光熹微都算不上,对面楼上经营小吃摊的租户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他先把随身空间的绿毛鹦鹉取出,放回阳台的站架上,在食盒里加了一些谷粒。大反派在《绣春刀》的世界里帮了他不小的忙,对待储备……不,功臣,他认为和颜悦色一点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是在晕回归,还是在《绣春刀》世界做英武大将军养出几分稳重特质,总之它没有乱喊乱叫,呆呆地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中一抹淡淡月影。   林跃坐回电脑桌前面,也不嫌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将意识投入系统空间。   “宿主已由《绣春刀》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迅速闪过。   【任务:过江千尺浪】   主线任务(分难度任务):噩梦难度——干掉崇祯做皇帝(已完成)。   支线任务:不破不立:令剧中人物心态崩溃(无论主配角),成功一次+1CM(已完成十八次)。   特殊任务:击败剧中武力型主配角,每击败一次全视之眼科技点加1500(已完成次数十)。   目标完成度:完美。   唔,系统给定的主线任务是干掉崇祯做皇帝,他在《绣春刀》的世界不仅干掉了崇祯,还灭了后金,砍了皇太极的狗头,要是这都拿不到“完美”的评价,系统就太抠门了。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4点技能强化点。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容量升级完毕,获得【240cmX75cmX56cm随身空间】。   这个容量的随身空间……有一个衣柜大小了吧,不错,不错,别说狙击枪,弄两门战防炮拆成零件塞里面都绰绰有余了。   4点技能强化点没啥好说的,要知道以往完成支线任务,也就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现在升级随身空间的基础上又给了4点技能强化点,确实配得上噩梦难度的任务设定。   支线任务奖励:十八厘米大宝贝。   在系统的认知里,十八厘米就是大宝贝了么?   林跃对此很无语,这个数据的话,也就是意大利和法国人里面水准以上的程度吧。不过参照对象是亚洲人的话,确实称得上罕有了。   搭配【师奶杀手】,以后还有他搞不定的女人么?   唔,好像对蕾丝没啥吸引力。   特殊任务奖励:15000科技点已发放至全视之眼功能界面,请注意查收。   从《三十而已》的世界出来时,全视之眼的科技点数是8800多,加上《绣春刀》世界的15000点,当前科技点23000多,而黑蝇无人机的兑换点数是12000。   林跃取出全视之眼戴好,唤出兑换菜单,点下购买键,科技点回落至11023,黑蝇无人机组件激活。   这时他注意到在I型黑蝇无人机的组件后面还有一个升级按键,注释为花费12000科技点可升级为II型黑蝇无人机。   I型黑蝇无人机搭配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可以测绘周围地形,提供实时影像,II型黑蝇无人机呢?会有怎样的功能?   可惜,就差1000科技点。   林跃摇摇头,对全视之眼发出激活指令,眼镜边框一个本以为是装饰品的小突起一下子弹出去,悬浮在他的眼前。   大小不到三毫米,就算距离很近,不集中注意力寻找的话也发现不了它。   接下来林跃对黑蝇无人机下了一道命令,小东西非常灵活地穿过窗户缝隙,飞了出去,也就几个呼吸,全视之眼界面弹出一个窗口,里面是他所在小区的3D结构图。   当他送出第二道命令,3D结构图的窗口画面一变,显示出由高空视角拍摄的地面影像,微薄的晨光里,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带着八九岁的儿子手推煎饼车往小区外面走。   黑蝇无人机的镜头还能提供缩放和扩大影像的功能,他指挥黑蝇无人机近距离跟行煎饼车,女人和小孩子一无所觉,他甚至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声——女人在发牢骚,说现在的老师太过分,布置那么多作业,学生家长白天在外面累死累活,晚上还要辅导孩子功课,批改作业什么的。   一分钟后,林跃召回黑蝇无人机,这东西贵是贵了点,不过太好用了,侦查、地形测绘、监视监听全能,如果贴纸追踪器没有无线收发和隐形功能的话,绝对会被它取代。   确定完毕黑蝇无人机的情况,林跃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打量一眼下面显示的4点技能强化点,唇角微微翘起。   呵~真好。 ###第七百一十章 【左右半球LV5】和【复眼】   从《三十而已》的世界出来,系统给了他一个叫做《复眼》的特殊技能,不过它需要前置条件——【左右半球LV5】,当前【左右半球】是LV4,需要4点技能强化点才能达到【左右半球LV5】。   进入《绣春刀》的世界后,误打误撞搞到2点技能点给他升级了【变色龙LV3】,现如今完成噩梦难度的主线任务,系统奖励的4点技能点刚好够把【左右半球LV4】升级到【左右半球LV5】。   没有任何犹豫,他在【左右半球LV4】后面的“+”号一点。   【左右半球LV5】(说明:现在你的脑力获得大幅提升,量变最终引发质变,两个脑半球能够像两颗人脑一样协同工作,在一个半球休息时,另一个半球照常工作,从此以后你对睡眠的依赖性大大降低,尽情修仙吧。)   这4点技能强化点没有白花,按照系统说的,一颗大脑能当两颗大脑使用,左右半球可以交替休息和工作,如果按照一颗大脑需要4个小时休息时间,岂不是一天中有16个小时能以双倍效率工作和学习?   更不要说这4点技能强化点不止带来这一个好处,还有【复眼】呢。   “基础奖励结算完毕,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目标完成度(完美)奖励:沈炼的绣春刀。   呃~   怎么不是白璎,为啥是沈炼的佩刀?   直到他从随身空间把刀取出,才发现严格意义上讲那不是沈炼的佩刀,是沈炼他爹的佩刀。   想想也是,沈炼的佩刀在云气坡被丁白璎斩断了。   闪亮的刀刃,鎏金的花纹,刀鞘上繁复的裙边。   两个字,漂亮~   林跃认为隐藏奖励之所以是绣春刀,一是因为进入的电影世界就是以“绣春刀”命名,二是绣春刀比较白璎更具收藏价值。   品相堪称完美的明锦衣卫佩刀,放到拍卖行的话,起码能值几十万吧。   林跃左右打量一阵,把对面墙上挂的二十块一张的装饰画摘下来,将绣春刀往上一挂,感觉卧室的逼格一下子提高了好多。   站着欣赏一阵,他又下拉系统菜单至属性列表。   当前属性: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体质20。   力量29。   敏捷19。   智力14。   精神12。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6。   在《绣春刀》的世界,他一口气将敏捷提升到19,属性点清零,现在系统奖励了6点,其中1点应该来自支线任务,而噩梦难度主线任务的奖励是5点属性。   回归三连结束,他上滚菜单至技能列表,看向【复眼】技能。   这是一个没有等级的主动技能。   林跃深吸一口气,激活【复眼】。   便在这时,大脑像是被电了一下,眼前景物出现变化,笔记本的呼吸光的闪烁频率忽然变慢了,显示屏上那个满屏乱窜的糟老头子移动轨迹很不流畅,像是在卡跳,就连他的肢体动作比较以往也有种迟缓的感觉。   很别扭,特别别扭,像是第一次玩3D游戏时的眩晕症,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吓得他赶紧把技能关闭。   怎么回事?   他带着疑问打开电脑,到网上查了下资料,往靠背一倚,找到了症结所在。   不是这个技能有问题,是他有问题。就拿复眼生物最具代表的苍蝇来讲,它一秒钟能够感受到超过200次的闪光,而人类一秒钟只能感受到60次以内的闪光,超过60次,我们的大脑会形成那是持续光源的认知。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复眼】一定要有【左右半球LV5】作为前置技能了,因为如果大脑没有进化,还真处理不了【复眼】传递的数据。这不是说人类大脑不如昆虫的大脑,只是“术业有专攻”,人类大脑强在学习、思考等方面。   以往他的大脑都是以人类模式接受视觉系统传递的信息,已经形成处理定势,现在切换到复眼模式,神经元一时间难以适应,自然会出现不适,只要缓慢增加【复眼】的使用次数和时常,激活升级过后的大脑系统潜力,不适的感觉会很快改善。   换句话说,他必须多用【复眼】技能才行。   这可是一个神技。   苍蝇有复眼,人类的动作在它眼中近似慢动作,之所以会被苍蝇拍打死,一个原因是苍蝇拍面积大,一个原因是手腕摇动速度传递到苍蝇拍末端会有恐怖提升。   到了他这里,要说子弹射出后再闪避,那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不过他能够通过敌人放慢数倍的动作进行预判,合理规避弹道或者武功招式。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必须尽快适应视觉切换对大脑带来的冲击。   想到这里,他上床躺下,再次激活【复眼】技能,试着习惯那种感觉。   当看到大反派比平时迟缓的动作时,他忽然想起刚才浏览的资料,时间这种概念是人通过观察物质变化过程产生的一种说起来相当抽象的体验。人一秒钟能感知60次以下的闪光,苍蝇一秒钟能感知200多次闪光就是说苍蝇相对人类的时间感知更漫长吗?可是它的一天再漫长,也活不过冬季呀。   主观感受和客观事实的对立嘛……   不知道是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耗费了太多脑力,还是开启【复眼】的后遗症,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前面又有人打电锤,不过不是挖下水道了,是新搬来的住户在装修房子。   不是说好天天修仙的么?   林跃觉得被系统骗了,直到重新激活【复眼】,发现那种别扭的感觉有所缓解,便认为这一觉谁得值,也不去探索原理是什么,从床上起来,拉开房门走出去。   自从醒来后客厅一直很安静,他以为谭晓光去江大自习室了,毕竟还有不到一周就考试了,然而并没有,谭晓光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胸口还盖着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被子没盖,眼镜也没有摘。   这家伙,为了能考上研究生也是够拼的。   林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谭晓光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睡着了?”   “你不会是从昨天晚上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看书,没有回房休息吧。”   “唔~”   林跃抱起跳到沙发扶手上怔怔看着两人的独眼夏侯,一面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考试了,万一感冒了,到时候发挥失常,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谭晓光揉了揉密布血丝的双眼:“居然被你这个玩票考生教训了。”   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把《牛津词典》放到茶几上,端起里面丢着几粒枸杞的保温杯喝了口水,起身回自己房间睡觉。   你才多大,就学人保温杯泡枸杞了,这算是提前步入中年人生活么?   林跃吐槽一句,带着一猫一狗走进厨房,先给八顿切了几片方火腿,又将昨晚打包回来的红虾丢给夏侯两只,完了切碎西红柿,搅散蛋液,打开燃气灶放锅热油,给自己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饭熟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苏晗打来的。   按下接通键听了一阵,他告诉她马上到,忍着烫匆匆扒了几口面条,感觉不那么饿了,便把碗一放,换衣服下楼开车离开小区。 ###第七百一十一章 你的纯甄   林跃开着才上好牌照的凯迪拉克XT5来到芙蓉街,将车在店面门口停好。   经过半个多月的装修,门头房焕然一新,之前的租户是卖童装的,走的是可爱风,苏晗觉得没必要动墙面底色,只是做了一些清理工作,加上专门订制的招牌,一眼看去蓝底白字,相当干净。   门那边是擦得雪亮的地砖和半圆形的吧台,吧台上放着两盆鲜花,再往后是林跃设计的背景墙,猫爪图案看起来特别可爱。   王珩昨天过来参观时说应该在吧台上放只招财猫,给小蕊瞪了两眼后一脸悻悻闭上嘴巴,林跃认为这俩人有情况。   宠物医院的名字是苏晗起的,叫“苏小迪爱心宠物医院”,说起来还有个典故,“苏小迪”是她的第一只宠物,当初撒娇、赌气、甚至以绝食威胁好久才换来她妈的同意,从同桌那里接手了一只小兔子带回家,还给它取名小迪。   她爸妈在家里喊她小晗,她喊小兔子苏小迪,听起来就像姐妹一样,然而正如无数第一次养宠物的小孩子的经历那样,宠物兔没过多久就给她养死了。   据她说当时难过了好多天,有时夜里梦到苏小迪能哭醒了,气得她妈勒令以后不许养宠物。她爸则把苏小迪的死因归结为那群庸医水平太差,因为比较养宠物猫宠物狗,养兔子做宠物的人比较少,宠物兔的售价对比宠物猫和宠物狗低很多,一旦医药费超过买宠物兔的钱,很多人选择放弃,以致宠物医生治疗宠物兔的经验不多,难以对症下药。   苏晗把老头儿的解释当成了真理,从那时起就有做宠物医生的冲动,现如今自己开了家宠物医院,想起小时候的经历,用“苏小迪”这个名字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啾啾~   林跃锁上车门走进宠物医院,里面的装修风格类似社区医院,不过在细节上下了很多功夫,看起来整洁温馨,贴心感十足。   吧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看见他微笑着站了起来。   林跃说道:“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尚武拳击馆当前台的周琳,半个多月没见,人瘦了一些,原本披肩的长发也剪掉了,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一些干练。   周琳说道:“前天看你往朋友圈发了张店面照,我就回来了。”   林跃招呼她坐下:“怎么样,伯母心情好一点没有?”   算算日子,周琳她爸去世还不到一个月:“你这么着急回江海市,不怕你妈一个人在家孤单吗?”   “我哥把我妈接去他那边了。”周琳环视店面:“我这不着急过来打工还债嘛,而且欠了你那么多人情,就想着赶在宠物医院开业前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林跃哑然失笑:“要不要这么较真呀。”   “你知道的,我是个急性子。”周琳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老板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林跃很无语,小姑娘品质很好,就是爱较真,把人情看得很重,平时自己咬牙能干的事绝不麻烦别人。   “喏,你最喜欢的纯甄。”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酸奶丢给她:“苏晗呢?”   要知道苏晗跟周琳是第一次见,没道理舍下客人去忙自己的事。   “她去对面超市了。”   林跃恍然,虽然店面装修完毕,医疗设备也都到位了,不过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还没买齐,想来是客人到访,准备招待的时候发现有饮水机没一次性纸杯和冲调品,就让周琳自己坐着,去对街超市采购了。   “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吧?”   林跃点点头:“柳全安告诉你的?”   “嗯。”周琳说道:“长得很漂亮,待人也和善,你运气真好。”   说完指指门前的凯迪拉克XT5:“那辆车也是你的?”   “对。”   “真好,记得你刚去尚武拳击馆锻炼的时候,还说自己就是个没钱没势没学历的江漂,我信你的个鬼,没一句实话。”   他说他以前没学过拳击,结果把黄勋揍得一听他的名字就缩脖子,他说他没学历,前天在朋友圈儿晒了江大研究生考试的准考证,以江大在全国高校的排名,肚子里没点墨水的人好意思报?他还说他没钱,结果在江海市开得起店,买得起豪车。   回想三个月前他说的那些话,她忽然很想打人。   “其实我是个富二代。”林跃看她叼着吸管的样子感觉很萌:“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没有倒追我?”   周琳狠狠瞪了他一眼。   便在这时,耳听得门口脚步声响,穿着奶白色板鞋的苏晗推开玻璃门走进前厅,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中粮的碧螺春和雀巢速溶咖啡,还有一包一次性纸杯。   “咦,你来得真快。”   “今天是周末,富平路小学的学生放假,所以路况很好,没有堵车。”   “哦。”苏晗把塑料袋放到吧台上,扭头看到周琳手里的酸奶:“你怎么招待她喝这个?”   那是林跃前天买给她的,说什么平时除了自己喝,有小朋友到访也可以拿来招待用。   他这是把周琳当小朋友了么?   周琳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喜欢喝这个。”   “你也喜欢这款酸奶?”苏晗有些意外。   “林跃没告诉你我原来是尚武拳击馆的前台吗?别人早餐都是豆浆油条或者咖啡面包,我的习惯是带一包小米锅巴一盒酸奶。”   “哦。”苏晗了然。   这时林跃注意到沙发后面放着的行李箱:“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他之前听柳全安提过,说周琳在她爸去世后一直在家陪妈妈,为了能省俩钱儿跟房东说明情况退掉了按季付款的单间。   “之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认识一个不错的姐妹,我先去她那儿挤一挤,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   林跃看了苏晗一眼,征得她的同意后说道:“工人装修的时候我让他们把后面的院子封了起来,还辟出一个单间,里面床、柜子什么的都有,你不如先在这里住下。”   “那是你给苏晗准备的休息间吧?我不能这么做。”   “让你住你就住,怎么那么固执呀,你爸生病家里欠了不少外债吧,江海市这种地儿,租一个十多平的单间每月上千块,再加上通勤花费的时间和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你在这里住的话既省了钱又能帮我看店,震慑一下心怀不轨的家伙,不是一举两得么?”   苏晗说道:“我家就在后面小区,步行到这儿用不了10分钟,你真不用担心住在这里会给我添麻烦。”   周琳想想给父亲看病欠下的十几万外债,一脸真诚说道:“谢谢你们。”   苏晗笑着拉过沙发后面的行李箱,对她伸出另一只手:“走吧,我们去看看房间,顺便帮你布置一下。”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琳再推辞就是矫情了,起身握住苏晗的手往里面走去。   林跃心说得亏苏晗从小家教好,要是换成张茜那种女人,看到周琳的第一反应怕不是提防戒惧,害怕被人抢了男朋友。   当然,那种人要是挂上更好的对象,能分分钟把男朋友踢了。   俩人离开后,他走到吧台前面,打开塑料袋看着盒子里装的雀巢速溶咖啡摇了摇头,将随身空间的手冲咖啡器具拿出来,放到待客用的茶几上,往温控手冲壶里接满纯净水,连接电源。   两个女孩儿从后面走出来时,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多了三杯咖啡,一盘华夫饼。   苏晗看着旁边放的手冲器材愣了一下:“哪儿来的?”   “车里的。”林跃指指外面。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对手冲咖啡感兴趣了?”苏晗又问。   他笑笑,没有说什么,指着咖啡说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俩人坐过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苏晗眼睛一亮,连啜了好几口,贪杯的样子像是手捧胡萝卜的小兔子。   周琳冲他竖起大拇指:“真不错,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林跃说道:“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周琳贴过去,在苏晗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这回轮到林跃愣了,没想到俩人这么快就成好朋友了。   “说什么?还背着我。”   周琳眯着眼睛说道:“我跟她说,这么好的男朋友,借我用两天好不好。”   林跃瞪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苏晗。   “什么东西?”她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打量一眼,脸色变了。   周琳凑过去一瞧,表情同样很精彩。 ###第七百一十二章 是她高攀我好不好   信封里是一张卡片和两张机票。   卡片是港澳通行证,名字一栏写得是“苏晗”,机票行程是江海-HK,而出发日期……就是明天。   “这是?”   苏晗想起前几天林跃拿走她的身份证,说是去办什么证,她以为是开宠物医院需要的手续,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他办得是港澳通行证。   林跃说道:“今天晚上记得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过来接你。”   “这么急吗?”其实以前林跃有说过带她去HK玩的事,她的意思是不妨等春天到来,尽管HK在大陆南端,冬天还是有几分阴冷的。   “我想赶在研究生考试前过去那边,等到宠物医院开业,你忙起来就不好安排时间了。”   这是事实,也是借口,至于为什么急着去,只有林跃自己清楚。   12月21日研究生考试,12月26日宠物医院开业,确实如他所讲,这时候过去不耽误事。   “你不复习功课的吗?”周琳插嘴道,她实在理解不了林跃的想法,还有五六天就研究生考试了,别人都在努力冲刺,恨不能利用好每一分钟,他这儿居然有心思去HK旅游。   林跃眨眨眼,说道:“临时抱佛脚不是我的风格,从小到大我考试只凭四个字——听天由命。”   周琳错愕。   苏晗白了他一眼:“你听他瞎说。”   周琳前些日子一直在医院照顾她爸,老头儿去世后又在家呆了半个多月,自然没苏晗了解情况,昨天几人聚餐的时候,谈起考研的事,谭晓光那牢骚……发了差不多半小时,全都是围绕林跃的,说什么人比人气死人,平时没见他认真复习功课,做模拟题的时候次次过江大录取分数线。谭晓光还说,对比半年前的龙套林,现如今他的人生像开了挂一样。   “既然这样,那你们去吧,店交给我来照看。”周琳看着那两张头等舱机票,心里确实有些羡慕,长这么大,她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到华北某市一家教育机构学服装设计,结果还被骗了,在那边呆了一年多什么都没有学着,回到家里被她爸好一顿数落,于是一气之下来江海市做了一名江漂——虽然她家所在小镇距离这座城市只有两个来小时的车程。   “我得……回去问问我妈的意见。”   “应该的。”   林跃心说傻妮子,你妈早就被我搞定了。女儿在原来的工作岗位受了委屈,有钱的男朋友要给女儿投资开宠物医院,地点就在距离居住小区很近的芙蓉街,当爹妈的怎么可能不过来摸摸底?   前几天他来这边盯装修,苏晗不在的时候有个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女子多次以也要在这边开店,想了解商铺租金水平为借口跟他讲话,虽然他跟苏晗还没有见家长,但他还是一眼就识破了中年女子的身份,主要是跟苏晗的眉眼有六七分像。   既然猜到对方身份,哪里还有不好好表现的道理,【师奶杀手LV2】一开,再从谈吐和行为体现出超越年龄的可靠稳重,努力上进,为人谦和,并且年少有为,更加重要的是对她女儿很好,老太太能不满意吗?   何况他也不认为苏晗会给她妈说陪男朋友一起去HK的事,不过是拿这个说辞来矜持一下。   这件事最有可能的进展是苏晗说去外地采购医疗器材,老太太能猜到一些,但是故意装糊涂。   苏晗说道:“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那边能用的电话卡,电源转换头,港币什么的?”   林跃觉得有些好笑,她还真是够傻白甜的,才说了回去问家长的意见,后面就操心起出发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以免到那边遇到困难。   “放心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哦。”她点点头,答应一声,完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前后矛盾,脸一下子红了,借口上厕所逃也似地冲向后面。   目送苏晗逃离,周琳笑得花枝乱颤:“她也……太可爱了吧,我真好奇她是怎么在工作岗位上呆的。”   林跃说道:“所以前些天因为得罪顾客和老板吵架了呀。”   人跟人的经历不同,像苏晗这样的本地姑娘,从小到大一直在父母身边,而且家教不错,没受过什么挫折,为人处世风格相比外地来江海市讨生活的人自然要单纯一些。   周琳说道:“这么个宝贝给你碰上了,好好珍惜吧。”   林跃说道:“说得好像我高攀了似得。”   “不是你高攀她,那是她高攀你了?”   林跃心想别说,还真是这样。   苏晗在洗手间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调整好状态出来,周琳知道她脸皮薄,没敢提刚才的事,眼见快到中午,林跃带着两个人到隔壁饭店要了一桌菜,又把柳全安和另一名教练喊来一起用餐,也算是给周琳接风洗尘了。   按计划下午要去购买办公用品,林跃让周琳陪苏晗一起去,他开车回了小区,因为系统不知道发什么疯,还没容他喘口气休息几天就发来新的任务。   家里没人,谭晓光应该去了自习室,林跃走进卧室往电脑桌前一坐,启动电源的同时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长缨在手缚苍龙:侦测到《八佰》编号361的幸运用户的吐槽——不谈民族情怀和抗战气节,单单以观影体验来讲,这片子不算优秀,或许是删减得太狠的问题?每个人物都没立起来,情节也有点不连贯,导演的野心很大,但故事性不强,也就是出于特殊原因能有这么高的票房。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37年10月26日-1937年11月4日。   是否接受?(Y/N)。   《八佰》?   这回改抗日战争片了?   对于这部电影他有所耳闻,因为是华谊出品,又由经验丰富的管虎执导,大牌云集,各种宣传渠道和资源轮番上阵,在互联网炒得火热。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八佰   伴着熟悉的旋律,桌面进程激活,林跃打开浏览器登陆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在搜索栏键入“八佰”,按下回车进行播放。   该片讲的是1937年淞沪会战末期,上海频临沦陷,第88师师长得到来自上面的命令,派麾下524团镇守与英租界隔河相望的四行仓库,狙击日寇的故事。经过四天四夜的鏖战,524团顺利撤退至英租界,虽然作战人员只有400多人,不过为了激励国人的抗日精神,对外号称800人,故称八佰壮士。   电影比较长,2个多小时,看完已是接近傍晚,他又在网上查了会儿资料,算算时间,觉得能赶在谭晓光下自习前回家,便把八顿往随身空间一塞,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选择接受。   唰~   白光一闪,电脑椅上的人消失不见,阳台上盘坐的独眼夏侯伸出爪子搔了搔脖子上的痒痒肉,扭头望从《绣春刀》的世界回来后就一直在思考鸟生的大反派喵喵叫了几声,似乎在埋怨林跃没有带它一起走。   ……   “日本人,是日本人……”   “日本人杀过来了,快跑,快跑啊。”   “小鬼子,我艹你姥姥。”   耳边响起低沉的嘶吼,白光敛没,首先入眼的是一片废墟,破碎的砖头与已经烧焦的木头堆在眼前,在往前是一具倒卧人尸,身披蓑衣,旁边是被马蹄踏碎的草帽,再往那边是塌掉一半的二层小楼,墙上还能看到少了一角的夜上海夜总会宣传海报,可惜周旋的脸先被硝烟熏染又被雨水打湿,风韵荡然无存。   咯哒咯哒咯哒~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拉回林跃的注意力,扭头一瞧,左边不远的地方冲过来一头黄骠马,上面是个手持军刀的日军尉官,一边催马向前,一边用日语骂着支那猪去死吧。   在沦为废墟的街道左右,几十个穿着蓑衣的国军士兵被不到两个日军骑兵吓得仓皇逃窜。   林跃微微眯眼,手往身后一摸,发现枪没了,与此同时右脚传来一阵疼痛,似乎是在废墟乱跑时踩偏,崴了脚。   自己附身的家伙居然能把武器弄丢,真是够可以的。   便在这时,左前方一个年龄十八九岁,国字脸,大眼睛的国军士兵握着一把汉阳造就往上冲,看起来是要跟马背上的日本人比一比,是对方手里的军刀砍人利索,还是他手里的步枪打人狠。   林跃来不及多想,忍着脚踝传来的伤痛快步冲上前,将那名国军士兵往后一拉,大喊一声“你找死吗”,完了咬着牙猛一发力,跑上身后坍塌的墙壁,转身一跃,正好将骑马冲锋的日军尉官扑个正着,俩人一起跌在地上。   趁日军尉官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当口,他捡起身旁砖头用力拍下。   啪~   啪~   泥土和血液在尉官脸上涂开,手脚抽搐几下不动了。   “小心啊。”   林跃听到身后传来的警告,偏头一瞧,看见第二名日军骑兵提着军刀向他冲过来,刀锋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着妖冶的光。   他的手往地下一按,握住日军尉官的九四式军刀,迎着国军士兵焦虑的目光反冲日军骑兵。   战马的蹄声与带起的风扑面而至,林跃双腿往地面一铲,军刀横扫。   咔的一声脆响。   鲜血激涌而出,战马一头栽在地上,将上面的日军骑兵甩飞出去。   那名国军士兵看傻了——他居然一刀下去把战马的两条腿砍断了,见过凶的,没见过像他这么凶的。   不对呀,他们都是湖南保安团的人,记得来上海前姓林的小子发了一路牢骚,说什么族里近房就两个男丁,他堂哥在日军进攻华北时战死了,他要是死在上海,他们的小家族在镇子里就绝后了,再说,晚稻熟了总要有人收吧,难不成光打仗不吃饭了?   这么一个贪生怕死,日军还没冲过来就把枪丢了逃命的胆小鬼,怎么转眼间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又凶又狠,杀意凛然?   国字脸怀疑人生的时候,林跃一瘸一拐走到摔断腿的那名日军骑兵跟前,握着刀斜向上一挑,一团血花散开,日军骑兵歪倒在地,脖子伤口的血出出地往外窜,脚在地上蹬了几蹬,死了。   他捡起骑兵的刀鞘,嚓的一声军刀归鞘,完了抽出死亡骑兵腰里别着的南部十四式,对准被砍断双脚的战马连开两枪,顺手把枪丢给国字脸士兵:“叫什么名字?”   “李想。”   “带着还没有跑散的人往南走,别回头。”   “那你呢?”   林跃用脚挑起地上的步骑枪,拉了下枪栓,对准左边街区,大约五个呼吸后扣动扳机,一名冲过砖瓦堆的日军士兵应声而倒。   说国军兵败如山倒无心反抗好呢,还是日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好呢,骑兵没有步兵的掩护就敢发起冲锋。   咔~   他拉了一下枪栓,藏到倒塌的电线杆后面:“我断后。”   李想大惊:“断后?你一个人?”   林跃探出头去,又开了一枪。   嘭~   第二名日军步兵头顶钢盔绽出火星与硝烟,仰面倒在地上。   知道前面有国军狙击手潜伏,后面的日军士兵不敢贸然推进,全都匍匐着爬出砖瓦堆,冲一心逃命的国军士兵射击,不过因为距离远了点,命中率不高。   “走呀。”   林跃一瞪眼,唬得李想打个哆嗦,一手拎着汉阳造,一手握着南部十四式跌跌撞撞往后面跑去。   为了掩护湖南保安团的人撤离,林跃冲前方砖瓦堆连放数枪,打死一名上等兵后惹来七八支枪疯狂点射,电线杆被打得木屑纷飞。   他缩在后面深吸一口气,下拉系统列表至属性栏,给力量加了3点至32,完事几个翻滚藏到死去的战马后面,由行军囊里摸出两枚97式手雷,拉掉保险在死亡骑兵的钢盔磕了两下,用力丢向前方砖瓦堆。   轰~   轰~   只听两声震响,粉末乱飞,硝烟翻滚,一名趴在砖瓦堆后面的日军士兵被头顶射下的弹片打得血肉模糊,到死也想不明白支那兵明明是卧姿,为什么能把手雷丢出一百多米。   趁着日军被两枚手雷炸懵,林跃猫着腰跑进对面破落的小巷子里,钻窟窿爬墙,很快甩掉身后的追兵。   要说在废墟里对付七八个日军士兵,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不过一来崴了脚,行动有些不方便,二来还不知道任务内容,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到跟小股日军缠斗上。   日军登陆前进行了持续数日的轰炸,很多人已经搬离上海,没有搬离的也躲到了暂时安全的南市、黄浦及苏州河那边的外国租界。   林跃找到一个稍微安全的破落宅院,停下来喝了点水,又把军裤撕下一块,给受伤的脚踝加压包扎,完事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在掩护524团一营主力过河的基础上,至少确保逃兵班3个电影角色进入英租界。   特殊任务:每杀一名日军士兵奖100科技点。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1937年10月26日-1937年11月4日。   524团一营主力过河,确保逃兵班3个电影角色存活,难度的话……确实不高,配得上“普通”的评级。   然而林跃不打算按照主线任务的要求轻轻松松混过任务,既然来了一趟,当然是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了。   确定完毕任务要求,他看了一眼天色,又回忆一下电影剧情,完事拿出全视之眼戴好,启动新兑换的I型黑蝇无人机,下达侦查指令。   天知道他现在的位置是哪儿,距离四行仓库有多远,已经是傍晚时分,不快点行动的话,过了今夜再想进去会很麻烦。   他这儿思考问题的时候,黑蝇无人机沿着苏州河一路向东,通过激光扫描勾勒出一份3D地形图。   林跃算了算,由于日军切断了距离最短的路线,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想抵达四行仓库必须多走半个小时的路。   不然直接走苏州河,泅水过去,那样能快一点。   就在他试图规划出一条最快捷的路径时,I型黑蝇无人机送来一则令他脸色骤变的情报。 ###第七百一十四章 524团的人怎么了?照样打   在距离苏州河不到200米的一座小院子里,二楼传来女人的尖叫和日本人的咒骂。   楼下一名二等兵正将缚住双手的国军士兵往墙角拖,后面手持南部十四式的少尉拉了一下机匣,枪口对准国军士兵的后脑勺准备开枪。   在他的身后,两名日军士兵正焦急等待猜拳赢了的人赶紧完事换他们上。   上海是中国经济水平最好的城市,也是人口众多,美女云集的城市,对日军来讲,占领这里后最喜欢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抢劫财物,二是强暴女人。   就在刚刚,他们追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来到这座庭院,三名藏在偏房里的国军士兵竟有胆在关键时刻杀出,还干掉了一名军曹,之后两名国军士兵被乱枪打死,剩下那个吓得投降了。   不过……他以为投降就能活命吗?支那猪还真是愚蠢。   少尉准备扣动扳机,这时院墙缺口处传来日语问话。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少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中尉军装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一瘸一拐的样子似乎是扭伤脚踝,掉队了。   说日语,穿中尉军服,少尉没有怀疑,敬了个军礼说道:“第三师团步兵十九连队,长谷晴。”   林跃点点头,走到他的跟前:“地图有没有?我把它给了我的军曹长。”   “有。”少尉答应一声,伸手去解前胸口袋的扣子。   便在这时,林跃突然抽出腰里的匕首,猛地扎进日军少尉胸口,并在两名上等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少尉握枪的手连续扣动扳机。   嘭~嘭~   枪声响起,两名上等兵胸口中弹委顿倒地。   这时押解国军士兵的二等兵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去拉三八式的枪栓,林跃抓着少尉的尸体往那边一掰。   嘭~   又是一枪,二等兵脑门中弹,手握着枪栓直挺挺倒下去。   二楼正在撕扯女孩儿衣服的二等兵听到下方枪响,跑到阳台探出头往院子里看,林跃把少尉尸体往前一推,顺势抽出他腰里的军刀往二楼一丢。   噗!   军刀插进二等兵胸口,连人带刀仰面倒地,一时片刻便没了声息。   “没事吧?”   林跃走到那名看傻了的国军二等兵面前,用【白水晶】挑开缚住双手的麻绳,摘下死亡少尉的水壶丢过去,完事脱掉身上的日本军衣,噔噔噔上了二楼。   穿着学生裙的年轻女孩儿完全吓傻了,裸露的双臂死死护着胸口,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头发已经打捋,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林跃把丢在一边的上衣捡起来递给她:“你抓紧时间冷静一下,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找我,现在日军几乎包围整个闸北区,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英租界了,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越过垃圾桥,不然就没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下楼。   那名国军二等兵喝了几口水后腿终于不再抖了。   “谢……谢谢你。”   想想刚才的事,二等兵现在还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本以为就快死了,却被一个伪装成日军军官的中国人救了,关键是那五名日军死得干净利落,尽管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可是从他连杀五人面不改色来看,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   林跃说道:“你哪个部队的?”   “俺……俺是江苏保安团的补充兵员,被编进36师,但是在撤退途中和主力走散了,路上碰到日军的坦克,就……就……”   他看了一眼偏房门口倒着的同僚,不由暗暗庆幸。   林跃又问:“叫什么?能走吗?”   “王树生,能……能走。”他走过去捡起同伴的中正式步枪,虽然腿还有点软,不过走路是没有问题了。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学生穿着那件被日军士兵扯烂袖子的上衣走下来。   “谢谢。”   她带着三分惧怕七分感激看了林跃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走吧。”   林跃点点头,拉了一下手里的三八式枪栓,朝着庭院外面走去。   天空有I型黑蝇无人机侦查日军大股部队的动向,地面有全视之眼的红外感应功能,要找出一条前往英租界的安全路线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   夜晚九时。   苏州河北岸。   那个叫韩怡的女孩子摔了一脚,林跃过去把她拉起来,还没等问有没有事,旁边拿着中正式步枪的一等兵走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你个逃兵,都说了让你不要带着累赘过来,偏不听,被日本人追上了一枪打死你。”   后面背着好几杆枪的羊拐说道:“她要到英租界去,跟我们是一条路,不带着她,万一给日本人撞见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一等兵怒道:“军情紧急,知道什么叫军情紧急不?”   林跃懒得理一等兵,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仗势欺人的兵痞子。   “放手,我叫你放手。”   “当逃兵你还挺横的。”   说话的当口,他注意到林跃的腰里别着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虽然这枪远不如勃朗宁手枪、鲁格手枪什么的,却也不是一般日军士兵能够佩发的,基本上都是军官在用。   第88师号称德械师,然而毛瑟98K是没有的,鲁格手枪是没有的,盒子炮也是中基层军官的标配,普通士兵的装备就一把中正式步枪,两颗手榴弹,如果能有一把手枪,在队伍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如果手枪的款式是南部十四式,随便编个故事都能骗一包烟抽。   一等兵的手往林跃腰里那把南部十四式摸去,在他看来这不叫抢,本来当逃兵是要枪毙的,现在给他们一条活路,作为交换献上一把手枪,这叫懂事,叫知恩图报。   林跃一下子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往旁边一扭。   “啊,啊……”   一等兵吃痛,脸涨成猪肝色。   这时几名524团士兵听到一等兵的惨叫围上来,用枪指着林跃。   “放开他,我叫你放开他。”   “我要是不放呢?”   如果不是考虑到完成主线任务必须进入四行仓库,他搞不好已经动了杀心,日寇当前还欺压同胞窝里横,这种人留在部队里就是害群之马。   “孙元良没教你们善待同袍吗?”   “你这个逃……”   话没说完,林跃一脚把他踹个趔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指着自己的中正式步枪往旁边一推,击中另一名国军士兵的胸口,同时左手拔出腰里的南部十四式,顶住侧后方想要拉枪栓的二等兵额头。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莽,瞧那气势绝不是玩玩,只要524团的人乱动,他真敢开枪。   “敬你们是524团的人给你们留点脸,要是换成督战队,早把你们全杀了。”   督战队该不该存在且不说,反正在林跃看来,只要敢督战他,没的说,先把督战队杀光再说打鬼子的事。《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做过军长,杀了那么多日本人,敢来督战他?   好大的口气。   一等兵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冷笑道:“杀光我们?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是怎么把我们杀光的。”   对于这些逃兵,官方说辞是收拢,但在他看来,收拢是假,押送是真,瞧瞧那个戴眼镜的,畏畏缩缩的样子像只老鼠,再看看那边的老头子,有四十多了吧,就这群人,别说给88师做补充兵员,当炮灰都嫌质量差。 ###第七百一十五章 四行仓库第一刺头   “停,停。”   这时王树生从后面跑过来:“俺可以作证,林跃不是逃兵,是他救了俺跟那位姑娘。他腰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和九四军刀是杀了一名日军少尉和四个日本兵缴获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那个姑娘。”   众人依言看过去,站在林跃身后的女孩儿点点头:“他说的没错。”   全队哗然,一人干掉五个鬼子,对于他们来讲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时端午的脸出现在老铁和羊拐中间,踮着脚往前面看,想知道谁那么凶,居然一个人杀了半支小分队。   手拉枪栓的二等兵表情变了,敢跟鬼子打仗就是好样的,何况人家还救了同胞的命,反手杀了好几名鬼子,这种事他可做不来。   二等兵慢慢地把枪放下去,旁边两个524团的士兵也一脸讪色,只有地上的一等兵还在耍赖:“不听号令单独行动就是逃兵。”   林跃二话不说就一脚踹过去:“再喊我一句逃兵你就死定了。”   没人怀疑他的决心,因为那确实是杀人的眼神。   “怎么回事?”人群分开,一个头打摩丝,带着少尉领章的男子分开众人走进来。   林跃微讶,咦?杨德余,他怎么混在机枪连的队伍里?   一等兵指着林跃说道:“排长,他……他……他不遵守命令,还要打人。”   一等兵“他”了半天愣是没敢说“逃兵”两个字。   524团一营一连三排排长杨德余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眼前手持南部十四式,腰挎九四军刀的林跃,又看看旁边三个不敢拿正眼看他的士兵,对一等兵的话心生怀疑。   “就这……还中央军嫡系部队?”羊拐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林跃没有理睬杨德余,冲女学生说了一句“前面就是垃圾桥,我送你过去。”完了无视一等兵等人的目光,帮她提着行李箱往东面走去。   端午躲在老算盘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说太大胆了,他就不怕那个少尉排长一枪打死他?   杨德余走到二等兵跟前,小声问了两句话,看着林跃越走越远的背影面露思索。   “都停下来干什么?继续走啊。”   随着他的喊话,部队继续前进。   小湖北不小心撞到了东北兵老铁身上,连说对不起,完了问回到队伍里的杨树生说道:“他真一个人杀了半支日军小分队?”   浙江保安团账房老算盘回头看了俩人一眼,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听他吹呀,日本人是那么好杀的吗?”   杨树生说道:“要不是他,俺早就死在日本人手上了,这事能骗你?”   “那个长官就这么放他走了?”小湖北理解不了杨德余的做法。   杨树生说道:“俺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老算盘撇撇嘴:“兄弟可听524团的人说了,这次咱们执行的是自杀任务,他会回来?傻瓜才回来。”   一个524团的士兵说道:“英租界不让军人进的。”   几人说话的当口,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端午往前探探头,见又有三个人加入队伍,隐隐约约听到“抓到新的逃兵”,“湖南保安团”什么的。   湖南保安团、浙江保安团、安徽保安团、湖北保安团,全国各地的保安团都来增援上海了,结果给日本人打的溃不成军,一个字烦,两个字,窝火。   ……   林跃领着韩怡赶到垃圾桥的时候,英租界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租界巡捕房的警察在苏州河南岸来回走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英军士兵站在铁栅门后维持秩序,赌场打手小刀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专心致志地削一个苹果,果皮几乎垂到地面。   工部局的人拿着喇叭告诉铁栅门那边的民众不要拥挤,分成三列站好,每个人只准携带小件行李进入租界。   “前面就是租界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过去吧。”   “林大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租界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就算英国人在战争爆发前屯了很多必备物资,想来也很难稳定物价,身上有钱吗?”   “有,爸爸送我来读书的时候留了一些,学校里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我都攒着呢。”   “那你一个人在英租界注意安全。”   “林大哥,你放心吧,英租界那边我有熟人的。”   “你有熟人?”   “嗯,我们淡江大学的张教授就在租界里面住,他人很好,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我可以去找他。”   林跃心中一动,淡江大学的张教授?不会就是侯勇饰演的那个天天拿根单筒望远镜往四行仓库看,后面还把老婆的首饰给捐出去的教授吧?   韩怡说道:“林大哥,你不过去吗?”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军人是不能过桥的。”   说完话林跃转身要走,小姑娘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林大哥,你等等。”   她打开手提箱,从最里面翻出一个铁盒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盒饼干你留着在饿的时候吃吧。”   人很多,声音嘈杂,灯光幽暗,天空还下着雨,不过小姑娘的笑容和铁盒上的“老大昌”三个字有种特别的温馨。   林跃没有要他的饼干,手伸到箱子里把一本书拿了出来:“饼干你留着在英租界吃吧,倒是这本书……不妨借我看两天。”   韩怡看着他手里的书愣了一下:“林大哥,你喜欢泰戈尔的诗?”   林跃笑着点点头,把书夹在腋下:“好了,走吧。”   小姑娘恋恋不舍地往铁栅门走去。   林跃跟她挥挥手,说声“再见”,转身往桥那边走去,赶巧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家伙抱起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孩子就往人群里钻,似乎是端午和小湖北的叔叔老葫芦。   说起来这老东西也挺死有余辜的,当逃兵就当逃兵吧,还拐走人家的小孩子,完了到租界门口往一个不认识的人怀里随便一塞就不管了,这么大个租界,这么多人,孩子的父母该多着急啊。   林跃分开人群走过去,起手就是一拳打得老葫芦晕头转向。   “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跟你一样当逃兵?”   林跃指着他怀里的孩子说道:“放回去。”   “……”   “我叫你把孩子给放回去。”   “我知道你是湖南保安团的,你行行好,当没看见我成不成。”   林跃没有跟他废话,抽出从日军少尉手里缴获的南部十四式对准老葫芦额头:“我再说一遍,把小孩子放回去。”   老家伙嘴角抽动几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走,找到那个推自行车的人,把小男孩儿放到后座上。   小孩子的父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老葫芦直说谢谢,还以为是小孩子调皮乱跑,他们两个给找了回来。   “走。”林跃抓住老葫芦的后衣领往外拖。   “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这辈子都念你的大恩大德。”   “我放过你你也过不去,万一当兵的进了租界,被日本人知道了就有借口进去抓人了,到时候受连累的是里面避难的同胞。”   “那我也不要回去,回去就是个死,刚才524团的一个班长还说我们是逃兵,要就地正法呢。”   林跃知道他说的是朱胜忠那个夯货:“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他就不会杀你。”   人流往租界涌,林跃拖着老葫芦往回走,外加一身军装,显得很扎眼。   端午、羊拐等人正在四行仓库外面修工事,眼见林跃拖着老葫芦从垃圾桥那边走过来,表情各不相同。   “嘿,还真回来了。”老算盘推推鼻梁上的眼睛,想不明白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来四行仓库送死。   杨树生很得意:“俺就说吧,他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会当逃兵地那种人。”   旁边拿着枪的524团士兵训斥道:“别说话,干活。”   老算盘缩缩脖子,继续拿铁锹铲土。   林跃把老葫芦推进战壕,刚要去仓库里面找谢晋元,忽然瞥见仓库门口发生的一幕,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你们一起上吧   这次任务系统给他的身份设定是湖南人,二十一岁,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同族的堂哥在华北战场牺牲了,他作为湖南保安团一员被派来上海支援前线。   意识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了两名日军骑兵,并为湖南保安团的人断后,完事就独自行动沿着苏州河来到四行仓库。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湖南保安团的李想也被524团的人当成逃兵抓进了四行仓库。   杨德余给端午、老算盘等人的任务是修筑防御工事,这没什么,关键是李想暴露了自己丢给他的那把南部十四式手枪。   一个上等兵正拿枪指着李想,旁边的二等兵奉命去抢那把枪。   湖南佬当然不干,两只手护着枪匣子跟二等兵滚成一团。   “拿出来,拿出来,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上等兵手里的枪不断晃动,试图给李想制造更多压力。   “你们这些逃兵,打仗又不行,平时就挖挖战壕修修工事,拿它做什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说白了还是欺负人。   这里就李想一个湖南保安团的人,自然是没人帮他出头的,就连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毕竟作为逃兵,万一得罪524团的人被当做炮灰送出去,面对日本人就是个死。要不是杨德余需要他们修工事,搞不好那个说话很横的班长已经把他们拉出去毙了,很多人都看到督战队怎么杀逃兵的。   他们不敢动手,公道话也不敢说,有人敢。   林跃用手压了压脚踝的绷带,走过去对准上等兵就是一脚,直接把人揣进战壕里,跟着握住上了刺刀的中正步枪用力一拧,夺过来往旁边一丢,左右开弓就是一通捶。   “524团就这德行?逃兵?逃兵的枪都要抢,感情连逃兵都不如啊?”   这话一下子惹了众怒,附近监工的524团士兵不知道林跃是个刺头,一瞧上等兵挨揍了,相继跳进战壕帮忙。   这个去拉林跃衣服,被他勾住手臂往上一折,一记膝撞顶到后腰;那个一拳打出被他闪身让过,一招下勾拳击中左肋;另一个举起步枪刚要往下砸,给他铁山靠撞飞出去,摔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老算盘、羊拐等人不干活了,全都围过来看热闹,没想到他会回来,更没想到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524团的人。   用东北佬的话讲,彪,忒特么彪了。   “都干什么呢?怎么回事?让你们修工事,居然……”杨德余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分开人群往里面一瞧:“又是你?”   之前林跃擅自离队,往严重了说是不遵号令,但是换个角度就是护送女学生进租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对方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感觉,于是什么都没有说,放任林跃和女学生走了。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回来是回来了,可是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群架。   林跃本来按住一名一等兵的脖子作势要打,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了下来。   旁边鼻青脸肿的上等兵一看排长来了,立刻一脸委屈说道:“我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   林跃把一等兵往后推个趔趄。   “怎么不关我事?那把枪就是我给他的。”   哗~   人群一片哗然,搞了半天他跟那个落单的湖南佬认识,而且……湖南佬怀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是他给的?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别人打死个日本鬼子就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了,手枪这种东西只会在军曹以上的日军士、军官身上才能搜到,他倒好,一天弄俩,还很慷慨地送人一把。   这时李想终于找到机会跟他说话。   “谢谢,刚才多亏了你。”   林跃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把那几个落单的带到安全区域后回去找你,结果给增援日军截断了去路,只能继续前进,走着走着碰到524团的人,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林跃小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李想还挺仗义。   “到底怎么回事?”杨德余看向上等兵。   “88师,中央军嫡系部队,大名鼎鼎的德械师,本以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切~”林跃撇嘴说道:“原来也是一群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主儿。”   一句话不只把524团损了,整个中央军都给他鄙视了一番。   杨德余脸色一变,说实话他挺怵林跃的,不说杨树生口述他一个人解决半支日军小分队的事,就刚才跟一营的士兵干架,四个人打一个愣是没占到定点儿便宜,上等兵给丫揍得鼻青脸肿,说起来这家伙确实能打。   这种人,干起日本人来绝对凶很,但是刺头,难管。   “你说谁是老鼠?”   随着一声饱含愤怒的质问,老算盘和端午被人推开,后面是朱胜忠那张用力过猛的臭脸。   他还带着两个人,挽着袖子撸着裤腿,看林跃的目光很不友善。   “说别人对得起你们吗?”林跃无视他疯狗一样的眼神,解下腰里的九四军刀,又把自己和李想的配枪丢地上,最后是手上的精工腕表。   “你们不是觉得逃兵不需要这个吗?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七班是不是?叫你的人一起上,今天如果能把我打倒,地上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今天如果打不倒我,你524团的人就是一群孬种。”   如果刚才说524团的人耗子扛枪窝里横是讽刺,那么现在无异于指着鼻子骂娘了。   两个字,嚣张,三个字,太嚣张。   端午抹掉脸上的雨水,使劲咽了口唾沫。   老算盘在后面压低声音说道:“他这是找死呀。”   都觉得他很嚣张,太过目中无人,其实站在林跃的角度并不认为自己做得离谱,作为一个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当过杂牌军军长的人,看到中央军88师这样的做派,讽刺几句过分吗?虽然他很清楚不管什么部队,王牌不王牌,老兵欺负新兵那是常有的事,何况端午等人在524团的士兵看来就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逃兵。   另外,他认为趁此机会把朱胜忠等人打服了,往后几天单独行动时会少很多麻烦。   在部队里,撇开官职大小不说,基层士兵说话做事底气硬不硬,还是得靠实力争取。   “我来。”后面传来一声大喝,524团的士兵往两侧闪开,一点光亮晃进视野,生得人高马大的山东兵齐家铭把嘴里的烟头吐出,走到林跃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拳。   大黑牛是么?   林跃没有闪避,任凭拳风临面才出手,啪,一下握住山东兵的拳,顺时针一扭,屈起还有几许酸痛的脚往下面一绊,山东兵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战友一个照面就给解决?朱胜忠急了,骂了一句脏话,跳起来一拳打出。   林跃不退反进,高腿后发先至,直接一脚蹬在朱胜忠小腹,将人踹出好几米,抱着肚子连续咳出几口胃液,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班长给打成这样,七班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有人还拿起了铁锹,唬得老算盘拉着小湖北往旁边躲,生怕热闹没看成反被524团的士兵揍一顿。   人群一阵骚乱,李想准备上去帮林跃,被杨树生死死抱住。   老葫芦等人纷纷后退,谁也没想到真的演变成了群殴——一个班群殴他一个。 ###第七百一十七章 全干趴下   噗~   噗~   咚~   “你马勒戈……”   咳~   咳~   “我操你……”   唔~啊~   “龟儿……”   “下去。”   噗通~   随着最后一名二等兵掉进才挖好的战壕里,425团一营一连七班十人再加一个山东兵齐家铭全躺地下了。   便在这时,靠近仓库门的地方传来拉枪栓的声音,林跃起脚往前一踢,连鞘的九四军刀倏忽远去,狠狠地戳在动枪的士兵胸口,那人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抱着刀柄击中的部位扭曲打滚,疼痛哀嚎。   死寂,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天空落下的雨水拍打着四行仓库前的泥泞,劈啪作响。   杨德余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有想到七班的人这么没用。   不,不是七班的人没用,是那家伙的手脚太重了,基本上正面挨一拳或一脚就爬不起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还是林跃收了一半力道的结果,不然真放开了干,地上的十几个人得打死一半。   老算盘用双手把盖住眼镜的头发拨开:“他……他真打赢了?”说完还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似乎是想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来证明自己的结论是真实的。   羊拐抽回自己的袖子,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后面老葫芦摸摸自己的脸,还在回味刚才偷别人孩子冒充市民被林跃揍得那一拳。他旁边的端午呆呆看着满脸泥泞,嘴角流血还不服输,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再战的朱胜忠,心说来自安徽保安团的杨树生真没有骗他,那家伙太厉害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人。   李想挣开了杨树生的束缚,跳到壕沟外面,冲仓库门口听到外面打斗声出来看热闹的425团士兵骂道:“狗娘养的,输不起吗?要开枪是不是,来,打死我,让过路的老乡看看,中央军都是一群什么杂碎,打日本人不成,窝里横杀自己人是一把好手。”   一句话说得仓库门口的524团士兵羞愤难当。   这小子还挺有种的。   林跃回想起李想拿着汉阳造要跟骑兵中尉拼命的一幕不由笑着摇摇头,又看看后面壕沟里扯李想裤腿儿的杨树生,感觉这俩人还真是一对不错的CP。   然后,他走到丢军刀和手枪的地方,拿起精工腕表戴好,随手把九四式军刀丢给羊拐,道声“给你了”,拎着两把南部十四式手枪朝李想走去。   同一时间,仓库那边冲出一个戴眼镜,着少校领章的军官。   “干什么?都干什么?忘记谢团交代的任务了?构建防御工事呀。”   524团的人一看上官志标来了,赶紧散开去做事情,搬麻袋的搬麻袋,运弹药的运弹药,挖枪孔的挖枪孔……   杨德余靠过去想要解释:“团附……”   “丢人现眼。”   上官志标没有理他,走到林跃跟前说道:“谢团叫你过去。”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仓库天台,把南部十四式往李想怀里一塞,朝着仓库大门走去。   说起来,524团的人是看不起外面那群逃兵的,但是当林跃看向他们时,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往后几天自己做点啥事都有人在后面唧唧歪歪,那还不烦死?   他往上走时,正碰见谢晋元的传令兵七月往下走,许是在上面看到他把朱胜忠那些人揍得满地找牙,目光里带着浓浓惧意。跟班儿小湖北就强多了,冲他嘿嘿一笑:“你真厉害。”毕竟都是机枪连来四行仓库路上收拢的逃兵,从这个角度出发,他们算是一路人。   林跃揉揉他的头,上了三楼。   七月指指他的背影:“你认识他?”   小湖北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淌到脸上的雨水:“嗯,他待人很好的。”   七月一脸茫然,待人很好?七班班长朱胜忠和山东兵齐家铭那群人听了怕是会有意见。   林跃来到天台,调试高射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的士兵全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想来对下面发生的事也有耳闻。   一个人打趴下一个班,这种事说出去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林跃没有理他们,走到东边的水塔前面。   谢晋元已经从上面下来,身边站的是机枪连连长雷雄。   “你叫新(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姓林名跃,湖南保安团新兵。”   湖南保安团的新兵?   谢晋元一脸古怪,保安团什么战斗力,但凡在部队里呆过几年的都知道,什么时候保安团的新兵也能一人干趴下524团一个班了,就算跟日本人打了好几个月,88师死了好多弟兄,新补充的兵员素质太差拉低了部队战斗力,那也不可能是一个保安团新兵能够蹂躏的。   “听说你一个人杀了半支小分队的一(日)本兵,还救了一个女学生?”   “听小湖北说的吧?”   林跃注意到雷雄有些不服气,呲眉瞪眼盯着他,想想也难怪,机枪连往这儿赶的时候半路遭遇日军部队,即便遵照谢晋元不要恋战的指示迅速撤离,却还是丢下7具尸体,至于敌人……最多死了三个。   一支机枪连还没他一个人杀的日本鬼子多,现在一营一连又打输了肉搏战,倒下一地,现在还有爬不起来的。中央军嫡系德械师的人给一保安团新兵干成这样,说出去不丢人吗?   “你很不错。”谢晋元操着一口广式普通话道:“但系打架斗殴就系不守纪律,不守纪律就要接受惩罚。”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抹了把雨水,望团附大人说道:“怎么?团附也看上这把枪了?”   他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往地上一丢。   “记得曾经有位团长,不,师长跟我说,小日本的东西他用不惯,不知道谢团附用不用得惯。”   “你……”雷雄怒了,一个新兵敢对中校这么讲话,简直目无尊长,要放在平时少不了关一星期禁闭。   谢晋元伸手拦住雷雄:“你说的系(是)哪位系(师)长?”   “他比你小,说了你也不认识。”林跃耸耸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废话:“谈正事,请问谢团附,你觉得守卫四行仓库,打一场漂亮的防守战,真能换来外国人的同情,在布鲁塞尔会议上答应给我们支持吗?”   “这系(事)你系(是)怎么知道的?”谢晋元脸色骤变,因为无法理解一个保安团新兵为什么知道委员长命令他们打这场保卫战的目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想听听谢团附对这件事的看法。”   “军人,当以护国安民为系(使)命。现在日军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辱我姐妹,任何一个合格的军淫(人)都应该有为国捐躯的觉悟。我谢晋元不求闻达,不问净(政)治,我所能做的,就系(是)不惜血染京袍,也要朽(守)住脚下国土,卫我新(身)后同胞。”   从字面意思看,可以说慷慨激昂,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叫人想笑场的感觉。   “你说的对,军人当如此。”林跃说道:“但是如果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最后换来了一个失败的后果,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   “值得,只要能杀鬼子,524团……不,整个88师,愿战至最后一人。中华男儿,最不缺的就是骨气和热血。”   雷雄很是不爽,什么时候一个20岁出头的新兵敢质问一名中校团附了?   “打鸡血是救不了国的,你们的热忱和牺牲,在上面的人眼中,不过是谈判桌上的政治筹码。关键是,在指望用四行仓库保卫战打动外国人这件事上,注定是一次失败的押注。有个人曾经对像你一样的军官讲过这么一句话——我们总说,我们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吃苦耐劳不光是挨饿吧?我见过把自己捆在树上吃喝拉撒睡的日军,我还见过累死在脚踏车上的日军,自封的优点,会害死我们的。”   “王八蛋……我毙了你这个扰乱军心的日军奸细。”雷雄去抽腰里的枪。 ###第七百一十八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谁知道下一个瞬间,一道寒光抹过,然后是身后传来的“哆”的震响。   他摸摸被风割得生疼的脸,又看看后方堆叠起来的弹药箱外兀自震动的匕首,脸有点白。   “先讲我是逃兵,又盖日军奸细的大帽子,除了恶语中伤,还会别的吗?”林跃扫了一眼雷雄身后举枪指着他的两个上等兵说道:“如果我是日军奸细,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说完不待雷雄回话,转身往楼梯走去。   “你们想的是如何让牺牲变得有意义,我想的是怎么让更多人活下来,所以,你只管考虑怎么打好接下来的仗,只要我不扰乱你524团的部署,最好别来管我,除非你想少死几个日本鬼子。”   雷雄扯出了腰里的驳壳枪,刚要往林跃后背瞄,谢晋元直接给他按了下去。   “这个人跟那些逃兵不一样。”   跟雷雄、朱胜忠、齐家铭等人不同,谢晋元对林跃的看法更成熟,从他的身手来看,毫无疑问是一个打鬼子的好手,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绝不是下面那帮大字不识的逃兵能比的。   武力值高,有谋略,理智,善良,有这样的人在四行仓库,之后的战斗中或许能帮上大忙也说不定。   “团附,他能力再高,也要听你的才行啊,如果下面的逃兵都跟他学,那还不翻天呀?”   “如果多几个这样的淫(人),或许今晚我能睡得踏系(实)一点。”   “团附……”   雷雄和谢晋元的对话林跃听得清清楚楚,甚至两人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得亏谢晋元把雷雄的手按下去,不然那位机枪连连长不死也已经残废了。   像雷雄、朱胜忠这种人,不惧牺牲,愿意守四行仓库是好样的,但是一码归一码,如果执意杀他,那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任务是营救逃兵班的人,他完全可以等524团的人撤入租界再出手。   从天台下来的时候,老算盘、老铁、羊拐等人已经进入仓库,南边的门开了,几个士兵正将苏州河的水运进仓库储存,以备战时饮用。   南门那边是苏州河,苏州河那边是英租界。   四行仓库的北边一片漆黑,枪炮声此起彼伏,突然点亮天空的不是烟花,是熊熊战火。   四行仓库的南边霓虹闪烁,歌舞升平,河岸上行人往来,车响叮当,赌场门口进出的是名媛绅士,不远处的戏台班子磬铙齐鸣,而胜利酒吧二楼的阳台上,EVA穿着红色吊带裙在唱《夜莺》。   林跃过去拍了端午的后背一下:“好听吗?”   “好听,真好听。”   当发现问话的人是林跃时,这个有点耿直有点怯懦的年轻人赶紧偏头,不敢跟他对视。   “林跃,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李想带着杨树生由北门走过来,问完这句话看到南门那边的景象愣住了,很明显,俩人也没有想到一河之隔的那边犹如天堂。   “我没事。”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刚才好样的。”   说完话,他走到堆放棉服的地方坐下,拿出送韩怡过河时借来的《飞鸟集》,无视524团士兵或惧怕或愤恨的目光借着灯光细细翻阅。   不一会儿,羊拐看腻了对面的光怪陆离,走到距离他不远的弹药箱坐下,拿出刚刚获赠的九四军刀,用裹头的毛巾擦拭上面的血迹。   “你这么干,就不怕他们杀了你?”   羊拐说这句话的时候,朱胜忠正坐在墙角一口一口啃着干粮,不时朝二人坐的地方瞄一眼,表情不怎么友好。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他们的敌人在外面,不在里面。”   叮~   溜溜~   伴着一声脆响,一枚硬币由二楼掉下,滚到羊拐脚边停住,他顺手拿起来放在掌心打量。   老算盘翻身跳下,走到他面前讨好道:“劳动你,把它还给我吧,那是我的命根子。”   羊拐把手里才擦干净的军刀往他脸前一横。   老算盘踌躇一阵,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只怀表递过去:“祖传地。”   羊拐把怀表接在手里看了看,刚要丢掉硬币,忽然瞥见林跃伸手,便把硬币冲他一丢,完了心安理得地把怀表揣兜里。   老算盘硬着头皮走到林跃跟前:“兄弟,你是文化人,讲道理,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想要啊?”   老算盘点点头:“想。”   “去把那个搬开。”林跃指指身后的保险柜,完事揉了揉已经不怎么疼的脚踝,把靴子穿好,顺便感慨一下体质是个好东西,还得多加几点。   老算盘带着好奇走过去,左右瞧了瞧,一把拉开堵口的箩筐,和旁边两名逃兵推开保险柜钻进马厩。   也就点支烟的功夫,猛听得一声长嘶,白马受惊冲入走廊。   “马跑了。”   “马跑了。”   大厅一阵骚乱。   524团的士兵一时惊呆了,有人下意识举起枪准备射击,给传令兵七月一把按了下去。   嘘~   口哨声一响。   白马立刻冷静下来,七月走过去轻轻拍打它的毛发加以安抚。   那边老算盘等人刚想过去凑热闹,给齐家铭吼了一嗓子,吓了回去。   林跃跳下麻袋,迎着羊拐等人的目光走向前,一拍马背翻身而上。   七月急了,本以为白马会再次受惊,哪儿想它老实的很,别说受惊,连个喷嚏都没打。   “罗威饭店的三明治是么?”   林跃拍拍马腹,白马四脚踢踏,转身往北门走去,临近门口的时候,他的脚往下一勾,带起一把中正式步枪抗在肩上,冲看守前门的士兵道:“开门”。   那人打个哆嗦,赶紧过去把铁门一拉,林跃喊了声:“走”,白马猛地加速,四蹄攒动飞奔而出。   老算盘在后面急得直跺脚:“疯了,疯了。”   他倒不是担心林跃会死在外面,他是为自己的命根子着急。   七月往前跑了两步,看着门外迅速融入夜色的背影,表情有些复杂。他能安抚白马是因为从小放牧练就的绝活,可是那个凶巴巴的家伙竟然比他还厉害,白马给人骑上居然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   小湖北走到他身边,看着渐渐闭合的铁门说道:“七月哥,你别担心,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   苏州河南岸,英租界。   上海已经下了整整一天的雨,但是还没有停的意思,越到深夜,雨线变得愈密集,不知道是老天爷在为战死的英灵哭泣,还是不忍目睹人间惨状,想要洗刷掉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鲜红。   垃圾桥上的人还在往里涌,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通过检查站的人在寻找落脚点,然而租界就这么大,房子就这么多,根本安排不下所有难民,富人还可以忍受旅店成倍增长的租金,寻找一个遮风避雨的温暖港湾,而穷人……只能龟缩在房檐屋角,双手环胸,哆哆嗦嗦地倾听雨水拍打金属招牌的声音,或是用茫然的目光打量身边走过的行人。   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妇女没能挤进骑楼下面的人行道,因为来得太急,她没有带伞,更没有钱,只能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尽量把才学会跑的小孩子送到好心人的伞下,自己头盖一件棉服冒雨淋着。   忽然间,雨线拍打衣物的声音消失了,她以为雨停了,猛一抬头才发现不是雨停了,是一把伞遮住了天空。   旁边站着一个穿棕色风衣的年轻人。   她在他的目光示意下接过雨伞,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顺手把臂弯里的雨披披在一个搂着女朋友,用身体帮忙挡雨的男人身上。   一件雨披。   两件雨披。   三件雨披。   ……   不到一分钟台阶左右多了一道军绿色风景线。   有人站起来,面带感激看着年轻人的背影,也有人发现身上的雨披沾着血液,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谁会嫌弃呢。   五分钟后,发完雨披的林跃带着一身湿气走进了赌场。 ###第七百一十九章 就是来惹事的   赌场大厅人满为患,灯光照在赌桌上,将围着轮盘的男男女女和缭绕的烟雾照得纤毫毕现。   有人满脸激动,大声骂着脏话,似乎输了钱。有人左手搂着妆容妖冶的女人右手端着威士忌酒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还有人左看看右瞧瞧,给正在赌博的人提建议,然后迎来厌恶的目光或者呵斥。   战争和难民的涌入没有影响赌场的生意,相反,过来玩两把的人更多了。因为只有在赌桌和烟摊上,困守于此的富人才能忘记家仇国耻,从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明天会不会是生命最后24小时的迷茫和焦虑中挣脱出来。   醉生梦死,也是战争百态的一种。   林跃无视香烟、烈酒和体味混杂的味道,走向坐在大厅最里面。赌场看护刀子叼着烟坐在一把红色椅子上,一面打量那帮赌徒,不时往外喷出一口烟圈儿。   “我姓林,是对面四行仓库守军88师524团谢晋元中校的朋友,蓉姐在不在?”   “啊?”刀子瞄了他一眼:“国军不是都撤走了吗?”   “没有,524团还在。”   “你要见蓉姐?”   “对。”   刀子一脸不耐:“蓉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走,走,走,赶紧走,惹烦了我把你交到巡捕房的警察手里。”   林跃笑笑:“不见是不是?”   刀子看也没看他,扭过脸去,虽然蓉姐的老公曾在军队任职,也是他最敬重的人,但是“军队”这两个字,可以说是蓉姐的梦靥,老公老公死了,两个儿子也先后战死沙场,现在一个自称是524团团附朋友的人过来租界找蓉姐,难不成害死她的老公儿子不算完,还要让她也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他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就像之前在垃圾桥上,他无偿帮助工部局的人维持治安,劝退国军逃兵。   要不是看到这个姓林的家伙给对面台阶上的难民送了很多雨披,他早就招呼巡捕房的人缉拿可疑分子了。   林跃在赌场里走了一圈,看看玩轮盘的赌桌,又看看推牌九的赌桌,还是走到最经典的摇骰子比大小的赌桌前面,在兜里翻了翻,只有三块钱,对比别人手里的钞票面值,那叫一个寒酸。   穿着侍应服的荷官面露鄙夷,旁边坐的英国佬偏过头去,跟边上穿旗袍的女伴附耳低语,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林跃皱了皱眉,这次系统给他的身份是湖北保安团的新兵,城郊小镇家庭,哪里比得了大上海的市民,就这三块钱还是临行前老妈抹着眼泪塞他手里,给他路上花的。   “手表要不要?”林跃摘下手腕上的精工表,又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往桌上一丢。   侍应生说道:“你以为这里是当铺呢?”   在座男性看他的笑话的时候,英国佬身边穿旗袍的女人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拿起从日军军官手里缴获的手表和怀表。   “你叫什么名字?”   林跃说道:“林跃。”   “这个我要了。”穿旗袍的女人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钱递给他。   林跃说道:“谢谢。”   “不客气。”   她说话的时候,英国佬过来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开,吃了个大瘪很是尴尬。   “我听到你跟他的对话了。”旗袍女人瞥了对面坐得刀子一眼:“你想喝点什么?”   “一杯威士忌,加冰。”   穿旗袍的女人转身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微笑说道:“我叫高敏。”   林跃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把手里的五十三块钱往桌上一推,旁边穿白马褂的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难理解他兜里只有三块钱,却敢于把全部身家都押出去。   荷官看了他一眼,端起骰盅。   “慢。”   林跃伸手制止他:“身为顾客,我要检查一下骰子。”   旁边英国佬瞟了他一眼,用英语说了一句:“中国人好麻烦。”   林跃回了他一句“英国人真傲慢”,唬得英国佬脸色一变,全没想到一个浑身上下只有三块钱的年轻人的英语说得这么流利,而且“字正腔圆”十分地道。   荷官的目光也有变化,少了一些轻蔑,多了几分凝重,这里是英租界,会讲英语的中国人比不会讲英语的中国人地位要高很多。   林跃迎着赌徒们的目光接过骰盅,揭开看了看,又把三枚骰子放在掌心掂了掂,感受一下重量放回去,不动声色说道:“没问题,你摇吧。”   “蓉姐的赌场,从来都是正当经营,童叟无欺。”   荷官拿起骰盅一抄,桌上三粒骰子没了踪影,随着哗啦哗啦一阵响,几个呼吸后把骰盅往桌面一扣,手拿开。   “请几位客人下注。”   英国佬从一沓钱里抽出一张二十的拍在“大”上;穿白马褂的中年人搔了搔头皮,拿着二十块钱先放到“大”上,几个呼吸后又觉不妥,按着钱币往“小”上一推:“买小,上次开的大,这次一定是小。”旁边几人也跟着下注,轮到林跃时,他把仅有的五十三块钱全推到“小”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荷官做开盅前的通告时,高敏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一杯给林跃,一杯给自己:“买了什么?”   林跃指指押注区左上角的“小”。   “你全押了?”高敏愣了一下,虽然五十三块钱对上海生活的富人来讲不算什么,可是放到地方上,买一头牛还是不成问题的。   没等林跃回话,那边荷官揭开了骰盅。   二二三,七点,小!   穿白马褂的中年人抚掌赞叹:“我就说这回该开‘小’了吧。”   旁边押中的人面露喜色,没押中的一脸不爽,英国佬神色如常,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些钱。   高敏看着荷官把一百零六块钱推到林跃面前,握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你运气真好。”   林跃笑笑,迎着她的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英国佬在旁边气得牙痒痒,要不是日本人打进上海,他不一定有机会接近高敏,结果刚才就说了一句“可怜的家伙,没钱就不要来赌场玩”,她就恼了。   哗啦哗啦哗啦~   那边荷官继续摇盅,少顷往桌面一拍。   “各位宾客,请押注。”   穿白马褂的中年人拍拍林跃肩膀:“小伙子,来,跟我继续押‘小’,这局一定还开‘小’。”   说话间,他又把二十块钱推到赌桌左上角。   “你要不要玩一把?”林跃问高敏。   “押什么?”她抽出五十块钱夹在指间。   林跃捏着那五十块钱往身前标着“三”的地方一拍,又把手里的一百零六块都放上去。   英国佬撇撇嘴,还押“大”。   “买定离手啦。”随着万年不变的吆喝声,荷官一揭骰盅。   三三一,七点,小!   穿白马褂的中年人哈哈一笑:“又被我猜中了吧。”说完愣了一下,低头看看押在“三”上的一百五十六块钱,表情很古怪。   他押“小”,猜中了赔率一比一,林跃那边押的是单个点数,如果三个骰子有一个是“三”赔率是一赔一,两个“三”,赔率一赔二,三个“三”就是一赔三。   现在盅里两个“三”,那就是一赔二,一百五十六块转眼变四百六十八。   “看来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林跃举杯示意,同高敏共饮,完了夹着两张五十的递过去:“喏,你的。”   她用手往外一推:“我相信你。”   “那好吧。”林跃把一百块放回去,等到荷官再次落盅,按着面前的四百多块钱往押总点数那块区域的“十四”点一推。   英国佬用英语喊了一句“疯了”,转而去押“小”。   马褂中年男拿着“二十块”犹豫片刻,十块押了“小”,另外十块狠狠心,跟着林跃押了“十四”,其他人各有选择,有押“大”的有押“小”的,也有押单一点数的,除了马褂中年男没人跟“十四”,毕竟开这个的几率太小了。   “买定离手,哎,开了。”   荷官一声叫,骰盅揭开。   六六二,十四点,大!   开“大”没什么,关键是开了十四点。   桌子旁边的人看着林跃一脸懵,骰子总点数“七”和“十四”赔率是多少呢?一赔十二,也就是说,转眼间四百六十八变成六千零八十四,放在战争没有爆发前,足以在大上海买套房子了。   跟了十块钱“十四”点的马褂中年男高兴得直抓头发,看着林跃两眼放光。   何止他两眼放光,其他人看林跃的目光同样很复杂。   连押三把都对了不算什么,关键是押中的赔率越来越高,这就变态了。   林跃没有理他们,看着对面头冒冷汗的荷官:“你怎么不摇了,摇啊……”   荷官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瞥了不远处坐得刀子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摇盅,完事往桌面一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   林跃冲高敏笑笑,迎着周围赌徒的目光,把身前成堆的钱推到总点数“四”的区域。   四点的赔率是多少呢?一赔五十。   全场哗然,连周围赌桌上的人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盯着桌面上那些钱。   真要开出四点来,一赔五十就是三十一万零二百八十四,蓉姐再有钱也得肉疼十天半个月。   “我,我押二十‘四’点。”   “我也押二十‘四’点。”   “富贵险中求,我押一百块‘四’点。”   “……”   周围的人跟了一票,接近八百块,马褂中年男翻了翻衣兜,掏出皱皱巴巴的钱数了数,差不多三百块,全押了上去。   “小兄弟,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英国佬在旁边直摇头,用英式汉语说着“疯子”,真是一群疯子,其实他也想押总数“四”,可是拉不下脸呀,刚才还取笑林跃是个穷小子,扭脸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喝汤,说出去有损洋大人的名声不是?   荷官看着桌子上那一堆钱,用力咽了口唾沫,准备开盅的手直打哆嗦。   不中还好,这要里面真是“四”点,几十万从他手里赔出去,搞不好会被刀爷打死的。   便在这时,坐在大厅最里面的刀子站了起来,林跃注意到一团烟灰由袖口滑落,轻飘飘落在地上。 ###第七百二十章 开局一条狗   小刀叼着烟走到林跃所在的赌桌前面,将那名荷官往身后一拉,手往骰盅落下,这时林跃动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找死!”   “谁找死?”林跃眼睛一眯,扭住他的手腕顺时针一掰,很用力的那种掰。   咔的一声脆响。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桌边赌徒的脸色全都变了,有人目光闪烁,有人脸色惨白,还有人的嘴唇轻轻颤动。   这家伙什么来路呀?赌钱运气好没说的,关键是上来就扭断刀子的手腕,力气大不大另说,他惹上大麻烦了。   老话讲打狗看主人,刀子是给蓉姐看场的,蓉姐在英租界吃得开,一半是靠军队里的人关照,另一半……是青帮老大给的。   动刀子就是得罪蓉姐,得罪蓉姐就惹了青帮,他这是找死呀。   高敏也给他的举动吓坏了,抓着他的手急道:“你闯大祸了,快走。”   “走?”林跃左手在桌面一按,一个翻身落到赌桌那边,无视聚集过来的赌场打手,把刀子扯到跟前,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袖子里有什么,是身败名裂砸了赌场的招牌,还是带我去见蓉姐,你选一个。还有,我劝你不要指望这些打手能从我手底下救你出去,就算再多一倍数量,我也能宰了他们。”   刀子仇恨的目光一下变得涣散,因为给人掐住了七寸。   他袖子里有一块磁石,而盅里的骰子是做过手脚的,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正常情况下荷官们不会出老千,但是今天不一样,这局要是输了,那就是近30万的亏损,蓉姐能接受,他不能,何况天知道赔钱后这小子会不会收手,从俩人一开始的对话来看,姓林的分明在报复他。   “我数三声。”林跃把手放在骰盅上:“三,二……”   刀子沉声说道:“你赢了,我带你去见蓉姐。”说完这句话对旁边的打手使个眼色,那些人慢慢退开。   “带路。”林跃把他往前一推,顺势松手。   明眼人都知道他认怂了,如果这时候出尔反尔,喊打手群殴林跃,那就不是他丢人了,是蓉姐丢人了。   刀子嘴角抽动几下,忍着痛往楼梯走去。   林跃冲高敏递去一个“不要担心,我有分寸的”的眼神,跟在刀子后面上了二楼。   一楼是赌厅,二楼是烟馆,穿着长衫的男人和穿着旗袍的女人歪靠在床头,手捧烟杆一口一口嘬着,吞云吐雾的样子像是进了天堂。   林跃微微皱眉,冷着脸掀开珠帘,走进蓉姐起居室外面的客厅,一眼便看到站在立柱上的白孔雀。   面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背对他的女人。   “你把刀子的手弄折了?”   林跃并不意外她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质问与威胁,然而并不在意,走到那只白孔雀跟前,抓了一小把谷粒递过去。   那鸟一点都不害怕,还非常亲昵地在他手背蹭了蹭。   “江湖规矩,出老千被人发现是要剁手的,我现在只是把他的手弄骨折,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而且……我这是在救他的命。”   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蓉姐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好,略过刀子的事先不说,我想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   林跃转回头,看着那张严肃的女人脸:“我要见英国领事,如果由蓉姐出面,我想不会是什么难题。”   “你想见英国领事?”蓉姐把搭在膝盖上的腿放下去,正襟危坐,面带疑惑看着这个自称524团团附朋友的人:“如果你是想求得英国人的帮助,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说起来她很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没有道理,就是打心底欣赏,打心底喜欢,但是再怎么对他有好感,在这件事上也忍不住泼冷水。英国人能做到收容难民,已经是租界商会代表和何香凝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了。   林跃说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蓉姐说道:“你应该清楚,现在英国领事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军方代表去找他。”   林跃当然知道英国领事现在最烦的一件事就是见国民政府官员和有军队背景的人,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求援,而这会惹来日本人的反感,损害英国的利益。   “蓉姐不够的话,再加一个青帮老大,我想……份量应该够了吧,毕竟英国人也不想租界出乱子,给日军介入的理由。”   “你这小算盘打得真不错,我可以试着帮你去探探英国人的口风,毕竟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她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炮声不绝的对岸说道:“你觉得他们能坚持过明天吗?”   “这个问题,明天你会得到答案的。”说完这句话,他伸出手指抓抓白孔雀的下巴,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我很好奇,它为什么对你这么亲近?”   “你对我不也很亲近吗?”   林跃无视刀子不知道该仇视还是该嫉妒的目光,快步消失在楼梯口。   珠帘轻轻晃动,朦胧了房间里微微失神的女人脸。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赌厅里的人鸦雀无声,全都定定看着他。   “你还好吧?”   高敏迎上来,仔细打量几眼,见他一切正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了。”   林跃瞥了一眼墙上挂的西洋钟,发现已经是凌晨2点,走过去拿起赌桌上一沓钞票,一半丢给高敏,一半揣进兜里。   “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一步了。”   高敏抱着一沓钱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穿白马褂的中年男子急赤白脸地道:“你怎么能走呢,骰盅还没开。”   林跃没有说话,从靠近门口的吧台上拿了一瓶威士忌两包烟,推开房门走出去。   雨还在下,夜色正浓。   他往前走了没两步,高敏几乎是用撞的把门推开,追到外面。   “你是要回去了吗?”她看向北岸。   “差不多吧。”   “那你一定多加小心。”   “放心吧”林跃背着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投入被雨帘打湿的夜色里。   高敏冒着细密的雨线站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撑起一把伞,朝租界里面走去。   其实对林跃来讲要见英国领事不用这么复杂,直接开潜行偷入领事府邸就行,不过这么做跟他的目的有些冲突,走蓉姐、杜月笙这条路会好一点,谁让中国国力不如英美呢,如果是穿越到清末,给他三四十年时间,他相信拼尽全力的话能够改变国际大势,然而当前任务满打满算不到十天。   离开赌场后,他找到租界警察的巡逻盲点,翻身跳进苏州河,但是并没有返回四行仓库,而是一路向西。   ……   翌日,天蒙蒙亮时。   白马踢踏,行于废墟,林跃望耷拉着耳朵慢步并行的八顿说道:“好八顿,帮我这一回成不成?今后一定好好待你。”   那狗打个喷嚏,四腿窜动超过白马一大截,在废墟角落的残垣断壁处抬起一条后腿,哗……撒了一泡尿。   “你这个……”   造反呢!   林跃气得横眉竖眼,真想把它剥皮抽筋做一顿狗肉火锅,不过想想自己要它办的事情,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再劝:“好八顿,你要是乖乖听话,以后我一定待你比待夏侯好,怎么样?”   那狗还是装聋作哑,撒完尿后小跑到一座炸毁大半的房子里,前爪在碎石瓦砾间一阵扒拉,三扯两扯居然拖出一个木箱子,里面是被泥土掩埋的水果罐头。   林跃:“……”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闪过一句魔性的广告词——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拣,与之对应的是灰蒙蒙的天空,破烂的城镇,危机四伏的废土。   他翻身下马,走过去把箱子拉出来,抹掉罐头外面粘附的泥土,嚯,梅林牌的,生产日期还烫嘴呢。   “八顿……”   那狗偏过头去不理他。   “八顿……”   它当没听着。   “我回去后天天带你去宠物医院,那边有很多好看的狗姐姐,这总成了吧。”   一句话说完,那狗猛地转过头,舌头一吐,眼冒贼光。   是的,真是贼光。   汪~   汪汪汪~   林跃真想拍死这货,你妹的说了那么多好话还不如一条母狗管用。   正吐槽着,他看见八顿举起右爪。   击掌为誓?   “怎么那么多事,谁教你的?”   林跃一脸不爽地伸出拳头,在它的爪子碰了一下。   八顿心满意足地走了,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打了场大胜仗。   林跃看看不远处的四行仓库,没有把那箱水果罐头丢进随身空间,往马背一放,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   十五分钟后,白马来到前门,因为天色尚早,524团的人还在部署室内掩体,以便勾引日军进入,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当然,这事儿没告诉林跃。   朱胜忠对他夜里出走黎明回来很是不满。   其实不只他不满,山东兵齐家铭、排长杨德余,连长雷雄都不满,可是当他们看到马腹下面那杆带瞄准镜狙击步枪时,脸色变了。   要知道三八式改狙击步枪在日军部队列装数量很少,只提供给优秀的狙击手使用,林跃是怎么得到它的?   “接着。”   他猜得出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不打算解释,把抱在怀里的箱子往齐家铭手上一丢,一夹马腹朝着马厩走去。   山东兵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准备骂人,旁边一个上等兵走过去把木箱盖子揭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都瞪直了。   “罐头,是罐头,水果罐头。”   88师是中央军嫡系德械师,待遇在全国军队里那是首屈一指的,然而即便如此,水果罐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堆掩体的士兵一拥而上,将木箱子里的水果罐头一扫而光。   “给我留一罐,你们给我留一罐呀。”   齐家铭超级不爽,接东西的是他,差点被砸在下面的也是他,结果这群王八蛋一份都没给他留。   朱胜忠也没有,倒不是抢不过那些人,是不好意思抢,因为昨天才挨了揍,晚上还跟连队的人吹牛逼,说那人也就蛮力惊人,要说领兵打仗,枪法意识什么的,肯定不行。   不久前在背后传人家闲话,现在当然不好意思吃人家带回来的东西。   林跃没想让那些人感激自己,也不在意他们说不说谢谢,将白马安顿好后,带着八顿从马厩出来。   杨德余用勺子舀了一块黄桃放进嘴里,看着八顿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坡道,毛茸茸的尾巴摇啊摇,摇啊摇的,真是又蠢又萌。   “那狗……咱们国家没有吧。”   齐家铭朝铁罐瞄了一眼:“你说他会不会是日军奸细?”   杨德余说道:“那人要是日军奸细,带回来的就不是水果罐头,而是日军大部队了。”   齐家铭抽了一口烟说道:“万一里面有毒呢。”   杨德余走开了,因为有种被强暴智商的感觉,罐头是密封的,他刚用开罐器打开,这要能往里面下毒,那可真是新鲜事。   “上官。”雷雄走到上官志标跟前,冲扛着个大箱子走上三楼找了个麻袋堆坐下来喂狗的林跃努努嘴,又指指关逃兵的仓库,意思很明显,是想问要不要把人赶进去,毕竟这次作战的主力是524团,万一素质低下的逃兵惊扰了日本人,破坏了谢团附费了半宿心思才想出来的诱杀计划,那麻烦就大了。   上官志标摇摇头:“这小子是个刺头,团附说只要他不妨碍我们的行动,尽量别去管他。”   “团附也太纵容他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换成是你在外面呆一晚上,第二天能安然无恙回来四行仓库吗?”   放在以前,别说一个晚上,十个晚上也不是问题,但是现在……   雷雄说道:“谁知道他躲哪个犄角旮旯呆了一夜。”   “这话你自己信吗?”上官志标看了一眼天色,告诉蒋敬带几个人到外面埋伏着,其他人都到掩体后面藏好,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杨德余把铁罐里的果肉吃完,正要安排手下士兵构建对一楼大厅的交叉火力,无意中看到林跃的动作,不由一愣。 ###第七百二十一章 导演,你的剧本有BUG   之前林跃拿着两块面包喂狗,其他人没有注意他的情况,现在进入待命状态,杨德余发现他把白马驮回的另一个木箱子打开了,原以为那里面装得也是食物,结果不是,里面装的是花机关。   杨德余拎着中正式步枪上了楼,凑过去一瞧,除了地上的两把花机关,木箱子里还有一把,下面是一堆子弹。   “你们88师不是德械师吗?怎么没见人装备花机关?”   林跃问了一个在进入电影世界前便心存疑惑的问题,抛开机枪和手枪这两类武器,电影里524团士兵用的基本都是中正式步枪,保安团那群人使用的是更落伍的汉阳造。   要知道中国可是德国军械的进口大国,花机关的购买量可以说世界第一,然而整部电影里就没见士兵用,如果人手一把,不,就算两个人三个人一把,后面日军冲进来打室内战时能胜得那么艰苦?   杨德余说道:“88师是德械师不假,但是打了这么多天仗,装备和兵员的损耗十分严重,你看下面那些弟兄,多数是地方部队补充过来的,他们能有什么好武器呀,而且我们524团……是被剩下的一批人。”   话里话外什么意思?   保安团那十几个逃兵在524团士兵眼里是打扫战场、修筑工事的苦力,524团的人是被88师留下来跟日军作战的炮灰,当然不会给好武器。   林跃并不认同杨德余的观点,88师或许损伤惨重,补充兵员的质量确实不断下降,但是再怎么说,打这样的防守战不给几把冲锋枪也说不过去。   好吧,这种事导演说了算。   “怎么?后悔留下来了?”   杨德余拍了拍身上的面粉末:“后悔?我是后悔,后悔没有在鬼子进中原那天就上前线。”   林跃把箱子里那把MP28丢给杨德余。   “给我?”   “待会儿打起来,这玩意儿比你的驳壳枪好用。”   杨德余讶然道:“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林跃一边往弹匣装填子弹,一边说道:“诱敌深入然后瓮中捉鳖。”   杨德余回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确信谢晋元把排长一级的干部叫去开会是在林跃骑白马离开后,这家伙直到黎明时分才从外面回来,他是怎么知道524团的作战计划的?   林跃将弹匣填满,往插槽里一插,打开保险,拽着拉机柄一推。   咔啦~   一声脆响,整枪开膛待击。   ?????   杨德余的脑海闪过一排问号,杨树生和李想昨晚说得是瞎话吧,这家伙是保安团的新兵?保安团的新兵玩得转花机关?   冥想答案的时候,林跃丢给他两个空弹匣。   杨德余顺手抓起箱子里的子弹一瞧,脸色又变了,因为子弹并不是国内常见的7.63毫米子弹,是8毫米子弹。   据他所知,只有日本人从德国进口的花机关是用8毫米子弹的,难不成……   “这是日本人的货?”   林跃没有回答,又将另一把MP28的弹匣上好,打开保险。   杨德余不死心:“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林跃说道:“打猎。”   虽然有所准备,听到这个回答后还是被震撼了一下,看看手里拿的花机关,再瞅瞅放在麻袋后面的三八式改,杨德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心算无心的话,杀死一名日本兵不算难事,但要是做到缴获武器弹药的程度,起码要干掉一支日军部队,又因为鬼子很少单独行动,如果是几个人的部队也不会携带弹药箱。   逃兵?   逃他妈的兵。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嘭,嘭,嘭~   便在这时,杨德余听到北门前方传来中正式步枪特有的枪声。   是雷雄的人在开火。   没有时间再思考上面的问题,他抓起一把子弹赶紧往弹匣里压。   与此同时,林跃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拿出一副望远镜,往苏州河那边看了几眼。   河岸上打着伞的市民正聚成一排,朝着仓库这边指指点点,似乎才发现还有一支部队没有撤离,正跟扫荡而至的日军展开交火。   “快,快,快,快藏好,日军大部队很快就要过来了。”   雷雄带着他的人沿防御工事撤入大厅,快步上二楼,躲入附近掩体,屏息凝神看着门口。   刚才有心算无心,他带着一个班的兵力干掉日军半支小分队,跑了大概四五个人,只要他们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况,事情就成了大半。   如他所想,前后不到十分钟,四行仓库门外的泥泞被脚步踏破,两支小分队,四十多名日军士兵在一名中尉指挥官的带领下冲过拒马阵地和雷区,进入门前广场。   算上刚才被蒋敬解决的人,正好是一支日军小队的数量。   最先冲进仓库的四名日军士兵在确定大厅没人后,接下来的两支小分队,二十多人鱼贯而入。   “关门!”   随着上官志标一声大吼,前方铁门咣的一声落下。   藏起来的士兵冲出掩体,居高临下对着一楼射击。   嘭~   嘭~   嘭~   枪火闪耀,硝烟纷飞。   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一楼大厅的三十多名日军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人左看右看,被一枪命中额头倒下去;有的试图往掩体后面跑,被一枚子弹射穿小腿倒在地上;也有士兵大喊一声“可恶”,向着二楼举枪还击,被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扭头一瞧,愣住了。   轰~   手雷爆炸,好几个人打着横飞出去。   杨德余手持MP28,对着一楼乱跑的人一通狂扫,乱了方寸的日军士兵在奔跑途中倒下一茬。   痛快,真痛快!   “别跑,不要退,稳住,稳住,给我射击……”   一名日军曹长试图聚起乱成一团的日军士兵,被迎面而来的几发子弹射中胸口哆嗦倒地,听到他的喊声靠拢过来的三名日军士兵也被打成血葫芦,歪倒在地。   杨德余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林跃一手一把MP28,翻身跳到二楼围廊,边走边对下方组织不起有效反抗的日军士兵射击,论火力之猛,他一个人能顶524团士兵一个班。   朱胜忠也注意到这一幕了,看看自己手里的毛瑟枪,再看看对面枪火如注的双持MP28,感觉身为精锐的自尊受到了倍击,你说火力强就火力强吧,毕竟是近程利器花机关,关键的是双手持枪,射击准确度居然比他这用毛瑟枪的还高,这枪法,咋练的呀?   因为是打伏击,以仓库里国军士兵的数量对付两支指挥混乱的日军小分队,战斗只持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   524团的士兵从掩体后面走出,小心翼翼检查日军士兵死活时,上官志标注意到林跃丢掉了MP28,抄起一边放着的三八式改走到三楼面北的窗户前,瞄准外面扣动扳机。   嘭~   一枪。   咔~咔~   嘭~   又一枪。   咔~咔~   嘭~   第三枪。   他开第三枪时上官志标走了过去,眼睁睁看着往对面废墟拐角跑的日军士兵被一枪击中脑门,扑倒在泥泞里。在通往仓库北门的路径上还有两具尸体,都是头部中弹而亡。   咔~咔~   又是熟练的拉枪栓动作。   嘭~   弹壳落地的瞬间,枪身一震,两栋建筑废墟夹缝掠过的身影应声而倒,不过跟之前死掉的三个人不同,是腿部中弹,倒地后还想往前爬,被林跃又补了一枪,子弹正中心口窝。   这……足有500米远吧。   “三八改有这样的威力吗?”上官志标自从军校毕业一直在团部任职,干参谋工作多于领兵打仗,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日军使用的枪械没有研究,相反……对于极力推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的人来讲,了解敌人的实力是身为军官的必修课,而他在这件事上可是下了苦功的。   “三八改?”林跃移开斜靠在瞄准镜上的脸:“你叫它三八改?”   真尴尬~   大写的尴尬。 ###第七百二十二章 孬孙和瓜怂   或许是注意到上官志标的表情,林跃把枪收回,拉枪栓退弹壳的同时说道:“这是九七式,不是三八改。”   上官志标很迷茫,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   九七式狙击步枪是日军1937年研发制造的新型狙击步枪,在三八改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有效射程可达460米,因为在中国战场投放量很低,上官志标认不出来是很正常的。   “真好。”   不管是三八改还是九七式,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别说用,他摸都没摸过。   “真好?”   林跃撇撇嘴,英军的李恩菲尔德,美军的春田狙击步,俄军水连珠和德军毛瑟98K他都用过,从威力上讲,日军的九七式可以说是二战狙击步枪家族里最难用的了,不过他懒得解释,拿着枪走到围廊前面看向一楼。   朱胜忠把端午、老葫芦那些人由库房放了出来,一个逃兵发了疯似得往外跑,被齐家铭一枪撂倒,这让524团的人对逃兵们的印象更糟糕了。   老算盘畏畏缩缩地往尸体堆走,那些人叫他们搬尸体,那就搬吧,反正总比当炮灰强。   他找到一具品相还算好的尸体,刚要伸手去拽,忽然看到二楼围廊前面站得林跃,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举着手说:“你……你……你没死啊?”   昨天林跃离开后不久,524团的人就把他们赶进了仓库,大家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老铁、他、老葫芦,都认为林跃死定了,要知道上面已经下达了撤退命令,整个闸北区只有524团一营还在四行仓库背水坚守,这种情况下骑着一匹白马出去,不是给日军当活靶子吗。   结果呢?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杆带瞄准镜的三八式。   “我的硬……”   老算盘正要讨自己的命根子,旁边走过来的一个人把他撞个趔趄,后面的话全闷了回去。   “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命硬的很。”李想拽着杨树生靠过来:“你是没见他一刀斩断日军战马……”   他这儿正白话着,那边林跃突然举起枪来。   嘭~   枪声响起,把杨树生旁边站得端午吓了一哆嗦,扭头看时,后方日军士兵栽倒在地,五指张开,一枚手雷滴溜溜往前滚。   老算盘想起在训练营时教官的话,喊了一声“卧倒”。   几名逃兵赶紧蒙着脑袋往地上一趴。   “嘿,嘿,起来。”羊拐走过去在老算盘的屁股上踹了两脚:“那手雷保险还没开呢。”   老算盘歪着脖子看看身后,见果然如他所说,524团的士兵非但没有避难,还跟在后面照日军士兵补了两枪。   “哑的?”   老铁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半截烟头含混不清地道:“你个瓜怂。”   老算盘自然是没有脾气的,从地上爬起来,眼见没人管他,赶紧脚底抹油跑到二楼:“林兄弟,我的硬币……”   “丢了。”   “丢了?”老算盘一脸央求:“别逗我了成吗?”   林跃没有理他,看见七月带着小湖北从旁边经过,手在身后一摸,拿出一个青布包来。   “喏,昨天晚上答应你的。”   七月愣住了。   林跃把青布包往他怀里一塞,无视跟屁虫一样求硬币的老算盘,握着望远镜往南边的窗户走去。   这时七月打开包裹,看到了放在里面的东西,差不多七八个三角形油纸包,打开后是三明治,中间夹着新切的火腿和黄橙橙的奶酪片。   “这是什么?”小湖北问道。   “这叫三明治,是罗威饭店里的招牌菜,洋人最喜欢吃,营长说吃它能长得高,长得壮。”   七月一面回答,一面看过去,他不明白那个叫林跃的人为什么会带三明治给他,就好像知道他的心愿一样。   罗威饭店在霞飞路,霞飞路在法租界,过去苏州河还要往南走很远呢。   小湖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为什么给你这个?”   “我也不知道。”七月搔搔头,见林跃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想起上官志标叫他做的事情,不敢怠慢,拉着小湖北往三楼继续走。   那边林跃在河岸观战的人群里看到了高敏,而赌场二楼的阳台上,蓉姐正夹着一支烟往四行仓库看,张教授同样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过单筒望远镜落在一个女孩儿手上,那人他认识,名字叫韩怡。   “林爷,林爷……我的硬币。”   老算盘眼看叫他兄弟不成,该爷了。   “你真想要?”   “真想要。”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去那些死尸身上翻一翻,把防毒面具发给几个逃兵,524团的人敢阻拦的话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哎,好。”老算盘点头哈腰走了。   林跃拿着望远镜又看了一会儿,提起旁边放得九七式狙击步枪往北墙走去。   便在这时,一楼一面窗户啪的一声碎掉了,飞弹落地一边旋转一边呲呲做响,喷出恶毒的芥子气。   啪~   啪~   啪~   又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毒气弹连续落地。   “是毒气弹,戴防毒面具。”   齐家铭大声示警,有经验的士兵打开腰里的储物罐,拿出德制防毒面具戴好,没有防毒面具的人赶紧脱裤子,尿湿毛巾捂住口鼻。   那边老铁愣了一下迅速转身,一个虎扑把小日本的防毒面具压在身子底下,生怕旁边的人抢了去。刚才老算盘把这玩意儿拿给他,他想也没想就给丢了,用他的话讲,要这玩意儿干嘛,留着当尿壶吗?然而三秒一过,尿壶就成了救命宝贝。   要说老算盘最怵的人,一个是林跃,一个是羊拐。所以选择性地把羊拐放到了最后,当他拿着防毒面具走过去,手刚递出一半,听到齐家铭喊“毒气弹”赶紧把防毒面具盖脸上,用手死死捂住,看起来是怕羊拐硬抢。   “你个孬孙。”   羊拐一脚过去把老算盘踹个屁墩儿,也不避讳他,把缠在头顶的毛巾往地上一丢,裤子一脱。   哗~   完事拿起来捂住鼻子,拎着枪就往麻袋后面藏。   按照他的经验,日军释放毒气弹后大概率会发起一波进攻,趁524团的士兵处于混乱时给予重创,站在守方立场,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   “赶紧转移伤员,没有防毒面具的去楼上,有防毒面具的就地寻找掩体,准备战斗。”   发号施令的并非谢晋元或者上官志标,是刚刚观察完外面情况走回大厅的林跃。   朱胜忠本来是要回怼两句的,不过看看外面,最终选择闭上嘴巴照他的话做。   果然。   连半分钟都没过,随着玻璃破碎声,带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士兵由二楼窗户往里面冲。   林跃一枪撂倒刚刚爬上来的日军士兵,掏出【黑曜石】对准左边一枪,右边一枪,又干掉二人。   在他转移位置时,猛地瞥见端午抱着脑袋蹲坐在柱子后面,吓傻了一般。   “李想,李想……把他拉走。”   听到喊声的李想自沙袋后面跳出,依言去拖端午。   便在这时,八顿由三楼的铁架子跳到二楼,把嘴里叼着的MP28往林跃面前一丢,完了四脚连动,转眼工夫上了三楼。   “离窗户远点,小心流弹。”林跃捡起地上的MP28,对准窗口一通扫,两名日军士兵中弹跌落。   左手【黑曜石】,右手MP28,他一个人压制住了三扇窗户,524团士兵的压力大减,经过最开始的慌乱后迅速反应过来,一部分人攻击试图进入的敌人,一部分人清剿已经进入仓库的小股日军。   因为敌军人数不多,发起冲锋的也就一支小队,524团一方则有数百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这回日军丢下三十多具尸体,近三分之一都是林跃打死的。   确认日军残兵撤离后,第二团附上官志标和一营营长杨瑞符带人打扫战场,林跃确认八顿没有被芥子气伤到后从五楼下来,走到三楼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他十分无语的事。 ###第七百二十三章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   端午给李想看着,自然没可能像电影里演得那样失足落水。   这里落水的人成了老算盘。   毒气消散后他到处找林跃,结果在一具日军士兵尸体的口袋里看到一抹金黄,在拿金链子时被运送伤员的524团士兵撞了一下,人从高处跌进下面的水池里。   士兵们救火的救火,搬尸体的搬尸体,加固工事的加固工事,除了林跃没人注意到老算盘掉水里的事。   反正总要有人找到那条水道是不?   与此同时,在日军第六十八联队的营地里,申报记者方兴文见到了日军大佐近卫勋。   水壶呲呲冒烟,电报机滴滴作响,帐篷里是一丝不苟做本职工作的参谋,负责警卫的士兵站的笔挺,再远处是晨练的日军小队,发出“哈,哈”地刺杀声,而用于训练的道具,是被俘虏的中国军人。   “四行仓库曾是国民警卫军第八十八师师部,除了仓库内原有的几万包粮食和牛皮,丝茧,桐油等物资,还储存了大量救护用品以及弹药,现在守卫仓库的是八十八师五二四团。”   “八十八师?”近卫勋收起军刀,一边整理军装一边往外走:“那个被称为闸北可恨之师的八十八师?”   “对,八十八师是采用德系装备的德械师,这三个月来五二四团先后补充了五次兵力。补充兵员以湖北、湖南、浙江等地方保安队为主,守军人数及武器装备目前尚无确切情报。”   “你辛苦了。”   方兴文恭敬地点点头,刚要跟同伴出去领赏,近卫勋又把二人叫住,拿起对面桌子上的一张纸举到他面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人头暂寄。”   四个大字下面还有四个小字,算是落款——白马义从。   “大佐,上面的内容是说……”方兴文试探性地说道:“人头暂时寄存在原处。”   “这个我知道,我要问的是下面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近卫勋满脸阴沉,想起这张纸的来历就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这是卫兵半夜换岗时在探照灯哨塔下面发现的。   一个联队3000多人,联队本部也有200多人,居然被人摸到营区腹地,若是弄门迫击炮往他睡觉的地方来一发,那乐子就大了。   你要说部队里混进了敌人的奸细吧,卫兵发现这张纸后,装甲车中队那边便遭遇偷袭,十几人死于暗杀,两辆装甲车被炸毁。   更可气的是,别说抓人,他们连敌人的影儿都没见着,要说线索的话,似乎也只有“白马义从”四个字。   方兴文说道:“三国时期有一位叫做公孙瓒的将军,他组建了一支尽乘白马的骑兵部队,名字就叫‘白马义从’。”   “白马嘛……”   近卫勋稍作沉吟,冲他挥挥手。   方兴文微躬身体,和同伴退出六十八联队本部。   他不知道那张纸的来历,但是从近卫勋的面部表情来看,怕是在留书之人那里吃了大亏。   其实方兴文对于白马义从的了解比刚才说得更加详细,白马义从擅骑射,多次大破胡虏,可以说是汉末最强轻骑兵。   他之所以没讲全,是怕近卫勋知道对方把信奉武士刀精神的日军当成胡虏挑衅怒火中烧,把他一刀咔嚓了,毕竟一路走来亲眼目睹了日本人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   哪怕他是日本留学生,此来是给近卫勋提供情报的,也不敢冒这个险。   “方先生,我记得……五虎上将的赵子龙曾是白马义从一员。”领完赏钱由日军军营出来,带他过来的人看着对面木架上摆的一排国军士兵人头小声说道。   方兴文点点头,没有说话。   ……   下午时分,长谷川大队进驻四行仓库东北方的中国银行仓库,从方兴文嘴里得知88师524团是孤军奋战后,为了打击四行仓库守军的士气,日军在中国银行仓库大楼的天台竖起十几个木桩,上面绑着早些时候攻占闸北俘虏的国军士兵,包括88师524团一营班长蒋敬。   长谷川大队指挥官山田健命人使用高音喇叭喊话威胁,一面遣下属对木桩上的中国人持枪刺击,令四行仓库的守军看着他们的战友和同胞被一刀一刀捅死。   杨德余、朱胜忠等人又气又急,朝中国银行仓库天台打了一阵枪,结果一名日军士兵都没打死。   眼见救不了蒋敬,机枪连连长雷横对部下发火时看见缩在角落里吃从阵亡日军身上搜出的饼干的老算盘被一名逃兵扑倒,三摸两摸由裤兜里扯出一条金链子,顿时勃然大怒。   外面日军在杀国人同胞,保安团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在为打扫战场时从日军士兵身上搜罗到的财物干仗。   这简直是……耻辱。   “七班长。”   “有。”   朱胜忠上前一步。   雷横把他招到身边,阴着脸说了几句话。   直到朱胜忠带着七班的人走到面前,老算盘等人才反应过来,冲他们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   十分钟后,四行仓库四楼。   六名日军俘虏被带到分成两排的逃兵班对面,朱胜忠一手揣兜,另一只手拎着驳壳枪,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你们这群逃兵,临阵脱逃本该枪毙,但是现在正值用人的时候,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看到外面木桩上那些人没有,都是我们的同胞、战友,你们不杀日本人,他们抓到你后可不会讲仁义道德。现在,是时候拿出你们的勇气,为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为你们自己正名了。是做个贪生怕死的孬种,还是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要……要他们杀人?   老葫芦看着前面一脸狰狞,大吼大叫的日军士兵,别说为外面的人报仇雪恨了,发现自己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老算盘举手说道:“日寇凶残,作为一名国军士兵,上阵杀敌原本应当。但……文职就是文职,兄弟在保安团里就是个算账的,拨拨算盘清下库存什么的我在行,这枪……”   他看着旁边524团士兵硬塞给他的中正式步枪说道:“我真的不会用。”   “文职?不会用?不会用你马勒戈壁。”   伴着一声嘹亮的国骂,朱胜忠一脚过去把老算盘踹个趔趄。   “就你了,开枪,开枪呀。”   老葫芦抱着那杆枪,看看站成两排的逃兵班,所有人都在躲避他的视线,似乎是怕受到牵连。   羊拐,老铁,端午,老葫芦,还有李想……   咦,李想呢?杨树生呢?   他进而由李想和杨树生身上想到罪魁祸首白马林,要不是想着用金链子换回那枚硬币,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嘛。   “林跃呢,长官,你叫林跃来杀,我真不会杀人。”老葫芦扭过头去,一脸讨好表情:“他枪法好,打得准,他还说他一个人能顶你们一个班的人。”   端午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林跃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夜,今晨回来就一直在跟日军作战,完全没有时间同他们讲话,或许他的战斗力真的很强,可是“一个人顶524团一个班”这种话从来没有讲过。   朱胜忠脾气暴,打仗凶,可脑子不怎么好使,听完老算盘的话眼睛一横,往人群里瞟了一眼,发现不只林跃不在,跟班儿李想和杨树生也不在,好像……连那条狗也没了踪影。   “赵德志。”   “有。”   “你怎么执行命令的?叫你把逃兵班的人都拉过来,为什么少了三个?”   赵德志很委屈:“班长,两个仓库都找了,团附那边我也找人问了,没有呀。”   两人说话的当口,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跃从外面走进来,身后带着手持MP28的李想和杨树生。   “你在找我?”   林跃打量一眼朱胜忠,扭脸看向对面被五花大绑的六名日军士兵。   “朱胜忠,感情你就这点儿胆量呀?” ###第七百二十四章 鬼子俘虏要这样杀   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朱胜忠刚才讽刺逃兵班的人没胆量,是孬种,所有人都不敢还嘴,老算盘怂是怂,好歹还辨了两句,至于其他人……连看朱胜忠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可是那位爷,好嘛,一进来就怼上了。   524团的人怎么说他们,他就怎么说524团的人。   “你说什么?”   朱胜忠虎着脸道:“你说哪个没有胆量?”   他说话的时候,那边齐家铭猛然抬枪,对准前方出言挑衅的日军战俘。   谁知道林跃反应迅速,冲过去一把按下山东兵手里的枪。   嘭~   子弹打在日军战俘身前一尺处,在地面钻了个窟窿,扬尘浮升,被窗外的阳光染上一团金黄。   “你干什么?!”齐家铭厉声喝问。   “杀这些人给谁看?给自己人看吗?”林跃指着东北方说道:“他们杀国人给我们看,你呢?关起门来杀日本人听响?傻不傻?二不二?”   齐家铭给他说得一愣,想想对呀。   日本人把他的战友绑在木桩上一刀一刀刺死,他现在躲四行仓库里在自己人面前逞能算什么本事。   “李想,杨树生,把人带上天台。”   话音一落,门口二人寒着脸走过去,拽着日军士兵就往楼上走。   他们俩的命是林跃救的,根本不会在意524团那些人的想法。   给林跃怼得哑口无言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了片刻后快步追出去。   “走,走,去看看。”老算盘把枪丢了,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跟上。   老铁、老葫芦、端午等一干逃兵鱼贯而出,沿着楼梯往往天台走,这群人杀敌报国的心或许没有,但是看热闹的心,那是一个赛一个大。   老算盘来到天台时,李想和杨树生不见了,七班的人正把日军战俘往圆木上捆,天台警戒的士兵也七手八脚地在旁边帮忙。   当一根根简陋的十字架竖起来的时候,李想和杨树生回来了,不是空手回来的,还拖着四个活人,居然都是日军军官,俩少尉一中尉再加一个少佐。   是的,没错,是位戴眼镜的少佐。   站在朱胜忠和齐家铭的立场,刚才是被怼得哑口无言,现在是被惊的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家伙到外面转了一圈儿,居然绑了四名日军军官回来。   是日军军官,不是一般士兵!   日军一支50人的小队,指挥官是少尉或者中尉。150+的中队,指挥官是中尉或者大尉,1000人的大队,指挥官是大尉或者少佐。   可想而知要活捉一名日军军官有多么难,即使几名日军军官一看就是文职军官,对524团的士兵来讲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   他这是偷了别人的老家吗?   还别说,真让这俩人说对了,他就是偷了长谷川大队的老家。   方兴文离开六十八联队指挥部后,近卫勋命令长谷川大队准备进攻四行仓库,一线作战单位第一时间开拔,大队部、后勤、通讯、参谋、运输方面的人员分批次跟进。在日军看来,这样的安排当然没有问题,毕竟整个闸北区除了四行仓库外已经完全落入他们手中,然而在林跃看来,那便是黄花闺女的阁楼不设防,等着他去偷人呢。   “绑上去。”   林跃丢下这句话,拿起旁边放的扩音器走向正对中国银行仓库天台的位置。   蒋敬所在班的士兵二话不说,配合李想、杨树生两人将四名日军军官绑到十字架竖起来。   “对面的日军看过来,仔细瞧瞧木桩上的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林跃喊了两声,待对面日军士兵反应过来,手握望远镜朝这边观望,拿起沙袋边放的中正式步枪,摘掉刺刀往身后一丢,噗的一声扎进日军少佐的肩头,血顺着军装滴答滴答往下淌,人不断喊着可恶、畜生什么的,还有日军俘虏高呼天皇万岁给自己打气。   “你们杀这边一个班长,我就杀你们一个小队长,你们杀这边一个排长,我就杀你们一个中队长,你们杀这边一个连长,我就把你大队部端了,我这个骑白马的,可不是唐僧。”   啾~   啾~   噗噗~   两发子弹命中前方掩体,打得外墙噼啪作响。   林跃接住李想丢过来的九七式狙击步枪,猫着腰转移到下一个掩体,慢慢地把枪伸出去,瞄准一名怒不可遏朝刚才位置乱放枪的日军士兵,手指往扳机一压。   嘭~   枪口泻出一团火,子弹穿越战场,钉进对面日军士兵的钢盔里。   随着拉枪栓的声音结束。   嘭~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电射而出,击碎了被雨水打湿的半块砖,紧贴一名日军狙击手的脖子刮过,虽然没有打穿大动脉,但是把周围的人全吓傻了,再不敢冒失探头,用子弹回敬对面那个狂妄的支那人。   林跃刚把日军士兵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一营营长杨瑞符带着两名警卫由楼梯口出来,指着木桩上的日本人说道:“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是我。”   林跃一拉枪栓,把弹壳退出来,离开射击点走向杨瑞符。   “你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杀俘虏是日内瓦公约明令禁止事项,后面就是英租界,被那些记者看到了会怎么说我们?谢团附叫你把人放下来。”   “后果?”   林跃说道:“日军拿国军战俘练刺刀时想过后果吗?杀人比赛时想过后果吗?刚才在对面天台一刀一刀刺死你的下属时想过后果吗?既然他们不计后果,我为什么要计较后果?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回咬一口,但是能把它剥了皮吃肉。还日内瓦公约,去你妈的日内瓦公约。”   林跃心说日内瓦公约有用就不会有南京大屠杀了,日内瓦公约有用,你们这些人就不会给英国人在租界里囚禁好几年,最后又被日军抓到战俘营去了。   “你……”   “你什么你。”林跃指着木桩上那几个日军军官说道:“他们是我的俘虏,我愿意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   杨瑞符说道:“穿着这身军服就不是你的事。”   林跃笑了:“那我脱了?”   他伸手去解扣子,李想和杨树生也去解扣子,杨瑞符大怒,望二人说道:“你们干什么?造反吗?”   林跃怒极反笑:“我造他妈的反,鬼子不让打,军装不让脱,老老实实遵照你们的命令在外国人面前当演员?你问问这些人,是愿意杀鬼子,还是陪你们搞一场政治秀?”   杨瑞符环视四周,发现士兵们看他的目光变了。   淞沪会战前军队的士气高到什么程度呢?一听上前线,没有一个人不是满脸兴奋,寻思着保家卫国痛击入侵者,可是上面一次又一次勒令停火,让基层士兵怨怼丛生,后面指挥不当导致的溃败更是令士气一泻千里,大家带着赴死的决心来,结果没打几枪,稀里糊涂就给上面的人害死了。现在524团成了闸北区最后一支部队,昨天战前动员的时候谢晋元说要与四行仓库共存亡,524团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不会向日军投降。   说得是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打动了很多人,然而这才第二天,对面日军杀了他们的战友,他们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瑞符过来说要遵守日内瓦公约,不要惹洋大人不高兴,就像林跃说的,这是打仗吗?这是拿他们的命搞政治秀。   慷慨赴死为国捐躯可以,但是谁他妈愿意成为肮脏政客和既得利益者手上的棋子?   他把手里子弹上膛的狙击步枪往朱胜忠怀里一丢:“敢杀吗?”   现场鸦雀无声,逃兵们要么是文职出身,要么是乡下种田的农民,要么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碰过,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会怕,没有胆色。他们524团的人够胆,可是呢,面对杨瑞符的“讲政治顾大局”和为战友报仇雪恨,要怎么选?   刚才逃兵班的人多狼狈,朱胜忠和齐家铭这群人就有多难堪。 ###第七百二十五章 拦路者死   朱胜忠的表情很精彩,超级精彩。   “你们这群逃兵,临阵脱逃本该枪毙,但是现在正值用人的时候,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看到外面木桩上那些人没有,都是我们的同胞、战友,你们不杀他们,他们抓到你后可不会讲仁义道德。现在,是时候拿出你们的勇气,为他们报仇雪恨,为你们自己正名了。是做个贪生怕死的孬种,还是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这是他对老算盘等人说得话,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关起门来杀俘虏,他那么大义凛然,胆色无边,现在来到天台,光天化日下居然不敢了,某种意义上讲比小日本都不如。   朱胜忠深吸一口气,刚要说声拼了,那边杨瑞符一瞪眼,向胆边而生的恶全没了,把举到一半的枪又放回去。   林跃撇撇嘴:“孬孙。”   当站在政治正确的立场上,他喊的比谁都大声,比谁都正义,可是当决定政治正确的那股力量跟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产生对立时,从一个怒吼者变成了沉默者,还真是可笑。   “嘿,蔫了哎,真是孬孙。”   老算盘眼中的朱胜忠一直是暴躁、热血和果断的,但是此时此刻,对方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你也有脸说别人。”羊拐在后面给了他一脚。   那边林跃没有理睬各怀心事的逃兵,夺过杨树生手里的MP28冲木桩上的日军士兵一通扫,天台上顿时多了几个筛子。   “你。”杨瑞符抽出腰里的驳壳枪,指向林跃后脑。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年轻人仿佛背后长眼,头往那边一偏,反手一个倒勾扭住他的胳膊往下一压,转身的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枪口往前一推,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堂堂少校营长被个新兵一招制服。   两名警卫赶紧去抽腰里的配枪,李想也去抽腰里的配枪,杨树生迟疑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害怕,不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右手紧握南部十四式,指着杨瑞符两名警卫的头。   至于其他人……   逃兵们吓破胆,老算盘躲到了木桩后面,老葫芦拉着端午的胳膊往后撤,老铁也一点一点往楼梯口缩。   有意思的是,朱胜忠、齐家铭等人没有动,站在杨瑞符一方的只那两名警卫。   林跃用枪指着少校的头:“呵,为了讨外国人欢心,放着战友和同胞的仇不报,还要对一个能打敢战的国人痛下杀手,我真替你害臊。杨瑞符,你来这儿不是抗日的吧,我怎么觉得比起一名战士,你更像个官油子?”   杨瑞符疼得呲牙咧嘴,脸憋得通红,看到朱胜忠等人的反应他明白了,这个刺头说出了那些人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抱怨的话。   “要不是念在524团的人需要指挥官,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呆在四行仓库,别说你,谢晋元要对我指手画脚我也敢杀。”林跃夺下他手里的枪,把人用力一推:“回去告诉谢晋元,我是在做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的,也不认为你所谓的大局对抗日战争有意义,以后谁再敢阻拦我杀鬼子,我见一个杀一个,因为这种人在我看来就是汉奸,滚吧。”   在524团的地盘上,他居然威胁要杀了杨瑞符和谢晋元,这话说得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嘲笑他,也不觉得这是开玩笑,因为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叫人叹服的自信,也因为日军少佐的尸体还在木桩挂着,血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杨瑞符知道自己栽了,他小瞧了林跃的蛮横,也忽略了基层士兵连日来积累的怨气。   杨瑞符没有说场面话,配枪也不要了,冷着脸离开天台。   林跃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自古以来这个民族永远不乏国难当头还窝里斗的主儿,因为什么都要讲政治,像羊拐这种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为什么也要当逃兵?原因是他对指挥战斗的军官没有信心。   演戏给外国人看?如果日军没有进军东南亚,侵害英国的利益,英军会和国军结盟吗?如果没有偷袭珍珠港,美国人会下定决心参战吗?还日内瓦公约,公约的意义就是拿来打嘴炮的,遇到流氓恶棍屁用没有。   ……   入夜时分,林跃被一股温润湿腻的感觉惊醒,睁开眼睛一瞧,八顿正伸着舌头在他脸上狂舔。   原来到了喂食的时间。   林跃从随身空间取出一盒罐头,原本充满期待的狗脸顿时变成霜打得茄子,蔫了。   “怎么?嫌难吃?”   林跃拿出开罐器,三下两下打开罐头往八顿面前一放:“你先尝尝。”   狗子带着浓浓地不信任看了他一眼,小步走过去,伸出舌头试探性地在罐子里舔了舔,两个呼吸后狗眼一明,几乎将半张嘴都塞进去,吃的吧唧直响。   上回他带八顿进入《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已经是1942年前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军的进攻势头越来越颓,这不仅仅表现在兵员质量上,伙食同样如此,后面反攻南天门时缴获了一批补给,用迷龙的话讲,日本人的罐头是猪食吗?别说胃口养叼的老炮灰儿嫌弃,八顿都不愿意吃。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1937年,一名普通日军士兵的伙食顶的上国军军官,各种罐头也不会偷工减料,把能吃的东西乱炖一通塞里面。   这时林跃注意到端午抱着膝盖坐在对面盛装桐油的大桶前面,怔怔地看着大口吃肉的八顿。   “以前没吃过?”   端午被他的话惊醒,下意识摇头,他不像老算盘和老铁,清理战场时会偷偷地把日军士兵的私人物品揣起来,他找到的东西都给524团的士兵了。   林跃又拿出一罐牛肉罐头,用开罐器打开后丢过去。   端午把那盒罐头抱在怀里,用手指剜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或许是连日来只吃米饭腌菜和压缩饼干,已经忘了什么是肉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手指剜了一块又一块,一边吃还一边哭,也不知道是牛肉罐头太美味,还是想家了。   到底是把十七八岁的孩子。   林跃叹了一口气,抓出一把奶糖丢过去。   端午没有接好,奶糖撒了一地,不远处发呆的川军士兵和老铁等人一拥而上,把地上的奶糖抢个精光。   日军嗜甜,到了伍长、军曹这个级别,基本上翻翻衣兜,总能找到几块奶糖,然而死在四行仓库里的日军士兵数量对比524团的士兵数量,东西根本不够分。   林跃摇摇头,说起来也不怪朱胜忠那帮人看不起这群逃兵,打仗没胆,偷鸡摸狗抢东西看热闹的本事一个赛一个。   “林爷,嗨,林爷,你睡醒了?”老算盘一脸谄媚凑上前,伸出双手说道:“你看那枚硬币……”   “不是跟你说丢了吗?”   老算盘从兜里拿出一条金项链往林跃面前一晃:“林爷,你行行好,把我的命根子还给我吧。”   “哪儿来的呀?”   “日军尸体身上找到的。”   “死人的东西,晦气,不要。”   “这可是金的,纯金的,你今晚要再去那边的话,用得着。”老算盘指指对岸。   “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听七月说了,那个叫三明治的东西只在租界卖。”   “耳朵挺灵呀。”   林跃伸手一抄,把那条金链子接在手里,拿出硬币一弹,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硬币落在地上骨碌碌往前滚动。   老算盘赶紧去追,可惜走了没两步,硬币撞在一个人脚上,被一只手捡了起来。他抬头一瞧,尿了。   捡起硬币的自然不是别人,是坑了他“祖传怀表”的羊拐。   怎么又落到他手里了呢?   老算盘回望林跃,这俩人故意的吧,拿他当猴儿耍?   便在这时,李想由外面走进来,凑到林跃身边耳语几句。   “有这种事?” ###第七百二十六章 杀神   睡觉前,他吩咐李想和杨树生去找杨德余搞些小动作,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杨德余和机枪连连长雷横吵了起来,连带着朱胜忠、齐家铭一群人也跟机枪连的人闹矛盾,就在刚刚,杨瑞符下令撤了杨德余的排长,还要关他的禁闭,这下捅了马蜂窝,朱胜忠、齐家铭,还有蒋敬所在班的士兵不干了,闹着要一起关禁闭。   最后还是谢晋元出面平息了“内乱”,把杨瑞符和上官志标对调了一下,将前者安排在身边,后者管理一营,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杨瑞符在天台上的表现寒了很多士兵的心。   愿意留下来看守四行仓库的人都是铁了心跟鬼子干仗的,结果少校营长要他们注意自己的行为,积极讨好租界里的外国人。   为了给死在鬼子刺刀下的同胞报仇,老子连命都可以不要,却要奴颜婢膝讨好洋大人,似这种事,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不可能没有怨言。现在杨瑞符撤杨德余的职,可谓是火上浇油,一下子让这种不满情绪爆发出来。   林跃长长地伸个懒腰,起身往外面走去。   杨德余在三楼,旁边的人正将地上的碎玻璃收集起来。   见到林跃走来,他拍拍地上盛放桐油的铁箱子:“这玩意儿真有用?”   林跃说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它没用呢。”   杨德余:“……”   “杨瑞符的事……后悔吗?”   “后悔?后什么悔?”   杨德余好像忘记自己得罪机枪连连长和杨瑞符的事,他瞄了一眼窗外:“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做的这些安排会不会派上用场。”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正想安慰几句,忽然间脸色一变:“说曹操曹操到,这里交给你了。”   丢下这句话,不待杨德余多问,林跃快步离开房间,来到一楼大厅,脱掉上衣噗通一声跳进水里。   ……   “你们轻点,别出声,被524团的人看见了,谁也别想离开。”   老算盘嘱咐身后跟得两个人一句,慢慢把脚伸进水里,一面说道:“上午我过去看了,水道那边就是苏州河,过去苏州河就是租界了。”   “小湖北怎么办?”老葫芦还在犹豫:“端午,你真的没有找到他?”   “叔,我去谢团附的办公室看了,没有人在。”   “你们俩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赶紧回去。”老算盘对身后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两个人很无语,这种时候,谁能顾上谁呀,他答应带他们走已经仁至义尽了,万一因为俩人多嘴被524团的士兵发现了,他找谁哭去呀。   老葫芦欲言又止,后面端午小声安慰道:“叔,小湖北现在是谢团的传令兵,他不会有事的。”   老葫芦不说话了,确实,小湖北不像他们,随时可能被派上战场做炮灰,作为团附的传令兵,命比一般士兵金贵的多。   三人住了嘴向前走,当走到拐角的时候,老算盘停住了。   老葫芦撞在他的后背上:“怎么不走了?”   老算盘指指前面。   老葫芦和端午探出头,借着后方漫过来的灯光看过去,那边的水似乎有点红,像是人血的颜色。   老算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扒着墙壁把头一点一点凑过去,然后,他看到一具在半人高的水里载浮载沉的尸体,靠近喉咙的地方还在往外喷血,把周围的水域染成一片红色。   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个满身刺青的日军士兵眼睛瞪得大大的,两手捂着喉咙,鲜血由手指缝隙不断往外涌。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日军士兵像发疯了一样左右挥舞匕首,警惕地注视着水里的动静。   老算盘感觉到放在肩膀的手在打哆嗦,把他死命往后拽。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日军士兵身后一尺处水花飞溅,一道身影窜出,在后方抓住日军士兵握刀的手,另一只手往里一切,寒光在水面抹过,日军士兵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脖子上多了一抹红线,随着身体一下一下抽搐,血如泉水一样往外涌。   “别拉我,你们别拉我。”   老算盘死死扒着墙壁,因为认出了杀死日军士兵的那个人的身份——林跃。   他怎么知道水道通往外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家伙一人儿干死差不多两个小分队,二十多名日军士兵,十几米长的水道内挤满了被割断喉咙捅穿肚腹的尸体。   因为老算盘死不撤退,端午第二次探出头去,正好看见日军士兵倒下,林跃望过来的画面。   现在他知道杨树生那个胆子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家伙为什么只要站在林跃身边,勇气就成倍的增长了。   凶?   何止是凶,那简直就是一个地狱来的杀神。   之前他一个人打524团一个班绝对放水了!   “看什么看,滚回去。”   干掉最后一名日军士兵,林跃看到了对比电影迟到了的老算盘,心想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出手干掉这批人,老算盘、老葫芦、端午怕是会被日军堵个正着。   其实他想过更加阴损的招,比如利用四行仓库的大功率发电机组扯两条电缆,等鱼儿入坑往里一插,那滋味……想想就酸爽。   不过因为对面就是英租界,苏州河里飘着一艘艘摆渡船,还经常有人用河水洗衣服什么的,万一误伤到平民,那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亲自动手,虽然现在是夜晚,激活【光合作用LV2】产生的氧气不足以让他像鱼儿一样在水底自由活动,但是憋气半个小时还是没有问题的。   日军士兵选择走水路,自然无法携带三八式步枪这种大物件,军官有手枪也是装在防水容器里,拼白刃战,这群人对他而言就是送人头。   老算盘打个寒噤,一脸谄媚地笑了笑:“早知日军狡猾,无所不用其极,兄弟就是来……探探路,探探路……”   他可不敢说仨人走水道是准备游过苏州河,逃去那边的英租界。   轰~   头顶传来的震响打断老算盘的解释,拐角处三人面带疑惑望向头顶。   ……   就在老算盘三人发现水道里铺了一层日军尸体的时候,四行仓库五楼,杨德余看到了窗户下面攒动的人头。   真来了?   就像林跃说的那样,日军大概率会在524团防御薄弱的南面发起偷袭。   “三排,准备战斗。”   随着他的吼声,靠近窗户的三排士兵拉开保险,将一枚又一枚手榴弹丢出去。   轰~   轰~   轰~   火光在墙根爆裂,弹片纷飞,泥沙四播,刚刚竖起梯子爬到一半的日军士兵被炸了个晕头转向,完全没有想到守军早有准备,在这个尴尬时刻发起攻击。   朱胜忠抱着一挺ZB26轻机枪走到窗边,捅破裂痕丛生的玻璃,架在窗棂上对着下面一通狂扫。   哒哒哒~   哒哒哒~   从五楼到一楼的距离,光痕穿梭,硝烟弥漫,一名又一名日军浑身哆嗦着由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在路面,将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砸成残废。   “有埋伏……撤退,撤退……”   指挥这次行动的日军军官也看出来,524团的人根本没有睡觉,等着他们往枪口上撞呢,因为对岸是英租界,缺少直瞄火力掩护。   ……   与此同时,对岸英租界,戏班的人拿着铜锣和铙钹冲出来,一面跑一面敲,一面大喊:“日本人过界了,日本人过界了。”   巡捕房的警察也一边跑一边喊,要求新垃圾桥南边高塔打开探照灯,为524团的士兵提供照明,同时干扰日军的进攻节奏。   在赌场二楼,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面窗而坐,阳台上是手扶栏杆目注对面的蓉姐。   “那个人不会来了。”   老者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成王败寇,只有习惯为失败找理由的可怜虫才会说注重过程,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只看结果。   今天来到这里,在椅子上坐了那么久,已经是给蓉姐死去的老公面子了。   跟班儿刚刚掀开门帘,那边噔噔噔脚步声响,手臂打着石膏的刀子风风火火冲上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硬怼领事   “来,来了,来了。”   “谁来了?”蓉姐由阳台那边走过来。   “姓,姓林的。”刀子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打着石膏的手臂轻轻颤抖着,看起来有点激动,还有点……怕。   随着他的后退,楼梯口走出一个人来。   上衣是干净的白衬衫,裤子也是新换的西裤,不过头发湿漉漉的,耳根还有点点猩红,似乎是洗脸的时候落下的鲜血,他的手里拎着一团皮袋,皮袋尽头是枪匣。   蓉姐松了一口气,绷了整整一天的脸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林跃从楼梯口走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丢:“我来晚了,带了点礼物跟杜先生赔罪,有喜欢的尽管拿。”   南部十四式手枪。   二十六年式手枪。   ……   还有一把勃朗宁手枪。   蓉姐算是知道刀子那么莽撞的家伙为什么表现得有些怯懦了,任谁看了这一幕也不会无动于衷。   要杀多少日本人才能凑齐这一堆手枪啊。   她哪里知道,林跃是撞了个大运,日军的作战计划是趁524团将注意力放在北边,偷偷地从水道送进一批人,然后配合南边的强攻部队来一个里应外合,搞定四行仓库。   走水道携带三八式步枪不方便,除了刀外,手枪这种便于携带又可中近距离使用的武器便成了突袭首选。在水道那种环境下,日军士兵跟他玩白刃战约等于送人头,连带着为了保证作战顺利完成额外配发的手枪也成了他的战利品。   杜月笙看看刘蓉,得到点头回应后,挥挥手屏退跟班儿,摘下帽子夹在腋窝,从地下那些枪匣里抽出一把安全性很差的九四式手枪踹兜里。   “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家伙拿出夹在腋窝的帽子戴头上:“走吧。”   经过林跃身边时又说了一声“再晚英国人要等急了”,当先一步往楼下走去。   “看好赌场。”蓉姐嘱咐刀子一句,同林跃和杜月笙往外面走去。   刀子看着地上那些手枪,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更想不通巡捕房那些人是怎么巡逻的,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拦住林跃过河。   当然,他是不会去告密的。   杜月笙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从上车到下车,没说一句无意义的客套话,谈论的重点集中在524团白天的伤亡情况。   没多久来到英国领事的府邸,跟班儿上去说明情况,接待人员将他们引到一间会客厅,奉上咖啡。   房间里悬挂着英国国旗,国旗对面的墙上是英王乔治六世的肖像画,称得上风度翩翩,有一股儒雅风范。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英国人再傲慢,为了租界不出幺蛾子,也得给杜月笙几分薄面。   三人坐下不到一分钟,只听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工作人员推开门,后面是西装革履,留偏分发型的英国驻沪领事巴登,自从淞沪会战打响后,为了领馆工作人员的安全着想,他将办公地点由外滩迁移到了英租界内。   “杜先生,晚上好。”   “巴登先生。”   杜月笙起身说道:“晚上还来叨扰,万望见谅。”   告罪一声,他看向林跃:“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驻守在四行仓库的88师524团团附谢晋元的朋友,林跃。”   “你好,林先生。”作为一名外交官,即便内心很不愿意介入中国和日本间的纷争,绅士姿态还是要有的。   林跃跟他握握手:“你好,巴登先生。”   巴登又跟刘蓉寒暄一句,招招手,示意几人坐下。   “林先生,贵团今日的表现,真是一支顽强不屈的队伍,我很敬佩谢团长和五二四团的战士们。”   “谢团附说他很感谢租界能够收容我方难民,巴登先生宅心仁厚,是我们中国人的好朋友。”   两人各自说着恭维话,不着痕迹地相互试探。   “听别人说林先生会讲英语?”   “会一点。”   林跃心说这人可以呀,昨天赌场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到他的耳朵里,英国人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林先生真谦虚。”   巴登喝了一口咖啡,他明知道林跃来这里的目的,但就是不说正事。   “巴登先生,听说欧洲那边不太平呀,最近张伯伦首相睡眠质量不好吧。”   “林先生身在中国,没想到这么关心欧洲局势?”   “我不是关心欧洲局势,我是关心中英两国的共同利益,没有底线的绥靖,会害死所有人的。”   巴登听说脸色一变,这话说得客气,但是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英国外交政策的不屑和嘲讽,要知道自从1936年英日海军军备条约到期后,英国方面一直试图重新订立新的海军协定,在对待日本的态度上不断放低身段,结果呢?随着日军全面侵华,英国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而他作为英国派驻远东地区的外交官,就曾参与到与日本的谈判中。   “朝鲜半岛,东三省,华北,上海,上海后面就是南京,如果南京失守,你觉得日军下一个进攻目标会是哪里?”林跃说道:“早在去年,日军就定下继续南进的方略,与之对应的还有一个名词,称为大东亚共荣计划,其军事版图囊括朝鲜半岛,中国大陆,东南亚,一直到澳大利亚,巴登先生,你认为日英两国有关系融洽的可能么?”   “林先生,你言重了,我相信中国军队一定可以遏制日军的进攻步伐的。”   “呵,巴登先生,中国有句老话叫唇亡齿寒。堂堂日不落帝国,坐拥非洲、印度、东南亚、澳大利亚,堪称广袤的土地,要资源有资源,要科技有科技,要人口有人口,居然在面对一个岛国时软弱成这样,巴登先生,站在个人立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甘心吗?”   巴登皱皱眉,有些不爽林跃的咄咄逼人,要知道国民政府外交官,哪个见到他不是放低身段,恭敬有加,就连何香凝下午过来时也是好话软话一箩筐,可是眼前这个没有地位的小人物,居然敢蔑视他的祖国,要不是看在青帮老大杜月笙的面子上,他早就叫卫兵把人赶出去了。   “林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   “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表现你们的贵族传统,绅士风范,是张伯伦那个老匹夫教你的吗?”林跃毫不在意刘蓉和杜月笙惶恐的表情:“不怕告诉你,那个老东西没几年活头了,而他也会以非常可耻的方式被英国人民赶下台,以对希特勒无底线绥靖的评价被钉在欧洲历史的耻辱柱上,沦为一个世纪笑话,而丘吉尔会向世界证明,充分动员起来的英国人民和国家军队,有能力把希特勒关在地中海里。”   巴登一开始是愤怒的,因为林跃在侮辱大英帝国首相,可是听到后面,内心的气愤有所减弱,不谈他的预言会不会变成现实,现在普通国民和中基层官员确实对张伯伦在外交政策上的软弱有很大的怨气,认为他太放纵希特勒了,应该未雨绸缪,对法国提供更多援助,而远东地区的战事,关心的人不多,毕竟隔着一个大洲,日本人的威胁太遥远。   眼见巴登默不作声,林跃继续说道:“如果换成我这种鲁莽、任性的年轻人来指挥中国军队,既然和日军装备差了太多,知道打也打不过,何不保存实力向西北转移,静静地看你们这些强国打个一塌糊涂。在入侵东、南亚这种富庶地区和西北苦寒地区做选择的话,你以为日本人会选哪一个?一旦入主东南亚,向西可登陆印度,获得世界粮仓,向南可控制众多南亚岛屿,切断澳大利亚至欧洲的航线,这时如果德军进击北非,将日、德、意三国战线串联起来,那时节,巴登先生,我想问问你,你的日不落帝国会不会日薄西山?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既然你们不支援中国,那就别怪我们中国人破罐子破摔,弃守东线,让你们英国人也尝尝被法西斯铁蹄践踏,沦为亡国奴的耻辱,那时候你这租界,你这领事?呵呵……”   “你……”巴登懵了,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国军使者上门把他骂了狗血淋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无法想象的事。   “我说的不对吗?”林跃说道:“你们想要玩政治,那我们就跟你玩政治,反正有英、法、美这种世界强国当垫背的,就算真走到亡国一步,对比你们,我们也不算太丢人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林跃站起身:“想要我四万万同胞血洒疆场来拖住日军,你们最好拿出足够的诚意,不然的话……” ###第七百二十八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不仅挖苦领事,讽刺首相,还威胁英国。   这家伙是真敢说呀,完全不给巴登留面子。   不过……说的真好,真解气。   杜月笙的表情一开始有些惶恐,因为得罪英国领事的后果很严重,不说青帮在租界内的活动可能受到打压,万一英国人把避难市民赶出去,日本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想想就害怕。   然而等林跃说完话,仔细一琢磨,他服了。   这小子也太阴险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如果巴登将市民从租界赶出去,俩人的对话内容和英国人的做法一见报,就像林跃说的,国民政府真要破罐子破摔,退守西部苦寒之地,让日、意、德将战线串联起来,殖民地遍布世界的日不落帝国就完了。   只要巴登是一个全心全意维护英国利益的人,就不可能不善待上海市民。   “言尽于此,望巴登先生好自为之。”   丢下一句半威胁的话,林跃直接离开会客厅,走了。   这很没有礼貌,对英国老绅士来讲非常非常失礼,然而巴登没有精力去愤怒,因为俩人不长的谈话中,林跃传递的信息量很大。   很难想象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有这么大的格局和长远的战略目光。   还有,他究竟是干什么来了?把自己教训一顿,发泄完情绪就走了,具体有什么要求,想租界一方怎么做,都没讲清楚。   他家伙什么意思呀?   ……   从领事府邸出来,林跃乘上杜月笙的车。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蓉姐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他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要她介绍英国领事跟他认识,本以为是要给524团求帮助,没想到这家伙见到巴登后劈头盖脸一通怼,到离开也没说出具体要求。   “人普遍短视,有些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所以该耍流氓时就要耍流氓。”林跃看着战火平息的苏州河北岸:“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杜月笙皱皱眉,偏头看了身边坐得年轻人一眼,表情异常凝重。   很快,车子在赌场门前停下,俩人由车上下来,蓉姐和杜月笙道别后,带着林跃走进赌场大厅。   才进门他就愣住了,因为对面站着一个熟人——高敏。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蓉姐看看她,又看看林跃:“你们两个认识?”   “是。”   “那你们聊吧,我先去上去了,有事过来找我。”   “好。”   林跃目送她上楼,走到高敏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看到昨晚那个英国佬。   “等你呀。”   “等我?”   高敏说道:“我听刀子说了,知道你今天晚上过来见蓉姐,所以……”   “怎么?是嫌昨晚赢得钱太少,还想再陪我赌几把?”   她笑着说道:“好啊。”   林跃一脸无奈地笑了笑。   高敏忽然正色道:“我带你去见个人吧。”   “什么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她抓起林跃的手往外走。   后面骰宝桌上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回头时注意到这一幕,扯着嗓子在喊道:“小兄弟,你别走,你别走,来赌两把啊。”   ……   十分钟后,林跃在租界中心区域一栋高档公寓里见到了高敏要带他见的人。   也是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淡绿色连衣裙,外面是白色的貂皮披肩,坐在欧式沙发上眯着眼睛抽烟的样子特别迷人。   林跃愣了一下,没想到高敏带他见的人是卢小姐,就是电影里有过两个镜头的电影明星,之前在赌场侧墙还看过她的海报,有民国第一美女的美誉。   “怎么?没有想到?”   从林跃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自我介绍可以省了,在她看来,当明星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逢人便讲自己的名字。   “确实没有想到。”林跃看了高敏一眼。   “我是卢小姐的助手。”她小声解释一句,完事走向厨房去给他沏茶。   “听说你是谢团附的朋友?”   卢小蝶把烟拿开一些,往外吐出一股青烟,微扬的脸和翘起的二郎腿有一股优雅的女人味儿。   林跃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可以这么说吧。”   “今天上午高敏说了你的事,524团和日军的战斗我看到了,这次请你来是想问问四行仓库那边有没有急需物资,我在工部局里有些朋友,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这时高敏端着茶盘走过来,把一个玻璃杯放到林跃面前,小声说道:“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怎么会。”林跃冲她笑了笑,望卢小蝶说道:“如果卢小姐有门路的话,就帮忙多筹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品吧。”   “好,我明天找找英法租界医院里工作的朋友,看能不能从洋人手里多买一点药品。”   “还有御寒的衣物。”林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寒潮要来了。”   卢小蝶用手轻抚肩头披肩:“好,我记下了。”   林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站起来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卢小姐早点休息吧。”   “你是要……”   卢小蝶从沙发上起来,一团灰烬自烟头跌落。   “回去那边吗?”   她指指北面。   “我要去那边。”林跃指指东方,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点了支烟:“我是个夜猫子,习惯晚上工作。”   说完话不待她追问,道声“告辞”转身离开客厅。   “哎,你等等。”   从公寓里出来走了没两步,只听后面传来高敏的喊声。   林跃回头一瞧,高敏拿着一件风衣追出来。   “外面冷,你这样会感冒的。”   搞定水道里的日军士兵来到苏州河南岸,他就换了一件白衬衣,没有穿外套,虽然以当前气温根本不会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但是考虑到高敏也是一番好意,便没有拒绝,任由她帮他穿上。   “呵,正好。”   林跃舒展一下手臂,发现一点没有紧身的感觉。   “你怎么了?”   他发现高敏看着这身衣服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这是你前男友的衣服?”   “瞎说什么。”高敏说道:“这是我哥的衣服。”   话到最后,她的神色愈黯然:“半年前他被调去华北,就再也没有回来。”   林跃听说心中一动,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给了她一个拥抱,少时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声“我走了”,拉着风衣立领往中间提了提,朝着苏州河走去。   “你小心点,我明天还会……”   她想说我明天还会去蓉姐的赌场等你,这时注意到公寓阳台上的身影,又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   林跃回到苏州河畔,戏台上的人在唱《跳滑车》。   “看前面,黑洞洞。”   “定是那贼巢穴。”   “待俺赶上前去。”   “杀他个干干净净。”   “……”   林跃越过戏台,看了一眼胜利酒吧二楼阳台露出半截大腿遥望对岸的EVA,手里的翡翠烟杆飘出的青烟带着细微的光升上天空。   他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这时对面走过来两名手持警棍的巡捕。   “真是的,关键时刻添什么乱呀,还去那边参军?枪都拿不稳,参什么军,让对岸兄弟给他们当保姆吗?”   “别发牢骚了,学生嘛,想法太单纯,不知世道艰难,跟日本人打仗是只靠勇气就能打赢的吗?嗨,父母领回去教育一下就好了。”   “这天越来越冷了啊。”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才10月底就像入冬一样。”   “最近新余茶馆为了照顾难民彻夜开放,去那儿喝杯茶暖和暖和怎么样?”   “好。”   林跃回头瞄了两个巡捕的背影一眼,往侧前方的巷子一瞧,高墙的阴影装着三个人,虽然天黑看不到脸,但他很清楚这三个家伙是什么来历——电影里三个天真的傻小子,以为凭借一时冲动就可以杀鬼子,结果到战场上直接尿了。   他看看水道口义务捞尸的船夫,深吸两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碾熄,转身走进小巷,来到年轻人面前,对他们讲了一番话,然而并无卵用,那三个人执拗的很。   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七百二十九章 战地快运   子夜时分,英租界东方一栋戏楼。   人去楼空,房间里只剩横七竖八倒着的桌椅板凳和满是脚印的台布,外面过火的招牌已经看不清字迹。   “开枪啊,杀了他。”   林跃将一名日军伍长踹翻在地,走到拿着三八式步枪的学生面前:“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学生举起手臂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珠,嘴唇嚅研两下,把枪端到眼前,移动准星到日本人的胸口。   现在只需扣动扳机,就能够打死可恨的日本人了。   然而食指越靠近扳机,抖得就越厉害——从手指到身体。   “废物。”   林跃走过去,夺过枪的同时把人往后一推,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敌人放在你们面前都不敢杀,就这点胆量还想参军?”   “我们……我们不杀俘虏。”   带眼镜的家伙说道,林跃记得他叫阿邱。   “不杀俘虏是不是?”   他把枪往前院一丢,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军刀过去挑开绑住日军伍长双手的麻绳,又把蒙眼布扯下来,完事将军刀往地上一丢,走到三名学生身后。   日军伍长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打量一眼身周环境,伸手捡起地上的九四式军刀,满脸狰狞冲向三个学生。   “啊……”   “啊……”   “啊……”   那三个人吓傻了,连滚带爬拼命地往后退,最小的那个已经带上哭腔。   阿邱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下,扭伤脚踝,日军伍长快步追上,军刀扬起,然后用力劈下。   “别……别……”   噗~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淋在他紧闭双眼的脸和下意识伸出去阻挡军刀的手上。   当听到嘡啷脆响,阿邱睁开眼睛,只见军刀落在脚边,前方日军伍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睛圆睁,哆哆嗦嗦地两只手虚捂着脖子中间的匕首,血水正吱吱地往外窜。   “啊,啊……”   阿邱手脚并用往后退,脸上表情惊恐万状。   直到日军士兵完全咽气,倒在地上不动了,那三个人还没有恢复平静,兀自抱在一起蜷缩在墙角儿瑟瑟发抖。   林跃拔出插入日军伍长咽喉的【白水晶】,在军服上抹掉血迹,走到三名学生跟前。   “你们还要去四行仓库吗?”   阿邱的脑袋晃成了拨浪鼓,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二十分钟后,苏州河南岸,终于冷静下来的三个学生看着对面漆黑的夜空默不作声。   “战争总会过去的,到时候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最需要的不是战士,是能够重建家园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像你们一样读书的,把力气用在学习上,比把命丢在对岸更有意义。”   声音传来的同时,林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阿邱三人面面相觑,彻底熄了去四行仓库的念头。   ……   翌日。   天蒙蒙亮时,老铁被羊拐踢醒。   “喂,别睡了,别睡了。”   老铁打个激灵:“怎么了?是监工的人来了吗?”   “你个瓜怂。”   说起这家伙就来气,昨天晚上林跃走后,机枪连连长雷横逼他、老铁、端午、老算盘四人顶着日军狙击手的冷枪到北门广场加固工事,因为战壕不够宽也不够深,四人做工施展不开,也容易成为靶子,他便提议两个人慢慢地把活干完。   考虑到端午年龄还小,他问老铁、老算盘俩人谁愿意跟他出去加固工事,结果那两个人开始猜拳,从一局定输赢到三局两胜,最后又指责对方伸手慢,作弊应该判负。   老算盘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儿有目共睹,天知道那个人高马大,自称在张大帅手下当过兵的东北老铁,怂起来比小媳妇儿强不了多少,最后是端午看不下去,一咬牙跟他爬了出去。   俩人干了大半宿才完成任务,而老算盘和老铁躲在后面掩壕睡了大半宿。   旁边跟皮皮虾一样弓着身子睡觉的老算盘醒了过来,用手指揉搓一下落满灰尘的眼镜片,探出头去眼巴巴望着羊拐。   “日军动向有点不对呀。”   他这正说着,猛听西面嘭的一声枪响,然后是一阵哒哒哒的射击声,从频率来看应该是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俗称歪把子在干活。   羊拐往前走了一段,扒着战壕边缘探出头皮,老铁在后面扯他衣襟,一脸焦虑地摇头。为什么说躲在战壕里加固工事成了危险活儿呢?其实很简单,放在平原战场地形,只要小心点儿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四行仓库周围环境十分复杂,东、西、北面均是楼房,有利于狙击手藏身和狙击,这一段战壕或许很安全,拐个弯儿去到另一段战壕,可能就是一枪毙命的结果。   老算盘畏畏缩缩跟在最后,看看这边,瞅瞅那边,一副怕死到极点的样子。   嘭~   北方一声枪响,吓得他赶紧抱头蹲下。   嘭嘭~   嘭~   嘭~   直到反击的枪声和日军的叫嚣声远去,他这才有胆子抬头,看向前面二人。   “有人在点杀日军狙击手。”   羊拐由战壕边缘滑下,告诉二人观察结果。   老算盘往前凑了凑:“谁这么虎呀,现在满城都是日本人,他不要命了?”   羊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要知道长谷川大队已经移动完毕,现在就驻守在四行仓库北面区域,在这种情况下点杀日军狙击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   与此同时,在四行仓库一楼水池边,负责看守水道的班长被杨德余一脚踹进水里。   “打开,出了事情我负责。”   他指得是水池前面的闸门,自从上官志标发现敌人往水道派了人,想要里应外合攻破四行仓库的防御,便叫人把闸门闭锁,还派了几个人守在左右,生怕敌人再经水道突入四行仓库。   “这是雷连长……”   不等水里那位班长说完,朱胜忠一把抢过上等兵手里的钥匙,过去打开机房的门,升起水道闸门。   半分钟不到,耳听得水道内哗哗轻响,一条小船拐进来,在水池停住。   一个身穿粗布衣的中年男子探出头,看看左右,叫了两声“军爷”。   杨德余往水里一跳,带着齐家铭和两名二等兵走过去。   “这是林先生叫我带过来的货。”   中年男子由船舱里搬出一个木箱子递过去。   杨德余双手接住,发现很沉,不知道装得什么。   刚才在三楼睡觉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得翅膀扇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一瞧,就见怀里落了一只鸽子,鸽子脚上绑着一张纸条。   怀着浓浓好奇摘下纸条一瞧,他的脸色变了。   落款是“林跃”二字,而内容嘛,是叫他立刻带人去水道接应运货员,自从昨天晚上偷袭事件发生后,他对那个伪逃兵的信任就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假设谢晋元和林跃站在他面前,俩人下达了不同的命令,不考虑自身观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虽然不知道白鸽是怎么变成信使的,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纠结细枝末节的时候,赶紧叫醒朱胜忠等人来到一楼,冒着跟机枪连连长雷横的关系继续恶化的风险,打开闸门放小船进来。   运货员送完东西匆匆离开,杨德余吩咐齐家铭带俩人护送小船离开,完事把那几个箱子扛到一楼大厅。   时间还早,多数士兵还没醒来,只有十来个哨兵注意到几人的动静,面带好奇望过来。   “撬开它们,我倒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要人特意走水道运进来。”   “可能是药品吧。”   朱胜忠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咦,你们怎么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吗?”   门口哨兵的问话吸引了杨德余的注意,扭头一瞧,发现羊拐、老算盘、老铁、端午四个人由通往外面的战壕里爬出来。   “早完成了,老子还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睡了一觉呢。”老铁又在吹牛逼,他是睡了一觉,但是在掩壕下面,加固工事的活儿也不是他完成了。   羊拐懒得搭理他,看到大厅站得杨德余,走过去说道:“外面情况不对呀。”   “什么不对?”   “你没有听到枪声吗?”   杨德余点点头,虽然刚才注意力都放在水道那边,不过依稀记得北门外面日军阵地确实有枪声传出,但是并不密集,稀稀拉拉的。   “有人在外围清理日本人的狙击手。”   “什么?”   杨德余吃了一惊,在外围清理日军狙击手?简直疯了,转而想起水道那条运货小船,他的心底多了一些想法。   该不会是他吧……目的是掩护运货小船进来?   一个人挑衅一个大队的日军,他不想活了?   便在这时,朱胜忠和七班士兵打开了木箱子。   “排长,你看这是……” ###第七百三十章 来抓我呀   朱胜忠脚底两个木箱放着大约十几把花机关,口径不是日制8MM,使用的是7.63MM毛瑟弹,说明这批花机关来自国军,放到524团士兵手里能够发挥比日军使用的花机关更强的战斗力,毕竟同毛瑟枪使用一种子弹。   旁边一等兵用铁镐撬开另一个木箱,出现在眼前的是沉重的支架、枪机和托把,还有填满缝隙的子弹。   杨德余走过去,拿起一枚子弹放在眼前细细一瞧,好家伙,口径足有20MM。   “有知道这是什么武器的吗?”   没人说话,他这个排长都搞不清楚木箱里的货什么来历,其他人自然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武器型号没关系,20MM口径的大枪用来干什么他知道——反坦克、装甲车,以及击破重机枪、轻机枪这样的火力点。   咔~   另一名一等兵也撬开了脚下的木箱。   “排长你看,又一挺。”   跟之前的木箱一样,里面装着一挺拆散的20MM口径大枪。   “排长,这里还有。”   随着送走运货船的山东兵齐家铭淌着水走过来,对面两名二等兵撬开了最后三个木箱子。   杨德余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懵了。   20MM口径大枪算什么,安安稳稳躺在那三个箱子里的是儿臂粗细的炮弹和拆成几部分的直射步兵炮。   “这个是……”他拿起一发炮弹仔细打量两眼,认出了它的身份——大正11年37MM直射步兵炮。   这玩意儿是日军精锐部队才可能列装的反据点直射步兵炮,他知道这门炮的存在,但是没遭遇过,没想到第一次见居然出现在自己手里。   冲锋枪,20MM口径大枪,37MM直射步兵炮……   重武器国军也有,但是524团一营能够称得上重武器的,只有楼顶那挺高射机枪和水冷式马克沁重机枪,打打日军步兵还成,遇到装甲车、坦克一类的战斗载具只能是干瞪眼。   现在不一样了,无论面对装甲目标,还是摧毁敌人的火力点,都有了克敌制胜的武器。   刚才阻挠杨德余等人打开闸门的机枪连班长见这边围着一群人,带着浓浓地疑惑走过来,看到地上的东西后傻了。   杨德余指着东边说道:“快,去找谢团附,叫他派个懂日军武器的人过来把东西组装起来。”   朱胜忠二话不说,噔噔噔往楼上跑去。   羊拐走到放20MM大枪的木箱子前面,拿出沉重的机匣在手里掂了掂。   “那家伙打劫了日军的弹药库吗?”   ……   他猜错了,林跃没有打劫日军弹药库,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咔~   咔~   弹壳由枪尾弹出,他往旁边偏了偏身,将枪往塌掉一半的墙壁一架,眼睛对准瞄准镜,说出“24”的同时压下扳机。   嘭~   枪身一震,一道光火远去,300米开外提着悬挂日军旗帜的三八式步枪的日军军曹应声而倒,后面跟着的小股日军士兵一下散开,有趴砖瓦堆后面的,有藏电线杆后面的,还有原地卧倒的。   林跃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熟练地拉动枪栓退掉空弹壳,身体往侧方用力,带动枪口平移,转到相邻的街区再一次压下扳机。   嘭~   相邻街区正抓紧时间冲锋的一名日军士兵胸口中弹,扑倒在地。   “25。”   林跃报了一个数字,提起九七式狙击步枪转身就走,一面将子弹一发一发压入弹仓。   他没有恋战,一是因为追杀他的日军数量不少,即使身体素质已经接近人类极限,还有各种技能辅助,也绝没可能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子弹,而敌人显然不会给他一对一单挑试验【复眼】技能的机会。二是因为这么做可以极大地消耗日军士兵的体力,同时打乱敌人的配合和队形,做到逐个击破……就像,就像溜鱼一样,不能急,得用巧劲。   进入《八佰》的世界后,单单死在他手上的日军士兵已经超高70人,收获全视之眼科技点过7000,算上之前在《绣春刀》世界攒下的科技点,已经可以兑换II型黑蝇无人机了,不过因为拿不准解锁什么新功能,考虑到当前环境,多插几只眼比赌新功能很实用更踏实一点,于是又兑换了一台I型黑蝇无人机。   两台I型黑蝇无人机在天空盘旋,再加上全视之眼的红外探测、望远、激光定位、【左右半球LV5】、【复眼】,他要是一门心思在城市废墟里打巷战,日军想要抓住他,难度有多高可想而知。   “九点了嘛……”   林跃由一栋废弃厂房二楼跳落,望向东方越升越高的太阳,寻思日军第六十八联队长近卫勋也该抵达四行仓库了吧,前天夜里之所以没有把他干掉,主要是觉得这家伙很克制,按照电影里演得,从头到尾没有使用重武器,如果换成更加激进的日军军官来指挥这场战斗,真要打爆了英租界的天然气罐,里面避难的市民必然伤亡惨重,所以权衡利弊一番,他留了张写着“人头暂寄”的纸条来吓唬近卫勋加强联队本部的防卫力量,以降低鬼子对占领区的扫荡力度,尽可能地为掉队的国军士兵和躲藏起来的市民争取逃难机会。   ……   与此同时,英租界。   载着英国军事观察员的飞艇缓缓升空,靠近新垃圾桥,站在窗口的工作人员手持望远镜注视着四行仓库天台来回行走的士兵,他们或抱着弹药箱,或肩扛麻袋,或坐在掩体后面检查武器装备,将一发一发子弹按进桥夹。   苏州河南岸,扛着两杆大旗的赌场庄家大声呵斥拦路的难民,一面旗上是“大”,代表日军攻下四行仓库,一面旗上是“小”,代表524团士兵守住四行仓库。   小孩子背着书包满街上打闹,妓女在暗巷候客,戏班子因为演《走麦城》惹来嘘声一片,而出殡的人群哭哭啼啼往外走,五步一跪三步一停,后面的板车上堆着纸人纸马,还有锡纸折成的元宝。   杨慧敏看着街头纷扰嘈杂的一幕,感觉特别烦躁,哪怕拿着扩音器,喊的再大声也打动不了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群。   她想起那两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又唱后庭花。   “等等。”   便在这时,一个女孩儿拦停了童子军的宣传车。   “我想帮忙,但是我没有钱。”   杨慧敏跳下车,看着那个穿五四裙的女孩子说道:“你叫什么?”   “我叫韩怡。”   在正对四行仓库的酒吧露台,英国每日电讯报的记者将装着钞票的牛皮纸袋推到方兴文面前。   “租界内的那个天然气罐就像一个等待点火的炸弹,日军指挥官投鼠忌器,不敢派遣飞机和重炮轰炸四行仓库,只能出动步兵实施强攻。”   前面一个口含雪茄的大胡子说道:“听起来对中国军队是一件好事,起码双方可以公平地打一场。”   方兴文拿起牛皮纸袋,点了点里面的钞票:“第六十八联队的指挥官让我告诉租界内的中国人,日军会在三个小时内拿下四行仓库。”   “三个小时?”英国佬偏头说道:“卢卡,你赌谁赢?”   有阿拉伯人血统的外国佬摇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很难说是否又是一个列日要塞。”   英国佬又去问方兴文:“方,你押谁赢?”   “我一向不赌的。”   说话的同时,方兴文把装满钱的牛皮纸袋揣进怀里,伸手去拿放在桌边的礼帽。   英国佬说道:“方,你好像对这场战争一点都不关心,或者说……你只关心它能为你带来多少金钱。”   方兴文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戴上礼帽准备离开,然而走出不到一米,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英国佬。   “再告诉你一个可靠的消息。”   眼见英国佬直起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方兴文说道:“第六十八联队指挥官近卫勋本来打算出动长谷川大队进攻四行仓库,但是因为一个人,多加了五成兵力。”   “一个人?是谁?”   不只英国佬来了兴致,周围的外媒记者全都向他看过来。   因为一个人增加五成兵力?这简直太疯狂了。   方兴文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自称‘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   近卫勋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英国人自然更加茫然。   方兴文没有多做解释,拿起桌上那包烟:“这则情报算是额外赠送。”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英国佬没有在方兴文那里得到答案,回望四行仓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个叫‘白马义从’的人会增加日军的突防难度?” ###第七百三十一章 崩溃的日军   下午一时。   随着跨坐在战马上的第六十八联队指挥官近卫勋猛一挥手。   一个半大队的兵力,将近1500人展开了对四行仓库的攻势。   先是装甲车中队快速开赴四行仓库北广场,先锋步兵在车载机枪的掩护下向内突进,埋伏在四行仓库对面废墟楼顶的狙击手和重机枪火力点也开始居高临下扫射前方战壕和有火光闪烁的窗口,形成高低错落的火力网。   战壕里的524团士兵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上官志标只能命令他们弃守阵地,撤退到大门下面的火力点。   轰~   轰~   轰~   随着一声声震响,北门前面埋设的地雷被日军先锋部队踩爆,泥土夹着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而四行仓库天台,炮兵排的人正在利用迫击炮实施曲射,轰炸潮水一样涌来日军士兵。再前面一点的沙袋掩体上,马克沁重机枪的枪口火光连闪,弹链哒哒向前,弹壳乱飞,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在墙体向前突出的两翼,臂力强的掷弹兵正把捆在一起的手榴弹抡圆了丢出去,将下面试图爬墙的日军士兵炸得人仰马翻。   来自歪把子机枪的弹头击中天台边沿堆叠的沙袋啾啾作响,谢晋元低头避过,拿着望远镜看了几眼,感觉有点不对劲。   四行仓库其实由两栋建筑构成,一栋是大陆银行仓库,一栋是北四行仓库,两栋建筑物靠得很近,天台上架起板桥后变得可以互通,现在日军对东边的大陆银行仓库发起猛攻,西边的北四行仓库情况要好一些。   眼见不断有人到北四行仓库那边请求支援,带走了大量士兵,谢晋元命杨瑞符带人赶往压力最大的二楼,自己猫着腰一路小跑,赶到北四行仓库前沿阵地,拿着望远镜往下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日军果然狡猾,在不断投入兵力,给524团士兵传递大陆仓库是其攻击重心的错觉的同时,偷偷地在西线投入了一个中队的兵力,配合加装护板的挖掘机向前推进。   “敌人的目标是西墙,告诉上官志标加强西墙火力。”   七月抓住小湖北的胳膊就往楼梯口跑,来自北门前广场停泊的95式坦克的机枪扫射打得墙角碎石乱飞。   俩人以最快速度找到上官志标,传达谢晋元的命令,完了跟着人流来到北四行仓库二楼西墙。   提前赶到的雷雄正在带领下属砸墙,但是因为墙体太厚,凿速不快,而且来自北门那边的扫射火力太猛,经常有士兵走着走着被窗外射进来的子弹击穿,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连长,敌人的坦克火力太猛了。”   因为一串子弹击中前方地面噗噗作响,七月拽着小湖北往顶梁柱后面一躲,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时轰的一声响,一发枪榴弹在窗口右侧爆开,地面都震了两震。   “这样不行,武器弹药运不过来。”   雷雄急得不行,因为北门广场前面停着六台95式坦克,虽然一直很克制地使用37MM炮,但是那几挺车载机枪对仓库一二楼临窗火力点的压力很大,这种情况下就算凿穿西墙,524团的士兵也没有办法自由机动。   便在这时,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下来几个人。   “王福,去把七月和小湖北带到五楼看好。”   一个二等兵猫着腰走过去,拉着七月的胳膊就往楼梯口跑。   雷雄听到身后的声音,知道是杨德余来了。   一连的任务明明是守住三楼,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他刚要出声呵斥,就见杨德余由身后人高马大的二等兵手里接过一把沉甸甸的金属大枪,怀抱着走到窗口附近,让过一排子弹后将两脚架和后面驻板固定好,打开防尘盖插进足有一掌宽的弹匣,迎着前方四溅的瓦砾与浮尘,瞄准窗外不到200米处一辆95式坦克扣动扳机。   嘭~   连人带枪都震了一下,两脚架肉眼可见地往后退了一点。   比拇指还粗的弹壳抛出的第二秒钟,杨德余再次扣动扳机。   嘭~   又是一团光焰在枪口绽放,弹头破窗而去。   雷雄快步走到窗户前面,微偏身体往外一瞧,那边95式坦克没了动静,敌人的压制火力明显弱了不少。   “哪儿来的?”   要知道他们机枪连也就是六挺重机枪,两挺在顶楼,两挺在二楼,两挺在一楼,这样的配置,要说狙击一下日军步兵的冲锋还是不错的,可一旦遇到坦克、装甲车一类载具,那就只剩被碾压的份了,现在呢,杨德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挺反坦克枪?   为对抗日军的装甲部队,国军进口了一批老掉牙的M1918,数量不多,装备的都是精锐部队,战果却是一言难尽,别说95式坦克,连豆战车、骑兵装甲车这种只有几毫米装甲的轻型载具都奈何不得,反坦克枪完全沦为了笑话。   杨德余手里这玩意儿什么来路,两枪就瘫痪了一台95式坦克,一个字“牛”,两个字“很牛”。   他不知道杨德余手里的东西什么来路,杨德余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外面的日军军官都不见得知道这啥玩意儿。   九七式20MM反坦克枪直到1938年才实现量产,1937年还处于试验阶段。本来日军是想带几挺反坦克枪到前线实地测验一下性能的,结果碰上国军这样的穷鬼,装甲载具根本没有几辆,不等九七式20MM反坦克枪派上用场就在淞沪战场一败涂地。   不过要让日本人知道没在国军身上使用的武器反过头来被用于对付自家95式坦克,还有不错的效果,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哒~   哒哒哒~   啾啾啾啾~   四行仓库正前方建筑废墟藏身的日军发现了二楼西面窗户的可疑情况,沙袋后方92式重机枪喷射出一道道火舌,保弹板颠颠平移,澎湃的光潮照亮了机枪射手和副射手的脸。   杨德余把头伏下,待得枪声稍止,晃晃脑袋抖掉头发上的灰尘,趁92重机枪副射手更换保弹板的空隙瞄准对面火力点扣动扳机。   嘭~   一声震响,枪口火焰绽放,日军用来抵御射击的沙袋直接被打爆,肉眼可见的血雾在后方散开。   雷雄打了个寒战,不愧是连95坦克的侧面装甲都能一发射穿的反坦克枪,国军要是能多装备一些这种武器,也不至于被日军装甲部队打得一败涂地。   便在这时,旁边凿穿墙壁,看到挖掘机已经接近墙角的机枪连士兵往外丢了两枚手榴弹,结果根本没用,挖掘机外面包着厚厚的钢板和铁网,弹片都给弹开了。   “连长,车体装甲太厚,手榴弹没用。”   士兵做汇报时,杨德余往旁边连续几个翻滚,离开射击点,左手不断揉捏疼痛的右肩,这玩意儿威力是大,可是后坐力也强的离谱,才开了三枪就有点受不了了。   “朱胜忠,你上。”   “是。”朱胜忠答应一声,爬过去接班。   杨德余带着齐家铭往一楼走,那边拆下火焰喷射器燃料罐的李想迎上来。杨树生找了根竹板一捆,几个人走到西墙的窗户旁边。   齐家铭往外面看了两眼,用花机关的枪托捣烂玻璃,对着挖掘机后面负责掩护的日军步兵一通扫,那边杨德余接过竹板往外一丢,李想跟着丢出一枚手榴弹。   少时,轰的一声响,火浪翻滚,热云袭面,屋里几人一脸骇然。   “排长,排长……”耳听得楼梯口传来急促喊叫。   杨德余应道:“什么事?”   那人大声说道:“小日本发炮了,把三楼西墙炸了两个大洞。”   杨德余心里咯噔一下。   花机关,反坦克枪,直射步兵炮,还有昨晚对他讲的话……难不成那家伙真的潜入日军营地,偷听了敌人的作战计划?   “东北傻大个呢?他不是炮兵吗?”   杨树生指指头顶:“他跟老算盘和老葫芦上了顶楼。”   俩人说话的当口,四行仓库天台绰号带“老”字的三个人正围着那台大正十一式37MM直射步兵炮打嘴仗。   “你不是炮兵吗?”   “是,我是炮兵。”老铁说道:“可我没用过这种炮啊。”   “曲射炮会用,直瞄炮不会用?你该不会一炮没打就跟着部队撤出东北了吧。”   面对老算盘的质问,老铁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因为真给人说对了,他这个炮兵一炮没放就给日军赶出了东北。   老葫芦喘着粗气探出头往下面看了两眼,被侧前方日军歪把子机枪火力点射来的子弹给按了回去。   “没用过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老算盘还在埋怨老铁的自告奋勇。   “日本人在东北用过它,这个我还真见过。”   “见过跟用过一样吗?”老算盘真想一脚把他踹死,这么重的东西,他们仨从三楼扛到天台容易吗,好歹组装完毕,结果那边不会用。   老铁不说话了,他总不能告诉老算盘自己是怕被当成炮灰送上前线才撒了个谎,接下炮兵的勾当……毕竟战场上相对安全的兵种就是炮兵了。   “你们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没看到对面日本人放炮了吗?打啊!”   杨德余带着杨树生走过来,脸上是烟尘和汗水的混合物,黑乎乎的,很粘稠。   “怎么?不会用?”   他算是看出来这仨货上天台安得什么心,要不是林跃特别嘱咐他照顾这几个人,早特么一人一脚踹下去了,省得看见心烦。   “闪开。”   杨德余抓住老铁的衣领往后一拉,摸索一阵后转动炮身中间旋钮下压-9度,瞄准西墙对面日军迫击炮火力点,打开保险,装弹,激发。   嘭~   炮口火光一闪,对面废墟里的迫击炮点轰然崩塌,砖头像雨点一样落下,砸得下方日军步兵抱头鼠窜。   而杨德余……因为不清楚37MM直射炮的威力,被后坐力震得后仰,肘关节正好打在老铁的鼻子上,霎时间血水横流。   同一时间,左前方建筑废墟里的歪把子机枪火力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声,可惜杨德余几人不懂日语,不然的话一定特别解恨,因为日军士兵在抱怨为什么国军可以用重武器他们却不可以,日军军官的回答是“这是命令”。   当然,站在杨德余等人的立场也没有精力去听日军士兵的抱怨。   老葫芦指着下方说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杨德余忍痛靠过去往下面一瞅,日军士兵顶着用钢板组成的龟甲阵来到了画着可口可乐宣传画的西墙根儿下,无论步枪子弹还是手榴弹,都没法对龟甲阵里的日军士兵造成实质伤害。   坏了,那些人要爆破楼体。   一旦西墙倒塌,四行仓库就完了。   他看了一眼炮台放置的37MM直射炮,这东西倾斜角度最多-10度,打打周围楼房隐藏的日军火力点还行,对顶着龟甲阵开始凿墙的日军士兵完全没有作用。   怎么办?该怎么办?   便在这时,猛听得一声大吼:“陈树生。”   三楼被迫击炮炸开的窟窿里窜出一道身影,直接扎进西面的龟甲阵里,一秒钟后绽出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血雾弥散,钢板横飞,残肢断臂把苏州河都打浑了。   杨德余的手紧紧攥着,趴在沙袋上的老算盘出溜儿下去,大口大口喘息。   “湖北通城李满仓。”   当龟甲阵重新闭合时,又一道肩搭成捆手榴弹的身影跳下。   苏州河北岸,长堤上观望的人群怔怔看着前方一幕,每有一人跳下,女人们便哆嗦一下,男人们则咬牙切齿。   何香凝双手扶着栏杆,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   在另一边的阳台上,卢小蝶握住了高敏紧攥的手:“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更远处,刘蓉两手插在裤兜,站在交错排列的花盆间,下意识看了一眼河堤,那边手缠绷带的刀子十分粗鲁地挤进人群。   随着第三道身影落下,天台站立的杨德余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原来他早有准备。”   丢下一句让老葫芦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杨德余带着杨树生往楼梯口跑去。   “我……我们该怎么做?”老算盘两手环抱缩在沙袋后面,一脸迷茫瞪着北广场升腾的硝烟。   老铁看看炮台放的37MM直射步兵炮,翻身爬起,过去退出炮弹壳,由弹药箱里取出一发炮弹填进去。   轰~   嘭~   嘭~   哒哒哒,哒哒哒~   啾啾啾啾~   四行仓库二楼,端午大喊一声刚要往外面冲,羊拐伸出脚去把他绊倒,拉着后衣领就往掩体后面拖。   西墙的龟甲阵吸引了国军士兵的注意力,对北广场的火力压制弱了不少,日军的登陆部队趁机竖起攻城梯准备登陆二楼。   羊拐拉着热血冲脑的端午往后撤,没有办法顾及北窗,当他意识到一名日军士兵顺着梯子爬上来时已经晚了。   端午注意到北窗的动静,下意识举枪瞄准,还没等扣动扳机,前方火光一闪,啪的一声响,那名日军弹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死了。   俩人全都愣住了。   这时羊拐想起开战前杨德余的话,他提醒几人不要去碰封住窗户的铁丝,尽量缩在沙袋后面,因为铁丝通了足以致人死亡的高压电,是林跃昨天晚上吩咐七班的人做的。   呲~   啪~   又一名日军士兵被弹出去,落在地面变成冒青烟的尸体。   呲~   啪~   声音和闪光来自更远的地方。   下面的日军士兵一脸懵,要进去必须翻过铁丝中间的空隙,可是那东西通了高压电,碰着就死,触着就亡。准备钳子去剪吧,后面的国军士兵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么做的机会。   爬梯子的日军士兵很尴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羊拐很无语,端午很开心。   那家伙太阴险了!开始的时候以为就是用来加固窗户,为日军制造麻烦的铁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妙用,可怜那些被电死的日本人只能去黄泉路上憋屈了。   “三排的人,来几个帮忙。”楼梯口传来杨德余的喊声。   羊拐一看二楼日军不易登陆,也怕没有战斗经验的端午凑到窗边吃枪子儿,便拉着他上了三楼,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是机枪连的人在西墙根儿蹲成两列,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搭着成捆的手榴弹。   正愁没人给绑手榴弹的齐家铭见端午上来,过去往他身前一蹲:“来,绑上。”   端午咬着牙伸出手去,可还没等去系,一个人拍开了他的手。   “叫你来是帮忙搬东西的,不是帮他寻死的。”杨德余指着杨树生从后面推出来的油桶说道。   端午和羊拐扭脸一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没时间解释了。”杨德余和杨树生伏低身子把油桶推到迫击炮炸开的窟窿前面,将想要往下跳的机枪连士兵踹个马趴,在那些人不解的目光中扯掉保险绳,一头一尾搬起油桶往外一丢。   比人体还重的铁桶落下,砸进日军龟甲阵,指挥士兵往墙体塞炸药包的日军军官一瞧,心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轰~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爆响。   火浪翻涌,龟甲阵全破,钢板和残肢断臂飞上了天,无数破片激射而出,附近掩护龟甲阵的日军士兵死了一茬,身上脸上插满了亮晶晶的东西。   是玻璃!   杨德余微偏身子看了一眼地面惨兮兮的日军士兵,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太恶毒了,真是太恶毒了。   之前林跃找到他,让他把装桐油的铁桶弄出来,往里面塞进铁片、玻璃渣、炸药、手榴弹和小罐桐油,做成体型巨大的铁桶爆弹,当时他的想法是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搬到天台往下丢吗?敌人又不会聚成团给你炸,还不如多丢几枚手榴弹呢,直至看到龟甲阵和那些牺牲自己的机枪连士兵,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铁桶爆弹应该这样用。   “一,二,三……”   那边羊拐和端午如法炮制,将第二枚铁桶爆弹丢下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对面废弃建筑的一堵墙都给震塌方,被玻璃或者铁片扎进身体的日军士兵趴在地上哀嚎不止,医护兵根本救不过来。   机枪连的人看杨德余的目光变了,像是在说你有这玩意儿怎么不早拿出来?   杨德余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苦恼时,猛听北面轰得一声巨响,整个仓库都震了三震。   他跑到窗边往前广场一看,脸色骤变。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是个陷阱   “怎么回事?”机枪连连长雷横问杨德余。   “没想到鬼子也会这么干。”   杨德余走过去的时候爆炸已经发生,他也是从地上那串死尸推测敌人干了些什么。   一楼二楼是承受敌人火力最多的地方,重机枪、轻机枪都有部署,而且窗户是防御重点,现在二楼因为通电铁丝网的存在导致登陆难产,日军便将攻击重心转移到一层。   迫击炮的曲射火力够不到,重机枪子弹打不穿掩体,为了能够突破国军火力点,怀抱炸药包的日军士兵排成一列顶着机枪扫射往里冲,刚才的爆炸就是日军丢下一地尸体后,把用通电铁丝、木板、沙袋封锁的窗户炸开的声响。   “李想、杨树生,你带羊拐和端午在这儿,看到日军还敢在西墙搞事就往下丢铁桶爆弹,朱胜忠……”   “在。”   朱胜忠扛着那杆九七式反坦克枪由窗口撤下来,杨德余丢给他两把花机关,“带着你的人跟我去一楼把小日本赶回去。”   “是。”   朱胜忠答应一声,带着七班的人跟在杨德余身后往楼梯口走。   机枪连也分出十来个人,两挺轻机枪下楼。   一群人抵达一楼大厅的时候,发现堵住窗户的沙袋已经被炸开,机枪手和副射手死了,那挺ZB26轻机枪也不能用了,火力点就剩两个手持步枪的士兵还能动。   大约2个小分队,30多名士兵朝着被炸开的窗口涌过来,雷横刚要指挥手下士兵重组防线,杨德余忽然制止他,冲朱胜忠点点头,走到溃口右侧墙体后面在第一波日军士兵冲进来的瞬间砍断了系在顶梁柱上的绳子。   只听哗的一声,屋顶悬吊的铁桶因为失去支撑翻转,粘稠的桐油浇了日军士兵一身,在他们面露茫然之际,朱胜忠身边一个二等兵忽然站起,举起手里的火焰喷射器。   呼~   身披桐油的日军士兵瞬间点燃,被热力一激下意识往外跑,将后面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引燃了好多人。   而沙袋掩体前方地面也被火焰覆盖,形成一段火墙,现在就算没有那几个火人捣乱,日军士兵也别想冲进仓库。   “给我打。”   随着杨德余一声令下,朱胜忠带人就位重组狙击火力。   ZB26轻机枪在扫射,花机关在点射,溃口前方被火墙所阻的30多名日军士兵转眼成了地上冒烟的尸体,在外面铺了厚厚一层。   朱胜忠是真服了,现在能理解杨德余为什么对一个“逃兵”言听计从,并且敢于跟机枪连连长雷雄、杨瑞符这些人硬刚了,如果没有“战地快运”和那些阴损手段,524团想要守住四行仓库,付出的代价要比现在多得多。   “枪榴弹!”   当前方火势稍减,拿着中正式步枪射击第二波冲锋日军的上等兵注意到一名日军伍长半跪在50米开外的地方,手上的榴弹发射枪对准了溃口。   就在他准备点射干扰时,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子弹异常精准地射穿日军伍长的太阳穴,人往东边一偏,死了。   而这只是开始。   一道弹痕闪过,提着掷弹筒的日军士兵扑倒在地;靠近溃口的日军一等兵握着手雷在头顶钢盔一磕,还没等丢出去,又一道弹痕闪过,带着弥漫的血珠,日军一等兵倒地,手雷在地面滚了几滚嘭得一声炸开。   第三名日军士兵。   第四名日军士兵。   躲在死人后面指挥突进的日军军官。   还有把国军战壕当成曲射阵地的迫击炮手。   ……   不到一分钟时间,前广场的日军倒地十几人,基本上五秒钟一个。   这收割效率,杨德余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日军将注意力都放在四行仓库方面,根本没有想到侧翼有敌人杀出,前线军官只能分出一部分兵力实施火力压制,这样一来进攻部署被打乱,524团的压力骤减,随即发动更加猛烈的反击。   本身久攻四行仓库不下,日军士兵心态就有点崩,现在给敌方狙击手一搅合,气势骤泻,变得更加茫然无措。   长谷川大队已经在战场丢下几百具尸体,而剩下的人对那个狙击手可以说心存畏惧,因为上午派出一支小队近60名士兵前往追击,结果还给狙击手杀了个回马枪,那些人呢?   比较前线作战士兵,近卫勋知道的更具体一些。   那些人呢?60人死了59,追击小队就活了一个军曹。   用军曹的话讲,那个家伙一直在废墟里跟他们绕,边绕边还击,而且是那种遛弯儿式还击。   狙击手在遛弯儿,他们在追踪,每每他们跟丢了,想要放弃的时候,对方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放倒一两个人,给他们继续追踪的动力和线索,遛来遛去,人死了个七七八八,等回过神来知道被耍想跑,晚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追狙击手,后面是狙击手追着他们的屁股打。   不知道为什么,近卫勋想起那个给他留纸警告的人——白马义从。   既然对方能跑,那就把不好用来攻击四行仓库的摩托车小队和轻型装甲车派出去围剿。   人的速度能快过机车吗?当然不可能!   在四行仓库西侧的钟楼废墟上,待I型黑蝇无人机标记好日军92重机枪火力点,林跃猛一偏身,九七式狙击步枪架到过火的窗棂上,右眼往瞄准镜后方一垫,扣着扳机的食指向后压。   嘭~   枪身一震,弹头电射而去。   四行仓库东面中国银行仓库废墟上由沙袋构筑的射击孔火光一闪,没了动静。   林跃手拉枪栓退掉弹壳,身体微微侧倾,枪口下压,再次扣动扳机。   嘭~   又是一枪。   一名发现他所在位置半蹲下来准备射击的日军一等兵胸口爆出一团血花倒在地上。   “72。”   轻声报了一个数字,林跃端起枪,快步离开射击点,按住侧面窗台往外一纵,落在旁边民居的屋顶上。   与此同时,身后轰的一声响,方才狙击敌人的射击点被火焰包裹,面西的墙体塌掉大半。   现在是1937年,日军士兵玩起掷弹筒来还是很溜的。   跳到民居屋顶,他没有继续狙击四行仓库那边的日军,而是以最快速度往北跑,因为依据I型黑蝇无人机发来的最新情报,日军派出了一支摩托化步兵小队和两辆九一式装甲车来围剿他。   这个近卫勋……还真是看得起他。   林跃由民居房顶跳下后,一边继续往北跑,一边朝天空连放两枪。   摩托车前方挡泥板的日军战旗迎风飘飞,当第一辆摩托车循着狙击枪声追过去后,日军摩托车小队指挥官注意到墙角一闪即逝的身影,他抽出军刀一指身影消失的地方,喊了一句:“包围他。”   十辆偏三轮摩托和两辆九一式装甲车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向前包抄,其中一台偏三轮摩托挎斗上的伍长一边催促驾驶员加速,一边在颠簸中不断扣动歪把子机枪的扳机,带着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开向前方。   人的两条腿跑不过轮子,即便能够在废墟间游走,躲避机枪和步枪的射击,但是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家伙被逼到一座炸毁大半的纺织厂外,摩托车小队的指挥官亲眼看着目标翻过外墙,跳了进去。   他抽出军刀指着前方比个手势,左边小队由前门进入,右方小队由东墙根儿的溃口进入。   两股摩托车队在厂房间绕了几圈,指挥官终于捕捉到目标身影,一面怒吼着,一面抽出腰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射击。   后方跟着的偏三轮摩托车挎斗上的士兵跟着压枪射击,机枪子弹打得路面噗噗直响,泥土飞溅。   那家伙太能跑了,不到两个呼吸,人往原料仓库后面一闪,因为射界受阻,挎斗上的射手们气得哇哇大叫,直呼可恶,驾驶员选择加速向前,开进一片落着粗布、棉花、羊绒的泥泞地里。   然后,摩托车小队的指挥官醒悟了,不是他们把那个人逼入死胡同,是那个人把他们引入猎人的陷阱。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一个人的军队   轰~   轰~   轰~   泥泞地里黑烟滚滚,火光涌现,漏斗状的泥土雨不断绽放,一辆又一辆偏三轮摩托车被爆炸掀翻,车上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激发未爆地雷,被炸成一滩烂肉,有的满脸是血,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摩托车小队的指挥官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一点一点往前爬,想要远离着火的偏三轮摩托车。   不对呀,他明明看着那小子走过泥泞地的,而且速度不快,直到前面那辆偏三轮摩托车挎斗里的一等兵开了几枪,这才撒腿跑路,怎么对方在地面走一点事没有,摩托车小队一开进来就踩了雷呢?   他想不明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直到往前爬出三米远,看到库房后面的身影,便再也不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那个家伙正半蹲在地上,两手握住引爆器的横杆往下一压。   轰~   大地战栗,扬尘升腾。   右面四层楼高的原料仓库轰然崩塌。   摩托车小队指挥官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他让追击部队兵分两路,左右包抄,现在他带领的小队一头扎进地雷阵,被炸了个人仰马翻,而另一支小队,怕是被倒塌的库房活埋了。   那小子太可恶了!   他抽出腰里的勃朗宁手枪,正要瞄准目标射击,只听轰的一声响,火焰引燃了后方偏三轮摩托车的油箱,爆炸制造的热浪掀翻了他的身体。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模糊中看到一个人由前方走来,脚边是一群叽叽喳喳的仓鼠。   是仓鼠,爱打洞的仓鼠,它们的腮帮子鼓鼓囊囊,似乎塞满了坚果。   而那个人,左手提着一挺金属大枪,右手单持一把花机关,后面还斜背一杆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   哒哒哒~   随着花机关一通扫,右后方满脸是血的一等兵跑了没两步便扑倒在地,还有一个左肩受伤的曹长逃亡时一脚踩中地雷,变成了打着旋飞出去的尸体,而那条被炸断的大腿就落在他眼前,血糊糊的有些吓人。   啪嗒,啪嗒,啪嗒~   鞋面拍打着被血染红的水洼,摩托车小队指挥官努力仰起头,眼瞅着用预设陷阱干掉他们这支机械化步兵部队的男人面无表情举起枪。   哒~   哒哒~   ……   近卫勋听到了北边的爆炸声,心里没来由一慌。   看看前面久攻不下的四行仓库,内心的慌乱又加重了几分,已经是下午3:45分,距离向租界宣告的3个小时只剩不到15分钟,然而以当下形势判断,要在15分钟内占领目标已经是不可能。   “近卫勋联队长。”七分钟后,一位参谋由后面靠过来,报告了摩托车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便在这时,一枚不知道是流弹还是什么东西噗的一声钉进他身后被战火熏黑的招牌上。   “传我的命令,停止进攻。”   近卫勋紧了紧手里的缰绳,一脸凝重看着对面被硝烟包裹的两栋楼房。   打了快三个小时,丢下几百具尸体,军队的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地,坚持下去除了送人头再无意义,他没有死不认输,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指令。   部署在周围的机枪、重机枪、小口径迫击炮发起一波火力压制,前线的日军士兵开始有序撤退。   近卫勋面对四行仓库,脸色阴沉得可怕。   比起长谷川大队丢在四行仓库楼下的尸体,死在战场外的日军士兵不到一百人,听起来不多,可如果敌人只有一个人的话,那就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难以接受。   山崎少佐给了他更加具体的战报和推测,说从暗算了摩托车小队的地雷阵规模来看,这项工程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国军很可能在524团以外还布署了一支精锐游击队。   近卫勋相信了山崎的话,因为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中国人比他想象中更狡猾,也更恶毒,就像四行仓库二楼搭设的电网,就像那些装满玻璃渣铁蒺藜的铁桶炸弹,就像葬送他的摩托车小队的地雷阵。   ……   还没到三个小时呢,日军就撤退了。   这不仅仅是守住仓库那么简单,用英国佬的话讲,“耶稣基督,他们居然击败了日本人。”   是的,因为伤亡惨重,再耗下去就是送日本人的命,那位大佐不得不接受战败的事实。   “三个小时到了。”   “日本人没有打下四行仓库。”   “三个小时到了。”   “日本人没有打下四行仓库。”   “我们胜利了。”   “日本人食言了,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   卖报小哥带着口音的宣告回响在苏州河南岸,从蓉姐的赌场到英国人的酒吧,再到彻夜开放的新余茶馆,观战的人在街道上密密麻麻站了好几层。   所有的报纸都在骂,骂国军一退再退,一败再败,把这座东亚最繁华的城市拱手让给了日本人,但是今天的战斗让他们知道了,国军士兵是顽强的,是勇敢的,是可敬可爱的。   四行仓库一楼,工兵排的人正在抢修工事。   四行仓库二楼,杨瑞符看着让日本人束手无策的电网很想给自己两巴掌,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四行仓库三楼,七月正在和王福拉扯,埋怨王福没有让他参加战斗;而杨德余从下面上来后直接扎进那团茅草堆里呼呼大睡,别说推,就算有人踢他,怕也不会给一点反应。   “小湖北,端午,你们俩没事吧。”老葫芦从天台下来,一眼就看到连续两天没见着的小侄子,赶紧拉到身边仔细检查有无受伤。   “叔,我没事。”   小湖北说完看向端午,发现堂哥一脸失魂落魄像。   羊拐解释道:“刚才在二楼打死一个去剪电网的日本人,还没缓过来。”   小湖北说道:“哥,你好厉害。”   “谢团附来了。”   七月眼睛很好使,那边才下来两只脚,他便知道谢晋元来了。   靠近楼梯口的老算盘赶紧把鼻孔塞俩棉球止血的老铁拉到一边,免得挡了长官的道。   谢晋元在前,上官志标在后,前者打量一眼满脸烟灰还没来得及洗的山东兵和一个肩膀中弹的一等兵,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系(是)好样的。”   朱胜忠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杨德余,走过去想要叫醒他。   “让他睡吧。”谢晋元说道:“想来日军建(暂)系(时)不会进攻了。”   要说今天击退日军最大的功臣是谁,不是运筹帷幄的他,也不是身先士卒的上官志标,是一营一连三排排长杨德余,那些让鬼子抓狂的损招,有一半以上出自他的手。   毫不客气地讲,没有杨德余,524团会死更多人。   上官志标说道:“如果有人受伤,现在可以去大陆银行仓库那边看医生了,剩下的人抓紧时间休息吧,晚饭我让炊事班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士兵们一听这话乐了,虽然有人死了,有人受伤了,但是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和战斗不是?喝酒吃肉抽烟,已经算是他们最好的享受了。   ……   与此同时,苏州河南岸,每日电讯报的英国佬们噼啪噼啪打字的时候,租界内的名流豪绅也没有闲着。   卢小蝶将一个皮箱交到圣约翰大学教师尤里叶手中。   “尤里叶女士,里面是我搜集到的一些药品,另外,拜托你寻找一下叫林跃的人,如果他还活着,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尤里叶点点头:“卢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做好这件事。”   俩人对话的当口,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个穿黑色长衫,肩挑一对木箱的瘦子。   “这是何先生给弟兄们准备的食物。”   申报记者方兴文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水果、罐头、饼干、面包,还有酒……   “好了,先生说可以走了。”   最后到场的是一名青帮弟子,手里拿着盘电话线,电话线另一头的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一袭白袍的杜月笙正襟危坐。   尤里叶不再多言,叫四个人聚在一起顶着纳粹旗走上垃圾桥。   她是德国人,而日本现在和德国是同盟关系,南岸那么多外国记者看着,日军绝不敢对她下杀手。   她的想法不错,也很现实。   日军士兵不敢杀她,但是敢杀中国人呀。   埋伏在西方建筑的狙击手连开两枪,一枪击中线盘,第二枪爆了青帮弟子的头。   方兴文想去捡,给狙击手的射击逼退,只能先带着药品和食物过河。   最重要的线盘掉在垃圾桥上,无法建立联线,便不知道四行仓库内国军士兵的情况,给予帮助。   一名青帮弟子主动请缨去捡线盘,可是才跑到桥上便被日军狙击手射中右腿,第二枪爆头。   然后是第三名青帮弟子,同样没能完成任务。   蓉姐站在赌场阳台,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垃圾桥上的线盘,在楼下的街面上,刀子急得满脸通红,额头贴着一层薄薄汗液,他很想过去一试,给一枪一枪射杀青帮弟子,用桥上线盘嘲讽租界里居住的国人的日军狙击手一个好看,但是看看打着绷带的右手,气得一拳砸在河岸的铁制护栏上。   都怪林跃! ###第七百三十四章 跑得快不如头铁   跑得再快能快过子弹?何况中途还要停下来去捡线盘,这似乎成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有人劝青帮弟子稍安勿躁,不妨等待夜幕降临,那时日军狙击手的视力必然受到影响,那时再去送电话线成功率会高很多。   就在这时,四行仓库东南方响起一阵枪声,密集而低沉,像是92重机枪在运作。   今天的战斗不是结束了吗?难道日本人不服输,再次发动攻势?   一直关注战况的张教授舔舔嘴唇,眯眼对着单筒望远镜往右移,寻找枪声的源头。   然后,他看到了一样东西,差点惊掉下巴。   一辆九一式装甲车慢悠悠地从日军驻守的中国银行仓库废墟驶来,像是故意嘲讽那些人一样,车头插着一面画着大大红叉的旭日旗。   沿途的日军士兵疯了一般对它射击,然而从三八式步枪到歪把子再到92重机,打在车身除了溅起点点火星屁用没有。   要击毁这玩意儿起码得37MM以上口径的步兵炮才行,然而上级给的命令是不许炮击,所以他们恨得骂娘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驶过西藏路,在桥头转了个弯,开倒档缓缓后退。   当~   当~   当~   来自狙击步枪的子弹打在发动机盖,打在炮塔表面,打在轮毂上。   然并卵。   那个铁乌龟对日军狙击手的嘲弄就像他对青帮的嘲弄,关键是车里的人开得还是日产九一式装甲车。   苏州河南岸的中国人呆呆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大陆仓库天台的524团士兵也呆呆看着那辆九一式装甲车。   南北两岸鸦雀无声。   这时垃圾桥路口驻守的英军士兵眼瞅着车门打开,里面探出一只手,把掉落在地的线盘捡起来放进车厢。   解恨。   太解恨了。   然而对于林跃来讲,还不够。   拿到线盘后他并未急于离开,车辆停在垃圾桥上足有半分钟。   南岸的人不知道驾驶员在干什么。   隐藏在三百米外银楼天台的日军狙击手把这看成对他的挑衅,就算明知道打不穿车身装甲,也不能弱了气势。   嘭~   嘭~   他连开两枪,当第三次拉完枪栓,拿眼去对瞄准镜时,前方骤然一花,居然有一只鸽子飞到枪口附近,干扰了他的视线。   “走开,混蛋,走开。”   日军狙击手赶走那只捣乱的白鸽,调整好姿势眯起眼睛再去瞄时,车身左侧射击孔枪火一闪。   啪的一声响。   瞄准镜炸裂,一枚子弹自右眼入射,从脑后飞出,鲜血喷出数米远,狙击手仰面倒在地上,一只眼睁着,一只眼……成了血窟窿。   后面的二等兵观察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干掉日军狙击手,林跃默默收起九七式狙击步枪,开着从日本人手上缴获的九一式装甲车慢悠悠地驶过垃圾桥,在大陆银行仓库南门前面停住,打开车门,迎着驻守士兵活见鬼式的目光走出,把线盘随手丢给一名班长,直接沿楼梯往上——要去四行仓库必须经大陆银行仓库天台。   直到这时南岸围观的群众才爆出一道喝彩。   ……   林跃来到四行仓库三楼的时候,李想和杨树生满脸兴奋。   “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七月呢?”   “被谢团附带走了。”   “哦。”林跃点点头,心说人没死就好,完事注意到老铁鼻孔塞着俩棉球,顿时哭笑不得,这货到底还是挂了彩。   老算盘在旁边一脸讨好地道:“林爷,你回来了。”   这次真不是恭维,因为找遍整个524团,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人只他一个。   “这就是日军开炮炸出的窟窿吧。”   前面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林跃的注意力,往那边一看,见是穿着皮夹克的申报记者方兴文,正拿着照相机对陈树生等人跳楼的两个窟窿一通拍。   林跃二话不说,走过去揪住方兴文的衣领就是一顿爆锤,把这位记者打得晕头转向,后面站得端午、老葫芦等人一脸懵,搞不明白他发什么疯,人家好心过来慰问,他就拿拳头招待?   一拳乌眼青,两拳脸打肿,三拳过去已经嘴角见红……   直到这时朱胜忠等人才反应过来,齐家铭赶紧过去搂着林跃的腰往后拉,但是以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搞得定。   “别冲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眼见齐家铭拦不住他,朱胜忠跟上去拉林跃的胳膊。   “你这是在干吗?为什么打他?”   为什么打他?   别人或许不知道,林跃很清楚,这货一边把国军情报卖给日本人,一边把日本人的情报卖给外国佬,两头吃两头赚,要不是看他后面生出一些身为国人的良知,早就一枪打死他了。   林跃一方面想教训一下方兴文,又不愿意把人打死,所以不能告诉这些人方兴文接触过近卫勋的事情,不然的话自己没把他打死,524团的人倒把他打死了。   “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随着举枪拉栓的声音,一杆枪抵在林跃后背。   “干你屁事。”   他皱了皱眉,松开捉住方兴文衣领的手,又把齐家铭和朱胜忠俩人推开,看向持枪威胁的人。   来人是雷雄,机枪连连长。   战斗结束后,修复、加固防御工事成了最重要的任务,谢晋元让雷雄负责监工四行仓库一楼的工程,他一直闷头工作,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方兴文来到这边后第一站不是四行仓库三楼西墙的窟窿,是一楼前厅,毕竟那里才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身为一名记者,没道理不优先拍照取材——要知道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四行仓库呢,战场一手照片就是钱,就是名望,就是资历。   谢晋元和政府高层希望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外界知道,激发国人抗战勇气也好,改善民众对国军的印象也好,在外国人面前争取支持也好,总之,雷雄等人得到的命令是竭尽所能配合方兴文,为其提供便利。   方兴文在一楼大厅拍照完毕,找雷雄打听陈树生等人牺牲自己爆破龟甲阵的故事,作为他们的连长,雷雄把日军使用挖掘机不成,又寻求爆破楼体的事情讲述一番,为了给这篇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搭配照片,方兴文从一楼来到三楼。   雷雄在下面忙了一阵,想起三楼是逃兵班休息的地方,担心双方起冲突,便放下手头事务上楼查看,谁成想一来就看见林跃在打方兴文。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笔杆子厉害着呢,方兴文是申报记者,万一出去后一通写,把524团贬得一文不值,那他们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日军进攻四行仓库的时候你在哪里?”雷雄对林跃有着几近仇恨的愤怒,下午日军进攻四行仓库的时候没见人影,现在战斗结束了,他遛回来了,更可气的是对着方兴文就是一顿老拳,简直就是和谢晋元公然作对。   “我打死你这个逃兵。”   咔咔~   雷雄拉动枪栓,打开了中正式步枪的保险,跟着他上来的机枪连士兵也举枪威胁。   与之对应的是李想和杨树生,二话不说提起花机关,扯了一把拉机柄,一副你敢开枪我就敢造反的模样。   羊拐和朱胜忠的表情十分古怪,别人不知道林跃做了什么,他们很清楚,整个524团上到谢晋元,下到才入伍的新兵,没一个人有资格讲他是逃兵。 ###第七百三十五章 逃兵之王   兴许是几人声音太大,吵醒了杨德余,打着呵欠坐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脚踹过去,把机枪连连长雷雄蹬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   雷雄怒目而视,脸色超级难看。   他是连长,杨德余是排长,中间差了两级,按理说杨德余这么做是要受处罚的,但实际情况是现在没人敢动三排长,谢晋元都不行。   上回杨德余和杨瑞符闹矛盾,后者栽了还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这次呢?要知道战斗结束后杨德余成了士兵们最佩服的人。   “你讲他是逃兵?”   杨德余指着林跃说道:“花机关他叫人送来的,反坦克枪他叫人送来的,直射步兵炮他叫人送来的,那些阴损但很有用的陷阱是他授意七班做的,甚至炸毁挖掘机的燃料罐战术都是他教给李想的,你居然敢说他是逃兵……”   “……”雷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他没有向七班的人求证杨德余的话是真是假,因为朱胜忠、齐家铭看林跃的目光很复杂,里面有敬佩,有愧疚,还有一丝茫然。   大家只看到杨德余雷厉风行,干了很多实事,没想到全是林跃背后遥控的结果。   别人立了功巴不得世人皆知,这家伙好,一声不吭,他本以为找到一个可以惩治林跃的机会,没成想掉坑里了,现在是硬也不是软也不是,尴尬的很。   “就算那些部署都是你的点子,可临阵脱逃也是事实。”   雷雄不想就这么认怂,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死死咬住林跃没有参加四行仓库保卫战的事实,整整三个小时,没见他向日本人开一枪,这玩意儿总没得洗吧。   朱胜忠和羊拐等人的表情比刚才还古怪,看雷雄的目光像是在说“倒霉孩子,怎么净往枪口上撞呢。”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声音来自身后。   雷雄回头一瞧,只见上官志标带着一个外国人从四楼下来。   他是连长,上官志标是营长,也是差了两级,但是他就不敢跟杨德余一样拿脚踹长官。   “营长……”   上官志标两眼一瞪,把他想说的话给摁了回去。   雷雄只能苦着脸退到一边,上官志标的传令兵心地不错,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直到这时雷雄才知道那个没有参加四行仓库保卫战的家伙抢了日军一辆装甲车,大摇大摆地把垃圾桥上的电话线盘拉到四行仓库,在日军败退的基础上又给了近卫勋一巴掌。   抢日军装甲车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多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   怪不得朱胜忠等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原来他拿来质问林跃的罪名根本站不住脚。   丢人啊,太丢人了。   “林跃,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圣约翰大学的尤里叶女士。”   上官志标第一时间向林跃介绍身后的女人,也算是转移话题,间接帮雷雄解围了。   “尤里叶女士,你好。”   “林先生,你为什么打方记者?他难道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俩人握手毕,尤里叶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虽然她和方兴文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好歹俩人是一起从租界过来的,某种程度上讲算是慰问团队的同伴了。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方兴文:“这个问题你可以让他自己回答。”   尤里叶面带疑惑看过去。   “……”方兴文以手抚面,不敢正脸看她,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林跃为什么揍他,后来听到杨德余讲述林跃的事迹,又想到一楼马厩里拴着的那匹白马,心里顿时生出许多想法。   近卫勋问他“白马义从”是什么,一副在神秘人手上吃了大亏的样子,现在看来“白马义从”在四行仓库,搞不好就是一见面二话不说暴揍他的年轻人。   当初英国佬在苏州河那边问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国军输赢,他笑了笑没有解释,其实内心也有一丝触动,今天看到524团士兵为了保卫四行仓库做出的牺牲,一下子扭转了他对国军的看法,起码在抗日这件事上,河对岸那些人是让人敬佩的。   所以来到这边后他一直带着内疚心理拍摄——一方面想记录下这些人的可爱,一方面又想得到一手素材后卖钱,再加上曾经出卖524团的情报给日军,虽说他不认为告诉近卫勋守方部队番号和仓库里的情况算是通敌卖国。   这样的他,挨一通暴打冤吗?   好像不冤。   尤里叶眼见方兴文没有回答的意思,知道林跃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没有继续关注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林先生,卢小蝶小姐让我转告你,她已经凑齐了八十多套棉衣,因为无法做到人手一件,晚上她会和童子军的人一起号召租界里的人捐出不用的御寒衣物,本来我还在担心凑齐东西也无法运过河,就像刚才的电话线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已经提前安排好所有事。”   她指的是林跃从日军手里抢来一辆装甲车,本身四行仓库就在524团的控制下,因为对面就是英租界,日军不敢使用炮一级的武器,只是狙击枪的话,根本够不上威胁。   林跃说道:“请代我谢谢卢小姐。”   尤里叶说道:“我会的,还有,卢小姐十分担心你的安危,要你在这边多加小心。”   林跃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一番对话说得上官志标等人一脸茫然,原来这家伙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并没有百忙,他为四行仓库守军做的远比他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雷雄更加无地自容了,脸比倭瓜还苦。   老铁站在楼梯口的铁架子下面,看着前方低声交谈的两个人:“听见没有,比我们强多了,那边都有女人为他牵肠挂肚咧。”   老葫芦说道:“那个卢小蝶是谁?”   老铁说道:“这个我哪知道。”   老算盘推了推眼镜框,偷偷地往后缩,一点一点脱离众人视野。   ……   十五分钟后。   日头将落。   大陆银行仓库一楼的储物室内,趁着其他人都在争抢尤里叶等人带来的食物,老算盘把从方兴文行李箱里偷出的衣服穿在身上,盘算着怎么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钻到那面纳粹旗下,混出四行仓库,想来以尤里叶之仁慈,绝对不会把他赶回来的。   就在系裤腰带的时候,只听见滴溜溜轻响,一枚两面都是字的硬币由后方滚到脚边。   他歪着头看了一阵,心说这不是自己的命根子吗?怎么会在这儿呢?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面多了一个人,安静地看着他偷偷换衣服,如同鬼魅一般。   “啊……”   老算盘吓了一跳。   林跃说道:“裤腰带系好了吗?”   老算盘刚要说软话求情,一只拳头迎面而至。   乒乒乓乓~   “啊~”   “啊~”   老算盘的叫声吸引了524团士兵的注意力,七月和小湖北跑到楼下看时,林跃正抓着眼镜歪到鼻子下面的老算盘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往楼梯口拉扯。   “林……爷,你行……行好,就饶了……”   “闭嘴。”   “他们是怎么了?”小湖北看着二人越去越远的背影问道。   七月摇摇头,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硬币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   逃兵班十五个人,两盒牛肉罐头,一人一碗看不到肉丝和油花,只菜末和米粒的半干粥,还有一盘腌萝卜三个苹果。   这就是谢晋元说的加餐,寒酸吧?寒酸!然而这已经是炊事班能够为他们提供的最好伙食了,毕竟上面命令他们驻守四行仓库是临时起意,524团士兵根本没有时间储备米面以外的肉和菜。   何香凝派人送来了慰问品,但是给半个团分,每个人能得几口吃的?就那两盒牛肉罐头三个苹果,还是人家杨德余和朱胜忠从其他人手里抠出来送给他们的。   逃兵毕竟是逃兵,十五个逃兵里不是才出了一个林跃吗?   说到底,在524团的士兵看来,他们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老的老小的小,有人连枪都拿不稳呢,现在有菜有肉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跟正规军一个待遇?   做白日梦呢!   林跃拖着老算盘回来的时候,那个电影里淹死在水道的川军和疯疯癫癫的洛阳铲正为火柴盒大小的一块牛肉打得不可开交,弄得房间里尘土飞扬。   对面机枪连的人直撇嘴,一脸鄙夷看着他们,有人还故意朝这边BIAJI嘴,满满地恶作剧心态。   林跃把老算盘往羊拐面前一丢,扭头看了一眼三人一盒牛肉罐头,俩人一个苹果的机枪连士兵的配给,不由皱起眉头,心说果然,亲生的和后娘养的就是不一样。 ###第七百三十六章 这叫情怀   端午看到林跃走过来,赶紧拿起身边放的铁罐递给他。   里面是一碗半干粥,粥上面盖着牛肉,看大小足有罐头盒一半的量,整个逃兵班就分到两盒牛肉罐头,他一个人就得了四分之一。   看看蹲在地上眼巴巴望着盘子里腌萝卜的逃兵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宁肯为了火柴盒大小的一块肉拳脚相加,也不肯打他那份的主意,不知怎的忽然联想起死啦死啦的炮灰团。   是,从形象和作风来看确实很怂,说烂泥扶不上墙对得起他们,但是底线和良知……还是有一些的。   “李想,杨树生。”   听到他的喊声,那边坐在存放手榴弹的箱子上闷头吃粥的两个人赶紧放下饭盒走过来。   “你们俩去炊事班,找他们要口大锅,再弄点柴禾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俩人已经习惯了毫无保留和言听计从,饭也不吃了,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那边用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把老算盘从地上钓起来的羊拐因为抬头看他,一个不小心被“鱼儿”吞了饵,气的破口大骂,将老算盘一脚踹个马趴。   “还有清水和盐。”   “知道了。”   李想答应一句,和杨树生噔噔噔上了四楼。   恰好七月和小湖北从上面下来,一脸不解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两个人。   “小湖北,你怎么来了?”老葫芦看到侄子过来,放下手里的饭盒:“吃饭了吗?”   “叔,我吃过了。”小湖北在端午身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三明治递过去:“哥,你尝尝这个,外国人都喜欢,还说吃它长得快。”   “哪来的?”   小湖北指指眺望苏州河彼岸的林跃:“他给的。”   端午本以为是何先生送来的慰问品,没想到是林跃送给小湖北和七月的,赶紧把拆开一半的纸重新包好递回去。   “你吃,我还有。”小湖北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三明治在堂哥面前晃了晃。   端午犹豫一下,把手里的三明治一分为二,一半给老葫芦,一半给自己。   这时七月走到林跃身边,掏出一个苹果递出去:“这个给你。”   林跃瞄了一眼他手里的苹果:“别人都是两三人一个苹果,你一人就分了一个?块头还不小呢。”   七月分辩道:“这是谢团附给我的。”   林跃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吃。   老铁趴在麻袋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小声嘟囔道:“你不吃可以给我嘛。”   苏州河那边的胜利酒吧二楼阳台,EVA轻轻合上门扉,走进里面的房间;赌场窗户那头映出一张女人脸,正眼巴巴地望着对岸。   “林跃,接着。”   楼梯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德余带着朱胜忠、齐家铭二人回到三楼,顺手丢给林跃一瓶伏特加:“听说这东西有劲儿,怎么样?喝没喝过?”   他拧开盖子灌了两口,丢给眼巴巴望着他的老铁。   “嘿,老毛子的酒。”   老铁刚要往嘴里灌,被羊拐一把抢过去:“你个瓜怂,打仗咋没见你这么积极?”   这边因为一瓶伏特加闹成一团的时候,李想背着一口锅从楼上下来,后面杨树生右手提一桶清水,左咯吱窝夹一捆柴火。   林跃告诉他们架起铁锅把水烧沸,他到外面转了一圈儿,再回来时右手拎着两个油纸包,里面是新鲜的猪肉,足有十斤,左手是一大把粉条和一颗白菜。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呆呆看着那两大块猪肉,连大厅那边机枪连的人也停止扒饭,眼巴巴地瞅着对面。   不是罐头不是腌干,是新鲜的肉和蔬菜,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能搞到?   “水开了吗?”   李想掀开锅盖看了看:“刚开。”   林跃点点头,先把白菜和猪肉冲洗一遍,又找了个干净些的木板,拿出【白水晶】把大白菜切段,猪肉切块。   猪肉下水焯一焯,撇去浮沫,完事放入温水泡过的粉条和白菜,丢进几粒八角,加了一瓶酱油,又把两盒日军的大和煮罐头倒入锅里。   盖上锅盖,告诉李想再加点柴禾,用衣袖蘸掉额角的汗水抬头一瞧,端午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刚才和川军为了火柴盒大小的一块牛肉打得不可开交的洛阳铲猛吞口水。   “怎么了?大锅菜我只会做这个。”   别看他在电影世界经历了好多,在做饭这件事上还真没下过苦功夫,因为在港片世界待的时间比较久,比如《追龙》世界,《叶问》世界,粤菜和潮汕菜会做一些,但是南方菜讲究精细,自然不适宜做给这群逃兵吃,要说简单粗暴的大锅菜……他能想到的只有《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白菜猪肉炖粉条。   犹记得在禅达时,迷龙那货灌了整整两瓶酱油进去,差点没把他齁死,然而烦了、康丫那些人还是吃得干干净净,汤都没剩一碗。这回他吸取教训,只倒了一瓶钱万隆牌酱油,而大和煮罐头作为佐料,应该比英国人的牛肉罐头更适合乱炖。   没人说话,现场鸦雀无声。   林跃望老铁说道:“不认识?白菜猪肉炖粉条。”   认识,当然认识,作为一个东北人怎么可能不认识白菜猪肉炖粉条?关键这是白菜猪肉炖粉条吗?这是猪肉炖白菜粉条吧。   他哪里知道,林跃不是第一回做猪肉炖白菜粉条了,上次猎了一头野猪,做这道菜荤腥占80%,素菜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今次荤腥下降到60%,从这一点来说,他对逃兵班远不如对炮灰团那群人好。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呀。   机枪连的士兵闻着锅里飘出的肉香,脸色很难看。你看三排那些人,虽然也瞧不起那帮逃兵,但是人家看在林跃的面子上没表现出来啊,所以三排的人是有份的,就算刚才吃饱了,整块肉解解馋也是不错的,他们就不一样了,刚才极尽嘲讽之能事,而且雷雄还曾用枪指着林跃,哪儿好意思吃人家的东西呀。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情况反转,换成逃兵班的人馋他们了。   ……   一个小时后,夜色正浓,苏州河南岸霓虹闪烁,人流如织。   戏班老板在戏台前竖起一块黑板,最上面是“义演”两个大字,据说是为了庆祝四行仓库保卫战胜利,而且当晚的茶水果盘费用会全额捐出,给四行仓库的士兵购买食物、药品、御寒衣物等。   杨德余拿着酒瓶,把最后一点伏特加倒进嘴里,看着对岸风光说道:“我以为你只会办大事,没想到还是个采办。”   很明显,他指的是林跃搞来猪肉、白菜、粉条还有一堆调料的事。   林跃说道:“你懂什么,这叫情怀。”   “情怀?”   杨德余确实不懂。   他也体会不到一群人围着一口锅吃白菜猪肉炖粉条对林跃来讲是多么宝贵的回忆。   羊拐正在跟老铁聊女人;鼻青脸肿的老算盘在跟七月讨要他的命根子;同样鼻青脸肿的方兴文正把镜头对准端午,年轻人手里捧着一个布片,布片上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舍生取义,儿所愿也;而老葫芦和小湖北窝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讲什么;酒足饭饱的朱胜忠趴在杨德余躺过的地方呼呼大睡。   虽然不是迷龙,烦了,蛇屁股,郝兽医……但是从歪瓜裂枣的程度上讲,还是有几分像的。   ……   一个半小时候后,端午提上裤子,打着呵欠离开茅房,就在他拐过一个弯准备上楼的时候,一道黑影落下,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脑。 ###第七百三十七章 怼蓉姐   “端午,端午……”   呼唤声时近时远,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端午慢慢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叫他安心的脸。   “林兄弟,我……刚才我好像……”话没说完,他感觉周围环境有点不对劲,扭头往南边一瞧,黑巷尽头是来往的人群,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车灯的光亮一闪而过,更远的地方是一栋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建筑物,一楼堆着一人高的沙袋,上面是支离破碎的窗户,旁边还有许多弹孔。   四行仓库在对岸?那么他现在是……   答案呼之欲出。   端午眼睛都瞪圆了,刚才还在茅房小解,怎么挨了一下后就跑租界来了?   “换上这件衣服。”随声音出现的还有一团黑影,他接在手里一瞧,是件大城市学生流行穿的中山装。   “我去前面等你。”林跃吸了口烟,带着轻晃的光斑走往巷口。   端午看看手里的衣物,犹豫一下后按照林跃说得脱掉军服,更换中山装。   “林兄弟,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端午走到巷口的时候,发现林跃眼望左前方,一个穿白袍的老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张桌子,桌子前方有块木牌,木牌上分别用汉字和英文写着同524团共抗日寇,感谢募捐的字样,桌子后面有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男子,手持毛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对面已经派了好长一串队伍,有的人手里怀抱长长的法棍,有的人拎着油纸包裹的糕点,还有人提着御寒的衣物和棉被。   在距离募捐点不远的地方,一群少年正在商量利用河岸的路灯杆做个弹弓,把手里的包裹投射过去。   林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指由人群抽身离开的红发女人说道:“认识她吗?”   说认识,他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说不认识,来到仓库的第一天他就被胜利酒吧二楼的歌声吸引,昨天晚上更是拿着望远镜看了大半宿,别人以为他是羡慕对岸的灯红酒绿,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为了看那个女人。   “EVA李,是个中俄混血儿。”   “混血?”端午不知道混血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到那些穿旗袍的女人称呼她杂种,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愤怒情绪。   林跃看着身穿黑色皮衣的EVA一步一步走向酒吧,微笑说道:“你喜欢她?”   “没……没有。”端午脸上有被人道破心事的局促不安,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看他。   黄陂县和大上海。   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农民和气质超群的洋女人。   差距太大,大到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支烟,端午迟疑一下接过,放在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两口终于压下躁动的心情。   今天下午日军撤退后,齐家铭给了他一支,抽第一口的时候呛得不行,后面就习惯了,而且也是在它的帮助下不再后怕,手脚也不抖了。   “走吧,时间还早,带你去喝点东西。”   林跃紧了紧风衣的衣领,朝着胜利酒吧走去,端午快步跟上。   俩人从巷子口走出,赶巧童子军的宣传车由旁边驶过,站在杨慧敏身边拿着喇叭号召市民募捐的女学生看到林跃的侧脸一下子急了。   “林大哥。”她把手里的传单一丢,就要跳车追人,吓得旁边一名男童军赶紧拉住她。   “你疯了。”   “我好像……看到他了。”   说完话,韩怡回头再看时,已经找不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   宣传车继续向前,市民们的交谈声盖过了她的呼唤。   ……   二十分钟后,林跃喝完杯子里的酒水,压了一张钞票在杯垫下面,带着端午离开胜利酒吧。   “林兄弟,你来这边到底要干什么?”端午一边走一边看,街上的车辆,商店的招幌,眼前的霓虹,还有衣着光鲜的租界人,他的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左观右望转得飞快。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去了你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刀子推开了赌场的门,打量一眼空荡荡的大厅,走到刘蓉面前。   “蓉姐,先生说已经募集到200件棉衣,加上卢小姐那边备下的,明天就能打电话给谢团附,叫他派人来拉了。”   刘蓉点点头,从二楼下来的佣人手里接过一面青天白日旗放到中间的赌桌上,抚平褶皱,又对折成方块。   “这是天河回来时盖在身上的东西,我留下当了念想,现在……你把它拿给对岸的人吧,他们比我更需要它。”   “蓉姐,你真要……”   刀子两手捧着青天白日旗,脸上写满了不忍。   刘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刀子的目光在旗帜停留片刻,转身往外面走去。   童子军的人已经分散到租界各个区域呼吁募捐,杨慧敏回到了苏州河畔,刀子从赌场出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骑楼下目送游行队伍走过。   “蓉姐捐赠。”   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杨慧敏转身看去,见是那个特别讨厌的男人,昨天日军向四行仓库投射毒气弹,她曾带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到赌场避难,当时刀子把她关在了外面,怎么说都不开门。   “谢谢。”   有人捐食物,有人捐被褥,有人捐钱,有人捐珠宝首饰,但是捐国旗,刘蓉是第一个。   杨慧敏正要去接,哪里想到一个人抢先一步把刀子手里的国旗拿走,径直走进赌场大厅。   “哎,你……”   “林跃?”   刀子的喊声打断她的思路:“你管他叫什么?”   “林跃。”   刀子来不及跟她解释,赶紧追进赌场大厅。   刘蓉本来是背门站立,听到“林跃”二字回过头来,见他手里拿着自己刚捐出去的国旗,后面还跟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不由心生讶异。   “你这是……”   林跃把青天白日旗放到赌桌上,没有管追过来的刀子和杨慧敏,望刘蓉说道:“我想知道你捐这面旗帜的理由。”   刘蓉走到面向四行仓库的窗户前,看着对岸说道:“你看那边的日本旗,你再看桥头的英国旗,还有西面钟楼飘扬的法国旗,偌大一个上海,还有能插我们中国人旗帜的地方吗?”   杨慧敏听了这句谈不上慷慨激昂,反而透着悲伤无奈的话,目光跟着看向四行仓库。   是啊,偌大一座上海城,还有能插得下国旗的地方吗?   答案当然是有,就在对岸,只有四行仓库。   她明白刘蓉为什么捐出这面旗帜了,因为当青天白日旗飘扬在空中,便等于向世界宣告,上海没有丢,中华民族不会亡。   杨慧敏能够想到的事情,林跃自然也能够想到,电影里这一段是很煽情的,但是要不要做到这种程度,其实他很纠结。   524团的人最后撤入了英租界,这是英、日、中三国政治博弈的结果,也是相比全军覆没更好的结果,那么在天台上为了守护旗帜赔上士兵的性命是不是太残酷了?   不过站在另一个角度,那些士兵的牺牲唤醒了许多人的抗战意志。   虽然他是准备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但是内心真的很犹豫。   “你知道把这面旗帜送过去,一旦升起它,524团会陷入怎样的困境吗?”   刘蓉沉默了。   这面旗帜于她而言是用来缅怀的,可以叠起来放在一个干净的橱柜里,可是对524团而言,旗帜是用来升的。   当日军看到插满旭日旗的上海出现一丝杂色,结果会怎样?   林跃把端午拉到她面前。   “你现在的做法可能会葬送掉这个孩子的命,那么我想问问你,究竟是用别人的牺牲煽情感动大家重要,还是息事宁人,少死几个重要?”   刘蓉继续沉默。   杨慧敏看看林跃,又看看刘蓉,刚才看到那面旗帜时,她的心情是激动的,是兴奋的,是滚烫的,然而给林跃一问,那些情绪荡然无存。   是啊,该怎么选?   刘蓉沉默,说明她很为难,林跃质问刘蓉,说明他也不知该如何取舍。 ###第七百三十八章 煽你大爷情   端午看了一眼窗外喊着口号走过的游行队伍,想起下午背着成捆的手榴弹一跃而下炸开日军龟甲阵的陈树生。   “如果今天的牺牲能让更多人拿起枪打日本鬼子,我想……我愿意。”   刘蓉转过身:“你叫什么名字?”   端午说道:“我叫端午。”   刘蓉走到他面前,抚平中山装领口的褶皱。   “如果我的儿子没死,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林跃叹了口气,美国人为了少死一个大兵,可以几吨十几吨炸药往敌人的阵地投;而这边的士兵,面对敌人只能拿生命去填,每个人想的都是自己这条命能够换来什么,死得值不值;还有日军,如果没有那一批狂热武夫控制主导了官场和主流价值观,把岛国带向军国主义的泥沼……   想太多,想太多。   林跃晃掉脑海里纷乱的想法,既然端午帮刘蓉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件事。   电影里谢晋元拿到旗帜后召集524团的人,问他们升不升旗,朱胜忠肩挎绷带,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升旗,让那些狗娘养的看一下,524团的人还在。”   说得很硬气,很有英雄气概。   然而在林跃看来,那种情况下谁敢认怂?谁敢表达不同意见?汉奸的大帽子一扣,那就是积毁销骨,永负骂名了。就像有个词叫“政治正确”,还有个词叫“多数人的暴力”。   这个国家需要热血的人,同样需要冷静的人,所以他才会带端午过来这边,让一个既有懦弱一面,又有勇敢一面的人来帮他做选择,是阻止旗帜过河,还是放任升旗事件发生。   林跃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旗帜交到杨慧敏手上:“去吧。”   女孩儿点点头,双手捧着旗帜往外面走,快要出门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顿足回头道:“林大哥,你记得一个叫韩怡的女孩子吗?”   “她还好吗?”   “她很好,现在帮童子军主持的募捐活动发传单。”   “看到她的话,记得帮我道谢。”   “好的。”   杨慧敏说完这句话走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高敏走进大厅,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那里,毫不顾忌刘蓉的存在,一脸激动走上前把他抱住。   “你知道看见那些人捆着手榴弹往下跳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吗?”   林跃一面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一面安慰道:“不是告诉过你别担心吗,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批过八字,说我命硬的很,能活八十岁。”   端午侧了侧身,发现那个女人哭了,心说难不成这就是老算盘等人说的卢小蝶?   还真是为他牵肠挂肚的女人啊。   林跃其实也没想到高敏会有这样的表现,只能归结于她把他每次回去都看做生离死别,而生离死别最能挑动一个人脆弱和敏感的心弦。   嗯,再加上【师奶杀手LV2】的效果,所以……   刘蓉找了把椅子坐下,划着火柴给自己点了支烟,晃灭火焰丢进烟灰缸,夹着香烟用力吸了一口。   吁~   青烟朦胧了她的脸。   看到端午望过来,她把放在赌桌边的那包香烟丢过去,夹烟的手,拇指按在太阳穴,一副不胜惆怅的样子。   便在这时,林跃模糊听到岸边有人在喊,还有英国士兵警告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往四行仓库游,应该是杨慧敏只身送国旗一幕。   电影里那名日军狙击手受夜晚影响没有击中杨慧敏。   现在日军六十八联队的优秀狙击手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半吊子自然更难构成威胁。   不过林跃还是把怀里的女人推开一些:“我要走了。”   “这么急?”   高敏怔怔看着他的脸,目光里满满都是不舍,俩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赌场,他带她赢了不少钱,把刀子气得都要出老千了,第二次见面她带他去见卢小蝶,肩并肩走了很长一段路,可是今天……比较前面两次时间太短了。   林跃说道:“我不放心那边的人,而且今晚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你小心点。”   除了这句话,她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上次你在卢小姐那里说四行仓库里有一台留声机,白天的时候我找了几张唱片,你带过去听吧。”   高敏把放在赌桌上的唱片盒拿给他。   林跃随便抽出一张:“一张就够了。”   说话间看到高敏戴得腕表,微微一笑:“走了。”   “林兄弟,等等我。”   端午追到门口的时候,刀子拦住他,把烟往嘴里一含,脱下身上穿得毛呢大衣披在他的肩上。   “走吧。”   端午深深地看了刀子两眼,追出门去。   用来募捐的长布上铺满钞票,有些人在追着丢东西,硬币、怀表腕表、各种金银制品、甚至玉石。   苏州河南岸的长街成了一片热闹海洋。   林跃一边往前走一边问端午:“你为什么不跑?”   “跑什么?”   “你要是跑了,我是不会捉你回去的。”   “……”端午沉默片刻,看了一眼胜利酒吧二楼紧闭的窗户说道:“叔叔和小湖北还在那边,我不走。”   林跃点点头,没再说话。   ……   杨慧敏游过苏州河,把旗帜交到谢晋元手里,方兴文录下了这一幕。   很快,传令兵将杨瑞符的命令传达至各连,要他们十五分钟后在大陆银行仓库一楼大厅集合,谢团附有话要讲。   杨德余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叫醒,有点不高兴,朱胜忠摆着一张臭脸不知道给谁看。   老葫芦终于发现端午不见了,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侄子。   “刚刚接到军令,布鲁塞尔会议如约召开,向(上)峰要让系(世)界知道国军还没有撤,统帅部命令我们,要不惜代价坚守两天,我们坚守越久,越能在会议上争取到国际泻(社)会的支持,明白吗?”谢晋元一面说一面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杨慧敏和方兴文。   士兵们齐声喊道:“是。”   缩在角落里的洛阳铲察觉身后异响回头一瞧,只见林跃带着一脸茫然,看起来好像刚睡醒一样的端午走过来。   老葫芦在老算盘的指点下看到身披呢子大衣的侄子,靠过去小声问他干什么去了,衣服哪里来的。   端午指指对岸。   与此同时,谢晋元环视四周,拍拍杨慧敏:“先谢谢这位姑娘的勇敢。”   说完转头看向二楼回廊,那里有一面旗帜缓缓展开。   机枪连连长雷雄喊了一声“立正”,全体士兵绷直了身体,大厅鸦雀无声。   “升起届(这)面旗帜,会极大地刺激向(上)海的日军,他们一定会发起猛烈的进攻,甚至使用重炮,到时候别说两天了,可能几个小系(时)都顶不住。”   上官志标和杨瑞符对望一眼上前说道:“上峰给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两天,一旦升起这面旗帜,任务断无完成的可能,谢团,我看这事儿暂缓几天为好。”   谢晋元说道:“谢某以为,星(升)起这面旗帜比多坚守两天更能向国际泻(社)会表明我们的态度和国人不屈的意志。”   “升旗。”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朱胜忠跟着说道:“升旗,给这帮狗娘养的看一下我们还在。”   “自己家的地方干嘛不升,升!”   “白捡了两天的命,值了。”   得到中气十足的回应,谢晋元抬头看向旗帜:“明天一早,升旗。”   因为端午的表态,林跃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只要找人死死按住这家伙就好,何况明天那些人的牺牲,还能助推他的计划,但是看着慷慨陈词的谢晋元和热血沸腾无惧死亡的朱胜忠,不知为什么眼前浮现出虞啸卿和何书光的脸。   虞啸卿是孬种吗?不是,他只是爱把自己的理想强加给下面的人,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请南天门上的一千人去死。   何书光是孬种吗?也不是,他不怕死,但是和那些一脸鄙夷说着全中国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小日本淹死的人一样,傻傻地认为只要人人不怕死就能战胜对手,从来不会像孟烦了一样被噩梦惊醒,噩梦里是不怕死的同袍爬上豆战车,用刀劈砍装甲,最后被机枪打成筛子的回忆。   龙文章对虞啸卿说自封的优点会害死大家,那么毫无理智可言的打鸡血呢?   “升旗,小日本只要敢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朱胜忠又在放狠话,其实也不是狠话,或许他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   一只脚狠狠地蹬了出去。   朱胜忠扑倒在谢晋元面前。 ###第七百三十九章 请你们先死   朱胜忠猛地转过头去,发现是林跃干得好事。   现在一楼大厅众目睽睽,暴躁如他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起身要去反打一波,哪里知道又给一脚踹了回去,抱着肚子疼得爬不起来。   所有人看向林跃,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疯。   “来,把你七班的人都拉出来,看看能不能干掉我。”林跃一面说一面看向七班士兵。   没人敢跟他对视,纷纷低头装没听见。   “自嗨可以,要自杀也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挟裹别人和你一起送死,这样的人最该杀。”   林跃又踹了他一脚,看向一营的士兵:“刚才打鸡血的人呢,来,出来。”   没人说话。   “不可否认,不怕死是好样的,但是失去理智的不怕死,那不是英雄,是疯狗。”林跃指着身后的旗帜说道:“赌上许多人的性命去给外国人看,指望别人可怜你们?如果英美法和日本人宣战,看到你们这样,或许会不吝支援,给点淘汰的武器,毕竟是盟军。现在各国都在观望,你们打得越顽强越不怕死,他们越高兴,因为可以在不跟日本人撕破脸的前提下和稀泥,维护己方在华利益。”   谢晋元皱了皱眉:“你是来扰乱军心的吗?”   林跃转回头,看着他说道:“之前说过,我认识一个跟你有几分像的师长,但是今天我想说的是,他不如你,他不会当着全体士兵的面去问要不要升旗,这种场合下只要一个人说升,其他人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说不升,因为没人愿意被当孬种看,他会自己做出决定,然后把这份决定强加给下面的士兵,如果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错了,他会抽自己嘴巴,甚至会大义灭亲杀掉亲弟弟,而你不一样,你把责任推给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姐妹兄弟再难过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毕竟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你可以堂而皇之继续做你的团附。如果你真那么有种,明天自己去升旗,自己去护旗,别鼓动煽乎起他们来,自己却躲在下面‘运筹帷幄’。”   看完电影后,林跃回忆这段剧情的时候有一种很出戏的感觉,且不谈第二天的煽情一幕。   谢晋元明明可以关起门来征求杨瑞符、上官志标的看法,却选择聚起全部士兵询问意见,那种情况下,杨瑞符和上官志标劝他不要升旗的底气不可能足,下面的人呢?但凡有一个热血上头的人说升,就会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谢晋元便可以顺理成章从善如流,说出后面那番慷慨激昂的话。   升起这面旗帜比多坚守两天更能向国际社会表明我们的态度和国人的意志?说到底不还是给外国人看?但为什么特派员说他们是演员时他的抵触那么大?这不自相矛盾吗?   没等谢晋元回话,雷雄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话?”   “我有什么资格?我的资格来自一百七十九个日军士兵项上人头,我的资格来自今天下午的胜利,我的资格来自对岸捐款名流的认可,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大厅里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百七十九个日军士兵?他一个人就杀了一百七十九个日军士兵?四行仓库里才多少人?这对其他人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   雷雄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旁边朱胜忠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给林跃一脚踹倒。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参军是想着怎么死?是,不可否认,有人参军打鬼子是豁出了性命,但更多的人是为打胜仗,还有人是因为家里闹饥荒,吃不饱才当兵的。”   他走到谢晋元面前:“征召兵员上战场的目的是击退日寇,保家卫国,不是让你盘算着怎么牺牲他们的生命来换取等价利益的,这他妈是反人类。”   哗~   一片哗然。   因为很多人理解不了林跃的观点,因为他们的命很贱。   “这场战役过后,你打出了名气,打出了风格,很多人传颂你的事迹,甚至喊你谢团长万岁,但是那些死去的小兵呢?除了失去儿子的父母,守活寡的妻子,丧父的小孩子,谁会记得他们?你死了,你的牺牲可以荫庇后代,你的妻子儿子女儿会得到超国民待遇,他们的后代呢?你觉得那点抚恤金比得上一个儿子,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可靠吗?”   啐~   林跃吐了口唾沫,过去对着朱胜忠又是几脚,踹的他再也爬不起来,倒在地上直抽抽才罢手放过。   “有句话叫不问青红皂白就劝你大度的人,一定要离他远点,像你这种只管实现自己生命价值,不考虑他人感受的狗东西,连那些人都不如。”   雷雄说道:“你这是鼓动他们当逃兵,我杀了你。”   林跃一把抓住他的手,扭住胳膊把驳壳枪往太阳穴一顶:“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们这群王八蛋想的是怎么让士兵们死得符合你们的价值观,我想的是怎么让他们好好活着。你们觉悟高是吧?”   林跃夺过枪,把雷雄一脚踹翻在地,回头望谢晋元等人说道:“既然是军官,那一定做好了为党国捐躯的准备对不对?明天护旗就看你们的了,放心,你们死了,我会带他们坚守两天完成上峰的命令。”   要是其他人这么干,怕是早给谢晋元的人毙了,也只有功高震团附的林跃敢说这些话。   “还有谁愿意跟谢团附和雷连长慷慨赴死的,可以报名了。”   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杨慧敏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感觉很尴尬,没想到她的热血之举会造成这种结果。   其实林跃自己也有点意外,他明明做好了不多管闲事的准备的,然而看到这群不拿士兵的命当命,把牺牲和死亡视为应该的王八蛋,还是没有忍住……不,从根本上讲,他是对同类型的电影不爽,因为总会有这种煽情(狗血)桥段,告诉观众牺牲才是可歌可泣的,只有死人才配当英雄。在林跃看来,无论胜负,每个愿意拿起枪保家卫国的人都应该被善待和尊重。   “林跃。”杨德余从人群里走出来,把他拉到一边:“你这样做让谢团附下不来台,我们的队伍出现问题,这正是日本人乐于看到的。”   林跃瞄了一眼上官志标,心说还是四眼仔聪明,知道让杨德余劝他,要是再出一个雷雄、杨瑞符这样的家伙,搞不好事情真会闹到无法收场。   吁~   林跃长舒一口气,把枪丢给雷雄。   “好吧,升旗我不反对,但是护旗这种事……如果不出意外,日军应该会派出战斗机,愿意护的话军官先上。”林跃说道:“我有位副连长朋友,他姓孟,还曾是个逃兵,知道他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当逃兵,是从他手里煽乎上去报销的新兵不下一个排,可他连那些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护旗的话,如果旗子倒了呢?”问话的是齐家铭。   “你不会等日本人的飞机走了再竖吗,你竖旗花费的是一点力气,他们过来打消耗的是子弹和油料,还面临着被高射机枪击毁的风险,谁的损失更大?”   雷雄皱眉说道:“可这关乎我们的荣誉。”   “日军要不是顾忌对岸的英租界,四行仓库早被拿下了,务实一点成不成?”林跃又道:“那边委员长把希望寄托在布鲁塞尔会议上,乞望英美法等国出面调停,这边你跟我讲不护旗很没面子,要面子别去国际社会求援,自己跟日本人干呀。”   雷雄语塞。   ……   半个小时后。   朱胜忠一脸愤恨看着林跃。   唰~   一道寒光闪过。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朱胜忠的手被一把匕首钉在弹药箱上。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下次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毫不犹豫宰了你,别说谢晋元,蒋光头来了也保不住你。”   丢下这句话他往外面走去,杨德余来不及查看朱胜忠的伤势,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七百四十章 修飞机不修车   翌日清晨。   远方硝烟还未散尽,天穹好像铺着一层灰。   苏州河南岸电车往来,早餐店前围着买包子的市民,不耐烦地看着冒着热气的蒸屉,时而冲身后的人喊一声不要挤。   在垃圾桥的哨卡前面,成堆的棉衣、被褥,食物、调味品有序放置,只等停在大陆银行仓库南门的装甲车过来装车——因为它的存在,日军对苏州河面的火力封锁沦为了笑话。   杜月笙从车上下来,跟看管东西的青帮弟子说了几句话,有些奇怪524团的人为什么还不过来把东西拉走,当他抬头看向四行仓库,却见天台人影幢幢,士兵们似在列队。   “报告团附,全营除警戒人员、防御人员、观察人员、伤亡人员,实到382人。”   “稍息。”   “请团附训话。”   谢晋元迎着浑浊的晨光说道:“八系(十)八师的弟兄们。”   他一指天上的飞艇。   “那里边是西洋各国……”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因为发现自己就像林跃骂的一样,是个卑鄙的家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飞艇里的人和租界的人看,用牺牲手下弟兄们的命去讨好他们,煽动他们。   他口口声声叫524团的士兵弟兄,却从来没有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对待他们,就像林跃昨晚说的,他不配叫他们弟兄。   嘴唇翕动数次,话冲到嘴边又给他咽下去,如此三番,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一句“升旗”。   前排士兵面面相觑,上官志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带不解看着谢晋元,按理讲他应该慷慨陈词,说些提振士气的话,但是今天……   羊拐瞄了右手绑着绷带的朱胜忠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就像林跃昨天晚上讲的那个孟姓副连长的故事,如果谢晋元再来一段慷慨陈词,跟那位副连长有什么分别呢?煽乎别人上去报销了,他躲在后面存活了,还得到了光环和美誉。   想到这里……羊拐左顾右盼,没有发现林跃的身影,好像昨晚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升旗,我说升旗!”   谢晋元重复两遍上官志标才反应过来,赶紧吩咐后面的人升旗。   军号悠扬,旗帜冉冉升空,于风声中猎猎作响。   下面的人抬头望天,表情各不相同。   方兴文扶着摄影机记录眼前一幕,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应的胶卷都给林跃毁了。   与四行仓库天台的凝重与沉默不同,租界里的市民沸腾了。无论是买包子的妇女,坐电车的男士,正准备上学的小孩子,还是穿睡袍的张教授,刚刚喂完孔雀的刘蓉,垃圾桥边守候的杜月笙,都抬头仰望旗帜,看着它越升越高。   “谢团长万岁,中华民族万岁,中华民族必胜。”   苏州河南岸,租界里的人在扶栏前站了长长一排,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帽子、围巾或是报纸,对着四行仓库大声呼喊。   谢晋元回过头去,把手移向前额,准备敬礼,然而这个动作是那么艰难,因为又被林跃说中了,别人喊他万岁,南岸的人认识他,但谁认识他身后的人?   在这两天的战斗中,他做了什么?比上官志标多吗?比杨德余多吗?比那个单枪匹马到处猎杀日本鬼子的家伙,更是差了好多。   ……   与此同时,距离四行仓库最近的日军龙骧号航母上。   接到六十八联队联队长近卫勋的汇报,上海派遣军总部发出了联合作战指令,要求第二航空战队出动A5M战斗机进行空中打击,一定要击倒那面如鲠在喉的青天白日旗,不过为了避免误伤租界,战机不能装载炸弹,可用武器只有机身前面的两挺7.7毫米机关枪。   甲板跑道已经清空,地勤人员检查无误后通知指挥中心一切就绪,飞行员可以登机。   五分钟后,一名穿皮衣皮裤戴防风镜还弄了块面巾遮脸,上面写着“必胜”二字的飞行员由机库走出,朝着0917号机走去。经过旁边的0915号机时,驾驶舱的飞行员偏了偏身,探出头去:“健二君,上个厕所用了五分钟,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放弃这次任务,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干掉那些可恶的支那人。”   “我没事。”   熟悉的嗓音,冷淡的态度。   0915机驾驶员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喂,喂,你这么说话是不会有朋友的。”   朋友?   林跃撇撇嘴,哪个跟你是朋友。   他冷着脸登上前面的0917号战机,坐进驾驶舱。   很快地,地勤人员在下面挥手,示意他们进行出击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林跃搓了搓手,感觉掌心溢出的汗液黏在手套上很不舒服,虽说在《非诚勿扰》的世界简单学习过飞机的驾驶技巧,但那是从私人飞机驾驶员处得到的指点,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性训练,而且现在用的是A5M老古董,跟现代飞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多分出一些时间学习如何开老飞机,而不是开坦克玩各种枪炮就好了。   当然,现在也就是抱怨一下,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那时候还没有【左右半球】这个技能,贪多的结果只能是嚼不烂。   以目前情况,开老飞机是第一次,不过他有现成的老师啊。   林跃心思微转,防风镜形态的全视之眼右边视窗开始播放0915机驾驶员的操作步骤。   调整油气混合比。   摇动右手边的摇杆,打开机头整流罩通风片。   检查油箱表油量和点火开关。   反复推动手动燃油泵给燃料加压。   结束上述步骤,林跃向地勤人员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地勤人员摇动惯性启动器后,他又照猫画虎,将点火开关逆时针旋转至“两”上,解开驻车制动器踩下刹车。   此时机头螺旋桨在惯性启动器联通后迅速转动,引擎吱吱做声,轻微的震动由座椅传递到身体。   待地勤人员离开后,又检查一遍润滑油压力表和引擎转速表,然后踩下舵面,看垂尾能否正常工作,接下来是操纵杆控制的水平尾翼和副翼,最后是调整襟翼角度至起飞标准,确认发动机最大转速和最小转速以及通讯系统状态。   再次比个就绪手势,通知地勤人员撤离轮挡,战机开始尾随0915机向前滑行,进入待飞区。   经过这几个步骤,林跃基本摸清了各功能模块分布,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了,毕竟还是有一些飞行经验的——虽说以前开的是现代机,但是原理是一样的。   片刻后,两架A5M战机冲出龙骧号甲板,往四行仓库所在位置飞去。   ……   呜~   谢晋元敬礼的姿势还没完成,南方便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一架日军战机由租界上方掠过,飞机引擎的啸声吓哭了中年妇女怀里的小孩子。   与此同时,杨瑞符报告了日军步兵由北面攻来的情报,谢晋元让雷雄带人下去增援,其他人各回岗位,天台只留下半个排的兵力照看旗帜和操纵高射机枪。   由天空望下去,四行仓库天台没有多少人在,只有一面孤零零的旗帜迎风飘扬。   “健二,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喝多了酒还在宿醉吗?”   0917机驾驶舱的扬声器里传来0915机飞行员的挖苦奚落,因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林跃的飞行技术,那就是生硬,或者说笨拙,根本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倒像是才执行过几次任务的菜鸟——即便后机状态从离开航母后不断好转。   “你看那些支那人,吓得都钻进大楼里,这样的任务,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0915机飞行员缓慢下压操纵杆,机身襟翼摆动,由高空俯冲而去,对着四行仓库天台那面旗帜按下开火键。   呜~   哒哒哒哒哒~   机头前方两挺7.7毫米机关枪在天台迸出两排扬尘,打得支撑旗杆的竹架一角崩断,旗帜朝一侧倾斜。   大陆银行仓库天台的高射机枪后面,炮手一脸狰狞,可惜一个弹匣打完愣是没有伤到敌方战机。   0915机紧急拉升至高空,顺时针转了半圈,再一次由租界方向往下俯冲。   在通往天台的楼道口,李想死死拽着端午,旁边是匍匐在地的方兴文,手托摄像机记录前方一幕。   “健二,你真的应该留在舰上养病的,那群像老鼠一样缩在地洞里的支那人,只要出动一架战机就可以把他们的胆子吓破,看到下面的旗帜没有,它是我的了。”   扬声器里传来0915机驾驶员得意的讲话,这不是狂妄,这叫自信,因为上海地区的国军正被大日本皇军打得节节败退。   另一边,林跃扯下了蒙住口鼻的面巾。   呵~ ###第七百四十一章 坑死你吖的   A5M战机带着呜呜的呼啸声由高空俯冲而下。   高射机枪打着打着突然卡壳了,炮手老谭大声招呼副手拆卸弹匣,甚至气得踹了两脚前方钢架,真是受够这老掉牙的型号了,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0915机驾驶员很得意,因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没有了来自大陆银行仓库天台的火力压制,他可以更自在地蹂躏那面旗帜了。   “天皇陛下万岁。”   在按下开火键的前一秒,他喊出响亮的口号。   本来是对顺利完成任务的提前庆祝,但是哪里想到成了生命的最后一吼。   当7.7毫米口径子弹泼洒在四行仓库天台溅起一股股扬尘,将旗杆下面的支撑架打得支离破碎时,驾驶员脸色一变,因为鼻腔飞进了异物,难以压制的酥麻顺着鼻粘膜直逼大脑,他的鼻翼开始抽动,想要打喷嚏。   其实打喷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要打喷嚏,本来进行完一轮扫射是要迅速拉升的,结果鼻子一痒,手一哆嗦,错过了拉升时机,再想扭转局面已经晚了,飞机下缘贴着四行仓库天台往前滑出大约三米,机头狠狠撞在砖头砌成的围栏上,带着沙袋、弹药箱、圆木和一团碎石瓦砾扎下,在北广场中间炸成一团火焰,抛射出去的铁片插进好几个进攻四行仓库的日军士兵身体里,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和火焰爆燃的声音响彻战场。   飞……飞机掉了。   北边广场进攻四行仓库的日军士兵懵了,原以为有战斗机配合进攻会很顺利,没想到给524团打了下来,士气骤降,“为了天皇陛下,前进!”的喊声再也听不见。   “太好了!”   部署在二楼抵御日军步兵的杨德余等人无不拍手称快,大赞操纵高射机枪的老谭水平高,准头好。   他们哪里知道,操控高射机枪的三个人全都一头雾水,眼前的东西卡壳了好不好,那架日军战机莫名其妙地一个俯冲,似乎是想玩点惊险刺激的,结果BIAJI-轰~就把自己玩死了。   这事儿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你们快看那边。”随着副手的指点,炮手和另一个士兵望向南方天空。   不知道后面那架战斗机搞什么,一直在远处绕圈就是不攻击四行仓库。   他们当然不知道第二架战机上的飞行员是自己人,林跃也不会暴露身份,他现在想的是……肉痛,是的,肉痛,只因为了弄死那个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啰嗦个没完的话唠鬼子,他赔上了一台I型黑蝇无人机,虽说这东西没有攻击力,但是只要操作得当,阴死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肉痛归肉痛,事情还得做啊。   林跃控制战机在英租界上空绕了个圈,由南向北飞向四行仓库,在这个过程中他打开通讯设备,用日语大声喊道:“该死的英国人,你们居然敢……居然敢……我杀了你们。”   然后,他一拉机柄,对准飞在苏州河上空的飞艇按下开火键。   给外国人看中国人不屈的意志就能获得支援吗?天真!如果没有日军进攻东南亚,英国人会放弃幻想跟日本人干吗?如果日军不偷袭珍珠港,恐怕美国国会还在为参战与否扯皮,只有打痛了他们,这群唯利是图的王八蛋才会考虑要不要跟日本人撕破脸,不然他们只会从中和稀泥,做那只分蛋糕的猴子。   就说四行仓库的524团吧,防守战的结果是英国人担心租界被毁,勒令老蒋撤出四行仓库的士兵,老蒋妥协了,不过有一个条件是租界方面必须保证524团的士兵安全撤离。日军方面会晤过英外交官后同意了这个要求,毕竟524团一旦撤出四行仓库,便标志着日军彻底占领上海,能少死一些人做到这件事,自然是很好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524团顺利撤入英租界,日本人一看他们只有不到400人,连半个团的兵力都不到愣是搞得一支联队灰头土脸,这无异于给日军高层一记响亮耳光,于是撕毁协议,要求英方将524团的人缴械囚禁。   英方最终选择出卖国军,配合日军将被蒙在鼓里的524团士兵诱入租界,囚禁在孤军营里,这一囚就是四年之久,期间还发生了英军士兵打死524团士兵的恶劣事件。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了上海各个租界,524团的士兵被投入不同的集中营进行折磨,直到抗战胜利,400人的队伍活下来不到100人。   这就是英国人干的操蛋事,再加上《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里国军入缅作战被英国人摆了一道,害死那么多远征军。   要说在二战时期杀几个英国军人,林跃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哒哒哒哒哒~   咄咄咄咄咄~   载着西洋各国军事观察员的飞艇下面的乘员舱外壳出现一个个弹孔,玻璃上肉眼可辨地溅上一层血液。   “怎么回事?”   “日本人动手了!日本人大开杀戒了!”   “日本人杀了英国人的军事观察员。”   “……”   苏州河南岸乱成一团,之前围观的市民像潮水一样往租界里面涌,日军战机连英国人的飞艇都敢攻击,自然不会放过租界里的中国人。   “上帝啊。”   河岸巡逻的英军警察用警棍顶了顶头上的大盖帽,望着在日军战机第二次攻击下向西方缓缓坠落的飞艇,不知道该说什么。   胜利酒吧的露台上,法新社、每日电讯社、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们一边高呼“耶稣基督”,一边用手里的摄像机或者照相机拍下飞艇坠落和日军战机屠杀英方军事观察员的一幕。   在正对四行仓库的二层小楼阳台,张教授移动单筒望远镜到飞艇上,恰好看到一只手拍在满是裂痕的窗户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不远处的赌场二楼,卢小蝶和刘蓉回到房间里,把阳台的门关上,刀子又将一张沙发推过去加多一重保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便在这时,未及离去的市民看到那架飞机一个俯冲,猛地接近新垃圾桥,前方机枪对着机枪哨卡一通扫,三名英军士兵眨眼间被打成血葫芦,耳朵灵的市民还听到驾驶员用日语大喊“天皇万岁,大日本皇军万岁。”   不知道是飞行员接到了撤退命令,还是没有了弹药,杀死垃圾桥上的英军士兵后,战机在天空转了个圈,带着刺耳尖啸往东方飞去。   此时四行仓库天台楼梯口准备在日军战机走后重新升旗的士兵都跑了出来,呆呆看着由慢而快向西沉降的飞艇落在一片建筑废墟间燃起熊熊大火。   方兴文用摄影机录下了整个战斗过程,单纯从轰动效应上讲,陈树生等人化身人肉炸弹攻破日军龟甲阵和524团击退六十八联队进攻的事情根本无法同这件事相比。   “日本人为什么会攻击英国人?”端午喃喃低语。   李想皱眉说道:“或许……刚才那架日军战机坠毁是英国人干的?”   “对了,林兄弟去哪儿了?还没回来吗?”   李想摇摇头。   ……   “你这个笨蛋,不是告诉过你不准攻击英国人的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井上健二,现在命令你即刻返航,不准再对英租界展开攻击。”   “……”   扬声器里传来航空战队高层的训斥。   “大佐,是英国人攻击我们在先,如果不是飞艇上的人开枪帮助四行仓库守军,池田的战机就不会坠毁。”   “混蛋,还敢顶嘴,限你五分钟内立刻回舰。”   “是,我知道了。”   林跃关掉战机的通讯设备,撇了撇嘴,他倒要看看死了这么多英国人,租界里那位巴登大使再见到自己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至于日军航空战队那位大佐的回舰指令。   呵呵~ ###第七百四十二章 造反   0917机没有回舰,龙骧号上空的侦查机发现a5m战机一路向东,在距离海岸线3海里的地方消失了。   第二航空战队的指挥官第一时间派出侦察机和快艇过去调查,随后发现了飞机残骸和已经溺死的井上健二。   至于他是畏罪自杀,还是战机出现故障坠海,或许只有死人知道。   没人知道死人井上健二是真的井上健二,干掉英国飞艇的井上健二是假的井上健二。   ……   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天空。   挂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遭到日军攻击,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兵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谢晋元等人很清楚,日军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们,A5M战机干掉一船西洋军事观察员的事情太大了,要知道里面可不只英国人,还有法、美等国人。   这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在这种敏感时期,日军还敢攻打四行仓库的话,英军怕是真要同日军宣战了。   张伯伦是个软柿子,对法西斯一直奉行绥靖政策,那是因为德、日、意三国没有直接损害英国利益,现在日本人把一飞艇军事观察员全干死了,英国人能善罢甘休吗?可想而知张伯伦会面临怎样的压力。   谢晋元拍了一下午大腿,不是烦躁,是高兴,要知道布鲁塞尔会议还有两天就召开了,日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出好大的篓子,对于寻求国际社会支持的中国代表团可谓是神助攻呀。   入夜时分,四行仓库水道入口响起清脆的敲击声,杨德余赶紧叫李想去升闸门。   几个呼吸后林跃扛着一个麻袋游进一楼大厅。   他把麻袋往李想怀里一丢,径直往楼梯口走去:“告诉炊事班的人给我下碗面条,加火腿鸡蛋啊……游了一下午,饿死个人。”   煮碗面条还加火腿鸡蛋,他当四行仓库是什么地方,就算租界里的市民捐了很多东西,也不够他这么造呀。   当李想带着好奇打开麻袋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不说话了。   里面有鸡蛋、鱼、龙虾、猪排、整鸡、火腿、牛奶、咖啡豆、整整两条香烟及三瓶威士忌……   他是打劫了日本人的厨房吗?   弄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只想吃一碗面条,简直就是勤俭节约的楷模啊。   杨德余看到李想的表情,过去确认一下麻袋里的东西,脸皮的肉哆嗦了几下,作为军官,他比李想、端午、齐家铭这些人知道的多,麻袋里面的配给可不是日陆军士兵能享用到的,是军舰上才有的食材,而且是那种大规格的战舰。   ……   半个小时后,四行仓库五楼。   书桌上放着空饭盒,空饭盒旁边是半包烟,上面叠着火柴盒,在东北角落里,灯光幽幽,留声机的磁头下有黑色唱片缓缓转动,悦耳的音符在房间里跳跃。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   杨德余推开门,看了一眼幽幽灯光下匀速转动的唱片,走到南望对岸的林跃身后。   “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苏州河里的日军舰艇和英军舰艇有异动?”   “唔,对峙气氛很浓,像是要打仗的样子。”   杨德余又问:“你真不知道今天下午日军战机攻击了英国飞艇的事?”   林跃说道:“不知道呀。”   杨德余偏了偏头,端详他的侧脸一阵:“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林跃端起放在窗台上的杯子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虽然无法理解,虽然异于常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不知怎么的,杨德余总有种下午发生的事跟眼前这个家伙脱不开干系的念头。   喝完杯子里的酒,林跃拍拍杨德余的肩膀,转身朝外面走去。   ……   三楼放丝茧的角落里。   羊拐还在跟老铁聊女人,俩人你抽一口,他抽一口,分享一支烟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土,李想在擦那把九四军刀,据说今天日军进攻时用它砍死了一名日军士兵,应该是对刀身沾血不痛快,说起来有一点强迫症的样子。   刀子送给端午的呢子大衣到了老葫芦身上,对面捐赠的棉衣棉被什么的,发到逃兵班只分到几张毛毯,睡觉的时候可以盖盖,活动的时候就没啥用了,总不能把自己裹成粽子吧。   林跃走到人群中间,环视周围。   “方兴文呢?”   蹲在地上的老算盘举了举手:“他在大陆银行仓库三楼拍打飞机的老谭呢。”   林跃瞄了羊拐一眼,真可怜,被电影里那个用力很猛的家伙抢了风头。   “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大陆银行仓库走一趟?”林跃望李想说道。   那家伙二话不说,把军刀往鞘里一插,从木箱子上跳下来。   “带上枪。”   他说前面那句话时逃兵们没啥反应,讲到后面都放下手里的事情抬头看着他。   带着枪去大陆银行仓库?   他要干什么?听语气不善呐。   李想没有犹豫,拎出放在箱子后面的花机关,拆下弹匣看了一眼,咔的一声拍上,还把保险打开来。   那边杨树生也挎上了花机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很明显。   便在这时,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羊拐拿起旁边放的中正式步枪:“鹅跟你去。”   坐在地板上的端午翻身起来:“我也去。”   老葫芦在后面拉了几下,被他甩到一边。   更后面一些的地方,洛阳铲背起了火焰喷射器的燃料罐,一副要烧他们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就连那名怕死的川军也拉着老算盘站起来。   林跃说道:“你们知道我要干什么?”   羊拐说道:“管你要干什么,这里只有你拿鹅们当人看。”   看来那顿猪肉炖白菜粉条没白做。   “那走吧。”   林跃没说什么,带着一群人往楼梯口走去,赶巧齐家铭和朱胜忠从上面下来,看到这群人一脸不善,似乎要去大陆银行仓库那边搞事。   朱胜忠刚要多嘴,被齐家铭从后面一把揪住:“你真以为他不敢杀你吗?刚才我从五楼下来的时候听到他跟排长的谈话,搞不好下午日军战机弄死西洋军事观察员的事跟他有关。”   ……   小湖北站在会议室外面的回廊拿着望远镜打量对岸,比较前两天,街上的人流少了很多,因为上午的战斗吓坏了租界里的居民,日本人连西洋各国的军事观察员都敢杀,万一玩个空袭什么的,这时候上街不是找死吗?   刚刚喂完白马的七月蹲在两名警卫身边,全神贯注地看二人用弹壳在地上玩老虎吃小孩儿,看到酣处忍不住出声指点,然后挨一顿臭骂。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小湖北放下望远镜回身看去,只见林跃、李想、杨树生在前,羊拐等人在后,带着一股肃杀而至,一楼士兵呆呆看着他们,不知道逃兵班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要干什么。   七月抬头时,注意到方兴文被挟裹在逃兵们中间,一脸无辜,目光茫然。   “你们干什么?”   下棋的两名警卫起身去挡林跃脚步。   “没你们的事。”   李想推了两人一把,杨树生一脚踢开会议室的门。   这时下面的人急了,有人去拿放在身后的枪,林跃夺过杨树生手里的花机关往下扫了半梭子。   子弹在想要拿枪的人脚底散开,火星飞窜,粉末飞扬,旁边的人都被吓呆了。   “敢乱动谢晋元就死定了。”   说完话他把枪丢给杨树生,拉着方兴文进了房间。   小湖北蒙了,小脑瓜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眼巴巴地瞅着端午:“哥,林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端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林跃要干什么,来这里的路上一个字儿都没说,大家只是出于对他的信任,选择无条件支持。 ###第七百四十三章 崩溃的英国领事   林跃带着方兴文进屋的时候,谢晋元正在长桌前面和杨瑞符谈论上午日军战机攻击英国飞艇的事,如果日本人真要跟英国人撕破脸,那四行仓库就危险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上峰选择在这儿驻军,就是存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   “你怎么来了?”   杨瑞符看到林跃带着方兴文走进来倍感意外,虽说这家伙的作为赢得了基层士兵的认可和感激,但一直以来都是单枪匹马猎杀日军士兵,玩得是个人英雄主义,从不参合指挥方面的事,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来到大陆银行仓库这边,还带了一群人……   嗯?   当他看到后面进来的李想手里拿的花机关时,脸色骤变,就要去掏挎在腰里的手枪。   “别动。”   杨瑞符这边手枪掏到一半,一把漆黑如墨,看不到任何花纹的手枪先一步顶住了他的头。   “姓林的,你想造反吗?”   “没错。”   林跃朝李想使个眼色,后者过去把杨瑞符往椅子上一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将人捆起来。   “我该一早毙了你的,我该一早毙了你的,来人,来人呀……给我……”杨瑞符话说到一半就给李想把嘴堵上了。   谢晋元没去掏枪,望林跃说道:“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授意李想缴了谢晋元的械,捆到杨瑞符旁边的椅子上,完事丢给杨树生和李想两块黑布。   “把脸蒙起来。”   那两个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依言把黑布系在脸上。   “喂,回答我的问题。”   谢晋元挣了挣身体,结果只是令椅子腿儿往前移动不到半寸。   “方兴文。”   林跃转过身去,走到那台钢琴前面坐下,掀开盖板,手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指轻压。   叮~咚~   清脆的音符迸出,轻快的旋律在室内流淌,合着对面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像是把人带去一个没有烦恼的世界。   门外的紧张气氛一泻,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房间里啥情况,怎么会有人去弹钢琴。   很多人都知道谢晋元没这本事,如果有的话,战斗结束后肯定不吝弹一曲给精神紧绷的士兵放松一下。   另一边,杨瑞符看看捧着摄像机拍自己的方兴文,再看看钢琴前面那道背影,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结束,林跃虚按琴键片刻,将盖板重新盖好,望方兴文道:“拍好了?”   “拍好了。”   得到肯定答复,他告诉李想给谢晋元和杨瑞符松绑,完事走出房间。   一楼的士兵看着林跃出来,又目送他带着逃兵班的人离开,耳边还回响着轻快的音符。   他……不会是为了弹钢琴来的吧?   林跃走到楼梯口时碰到闻讯赶来的上官志标,虽然身后带了七八个人,手里都有枪,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放任逃兵班的人离开大陆银行仓库。   “刘南洋,王普照,给我……”   杨瑞符由房间里冲出来,刚要吩咐传令兵叫醒睡着的524团士兵找逃兵班的人算账,谢晋元制止了他。   “我印(认)为他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带人过来这边闹事,还把我们绑了?”   “他应该系(是)在谋划我们不知道的系(事)情。”   “你怎么老向着他说话?”   “因为我不如他。”   杨瑞符给谢晋元一句话怼了回去,张张嘴,思量许久也没憋出个屁来,团附都说不如林跃了,他还能出言贬低吗?那不是把团附也一板砖拍地下了么?   ……   一个小时后。   苏州河南岸。   方兴文看看摆着一张臭脸的刀子,又瞅瞅拖着腮帮子坐在赌桌前面,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对面吹口琴的林跃的高敏,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来到对岸的,不知道。   林跃究竟想干什么,不知道。   他怎么搞定蓉姐,杜月笙和那个女人的,不知道。   方兴文看向窗户前面站着的女人——上身穿深V领黑色开衫,里面是一条白色长裙,及肘的长手套上面搭着一条御寒用的貂皮披肩,有一种高贵典雅范儿。   他没认错,就是那个民国第一美女卢小蝶。   “回来了,蓉姐回来了。”   刀子弹烟灰的时候瞄了一眼窗外,发现门口多了辆轿车,赶紧走过去打开房门。   轿车司机推开驾驶室的门走出来,过去拉开后方车门。   杜月笙和刘蓉由车上下来,往赌场大厅走去。   二人前脚进门,林跃放下口琴,高敏愣了一下意识到人回来了,扭头往门口看去。   卢小蝶转身道:“怎么样了?”   刘蓉一脸古怪:“巴登想见你。”   不只她理解不了,杜月笙也感觉难以接受,上回林跃在领事府邸冲巴登好一通怼,就差把刀架在领事先生脖子上说话了,都以为他疯了,这下给英国人得罪惨了,哪里知道今天去领事府邸探英国人口风时“随口”说了一句谢团长那位朋友又来南岸了,巴登便说想要见他一面。   以前求爷爷告奶奶才答应见面,现在报个讯就成,这还真是……够讽刺的。   林跃把口琴递给高敏,微笑说道:“我说什么来着?”   “是是是,你神机妙算成了吧。”高敏接过口琴,也不嫌他刚刚用过,含在嘴边试着吹了两下,却发现怎么也把握不了节奏,完全吹不出林跃刚才吹口琴时圆润婉转的曲调。   林跃起身冲方兴文说道:“走吧。”   “你就这么带他过去?”刘蓉指的是方兴文脸上的伤,左眼青肿,嘴角还有一团淤血,看起来像被人打了一样,实在有碍瞻观,以英国人的挑剔肯定不会有好感。   “和日本人战斗受的伤,那叫荣誉,对不对方记者?”   方兴文感觉面皮有点烫,拼尽全力才挤出一丝微笑,什么叫跟日本人战斗受的伤,明明是这家伙打得。   “你们在这里等候吧,我跟方记者去就好了。”丢下这句话,林跃和方兴文上了轿车,司机冲杜月笙点头示意,开车送二人前往领事府邸。   ……   一刻钟后,林跃和方兴文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厅。   跟上回不一样,巴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见他到来起身相迎:“林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   林跃跟老家伙寒暄一句,又简单介绍一下方兴文的身份,在正对巴登的沙发坐下,开门见山说道:“不知领事先生深夜召见有什么吩咐?”   “既然林先生是谢团附的朋友,不知可否劝说谢团附降下四行仓库天台的旗帜?”   林跃脸色一变:“巴登先生,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四行仓库乃我国领土,难道连升国旗也无法自主吗?如果我跟你说,让你把租界里的英国旗降下,你会同意吗?”   这次轮到巴登脸色难看了,经过上次接触,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不好说话,见面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被一句话噎个半死。   “林先生,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四行仓库和租界的情况不同。”   “不同?巴登先生,你少跟我这儿扯那些没用的,降旗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林跃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因为上午发生的事,现在日本和英国的关系十分紧张,在这个关键时刻升旗,无异于挑衅日军。他们如果不进攻,对于军队的士气和国内舆论都是一种打击,他们如果进攻,在经历过飞艇坠毁,哨兵死亡事件后,租界方面如果视而不见继续绥靖,张伯伦的内阁将承受很大压力,布鲁塞尔会议开幕在即,‘日不落帝国’这五个字会沦为国际笑柄,租界方面如果动手报复,那么冲突将进一步升级,也就等同于向日本宣战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巴登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发出。   旁边做陪客的方兴文在心里连骂三个“娘希匹”,这小子看起来只有20岁,对当前局势的把握简直绝了。   “啧啧啧。”林跃得理不饶人:“日本人把你们的军事观察员都干死了,你们想的不是为死者报仇,为国家正名,而是不继续刺激敌人,知道么,在我们的字典里有个词叫‘孬种’,我觉得送给你们英国人很合适。”   娘希匹?   娘希匹它爷爷!   方兴文是真服了,这家伙说话到底有多损呀,坐在他面前的可不是街上擦皮鞋谋生的小商贩,是英国领事巴登。 ###第七百四十四章 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说什么?”   巴登勃然大怒,什么时候一个中国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别说上海市长,就算蒋委员长来了,也要给他两分薄面。   “我说你是孬种。”林跃冷笑道:“有种轰我出去。”   巴登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忌惮我们,四行仓库早就被日本人拿下了,你没有资格这样讲。”   林跃说道:“可是他们现在不忌惮你们了。”   “日本人说上午的事情是一个战术失误,那架战机飞行员没有按照指挥部的要求行事,为了逃避惩罚已经投海自尽。”   “日本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九一八的时候日本人还说东北军炸毁了他们的南满铁路呢,卢沟桥事变的时候还说一名士兵在宛平失踪呢,你们的大使给他们炸死还说是因为天气不好弄错了目标呢。你们这些英国人,为了说服自己不跟日军正面冲突,连精神胜利法都学会了。哦,巴登先生可能不懂什么叫精胜利战法,有时间的话不妨读一读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阿q正传》,相信你一定能在书里找到自己。”   巴登不知道什么叫“精神胜利法”,但是能够感受到话里话外的挖苦。   “你不要嚣张,524团很快就会接到指挥部的撤退命令,到时候你不想降旗也要降旗。”   林跃笑了:“谁的命令?老蒋吗?”   巴登说道:“当然。”   “呵,谁说上面下达命令军队就一定要听从?中国有句老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   他朝方兴文使个眼色:“把你拍到的东西给大使先生看一下。”   方兴文打了个寒战,一下子醒悟过来,再看林跃时,目光里的害怕变成了恐惧。   看来这个家伙一早就算准了英国人的反应呀。   日军战机击毁英军飞艇,屠戮守桥士兵,张伯伦政府面对国内汹涌澎湃的民意压力也要继续绥靖在他的意料中。巴登联系国军方面,要524团撤离四行仓库以求改变紧张局势也在他的意料中。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哦。”   方兴文抛掉脑海杂乱的思绪,把刚才拍到的画面放给巴登看。   “现在的524团已经不是谢晋元的524团,你觉得老蒋的命令,对我有约束力吗?”林跃望脸色大变的巴登说道:“别妄想把我控制起来就能解决所有难题,如果天亮前我没有回去,他们会主动出击吸引日军来攻,那时候‘万一’某发炮弹落到租界的天然气罐,那时候死的就不是几个外国人了,租界里成千上万的美国人、法国人、英国人会死多少个呢?面对这种程度的伤亡,张伯伦那个白痴还能继续绥靖吗?我想,伦敦市民会把他的屁股戳烂吧。”   “你知道租界里有多少中国人吗?”   “谢晋元会在乎他们的命,我不会,献祭几十万条人命,逼着西方世界和日本为敌,我觉得这桩买卖十分划算,毕竟我们的命贱嘛。”   “疯子,你是个疯子。”   “对,你说对了,我就是个疯子,跟你们这种‘绅士’打交道,必须要疯魔一点才可以,不然搞不好哪天就被出卖了。”   巴登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走动,双手紧紧攥着,肉眼可见的青筋在鬓角弹跳。   林跃仿佛没有看到那张影响食欲的脸,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大口。   电影里英国用“人道地结束战争”这个提议向老蒋施压,老蒋同意了,给出的条件是英国人保证524团士兵经租界撤离,同西线的88师汇合,结果呢?英国人为了讨好日本人,扭脸就把524团卖了。   这里自己冒充日军飞行员击落了英国飞艇,搞了个真正的大新闻。张伯伦要想继续对日本人绥靖,必然要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做才能达成这个效果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民众注意力,降低事件热度,人们总是健忘的,有时候记忆力比鱼强不太多,只要四行仓库别再有战斗发生,没有爆炸性新闻发生,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巴登是最急于看到524团平稳有序撤退到英租界的人。   其实日本人也很急,在还没有控制华东地区站稳脚跟前,他们一方面不愿意跟西方强国撕破脸,一方面急于搞定四行仓库,这样便可以提振士气,在国内宣传胜利,同样也可以打击中国人的抗战热情。   所以英国人和日本人都急,他们急,林跃自然不会急,他也不会让处于暴风眼的524团急,自己人越不急,英国人和日本人就越急。   “不要忘了,你们还要在布鲁塞尔会议上争取我们的支持。”   “笑话,现在飞艇被日军战机摧毁都要做缩头乌龟,选择息事宁人,张伯伦那条老狗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我要把租界里的上海市民都赶出去。”巴登逡巡一阵,对着林跃失态吼道。   “行啊,明日我会在四行仓库天台插满青天白日旗,再虐杀几个日军俘虏,往后的每一天都给那些记者制造几个热点新闻,让全球目光集中在四行仓库。”林跃冷笑道:“你觉得为了逼迫西方国家对日宣战,宁愿献祭几十上百万条命的主儿,会害怕这样的威胁?”   巴登深吸好几口气,走到林跃面前:“你究竟想我们怎么做才肯撤离四行仓库?”   林跃微笑说道:“让524团撤军不是不可以,日英两国必须发表联合声明,对外宣布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请求国军放弃四行仓库,同时保证撤离士兵的人身安全,直到他们和88师主力汇合。”   巴登阴着脸坐回沙发上,卢沟桥事变后,日军扬言三个月灭亡中国,现在看这个目标是没法达成了,如今林跃要求日英双方发表联合声明,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请求国军撤退,虽然没有讽刺日军的意思,但是要对方同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联合声明这种东西关系到国际形象,一旦做出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林跃说道:“这个要求难吗?不难吧,要知道日军可是欠你们英国十几条人命呢,如果连这点让步都不肯做,那以后基层士兵杀起西洋各国的人来,想必不会有什么顾虑。”   说完这句话不等巴登回答,他起身往外面走去:“你有一晚时间与上海派遣军的指挥官接洽,如果明天早晨得不到答复,我会在大陆银行仓库天台升起第二面旗帜。”   接近门口时他稍作停顿:“杜月笙那里有电话可以联系到对面。”   他走了,巴登没有去送,因为实在没有心情这么做。   从大使府邸出来,方兴文去拉轿车的门。   林跃说道:“如果你想留在南岸的话,现在可以走了。”   方兴文愣了一下,看看胸前挂的照相机,想想端午给他的那封写着“舍生取义,儿所愿也”八个字的遗书,他摇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   翌日清晨。   大陆银行仓库一楼,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七月,他下意识去拿前方办公桌上的话筒,这时一只大了半圈的手按住了他的手。   “找我的。”   “林大哥?”   七月把手放开,那边林跃接起电话。   是巴登的助手打来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只要524团放弃四行仓库,上海派遣军司令同意和巴登发表联合声明,本着人道主义考量,让524团士兵经英租界撤离上海。   挂断电话后,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谢晋元带着杨瑞符、上官志标走进来。   “谁打来的电话?”   “巴登的助手。”   “巴登?”谢晋元不明白巴登为什么打电话过来,要知道这老小子一直以来巴不得躲着国民政府的官员走,这次怎么主动联络他们?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   “对,巴登,他打电话过来是告诉我们日本人已经同意524团经英租界撤离的事情。”   “撤离,你在说什么?”   谢晋元脸色一变,要知道他就没打算撤离四行仓库,就在昨天晚上,看着南岸居民不断高涨的抗战热情,他还告诫自己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打出国军的骨气和风采,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怎么今天……巴登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自作主张?”   林跃撇撇嘴:“自作主张?很快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自作主张了。”   “团附……团附……”   俩人说话的当口,一名士兵跑了过来。   “日军的指挥官来了,要见团附。”   “日军指挥官?在哪里?”   “就在前门广场。”   这时林跃往外面走去。   谢晋元注意到他的动作:“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去会会近卫勋。” ###第七百四十五章 食屎了,特派员   飞雪飘零,白马踢踏。   林跃在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中缓慢前行。   倒塌的电线杆被硝烟熏成了黑色,又被雪花染出点点霜白,电线上落着一只只乌鸦,偶尔振振翅膀,发出“啊啊”的惨叫。   四行仓库二楼,谢晋元和杨瑞符走到窗户前面,拿着望远镜看过去。   “团附,干脆一枪打死那个家伙算了。”雷雄看看身后握着狙击步枪的士兵说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谢晋元说道:“而且你这样做会害死林跃。”   杨瑞符侧耳倾听一阵:“团附,日本人想见的是你,他为什么出去?”   谢晋元说道:“让他去吧,我想……他应该有话要对近卫勋讲。”   与此同时,近卫勋开始做自我介绍。   马下站着的翻译官说道:“我是上海派遣军步兵第五旅团六十八联队长大佐近卫勋。”   林跃瞄了一眼藏在废墟后面的日军狙击手,又看看身后残破的四行仓库。   “湖南保安团新兵,林跃。”   翻译官听完他的话脸色一变,不过还是一字不差地翻译成日语。   不是谢晋元?   来自地方保安团,而且是名新兵。   四行仓库守军派了名新兵来应付他?   近卫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混蛋,你是在侮辱我吗?”   林跃拍拍白马的脖子,用日语说道:“侮辱你?如果你觉得这是侮辱的话,那么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侮辱你了。”   翻译官愣住了,对面白马上的男人居然会讲日语,而且……标准的很。   近卫勋没有在林跃会日语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感情,因为忽然想起那张钉在营地哨塔下的白纸。   他打量一眼白马:“你就是那个‘白马义从’?”   “没错,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侮辱你吗?”   “那个在黑夜里到处狙击我方士兵的人是你?”   “是。”   “灭了摩托车小队,抢走装甲车的人也是你?”   “没错。”   近卫勋说道:“很好,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但是今天我要见的是524团的指挥官,谢晋元。”   林跃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就在刚刚,524团接到了撤退命令,你不愿意接受失败,想要再来一场男人间的对决。”   近卫勋的表情变了,因为林跃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侵华战争注定会失败。”   “胡言乱语。”   “好,那就说点不胡言乱语的。”林跃说道:“今天晚上524团会撤离四行仓库进入英租界,那时会是你最佳的进攻时机。”   “你为什么要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我?”   “很简单,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就算是撤退,也能让你的六十八联队付出惨痛代价。”   “狂妄!”   林跃拨马向后,白马缓行,硬蹄踏破了地上的雪花。   “这不正是你期待的男人间的对决吗?今天晚上,四行仓库,我们不见不散。”   近卫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旁边站的翻译官望过去:“大佐……”   近卫勋举起手来,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另一边,仓库里的人面面相觑,羊拐眯着眼睛问:“他们在说什么?”   端午摇摇头:“不知道。”   杨树生说道:“我没骗你们吧,他真会日本话。当初就是靠这个麻痹了日军士兵,把我和那个叫韩怡的女孩子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   ……   林跃回到四行仓库,才从马上跳下,谢晋元便带着上官志标和杨瑞符走过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   林跃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用手抚摸一下白马的颈,交到七月手上带去马厩了。   杨瑞符很不爽他的态度,而且昨天这小子一不解释二不道歉就把他捆起来,让他在士兵面前很没面子:“说,你是不是跟日本人泄露我们的秘密了。”   “是啊,我跟他说524团晚上就要撤了,想动手的话那是一个好机会。”林跃一面说一面往楼梯口走去。   “你……你……这个……”   杨瑞符刚要喊人把叛徒绑了,谢晋元制止了他,快步走到林跃身后。   “撤退,我们为什么要撤退?”   林跃抬起手腕,打量一眼腕表的刻度:“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继续往前走,谢晋元皱皱眉,跟上官志标对望一眼赶紧追上去。   林跃没有回四行仓库三楼补觉,带着二人去了大陆银行仓库那边,走进会议室,打开房间角落放得收音机,转动调频旋钮。   呜~   呲呲~   一阵噪音过后,里面传来搬迁到公共租界的电台新闻主持人的声音。   “今天上午,日本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照会了英、法、美等国在上海的领事,向他们表达了哀悼和歉意,再一次重申昨日上午对租界所属飞艇的攻击属于误炸,日方会积极赔偿和抚慰遇难者的家属。”   “与此同时,松井石根同意了英国领事巴登先生的提议,本着人道主义考量,以免和中国军队的战斗波及租界内的平民及各国友人,同意四行仓库内的军队由租界撤离,与西方之中国军队汇合。”   啪~   林跃关掉收音机。   谢晋元说道:“你昨天去租界那边,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林跃说道:“没错。”   “要走你自己走,524团是不会离开的。来这里前,大家就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四行仓库就是我们的坟墓。”谢晋元继续说道:“而且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守四行仓库到布鲁塞尔会议召开,以获得西洋各国的支援,英国领事要日军放我们走那是他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对,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逃兵,但是524团的人是不会跟你走的。”后面到场的杨瑞符帮腔道。   得,上回揍朱胜忠白揍了。《我的团长我的团》里虞师那些人这样,谢晋元等人也这样,几乎所有抗战题材的影视剧都是这样的,好像只有不怕死,乐于牺牲才是正确的,而参军……就是为牺牲而去,既然慷慨赴死已经成了参军的潜规则,谢晋元这样的人自能大义凛然地带着手下士兵一同赴死了。   要么他对炮灰团好过逃兵班呢,其实很简单,炮灰团的人有血有肉,当时的军队里像虞啸卿、谢晋元这样的军官不少,但是像龙文章这样的人太少了,《八佰》这部电影,除了煽情……他很不愿意用“一无是处”这四个字来描述,但是除了第一次看时的心酸外,回头仔细琢磨一下,能想起来的真就只剩煽情了,当然,商业片嘛,观众买账就行。   这次他没有怼谢晋元,因为没必要,有人会帮他做这件事。   “是么?走着看吧。”他拍拍上官志标的肩膀,走出会议室。   ……   当天下午。   一面英国国旗由垃圾桥通过,底下是国府来的特派员。   林跃见到那张欠揍的脸时,谢晋元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椅子上,这很正常,因为他的英雄梦在老蒋那边就是一出闹剧,布鲁塞尔会议推迟了,英美态度明确了,这出戏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铁血军人的理想和坚持被政治需要击打得支离破碎,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你就是那个林跃?”特派员夹着一支烟仰头说道:“巴登说你挟持了中民,拿到了524团的指挥权,我本以为你是为了活下去才挟持中民的,没想到竟是一出苦肉计,你做得好,做得好呀。”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特派员觉得我的政治手段还过得去吗?”   “年轻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英雄出少年。”特派员往烟灰缸里点了点灰烬:“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逼巴登和日本人发表联合声明?”   林跃说道:“因为我信不过他们,发表联合声明后,起码可以约束他们的行为,以免出尔反尔。”   “那你是怎么提前知道委员长要524团撤退的呢?”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真是湖南保安团的新兵?”   “你觉得呢?”   特派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站起来说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谈个现实点的问题。刚才中民说你把今晚撤退的事情告诉了日本人,还要跟他们做个了结?”   “没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特派员脸上的笑容收敛,点着桌子说道:“你这是泄露机密,该杀。”   说完这句话,他一拍桌子:“来人。” ###第七百四十六章 杀的就是你   政治。   政治?   一个小小的特派员跟他谈政治,林跃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当然,在对方看来这一点都不可笑,因为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如果他真把谢晋元、杨瑞符挟持了,特派员应该和颜悦色跟他交谈,尽可能搞好关系,毕竟他的目的是活着离开四行仓库,而委员长给的命令就是经英租界撤退,双方目标一致,至于后面的事情嘛……一旦和88师汇合,要处置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来到这里后听谢晋元一讲,得知那就是一出苦肉计,特派员就更加安心了,毕竟524团掌握在谢晋元手中嘛,接下来听说他把晚间撤退的计划透露给了近卫勋,这样做无异于通敌卖国,肯定会气愤不已。   经过刚才的交谈,特派员自认为摸清了他的性格,像这种心思太多,能力出众又不好控制的人,想要利用是很难的。   既然他通敌卖国又无法为军队所用,不如就这么处理掉。   不得不说,特派员是一个行事果决的人。   门口站着的两名士兵掏出手枪朝林跃走来,他们不是524团的人,是特派员带过来的人。   林跃没有回头,对着特派员微微一笑,当持枪士兵走到距离他不到三尺的时候,好像背后长眼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右手抓住握枪的手往前一捋,左手一翻,掌心多了把晶莹剔透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噗的一下插进持枪士兵的喉咙。   与此同时,右手握住士兵持枪的手向后一转,对准另一名士兵扣动扳机。   嘭~   第二名士兵额头中央多了一个红点,直挺挺往后倒去。   这兔起鹘落的一幕惊呆了特派员,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仅心思缜密,身手也快得离谱,等他反应过来时林跃已经冲到面前,一把抓住那两撇堪称个性的头发往前一拉,特派员从椅子上直接给按倒桌面。   “你……你要干什么?”特派员面朝下质问。   “别冲动!”对面失魂落魄的谢晋元跟着站了起来。   林跃看都没看谢晋元,手在特派员颈部一抹,匕首划开了颈动脉,鲜血向涌泉一样往外冒,打湿了桌子上放得总裁手谕。那人两手抖动着,双腿不停抽搐,将死时的样子并不比普通人漂亮。   “你只想老百姓少受点苦?在政客眼里,需要拿来谋求政治利益的时候是老百姓和人民,对立的时候就是刁民和愚民,甚至要打倒的对象。嗯,你准备留下当炮灰的杂牌军士兵,是老百姓的孩子吧,千里迢迢跑到上海来支援中央军,到最后变成中央军过河的垫脚石,在你看来也算死得其所了对不对?”   谢晋元傻了,总算知道林跃为什么能杀那么多日本人了,特派员和他的保镖连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出就死了,那真是……杀他们就像杀只鸡一样简单。   这时门外等候的杨瑞符听到里面传出的枪声走进来,一看林跃把特派员杀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掏枪。   唉~   当叹气声响起那一瞬,一抹寒光远去,直接插进杨瑞符的喉咙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林跃的另一只手里多了把黑色手枪。   嘭~   嘭~   杨瑞符身边两名士兵头部中弹当场死亡。   “如果不想我杀光你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谢晋元赶紧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人喊道:“你们不要进来。”   说完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的特派员和杨瑞符:“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杀他们,难道让他们杀我吗?”   “我是说告诉日本人今晚撤退的事。”   林跃把【黑曜石】收起来,手里把玩着不染血迹的【白水晶】:“就这么撤退了,你很不甘心吧。”   谢晋元沉默不语,他确实很不甘心,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牺牲了那么多士兵,按照特派员的话讲,他们只是一群演员……用命去演的演员。   林跃说道:“你的价值观,士兵的命是用来换鬼子的,换一个够本,换两个赚一个,他的价值观,士兵的命是用来服务政治的。而我想要的是怎么在保住他们性命的同时打一场胜仗。你不是担心你的名誉受损吗?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四行仓库吗?留下两个排给我,你只需主持撤退事宜就好。杀特派员和杨瑞符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是被我挟持的,这一点巴登和方兴文可以作证。等524团撤出租界后,国府那边需要立一位英雄来宣传抗战和激励军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谢晋元懂。   ……   当天下午。   谢晋元站在四行仓库二楼的回廊上,望下方524团士兵说道:“上峰命令我们今天晚上经租界撤离四行仓库,为了保证大部队能够平安且迅速地撤离,需要留下两个排的兵力狙击日军……”   这时林跃上前一步:“自愿留下的,现在可以去大陆银行仓库那边吃饭休息了,待会儿由我部署晚上的作战计划,或许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尽可能地确保大家可以活着离开。”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掉了。   没有慷慨陈词,深情呼吁,就是很简单地一句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想、杨树生、羊拐、洛阳铲、老铁……各自拎着武器从人群里走出去。   端午刚要挪脚,老葫芦拉住了他的手。   “别去,你会死的。”   “如果没有林兄弟,或许我们早就死了。”端午甩开老葫芦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   老葫芦张张嘴,想再劝两句,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他注意到老算盘打身后走出,一副愿意响应林跃号召留下来断后的样子。   这个公认最胆小的家伙竟然变勇敢了?   要知道昨天晚上老铁和羊拐还在嘲笑他想要跟尤里叶离开结果被林跃揍了一顿的事。   “老算盘,你找死吗?”   “你才找死。”老算盘在老葫芦身边停住:“你见他亏待过李想和杨树生吗?”   一如老算盘说的,比起524团那些人,逃兵班才是林跃的“自己人”,联系上次他揍朱胜忠怼谢晋元的事,他绝不是那种研究怎么让部下死得其所的人。   “老算盘,你等等我。”老葫芦抻了抻肩上披的呢子大衣,拎起枪跑过去。   在队列那边,杨德余把林跃送给他的勃朗宁手枪往腰里一插,丢掉半截香烟快步跟上。   齐家铭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腕:“刚才从雷雄那里得到的消息,林跃把特派员和杨瑞符杀了。”   杨德余表情一变,他知道齐家铭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林跃闯祸了,搞不好是存了与日本人决一死战的念头选择留下。   “那件事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杨德余丢下这句话走了。   三排的人一看排长带头,也跟在后面往大陆银行仓库走去。   齐家铭给上面的话问住了,是啊,林跃杀了特派员和杨瑞符跟他决心留下来断后是两码事。   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朱胜忠,他拿起货架上放的花机关,说了一句“管那么多干什么,俺就是来打日本鬼子的”,义无反顾汇入前方人流。   ……   二十分钟后,林跃环视前厅,谢晋元说需要两个排的兵力,结果一下子来了三个排的人,据说这还是上官志标劝退了一部分人的结果。   顺手把两瓶红酒丢给羊拐,他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揉揉小湖北和七月的头:“小孩子有小孩子该干的事情,打仗对你们来说还早了点。”   说完看向老葫芦:“老葫芦,老算盘,把他们俩带后面去,你们四个还有方兴文乘装甲车离开。”   “不……”   小湖北刚要说话,林跃把一块巧克力塞他嘴里堵住,看着畏畏缩缩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老算盘道:“赶紧的,再迟疑我反悔了。”   “哎。”   老算盘答应一句,赶紧过去拽着七月往外面走,老葫芦一手抱着呢子大衣,一手拉住小湖北用力往外扯。   方兴文想了想,把怀里的照相机递给林跃:“昨天我帮了你,今天轮到你帮我了,我在蓉姐的赌场等你。”   林跃一脸戏谑地道:“你的脸不疼了?”   方兴文摸摸还没有消肿的眼眶,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出房间。   杨德余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杀特派员的时候干净利落,果断的很,现在的样子嘛,嗯……像个烂好人。”   “连枪都拿不稳的人留在这里干什么?”林跃夺过他手里的威士忌瓶,转身走了。   “喂,谢团附说按照你的办法大部队可以无伤撤离,可是装甲车就一辆,一次最多装载四五人,如果我是近卫勋,一定会趁机发动进攻,出动装甲部队打乱你的布置,那时节四行仓库的士兵想得都是前往租界,战斗意志大幅减弱。别说平安撤离,搞不好事情的最终结果是全军覆没。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杨德余作为一名排长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   林跃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我喜欢不走寻常路   入夜。   租界还是那个租界,苏州河还是那条苏州河,只有行走在沿河路上的人不停在变。   天空又下起雪来,比上午的时候还要大,把赌场门口站着的两个僧人的光头都染白了。   EVA李裹了裹裘皮外套,遮住裸露的腿,看了一眼站在堤边吹口琴的女人。   “你吹得真好听。”   “是吗?”高敏偏头看了他一眼:“我练了一整天呢。”   “练了一整天?是要吹给喜欢的人听吗?”   高敏点点头。   “他的运气真好,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女朋友,不过……他的运气并不好。”   “为什么?”   “他在对岸。”   EVA李一脸错愕,抬头看向历经战火而不倒的两座建筑物。   在俩人侧后方的小楼上,张教授拿着单筒望远镜看了又看:“不对呀,今天怎么看不到士兵眺望这边呢?”   “哎呀,看看看,一天天就知道看,你的学生来找你了。”屋里传来他老婆的喊声。   “韩怡来了?”   “她还带了个同伴,叫杨慧敏,说是童子军的。”   童子军?   难不成是前天晚上游去对岸的人?   “来了,来了。”张教授收起单筒望远镜转身进屋,如果是那个女孩儿的话,他得好好打听一下四行仓库的情况。   旁边酒吧露台里面的房间里,穿着呢子大衣指夹雪茄的法新社记者读草稿,助手打字,按键的劈啪声和缭绕的青烟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快看,对面有动静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穿呢子大衣的法新社记者停止读草稿,快步走过去,上身探出围栏往东面一瞧,只见大陆银行仓库一楼朝南的小门前面,那辆九一式装甲车正缓慢驶向新垃圾桥。   “他们要撤离了。”   后面过来的人说道:“就靠一辆装甲车运送人员吗?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撤完所有士兵,那里可是有一个团的人在。”   左面赌场一楼,刘蓉端着一杯茶走到窗边,看着对面黑沉沉的四行仓库说道:“希望他能成功。”   杜月笙接过刀子递来的烟,翘着二郎腿说道:“放心吧,我听到他的计划时都被吓了一跳,日本人不可能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撤退的。”   刘蓉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   她看向新垃圾桥那边,这时日本人已经打开探照灯,来自中国银行仓库废墟的光束将新垃圾桥前方路口照得一片雪亮。   哒哒哒哒哒哒~   叮叮当当~   92式重机枪的子弹击中装甲车的外壳,火星飞溅。   街上传来市民的喊声:“日本人开枪了,日本人开枪了……”   ……   与此同时,中国银行仓库废墟后面的帐篷里,盘坐在小方桌前擦拭官佐军刀的近卫勋放下手里的白布,将刀“锵”的一声插进刀鞘里。   “大佐阁下,中国军队已经开始撤离,第一批士兵正搭乘装甲车前往苏州河南岸,因为距离太远,不能使用重炮,我军枪械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一名中尉走到他的身后,汇报前线最新消息。   其实不用他说,听到九二式重机枪运作的声音,近卫勋也知道四行仓库守军开始行动了。   “传我的命令,准备进攻。”   近卫勋拿着官佐刀离开营地,登上中国银行仓库废墟二楼,由一名尉官手里拿到望远镜,放在眼前看向新垃圾桥。   装甲车正在缓缓倒车,顶着92式重机枪的射击将一名名伤员由后车厢卸下。   装甲车内空间十分有限,如今还拿来运送伤员,一次能装三人就不错了,真不知道该说那个家伙善良呢,还是愚蠢呢。   如果524团的士兵存着必死信念打这场仗,他还真不愿意在夜里发起进攻,因为守方优势很大,但如果是接到撤退命令的524团,人心浮躁,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按原定计划,进攻。”   随着指令下达,已经列队完毕的日军士兵由废墟后面涌出,朝四行仓库冲去。   处于第一梯队的是四台豆战车和两台九五式坦克,这是他现在能拿出手的全部装甲载具了。   与前几次战斗不同,四台豆战车和两台九五式坦克兵分两路,以最大速度由两翼往四行仓库包抄。   租界在南方,不能发炮攻击,如果切入到四行仓库后面呢,这样既可以解决枪械无法搞定的装甲车,又可以前后夹击524团士兵,而且现在是夜晚,只要保持机动,敌人的反坦克武器要击中六个装甲目标并非易事。   近卫勋想法不错,半分钟后发生的事情给了他当头棒喝。   轰~   轰~   轰~   大雪纷飞的夜里,连续的闪光在四行仓库两侧爆裂,被他寄予厚望战车直接完蛋。   九五式坦克还好,只是被炸断履带不能动弹,炮台什么还可以转动射击,豆战车就惨了,因为装甲薄,底盘都被撕裂,从移动火力点变成了钢铁坟墓。   第一波冲锋就来了个“开门红”,联队硕果仅存的装甲单位全闷屁了。   近卫勋扭脸看向旁边的少佐:“混蛋,你是怎么做事的?”   少佐一脸茫然,从日前发起第一波攻击,他的人就24小时不眠不休监视四行仓库的动静,九五式坦克和豆战车抛锚的地方位于视野范围内,这两天来524团的人就没出现在那里过,明明昨天进攻时还不是雷区,怎么今天就埋好地雷了?   别说他不知道为什么,524团的人也是满脑子浆糊。   齐家铭探出头皮打量一眼被地雷炸断履带的95式坦克,满心不解道:“这雷谁埋得?什么时候埋得?”   羊拐说道:“鹅记得昨天晚上他从那边回来后摆弄过地雷,什么时候埋得就不知道了。”   “这家伙有鬼神相助吗?”   “现在不是让你思考他怎么埋雷的时候。”   杨德余丢给齐家铭一杆反坦克枪,拉着他来到一楼,把枪往小窗口一架,瞄准正在用37MM炮或车载机枪射击墙体的日军坦克扣动扳机。   嘭~   当~   目标坦克侧面装甲多了一个窟窿。   不到十米的距离,拿20MM口径反坦克枪打日军坦克基本上就是对穿的结果,毕竟是设计出来对付苏联坦克的东西。   “怎么敌人没有这种武器?”往前厅火力点移动的时候,齐家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是日本人的武器,怎么敌人没有拿来对付垃圾桥上运输士兵的装甲车。   杨德余说道:“整个上海派遣军总共就这两挺20MM反坦克枪,都给他弄来了。”   “……”齐家铭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林跃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给他知道那架击毁英国飞艇的战机也是林跃驾驶的,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连航母都能混进去,在【催眠术】的帮助下搞到这玩意儿哪里算得上难事?   “别胡思乱想了,敌人的步兵过来了。”杨德余丢给他一把中正式步枪,端起机枪连留下的捷克式冲外面就是一通扫。   突突突突突~   曳光弹拖出一道光痕,然后是紧随而至的密集射线。   呜~   啾啾~   哒哒哒哒~   轰~   爆炸和枪声搅动夜色,装甲车没有停歇,在大陆银行仓库和铺着红十字旗的停火点穿梭。   说起来近卫勋算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装甲车一旦靠近红十字旗,来自东边的火力压制便戛然而止。   因为四行仓库西南侧中国银行仓库废墟部署的92式重机枪转移目标到四行仓库靠窗的火力点,装甲车所受压力骤减,河道东侧塔楼只有一挺歪把子机枪和狙击步枪,基本上就是做做样子。   “山田君,你看……那是什么?”   当装甲车卸下最后一波伤员,离开新垃圾桥抵达大陆银行仓库南门区域,也是他们的视野盲区时,狙击手发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变化。   操作歪把子机枪的日军伍长和副射手顺着狙击手的指向看过去,虽然视力受夜色影响大降,可还是能够看出一些东西的?   “咦,这什么情况?” ###第七百四十八章 林氏过桥法   苏州河的河面上,南岸停靠的船只正一点一点往前挪。   刚才看到船家在上面撑杆,以为就是为战斗打响做准备,捞一捞河里的浮尸呀,垃圾什么的,但是转眼一瞧人没了,而船还在往前进,关键不是一条船这样,是好几条船都这样,而且还都是有棚子的。   “快,叫人发射照明弹。”   随着伍长的喊声,啾的一声长鸣,一发照明弹升空,照亮了苏州河。   “铁链,是铁链!”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南岸停泊的船只被一条锁链穿了起来,随着那条锁链不断北移,原本横在河道上的船只受力移动,当它们在中间排成一排后,对面两个穿青衣的男子将铁链系到缆桩上。   这是要干什么?   仿佛为了回答日军狙击手心里的疑问,一条由竹板拼凑的竹筏自北岸划出,往苏州河南岸而去。   竹筏后面还有一条竹筏。   第二条竹筏后面是弹药箱劈开后做成的木筏。   “是中国军人,他们要跑,开火,开火。”   伴随日军狙击手的喊声,旁边拿三八式步枪和歪把子机枪的日军士兵开始射击。   然而因为角度问题,竹筏和木筏位于船只屏障的后面,只露出不到半个身位的宽度,就算有照明弹帮助也看不到人员位置,他们能做的就是追着竹筏或者木筏射击。   但……90%以上的子弹都被横锁苏州河的船只阻挡了,根本打不到趴在竹筏和木筏上的国军士兵。   日军狙击手想起早些时候船夫们的行动,有的人往床舱里搬运木料,有的人搬运棉被,那时没人往心里去,现在看来木料和棉被不是用来御寒的,是拿来加固船体和防弹的。   水面上的部分有杂物,有棚子遮蔽,子弹很难击中后面的人,河水又会减弱子弹的速度,无法击穿船身。退一步来讲,就算能在船底钻个洞,进水的速度也不会快,而且还有贯通河面的锁链支撑,根本不会沉没。   外面下着雪,气温很低,不能派人下水作业,英、美、法等国的军舰封锁了租界的苏州河段,战舰进不来,而且不能打炮,东侧塔楼上的日军士兵彻底没了脾气,眼睁睁看着两条竹筏一条木筏抵达南岸,一次性转移走了近30人。   四行仓库的地下水道中,由弹药箱外壳做成的长筏子站满了524团的人。   谢晋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日军占领了中国银行仓库废墟,正对垃圾桥架设了好几个重机枪火力点,如果强行通过,400人的队伍至少要丢下100多,可是现在呢?   日本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走水路,东侧塔楼上就部署了一挺歪把子机枪,要在船只掩体的保护下通过二十来米的河道,动作快的话一分钟能运三四十人,不用十分钟就能撤离全部士兵。   第一批士兵上岸后,机枪连的人赶紧拉动绳索,将竹筏和木筏拉回,第二批士兵开始登筏。   谢晋元回头看了一眼拴在两侧石柱上的铁链,又望望从一楼大厅水池运过来的三十多名士兵,望身后大声喊道:“告诉上官志标,启动B计划。”   林跃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显然不会。   在近卫勋接到来自东边塔楼的汇报,知道中国士兵在河道中间搭建了一条浮船屏障,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大陆银行仓库一楼北门开始出现人员汇集现象,一个个手持钢板的中国士兵缓慢前行,带着藏在后面的十几名士兵往垃圾桥移动。   叮叮当当。   当当叮叮。   来自中国银行仓库废墟火力点的子弹打在钢板上火星四射,然而最多让钢板震动几下,队列稍微停顿,无法对后面的人造成生命威胁。   在探照灯被狙击手打爆前,近卫勋利用望远镜观察到一个细节,中国军人使用的钢板有些眼熟。皱着眉头想了想,他悟了,怪不得那些钢板眼熟呢,因为就是之前攻击四行仓库,想要炸毁西墙时使用的龟甲阵嘛,那些钢板连手榴弹都能防住,更别说机枪子弹了。   他派去炸墙的家伙事儿结果成了敌人的保命神器,以他现在的心情,如果找个词来形容的话,一定是“超级烦躁”。   “命令部队由两翼穿插,给我把他们包围起来。”   “是。”   传令官答应一声,快步走下新做的木梯,将近卫勋的命令传达给前线部队。   放在前两天,他是不敢下这个命令的,因为四行仓库到苏州河前面的空地没有掩体保护,里面的800人足以让分兵夹击的日军部队栽个大跟头,现在不一样,撤退已经开始,只有这么做才能打断国军以水运和龟甲阵的方式撤离,而且现如今敌人撤退了有300人了,剩下的人一些在水道内,一些在大陆银行仓库一楼,战斗力大幅削弱。   如果敌人把攻击重心放在南面,那么北广场的三个小队一次冲锋差不多就能搞定前门防御,如果敌人把攻击重心放在北面,绕到河岸与四行仓库中间空地的士兵便可通过后窗攻入主楼。   总之……先把国军士兵按在四行仓库再说。   近卫勋的应变能力不错,也足够狠,因为要从东西两侧迂回过去必须经过搞定豆战车和95式坦克的地雷阵。   如果是西洋国家的士兵,一定会萌生退意的,但是他们不一样。   很快,日军发起了万岁冲锋,大约两个小队的士兵分成左右两股向四行仓库后方包抄。   一如近卫勋预料那般,北门广场的三个小队给了断后人员沉重压力,左右两个小队的士兵基本没有遭遇来自天台的狙击,只是在冲锋过程中引爆地雷,炸死了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了过去,来到墙根拐角。   东侧小队没有立刻狙击水道里的国军士兵,因为那会暴露在三四楼的机枪火力下,他们顺着墙根往西走,准备往窗户里面丢手榴弹试探有无埋伏。   便在这时,打头的伍长发现不对劲,上面像是有东西落下。   他抬头一瞧,不是雪,好像是雨。   但这雨很密集,而且味道不对劲呀。   他注意到这点,后面的人也注意到这点,随着又一枚照明弹升空,打头的伍长注意到三楼窗口垂下的东西。   那是……花洒?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瞬间,三楼窗户里面飞出一道流火,落在地面啪的一下摔碎,火焰轰的一声爆开,向着周围快速蔓延。   这时墙根下的日军士兵知道头顶淋下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汽油!   然而已经晚了。   打头的伍长瞬间变成一个火人,他在挣扎时又引燃第二个,第三个……   当更多的燃烧瓶由三楼落下,东墙跟儿的几十个日军陷入一片火海。   远方塔楼上的狙击手和机枪手看着前方一幕,听着同伴凄厉的嚎叫脸都白了,握枪的手直哆嗦。   太惨了。   其实不只东边的日军小队陷入火海,西墙根儿的日军小队同样被天台丢下的燃烧瓶赶得抱头鼠窜。   龟甲阵依旧有条不紊地转移国军士兵,但是这一次装甲车没有载人过去,而是变成一台收割机,顶部和两翼三台机枪将那些从抛锚坦克后面跑出来的日军士兵打成一个个筛子。   手持望远镜看到前方一幕的近卫勋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往国军装备落后,缺乏克制装甲单位的武器,面对豆战车、95式坦克这种装甲载具就是被屠杀的命,现在情况倒过来了,不能使用重炮,缺乏空中支援的情况下,那台被国军控制的装甲车打得他的人抬不起头,一边面对大陆银行仓库天台落下的燃烧瓶的威胁,一边承受着垃圾桥口三挺机关枪的火力,士兵死的死伤的伤。   两个小队,一百多人啥也没干死了八成八。   太气人。   便在这时,副官向他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四行仓库北门前面的广场被拿下了,半个小队的士兵冲了进去。 ###第七百四十九章 用不完的阴招   四行仓库一楼的火力点被攻破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告诉进攻部队,我会在司令官面前为第一个抓住谢晋元的人请功。”   传令官带着近卫勋的命令走了。   因为一楼的日军士兵给了守军极大压力,来自二楼、三楼的狙击火力弱了很多,越来越多的日军士兵进入四行仓库一楼,枪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后来的日军士兵以为进入大楼,战斗就胜利了一多半,但是当他们挤到前面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的要难,因为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沙袋堆砌的掩体后方驾着一挺高射机枪。   国军居然把安置在天台的防空武器重新部署,当成了堵门利器。   这玩意儿射速不如重机枪,但是威力大多了,打在人身上非死既残废,刚开始试图冲锋的人倒了一茬,旁边还有两杆步枪一杆轻机枪,在狭窄的楼梯口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老铁坐在高射机枪后面,瞄准下面龟缩不前的日军士兵不断扣动扳机,打得碎石如雨,火星乱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日本,你们也有今天。”   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   他都呆过,但是作为一名炮兵,别说搞一发,他连炮都没摸过,现在终于迎来了他的高光时刻,打得小日本抬不起头来,他忽然想起张翼德单骑守桥,一吼吓死小兵的戏码。   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快走,别打了,没子弹了。”羊拐看了一眼身后说道。   “再打两枪,打两枪。”老铁不想就这么下来,他还没玩儿够呢。   直到再次扣动扳机只是发出咔咔的响声,眼见他还赖在上面不走,羊拐把枪往肩头一背,硬把老铁从高射机枪拉下来,拖着就往三楼跑。   后面李想抱着捷克式连射几枪,又丢出一枚手榴弹,喊声走,带着两名一等兵紧随羊拐撤离。   一楼的日军士兵眼见他们因为弹药不足弃守火力点,一名中尉带着人快步上楼,一名少尉带着二十多个人前往后面水池,准备将水道里的国军士兵来个一窝端。   算盘打的挺好,但是谢晋元早有准备,得知一楼火力点失守的消息便引爆了闸门控制室的炸弹,这样一来水道与四行仓库的联系便封死了,日军失去了“千年杀”的机会。   当羊拐一行人来到三楼楼梯口火力点,齐家铭带着端午等人已经架好重机枪,只等鬼子出现。   “怎么样?”   “没问题。”   “我是问撤退进度怎么样了。”   端午稍作思考:“过去有六七成了吧。”   羊拐说道:“记得林跃吩咐的话,不要恋战,活着最重要。”   端午点点头,拉了一下枪栓。   咔咔~   便在这时,下面楼梯口身形一闪,日军士兵冲了出来。   他们必须尽快占领三四五楼,因为筏子到了南岸就不能开枪了,只有从三四五楼这样的高度才能威胁河道上乘木筏撤离的国军士兵的生命。   “打!”   齐家铭一声大吼,操作马克沁机枪的射手压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枪口火光闪烁,子弹雨泼在冒失冲出的两名日军身上,人体不断抖着,血水向外溅射。   嘭~   嘭~   嘭~   端午和羊拐开始举枪射击,旁边老铁趁机把捷克式的弹匣递给机李想。   突突突~   突突突~   轻机枪和重机枪同时运作,子弹在室内纵横,碎石、扬尘、木屑,以及灯泡破碎溅出的玻璃渣到处乱飞。   日军士兵又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沙袋摞的很高,还有竹木结构加固,手雷丢不过去,落在前面打不出伤害,而重机枪这东西虽说没有高射机枪威力大,但是射速很快,步兵强冲就是个死,也只能等弹链打光换新弹链时才有短暂的冲锋机会,但是很明显,国军士兵的步枪和轻机枪也不是吃素的。   日军中尉在下面急得直抓头皮,直到一名士兵跑到二楼窗口,对北门广场拿着掷弹筒的士兵喊了两句话。   不多时,只听嘭嘭闷响,两团黑影射入三楼。   呲呲呲~   白烟开始往外冒。   三楼窗口狙击北广场敌人的士兵大喊一声“毒气弹”,赶紧拿出铁盒里的防毒面具戴在脸上。   齐家铭回头看了一眼河道上的情况,拍拍羊拐的后背:“走。”   “可以了?”   “差不多了。”   羊拐提着枪,一把拽住老铁的后衣领继续往上拖行。   “走,快走,走啊。”齐家铭看到端午咬着牙放了一枪又一枪,过去握住他的手,不容分说就往四楼跑,重机枪的副射手戴好防毒面具后在重机枪下面塞了一枚手榴弹,这才撤出火力点。   四楼的楼道口同样有沙袋和木结构构筑的掩体,待三楼大约两个班的人撤到四楼,李想把门一堵,从杨树生手里接过花机关枪,对着下面就是一通扫,将探路的日军士兵逼了回去。   还是轻机枪配重机枪的组合,死死拖住日军士兵的进击脚步。   他们占领了三楼不假,可是叫中尉指挥官吐血的是,逼退国军士兵的毒气弹反而成了阻碍自己人作战的东西。   等待毒气的浓度下降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他一边吩咐后面上来的人去南边窗户攻击河道里的国军士兵,一边带人试探四楼火力点。   当杨树生透过背后窗户看见三楼南窗有开枪的情况后,走到右侧地板凿出的儿臂粗细洞口前面,握住由二十多根麻绳拧在一起的绳子用力一拉。   在三楼面南的窗户前面,一名日军士兵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一瞧,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到了脚边的手榴弹,他用手电往上面一扫,发现了天花板上用来吊住手榴弹的铁环和麻绳。   轰~   轰~   轰~   爆炸在三楼蔓延,手榴弹的闪光从左到右,对岸接应524团士兵的市民们呆呆望着前方一幕。   张教授没有在阳台观战,他追了出来,因为韩怡很激动,嘴里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就往河岸跑。   脸上画着武生妆的京剧演员早就不唱赵子龙救阿斗的戏码了,站在舞台上仰望前方。   站在这些人的角度看,四行仓库里的战斗打得惨烈至极,叫人不忍直视。   其实,这只是他们觉得……   大陆银行仓库因为建筑面积小很多,还有装甲车掩护,情况比四行仓库那边好得多,日军士兵占领三楼时,这边一楼才被突破。   负责指挥工作的杨德余看一眼路口情况,朝正准备上车的上官志标喊道:“怎么样了?”   上官志标往屋里打了一梭子,钻进装甲车车厢,关门前大声回答道:“都过去了。”   听到这里,他长松一口气,眼见下面又涌进十几个日军士兵,朝身后同伴喊了一声撤,过去把背着火焰喷射器的洛阳铲按倒在地,摘下后面两个油罐,扣掉和罐体绑在一起的手榴弹的保险盖,拉掉引信往一楼一丢,完事拽着人就往三楼的楼梯口跑。   几个呼吸后。   轰的一声震响。   火浪冲破了一楼的窗户,顺着楼梯口涌进二层,扩散的光芒照亮桥面和河道,一瞬间好像回到白昼。   与此同时,东侧塔楼上的日军似乎放弃了,不想再浪费弹药,射击竹筏的枪声变得稀稀拉拉,全无力道。谢晋元和雷雄带着复杂心情看向北岸,四行仓库和大陆银行仓库一楼已经落入日军手里。   是,他和雷雄是水道里的最后一批人,只要一靠岸,大部队就全过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撤退过程很顺利,水道这边因为东侧塔楼的狙击火力死了一个人,伤了三个,走垃圾桥的人伤亡情况应该也就这个水平,毕竟除了龟甲阵还有装甲车帮忙挡子弹。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他们是过来了,可是林跃和杨德余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四行仓库和大陆银行仓库一楼已经落入日军手里,面对蜂拥而至鬼子,那四十来人正在节节败退。   林跃说不用担心,以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做什么呢? ###第七百五十章 全搞死(上)   “大部队已经安全撤离,走,走,走,去天台,不要恋战,去天台。”杨德余一面往上爬一面大声吼叫。   因为524团开始的打算是死守四行仓库,内部结构重新规划过,易燃的东西都拉进存现金的库房,每层大厅可燃物不多,油罐爆炸制造的火灾很快就会熄灭,如果不趁机往上爬,被追上咬一口就不好了。   少时,杨德余带着十几个人来到大陆银行仓库天台,将铁门堵死,又在外面堆了一层沙袋。   几乎在同一时间,羊拐、齐家铭、老铁、端午等人从四行仓库的楼梯口跑出,也把通往楼下的门在外面堵死。   杨德余环视四周,借着日军放出的照明弹的灯光找到林跃的位置跑过去。   经过两栋大楼中间的连接桥时,下面传来日军军官愤怒的喊声。   “知道他们说得什么吗?”林跃迎面问他。   杨德余摇了摇头。   林跃说道:“冲上去,把他们全杀光。”   这就对了。   别看留守在四行仓库和大陆银行仓库的国军士兵只有两个排多一点,但是依靠地形,各种工事和陷阱,差不多搞死一支日军小队——五十来人,这还只是死在建筑物里面的,死在外面的就更多了,光那两支迂回到四行仓库南边打算前后夹击的小队,就在墙角丢下八十多具尸体。   而自己一方只死了三个,伤了五个。   这样的伤亡比,他能想象出指挥这次作战的日军军官有多愤怒,如果他是近卫勋的话,将林跃凌迟处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一个好天气。”   “好天气?”杨德余心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评价天气?   林跃仰起头,看着漫天飞雪说道:“等天亮了,战场上的尸体会被积雪掩埋了吧,无论是炮火还是鲜血,全没了,苏州河南北一片银装素裹,景色肯定很美,唔,是个打雪仗的好日子。”   羊拐和齐家铭听到他和杨德余的对话,心说这家伙该不会是放弃了吧,日军就快上来了,门口的杂物一炸就开,他倒好,还有心情在这儿感慨上海的雪。   “瞧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林跃走到四行仓库天台边缘,伸手接过川军递来的东西。   这是……   弓?   杨德余懵了,现在是枪炮主导战争的年代,谁还玩冷兵器呀,他拿弓干什么?从天台射下面的日本人吗?   像是为了回答众人的疑问,林跃面向南岸,手挽长弓,拉满弦,嗖的一声放开。   箭矢带着不输子弹的啸声破空而去,射向对面英租界。   杨德余等人走过去往对面一瞧,借着停在街边的轿车的灯光看见一个木桩,木桩上插着箭矢,更重要的是,箭矢后面拴着一条绳索。   两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解下箭矢尾部的绳索在裹着棉被的电线杆上缠了好几圈,打结系好,面朝这边猛挥双手。   接下来,林跃又射出三箭,在四行仓库天台到大陆银行仓库天台共架设四条通往对岸的索道,完事穿过天台边缘围栏开凿的洞,系在后面的横木上。   “愣着干什么?发给你们的木棍呢?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滑过去。”   有的士兵看看下面,再望望对岸,面露恐惧。   从这么高的地方滑到对岸,他还真敢想啊。   “杨德余,你上。”   林跃握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拉。   杨德余一狠心一咬牙,坐到天台边缘的坳口,尽量不去看下面,将表面光华的木棍往绳索一搭,眼睛闭起往下一跳。   咻~   他在重力作用下朝对岸滑去,最终撞在包裹电线杆的棉被上,被周围的市民接到一边,完事兴奋地朝着四行仓库天台的同伴挥手。   上面的人一看这个法子确实行得通,一个个如法炮制,兵分四路往对岸滑。   “这样也行?”   东侧塔楼上,狙击手和姓山田的伍长看到横跨苏州河的绳索,就差在脸上写下“难以置信”四个大字了,这玩意儿怎么打?524团士兵用筏子通行还能开枪射击给后面的人制造麻烦,现在换成空中滑索,而且是夜晚环境,以他们的水平想要击中目标,很难!   国军的指挥官……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此时谢晋元和雷雄已经抵达对岸,在市民接应时听到旁边的惊呼声回头望去,然后便看见杨德余一路滑下,撞在电线杆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被上顺利跨越苏州河。   “……”   这都是些什么招啊。   如果说之前是心情复杂,那现在就是无语了,为了他们能够顺利撤退,林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北岸的人员、物品为他所用,地形为他所用,敌人的装备也为他所用。   谢晋元哪里知道,要不是四行仓库和租界中间夹着一条河,地下情况比较复杂,林跃早就“买通”全上海的地鼠钻一条地道过去了。   “你看到林跃了吗?”   “看到林跃了吗?”   岸上有人逢士兵就问看没看到林跃,谢晋元注意到50米外的地方杨德余正被一个女人缠住,旁边的英军士兵非常努力地试图把市民和524团的人隔开。   这时雷雄指指前面,他看到了杨慧敏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不断问河道过来的士兵有没有看到林跃,就连那个衣着前卫的外国女人也在用不标准的口音喊前面的名字。   怎么都找他?   其实大家都知道林跃在哪儿,不过除了杨德余没人敢说,因为无论是从河道过来的人,还是靠着龟甲阵掩护过来的人,都以为林跃说的“你们先走,我断后”是要跟日本鬼子拼死一搏。   与此同时,一名又一名士兵利用滑索抵达南岸,齐家铭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背上还绑着一名肩膀中弹的二等兵。   “上面还有几个?”   他在同伴帮助下解开捆住伤员的绳子,把人往担架放时,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想了想说道:“还有五个吧……”   高敏看向四行仓库天台,小声说着“快,快……啊”   因为日军士兵已经占领五楼,手电的光影不断在窗户那边摇晃。   在大陆银行仓库的天台上,林跃说声“好了”,羊拐手握布条,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隐约传来砸门声的楼道口:“那边等你。”   说完脚蹬外墙屁股一抬,嗖的一声往对面滑去。   人在绳索上时,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身后传来的爆炸声,他记起最后滞留天台的除了林跃还有那条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狗。   林跃背后也有一名伤员,八顿可怎么办呀?   想到这里羊拐心头一急,要知道在四行仓库这几天,他可没少逗那狗找乐。   很快他就不想了,因为身体重重地撞在一团棉被上,虽然不疼,但是因为滑速有点快,还是撞得七荤八素,一时片刻缓不过来。   端午和老铁推开英军士兵,把羊拐连拖带拽弄到旁边,给林跃让路。   同一时间,对面天台轰得一声响,日军用炸药炸开了楼道口的门,后面是日军指挥官的厉声叫嚣,命令手下士兵不要留情,把人全杀了,要知道光是死在大楼里的士兵就接近两个小队了,这还不算伤员。   当第一个日军士兵裹着硝烟冲出来时,林跃一跃而下,顺着绳索滑向对岸。   那名日军士兵看看左右,发现天台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愣了一会儿后看到滑向对岸的身影举枪扣动扳机。   嘭~   噗的一声,子弹击中苏州河河堤。   当他拉动枪栓准备开第二枪时,后面过来的军曹把枪杆往下一压:“混蛋,你忘了大佐阁下的命令?不准对租界开枪。”   “可……可是……”日军士兵不甘心。   不甘心的不是他一个人,所有冲上天台的人都不甘心,要知道他们可是抱着杀光所有国军士兵的心思上来的,结果呢?全跑了。   “少尉,这里……这里有条狗。”   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句,楼道口涌出的人往手电照亮的位置看去。   领队的日军少尉推开前方士兵往那边一瞧。   “这是?不好!” ###第七百五十一章 全搞死(下)   天台上没有国军士兵,连伤员都平安撤离了,只有一条狗,而且从品种看是一条日本犬。   放在别的时候,少尉会觉得亲切,或许会问它叫什么,甚至拿出饭团来喂,但是现在不同,因为那条狗的两只前爪压在一个横杆上,而横杆……是引爆器的一部分。   “汪汪……”   那狗冲天台上的人笑眯眯叫了两声,两只前爪往下一压。   “不好,快跑。”   这时候再提醒身边的人跑,自然是来不及的。   ……   对岸市民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一匹白马身上,因为最后一个人滑下的时候,四行仓库一楼东边的窗户被白马撞破,仿佛要追随滑索上的人一般,白马四蹄窜动,希哷哷地叫唤着一跃而出,跳入前面的苏州河,顺着船只构成的屏障往南岸游。   然而未等白马过河,大陆银行仓库西南角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火焰一下子膨胀开。   轰~   轰~   轰~   连续的爆炸在四行仓库一楼和大陆银行仓库二楼蔓延,这可不是手榴弹制造的爆炸,是炸药包制造的爆炸。   碎石排山,扬尘倒海,大地狂啸,震波向外蔓延。   两栋建筑开始倾斜、沉降,崩塌由快而慢,由小变大。   “天哪。”   “快看,塌了,塌了……”   “日本人把四行仓库炸塌了。”   “……”   南岸河堤响起嘈杂的人语。   尘土像浪潮一样往外扩散,淹没了街道,跨越了河流,吓得堤边的人纷纷往后退,林跃把高敏挡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后世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东西变成一片建筑废墟。   谢晋元想要过去林跃身边,被英军士兵拦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跃这么狠,本以为524团士兵全数撤离四行仓库已经堪称奇迹了,结果最后的最后他还摆了近卫勋一道。   那里面有很多日本人。   接下这项任务的时候,他对士兵们讲四行仓库会是大家的坟墓,事实证明,四行仓库不是524团士兵的坟墓,四行仓库是日军士兵的坟墓。   不过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四行仓库和大陆银行仓库对比周围建筑可以说是两座庞然大物,而且结构异常坚固,号称重炮都打不穿,要炸塌它们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没想到那家伙愣是用弹药库里所余不多的炸药给搞定了,简直了……   谢晋元哪里知道,林逃兵可是建筑系高材生,HK大学建筑系客座教授,要找到关键点位炸塌这两座仓库,对他来讲难吗?   SO EASY!   至于四行仓库里储存的桐油,早在上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排入了苏州河,即便炸楼也不会引爆租界内的天然气罐。   在那边,看见滑索的时候,羊拐和端午等人对林跃是佩服,现在嘛,脑子里只剩下“恐惧”两个字。   四行仓库里有多少日军?   一个小队应该有吧?   ……   一个小队?   两个小队还多!   这一点近卫勋十分清楚,当拿着望远镜看到一名日军士兵“屁滚尿流”地从一楼跑出来,后面是轰隆崩塌的建筑,扬尘滚滚扩散那一刻,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刚才参谋官告诉他一个令人沮丧的情报,根据从东侧塔楼、进入四行仓库的士兵、正对垃圾桥路口的火力点汇总来的消息,四行仓库的守军根本不是新闻报道里的一个团,也就四百来号人。   比他预料的少了整整一半,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于是给前线军官下达了杀光幸存中国士兵的命令,结果呢?   结果就在眼前。   四行仓库和大陆银行仓库倒了,把里面的日军士兵活埋了,在此之前,东侧塔楼火力点派人过来告诉他,负责断后的士兵正在通过滑索进入英租界。   不能用重炮,不能朝英租界开火,这样的限定条件让他一晚上搭进去两个中队外加一个装甲小队,伤亡人员超过400人,而对面守军全员才400来人。   说实在的,他很后悔,后悔早些时候为什么要同意“白马义从”做个了解的提议,对方这是设置好了陷阱让他往里面钻呀,瞧瞧这些损招,他怎么那么恶毒呢!   “混蛋!”   “畜生!”   堂堂联队级作战单位,面对四行仓库400守军,几天时间折了差不多一个长谷川大队,这样的损失,这样的耻辱,他应该剖腹谢罪。   ……   EVA李看着前面的男人,惊讶于他的年轻,虽然不知道来历,但是清楚地听到周围524团士兵是怎么描述这次战斗的,如果没有他,只怕等待524团的就是败退了。   然而现在……   说撤退是真的,说打胜仗也是真的,按照那位姓杨的排长的形容,从战损比上讲,这应该是日军侵华以来输得最为惨痛的一仗。   他可真厉害呀。   “林大哥,林大哥……”   身后传来的喊声打断她的思考,回头一瞧,只见人群里挤进两个女孩儿,一个穿五四裙,外面披了件棉袄,一个穿童子军特色套服。   “哎……你们两个跑慢点。”   两个女孩儿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   “林大哥,我就知道你会平安脱险。”   穿五四裙的女孩儿毫不顾忌周围市民的目光,直接走过去把人抱住。   EVA李看看面露愕然的高敏,再看看抱住林跃不撒手的女学生,感觉这关系……怎么有点乱呢。   后面张教授终于挤进人流,喘着粗气说道:“那……那就是韩怡要找的……”   杨慧敏点点头:“对,那就是把她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的人,也是带着524团的人平安撤离四行仓库的人。张教授,你不是想写一本关于四行仓库保卫战的书吗?我想……比起找我打听那边的状况,不如去问他和他的同伴。”   “闪开,闪开,听到没有……”   便在这时,一群英国士兵走过来,将市民和524团的人分开:“前面的中国士兵,巴登领事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请跟我们走。”   毕竟是租界,林跃不好说什么,拍拍韩怡的手:“谢团附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也该走了。”   “可是……”韩怡一脸不舍,要知道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为四行仓库守军祷告,希望他平安无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可没说两句话英国人就要把他们分开。   林跃看了一眼面对韩怡有点不知所措的高敏,笑着对俩人说道:“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的。”说完这句话跟在英军士兵身后往外面走去,经过杨慧敏身边时还不忘对着一脸好奇的张教授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刘蓉没去前面,一直站在赌场门口,她身边的椅子上坐着杜月笙,俩人见他走出来微笑着点点头,这时刀子拎着一个箱子靠过来:“里面是吗啡,蓉姐说你可能用得着。”   “告诉她和会长改天我再登门道谢。”   “好,等你来了咱们赌两把。”   “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林跃继续向前,走到一辆轿车前面,后车门打开了,卢小蝶从里面走出来。   “抱歉,忘记把你收藏的唱片带过来了。”   卢小蝶摇头苦笑,干了那么一件大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叫人怎么形容才好呢。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方兴文从租界里面跑出来,因为是跟着装甲车过来的,他被当成了国军士兵,费了好一番唇舌,又找到英国记者证明,英军士兵才把他从营地里放出来。   林跃把照相机丢给他:“说好的带过来给你。”   “你……明天真要跟那些人……”他指指西面。   话没有说全,不过林跃知道方兴文想说什么,要知道他可是杀了人的——特派员和杨瑞符少校,真要跟着524团的人与88师汇合,接下来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我不会去的。”林跃说道:“在这边还有件事没做,我们会再见的。”   方兴文听说松了一口气,听他说还有件事没做,好心说道:“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林跃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回归现世   午夜时分。   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松井石根走到近卫勋面前,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笨蛋。”   “是。”   近卫勋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他没资格辩解。   一个联队三千多人愣是没有啃下400人驻守的四行仓库,最后被对方摆了一道,三天时间几乎打光一个大队的兵力,最可气的是还给那些家伙跑了。   这是耻辱,不只是他的耻辱,还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耻辱。   “将军,你看要不要迫使英方交出那些人?”一名参谋在后面说道。   松井石根沉默片刻,摆手拒绝。   如果没有日英联合声明的话,这么做倒是一个解恨的办法,可是法新社、华盛顿邮报什么的已经在全世界范围报道了这件事,真要出尔反尔逼迫英方囚禁524团的人,一方面会加剧日英对抗,另一方面可能对建立东亚共荣圈的目标造成负面影响——连联合声明都可以随意撕毁,以后谁还会相信他们的承诺,不理智的发泄情绪只会因小失大。   憋屈啊,太憋屈了,早知道524团只有400人,他怎么可能会跟英国人发表联合声明?他甚至怀疑是巴登故意使坏——英国人早知道四行仓库里只有400人,这么做就是逼他们放弃截杀,以报复日军战机击毁英国飞艇和租界士兵那件事。   ……   第二天,10月31日。   雪停了,整座城市变成一个银装世界,租界里有人清扫街道上的雪,苏州河那边的四行仓库废墟上也有人扫雪,只不过前者是为行人车辆走在马路上不摔倒,而后者嘛……是为了挖出里面的尸体安葬。   租界里有很多为大雪欢呼的孩子,毕竟上海很少下这么大的雪,但是在河对岸,第六十八联队的人根本笑不出来,好在四行仓库塌了,如果它没塌,搞不好近卫勋也会派人把它炸塌,因为这会成为上海派遣军的耻辱柱。   524团的人走了,一大早就经法租界向西撤退,到郊区与88师汇合,这是谢晋元的主意,担心夜长梦多,再闹出别的幺蛾子。   整整一天,没人见过林跃。随着中国军队撤离,上海彻底沦陷,不过英租界并没有受到影响,开赌场的开赌场,卖包子的卖包子,唱戏的唱戏,接客的接客,唯一的变化就是再也看不到扎堆儿的外国记者。   第三天,11月1日。   刘蓉推开赌场的门从里面走出来,与她同行的除了刀子还有两个人,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刀子身边站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写满局促不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对面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身体站得笔直。   “蓉姐,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刘蓉看了一眼端午,一手插兜一手夹烟,瞄了一眼对面的建筑废墟,往外面吐出一口烟。   “好好照顾小湖北,听蓉姐的话,还有,记得学点手艺,日本人终究会败的,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林兄弟,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帮蓉姐做事的。”   林跃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林兄弟!”   “嗯?”他顿住脚步,转回头。   “谢谢你。”   林跃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走了。   刘蓉看着他的背影说道:“那匹白马呢?哪儿去了?”   刀子说道:“哦,会长叫人把马牵走了,说他家里宽敞,有地方养。”   ……   三个小时后。   张教授从柜子里捧出一坛黄酒:“今天晚上咱们俩一定好好喝两杯。”   “好啊。”林跃说道:“我要吃醉蟹。”   张教授笑着说道:“没问题,只要现在租界有的,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去。”   这时里面房间哗哗地洗牌声一停,然后是女人的吐槽:“侬脑子瓦特了?淡江大学已经停好久课了伐,没有工资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装什么有钱人。”   “我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别扫兴,他来咱们家做客,那是看的起咱们,讲什么钱?我看你脑子才瓦特了呢。”   “张强……”   女人还要说什么,被下首牌友一催,只好打住,气哼哼说道:“死要面子的穷书生。”   “你别介意啊,她没恶意的,就是嘴巴厉害了一点。”张教授笑着跟他解释。   “我知道。”想起电影里这对夫妻,林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张教授,那我就把这个孩子交给你了。”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教他读书写字。”张教授偏头打量一眼站在后面阳台望着四行仓库废墟不知道想什么小湖北,重重地叹了口气,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他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一个——造孽。   “你刚才说怕他在赌场住耳濡目染不学好,想另外找房子给他住。我看不如这样,我在法租界的房子韩怡和杨慧敏在住,她们俩现在住一个屋,还有两个房间空着,不如让小湖北也过去,闲时我就去那边辅导他们读书学习,这边婆娘们天天打麻将,吵得很。”   “那感情好。”林跃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说完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推过去:“张教授,这些钱你收着。”   张教授注意到钞票上的字体和头像,不是法币,是英镑。   “这我不能收,不能收……”   他这儿推辞不受,那边张夫人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打里屋走出来,看到桌上放得钞票眼睛一亮。   “林先生呀,侬放心,唔一定会把小湖北当成自己孩子对待的。”   她一面说,一面把钞票拿起来揣兜里,喜笑颜开地回屋继续打麻将了。   “你看看……这……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教授给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林跃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别气了,反正那些钱对我来说也没多少用。”   “……”   夜晚8时,他跟张教授夫妇告别,又嘱咐小湖北几句后,踏着浓郁的夜色与未化的积雪往租界里面走去,二十分钟后来到卢小蝶的公寓前面,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少时,门打开,一双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是两片火热的红唇。   ……   “四行仓库保卫战沉重地打击了日寇的士气,鼓舞了中国人民的抗战热情,为了表彰谢晋元团长和524团士兵大败日寇,扬我军威的英勇事迹,今天在南京举办的授勋仪式上,委员长亲自为谢晋元团长和上官志标营长颁发了青天白日勋章……”   收音机里传来电台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播报。   高敏看了一眼天空的繁星,关好窗户,紧了紧身上穿的睡袍,转过身搂着林跃的脖子说道:“果然给你说中了,本该属于你的功劳被安到了谢晋元身上。”   “上下五千年,这片土地就没变过,所有大事背后都是政治。”林跃把她抱起来往床上走去:“功劳什么的对我而言不重要,现在我只想要你。”   “记得动静小点,卢姐今天问我了。”   “问你什么?是羡慕你吗?羡慕可以一起呀。”   “啐~真没看出你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一面。”   “跟自己的女人正经?那多没意思。”   “对了,那个叫韩怡的女学生是怎么回事?你跟她……”   “你猜。” ###第七百五十三章 这都啥奇葩技能啊   刺眼的白光缓缓消散,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消失,逐渐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林跃试着睁开眼睛。   天还没有黑,暧昧的黄在阳台伸展,像一只手轻抚晾衣架上的衣物。谭晓光从公司带回来的那盆多肉植物贪婪地享用着一天里最后的光照。   林跃记得谭晓光说多肉植物曾是公司一名女同事养的,品种叫老桩肉还是什么的,价值一千多块呢。女同事春天回老家时跟人相亲成功,返回江海市后没几天就给领导递了辞职信,因为很多东西带不走,便将一部分挂咸鱼上卖了,一部分给相好的同事留作纪念。   因为谭晓光平时没少帮她的忙,就把每日摆在办公桌上的小东西送给了他。别说,他养得还不错,该喷水喷水,该通风通风,该拿到阳台晒太阳拿到阳台晒太阳,作为一名单身汉愣是没把小东西养死。   当然,这也跟多肉植物相比蝴蝶兰,茉莉,桂花等植物对环境适应性强有一定关系。   “咦,大反派呢?”   林跃注意到鸟笼里那只由《绣春刀》世界回归后就开始伤春悲秋的家伙不见了。   他从电脑椅上起来,推开阳台打开一些的推拉门走出去,左右看了几眼,没有发现鹦哥的踪影,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到处飞飞,散散鸟心比闷在房间里好,要知道自己从《非诚勿扰》的世界回归那次,每每想起巩新,不是同样难受吗?也不过是后面经历多了,心态逐渐端正,并且知道有机会回去,也就不再胡思乱想,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享受不同人生了。   对了,八顿……八顿呢。   由鹦哥儿联想到秋田犬,心念微动,脚边光影一闪,多了一条狗。   嘘~   看到八顿安然无恙,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在《八佰》的世界里,他好说歹说,最后用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狗姐姐才说服八顿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换掉一仓库小鬼子,并且帮他证实一下系统设定,看看储备……咳,三小只在电影里死亡会不会重生,重生后与之前有否不同。   “干得不错。”林跃揉揉狗头。   汪~   汪汪~   八顿冲他叫了两声,像是在说别忘了你说的话。   那个伤春悲秋,一副生无可恋的鸟儿样,这个好色之徒,为了狗姐姐连命都不要,真是……怎么说才好呢?认真地想一想,也就夏侯正常一些。   不,不对,那是个装逼犯。   喵~   喵~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这刚念叨两句,推拉门那边黑影一闪,夏侯迈着猫步走出来,不以为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噌的一下跳上角落的板凳,又噌的一下跃上水泥砌的扶栏,伸出舌头舔舔前爪的肉垫,一副我爱干净的臭屁表情。   明明喜欢偎着人,偏偏一张“臣服吧,人类!”脸,真不知道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咋就摊上这三个奇葩。   林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潋滟,转身回到卧室,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视这次《八佰》之行的收获。   “宿主已由《八佰》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浮现。   【任务:长缨在手缚苍龙】   主线任务:在掩护524团一营主力过河的基础上,至少确保逃兵班3个电影角色进入英租界(已完成)。   特殊任务:每杀一名日军士兵奖100科技点(奖励已在任务过程发放)。   任务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嗅觉动物LV1】。   嗅觉动物?   【嗅觉动物LV1】(注释:当技能激活时,你会获得超越常人的嗅觉,现在,你可以通过气味辨识对普通人来讲无色无味的东西。)   这不是八顿的技能吗?   林跃一头黑线,想到《八佰》世界里明明可以不牺牲八顿搞死四行仓库的日军士兵,他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怂恿八顿拼了狗命,完事回到现实世界,系统就给了他一个狗鼻子技能。   这是故意针对他吧?   一定是这样的。   特殊任务奖励:已在任务过程中发放,请唤醒全视之眼功能界面确认。   现在结算隐藏奖励:随机一项技能提升。   画面一闪,脑海浮现一个转轮,转轮上标记着现有技能,什么【左右半球LV5】了、【光合作用LV2】了、【潜行LV2】了……   轮盘开始转动,速度由慢而快,又由快而慢,指针最后停留在【钢铁膀胱LV1】上。   那个“你比正常人更能憋尿”?   叮~   恭喜宿主获得【钢铁膀胱LV2】NEW~   恭喜什么?   恭喜什么!   这是一个在林跃看来最鸡肋的技能,更能憋尿有啥意义?跑龙套的时候装死人更得劲儿?还是考试的时候不用紧张?又或者是旅游的时候不必为找厕所发愁?   而且这个技能要升级到LV2不是需要1技能点,它需要2技能点,这也是林跃将它定位为第一废柴技能的原因。   没成想这个注定做冷板凳的技能居然获得了升级机会。   当林跃点开技能列表,看到【钢铁膀胱LV2】的注释后表情微变,事实证明【钢铁膀胱LV2】比起【钢铁膀胱LV1】的效果确实好了太多。   【钢铁膀胱】LV2(注释:经过升级后的钢铁膀胱获得了水分吸收功能,你可以最大限度吸收尿液中的水分,比较普通人,你更不容易感到口渴。)   强力技呀~   自己真的小觑了这个初始技能,注释啥意思?意味着【钢铁膀胱LV2】状态下能够重新吸收尿液里的水分,那么憋尿能力比较【钢铁膀胱LV1】会获得提升,意味着他每天需要摄入的水量比普通人低,意味着如果发生地震什么的自然灾害被困住了,他比普通人坚持得更久,意味着如果漂流在海上,他完全不用为淡水发愁,即使饮用海水也不用担心因为脱水死亡。   【光合作用】解决了吃饭的问题,【钢铁膀胱】很大程度上锁住了水分流失,现在的身体素质,真的有那么一点小超人的意思了。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1】~NEW。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0   检索完新技能,他唤出全视之眼功能界面,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科技点余额,将注意力投向II型黑蝇无人机。   这玩意儿升级到II型后会带来怎样的功能升级呢? ###第七百五十四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   在进入《八佰》世界前,全视之眼的科技点余额是11000多,距离升级II型黑蝇无人机的12000点差了1000,进入《八佰》世界后,他没有选择立刻升级II型黑蝇无人机,而是又兑换了一台I型黑蝇无人机,结果在利用日军战机玩嫁祸戏码的时候毁了一台,现在就剩下一台I型黑蝇无人机了,而经过四行仓库最后那一炸,差不多进账了1万5000科技点。   现有科技点的话32023。   搓搓双手,他在I型黑蝇无人机后面的升级标志点了一下。   叮~   II型黑蝇无人机升级成功。   看了一眼回落至20023的科技点,他把注意力转到系统对II型黑蝇无人机的介绍上。   I型黑蝇无人机有两个主要功能,一个是从空中对范围内目标进行激光扫描,配合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绘制3D地形图,另一个是摄影功能,可以传递实时图像至全视之眼,起到追踪、监控和效果。   而II型黑蝇无人机在此基础上追加了两项功能,一个是定位高强度核辐射源,一个是定位高强度电磁辐射源。   顾名思义,第一个功能可以帮助他定位核电站、核武仓库等核能设备的位置,第二个功能相比第一个功能更加实用一点,像无线电站、手机信号基站、雷达站什么的,都在II型黑蝇无人机的侦查之列。   林跃捏着下巴一副沉思表情。   相比I型黑蝇无人机,II型黑蝇无人机的定位更偏向军事侦察领域,寻找核武仓库、核反应堆、雷达站、通讯基站什么的……   系统想让他干什么?   林跃望望窗外,赶紧勒住插上想象翅膀的那匹小马。   相比动作、都市题材的电影电视剧,II型黑蝇无人机在科幻片里的用途会更大一些。   确定完毕II型黑蝇无人机的功能,他看到对应图标后面又出现一个升级按钮。   III型黑蝇无人机……需要花费48000科技点。   什么鬼?   1型黑蝇无人机12000科技点,II型黑蝇无人机12000科技点,到了III型黑蝇无人机升级所需科技点翻了4倍?   林跃看看剩下的2W多科技点,感觉很无奈。   无论是钱、技能强化点、科技点,总是不够用啊。   回归三连的最后,他瞄了一眼属性界面。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22。   力量29。   敏捷20。   智力15。   精神13。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4。   进入八佰后,因为初始状态是脚崴了,为了能够尽快痊愈,他加了2点属性在体质上,之后看着敏捷19有些碍眼,又加了1点到20,完事想着加都加了,后面的智力和精神也各自来1点吧,等回过神来,《绣春刀》世界得到的6点属性就剩1点了。   现在完成《八佰》的主线任务,因为没有支线任务,系统只给了3点属性点。   嗯,1+3=4,很简单的数学题。   检索完毕任务收获,他用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猛地往床上一躺,顺手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了两眼。   下午苏晗和周琳出去买了一堆东西,有宠物医院需要的办公用品,也有女孩子爱吃的零食,瓜子、话梅、薯片什么的……   除了这些东西,周琳还给他拍了几张苏晗在商场试衣服的照片。   说起来有些好笑,去趟HK而已,她表现的也太紧张了。   林跃当然理解不了女孩子的想法,这可是苏晗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还是跟男朋友一起。   他呢?和巩新,和玛丽,和阮文,和阮莞、朱小北、郑微天南海北,全世界热门旅游地逛了没有七成也有一半了,苏晗怎么能比?   翻了几下照片,感觉身子有些乏,他没有利用【左右半球LV5】的效果让自己保持清醒,主动选择进入梦乡。   ……   林跃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拿起来一看是苏晗打来的,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听完女朋友的话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好几张图片,想问他喜欢哪套衣服,她好决定带什么过去,结果一直等不到回复,于是急了,直接拨通他的号码打了过来。   林跃本想说随便了,要知道她给他的那张卡里的钱还没动呢,不如去HK给她买几件牌子好点的衣服,别老是优衣库,ZARA,李宁,特步这种中低档货,他倒不是心存偏见,毕竟也是穿361、美特斯邦威、安踏这类品牌长大的,主要是苏晗太省了,逛街的时候别说进奢侈品店,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衣柜里也没有一两件可以镇场子的衣服,这对于一个曾经身家百亿的大佬来讲,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不能厚此薄彼吧,电影世界里把能把奢侈品店送给女朋友,现实世界里一件像样的礼物都不送给女朋友?关键是现在的他有足够的消费能力。   但是认真地想了想,他没有这么做,挂断电话后看了一眼微信,选了两套自认为不错的发给她。   搞定苏晗,感觉肚子有点饿,他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然而一出门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咔~   房门开了,谭晓光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疲惫的样子似乎没少用功学习。   林跃心思电转,打开刚刚获得的【嗅觉动物LV1】,靠近合租老哥嗅了嗅。   “晚饭吃的啤酒鸭和炒黄瓜?”   “你怎么知道?”   谭晓光抬起手臂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发现没有啤酒鸭和炒黄瓜的味道呀,不过晚饭是在江大食堂吃的,确实要了一份啤酒鸭和一份炒黄瓜,就这还给郑芳抢了好几块肉,没吃过瘾。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嗅觉动物LV1】,他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现在远没有狗鼻子那么灵,不过周围环境残留的味道确实比没开【嗅觉动物LV1】时清晰了很多,他甚至能够分辨出水泥的味道,家具的味道,还有……卫生间洗衣篮里攒着放洗衣机的脏衣服的汗臭味。   “对了,明天我会和苏晗去HK一趟。”   “去HK?”谭晓光给他说得打了个愣,把刚才的问题丢到一边:“都什么时候了还去HK?研究生考试怎么办?”   12月21日研究生考试,算算时间不到一周,这时候去HK玩,简直就是不学无术,把人生大事当儿戏。   “放心吧,研究生考试前我一定回来,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像。   “唉。”谭晓光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候让他说什么好呢?   “你去HK?是为了把那12000股的汇丰银行纸质股票变现?”   “对。”   “这事儿有必要着急吗?”   林跃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我想把股票卖了,看看能不能凑够房子首付款。”   “啥?你要买房,还指望那些纸质股票凑首付款?”谭晓光觉得他在说笑话,江海市的房价多高?市中心8W+,好学区房10W往上,周边区县的新房每平米也要四五万,一套住宅算下来至少几百万,除非买无法落户商水商电的公寓和郊区老破小,不然的话,别说卖纸质股票,开宠物医院的钱原本不动拿回来,也是凑不够首付款的。   林跃呵呵一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谭晓光见他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高深表情:“什么秘密?”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有叉烧没人肉   翌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江海市飞往HK的客机降落在大屿山机场,林跃和苏晗办理完相关手续后走出大厅。   她穿着一件加厚的长袖T恤,前面印着一个真人图像LOGO,LOGO上面是一行英文——I MISS YOU,T恤下摆临近左腿的地方有一个几公分大小的破洞,搭配一件深色牛仔裤,再下面是锐步的白色板鞋,很简单,也很青春朝气。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里衣着前卫的女人,她看起来有些没底气,说话的声量都比在江海市的时候小了很多。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怎么,没骗你吧,一般来讲,HK十二月的昼间气温在20度以上,除非冷空气南下,夜间气温很少掉下15度,穿件厚点的卫衣或者外套就好,哪里需要带保暖内衣。”   “我不是想有备无患嘛。”说话的时候,苏晗定定看着一位上身穿白色衬衣,下身着黑色短裙肉色丝袜和高跟鞋,最外面是长款风衣的女人快步走过,那气场,那自信,完全不是她能比的。   林跃握住她的手说道:“走吧。”   苏晗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来到前面的快速通道,上了一辆计程车。   半个多小时后,俩人抵达港岛上环,给付车资后,林跃从车上下来,拉着拉杆箱进了旁边的99号宝恒酒店。   本来他是看好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但是苏晗不同意,因为五星级酒店的费用太贵了,相比之下不到千元的四星级酒店性价比要高不少。   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是离中环比较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金融街,便于他去处理那些纸质股票。   前台女服务员很有礼貌,面带笑容问他需要什么房型,林跃扭头看了苏晗一眼,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客气地说两间大床房,完了把两个人的通行证递过去。   女服务员神色如常,接过通行证做好登记,完了安排大厅工作人员带二人上楼。   把行李放置好,又冲了一个热水澡,俩人离开酒店来到楼下。   再一次站在皇后大道街头,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行人如织,林跃感觉心头涌出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绪,从《叶问》里日军治下动荡的HK,到《追龙》里港英政府治下的HK,再到《窃听风云》、《非诚勿扰》里奠定为亚洲金融中心的HK,说他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崛起并不为过。   “可惜了……”   林跃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苏晗收回远望的目光,对他突然出口的话表示好奇。   林跃没有说实话:“你不觉得这座城市太拥挤了吗?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一片狭小的天空。”   苏晗望望两边建筑,又抬头看看上方天空。   “唔,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压抑吧。”   江海市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房价都市,生活节奏已经是快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难得,房价更高的HK呢?   她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文章,用真实照片和统计数字介绍了HK人的居住环境多么恶劣。   林跃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看了一眼腕表说道:“马上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苏晗扶着额头想了想,然后喜笑颜开地道:“避风塘炒蟹,避风塘排骨,避风塘茄子,避风塘猪手。”   林跃皱了皱眉:“怎么都是避风塘,你无线台看多了吧。”   “HK最有名的美食文化不就是大排档么?哦,还有丝袜奶茶。”   大排档?现在的HK可找不到以前那种大排档的感觉了。   林跃说道:“想吃大排档是不是?我带你去个地方。”   “步行过去吗?”   “对,那地儿离这很近。”   往前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来到一座十几层高的建筑前面,阶梯尽头写着“上环街市”四个字。   进去里面,扑鼻而至是食物香气,入眼所见是人间烟火,一瞬间仿佛来到了菜市场,蔬菜摊、肉食摊、杂粮干货摊、调味品摊,水果摊……泡沫箱子和货架上堆着各种各样的食材。   大妈们一手拎着菜篮,一边和猪肉摊摊主说话,语速快到惊人,对于不懂粤语的苏晗来讲,仿佛来到了一座战场。   林跃不由莞尔,过去那么多年,生活环境在变,但是大妈们贪小便宜的性格从来没变。   来到二楼后画风一变,菜市场变成了熟食中心,一个个小厨房和贩卖餐点的窗口分布在大厅左右,中间是圆桌和板凳拼成的用餐区,因为已是中午休息时间,很多圆桌围满了人,有旁边市政大楼里工作的公务员,有送货的司机,有附近大小公司雇佣的上班族,还有看小孩的中年人,他们用餐的用餐,聊天的聊天,低头玩手机的低头玩手机,看起来人气特别旺。   林跃带着她往里走了几步,来到一家叫做和利香居的店铺前面,找了一个合适两人用餐的小圆桌坐下,那边老板很热情地端上一壶热茶,用粤语说了几句话,林跃跟着用粤语回了两句。   苏晗怔怔地看着他。   “HK有早午茶一说,附近的上班族工作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大多会选择来这边,点杯奶茶呀,吃盅点心什么的消减下压力。老板说点心在餐车上,喜欢吃什么让我们自己取。”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说粤语?”   苏晗记得很清楚,林跃的家是北方的,可是刚才跟老板对话时说得一口标准粤语,流利到让人有种他是广东人的错觉。   “哦,我上大学的时候上铺的兄弟是广东人,闲来无事跟他学了一点。”   苏晗觉得这个回答很敷衍,要知道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有一位好朋友,是个北京女孩儿,那一口京片子说得特好听,她跟着学了两个多月都没多少收获,更不要说跟普通话差异很大的粤语了。   “走吧,去拿吃的,这里是HK为数不多的自助茶餐厅之一了。”林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带着她往点心车那边走去。   随便翻了翻蒸屉里的菜品,林跃选了一份虾肉和半瘦猪肉做的烧麦,一份叉烧包。   苏晗不知道吃什么好,在林跃的推荐下要了一份鸡爪一份棉花鸡,又去墙角放煎锅的地方拿了两块芋丝糕。   回到座位坐下,苏晗夹起一个叉烧包看了又看,小声说道:“你说他家的叉烧包是市政大楼一绝,不会是人肉做的吧?”   “你电影看多了吧。”   她咯咯笑了两声,对着叉烧包用力咬了一口,咀嚼一阵后点点头:“咸中带甜,肉香浓郁,味道确实不错。”   “是吧……”   林跃给她夹了一块芋丝糕:“这个也很好吃。”   “唔,它这个口感……简直绝了,比我们那边的桂花糕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那是桂花糕吃多了。”林跃喝了一口茶,指指斜对面的瑞记咖啡:“他家的冻奶茶和西多士很好,明天早晨我再带你来吃。”   苏晗扭头看过去,一个留着咖啡色长发女孩儿正一边玩手机一边拿着玻璃瓶用吸管儿喝奶茶,用可乐瓶子装得奶茶,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怎么对HK这么熟悉?”   “因为我有查攻略啊,来这里前在网上找了不少资料呢。”   “哦。”苏晗恍然,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说法立不住脚,查资料就能了解得这么详细吗?要知道他刚才拉着她的手来熟食中心,称得上轻车熟路,别说看百度地图,连路牌都没瞄一眼。   “不对……”   林跃夹起一块棉花鸡塞她嘴里:“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呀。”   ……   考虑到坐了一上午飞机,苏晗可能有点累,吃完午饭后,林跃带她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接近2点的时候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二人前往一早就确定好的证券公司。   接待人员把他们让到休息室,奉上两杯咖啡,等候未久,一个西装革履,打着蓝红双色领带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那人说道:“林先生,我可以看看你的纸质股票吗?”   “没问题。”林跃把放在身后的包拿到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几张汇丰银行在1984年发行的纸质股票推过去。   梁成军拿起桌子上的纸质股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点头说道:“股票没有问题,这样吧,我手里有一个处置方案,想听听林先生的意见。”   “……”   等梁成军把话说完,林跃目光转寒:“你在开玩笑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走到哪儿都要薅羊毛   苏晗觉得梁成军挺好呀,要知道国内用户在HK证券公司买股票很麻烦,为了堵截富豪转移资产,内地身份证是无法在HK银行开户的,梁成军说这件事不用林跃操心,他会帮忙搞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12000股汇丰银行的股票。林跃第一次拿出它们时,说当时的价格是一股不到50港币,换算成人民币的话50多万,现在股票价格涨了,按照今天的价格,已经是59港币,不出意外的话能卖70万港币,换算成人民币60多万。   不到两个月多了10万块,这是好事呀,他怎么就和梁成军恼了呢?   “梁先生,你莫不是以为我找你的证券公司是随便选的吧?帮我搞定账户的问题,对别的证券公司来讲可能有点困难,但是对你就职的证券公司而言就是小儿科吧,有明日系这样的金主爸爸,给一个手持汇丰银行纸质股票的内地人开户难吗?不难吧。”   梁成军的脸色有点难看。   站在他的角度,林跃就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因为不知道纸质股票怎么处理,才会打电话过来咨询能否帮忙卖掉,证券公司方面自然是乐于帮忙的,因为可以收手续费嘛,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可是现在对方一口叫出“明日系”三个字,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并不是在犄角旮旯翻出祖上遗产的普通青年,是一个对业界信息有所了解的人。   “股票放到你们手上寄卖,然后打款到我内地的账户,还签协议?”林跃说道:“分红呢?这些年的分红怎么办?”   这才是重点,外行人说起股票来,想的都是这支股票能卖多少钱,但是会玩股票的人都清楚一个常识,玩短线的可以不用管分红,内地很多上市公司也不分红,甚至分红等于割散户的肉,但是HK不一样,HK股票分红前上市公司已经缴过税,个人不需再往外掏钱,而且汇丰银行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现金分红的方式回报股民。   有人算过,单靠分红,汇丰股票的股息率就有6%左右,简单来讲,不谈股票增值的问题,每年分红所得现金就有持有股票价值的6%,举个例子,比如他持有的汇丰银行股票可以卖到50W港币,单单分红,一年就能拿到3W港币,汇丰作为一家保守经营的企业,杠杆率很低,基本上是那种很难倒闭的银行,所以许多老年人会把闲钱换成股票,靠着分红养老。   现在的分红方式是上市公司直接把现金打到股票持有者的账户里,可他手里拿的纸质股票没有对应的电子账户,1984年到2019年,那可是整整35年的分红呀。   梁成军说只要签了协议,剩下的一切交给他?股票一卖,分红怎么办?而且天知道协议里有没有法律陷阱,林跃可没心思和时间再找个律师来检查协议内容。   “咳,林先生,分红当然不会少了你的,不过要去HK中央证券登记有限公司认证一下,然后那边才会把分红款打到你的电子账户里。”梁成军微笑解释。   “哦,这样呀。”林跃“漫不经心”地瞄了梁成军一眼:“那就有劳梁先生了。”   打电话咨询的时候,他没问,梁成军也没说,自己来到这里后梁成军还是没提分红的事,直至问起来才把获取分红的步骤相告,是行事风格如此,还是背地里在打小算盘,只有梁成军自己知道。   “林先生客气了。”   梁成军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常:“这样,咱们先签协议开通电子账户,完事我叫工作人员带你去证券登记公司办理相关手续。”   林跃说道:“关于股票交易手续费的问题,我想……能不能给我免除掉。”   梁成军愣住了,证券公司指着什么赚钱?不就是佣金么,这家伙倒好,要公司帮他解决内地身份证在HK银行开户的问题,还想从今以后免除账户的交易佣金?   林跃说道:“现在纸质股票持有者已经不多了,我觉得内地人手持1984年纸质股票转入电子账户并提取35年分红这件事可以找媒体曝光一下,对提升香融证券的知名度和抬高汇丰银行的股价应该会有帮助。”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梁成军看林跃的目光变了。   在HK银行开户、提取35年的分红、顺便搞个小新闻抬下股价让资产再膨胀一点。   这是一举三得呀。   “那我去找经理申请一下。”   “好。”   林跃点点头,目送梁成军离开会客室,对方说“申请一下”,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九成九没问题。   正如他想的一般,经理同意了他的请求,只要他给予配合,接受媒体记者专访,在今后十年里,香融证券会为他免除交易佣金。   直至离开会客室,跟着香融证券的工作人员上了一辆本田轿车,苏晗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她这个男朋友真是精明的有点过分。   租门面房把那个老女人哄的一愣一愣的,开宠物医院购置医疗设备和药品的价格比她曾经工作的枫林路宠物医院的采购价还要低,现在卖个股票都能变成VIP中P,反薅一把券商的羊毛。   太让人无语了!   用了一下午,林跃办好了开户和认证手续,当苏晗看到那张分红支票时,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一百五十八万四千三百二十八元,换算成人民币的话足有一百四十万。   林跃把这些钱兑换出一百万人民币转到了内地银行卡,而那12000股汇丰银行股票没有卖,都存入香融证券的电子账户,从今往后他就可以绕过沪港通,直接购买港股股票了。   跟梁成军约定好采访时间,离开香融证券,林跃看看天色,发现已经接近傍晚,看苏晗的精神稍有不振,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坐了一上午飞机,下午又跟他来回跑了好几趟,心力耗费较多。   “你不是要吃避风塘炒蟹吗?我知道铜锣湾那边有一家水上大排档不错……如果师傅没有换的话。”   “水上大排档?”   “你当避风塘炒蟹,避风塘炒虾这些名词是怎么来的?以前呢,HK还不是金融中心,受地缘政治因素影响,大量偷渡客来到这里,使得这座城市人口激增。很多人为了养家就在街上摆小食摊挣钱,慢慢地形成规模,就成了你熟知的大排档咯。像筲箕湾、铜锣湾这种地方,设有避风塘以帮助渔民的船只躲避台风,因为连续几日不能捕鱼,一些人便在船上烹制美味又便宜的渔家菜,招揽码头附近的打工者去吃,久而久之便成为HK的特色菜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网上查的呀。”   屁~当年他可没少跟着筲箕湾那些警长混吃混喝收保护费,对于大排档和避风塘菜系怎么来的自然门儿清。   苏晗一副怀疑表情,却又找不出可以推翻这个说辞的证据,反正直觉告诉她自己的男朋友对HK的了解远远超过游客的程度。   林跃没有解释,因为顾不上。   这次来HK的目的,一是处理那些纸质股票,二是在宠物医院开业前带苏晗过来玩儿玩儿,影视任务什么的被他完全抛在脑后,寻思就算有新任务下发,也要回到江海市再接受。   可是天知道系统发哪门子疯,像是存心不让他好好玩儿,就在刚刚,它发布了一项新任务,而且这项任务的设定与以前的任务有点不一样。   【紧急】落花人独立:侦测到《搜索》编号250的幸运用户的吐槽——鲁迅先生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网络暴力这把可以杀人的刀,有过之无不及,君不见有一个词叫社交性死亡,当今媒体人多已忘记什么叫社会责任,什么叫职业操守,吃人血馒头成了安身立命的游戏规则。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一):(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二):(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请于今日前接受任务,过期取消。   是否接受?(Y/N)。 ###第七百五十七章 《搜索》   怪不得用户吐槽前面贴了个【紧急】标签,从任务时限后面的注释来看,这项任务是没有办法拖延的,过了今晚12点如果不接受就会自动取消。   《搜索》~《搜索》~   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部电影,虽然剧情细节记不清楚了,但是有一件事记得特别清楚,那就是它的女主角。   得接呀,这个任务绝对不能错过。   按照旅行计划,今天晚上是要带她去星光大道走一走,再去ICC顶层看维多利亚港夜景的,虽然俗套,但是苏晗第一次来,回去后总要跟闺蜜聊一聊这边的见闻的,就像之前去吃的早午茶,你要在国内跟人说翠华餐厅,说美都餐室,说兰桂坊,大家都知道,你说中环市政大楼二层熟食区,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没几个人知道,自然就少了许多话题,所以尽管俗套,但是去著名景点逛一逛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有必要改一改行程了,而且苏晗也累了,最好早点休息,明天登太平山才有精神。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师傅去铜锣湾的大排档一条街找了到那家店,点了五六个避风塘系菜品,完事便以今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带她好好游览HK为由,返回位于上环的酒店。   把苏晗送回对门房间,林跃先冲了一个热水澡,完事出来,确认一下当前时间,取出“全视之眼”接入酒店WIFI,然后启动浏览器打开影视网站登录会员账号搜索《搜索》这部电影播放。   好在《搜索》是2012年上映的影片,如果像《八佰》一样是2020年的影片,那就尴尬了。   《搜索》是一部都市剧,讲述的是上市企业董事长秘书叶蓝秋在获知自己罹患癌症之后,心灰意冷的她上了一辆公交车,沉浸在惊愕与恐惧的她,拒绝给车上的老大爷让座,引起众议,这一过程被电视台实习记者杨佳琪用手机拍个正着。佳琪将公车上的新闻火速交给准嫂子陈若兮,凭着新闻主编的敏锐嗅觉,若兮将此新闻恶意放大,从而引发了一场社会大搜索,集体讨伐叶蓝秋的道德沦丧。在公众指责和病魔降临的夹缝中,叶蓝秋带着老板沈流舒借给她的100万,彻底玩起了消失。岂料这更使她被冠以“小三”之名。若兮的摄影师男友无意中被卷入叶蓝秋的世界中,为了获得一笔高额报酬,他受雇陪伴在叶左右。而他却不曾想到,这竟是这个饱受指责的女人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   看完电影,刷了刷网评,再看时间已经是11点多,林跃走到落地窗前,拉好窗帘,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选择接受任务。   下个呼吸,房间里白光一闪,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   嗤~   排气的声音。   咣唧~   车门闭合的声音。   然后是脚底传来的晃动,还有……一个人的身体贴过来的感觉。   林跃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挤满了人,前方是一排座椅,坐着好几位老人,再往前是车窗,外面是飞退的街道和往来车辆,路边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在修剪花池子里的绿植。   这是在……公交车上?   林跃感觉有人蹭了他一下,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尖刻的女声。   “车上的年轻同志,请给老人孩子让个座好吗?”   “车上的年轻同志,请给老人孩子让个座。”   “说你呢,墨镜姐姐。”   林跃回头,看见一张圆饼脸,八字眉画的超有特色。   他再回头,看到了左边背对驾驶室座位上的女人。   青色的西装上衣和裹裙,并拢的双腿上放着她的包和外套,脖子扎着一条浅紫色丝巾,再往上是一副墨镜,遮住小半张脸。   圆饼脸售票员说话的时候,她正出神地看着窗外,好像没有听见有人喊她,也没注意到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子。   叶蓝秋?   公交车不让座?   自己穿越的可真是时候呀,林跃定定神,确认一下系统设定的身份信息。   这次是身穿,不是附身别人。   林跃,安徽人,今年26岁,高中贪玩,成绩不好,还曾因为打群架被学校劝退一次,家里人托关系送礼才没有被开除。   本科是没指望了,大学读了个高职,选择的是计算机应用,不是因为这个专业是大热门,也不是因为学费少,是因为这么做有借口让家里给买电脑,然后上高职的三年时间有一年半在翘课上网打游戏。   用功是不可能用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功的。   虽然专业技能学的不精,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呆不下去,要在小一点的城市找份工作还是可以的,毕竟零几年到一几年是经济腾飞的十年,计算机和IT类企业快速扩张,人才缺口很大,基本上懂点技术的都能混口饭吃。   大学毕业后他就到宁湖市打工,一开始进了家游戏工作室,就是接代练任务和在游戏里打钱卖的那种,干了半年后就跑了,然后是给某国外品牌的汽车配件代理商当客服,干了差不多一年吧,又跳槽了。   这回的跳槽对象是一间网络公司,而且是技术岗,职责是用作图软件设计网站前台。别看他专业课学得不精,基础还是有的,为了能够在公司呆下去,他边做边学,居然顺利度过试用期,晋级正式工。   其实他能坚持下来,不是因为工作环境有多好,不是因为工资有多高,是因为那家开在小区单元楼的小破公司有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哪知道他过了试用期转正了,双胞胎离职了。   总不能因为双胞胎小姐姐离职,他也跟着走人吧,虽然没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是公司业务处在上升期,薪水比之前两份工作给的高不少,技术岗位也不容易被取代,于是安心呆了下来,而这一呆就是快两年时间。   确认完毕人设,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帮助叶蓝秋重拾生活信心,放弃寻死意图。   支线任务(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归现实后,系统会根据任务完成次数给予奖励)。   支线任务(二):我是大恶人(在不犯罪的基础上让别人讨厌你,每100个人可收获1元人民币。)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2011年10月10日-2011年11月10日。   主线任务帮助叶蓝秋重拾生活信心和支线任务(二)做大恶人介绍的很详细,但这支线任务(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几个意思?怎么语焉不详,没头没尾的?   “让你给老人让个座呐,你别装听不见呀。”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道:“大姐,不就一个座位吗?不坐我就累死啦?累不死。就算这座呀,我让给这姑娘啦,成不成啊?”   “我在车上什么人没见过呀,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怎么了?哪样的人啊?”叶蓝秋说话了。   “你让不让?你信不信我让司机停车把你轰下去?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来坐公交车,有本事你坐出租去,那没人叫你让座。”   林跃回过神来的时候,叶蓝秋拍拍腿,赌气说道:“要坐坐这儿。”   老头子说道:“你,你们给评评理。”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说道:“怎么说话呢你,他都能当你爷爷了,你跟你爷爷这么说话吗?你不让座就不让座,犯得上调戏这老爷子吗?”   老头子冲全车人说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她调戏我,我活这么大岁数,没有人敢调戏我,她调戏我。”   “下去。”   “下去。”   “什么人呐。”   “不知廉耻。”   “太没有公德心了。”   “……”   车上响起一片骂声。   叶蓝秋用手扶了扶墨镜,手指有轻微哆嗦。   这一刻,因为不让座,她成了全车公敌。   林跃瞄了一眼电视台实习记者杨佳琪拿在手里录像的手机,推开挡在前面的肥婆售票员走了出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她调戏你呀?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调戏她呀,看看你们谁吃亏。”   林跃一句话出口,全车哗然,谁也没有想到车厢里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墨镜姐说话,而且直接和老头子卯上了。   “她调戏你算什么,我还说你是老头子,倚老卖老,不知廉耻呢。”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叫就当你把座位让给那姑娘了?那座儿干你屁事,它写着你的名字了还是贴着你的头像了?先到先得的座位,凭什么要让给你?”   原本望着车窗外面世界的叶蓝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十分意外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她说话。   “你……你……你……”老头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你谁呀?有你什么事?瞎参合什么?”圆饼脸售票员一副尖酸刻薄像,面着敌意审视林跃。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林跃说道:“这是公交车,算是公共场所,我说话难道还要看你脸色?你就是个卖票的,我掏钱你提供服务,在不危害大家安全的基础上,就算你们公交公司总经理在这儿,也无权管我说公道话,更没资格叫我下车。”   说完他又转过头,直接回怼老东西:“我这说的如果不是人话,你们那代人年轻的时候嗡嗡嗡嗡(这里就不具体写了,关于某个年代,你们自己脑补吧),干得是人事?一群靠着高房价剥削外地年轻人来支撑城市福利,不思理解体谅,还横竖看外地人不顺眼的寄生虫,谁给你的优越感?再说这位小姐,她不让座怎么了?你年迈体弱,她要是生病了呢?何况这也没写老人专用座呀。尊老爱幼是美德,不是拿来给你们养臭毛病,甚至以为特权的,要我看,比起她说得话,你做的事才叫耍流氓。”   老头子被他噎得喘不上气来。   后面戴眼镜的女人说道:“你怎么说话呢?他都能当你爷爷了,你在家……”   “我爷爷可不会扮可怜,煽动、利用集体的力量去铲除异己,有种你们冲我来,咱们就在这儿打嘴炮,我能陪你们耗一天,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戴眼镜的女人张张嘴,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唉哟……”   这时老头子捂着胸口,发出虚弱的呻吟,一副我心脏病犯了的样子。   “装,继续装,要么有句话叫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呢。”林跃一指后面站的杨佳琪:“她是电视台实习记者,看见她拿的手机没有,我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录了下来,是你侮辱我在先,所以就算你因此死了,我也只是负很小的责任,赔几万块拉倒,如果你不死呢,搞不好还能领十年退休金,帮后辈看看孩子什么的。而且我劝你也别装病,后面打官司和治疗的费用,你儿子女儿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远在我之上。而且我现在丢了工作,女朋友也在闹分手,没车没房还欠了银行几万块还不起,想玩赖?烂命一条的我奉陪到底。”   老头子一听这话,面露讪色,呻吟声小了,捂着胸口的手也放了下去。   后面想要扶他,并拿出手机准备打120的眼镜女脸色更加不好看。   “你嚣张什么呀?”圆饼脸售票员气不过,拉了林跃一把,状若疯狗说道:“照你的意思,就你有理,我们一车人都错了?屁股夹扫帚,装什么大尾巴狼。”   林跃环视四周,看着车内一双双满带敌意的目光,讥诮一笑:“你们都认为自己很有公德心对不对?”   他一指里面戴金链子,裤子挽到小腿,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平头男:“那家伙偷了前面哥们儿的手机,来吧,给我看看你们的公德心。”   话音一落,杨佳琪的表哥杨守诚一拍口袋,发现手机真的不见了,当他顺着林跃的指向看去,从对方的脸色变化意识到上面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拿出来,把手机拿出来。”   他正要去抓平头男,未曾想林跃一把拉住他:“在坐的各位,你们不是有公德心吗?小偷就在那里,搭把手把人制服,给这哥们儿把手机取回来呗。”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动,无论是座位上的老人,还是刚才声讨叶蓝秋和林跃的人,全都成了哑巴。   “售票员大姐,呵斥这位小姐时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怎么知道车上有小偷,就没反应了呢?你不是什么人都见过吗?这事儿给处理一下呗。如果处理不好,作为乘客我可是有权力投诉的。”   圆饼脸售票员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和车上的人门儿清着呢,欺负叶蓝秋不会有任何后果,但假如真的发扬风格见义勇为去跟小偷搏斗,万一那人给他们来一刀怎么办?   仿佛为了印证人们的担心,平头男果真从腰里摸出一把水果刀,左右比划着:“谁敢过来,我看谁敢过来。停车,停车。”   司机也是个怕事的,担心闹出血案,也不管到没到公交站站牌,一脚刹车闷下去。   嗤的一声,车辆刹停,后方车门打开。   平头男一边用刀比划着一边往前走,就在他还差一步便能逃之夭夭的时候,一道身影猛地冲出。   他顺势一划,不成想人没伤到,自己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往旁边一扭,难以忍受的疼痛传来。   伴着“啊”的一声惨叫,水果刀掉在地上。   林跃伸出另一只手,在平头男的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丢给杨守诚,完了押着平头男往外面走去,下车前还不忘瞄了一眼车厢乘客,毫不客气地说了句:“一群垃圾”。   他从车上下来,没等迈步,杨佳琪和杨守诚追了出来。   杨佳琪拿着手机对准林跃就是一通拍:“这位英雄,我真是太崇拜你了,车上那么多人没一个敢帮不让座小姐说话,只有你仗义执言,还制服了一名持刀小偷,现在像你这么勇敢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林跃皱了皱眉,心说得,电视剧里和狗皮膏药一样追着叶蓝秋采访的电视台实习生盯上他了,如果说杨守诚的女朋友陈若兮是个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的家伙,那杨佳琪差不多也是一路货色,后面采访叶蓝秋,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才不愿意给老头子让座也没想调戏老头子后,并没有见她帮叶蓝秋做什么,只是出于想要干出点成绩尽快转正的心理将素材送到台里,结果陈若兮为了在社会上掀起一场道德批判狂欢,没有把叶蓝秋道歉的视频公诸于众,杨佳琪也没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要知道如果不是她把叶蓝秋不让座的事录制下来交给陈若兮,叶蓝秋也不会承受那么多指责、白眼甚至欺辱,电影的最后,这货还利用叶蓝秋自杀的事给自己镀了一层金,并且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陈若兮身上。   所以说,还大学生呢,没有丝毫仁义廉耻,读了那么多年书全读狗肚子去了。   “滚!”   “大英雄,你就说两句嘛,做了这样的大好事,台里一定会大力报道的,你不是丢了工作吗?女朋友闹分手吗?一旦成了名人,肯定有大公司愿意录用你的,你的女朋友或许也会重新考虑分手的事。”杨佳琪没有在意他的呵斥,继续问道。   林跃说道:“我叫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嘛。”杨佳琪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要带他去哪里?”   她指的是前面的小偷,看起来挺精壮的一个人,没想到落在林跃手里就跟小鸡子似得。   林跃懒得理她,拎着小偷的后衣领扭脸上了台阶。   这时杨守诚拉住杨佳琪,指指上面。   她抬头一瞧,只见台阶尽头的门脸刷着蓝漆,上面挂着南汇社区警务室的牌子。   “快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杨守诚拉着妹妹往回走。   “哎,你别拉我呀,这么好的素材,不把握住多可惜呀。”   杨佳琪甩开杨守诚的手,刚要往警务室冲,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组长陈若兮,也是表哥杨守诚的女朋友打来的。   “喂,兮姐……”   ……   林跃不知道,他帮叶蓝秋解了不让座事件的围,却没有改变全车人敌视她的状态,她在一片“那人帮了她这么多连句谢谢都没有”、“是啊,什么人呐”、“不仅没有公德心,还没有礼貌”……诸如此类的骂声中下车,往公司走去。   她是没有礼貌吗?她是实在没有精神去应付身边的琐事,自从知道自己患了绝症,整个人都游离在崩溃边缘。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能够求助的想想也只有公司老板了。   ……   差15分钟12点的时候,林跃终于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吃完饭,他去了就职的网络公司,没有跟老板解释上午为什么旷工,直接递交了辞职信,做完交接后拿着工钱回到出租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可以看《今日事件》的直播频道,可是没看几眼就火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我有你的小电影   “近日在本市812路公交车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现在我们在画面当中看到的就是本次事件的主人公,一位神秘的妙龄女郎,我们暂且称她为墨镜姐。此时呢,一位老人上了车,就站在她的旁边,而我们这位墨镜姐呢,则是充分发扬了当代人,少管闲事的淡定特质,安之若素,不为所动……”   《今日事件》主持人依依说完,画面一切,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车人对叶蓝秋不让座冷嘲热讽,以及被惹火的叶蓝秋反唇相讥,拍拍自己的腿,让老头子“要坐坐这儿”的一幕。   得,他讽刺全车人的画面呢?他见义勇为抓小偷的画面呢?全给剪掉了?就留了前面一段?   ……   时间回到上午。   杨佳琪在陈若兮的催促下回到电视台。   “这么快就回来了?素材呢?拍到了吗?”   昨天晚上杨守诚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说只要杨佳琪跟他去婚礼现场,一定会拍到吸引眼球的新闻素材,结果刚才打电话时问拍摄情况,杨佳琪回答还没去婚礼现场,她就说让她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没想到杨佳琪后脚就回来了。   “我没去婚礼现场,兮姐,今天上午我在公交车上拍到一件特劲爆的事,我觉得咱们的节目应该用得上。”   “瞧你这表情,有多劲爆呀?”   “见义勇为呀,一个人站出来和一车人为敌,临了还徒手制服偷手机的小偷,把人押去社区警卫室。”   杨佳琪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插入电脑的数据连接座,视窗一闪,开始播放之前在公交车上拍到的画面。   从叶蓝秋不让座,愤然调侃老头子,到林跃帮她说话,舌战乘客,再到那句“一车垃圾”,讲得围观人员暗暗喝彩。   “这年头,敢站出来管闲事的人不多了。”   “是啊,现在遇到事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毕竟管闲事的成本太高了。”   “……”   杨佳琪推推鼻梁上的近视镜,有些小欢喜,得到大家的认可,对她尽快摘掉“实习生”的标签有积极作用。   只有陈若兮没默不作声,后背靠在椅子上,右手拿着支圆珠笔在那儿转。   半分钟后,她从椅子上起来:“佳琪干得不错,晚上的新闻就用前面墨镜姐不让座这一段了,大家行动起来,尽快去跟各部门协调资源。佳琪,让你的手机把片子吐出来,我来剪。”   旁边组员一听这话,纷纷答应一句,起身去做事。   杨佳琪追上往办公室走的陈若兮,一脸不解道:“兮姐,不是报道见义勇为吗?怎么只剪不让座这一段。”   陈若兮拉过椅子坐下,面带微笑说道:“佳琪呀,所以说你还得多多积累,多多学习。见义勇为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你觉得少,那是因为没有媒体报道,为什么呀?因为见义勇为就那点事,举个例子,制服小偷有什么可深入发掘的东西吗?没有,最多让观众知道有这么一人,帮见义勇为的人博得一个好名声,也不用三五天,很多观众一觉醒来就把好人的名字忘了,甚至有的人瞄一眼新闻标题就不关注了,可要是一个男人用刀劫持了自己的女朋友,人们就会抱着八卦心态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心理变态还是女朋友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比如脚踏两只船,出轨有钱人什么的,只要观众肯花心思在这件事上,就可以延伸话题,制造反转保持热度和新鲜感。”   她拿走杨佳琪的手机,接通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你看前面这段,一个妙龄女郎,不让座还调侃一位老人,既涉及道德问题,又是新鲜事儿,没她漂亮的女人会因为嫉妒大肆批判,男人会对她的身份和过去好奇,你看,是不是比你说的见义勇为更加吸引眼球,更具话题性?”   “可是,你也看了,那个人说的话也很有话题性呀。”杨佳琪觉得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这句话也是挺有道理的,没有限制的偏爱确实会让一些善于利用规则的人得寸进尺。   “佳琪,我们电视台是什么地方呀,公共媒体是要担当社会责任,弘扬美好价值观的。这件事报道出来,肯定会在社会层面引发思考,给当代年轻人树立一个反面教材,让‘尊敬老人’这个词不再是一句空话,一个口号。”   “兮姐……”   “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赶紧去工作吧。”   “哦。”   杨佳琪接过陈若兮递来的手机走了,一边小声嘟哝着,有见义勇为抓小偷的正面教材不用,去树立一个反面教材,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你给表哥买的手机就被小偷偷走了。   ……   林跃看完《今日事件》后很快平静下来,心说这样也好,起码有助于他接近叶蓝秋,不然的话,观众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她就不会有雇保镖和保姆的想法了。   按照电影剧情的发展,作为董秘,今天她会跟公司董事长的老婆产生误会,明天一早会找老板索要一百万,如果没有来自网络的谩骂和嘲讽,这些钱就会拿来治病吗?   叶蓝秋是个爱美的女人,就算没有来自外界的羞辱,搞不好也会因为放化疗对身心的摧残选择自杀。   他不想赌,所以还是走近一点,看好她为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去当保姆和保镖,拆散她跟杨守诚。   咦,怎么一想到这件事会很愉悦呢?   还有陈若兮……   林跃冷冷一笑,关闭浏览器,在电脑键盘操作一阵,界面中间开始播放小电影。   对,就是那种小电影,但主角不是岛国人,是陈若兮和杨守诚。   “颜值是差了点,可是身材嘛,还不错。”   当时在车上,他搞定小偷后,掏手机过程中顺手把一枚监控贴纸贴到了上面,所以本该小偷看到的东西,现在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报还一报呀。   不过……时候未到,在此之前,他觉得可以顺带利用电视台完成一下支线任务(二)。   关掉小电影,林跃又在笔记本电脑操作一阵,扬声器里隐约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墨镜姐不让座的新闻肯定能够成为热点。”   “那也是你的热点,又不是我的。”   “你只要能多挖掘几条这个级别的新闻,转正就没问题了,到时候我在领导面前强烈推荐你。”   “那以后还得用你的名发表。”   “那是当然。佳琪,你要记得,无论走到哪里,适者生存都是真理。”   “……”   适者生存是真理?你都不讲人性了,陈若兮,那就别怪我做得过分了。   林跃按下停止键,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往里看了一眼,又用手扒拉一下抽屉里放的咖啡条,这什么玩意儿,穷也不能专捡便宜货买吧,雀巢的速溶咖啡又不贵。   那半杯咖啡他也不喝了,人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生出铁锈的吊扇,闻着空气中漂浮的陈腐木料的味道,心说也无怪一个月前女朋友提分手,当前世界的林跃起点太低了,要在宁湖市这种房价普遍8000+的地方买房子,确实挺难的。   如果是2020年,8000+的房价可以说非常便宜,可是在2011年,以他3300块的工资,想在这里买房,不吃不喝也要二三十年才能做到。   虽然只待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31天,但是手里总得有些钱应急吧,就现在卡上存得那五万块钱,够干什么的呀。   得找个来钱多来钱快的途径。   炒股吗?又炒股?炒股还是不够快。   像《三十而已》里面那样去做掮客?不过考虑到叶蓝秋的状态,这不是一个好选择,而且这个节骨眼儿上很多富豪还没想要往国外转移资产。   嗯~   走这条道的话,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七百六十章 打了左脸送上右脸   南部商务区,宁湖市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楼宇壮观,街道整洁,三十八幢大厦错落有致地画出气势非凡的天际线。   叶蓝秋工作的思拓集团就在这里。   嗤~   公交车到站,车门打开,因为不是早高峰,只有几个人从上面下来。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一眼广场上的喷泉,又看看腕表刻度,发现时间尚早,杨佳琪还没有过来蹲点等候叶蓝秋。   昨天晚上陈若兮给在网媒工作的朋友发了消息,猫扑、天涯、西陆这些知名论坛都有相关帖子出现,正如她跟杨佳琪说的那样,出于嫉妒也好,出于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罢,质疑、嘲讽、调侃,甚至谩骂……各种回帖都有。   为叶蓝秋开脱的人也有,但是很少,而且用词很克制,留有余地,比如说“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她可能受了点刺激,才说出那么不理智的话”,总之发发爱心和善心可以,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搜狐新闻还给了不让座事件一个专题,搭配输入法弹窗推送给每一位用户,陈若兮上传到优酷和土豆网的视频点击量直线上升,因为这件事,电视台收到的短信费就有十三万。   呵~网民的狂欢,媒体的摇钱树。   林跃摇摇头,转身进了沃尔玛超市旁边的小店。   他前脚进去,后脚正对店面的过街天桥就多了几个人。   “是他吗?”   “错不了,就是他。”   ……   房间不大,也就十几平米,最里面放置办公桌,上面是电脑和打印设备,前面一点的地方是待客用的沙发茶几,墙上贴着各种彩票的玩法和价格,以及近期的开奖号码分布图。   “你好,是要买福利彩票吗?”   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子看到有人登门,很客气地问了一句。   林跃点点头:“给我来几注双色球。”   “好嘞。”中年男子答应一声,麻利地在键盘上点按几下,完事抬头说道:“你是要机选还是自选?”   “机选是留给选择困难症的,然而我没有。”林跃随口调侃一句:“22,5,16……”   双色球的玩法很简单,红球六组,每组从1-33中抽取一个,数字不重复。蓝球一组,从1-16中抽取一个。   如果选中的号码与开奖的6个红球和1个蓝球号码全部相同,则中一等奖。   如果选中的号码与开奖的6个红球号码相同,则中二等奖。   如果选中的号码与开奖的任意5个红球号码和1个蓝球号码相同,则中三等奖。   ……   以此类推。   一等奖和二等奖的奖金根据奖池里的资金浮动计算,三等奖到六等奖是固定奖金,分别是3000元,200元,10元,5元。   就往年开奖历史来看,一等奖的奖金很少低于500万。   一星期开奖三次,两块钱能搏五百万,而且合规合法,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穷人翻身的?   当然,对一般人来讲,这是一个赢面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赌局,但是对于来自2020年且拥有【过目不忘】技能的人来讲,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个号码买两注。”   “两注是吗?行了。”老板把打好的票据递给林跃。   “再来八组号码,机选就行。”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多想,买彩票嘛,经常有类似情况,顾客把孩子生日、结婚纪念日、银行卡号什么的当成幸运数字下注,但是选了几次后觉得麻烦,干脆把决定权交给机器。   “好了,这是您的彩票,请收好。”   林跃接过后面的彩票,看也没看直接揣进兜里,从钱夹拿出二十块钱递给老板,转身离开。   要知道新闻报道里还有下了一百注,收获5亿+的人呢,他这才下了两注一等奖的数字,拿个一千多万不过分吧?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往前走了没多远,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瞧,嚯,熟人呀。前面戴金链子的那位不就是昨天送去社区警务室的小偷吗?这……昨天进去今天出来,里面有人吧?   仔细回忆一下平头佬在电影里的嚣张表现,还有商店老板对这群惯犯的描述,他乐了。   “怎么?不服气呀?还想再挨一顿揍是不是?”   林跃说话的时候,后面又有二人走近,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你小子昨天挺狂呀,一个人怼一车人,还敢把老子送进警务室,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让道上的兄弟怎么想?给我扁他。”   平头男猛一挥手,旁边留中分的男子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打出。   林跃偏头让过,瞄了一眼思拓集团所在的楼层,心说这可不怪我,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没奈何,就在叶蓝秋面前表现一下吧。   中分男子一拳未中,侧后方光头一脚踹向林跃后腰。   他弓身让过,脚在下面一勾,光头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一时爬不起来。   这时另一个人扑上前把他抱住,中分男子趁机打出第二拳。   林跃反应神速,猛一扭身,中分男子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同伴身上。   随着“啊”的一声痛呼,林跃起脚一踏,抱住他的男子疼得把后半声“啊”吞了回去。   他趁机一震双臂,轻松挣脱,手握住那人手腕往前一拉,一招过肩摔把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完事猛转身形,抱住想要踹他屁股的中分男子的腿,用力往旁边一甩。   嗖~   啪~   中分男子也步了两个同伴后尘。   戴金链子的平头男没想到他这么能打,联想起昨天的事顿时怂了,撒腿就往过街天桥跑,想要逃离广场,然而才迈出三大步,未等加速到极致,便被一只手捏住肩头,往旁边一扭,又有一只手把头往下一按。   先是骨裂一般的疼痛,然后是扑面而至的寒意,从地面窜起来的水柱不断冲击着他的脸。   咳~   咳~   几个呼吸后,平头男被拉出水柱范围,对着地面剧烈地咳嗽,有种对方晚拉他出来一秒钟就会被呛死的感觉。   林跃看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后腰嘴角直抽抽的光头,拎着平头男的后衣领说道:“你不是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吗?”   “不敢了,不敢了,英雄饶命。”相比刚才,现在的平头男与与其说狼狈,倒不如说怂得像条狗,昨天被一招制服他很不服气,毕竟车上那么多人,他势单力孤,今天叫了三个兄弟一起上,结果半分钟都没坚持住全给这小子干趴下了,差距太大了,不怂不行呀。   林跃眼见路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指指点点想要报警,寻思一会儿还要见叶蓝秋,不能老跟警察耗呀,把人往前面一推:“滚吧,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走,走,快走。”平头男拉起撞到尾椎骨,疼得呲牙咧嘴的中分男,招呼另外两名同伴一声,非常狼狈地跑了。   搞定几个混混,林跃分辨一下方向,径直走进农行旁边的咖啡馆,到中间的吧台坐下,点了一杯雪梨桶陈放的艾柏迪16年,在酒保诧异的目光中小口慢饮。   没过多久,叶蓝秋、杨佳琪和杨守诚从外面走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脖子外面围着条丝带,往下是牛仔裤和板鞋,对比昨天的打扮,绝对称得上朴素了。   因为林跃背对大门,俩人的精力都放在采访这件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昨天在公共汽车上,我很失态。我应该给那位老人家让座,我太放纵自己了,我愿意通过这个机会向那位老人家道歉,也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可我没调戏那位老人家,真没有,那只是一时气话。”   道歉视频刚录完,杨佳琪的手机响了,是陈若兮打过来的。   她走到旁边按下接通键,和陈若兮说完话准备跟叶蓝秋告辞,这时坐在旁边的林跃把杯子一放,站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一章 吃人血馒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哎,你怎么……”   杨佳琪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等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易手了。   “咦,是你?”   当她看向旁边人时,才发现抢走她手机的人是昨天公交车上见义勇为的男子,原来刚才背对门口喝东西的人是他。   林跃没有搭理她,拿到手机后手指连续点按屏幕。   “给我。”杨佳琪去抢手机,被林跃晃了一下,没抢到。   等她稳住身形看过去时,一道黑影落入怀里,低头一瞧正是她的手机:“你干了什么?”   林跃说道:“删除你拍的东西。”   杨佳琪疑惑不解,这时杨守诚和叶蓝秋也望过来,后者看起来很意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你为什么要删掉它?”杨佳琪质问道。   杨守诚也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就算林跃昨天帮他拿回来被平头男偷走的手机,那也不能随便删表妹手机里的东西呀。   林跃走到咖啡桌前面,看着对面局促而坐的叶蓝秋说道:“你没错,错的是那些想要蹭你的热度吃人血馒头的王八蛋,为什么要道歉?”   杨守诚皱了皱眉:“你怎么说话呢?”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跟杨佳琪很清楚,报道这件事的就是他的女朋友陈若兮,昨天晚上那两个女人还有一番听起来好像交易的对话。   林跃没有理他,还是看着叶蓝秋说道:“你就算道歉了,陈若兮也不会让这段视频上节目的,不然的话,电视台的立场怎么办?知道他们单位昨天晚上依靠不让座事件赚了多少钱吗?光短信费就有十几万。”   导致叶蓝秋萌生自杀念头的只是绝症困扰吗?想来也有对媒体的失望,对现状的无奈。就是这么个身患绝症还要承受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嘲讽的女人,死前死后还不忘把个人财产捐给有需要的人。   杨佳琪说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恰好,我有个客户在电视台工作,刚才聊起不让座事件,我说当时我就在公交车上,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客户告诉我陈若兮为电视台立了大功,领导要嘉奖她呢。”林跃质问道:“你不是说要让我见义勇为的事上节目吗?怎么就掐掉后面那段,像条疯狗一样追着这位小姐咬呢?”   杨佳琪张了张嘴:“我……”   林跃说道:“滚!”   “一条疯狗”的形容词刺痛了杨守诚,如果陈若兮和杨佳琪是疯狗,他算什么?   “你说谁是疯狗?”   杨佳琪一看势头不对,拉着杨守诚往外走:“兮姐喊我过去呢,赶紧走吧。”   目送两人离开,林跃在叶蓝秋对面的椅子坐下,扭头对酒保说道:“来杯咖啡。”   “你怎么在这儿?”叶蓝秋把手夹在膝盖中间,头往旁边偏着,不敢正眼看他。   “哦,我来面试,昨天因为抓小偷的事情耽误了。”   “怎么样?”   林跃摇摇头。   这时酒保端着他没喝完的威士忌和一杯咖啡走过来,威士忌给他,咖啡给叶蓝秋。   “所以,你这是借酒浇愁吗?”   她还记得他在公交车上跟老头子说的话,刚刚失业,女朋友闹分手,还欠了银行几万块。   “算是吧。”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跃。”   “我叫叶蓝秋。”   “想不知道都难。”   叶蓝秋搓搓夹在膝盖中间的手,笑得有点勉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昨天公交车上的事,谢谢你。”   面对咄咄逼人的售票员,老头儿的煽动,眼镜女的指责,只有林跃站出来为她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很感激他,不过因为他下车太快,没有机会道谢。   “不必客气,对我而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人之本。”   这句话叶蓝秋相信,因为在那个小偷被抓现行拿出刀后,全车人无动于衷,连手机的主人——就是刚才那个杨佳琪的表哥都吓得不敢动弹,只有他挺身而出,制服了小偷。   身手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为此付出时间和精力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他刚才说的,因为抓小偷耽误了面试。天知道今天被用人单位拒绝有没有受到昨日爽约的影响,更何况还要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报复。   “你刚才在广场上做的事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你看到了?”   叶蓝秋点点头:“四个人被你打得落荒而逃。”   “谁叫他们想要抢劫我。”   “抢劫你什么?”   “抢劫我的彩票呀。”   “彩票?”   林跃从兜里掏出两张彩票:“他们抢劫的是我二十毛博五百万的机会。”   聊到这里,即便叶蓝秋心情十分沉重也不由得莞尔轻笑。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更稳重些呢。”   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她肩头,像铺着一层明媚的雪。   林跃看着她因为没有休息好有些凹陷的双眼:“我哪儿样的人啊?”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学昨天她在公交车上反问胖脸售票员的话。   “你欠银行多少钱?”   “八万。”   “既然你身手那么好,又没有找到工作,不如……我雇你怎么样?”   “雇我当保镖呀?我身价可是很贵的,你一个坐公交车的,怕是请不起。”   叶蓝秋说道:“七万块,雇你一个星期。”   林跃装出一副惊讶表情:“一天一万块,好大方,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隐形富婆。”   “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   “不过有一句话我必须说在前面。”   “说。”   “你不能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你看我像是那种多嘴的人吗?”   叶蓝秋想到他对杨佳琪的态度,安心了好多:“其实,你刚才不应该对她那么凶的,才出校门的学生做事不知轻重,她也不是有意害我。”   林跃心说这里杨佳琪给你的解释是想宣传自己勇斗恶徒的行为,结果被上司断章取义,只截取了开头放到新闻节目中,如果他没来到这个世界呢?   林跃寒声说道:“知道刚才陈若兮给她打电话说的什么吗?要她赶紧去你就读的中学,采访车已经过去了,你觉得他们是为了帮你去的,还是害你去的?”   叶蓝秋不说话了,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咖啡默不作声,膝盖紧紧攥着的双手说明她很焦虑。   林跃不想再刺激她,转移话题说道:“马上到中午了,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叶蓝秋说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就当答谢你昨天帮我出头。”   想吃什么……   “火锅吧,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吃了。”   “我知道对街有一家重庆火锅,人气很旺。”   “那成,我们过去吧。”   买完单后,俩人离开咖啡厅,经天桥去了对街。   ……   正如叶蓝秋说的,火锅店不大,但人气很旺,即便不是晚上,上座率也有70%。   她选了靠角落的座位,林跃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看到客人上门,拿着点餐单走过来问他们吃什么锅。   叶蓝秋犹豫的时候,林跃答了一句最近着急上火,清汤锅就行。   服务员又问点什么菜,叶蓝秋选了个蔬菜拼盘,一份精品小肥羊,一份牛百叶,林跃又补了个笋尖和鸭肠。   三十多岁的女服务员报完菜单后瞟了叶蓝秋一眼,去后厨了。   闲来无事,林跃跟叶蓝秋问起思拓集团的情况。   俩人聊了差不多五分钟,也没见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来,林跃以为饭店客人多,服务员忙不过来,就在另一名服务员推着小车经过时拉住问了一嘴,对方说后厨正在处理,让耐心等待一下。   他也没有多想,客气地说声麻烦了,扭头跟叶蓝秋继续聊,然而又过去五分钟,比他们俩晚到的客人只等水沸开吃了,他们这一桌连锅底都没端上来。   “搞什么飞机?”   他扭头往吧台看去,正赶上四十多岁的肥婆老板娘望过来,旁边是刚才接待他们的服务员,瞧那意思是认出了叶蓝秋,正在讨论昨天发生的事。   “还真是那个叶蓝秋。”   “刚才那个男的催了。”   “让他们等着去,调戏老人家还当小三儿,这种人就应该吃点儿苦头,还故意躲到角落里去,以为这样别人就认不出她了?贱人就是矫情。”   “龚姐,那个男得再催怎么办?”   “催就催吧,他们不敢闹,不然明天新闻又有的播了,我们正好可以蹭蹭热度,免费上回电视。”   “龚姐,还是你会做生意。”   “……”   听着II型黑蝇无人机传过来的信息,林跃寒着脸一言不发。   叶蓝秋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一脸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帮你上电视   怎么了?   林跃稍作沉吟,将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和服务员的对话讲给叶蓝秋听。   “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不然呢?”   她往那边瞄了一眼,发现老板娘看她的眼神是有点不对劲,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讥笑。她还发现不只老板娘这样,那边几个吃饭的男女也发现了她,有意无意地往他们坐的座位看,甚至有一个额头长痣的女人举起手机对她拍照。   “我们走吧。”   她左手拎起提包,准备起身走人,不成想林跃一把按住她。   “我们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忍受区别对待?”   叶蓝秋说道:“那你能怎么做?跟他们厮打?吵闹?让那个女人如愿以偿?”   便在这时,林跃把手伸向天空,完事靠近鼻子嗅了嗅。   “她不是想上电视吗?那我就让她好好上回电视。”   说完话拿出他的诺基亚3100拨通一个号码。   “你究竟要干什么?”叶蓝秋说道:“你别乱来,闹大了我会连累你的。”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连累自己?怕连累他就不会来蹚这趟浑水了,在别的世界做恶人他有心理压力,在这个世界做恶人,他心安理得。   叶蓝秋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坐回去。   就这样坐卧不安地等了十分钟,林跃松开握住她的手腕的手,迎着食客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走到柜台前面,推开旁边的门直奔后厨。   “哎,你干什么?你站住。”   老板娘放下手里夹账单的夹板追上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惨哼,然后是碗盘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大厅里的人不议论叶蓝秋了,全往柜台望去。   这时林跃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个水壶大小的白色塑料桶。   老板娘的脸色变了。   他把东西往刚才拍叶蓝秋起劲的两个女人桌上一丢:“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人说话,都怔怔看着他,那边叶蓝秋站了起来,想过去又不敢过去,担心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林跃抓了一把粉末往那两个女人面前的火锅里一丢,迎着她们愤怒的目光说道:“不是第一次来了吧,几天不吃就馋对吧?越吃越开心,越吃越愉悦,偶尔还想喝瓶小酒对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里面加了罂粟。”   全场哗然,有的人握在手里的筷子一根一根掉在桌子上,再看碗里和锅里的东西,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刚才嘲笑叶蓝秋调戏老人家,转眼就现世报,一名男子把嘴里吃到一半的肥牛吐了出来,拿起旁边的杯子含水猛漱。   “大家别听他的,别听他的……”老板娘急忙上前解释:“这是孜然粉,不是罂粟。”   这边话音一落,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脸肥腻的老男人拎着把菜刀冲出来:“敢在我店里闹事,我他妈……”   话没说完,林跃上去就是一脚,把老男人踹倒在柜台前面,疼得直咧嘴,菜刀掉在旁边的地上,明晃晃的刀刃映出一张扭曲的侧脸。   怕事的食客已经在往外面跑,胆大的还留在原地看热闹。   便在这时,门口进来几个穿制服的人,领头的小眼睛男子说道:“我们是市食品药监局的,刚才谁打得举报电话。”   林跃说道:“我打得。”   完了指着桌子上放的塑料桶说道:“这是从后厨找到的,应该是罂粟磨成的粉。”   小眼睛男子看了林跃一眼,走过去用手挑出一点棕色粉末,先在手里捻了捻,又嗅了嗅,跟身后同来的女人小声交谈几句。   女人拿出照相机,对着塑料桶一通拍。   咔~   咔~   咔~   闪光灯每闪一次,老板娘的脸就青一分,最后整个人软倒在座位上,呆住了,食品药监局的人问她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一时间,一个手持话筒,胸前挂着记者证的人分开人群走上前,后面还跟着个肩扛摄影机的助手。   现在已经没有林跃什么事,他走到刚才故意拖延时间不给他们上菜的女服务员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是想上电视吗?恭喜你,目的达到了,不过明天你可以重新找工作了。”   女服务员的脸白到看不出一丝血色,她跟老板娘的谈话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离得那么远。   眼见食客们的目光放在厨师和老板娘身上,林跃悄没声地挤出人群,拉起背对记者的叶蓝秋的手趁乱离开火锅店。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火锅里放了罂粟末的?”   “你不知道吗?一些无良火锅店老板会在底料里添加罂粟致人上瘾以谋求回头客,我看他家生意比对门好太多,吃了一阵的人即使没喝酒也表现得很亢奋,然后火锅底料的味道怪怪的,便猜测里面加了料,到厨房一搜,还真找到证据了。”   “猜的?”叶蓝秋很无语:“万一猜错了呢?”   这家伙又是打食品药监局的举报电话,又是提供新闻线索,做这两件事的前提居然只是猜测火锅店的底料有鬼,真是够疯狂的。   “猜错了就跑呗,反正我们已经是人人喊打了。”   “人人喊打的是我。”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是我连累了你,吃个饭都不安生。”   “还好了,毕竟是一天一万块的工作,钱哪有好挣的?”   林跃很庆幸叶蓝秋没问更多关于这件事的问题,疯狂?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疯狂过,所有看起来疯狂的行为都是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   自从获得【嗅觉动物LV1】以来,他就一直开着这个技能。小狗为什么习惯乱嗅?因为嗅觉是他们了解事物的一个重要渠道,就像人眼对物体的“描述”配合记忆功能认识河流、树木、火焰等等,嗅觉发达的生物的鼻子有着类似效果。   现在的他就是处于一种嗅觉学习状态,因为技能只是赋予他超越人类的嗅觉,并不会把味道记忆也植入脑海,没进入《搜索》世界前和苏晗吃大排档,一路走过去,他学会了通过气味分辨烹制食物所用香料的技能,而这家火锅店的底料跟这两天嗅过的火锅店的味道不同,或者说有种他不认识的调料。   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他便驱使II型黑蝇无人机进入厨房调查,果然在橱柜里发现了罂粟壳和罂粟粉。   且不提店家让他等了那么久,敢在入口的东西里加料,只凭这一点,怎么整都不过分。   既然老板娘那么想蹭热度,给火锅店打个免费广告,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知道钱不好挣还去买彩票,指望天上掉馅饼呀?”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你的梦想就是中大奖?”   “对啊,这样我就不用把傍富婆作为梦想了。”   “没出息。”   “谢谢夸奖。”   “我们换家远一点的火锅店吧。”   林跃没有说话,看到左手边的三江超市,扭头扎进去,不一会儿拿着两袋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走出来。   “我忽然不想吃火锅了,找个地方下碗面条吧。”   叶蓝秋认真端详他一阵:“去我家,反正一会儿也要收拾东西离开。”   “离开?去哪儿?”林跃明知故问。   “……”   “哦,我知道了,有人把你的家庭住址发到了网上,你猜,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干的?”   “身边的人?”叶蓝秋摇了摇头:“不会的,我没身边的人。”   说话的同时,她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跟司机报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车辆汇入主路后,司机抬头打量一眼内后视镜,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是叶蓝秋吧?”   叶蓝秋脸色一变,没想到连出租车司机都认得她了。   “有人把你的照片放到了网上。”   林跃皱皱眉,正要让司机闭嘴,专心开车的时候,那人说了一番令二人大跌眼镜的话。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下面给你吃   “你说这些网民过不过分,把你的姓名曝光不说,连家庭住址、手机号、工作单位、求学经历,甚至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给挂网上了。不就是没有给老人让座吗?好像跟他们有杀父之仇一样,要我说,这有的老人呀,还真得好好治治。你们知道广源路那家很火的龙汇鸽子王吧?老板有钱,老板他爹妈更有钱,前两年城中村拆迁,房子分了八九套还补了好几百万,不说存款,每个月出租给外地人,光租金收入就有两三万,老两口还有退休金,就这家庭条件,愣是贪便宜办了张老年卡,每天坐免费车不说,还要跟年轻人抢座,你说气人不气人?”   司机回头看了林跃一眼:“我们宁湖市还好一点,瞧瞧北上广,有的小年轻上下班通勤时间就得一个多小时,每天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大,还要不断学习充电提高自己,连谈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睡个安稳觉了,每天就指着上班路上可以眯一会儿,结果还得发扬风格给老人让座,都让年轻人尊敬老人,可是你见过几个老人体谅年轻人的?就说前几天我带老婆去上海治病,在地铁里看到一个老人指着年轻人破口大骂,瞧那意思是嫌对方没给让座,说得那话哟,什么‘你是五体不全吗’、‘你爹妈怎么教育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最后年轻人被逼无奈,只能撩起裤腿,露出里面的假肢给车厢里的人看,完事哭得稀里哗啦,没到目的地就下车了。”   都知道老司机能说会道,可这也太能说了。   关键是……说的好呀。   叶蓝秋看着内后视镜里那张油腻的男人脸,一脸感激地道:“谢谢。”   司机拍了下方向盘:“嗨,客气什么,就事论事嘛,说句公道话而已。”   “这个叶蓝秋呀,成绩是蛮好的,但是……这个道德,品质方面,我昨天晚上看了你的节目,说实在的我也挺意外的。”   “张老师,我听您的意思,咱们这个学校,一直是以叶蓝秋为骄傲对吧?”   “是,以前是这样,不过以后不会是这样了,作为她曾经的班主任老师,我感到耻辱。”   “……”   扬声器里传来一则采访音频,然后是女主持人甜到腻的嗓音。   “以上是宁湖市交通广播台联合《今日事件》为您带来的最新报道,广大听众朋友们,如果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请编辑短信发送到XXXXX,或者直接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XXXXXXX,我们会选取五位幸运观众,在下一期节目中告诉大家您对不让座事件的观点。”   叶蓝秋才放松一些的精神又变得紧张起来,握拳的手放到胸前,微微抖着。   林跃拍拍司机的肩膀。   那老哥转动旋钮,关掉了收音机。   “你说这些媒体记者,怎么跟条疯狗一样追着人咬呢?为了收视率真是脸都不要了。”   叶蓝秋没有说话,安静而僵硬地坐在那里。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老旧筒子楼前面停下,不安了一路的叶蓝秋拎着自己的包从车上下来,林跃拿出五十块钱给司机,推开车门走下。   “等等,小伙子,你给多了,来,找你二十。”   林跃说道:“多得算我请你抽烟了。”   “不行,不行。”司机推开驾驶室的门追出来:“干多少活挣多少钱,客人的便宜不能占。”   得,还是个认死理的家伙,没想到开出租车的也有这么实诚的人。   林跃无可奈何,只好收了那人找的零钱:“师傅,你开车慢点。”   一脸油腻的中年人冲他笑笑,坐进驾驶室开车走了。   林跃进了单元楼,叶蓝秋害怕他不认识路在楼梯口等着。   “你不是穷人吗?怎么这么大方?”   “我跟他对脾气。”   “死要面子。”叶蓝秋转身上楼:“车钱我一会儿给你。”   “行。”   林跃答应一声,跟着她来到三楼。   从外面看楼房很是破旧,进来后才发现被改造成了单身公寓,奶白色的吊灯在走廊天花板一字排开,柔和的光在很有年代感的墙壁蔓延。   叶蓝秋推开房门:“进来吧。”   林跃拿着两包康师傅牛肉面进了客厅。   “我去给你煮面,吃完……”她回头看了一眼住了两三年的地方:“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   “你先坐吧。”   她拿着那两袋方便面走进厨房,林跃在沙发坐下来,打量房间的装潢。   客厅采光不错,有淡淡的香薰的味道,茶几中间摆着果盘,里面是两个苹果和几个香蕉,角落放着一个素净的小册子,封面右下角印了朵蒲公英。   别说,布置得还挺温馨的。   嘭~   冰箱门关闭的声音。   刺啦~   撕方便面袋子的声音。   “喂,是房东吗?我是叶蓝秋。”   “……”   “我知道,我知道。”   “……”   “我没事的。”   “……”   “嗯,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房子我可能不租了。”   “……”   “对,今天就搬走。”   厨房虚掩的门推开,叶蓝秋拿着电话走出来,掀开帘子进了卧室。   “我走后你可以把房子重新租出去。”   “……”   “我知道。”   “……”   “钱我不要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冲点话费吧,还有衣柜里那些衣服,你帮我送救助站吧。”   林跃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点激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在捡床头掉的头发。   “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她的声音很大,情绪一下子迸发出来。   林跃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女人,在身患绝症和网络暴力双重打击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   “房间钥匙我会快递给您的,谢谢。”   叶蓝秋挂断电话,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从林跃坐得位置看过去,午后的阳光像是要把她融化掉。   呲~   这时厨房响起一阵气流喷涌的声音,他从沙发起来,走到煤气灶前面一瞧,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响,蒸汽顶得锅盖不断跳动。   他掀开锅盖往里面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这时听到声音的叶蓝秋走进来:“是水开了吗?”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   “你平常煮面也放这么多水吗?”   她点点头:“怎么了?”   “像这种有酱包的方便面,水要放少一点才好吃。”林跃一面说一面将锅里的水倒进水槽一些,先把酱料放进去化开,然后是面饼,最后磕开鸡蛋,把蛋液和蛋清在汤水里搅散,完事盖上锅盖。   “像这样,收一收汁香味会更浓郁。”   叶蓝秋有些难为情:“我一般在家都是泡面吃的。”   林跃注意到旁边放着削好的苹果和剥掉皮的香蕉,白瓷盘里还有十几个带着水印的圣女果,往前是一瓶沙拉酱。   “你出去呆着吧,剩下的我来做。”   “不好意思呀,说请你吃饭,还得你来下厨。”   “别客气,举手之劳。”   “冰箱里有午餐肉和黄花鱼罐头,还有几听啤酒,需要什么你自己拿。”   “好。”   趁煮面的时间,林跃把苹果和香蕉切成小块,放进有圣女果的盘子里,浇了沙拉酱在上面拌匀,完事打开冰箱,把午餐肉拿出来切薄片。   忙完这些面正好熟透,他将面条挑出,又将带着浓郁酱香的蛋汤浇在上面,然后把薄薄的肉片码好,端着两个碗走出厨房。   “好了……”   话说到一半,他发现叶蓝秋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膝盖紧紧并拢,放在脸前的手微微抖着,眼睛里闪着泪花。   “还有一盘水果沙拉,我拿不了,你去端出来吧。”   “嗯。”   她从沙发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林跃把面放在茶几上,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掀开那台有着繁复花纹的笔记本电脑,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七百六十四章 十倍代价   浏览器的标签页停留在叶蓝秋的微博。   她的自拍像被涂上一个血手印,页面背景是渗人的黑,右上角有红色的“小三去死”四个字,而博文被全部替换成了“我该死”三个字,就连生活照都给改得面目全非,其中有一张抱着京巴的图片,狗脸被抠掉,变成了公司老板沈流舒的脸。   左边的标签页是网媒刊登的长文,下面有一段录音,是热心观众打给《今日事件》的,那个女人言之凿凿地讲叶蓝秋就是个勾引老板的小三。   眼见叶蓝秋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林跃合上笔记本电脑。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吃吧。”   叶蓝秋也没解释,把水果沙拉的盘子放到茶几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林跃端起那碗面,放在面前扒了几口,忽然意识到对面没动静,抬头一瞧,另一碗面还放在那里,筷子的朝向都没变。   “你怎么不吃?”   叶蓝秋摇摇头,理了理鬓间的发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吃吧,看你吃得这么香,我也不饿了。”   经历过许多电影世界,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绝大部分他都心存怜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面对叶蓝秋,是真的有种心疼的感觉。   一个温柔善良却不幸身患绝症的女人,被人肉出名字、电话号码、工作单位、家庭地址贴到网上不算完,还要诅咒她去死。   本身就活在死亡的阴影下,再看到被黑博客上的东西,她会怎么想?崩溃已是必然。   林跃放下碗筷:“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十倍。”   叶蓝秋没有回应他的发言:“快吃吧,吃完我们离开这里,我去收拾东西。”   话罢她站起来,从床底下拉出旅行箱,把必须的衣服、化妆品、手机充电器什么的生活用品放进去。   林跃吃完饭,她也收拾好个人物品,又进去厨房把碗洗了,完事面带不舍打量一眼住了好久的房间,拿下搭在衣架上的外套。   “走吧。”   她走得很绝然,没有回头。   不回头不是不留恋,不回头是怕再多看一眼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林跃提着一大一小两个旅行箱跟在她的后面走出公寓楼,经过保安亭时,正蹲在地上抽烟,生着一张圆脸的保安站了起来,望前面走路带风的女人说道:“哎,出来了,出来了,还真是她。”   离开小区,叶蓝秋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农业银行,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一张卡,往里转了一百万。   从贵宾室出来,经过前面大厅的时候,叶蓝秋看到角落悬挂的液晶电视在放新闻,主角正是昨天和她在公交车上起争执的老头儿。   “我这么大年级了,不给让座就算了,跟我说要坐坐她腿上,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当我是什么?嫖客吗?哦,今天我家孙子告诉我,她是个小三儿,像这种素质的女人,做小姐的都比她高尚,居然还有帮她开脱的,现在的年轻人不讲道德。”   电视机下面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妈妈在那边办理业务,她安静地看新闻,发现贵宾室那边有人走出后,回头看看叶蓝秋,又看看电视右上角的墨镜姐,稚气的脸上有很多情绪。   “叶蓝秋,快看,是叶蓝秋。”   这时坐在长椅上等叫号的男子认出了叶蓝秋,下意识喊了一句,前面办理业务的市民,连同防弹玻璃后面的银行员工一起看向楼梯口。   小姑娘的妈妈赶紧把小姑娘拉到身边,像是防人贩子一样。   嫖客,电视上那个老头子把自己比作嫖客,他的潜台词是什么?他是嫖客,叶蓝秋是什么?   她神色平静地看了大厅里的人一眼,快步离开银行。   林跃提着东西在后面紧追。   往前走了几步,叶蓝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22号汽车旅店外面停下,林跃提着旅行箱跟她上楼,用的是他的身份证开的房。   正对房门的地方有一道台阶,林跃觉得这很不合理,不过双人床对面的大电视他很喜欢,外面的阳台很别致,还有个可以看雨听雨的小亭子。   “你也看到了,他们说我是勾引老板的小三,你后悔了吗?”   林跃知道她什么意思。   “后悔的话,拿着这些钱走吧。”她把一沓钱拍在桌子上,有两万块。   “会有人后悔的,但不是我,我说过,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可这又能怎样?你别乱来。”   她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林跃衬衣的口袋里:“这是打车钱,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你再来吧。”   林跃看看天色:“我陪你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用。”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   叶蓝秋急了,把他往外面推:“你走,你走呀,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以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好,那我明天再来。”   林跃过去拿包,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往床下放了点东西。   叶蓝秋目送他离开,把房门关好,转身扎到床上蒙住头呜呜哭了起来。   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社会给她的是冷漠和欺凌。   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从床上下来,打电话给前台,让服务员送包烟过来,完事拉开旅行箱的拉链,找出医生开的药,倒了两粒在掌心,她怔怔看着白色的药片,想起刚才老头子对她的侮辱,又抱住膝盖呜呜地哭起来。   药片没有拿稳,落在她光着的脚丫旁边。   外面,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阳台的楸树孤零零的。   也就二三分钟时间,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女人在外面问:“小姐,你没事吧?”   叶蓝秋赶紧抹掉脸上的泪痕站起来,过去打开一道缝隙,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谢谢,我没事,你把烟给我就好了。”   外面的女人递进来一包烟:“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前台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   叶蓝秋关上房门,走到床头坐好,拆开香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正准备拿火机点着,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喵”的一声。   她回头一瞧,打开十几公分的阳台门前面蹲着一只黑猫,正定定地看着她。   窗纱被风吹动,晃了晃,投下一团招摇的光明。   “你是从哪里来的?”   叶蓝秋放下香烟走过去。   喵~   喵~   那猫也不怕她,靠过去嗅嗅她的气味,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一副亲昵模样。   “是迷路了吗?”   叶蓝秋把它抱起来,左看右看,发现黑猫真的一点都不怕她,乖巧的很。   迷路的不是夏侯。   是她!   离开旅店后,林跃抬头看了一眼叶蓝秋所在的房间,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报给司机一个地址。   夏侯是他前往机场坐飞机前放入系统空间的,为的是在HK游玩的时候帮苏晗拍照有个不错的背景墙,毕竟有宠物加入的照片比较那些在网红景点的摆拍照更有爱,有品,有生活气息。   带妹子去旅游,总不能就是吃吃喝喝,走马观花,总要留下点难忘的回忆吧。   没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拍照没用到,先给他用来安慰叶蓝秋了。   虽然夏侯不是人,但是有它陪着,分散下她的注意力不去胡思乱想也是极好的。   太阳公公把脸藏起一半的时候,林跃来到了之前工作的网络公司存放服务器的电信机房。   工作人员认得他,但是不知道他已经辞职。   “小林,这么晚了还加班?”   “哦,服务器的空间不够了,老板叫我过来加块硬盘,明天赶着用。”   “这样呀,那你自己去弄吧。”   “好。”   林跃走进机房,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电脑主机面露冷笑。   说让你付出十倍的代价,少一厘都不行。 ###第七百六十五章 让你知道什么叫黑客   十分钟后,林跃离开电信机房。   他没有立刻回家,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要了碗海鲜面和一碟花生米对付一餐,等到入夜结账离开,打车来到市中心东面一点的商务区,径直上了一栋写字楼的天台。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离开写字楼,打车返回出租屋。   从晚上九点到第二天六点,一个晚上都没合眼,他也不需要合眼,就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写了一夜代码。   在听信一面之词,而且自身利益没有受到侵犯的前提下黑掉一个女人的博客,写下那么恶毒的言语——那么,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时,请不要喊冤。   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他按下回车键,合上笔记本电脑,拿出“全视之眼”戴好,看着右眼对应的视窗弹出几十个DOS窗口。   做完这些,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离开出租屋,打车前往叶蓝秋租住的22号汽车旅店。   ……   鲁冬辰是知名软件公司海晟科技的资深工程师,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后,将新买的本田雅阁泊进停车位,吹着口哨走进电梯,按下12楼的按钮。   电梯上行,候不多久,轿厢门叮的一声打开。   鲁冬辰由电梯走出,经过贴着“海晟科技”四个金闪闪大字的背景墙,又跟美丽的前台说了两句荤话,在同事们的问候声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显示器右上角的秋山澪手办,按下主机的电源键。   “哎,你们看到没有?叶蓝秋的博客昨天被人黑了。”市场部的美女小闫每天早晨都会来这边蹭早饭吃,虽然领导要求不准在公司里谈恋爱,但是谁都知道她跟半年前才入职的小李有一腿。   “活该,像叶蓝秋这种人,就应该被扒皮人肉贴到网上,让那些跟她一样道德败坏的女人长长教训,以后不要做挑战公众底线的事。”一个程序员恨声说道。   “其实,那个黑客的抠图技巧真不咋样,如果换我来,绝对会是恐怖片海报的水准。”   “你就吹吧。”   “不信呀,不信把你的照片给我,看我把你P成中国版贞子。”   “找死啊你。”   ……   听着新人的对话,鲁冬辰很得意,因为黑掉叶蓝秋博客的就是他,要说为什么这样做,只能说是兴趣爱好,学了那么多骇客技术,总不能只拿来脱壳解码窥探隐私,那多无聊呀,像这样玩才够劲,会有参与感,而且没人知道是他搞得,这种暗爽一般人可体会不到。   正想着,他看到右下角托盘提示收到一封来自公司副总的内部邮件,鼠标往附件一点,然后就没有反应了,大约五秒钟后,界面一闪,猛地弹出一颗非常恐怖的死人头,相应的还有刺耳的惨叫声。   鲁冬辰心脏一跳,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时恐怖图像被正常桌面取代,然而五秒钟后,又是一声凄厉惨叫,再次弹出令人心悸的画面。   旁边的人发现这一幕走过来,市场部的小闫被吓得手捂心脏,不断说着“你把它关掉,关掉呀。”   鲁冬辰也想关呀,可是无论按键盘,还是动鼠标,都没有反应,桌面程序像死住一般,不断弹跳的恐怖人头更是让他手脚冰凉,浑身颤抖,脸上冷汗都出来了。   小闫的男朋友没慌,赶紧长按电脑主机电源键,强行关机,当显示器变暗,弹出“没有信号”的提示语,鲁冬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身为IT企业的资深软件工程师,还是中国黑客联盟的一员,居然遭遇这种事,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究竟是谁要搞他?更为关键的是,对方是怎么进入公司内部网络的?   “中毒了吧?”这时一个老员工靠过来,幸灾乐祸地道:“老鲁,你也有今天呀。”   虽然他们不是黑客,但是作为资深软件工程师,自己用的电脑给植入病毒木马什么的,还是有些丢人的,何况刚才那尖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边发生了命案呢。   小闫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什么人呀,这么讨厌,弄个超级血腥的睁眼人头照片,不怕遭报应吗?”   小闫的男朋友说道:“鲁哥,这种情况怎么办?”   刚刚凑过来的老员工说道:“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种很厉害的病毒,我看只有重装系统才行。”   鲁冬辰没有说话,因为同事说得对,从病毒的强度来看,只有重装系统才能清理掉,而且是要全盘格式化的那种重装……   重装系统对他来讲小菜一碟,可是一想到电脑里存放的程序源码和各种资料,感觉头都炸了。   “重要的数据有备份吧?”老员工看到他的表情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普通人的电脑上最多放点照片、电影、游戏什么的,程序员就不一样了,各种源码、资料、软件,一旦中毒那就是场灾难。   就在几个人聚在鲁冬辰座位旁边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隔壁房间响起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凄厉尖叫,然后是一脸急色跑出来的女人。   “江湖救急,来几个高手给看看电脑,不小心中毒了。”   人事部过来求助的小姑娘话音才落,工程部其他员工的电脑相继黑屏,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就连前台小姐姐的电脑都中招了,跑进大厅望着里面的“大牛”一腔哭音说道:“我明明装了杀毒软件的,你们想想办法呀,隔壁公司的员工都跑过来问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整间公司都被黑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鲁冬辰说道:“关机,先关机……”   “对,对,对,先关机。”   员工们纷纷硬着头皮走到岗位前面,有的长按电源强制关机,有的直接拔插头,总算是不用再看那些让人心悸的恐怖照片,不用再听刺耳惨叫了。   小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想想电脑里的东西,不禁悲从中来,各种企划书和宣传文案可都放在桌面呢。   “怎么回事?”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进大厅。   前台小姑娘嘴快:“汪总,公司的电脑……都中招了。”   “都中招了?”   工程部负责人点点头:“只要开着的,都中招了。”   汪总说道:“刚才机房小刘告诉我,我们托管在他们那儿的服务器遭受到来自海外IP的FLOOD攻击,以致整条线路都陷入拥堵,他们正在考虑把我们的服务器停掉。”   技术支持部的人说道:“汪总,不能停呀,服务器停了,用户群会炸的。”   质检部总监说道:“备用服务器呢?将域名解析到备用服务器地址去吧。”   汪总说道:“备用服务器也被黑了,机房那边的人说黑客的手段十分高明,连硬件防火墙都被渗透了,现在病毒疯狂地在局域网扩散,他们已经在用最原始的断网手段拯救用户托管的主机上的数据了。”   众人一听这话,心沉入谷地,究竟是谁要害他们的公司?   微雨科技?   华南思雅?   便在这时,汪总的手机“啵”的一声轻响,显示有短信接入。   人名“未知”,号码也“未知”,他点开后瞄了一眼,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啵~   啵~   啵~   连续的声音响起。   小闫拿起手机看,小闫的男朋友拿起手机看,工程部负责人拿起手机看,前台小姑娘拿起手机看。   只有鲁冬辰的手机没反应,然后他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五分钟后。   总经理办公室。   汪总把手机推到鲁冬辰面前,指着刚才收到的那条短信说道:“公司所有员工都收到了这条短信,只有你没有,你不是很好奇大家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你吗?来,看看吧。”   事到如今,鲁冬辰再蠢,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短信内容十有八九跟自己有关,他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过去。 ###第七百六十六章 职业性死亡   第一行只有两个字——战书。   另起一行是内容:你公司今日之遭遇,始于工程部鲁冬辰昨日所为,如果想要改变现状,恢复数据,一个小时内开除鲁冬辰,并就他昨日所为在行业群及用户群里以企业名义发表声明和道歉,令其声名狼藉,我会在24小时内解除攻击,你们也可以选择庇护鲁冬辰或者报警,那样的话,我保证会让你的公司破产,你的下半生永远不能碰电脑。   这是威胁,也是战书,没有杀人已经是我克制愤怒的结果。   以上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信,你尽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赌我的本事有多大。   鲁冬辰很愤怒,十分愤怒,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遭遇是冲他来的。   汪总说道:“鲁冬辰,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对公司经营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到了什么人?”   鲁冬辰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认真地想了想,昨天做过的事里……   “经理,我没有呀,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黑掉叶蓝秋的博客,诅咒她去死,但是不能说,因为这是犯罪行为。   汪总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既然这样,你去人事部支一个月工资,和小刘交接一下,尽快离职吧。”   冷漠吗?   这已经是汪总所能摆出的最好态度了,鲁冬辰因为私人行为导致公司蒙受巨大损失,就这还不打算告诉他昨天做了什么,再好脾气的老板也窝火呀。   作为IT行业精英,他很清楚能够让电信机房的人束手无策到要停掉公司服务器的地步需要动用多少肉鸡发动网络攻击,还有那短短几分钟时间便瘫痪公司局域网的超级病毒有多高明,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是包庇鲁冬辰还是妥协认怂,他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汪总……”   “出去。”   “我……”   “我叫你出去。”   鲁冬辰垂头丧气走了,他想不明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叶蓝秋怎么可能调动如此规模的互联网资源。   从经理室出来,走到很快就不再属于他的办公桌前面,望着同事们复杂的目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便在这时,公司群和用户群里贴出一份公告,是汪总发的。大意是鲁冬辰因为不恰当的个人行为连累公司蒙受重大损失,现在公司决定将其开除,并敬告同行以后在录用员工时一定要好好把关,认真审查。   用词很克制,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他看到了这条消息,工程部的同事自然也能看到,那几个跟他关系一般的员工视线里饱含怨恨。   要不是因为他,大伙儿的电脑能这样吗?有人一周的努力都白费了。   接下来,鲁冬辰的QQ和微信相继收到系统消息——你已被汪总移出“海晟科技”。   鲁冬辰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他让她博客死亡,神秘人让他职业性死亡。   想想每月要还的房贷、车贷还有孩子的教育费,他很慌。   ……   林跃在距离22号汽车旅店不远的星巴克要了两份鸡肉芝香帕尼尼和一杯法喜牛奶,完了拎着袋子上楼,用手拍了拍房门。   啪~   啪~   啪~   他知道打手机叶蓝秋也不会接,昨天跟房东通完电话后她就把手机关了,然后用他的身份证办了一张新卡,但不知是因为对接电话有心理阴影还是怎么的,并没有把卡插到手机上。   大约一分钟时间,门开了,叶蓝秋穿着睡衣,满脸颓废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你怎么来这么早”,完事晃回去,一头扎在床上,还不忘用手摸摸蹲坐在床头冲林跃喵喵叫的黑猫。   房间有点乱,双人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喝完的气泡酒,烟在旁边,不过只是拆开包装而已,因为夏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打火机。   “昨天一天没吃饭了,起来吃点东西。”   叶蓝秋不说话,像睡着一般。   林跃把塑料袋放在她面前,回头把空酒瓶和那盒烟扔垃圾桶里,又把没拆封的拖鞋拆袋,放到床边。   叶蓝秋挣了挣眼,看着袋子上的星巴克标志说道:“去星巴克不买咖啡,买牛奶,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第一个这么做的。”   “有问题吗?”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欠银行钱了。”   林跃知道她什么意思,一个在小网络公司给人做网站前台的技术员又是喝中高端威士忌,又是去星巴克吃早餐的,那点工资能经住花就怪了。   “如果我是她,也会跟你分手。”   “报销啊。”   叶蓝秋没有理他,扭过脸去继续发呆,昨晚熬到凌晨三四点,借着酒精的麻醉才昏昏睡下。   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感觉黑猫有点特别,总是在她忍不住想去网上看关于自己的评论时钻进怀里,用各种小动作打断她。   打电话给前台让服务员帮忙拿酒的时候,她问过关于黑猫的事,对方的回答是不知道,没见过。找不到宠物主人,也只能放任它在房间里呆着。   林跃抱起床上的夏侯,从包里拿了一个帕尼尼,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挑出里面的鸡肉喂给小东西,剩下的部分一口一口吃进肚里。   喵~   喵~   叶蓝秋看着前方有爱的一幕,忽然觉得很安心,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拉开她跟死神的距离。   她打了个酒嗝,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被雨水拍打石板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看过去,装着星巴克早餐的塑料袋还放在脸前,房间有点暗,微弱的光像找不到路的蚂蚁一样聚在窗帘的缝隙里。   然后,她看到了倚着墙壁坐在小亭子里的林跃。   他的膝盖上担着一张画板,右手握一支铅笔,一下一下往白纸涂着,似乎在描对面那株孤零零的楸树。   黑猫蹲坐在他的身边,不时用舌头舔舔前爪,再用前爪抹抹小脸。   叶蓝秋看了好久,久到扑簌簌的中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足以吵醒她的雨声变得轻盈与细碎,这才从床上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坐下,呆呆地看着落在手腕上的头发。   白色的皮肤和黑色的落发,反差大的有点刺眼。   她像是要拒绝什么一样,把那根头发扫掉,两手抱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面的世界,有再多美好,再多不舍,也已经跟她没有多少关系了。   咔~   前面传来的轻响唤回她的思绪,抬头一瞧是林跃从阳台走进来,一只手夹着画板,一只手抱着黑猫,他的额头还落着几滴水珠。   “现在几点了?”   林跃说道:“有三点了吧。”   叶蓝秋缓缓低头,看着地面说道:“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第一个饿了一天肚子还能睡六七个小时的人。”   “我没想睡的。”   她说得是实话,上午看着他在外面喂猫,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安心,很自然地就沉沉睡下。   林跃把夏侯放到床上,拉过身后放的那张透明材料做成的椅子坐下,把夹在咯吱窝的画板拿出来,正面朝她:“你觉得怎么样?”   叶蓝秋听到他的问话抬头望去,当看到画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愣住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我的女朋友很多   白纸的中间有一株楸树,和阳台上的一模一样。天空飞来一片云,把雨水播在楸树的枝叶上,旁边站着一个穿风衣的人,用雨伞遮住了稠密的雨线。   很没道理的一幅画,但是和他早晨喂猫咪的时候一样,让人安心。   “好看吗?”   “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   “喜欢吗?”   “挺喜欢的。”   “那送给你吧。”林跃把画板递出去。   叶蓝秋伸出手想拿,不曾想他把东西往回一抽:“有一个条件。”   “不会这也要钱吧?”   他把塑料袋里的盒装牛奶拿出来,吸管一插:“把它喝完就给你。”   “幼稚不幼稚?”   林跃不容分说,将牛奶塞她手里:“一直在房间憋着你会发疯的,既然已经辞职,那就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放松下自己,如果怕别人认出来,可以去人少的地方,郊区,乡下,或者一个全新的城市。”   叶蓝秋把盒装牛排捧在掌心吸了几口:“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那肯定没你的故事精彩,一个女人追杀另一个女人,还不惜动用媒体资源打击报复,吓得她家也不敢回,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用。”   叶蓝秋把腿放到沙发上,侧了侧身,左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托着头看着他。   “你就那么不愿意提起前女友呀?看来你还是很在乎她。”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林跃拿起塑料袋里变干变硬的帕尼尼咬了一口:“一段一百块,你想听哪一段?是我和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故事,还是一男三女修罗场的故事,又或者女杀手爱上我的故事?”   “你应该去说书,或者当编剧。”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叶蓝秋看着他笑了:“那我都想听。”   林跃看看手表:“时间不够了,今天先讲女杀手爱上我怎么样?剩下的明天再告诉你。”   “你不是说才三点吗?我们约定的下班时间可是下午六点。”   “待会儿有件事要去做,跟你请两个小时假,今晚补上。”   “那你去吧,不用补了。”   “必须补。”   “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21点15分双色球开奖,我想跟你分享中大奖的喜悦。”   “我看你是想找个人跟你一起分担失望。”   林跃耸耸肩:“你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她离开沙发,很自然地抱起床上的黑猫,走到外面的大阳台,对着已经不再下雨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你走吧。”   林跃倚着门框说道:“不听故事了?”   “明天再说把,给你一天时间,编得精彩点儿。”   “好。”   林跃走到床头,把丢在一边的SIM卡放进手机卡槽:“晚上我会带饭过来,想吃什么提前打电话。”   她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睛仰望天空,旁边的楸树绿叶低垂,一线晶莹滑落,啪的一声打在清亮的水洼里,扩散出细密的波纹。   咔~   林跃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下楼梯的时候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   ……   杨佳琪感觉今天过得很糟糕,上午陈若兮敲定了“不让座”新闻专题的基调,从叶蓝秋的工作入手,把思拓集团这个大企业拉下水。   毕竟嘛,不让座和调戏老人就是个道德问题,小CASE,不适合电视台这种大媒体投入专题资源,但要是扩展到上市公司的丑恶面,情况就不一样了,既延续了热度,又兼顾了深度。   在这之后,俩人带着采访器材去了思拓集团老板沈流舒的家,然而不仅没有采访到当事人,还被两个疯狗一样的保安拦住,要她们交出拍摄的东西,不交就不能离开小区。   她在争执中被推了一把,万幸摄影机没有摔坏,不然台里一定让她们赔偿,毕竟去人家小区采访,闹到哪儿都没理。   “佳琪,你看我们刚发的文章,才两个小时,转发就过万了,还有这些评论,你看看……还有许多有质量的发言,一定要截取下来,晚点儿我联系下网媒那边的朋友,让她把材料发到自媒体人的QQ群里,给那群家伙自由发挥。”   “兮姐,还是你厉害。”杨佳琪拿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说道。   “不过……”   她还记得陈若兮说写文章不能有怨气,有怨气的话就变成报复了,身为媒体记者一定要客观公正,但是从“叶蓝秋是某公司的一面照妖镜”所用的措词来看,似乎并不是很客观。   “不过什么?去给我倒杯咖啡。”陈若兮的手机响了,界面弹出提示文字,显示栏目组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   “哦。”杨佳琪闷闷地答了一声,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   当她泡好咖啡,端着杯子走回,陈若兮忽然切换浏览器标签页到栏目组邮箱:“佳琪,这是刚刚收到的匿名邮件。”   杨佳琪凑过去一瞧,有人往《今日事件》栏目组的邮箱里发了封匿名邮件,根据发信人的爆料,是他在网上爆光了叶蓝秋的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结果就在上午,他受到了来自叶蓝秋背后势力的打击报复,老板为了避免公司效益受损,把他给开除了。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叶蓝秋这个小三的能量大得很呀。”   “兮姐,这匿名人士的爆料……不可信吧?”杨佳琪是心存疑惑的,因为如果叶蓝秋能量大到可以把爆料人逼辞职的话,昨天为什么找他录道歉视频?   “傻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事儿谁会泄露真名啊,把别人的身份信息发到网上,一旦被告上法庭,可是要赔不少钱的,要我说,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陈若兮也不嫌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你觉得谁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把爆料人逼到离职的地步。”   “思拓集团?”   陈若兮微笑着点点头:“看来我们这次钓到了一条大鱼呀,我的升迁,你的转正,就着落在大名人沈流舒身上了。”   “那……兮姐,既然沈流舒有这么大的能量,要是得罪他……”要知道上午俩人跑到沈家采访,过后主任打电话来提醒过他们不要造次,再联系爆料人的遭遇,她是真怕弄巧成拙。   “那是我们没有抓到证据,一旦查出思拓集团这个人才培养计划背后的龌龊,主任自会站在我们一边,不怕,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沈流舒不敢把我们怎样的。”陈若兮说道:“我们这些媒体人,一得脸皮厚,二得豁得出去,才能走得远……”   ……   “……”   林跃听着监控贴纸传回来的音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若兮戏精体质呀,她怎么就跟思拓集团的人才管理计划杠上了呢,这跟沈流舒有屁关系嘛。   为了钓到大鱼,还真是够拼呢。   这样也好,她跟沈流舒斗个你死我活,自己跟叶蓝秋在旁边看戏。   还有那个叫鲁冬辰的,居然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嗤~   公交车到站。   林跃跟在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身后下车,看了一眼将散的云层,走进对面肉联厂的员工宿舍。   八几年的筒子楼,“破旧”是最恰当的形容词,一进楼道就闻到股子尿骚味,墙皮上有小孩子的涂鸦,也有开锁、搬家和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还有一块暗示意义很强烈的红牌子,上面是足疗按摩四个字。   一般来讲,原住民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因故赤贫的老职工,要么是其他省份来宁湖市打工的穷人,物业是没有的,绿化和电梯更是奢望。   林跃沿着楼梯一直往上,来到筒子楼天台,左边是私扯乱接的晾衣绳,上面搭着楼下住户晾晒的衣服和被褥,角落里还有生锈的天线,看起来特有年代感。   楼道口右边是两间用彩钢搭建的板房,外面放着水瓮,桌椅板凳什么的。虽然已是初秋10月,宁湖市的天气还是有几分闷热的,窗户底下那台空调外机正在缓慢旋转。   “五个‘九’要不要?”   “五个‘J’。”   “五个‘K’。”   “烧他呀,烧他……”   在嘈杂的打牌声中,林跃推开房门。   “哟~” ###第七百六十八章 你……你不讲武德   给人催债,帮房地产开发商壮声势,为夜总会看场子,实在缺钱花了就去公共汽车、火车站搞点外快,有时候还到售楼处充人头。   反正吧,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在道上混成大哥难,要只追求没啥质量可言的吃喝嫖赌抽,还是很容易达成的。   就像现在,一群人围在桌边打扑克,嗨一下午,到饭时找个烤串店,肉串一撸,啤酒一开,天南海北一通侃,拿出三两酒下肚天王老子也踩在脚下的气势吹牛逼,完事搂着在KTV当公主的女人睡一觉,天亮了再要点钱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大家正玩得兴起,这时门开了,一道人影在桌面拉长。   老幺抬头一瞧,脸色变得很精彩,怪不得那声“哟”听起来有些耳熟,原来是熟人呀。   这人前天在公交车上坏了他的好事,还把他扭送到社区警务室,得亏他路子野,不然的话,少说也得在班房蹲几天。昨儿个在南部商务区,以为可以报仇雪恨,结果四对一愣是没干过人家,差点被揍出屎来,今天他老实了,安安心心窝在家里打牌吧,嘿,那小子居然找上门来。   房间里六个人,比昨天还多两个,靠近房门的中分男想起昨天的事“噌”的一下站起来,可还没等动手,被林跃一脚踹在胸脯子上,人直接倒在茶几上,把玻璃砸得粉碎。   旁边的光头想去抄放在身后的棒球棍,林跃挑起中分男坐的板凳往前一甩,猛听“啊”的一声惨叫,板凳稳稳地怼在光头脸上,顿时鼻血纵流。   左边的八字眉急了,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跟老幺有恩怨,要做到单枪匹马上门找事的程度,但现在不是讲道理,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   他猛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手按住中间塑料支架往前一推,只听咔咔两声,刀刃出鞘,完事对准林跃的后背划去。   原以为那小子的注意力放在右侧,却没想到在一巴掌抽懵穿蓝T恤的牛虎的同时,左手诡异地往后一探,握住他的手臂一扭一拉,再往膝盖一磕。   啪~   美工刀掉在地上。   紧随而至的是踢向腿弯的脚。   下一个呼吸,伴着一声凄厉惨叫,八字眉人瘫在地上,虚汗直外冒,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腿骨折了。   老幺才抓起一个板凳,给林跃拿眼一瞪,吓得打了个哆嗦,板凳一丢,认怂了。   “你……你不是说让我们别在你眼前晃悠吗?”   林跃说道:“你们这不是进了我的视线范围吗?”   刚才要拿棒球棍,被林跃用板凳砸出鼻血的光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他说道:“你……你不讲理。”   他那个气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妥妥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小子不讲道义呀,昨天说好的不在眼前晃悠就放过他们,结果今天找上门来揍人,还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没错。   眼见这伙人认怂的认怂,爬不起来的爬不起来,林跃挑起旁边的板凳,接在手里往屁股下面一塞。   “既然都冷静下来了,那就说正事吧。”   把他们打一顿再谈正事,什么人呐,不过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地上的挣扎的爬起来,断腿的也获得了关顾。   要说恨,那肯定是恨的,可他们不傻,知道现如今形势比人强,打打不过,报警又不敢,只能忍着、受着。   林跃一面拿起地上的美工刀在手里把玩,一面慢条斯理说出一番话来。   “……”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事查出来是要蹲班房的,我们不可能帮你。”听完林跃的讲述,老幺反应很激烈,揍了人还要大家冒着被抓的风险帮他做事,简直异想天开。   林跃说道:“事情如果败露会蹲班房,这玩意儿要是落到缉毒警手里,你们就不是蹲班房这么简单了,恐怕要吃两三年牢饭。”   话罢,他拿出新买的苹果4,手在触控屏轻轻一点。   扬声器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虎哥前天新进了一批货,大约有300颗,他要我们拿到乌老大的场子里卖了,还是跟上次一样的价格,转手一颗能赚35,干一票够我们潇洒快活两三个月了,不比去公交车上偷手机来钱快?”   “300颗呀,比上次多了一半,就我们的话得三四天才能卖完,再找俩人怎么样?争取一天出完,这样风险会小很多。”   “那我联系一下刚子和王强,这俩小子最近穷疯了,连高中生的零花钱的主意都打。”   “好。”   老幺和被踹断腿的八字眉傻了,因为上面的对话就是俩人昨天凌晨在龙堂洗浴的桑拿室里说的,当时就他们两个在,可是为什么……会被对面那小子听到,还录了下来。   林跃从兜里拿出七千块钱往老幺面前一丢:“要么一千块看伤,六千报酬,要么去局子里跟警察谈心。派出所有相好的,缉毒警那边你也有关系吗?”   “……”   “……”   “……”   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开,还给人拿住了把柄,比较进去吃牢饭,蹲班房自然是很好的待遇,何况找人活动活动两三天就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   “明天上午我再给你打电话。”林跃把自己那台诺基亚3100直板手机丢给老幺,转身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板房里的几个人才长舒一口气。看起来挺单薄的一个人,但是从头到尾把他们吃得死死的,老幺觉得别说六对一被捏爆,再多加一倍人,怕也是白送人头儿,单就身手来讲,少于二十个人别想近那小子的身。   ……   叶蓝秋没有打电话。   林跃并不意外她的沉默,没有谁遇到这种事后还会有胃口吃东西。   他到花园路的兰心餐厅要了一份干锅牛蛙,一盘煎饺,一碗罗宋汤,打包好带到22号汽车旅店。   当他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时三刻,叶蓝秋穿着针织开衫坐在双人床前面的地板上,早晨带过来的帕尼尼只剩下面食部分,中间的肉都给她喂夏侯了。   “你什么时候把钥匙拿走了?”   林跃说道:“我如果把钥匙拿走了,房间里的电器你一个也别想用。”   叶蓝秋说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找前台要的钥匙。”   “你要她就给呀?”   “别忘了,你是拿我身份证开得房间。”   林跃走过去,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吃饭,我买了牛蛙煎饺还有罗宋汤。”   “我吃过了。”   “你骗鬼呢。”林跃说道:“你是要用绝食抗议那些讨厌的家伙吗?这么做只能让关心你的人着急难过。”   叶蓝秋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任何人关心我。”   话很难听,普通人听到很可能会不舒服,但是林跃很清楚,她不希望别人关心她,是不想别人为她的死悲伤难过。   “谁说我关心你了,我是担心还没干满一个星期,你这边就饿死了,那我还找谁要钱去?”   “那不是正好吗?一百万就存在你的户头上。”   “还记得那位的哥说的话吗?为人做事要讲职业道德,客户的便宜不能占。”   叶蓝秋不说话了,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   林跃说道:“你如果今晚再不吃,那我就不走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呢。”   林跃没有理她,夹了几块牛蛙肉到盛着白米饭的餐盒里,又舀了几勺罗宋汤在前台小姑娘给的白瓷碗,端手里走过去:“给。”   叶蓝秋接过餐盒和碗,刚要分一些牛蛙肉给黑猫,未想林跃直接抱起小东西走开。   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端起碗喝了几口汤。   那边林跃喂给夏侯两块肉,完事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转到开奖频道。   9:15分,节目准时开播。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标记号码的红球在容器里翻腾、转动,林跃拿出皱巴巴的彩票放到桌上。   叶蓝秋对吃饭没兴趣,对看他暴富之梦破碎还是有些兴趣的,当她捧着碗走到旁边,看看彩票号码,又看看电视里显示的数字,眼睛瞪直了。   与此同时,林跃叫了一句“什么鬼?” ###第七百六十九章 对,你就是嫖客   红球:5,22,16,31,9,12。   蓝球:10。   水杯旁边买了两注的彩票选择的六个红球号码和中奖号码有五个相同,蓝球也相同。   这样的组合意味着林跃中了两注三等奖。   另外一张彩票上的一组数字也有三个红球号码和蓝球号码投中,意味着中了五等奖。   三等奖固定奖金3000元,两注就是6000元,而五等奖的奖金是10块,总共可得6010元。   20块钱本钱,过了一天赚6010,在叶蓝秋看来,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居然真的中奖了!”   站在她的角度,认为林跃是不可能中奖的。好吧,最多中个2块、10块,毕竟概率在那儿摆着,有人算过,买一张彩票,中10块钱的概率不到1%。   结果呢,他还真中了两注三等奖。   “哈,哈哈哈,果然……我料到了趋势,但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林跃望着走上台的两名公证员,按下遥控器的关机按钮。   叶蓝秋说道:“什么意思。”   林跃笑着说道:“有‘贼人’偷走了我的一千万。”   叶蓝秋觉得他说话有些不着调,懒得理他,抱着碗坐到旁边去喝汤了。   日期没有错,彩票类型也没有错,那么……本该中一等奖,为什么变成三等奖了呢?   林跃之所以没有多买几注,就是害怕不开这个号码了,结果呢?好家伙,连多出2注一等奖的钱都不愿意往外拿。   一等奖不给,中个二等奖也好吧,然而二等奖也不给,就给个三等奖,两注6000块。   要么有人说这玩意儿是智商税呢,连他这种未来客都搞不掂大奖,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想要一夜暴富,可能性有多低,可想而知。   不过,6000就6000吧,下次多买几注就是了,10个三等奖也有三万块了不是?细水长流也是钱呀。   在这一点上,林跃心态是很好的,毕竟他知道往后各期中奖号码,每次中个一两万总没问题吧。   叶蓝秋喝光碗里的汤,又吃了两块牛蛙肉,望林跃说道:“奖都开完了,你该走了吧,明天早晨九点,我们甬北桥出口见。”   “十点成不成?我有点儿事要处理。”   “又请假呀?你就不怕我在你没来的时间里被人攻击?那样我可不会付你工钱的。”   林跃朝床上的黑猫努努嘴:“我不在的时候夏侯将军会保护你的。”   “夏侯将军?”   “你没发现它是只独眼龙吗?”   喵~喵~嘶~   黑猫似乎很不高兴他称呼自己独眼龙。   “夏侯惇呀?”叶蓝秋顿时醒悟过来。   林跃无视夏侯眼睛里的抗议,起身穿好外套打开房门。   “我走了,欠你的两个小时明天晚上再补。”   叶蓝秋把餐盒放到一边,看似随意地道:“那行吧。”   咔~   房门关闭。   叶蓝秋光着脚走过去,门缝里钻进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黑猫由床头跳落,在她的脚踝蹭了蹭。   喵~   喵~   ……   与此同时。   鲁冬辰正坐在书房里通过MSN与远在美国的大学同学谈论今天上午公司发生的事。   “阿宾,这是我从机房搞到的国外主机列表,你帮我追踪一下控制这些肉鸡的国内IP,看看是哪里的家伙在多管闲事。”   “好的,我觉得你也在圈子里打听一下,有能力搞出这种事的人应该是个高手,或许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呢,就算没人知道,也可以集合大家的力量把那个嚣张的家伙挖出来,我想……这种挑战,联盟里那些自视甚高的前辈一定愿意接受的。”   鲁冬辰觉得王宾说的对,像追查出网络攻击源头,甚至发起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这类事,会特别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好,待会儿我就去联系贼龙他们,这一次,不把那个恶毒小人送进监狱,我绝不善罢甘休。”   “还有那个叶蓝秋,如果能够把握她的行程,知道她在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也是一个不错的寻人途径。我想……对方反应那么大,一定是叶蓝秋的好朋友,或者亲人吧。”   “还可能是情人。”   鲁冬辰想到回家后同事转给他的那篇标题为“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的文章。思拓集团的老板沈流舒是不具备这种技术的,不过他有发动这种攻击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什么买不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有消息我立刻联系你。”   “好。”   鲁冬辰关闭了MSN,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冲破云层露出一角的弯月,在心里面暗暗发誓,那个家伙害得他这么惨,不把他挖出来送进监狱誓不为人!   他不知道,在距离他家不到3公里的方正路上行驶的一辆出租车里,林跃撇了撇嘴,发出一声轻蔑的“切”。   前方手握方向盘的年轻司机抬头瞄了一眼内后视镜,搞不明白这家伙想到了什么,内心戏真足。   ……   翌日,早九时。   肉联厂员工宿舍楼三楼。   刘全福感觉身子凉飕飕的,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又顺手摸了摸还有几分闷痛的后脑勺。   昨天宁湖市交通广播电台的人联系他,问他今天上午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安排一场访谈,现身说法讲述叶蓝秋不让座事件的经过。   当然,不会让他白去,有1500块的出场费。   电台方面计划派车接他过去,出于早晨要去和老婆子们跳广场舞的心思,他没叫车来接,选择自己过去,哪里知道在抄小路去明和广场的路上不知道被谁从后面来了一下,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嗯,就到了这里。   身下很软,周围很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画着烟熏妆的脸,然后……然后是重点。因为那张脸下面是一具年轻的身体。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一个女人的床上?   就在老家伙有些心猿意马的当口,外面“嘭”的一声响,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冲入房间:“警察,别动。”   女人吓呆了,大声尖叫着抱着胸脯缩到墙角,一名警察随手拿起沙发上的衣物丢过去:“把衣服穿上。”   后面的瘦高个儿举着手机拍摄作案现场,剩下的两个人一脸古怪地看看床上脱得清洁溜溜的嫖客,又看看握在掌心的手铐,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他们还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板蓝色小药片,旁边还有一杯温开水。   这时举着手机拍摄作案现场的瘦高个儿碰碰领队警官,指指床上手忙脚乱穿衣服的老头子。   “怎么了?”   “队长,你看那人眼熟不?”   “你认识他?”   “这两天网上炒得火热的叶蓝秋事件里不是有位老人吗?”   队长恍然大悟,仔细一瞧,还真是那位说话阴阳怪气的老爷子,昨天才在镜头前面说“当我是什么人了,嫖客吗?”今天真就成嫖客了?关键还是个被抓现行的嫖客。   普通人嫖娼被抓就被抓了,这么大年纪也被抓,如果丢脸有距离的话,他这儿得丢到火星去。   这时刘全福总算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穿好裤子后望着领队说道:“警察同志,我冤枉呀,有人陷害我。”   说完一指缩在墙角的失足女,气急败坏地道:“说,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这么做的!”   领头的警察说道:“老爷子,你先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要说他们办案最怕遇到什么,老人!   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真闹出个三长两短来,丢了铁饭碗不说,还得陪一大笔钱,所以对待年轻人随便折腾,碰到刘全福这种人,那就得好言好语伺候着。   便在这时,只听走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带着记者证的人闯入房间,对准就穿了一条长裤,光着上半身的老头子和低着头缩在墙角的失足女一通拍。   咔~   咔~   咔~   随着连续的快门声,闪光灯迸出一道道刺眼光芒。   刘全福脸都白了,浑身哆嗦着,嘴唇不住地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新入职的警员担心事情闹大,赶紧把人往外面赶:“出去,出去,警察办案,不允许拍照。”   “警察同志,我们是宁湖在线的记者,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有记者证也不能采访,快走,快走。”   新入职的警员把两名记者赶了出去。   领队警官皱起眉头,心说这老头子昨天才在网上说了那种话,今天就被安排了,而且警察和记者都接到线报找上门来,难不成……真是有人做局陷害?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第七百七十章 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龟缩在角落里的失足女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刘全福身上,突然一个箭步窜出去,拿起桌上放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在触控屏点按。   “你干什么?”   旁边站得瘦高个儿警察注意到这一幕,赶紧走过去夺下那部手机。   “蹲下,我叫你蹲下!”   失足女一脸沮丧缩回墙角。   瘦高个儿打量一眼手机屏幕,走过去递给领队警官。   “头儿,你看……”   领队警官接过手机,在屏幕中间轻轻一点。   “你们这儿有没有特服?”   “有呀。”   “都什么价格?有什么项目?”   “……(免得被删,自行脑补。)”   “……”   “……”   “限时不?”   “快餐十五分钟,全套一个钟。”   “地址呢?”   “肉联厂宿舍知道不?”   “知道。”   “你过来,到楼下再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   啪~   电话挂断。   瘦高个儿警察看向老头子,心说怪不得昨天在电视上会有那样的发言呢,原来是个资深嫖客,干起这种事来门儿清。   刘全福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在床上,扬声器里的声音特别熟悉,因为正是他跟失足女的对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有和失足女询问服务项目讨价还价的对话?   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领头的警察看了刘全福一眼,拿着手机走到失足女跟前。   “为什么要录音?”   一句话问得其他警官恍然大悟,事情不对劲呀,干这种事的都谨慎得很,为什么要录音呢?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床上坐得刘全福精神一震,觉得翻案的希望来了。   失足女抬头看着他说道:“警官,我以前接待过一个老头儿,服务完了他说没钱,我不敢跟他动手,又不能报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从那以后我就长了个心眼儿,接中老年客人的时候把讨价还价的过程录音,如果再有不给钱的情况就拿发给他们的儿女威胁,那些人怕丢脸,不敢不给钱。”   瘦高个儿听着直点头,心说什么人呀,嫖资都赖,人家失足女服务一个十天半月不洗澡,年龄能做爹或者爷爷的顾客容易么,行为不可取归不可取,但是不应该否认她们的敬业精神。   得~   老头子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说领头的警官对这件事抱有怀疑,不过有电话录音和失足女的供词在,老头子嫖娼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老爷子,这个……没办法,请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吧。”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盼着老头子没有心脑血管疾病死在回派出所的路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通知儿女过来领人,这种年龄的违法者,那就是尊神,碰到了不往回请的话不合规矩——毕竟还有记者目睹了抓嫖过程,请回去了你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不然的话,他真就死给你看。   本来就没几年活头的人了,要拿金饭碗换老头子的命,这笔买卖没人愿意干。   “小刘,带着那个女人上车,小王,你跟老爷子走后面,一定要好好跟人解释,别有太多心理压力。”   吩咐完毕,领头的警官走了,刚才拿手机录像的瘦高个儿警官哭了,这什么破差事呀,做好了没功劳,做坏了……搞不好工作都得丢。   “老……老爷子,你看……”   “我不走,我是被冤枉的,凭什么跟你去派出所?我跟你说,有人在陷害我,一定是那个叶蓝秋,小三!臭婊子!她怎么不去死!我诅咒她开车被人撞死,吃饭呛死,睡觉摔死,打雷劈死……这样的人不得好死!”   小王警官打个寒战,好家伙……这嘴巴,真恶毒呀,不知道那个被人肉出姓名、职业、电话号码贴到网上不敢回家的叶蓝秋,是不是也用这么恶毒的言辞咒骂过前面的老头子。   “老爷子……”   “我说不走就不走。”   得,耍无赖了,这怎么办呀?   小王警官想了又想,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到客厅一瞧,只见一个脸上有两道疤痕的人正往里面蹭,手里还拿着录音设备。   “你谁呀?”   “哦,警官你好,我是宁湖在线的记者,接到线报过来收集新闻素材的。”   小王警官眼珠一转:“你是不是很想采访屋里那位老爷子?”   林跃假模假式地道:“对呀。”   “来,你跟我来。”   说完话,小王警官领着林跃进屋,冲已经穿上外套的老头子说道:“老爷子,这是宁湖在线的记者,他想要采访你,你现在是跟我走呢?还是跟记者聊会儿呢?”   刘全福愣了一下,看到林跃举起手机,赶紧把脸转过去:“你别拍,别拍。”   小王警官赶紧遮住相机镜头。   “我……我跟你去派出所。”刘全福妥协了。   叶蓝秋成名人了,他也成名人了,小区里的老头儿见了他总是会拿“要坐坐这儿”这句话揶揄他,现在他被人构陷嫖娼,要是不跟警察走,留在这里,那些疯狗一样的媒体记者能把他撕了。   昨天他对记者还很亲切呢,因为这些人可以帮他出气,让叶蓝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然而一夜过后,他最怕的就是媒体记者。   刘全福跟着小王警官离开后,林跃看了一眼手表的刻度,快步往外面走去。   像这种人,就算知道叶蓝秋面对网络暴力选择自杀,也绝不会心存愧疚的,他能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让老东西也尝尝网暴的滋味。   ……   十点一刻。   林跃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高速收费站入口前面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叶蓝秋,她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毛衣,下面是黑色阔腿裤,头顶还戴了个针织贝雷帽。   她身后停着一辆蓝白双色MINI轿车,林跃走过去的时候,黑猫正在发动机盖上舔爪子,一副你和红尘与我无关的臭屁模样。   “你去干什么了?”叶蓝秋点点手表:“都迟到快20分钟了。”   “路上堵车。”林跃把背在身后的单肩包拉链打开,取出一部佳能单反相机:“顺道去借了部单反相机。”   “借单反相机做什么?”   “给你照相呀。”说话的同时,他举起相机,半蹲在两米远的地方,对准叶蓝秋按下快门。   咔~   镜头捕捉下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的瞬间,还有后面打呵欠的黑猫。   咔~   闪光灯又是一亮。   镜头那边是她拿下帽子,五根手指插在发隙轻轻往上推,这时黑猫弓起了身子。   咔~   快门三响。   她对着镜头笑了,倚着车门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娴静,而黑猫用警惕的目光看向镜头。   林跃站起身,打开相机的浏览功能,检查刚才拍到的照片。   叶蓝秋凑过来跟他一起看。   “……”   “……”   “……”   “……”   一段冗长的沉默。   林跃觉得带夏侯出来给苏晗拍照是个坏主意。   叶蓝秋漂亮吗?很漂亮,同时她也是一个很上镜的人,有种非常自然的文艺范儿,然而她的气质再好,姿势再优美,也没有夏侯会抢镜。   “哈哈哈,你是不是很受打击?”   叶蓝秋抱起发动机盖上的黑猫,握住它的小爪子朝林跃挥了挥:“臣服吧,人类。”   “算了。”他收起单反相机,把夏侯接过去:“你开车。”   “当然。”叶蓝秋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林跃抱着夏侯往副驾驶那边走的时候在猫大腿扭了一把:“小东西,你故意的吧。”   喵~   林跃坐进车里,看着她非常熟练地踩离合器挂档,给油前进。   “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叶蓝秋扫过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这时林跃看看手腕上的表盘,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叶蓝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微微偏头说道:“什么开始吧?” ###第七百七十一章 做一个人畜无害的幕后黑手   林跃说道:“游戏。”   叶蓝秋说道:“什么游戏?”   “报仇游戏。”   “一天到晚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叶蓝秋说道:“看来女杀手爱上我的故事编好了。”   “真实经历,还用编吗?”   叶蓝秋懒得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档位一提,MINI的发动机一声怒吼,车子陡然提速,超过前面一辆丰田轿车,笔直往西方驶去。   ……   宁湖市一座绿化不错的小区里,刚刚跟妻子吵了一架的鲁冬辰打开笔记本电脑,把一个命名为“思拓集团”的文件夹压缩成一个压缩文件,添加为附件,匿名发送到《今日事件》栏目组的邮箱。   昨天发了匿名邮件后,晚点公司里不错的同事给他转发了一则标题为《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的文章,他读过后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触怒了沈流舒,毕竟思拓集团的股票昨天跌了不少,大老板对付不了电视台,可要说花钱买通比他技术更好的黑客,找出爆料叶蓝秋信息的人加以打击报复,还是没有多少难度的。   这人嘛,只要涉及到情情爱爱,总会变得不理智。   鲁冬辰认为沈流舒就很不理智,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他这样的黑客,那大家就好好地斗一斗法,他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让你好过。   文件夹里的内容是思拓集团全球管理人才培养计划的详情介绍,里面有往届学员的名单,以及他们现在的近况,还有跟思拓集团合作的国外教育机构的黑材料。   他相信这些东西陈若兮一定很感兴趣。   退一万步讲,就算导致他被开除的人不是沈流舒,那个黑客让他的公司蒙受损失,逼迫汪总开了他,那他给叶蓝秋的公司找点儿麻烦,逼迫沈流舒也开了她不过分吧?   嗯。   不过分。   ……   鲁冬辰按下发送键后半小时。   陈若兮拿着会议记录文件走回栏目组,还没等喝口水呢,杨佳琪便一脸神秘地拉着她到座位坐下。   “兮姐,你去开会的时候栏目组的邮箱又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还是昨天那个人吧。”   “兮姐,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杨佳琪拖动鼠标在界面一点,进入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关于思拓集团全球人才培养计划的各种信息。   “这是匿名邮件附件里的内容。”   陈若兮大喜过望:“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快,佳琪,把这些内容分门别类整理出来,今天中午咱们俩加个班,把这期专题好好完善完善,这回有沈流舒头疼的了。”   “兮姐,我们是不是要再谨慎一点,仔细核查一下文件夹里的内容再上传到网站?”   “佳琪,你说的对,像匿名爆料这种事,一定要仔细核查信息是否真实可靠,不过呢……”陈若兮卖个关子,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如果今天的匿名邮件和昨天的匿名邮件是同一个人发的,说明什么?”   杨佳琪认真地想了想,面露恍然:“坐山观虎斗。”   陈若兮一脸坏笑,用笔点着她说道:“我们不仅要坐山观虎斗,还得用力鼓掌才行。”   “兮姐,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坏蛋。”   “佳琪呀,社会不乱,哪儿来的新鲜事,哪儿来的故事?没有这些抓人眼球的东西,我们这些媒体人吃什么,喝什么?”   “快,快,吴暖,打开电视。”   俩人说话的当口,栏目组两名员工一脸急色走进办公室。   “咦,你们俩不是到对面肯德基吃新品套餐的吗?怎么回来了?”杨佳琪看了看表,这俩人从离开到回来,总计用了不到十分钟,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吃饭,怕是刚走到对面就往回返吧。   “刚才二台的刘楠打来电话……”吴暖一指挂在西墙的电视机:“你们自己看吧。”   电视里《宁湖在线》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   “今天上午,平湖路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称肉联厂宿舍楼有可疑人员从事违法性交易,副所长张强带领王平、李兰芝等人,将正在进行交易的男女一举抓获。”   与主持人的报道一起出现的还有出访记者拍摄得抓捕画面,虽然违法人员从里面走出时故意遮挡前脸,但是镜头一切,还是清晰地把一张老脸呈现给电视机前的观众。   镜头很短,也就一两秒钟,不过对于相熟的人来讲,要认出来不是难事。   普通市民的熟人也就那些,镜头里那个大脑门儿不一样。   杨佳琪指着电视说道:“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嫖娼呢?他都这么老了。”   记得这老头儿前天面对镜头说出“当我是什么人了?嫖客吗?”的时候,栏目组里的人哄堂大笑,把他的发言当成笑话来看,可是没有想到才过去一天,这老家伙真就成了嫖客,还被抓现行上了新闻节目。   吴暖阴阳怪气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蓝色小药丸,谁用谁知道。”   另一名女职员在旁边揶揄道:“听你的意思……是有深刻的领悟呀。”   杨佳琪推推眼镜,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个污女人在说什么。   “这里,小霞想提醒电视机前的观众,请一定要洁身自好,为自己和家人的健康负责,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宁湖在线》的主持人为这条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的新闻做总结。   说小,是因为这就是一起嫖娼案,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有谁会放在心上,也没几个人会拍手叫好,甚至有一部分人会吐槽警察们查赌抓嫖最积极,要是丢点东西,让他们去抓小偷,那就是一件“蜀道难”的问题了。   说大,是因为嫖客的身份很特别,就是这老头儿掀起一场针对叶蓝秋的道德批判和网络狂欢,结果没两天他也变成了一个奇葩。   叶蓝秋不给老头儿让座,还公然调侃,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要坐坐这儿。”   老头儿人前一副我上了年纪,我德高望重的样子,可是扭脸就去棚户区找小姐,关键是前天刚刚对着镜头说:“当我是什么人了?嫖客吗?”   搞笑呀~   搞笑极了。   陈若兮还注意到一个情况,失足女出来的时候,记者给她的脸打了马赛克,老头儿的脸大部分时间有马赛克,但是暴露长相的那一段恰恰没有。   很明显,这是《宁湖在线》栏目组刻意而为,就是为了蹭老头儿的热度,学她的《今日事件》娱乐大众。   “兮姐,《宁湖在线》这么做不对吧。”   陈若兮知道杨佳琪什么意思,按照相关法规,新闻媒体有义务保护嫖客的隐私,《宁湖在线》的做法显然不合规矩。   “我们在播放墨镜姐的视频时打码了吗?央视报道那些明星、大V嫖娼打码了吗?所以呀,佳琪,弹性这东西一直都有,看你怎么用了。让我不解的是,这老头儿前天才嘲讽了叶蓝秋,今天就被警察抓了现行,你们不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吗?”   “兮姐,你的意思是……”   “佳琪,一会儿你跟我去派出所一趟,我们得好好采访一下这位老爷子。”   “行。”   杨佳琪把新冲的咖啡推到陈若兮面前:“这是我们的新闻,绝不能让《宁湖在线》抢走。”   ……   嗤~   汽车刹停。   叶蓝秋一提手刹,转过头去看着林跃,这一路行来,好路段飙到一百迈,差路段也有60+,要放一般人身上早就抗议了,可是这家伙倒好,从头到尾没吭一声,就一直在那儿按手机。   “你究竟在干什么?问也不说。”   她凑过去一瞧,发现手机屏幕弹出一个“保存完毕”的提示语。   “什么东西?”   林跃笑笑,把手机递出去:“你自己看吧。” ###第七百七十二章 这是我的第一次   电影里杨守诚以为叶蓝秋和沈流舒的关系被老板娘莫小渝知道了,后者不仅告诉所有人她是个小三儿,还把身份信息、家庭住址等情况贴到网上,发动舆论声讨这个抢了老公的女人。   在杨守诚看来,夫妻感情出了问题搞得整个社会鸡飞狗跳,显然是有些出格的,所以劝说叶蓝秋出来散散心,玩儿两天心情就好了。   岂不知叶蓝秋的想法是反正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不如去玩儿些新鲜刺激,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于是租了一辆MINI,跑到郊区乐园蹦极。   林跃没有改变这个情节,不仅没有改变,还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因为这是培养和叶蓝秋感情的好办法,而爱情会成为她是否选择和病魔抗争的关键考量点,也是他用来达成主线任务的基础。   “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你猜。”   “做过山车?海盗船?还是摩天轮?”   叶蓝秋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拉起他的手径直往前走。   “我就不理解了,昨天你还一副葬花林黛玉的样子,今天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不是你要我别闷在房间的吗?都决定出来散心了,当然要把烦恼,焦虑,压力……这些统统丢掉。”   说话间,叶蓝秋拉着他的手来到蹦极项目的售票窗口,打量一眼贴在墙上的宣传照和价目表,拿出三百块递出去:“给我来张300的。”   200的是单人票,300的是双人票。   “没我啊,跳不了。”林跃学电影里杨守诚的语气说道,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女人一撩就沦陷呢,矜持可是美德……   咳,好吧,得让妹子在你身上有所付出才行,这里的付出可以是金钱,可以是时间,可以是精力,如果对方一点窗口也不肯给,对不起,没戏。   “真跳不了。”   “跳不了也得跳。”叶蓝秋说道:“钱没有好挣的,这可是你的原话。”   林跃把怀里的黑猫递出去:“要不让它陪你吧。”   “林!跃!”   “……”   俩人离开售票窗口,叶蓝秋拿着两张票,嘴巴微微抿着,目光有些冷,还在为林跃一口回绝的事生气。   “你陪我跳晚上我就好好吃饭,把这两天落下的都补回来。”   “幼稚不幼稚。”这次换林跃说她幼稚了。   “究竟怎样你才肯陪我跳?”   “怎么样也不跳,真跳不了。”   “我今天不支使你做着做那,就这一个要求,好不好?”   “我有病啊,姐姐。”   “什么病?”   “心脏病。”   “那我也有病。”   “你那是心病,跟我这个不一样。”   “你以为我就敢跳吗?我也不敢跳,但是我得让自己坚强起来,来这里蹦极是我能想到锻炼勇气的最佳方法了。”   “哦,你这是自己害怕,要拉我垫背呀。”   叶蓝秋紧紧盯视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说以后遇到困难要跟我一起面对吗?”   林跃说道:“我的意思是……这跟那……不一样了。”   “跳不跳吧,你不跳,我……我就……”   “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林跃,你这个胆小鬼!骗子!回去我就把那幅画撕了。”   林跃一瞧差不多了,再演下去搞不好把人惹恼了:“算了,跳就跳,舍命陪美女吧。”   说完他拉起叶蓝秋的手,往缆车停泊处走去。   10分钟后来到塔楼顶,山风呼啸,吹得脸疼,林跃找了件没有异味的冲锋衣给她披上,把手里的票交给服务人员,看着那人拿着各种安全带、绳子将两个人绑成粽子一样。   “你别这样看着我,本来就够吓人了,还被你直勾勾看着,我现在是又慌又怕。”   “问你个问题,你跟那个女杀手,还有修罗场三女生玩没玩过这个?”   林跃摇了摇头。   “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这是你生命里最后一分钟,你想说什么?”   “这活儿太为难我了,得加钱。”   叶蓝秋死死搂着他的后背:“你真是个财迷,能不能不要这么庸俗?”   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细密的发丝扑打着脸庞,不时遮起好看的眼睛。   山风又过,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时候,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如果不是想要找到面对网暴和绝症的勇气,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蹦极,在紧张与恐惧中,对面那个温暖的身体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然后,她发现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特别舒服。   便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破坏情调的声音:“下去吧。”   一股大力由侧面传来,叶蓝秋从后方扒住他肩膀的手猛然用力,俩人搂抱着由高空坠落。   “啊……”   昂长的叫声被山风切割的支离破碎,远方是倒悬的都市和原野。   叶蓝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脸紧紧贴着胸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发香。   “啊~”   “啊~”   “啊~”   长索拉长,然后回缩,减缓下坠之势,最终吊在半空来回旋转来回晃荡。   林跃看着水面倒映的落难鸳鸯,听着叶蓝秋不绝于耳的喊声,拍拍她的肩膀,把脸凑过去,紧贴她的耳朵说道:“别叫了,已经停了。”   听到提醒她才安静下来,不再叫嚷,但不知是兀自有些害怕还是怎么地,双手依然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头依然埋在他的怀里。   林跃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静静享受着她的头发在脸颊刮过的感觉。   山风吹打着冲锋衣,呼呼做声,不过两个人都很安静,而这份安静下面,是能够听见的怦怦心跳。   要么说电影里她会喜欢上杨守诚呢,一起蹦极、看恐怖电影、漂流……这些项目对男女之间亲密度的提升,远在吃吃喝喝之上。   ……   同一时间。   平湖路派出所外,刘全福跟在两个儿子后面走出来,没有边框的眼镜底下是一双看谁都富含攻击性的小肉眼,秃到只剩两撇的头发也就比游泳圈稍微好看那么一丢丢。   “谁用你们来接,如果不是你俩多事,我今天还就住派出所了。凭什么?再问一万遍我也是那句话,我是冤枉的,是有人帮那个婊子整我。警察怎么了?警察不去调查幕后主使,把劲儿全使我身上,这叫草菅人命。”   他的大儿子心说我的祖宗哎,警察哪敢动你呀,没见一个个都怂的跟三孙子似得,听说中午给要了两菜一汤,那位副所长还自掏腰包给买了盒红塔山,完了茶叶沏着,好话讲着,生怕你眼睛一瞪,俩腿一蹬,就这么嗝屁了。   还草菅人命?这比孝敬亲爹还上心。   “老先生,老先生……”   在派出所外面等候多时的陈若兮和杨佳琪快步迎上去,拿着话筒说道:“您还认识我吗?我啊,陈若兮,前天采访过你的。”   “哦。”老头子认真回忆一下:“我记起来了,《今日事件》栏目组的组长。”   “对,是我。”陈若兮瞥了一眼旁边面色不善的两个中年人,笑着说道:“方便问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听说您被人举报嫖娼,是不是真的?”   “我是被人举报嫖娼,可是我没有嫖娼。”既然事情已经为大众所知,他认为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媒体的力量帮自己翻案。   “那您刚才说被人陷害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晨我跟以前一样去跳广场舞,谁知道走半路上给人打晕了,醒过来时到了那个卖淫女的床上,然后警察和记者就出现了,你说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您的意思是?您被打击报复了?”   “对,我是被冤枉的。”   “那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一定跟叶蓝秋的那个婊子有关。”   问到这里,刘全福的小儿子眼见又有两家媒体的记者提着摄像机和话筒跑来,赶紧拉着他爹的胳膊往前面的私家车走:“你老有完没完,还嫌不够丢人吗?托你的福,单位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事了。”   陈若兮目送刘全福和他的两个儿子离开,冲来迟的同行一脸得意地笑了笑,拉着杨佳琪的手快步走进采访车:“刚才老头儿说的话都录下来了吧?”   “录下来了。”   “叶蓝秋呀叶蓝秋,除了不让座,当小三,现在又涉嫌打击报复一个老人,这次我看你怎么翻身。”   “兮姐,我们的目标不是思拓集团的全球人才计划吗?”   “你傻呀,既然沈流舒为了给她出气不惜做到这种地步,那我们只要紧紧咬住叶蓝秋,就能逼那个老狐狸露出更多马脚。”   “兮姐,还是你聪明。”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不知不觉爱上你   叶蓝秋玩累了。   车是林跃开回市里的,比较她的一路狂飙,他开得平稳多了,从来没有急刹或者急转的情况。   叶蓝秋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窗外,黑猫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时努力伸长脖子,发出一声抗议的“喵”叫。   “你说的,我陪你跳了,晚上就好好吃饭。”   叶蓝秋又往那边侧了侧身:“那你想请我吃什么?”   游园的时光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最终还是要面对昼夜交替,对她来讲,时间就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扎人特别疼。   想起蹦极时的一幕,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想再跟他亲近,因为她不想折磨他,不想他伤心难过,一方面又特别依赖,人越在脆弱的时候,越想有个喜欢、信任的人守在身边,哪怕只是静静陪着,不是吗?   而这个社会……真的让她感到无力和失望。   林跃说道:“为庆祝中了两注三等奖,我请你吃大餐。”   “白得6000块就学人请吃大餐,你还是留着还信用卡吧。”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我记得……你刚换了一部手机吧,还是苹果4,怪不得你会破产,活该。”   “要想收获一些东西,有些投资是必须的,就像昨天告诉你的,我和女杀手的故事,知道她是怎么爱上我的吗?”   “怎么爱上你的?”   “因为500块。”   “500块?”   “廉价吗?”   叶蓝秋摇摇头,今天那两张蹦极票只值300。   “我警告你,不许打我的主意,咱们是雇佣关系。”   “对,非常纯洁的雇佣关系,所以……陪你蹦极得加钱。”   “林跃!”   “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庸俗。”   “那就来点不庸俗的。”话罢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陡然提速,笔直驶向三江口。   半个小时后,中农信大厦35楼。   叶蓝秋坐在包厢的座位上,手支着头遥望三江口的夜景,看着霓虹点亮半座城市,江面上的船只偶尔拉响汽笛,为喧嚣的夜注入几分庄严。   她面前摆着吃掉一半的锡纸排骨饭,旁边还有一碗看起来清汤寡水的海鲜羹,中间是砂锅鱼头,在过去是水果拼盘。   对面林跃已经扒光盘子里的炒饭,正在用需要额外付费的纸巾擦手。   “我听说过这个餐厅,不过它的包厢很难订。”叶蓝秋看着外面的夜景说道。   咔~   一声轻响。   她回过头看时,发现林跃已经收起相机。   “你是不是也经常给你前女友们这样拍照?吃饭、奔跑、微笑、打呵欠,甚至出糗的瞬间?”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发现你拍得照片都很好看,以前学过?”   “哦,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摄影社。”   屁!   林跃上大学的那会儿确实去摄影社报过名,要说为什么选摄影社,当然是为了接触小姐姐了,君不见网上各种“艳照门”,一多半是色影师和模特、空姐奉献的?   然而进去了才发现不仅会费奇高,设备门槛也很离谱,起码要一台单反吧,配几个镜头吧,入门也得1W+吧,出各种活动还得集资,关键是那群玩COSPLAY的妞儿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人家的焦点都放在富二代身上呢,像他这种穷人,还是自动退社比较好。   后面有了系统,在电影世界生活许多年,有钱有闲,就算没有系统学习摄影技术,日积月累之下比专业摄影师或许不如,比普通人自然强得多。而且他的精神力远超普通人,又有【复眼】这样的技能——和【嗅觉动物】一样,不管是为练习还是适应,大部分时间都开着,要想捕捉叫人惊艳的瞬间,并非难事。   叶蓝秋说道:“我更好奇你女朋友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了。”   林跃说道:“因为我太优秀了,她跟我在一起很有压力。”   叶蓝秋瞪了他一眼:“是来自银行催款员的压力吧。”   林跃把用完的纸巾丢进垃圾篓:“吃饱了吗?”   叶蓝秋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问那么多干什么。”   林跃收拾好东西,当先走出包厢。   俩人没有上车,沿着夜里的街市往南,途径一个只有几张餐桌的小东北菜馆时,他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看向屋内。   “怎么了?”叶蓝秋一脸好奇地道。   林跃指指吧台左边固定在一个铁架子上的电视机。   宁湖台正在播放《今日事件》,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张永远忘不了的老脸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是主持人的评述。   “东湖路派出所的民警告诉本台记者,老人的违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们是当场抓到正在进行性交易的两个人,不存在钓鱼执法,因为老人年纪较大,还有一些健康问题,根据相关法律,经上级批准已经免除拘留处罚。不过,依依想在这里问一句,老人的遭遇,真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吗?遇到这种情况,派出所的民警在办案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些?”   叶蓝秋愣住了,因为前天下午她在农行大厅看到记者对老人的采访,那人对着镜头问了一句“当我是什么了?嫖客吗?”   她很受伤,很难过,明明是那个老人说话阴阳怪气在先,售票员咄咄逼人在后,再加上身染绝症的烦躁,忍不住说了一句气话,结果就被逼到了生活的死角,还被侮辱成小三、小姐。   没想到中间隔了一天,那老头儿真就因为嫖娼被抓了,还上电视节目喊冤,她消失了两天时间,可是事件热度并未散去,反而有扩大化的迹象,这是为什么呢?   “好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见主持人转移了话题,林跃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觉得奇怪吗?前天他才说了那些话,今天就因为嫖娼被捉,这也太巧了吧。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   “这我哪里知道。”林跃耸耸肩:“这种事只要被抓了现场,翻盘的可能性很小。就算背后有猫腻,你没权没势没关系,派出所的人也不会深入调查,要知道类似的案件每天都有发生,又不是盗窃、诈骗甚至抢劫杀人,这种小CASE,当事人一喊冤就要深入调查的话,警察们别干正事了。要我说,这老东西蠢得可以。”   “怎么讲?”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想的都是息事宁人,越少人知越好,他倒好,跑到电视节目喊冤,名誉这东西,别说很难恢复,就算能恢复,他的后代也会被朋友、同事私下议论。这电视台的记者吧,也没安好心,听起来是呼吁派出所的人重视,重新调查这件事,实际上是要激化事态,搞一个大新闻。”林跃阴阳怪气地道:“我们不是新闻搬运工,我们是新闻制造者。”   “我怎么感觉你在幸灾乐祸?”   “有么?”林跃说着话搂过她的肩膀,转身进了旁边的南城夜半音乐酒吧。   俩人在角落坐下后,他帮叶蓝秋点了橙汁,给自己选的是一杯走路哥蓝方。   “你好像对洋酒很了解?”   “一点点。”   酒吧很安静,客人们不吵不闹,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或者饮料,一边听舞台传来的清澈歌声。   桌子中间放置的小夜灯点亮一张又一张陷入缅怀的侧脸,在这里,她不用担心别人认出她,沉浸在歌声里的人也不会在意外面的恶俗和无聊。   叶蓝秋看了一眼舞台上头发拢到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子的驻场歌手,吉他的琴弦随着拨片轻轻震动,发出轻快的颤音。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   “这世界滴滴点点全是你。”   ……   “好听吗?”林跃问。   她点点头,怔怔看着台上目光饱含沧桑和追忆的歌手。   林跃说道:“这是他唱得最好的一首歌,每次过来这边都会唱。”   “他和她一定有很多故事。”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下辈子就再也碰不到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的手指在有着细腻木纹的桌面轻轻摩挲,全程低头,看着杯子里的一片暖黄。   林跃喝了口酒,拍拍她的手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   他起身往舞台走去,迎着许多人的目光从歌手那里接过吉他,坐上高脚凳,轻轻拨了下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鸣。   紧接着,他说了一番让在场人大吃一惊的话。 ###第七百七十四章 偏爱   林跃看了一眼吧台后面紧抱双臂的老板兼酒保。   “先谢谢强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然后呢,如果唱得不好,也希望大家包涵。接下来这首歌……”   他转头看向刚才就坐的角落:“我想把它献给叶蓝秋小姐。”   “叶蓝秋”三个字像在擦火皮擦过的火柴,嗤的一声点燃黑夜,大厅里的男男女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铺天盖地的报道,无处不在的议论,遍布网络的骂声,可以说想不知道叶蓝秋是谁都难。   本来酒吧的环境偏暗,俩人坐得又偏,基本上没人能识破她的身份,这让她很安心,可是没想到林跃不仅走上舞台,还当众叫出她的名字,叶蓝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知道你不是媒体描述的那种人,你是一个温柔,善良,有爱心的好姑娘。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林跃不再多言,迎着下方客人的目光,手指在琴弦拨过。   叮~   咚~   叮叮叮~   “把昨天都作废。”   “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   “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   “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的人不喊累。”   “爱上你我不撤退。”   “我说过我不闪躲。”   “我非要这么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   “更努力爱让你明白。”   “……”   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叶蓝秋身上,但是随着旋律向前,人们的目光被拉回舞台,谁也没有想到他唱得这么好,就算不是原唱,也有八九分相似。   酒吧老板强子和留着小辫子的歌手也忍不住合着节拍轻轻点头。   没有人注意到,在歌唱到一半的时候,叶蓝秋离开座位,走进不远处的洗手间。   咔~   房门关闭。   她倚着房门,两手蒙脸缓缓蹲下。   她的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了,现在她又患上绝症,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骂声与指责,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她喜欢又信任,最近还多了一份依赖的男人当众对她说“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   这个人为什么来得那么迟。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让她见证了绝望和孤独,又让她遇到一个可以在大雨天给她撑伞的男人,他就像是黑夜里陪伴迷路孩子的星辰,那么耀眼,却又遥不可及。   呜呜呜~   哭声哀婉,溢出指缝的眼泪弄湿了腕上在灯光照耀下闪亮的手链。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叶蓝秋抽了下鼻子,赶紧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水,站起来打开门。   一个急着上厕所的女人站在外面,注意到她的状态后递出一片纸巾。   叶蓝秋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纸巾走出洗手间。   《偏爱》唱完。   吉他回到了原主人手上,在正对洗手间的隔断边,林跃站在那儿等她出来。   “走吧,回家。”   他牵起她的手,快步离开酒吧。   从离开酒吧到返回停车场,这段路她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坐上那辆MINI,林跃手扶方向盘说道:“你不是嫌我庸俗吗?那就来点文艺的呗,怎么?感动的没话说了?”   叶蓝秋低着头说道:“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可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三儿。我不值得……你去喜欢。”   后半句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这话别人信,我不信。”林跃发动引擎,驾车离开停车场。   盘卧在后排座椅的夏侯抬起头,看着内后视镜里两个人的脸,打了个长长地呵欠。   把叶蓝秋送回22号玫瑰旅店,他看了一下腕表刻度:“现在是九点半……”   “你走吧,我要洗澡了。”   叶蓝秋站在靠门的地方看着他。   林跃把怀里的黑猫放到地上,拿起鞋架上的车钥匙:“明天上午八点,我来接你。”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缝里又钻进来一股绵软的烟味儿,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抽烟的。   叶蓝秋走回椅子前面坐下,仰起头,怔怔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的念头很乱。   五分钟后,她直起身子,用手理了一下头发,放到眼前一看,掌心落着三四根断发。   嘶~   呜呜~   她鼻子一酸,两手蒙脸又哭起来。   又过去五分钟。   她抬起头,抽了一下鼻子,捏起一片纸巾擦掉脸颊的泪痕,翻开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键。   她已经两天没有上网,因为围绕她的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看到那些东西心情会很压抑。但是今天,她想上网,因为只有那些负面的东西才可以消磨掉她对生存的渴望。   她不想林跃为她伤心难过,更不愿意带着眷恋离世,因为她觉得世间最残酷和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心死了,人也死了,什么都一了百了。   她也不敢告诉林跃自己身患绝症的事,因为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绝不会害怕受到牵连离开她,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她不愿意拖累他的人生,更不愿意他看到她被病魔折磨得不再美丽的样子。   当她打开自己博客,发现页面居然修复了,那些诅咒她去死的图片和文字统统没了踪影,辱骂她的留言也全被删除了。   她不死心,又去电视台的网站寻找不让座专题,然而版面焦点已经不是她,是那个一直不肯放过她的老头子,关注度最高的文章标题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嫖娼?是打击报复还是人之常情?》   随手点进去一看,版面中间是《今日事件》对老头子的采访,往下是有引导性的评述文字,暗示观众有人在为叶蓝秋打抱不平。   她抿着嘴往下拉,想要看看网友的毒舌评论。   然而点赞数最高的是一个匿名用户提供的超链接,她也确实看到了毒舌评论,不过不是骂她的,都是讽刺电视台的。   “膜拜。”   “楼主牛逼,咱不带这么拆台的。”   “啪啪啪~我似乎听到了打脸的声音。”   “脸都被打肿了。”   “要么说这些记者讨厌呢,一天天就知道阴谋论。”   “没办法,阴谋论有市场啊,真是难为他们了,每天精分地活着,一边信誓旦旦地讲实事求是是新闻工作者的原则,一边儿想法设法制造吸引人眼球的新闻,为了收视率连底线都不顾了。”   “底线?底线是什么?如果说底裤是等着被扒的,那么底线就是用来拉低的。”   “记者?是妓者吧?”   “……”   叶蓝秋带着好奇心点了一下链接,界面弹出一个新窗口,网站转到了优酷。 ###第七百七十五章 啪啪啪的耳光声   没有画面,只有音频和字幕。   “你们这儿有没有特服?”   “有呀。”   “都什么价格?有哪些项目?”   “……”   “……”   “……”   “限时不?”   “快餐十五分钟,全套一个钟。”   “地址呢?”   “肉联厂宿舍知道不?”   “知道。”   “……”   短短两个小时,视频播放量已经过二十万,很多人在评论区调侃老头子。   “太特么搞笑了。”   “行家呀,瞧瞧这问题问的,太溜了。”   “还真就是个嫖客,如果没有这段录音,搞不好真被宁湖电视台的记者带沟里去了。”   “睁眼说瞎话的老东西,他也不怕出门儿给雷劈死。”   “还‘就当这座儿啊,我让给这姑娘了’?如果知道丫是这种人,换了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这年头儿,老人的违法成本太低了,只要豁得出脸,狠得下心,就能占便宜捞好处。”   “谁说不是呢,社会对孩子宽容,对老人纵容,对我们这些年轻人,充满了恶意。”   “哈哈哈哈,不割你的韭菜,怎么养他们?”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那位失足女身上吗?太敬业了,这种活儿都接,想想老东西多少天不洗澡身上那股子味儿,怎么下得去……”   “楼上,小心被删帖封号。”   “我说你们,怎么注意力都放到那老头儿身上了呢?关于叶蓝秋,又有猛料爆出来了……”这位网友的留言后面是一个站内链接。   叶蓝秋移动鼠标过去轻轻一点,新的窗口打开。   数据稍微缓冲一下,播放器开始播放视频。   “先谢谢强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然后呢,如果唱得不好,也希望大家包涵。接下来的这首歌,我想把它献给叶蓝秋小姐。”   “……”   “讲不听偏爱,靠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   “……”   “痛也很愉快。”   赫然是林跃在那家名为“南城夜半”的音乐酒吧里为她唱歌的一幕,因为上传时间很近,也可能是缺乏炒作,播放量还不多,只有3W+。   “这是告白吧?”   “这人是谁?是要蹭叶蓝秋的热度炒作自己吗?”   “歌唱得确实好听,人看着也清清爽爽,特别干净,就是……在这个关头唱《偏爱》,他是要挑衅媒体和那些辱骂、批判叶蓝秋的人吗?”   “如果我是叶蓝秋,要有这么一个人不顾别人的目光,勇敢地站出来向我示爱,我一定会接受的。”   “楼上的,别做梦了,他就是个想红想疯了的不入流歌手。”   “对你偏爱?我可QNMLGB的吧,爱一个小三儿?忒下贱。”   “有没有现场听歌的网友,说下当时的情况好不好?”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熟?我想起来了,《今日事件》播放不让座事件时有张一闪而过的人脸,跟这个人很像,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听楼上一说,我回去仔细看了下,大概率是同一个人。如果说他亲眼目睹了叶蓝秋调戏老人家的事情,为什么还不顾一切地去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还老人家?我呸~一个不知廉耻的老嫖客。”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要我说都不是啥好人。”   “楼上的,过了哈,说话留点口德,对后代好。”   “留你MLGB。”   “你今天早晨出门前吃大便了吧。”   “别理这种人,他就是嫉妒。”   “……”   啪~   叶蓝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她从椅子起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去,怔怔看着床头柜上那幅画。   这时黑猫走过来,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背,潮湿温润,有清晰的磨砂感。   把小东西抱在怀里,倚着双人床的靠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唱歌的样子,而夏侯身上还残留着他用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她想起早些时候林跃跟她讲,因为自身太优秀,前女友跟他在一起很有压力,所以最后以分手告终,她当时还开了他一句玩笑,然而几个小时后,她忽然有些理解那个女孩子,她正经历着一模一样的事情。   “夏侯,你说人如果不用死,那该多好呀。”   喵~   黑猫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叫了一声。   “咳……”   她哽咽着笑了笑,远没有单反相机里那些照片的甜美,很苦涩。   “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   与此同时,沈流舒推开家门,嗅着客厅里残留的酒气皱了皱眉,把包往沙发一丢,换上拖鞋:“莫小渝,莫小渝……”   保姆从厨房走出来:“先生,太太已经睡了。”   “今天晚上家里来客人了吗?”   保姆摇摇头。   沈流舒说道:“这么大酒气,今天晚上喝了不少吧?”   保姆说道:“我在给太太煲醒酒汤。”   “好了,你去忙吧。”沈流舒过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睡得死猪一般的莫小渝一眼,转身走进书房,把放在桌子上的关于斯通集团的资料翻了翻,手往上面一拍,站起来给自己点了支雪茄,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外面。   前天早上《今日事件》二度报道关于叶蓝秋的新闻,那个最后一个打热线电话爆料叶蓝秋是小三的人,别人或许不知道她的身份,作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让座那天,叶蓝秋的情绪很不对劲,他就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她就崩溃了,趴在他肩头哭起来,赶巧莫小渝去公司找他,一推门……误会就这么发生了。   虽然他确实想要跟叶蓝秋发生点什么,可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结果婆娘就不干了,闹来闹去搞得他超级被动。叶蓝秋因为网暴玩起了失踪,公司股票这两天跌了超过5个点,员工们也议论纷纷,私下里传老板的闲话,再加上那个想要拿思拓做文章的女记者,他都快被恶心死了。   他今天喊助手张沐去查莫小渝了,想要从侧面入手,搞明白她为什么无理取闹,是否有人在背后怂恿她出昏招。另一方面,他还安排了自己的二秘唐小华通过杨佳琪的渠道设局陷害陈若兮,只要明天钱打入陈若兮卡里,匿名信一写,这个女人就完了。   “想跟我沈流舒斗,你们还嫩了点。”   沈流舒回到办公椅坐下,扬着头抽了一口雪茄,盘算着怎么做才能消除叶蓝秋事件给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   ……   晨曦绽放,旭日东升。   这座城市由熟睡中醒来,街道上车辆渐多,站牌下聚起等公交的人群,鸡蛋饼,甜豆浆,三明治和牛奶,温暖了每一个努力工作的人的胃。   叶蓝秋从床上下来,披上一件针织外套,推开阳台门走出去,看着天井漏下的晨光,双手插在兜里,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12点睡下,3点半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直盖着毯子屈膝坐在床上,想起他会笑,想起自己会哭,又哭又笑的样子,像疯子,也像傻子。   咚咚咚~   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对面是一张想了半夜的脸。   “你来早了,还不到八点。”   林跃走进房间,把钥匙放到鞋柜上:“因为我要带你去吃早饭。”   盘卧在床上的黑猫听见主人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过去,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露出一排锋利的尖牙。   林跃在沙发上坐下:“去洗把脸,然后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   “你不怕吗?”   “怕?”林跃说道:“怕的话当初在公交车上就不会站出来帮你说话了。”   叶蓝秋冲他笑笑,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憔悴的脸,按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在脸上。   ……   十五分钟后,她换了件白色长裙,抱着黑猫来到楼下车库,坐进MINI副驾驶,看着林跃的侧脸说道:“去哪儿?”   “去人多的地儿,越多越好,怕不怕?”   “有你在,不怕。”   林跃笑笑,刚要踩离合挂档,忽然脸色一变。   “有点意思。”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先送进去一个   鲁冬辰放下手机,又看了一眼播放器里的男人脸,发出一声冷笑。   难怪从前天开始叶蓝秋就消失了,原来她一直用昨晚在“南城夜半”酒吧唱歌的男人的身份行动,租车、开房、办电话卡……   22号玫瑰旅店。   叶蓝秋以为她躲起来就能置身事外吗?   天真。   害他丢了工作,还跟老婆陷入冷战,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叫林跃的男人的身份——计算机专业毕业,现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网站前台。   虽然他不认为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发动那个级别的网络攻击,但是鬼知道后面有否业界大牛相助。   是沈流舒在搞他呢?还是姓林的在为叶蓝秋出气呢?   无论是谁,总之都跟叶蓝秋有关。   他给刘全福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叶蓝秋栖身的22号玫瑰旅店的地址。就算网上有所谓的“证据”,他也不相信老头儿去嫖娼,既然老头儿面对镜头一脸气愤地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如果知道了叶蓝秋的去向,老头儿会怎么做呢?   是的,他就是要做一个幕后黑手,从中挑拨,让刘全福去做对付叶蓝秋的急先锋。一来可以帮他报仇雪恨,二来也能通过林跃和沈流舒的反应检验出究竟是谁在搞他。   ……   上午8时20分,宁湖市电视台《今日事件》栏目组。   陈若兮拍拍手:“好了各位,都行动起来,目标是各大论坛,门户网站,还有社交平台,一定要把这篇文章的热度炒起来。”   组员们散去,按照她的吩咐开始运作《从叶蓝秋事件看某公司的疯狂》这篇文章。算是《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的姊妹篇,不过内容更加劲爆,因为里面有思拓集团全球人才培养计划的黑料。   “兮姐。”   等人散去,杨佳琪凑到她身边,打开一个链接,随之而来的是刘全福和失足女的对话。   “这个你看了吗?”   “看了。”   “看了你还这么淡定?很多网民都等着看咱们栏目的笑话呢。”   昨天陈若兮很晚才回家,又是满身酒气,脱了衣服一头就扎床上了,她都没有机会说刘全福嫖娼证据流到网上的事,等到早晨起床,陈若兮已经先一步来台里了,直到这时她才找到空闲说事,没想到陈若兮已经知道了。   “咱们有明确说刘全福是被冤枉的吗?”   “那倒没有。”   “观众嘛,就是一群喜欢看热闹的人,最能挑起他们神经的是什么?”   “是什么?”   “反转。”   “反转?”   “对呀,你想想,只有不断地反转,保持新鲜度,他们才会对系列事件产生黏性,我们《今日事件》的特色就是针对值得探讨的社会事件和观众沟通、互动,类似抛出一个议题,让大家进行思考,然后各抒己见,而不是像人民日报、新华日报那样对一个社会现象定调。出于看《今日事件》的笑话也好,想知道我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也罢,首先……这些人必须关注我们的节目,只要他们这么做,便保证了我们的收视率。”   “这么说来?爆料音频的那个人等于帮了咱们一把?”   “差不多吧,关键是接下来我们能不能提供更加劲爆的消息,比如思拓集团全球人才培养计划的内幕。而刘全福的事呢,现在适合放一放,看后续发展再跟进。这叫四面开花,深入挖掘。”   “兮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佳琪,所以说,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兮姐,还有这个。”   杨佳琪又点开一个链接,页面一转,播放器里出现一张男人脸,看起来是在酒吧环境下,用清晰而干脆的声音表达他对叶蓝秋的喜欢。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呀……”   杨佳琪点点头:“他就是不让座视频后面抓小偷的那个人嘛。”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是那个刺头。”这是栏目组所有人的共识,在那种情况下敢站出来帮叶蓝秋说话,还嘲讽了车上所有乘客,真不知道该说他耿直呢,还是不怕死呢。   “兮姐,我觉得是不是可以采访他一下,再开一条新闻战线?”   “采访他?采访他什么?你一采访他,不是给了公众了解不让座事件全过程的机会了吗?这么一个耿直勇敢还善良痴情的人,他的出现会扭转观众对叶蓝秋的印象,伤害我们的立场。”   “兮姐,你不是说要反转吗?”   “我的好妹妹,一定限度的反转可以增加新闻的趣味性,反转程度太大,会翻车的。”   “哦。”   杨佳琪推推眼镜框,不情不愿地走了。   陈若兮的注意力都放在思拓集团身上,压根儿没把她的小情绪当回事。   ……   一个小时后。   思拓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张沐把莫小渝的通讯和短信记录递给沈流舒,然后按照通讯记录上的号码打了过去,证实莫小渝跟盯上思拓集团的记者陈若兮有联系。   “老板,还有件事。”   “什么事?”   张沐过去那边,把放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搬来,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串网址,按下回车。   画面里的男人对着话筒说道:“先谢谢强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然后呢,如果唱得不好,也希望大家包涵。接下来的这首歌,我想把它献给叶蓝秋小姐。”   沈流舒皱了皱眉:“这是……”   张沐说道:“据在现场的网友爆料,舞台上的男人唱歌时叶蓝秋就在下面,听完还哭了,排除了男人是要借叶蓝秋事件炒作自己的嫌疑。”   沈流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比知道莫小渝和陈若兮搅合在一起时难看一百倍。   “叶蓝秋不是失踪,是私奔。”   张沐劝说道:“我觉得这个消息挺好的,起码告诉了所有人,叶蓝秋不是你的小三。”   沈流舒两手拍着桌子说道:“张沐,有件事你不知道,那天叶蓝秋说急需钱去救一个人,我给了她一百万,舞台上那个男的就是她要救的人吧?这是拿我当冤大头了呀。”   张沐说道:“您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谁说不是呢。”沈流舒说道:“去,把人给我找到,告诉她,她被解雇了。”   “老板,要不要把那一百万也追回来?”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是打算给那群疯狗一样围着咱们思拓转的记者提供写作素材吗?”   “明白了。”张沐这边刚想离开,房门咔的一声打开,唐小华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你怎么回事?不敲门就这么进来了。”沈流舒有些不高兴。   唐小华没有道歉,急声道:“老板,你看没看刚才陈若兮发在网上的文章?”   “什么文章?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   “不,不是那篇,是今天刚发表的一篇,标题是从叶蓝秋事件看某公司的疯狂。”   “怎么了?这种捕风捉影的文章,至于这么激动吗?”   “不是,老板,你先看下内容吧。”唐小华接过笔记本电脑,在触控区点了几下后把屏幕一转。   沈流舒看到文章内容后人呆住了,这第二篇文章可比第一篇文章厉害多了,都是猛料。   ……   “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蓝秋站在广场中间,身上落着好几个白鸽,虽说它们向以不怕人著称,但要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是饲养员,一般人根本没有可能。   林跃手持相机站在两米开外,拍了几张照片后吹响口哨,那些围在她身边的白鸽相继张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   他趁机按下快门。   远方的游人也跟着用手机录下前方罕见一幕。   林跃拿着相机走过去,一面给她看刚才拍下的照片,一面说道:“因为它们知道你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儿。”   “一天到晚没几句实话。”   林跃没有说什么,拉起她的手,无视路人“那是叶蓝秋吧”的惊疑呼声和审视目光,往对面步行街走去,一边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动手吧。”   ……   鲁冬辰又跟老婆吵架了,一方面是他这两天不洗澡不刷牙不刮胡子,像个废人一样,另一方面是叫他今天去接孩子,他忙着追查黑客的身份给忘了,女人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于是他把一腔怨气都撒到了叶蓝秋身上,在昨天网上流出的热点贴文和视频下面猛刷负面评论,用自己的网络技术顶贴到最高。   比如关于刘全福嫖娼的内容——叶蓝秋这个婊子牛呀,自己玩失踪,然后找人陷害老人家,既报了一箭之仇,又转移了别人的注意力,不用再面对谩骂,她心机怎么就这么深呢,果然是能做上市公司老板小三的女人。   比如关于林跃在酒吧唱歌的内容——这样的骚货还有人示爱?傻逼,不怕自己头顶绿油油?   还有最新的《从叶蓝秋事件看某公司的疯狂》——果然,叶蓝秋是个贱人,老板能是什么好东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出卖色相刮老男人的钱,一个搞面子工程割股民韭菜,简直蛇鼠一窝呀。   他这儿正操作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   咚~   咚~   “谁呀?”鲁冬辰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天然气公司的,检修小区入户液化气设备,请开下门吧。”   “麻烦。”鲁冬辰没多想,走过去打开房门。   外面站着三个人,让他不解的是,对方声称是天然气公司的检修员,但是并没有带工具箱、测试仪器这类东西。   “你是鲁冬辰?”   “我是。”   “我们是龙堂分局的民警,有人举报你在网上传播、销售淫秽视频,这是搜查令,请配合我们的检查。”领头的拿出一张盖着公章的白纸,最上面是“搜查令”三个字。   “我传播、销售淫秽视频?你们有没有搞错?”   “有没有搞错一查便知。”领头的警察朝左右使个眼色,那两人进入客厅,径直往书房走去,透过打开一半的房门可以看到发出蒙蒙青光的液晶屏。   “哎,你们……”   鲁冬辰刚要有所行动,给领头的警察一把抓住:“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不然将以妨害公务的罪名追究你的责任。”   “这是诬告,我是被冤枉的。”鲁冬辰大声说道,这回他是想明白了,叶蓝秋找人搞了刘全福不说,又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领头的警察说道:“是不是诬告,证据会告诉我们的。”   五分钟后,进入书房检查电脑的警察走出来:“头儿,电脑里发现了超过二百个G的淫秽图片和视频。”   领头的民警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鲁冬辰说道:“我的电脑里有片子,那也不能说我传播呀,我自己在家看下怎么了?现在哪个玩电脑的人硬盘里不存点小电影?”   刚才的民警又道:“头儿,我们还在他的硬盘里发现了一些热门网络游戏的外挂源码,还有大量经过脱壳、解密的软件,及上百个被标注为木马、病毒源码的文件夹。”   “没想到还是个黑客,鲁冬辰,我想……你遇到大麻烦了。”   “那些都是资料,学习资料。”   程序员有只拿死工资的么?笑话,很多程序员都会接私活,像鲁冬辰这样的资深黑客,公司把他开除就能摧毁他的生活吗?没可能~最多让他还款压力大一些,远远谈不上走投无路。   卖肉鸡,贩售个人信息,做热门游戏外挂,放毒盗号,破解正版软件,架设私服……这些都是违法成本低,轻松简单来钱快的营生,只要他想干,赚钱的门路没八千也有一万。   “头儿,找到了。”这时书房里传来另一名警察的声音。   领头的警察循声过去,鲁冬辰也跟着走进书房,只见那名警察通过浏览器历史记录登陆草榴社区,在短消息模块发现了他跟另一个高等级用户的站内信聊天记录。   大体内容是他从中毒电脑里提取出来的性感自拍,包括照片、视频及聊天内容,以每G五百块钱的价格,打包上传至海外网盘,给那名高等级用户下载。   毕竟是违法勾当,走银行渠道的话可能会留下证据,便让对方把钱以话费的方式冲到他的手机里,然后通过帮别人充值QQ币、点卡、包月会员的形式,将这笔钱变现,虽然中间有一些损失,但是风险相对来讲小很多。   对话的最后,鲁冬辰还透露自己最近搞到一个漂亮女记者和她男朋友的亲热视频,那股子骚劲儿,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不过他不打算拿出来卖,毕竟奇货可居,等她过几天出名了,价值也会水涨船高。   “假的,都是假的,有人做局害我!”   鲁冬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草榴账号会被人盗走,还炮制出了一场子虚乌有的违法交易。   领头的警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递过去:“查下话费。”   鲁冬辰解锁手机,拨通10086,按照提示选择“查询余额”,系统告知他当前话费余额为8255。   多了整整8000块!   “小樊,把电脑主机封存带走。”领头的警察看着鲁冬辰:“走吧,有什么话回局里说。”   鲁冬辰瘫在椅子上,呆呆望着正在关机的电脑屏幕。   为什么手机里冲了那么多话费没有短信提示呢?   ……   为什么没有短信提示?   他搞不懂,林跃搞得懂,之前II型黑蝇无人机对比I型黑蝇无人机增加的那几个功能,在他看来都是偏军事方面的,不过一定情况下还是可以民用的,比如说定位最近的移动基站。   黑客……   网络犯罪确实很难侦破,但就像某些官员,只要定向追查,没有干净这一说,所以鲁冬辰完了,不在里面待几年是出不来的,而电脑技术发展迅速,一旦几年不学习就会落伍,再加上鲁冬辰已经是30岁的人了,以后放出来也没几个公司会收留聘用,所以……勉强算是达到了他的报复标准。   “还要买呀?你都买了300多块钱彩票了,真以为好运会一直持续下去吗?喂,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不切实际。”   林跃没有理她,又买了两注胜负彩,把小票塞她手里:“不买下试试,怎么知道好运会不会持续呢?而且……我这买的不是彩票。”   “不是彩票?”   体彩小店的老板也愣住了,刚才那不是彩票是什么?草纸么?   林跃说道:“你不觉得面对艰难的世道,拿2块钱买一份人生希望,这买卖相当合算吗?”   叶蓝秋对于他的诡辩倍感无力。   小店老板说道:“对,对,对,买彩票就是买一份人生希望。”   “老板,你这算不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听到她的调侃,小店老板认出了她的身份:“你……你是叶蓝秋吧?”   “对,我是叶蓝秋。”她有点怂,但是没有躲。   “你要不要也下几注,我觉得你肯定能中大奖。”   “对不起,这份税我不想交。”话罢,她拽着林跃就往外走。   “不许再买了。”   “为什么?”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中了一次奖就觉得自己时来运转,总想着靠歪门邪道发家致富,知道么,那些因为赌博倾家荡产的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你在担心我呀?”   “是,我就是在担心你,有错吗?”   林跃耸耸肩:“好吧,你说不买就不买。”   他拉起她的手进了旁边的会展中心。   “你又要干什么?”叶蓝秋很无语,这家伙今天跟发疯一样,带着她到处跑,在三江口的麦当劳吃早餐,去城隍庙逛街,到天一广场喂鸽子,跑去外滩调戏外国人……总之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钻,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们两个,有时候面对手机镜头,还会故意搂着她的肩膀,一副不后退,豁出去的样子。   “我们可是纯洁的雇佣关系。”   “对,纯洁的雇佣关系。”林跃一面应和着,一面推开右手边的玻璃门走进去,叶蓝秋抬头瞄了一眼前方招牌,不明白他带她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第七百七十七章 我真是一名老司机   那是一家手创馆。   就是那种用各种小玩意儿制作创意手工品的地方,因为是周末的关系,里面汇集了很多小朋友,女孩儿比较多,男孩子要少一些。   林跃径直走到柜台前面,跟穿着工装的小姑娘说笑几句,对方从下面取出一个托盘递给他。   里面放的是陶泥、工具和各色颜料。   林跃说了句谢谢,端着东西走到一张有空位的桌子坐下。   叶蓝秋看着他非常熟练地把陶泥捏出人体轮廓,又用工具抠削出细节部分,再慢慢精修,然后用画笔上色。   “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心灵手巧呢。”   “不是跟你说了么,前女友就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很有压力,所以才会选择放手。”   还是那句玩笑话,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已经没有了调侃的心情。   雇佣关系。   进门前她为什么强调双方是雇佣关系?   因为早晨离开旅店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她告诉自己还有两天,两天后林跃和她的雇工关系就解除了,开心地过完这两天,再好好跟他道别,然后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静静等候死亡到来。   还是那个想法,她不想拖累他,更不想他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留在他心里,这是她能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了。   “叔叔,你做的软陶好精美,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一个稚嫩的童声拉回叶蓝秋的注意,侧脸一瞧,只见林跃旁边坐得那个梳双马尾小辫,有着扑闪扑闪大眼睛的女孩儿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软陶小人。   “这个不行,这是叔叔送给别人的礼物,待会儿有时间的话,叔叔单独帮你捏一个好不好?”   “谢谢叔叔。”不懂什么叫冒昧的小女孩儿一脸开心地道:“我叫苏晓惠,今年读幼儿园大班,我住在五里道天辰盛景小区23号楼一单元702室,我妈妈叫王晴,爸爸叫苏岩恒,他是个医生,还是个撒谎精,因为他每天出门前都说晚上给我讲故事,可他总是在我睡着了才回家。”   “因为医院里也有很多生病的小朋友要听你爸爸讲故事呀,只有听了你爸爸的故事,他们才能忘记疼痛,进入梦乡,所以晓慧是愿意生病的小朋友都能美美地睡一觉,还是不管他们,就让爸爸回来陪你呢?”   苏晓惠晃着两条腿,奶声奶气地道:“叔叔,你怎么和妈妈讲得一样?”   叶蓝秋说道:“嗯哼,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爱心,说,以前没少用这招儿勾搭小姑娘吧?”   林跃老老实实说道:“如果你是指送软陶的话,确实有过,但是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没等他回答这个问题,那个已经不玩彩泥的小女孩儿看看叶蓝秋,又看看他手里逐渐成像的软陶小人:“你捏的这个小人,是那边的大姐姐吗?”   叶蓝秋听说,偏过头去一瞧,发现确如小女孩儿所讲,那个即将成型的软陶小人无论是穿着、面部轮廓,五官细节,都和她一模一样。   “……”   “好了,就剩加热定型了。”做完最后一步,林跃把软陶小人往托盘里一放:“怎么样?”   叶蓝秋说道:“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跃冲她微微一笑,又开始捏第二个软陶小人。   少时捏完,往叶蓝秋的软陶小人旁边一放。   “这个……是你?”   林跃点点头,扭头冲一脸沮丧的小女孩儿说道:“叔叔马上帮你捏一个好不好?”   苏晓惠喜笑颜开地道:“好。”   “那你希望它穿什么衣服?”   “婚纱!”苏晓惠很认真很认真地道:“妈妈说穿婚纱的女孩子是最漂亮的。”   林跃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说完瞟了叶蓝秋一眼,按照小女孩儿的要求开始捏软陶小人。   半个小时后,林跃把做好的小人放到苏晓惠面前。   “好棒,好棒。”   小女孩儿高兴得直拍手,吸引了周围小朋友的同时,坐在角落休息区喝茶的大人们也走了过来。   林跃看了看表,摇头说道:“捏了三个小人用掉一个多小时,太慢了。”   之前给他拿材料的女孩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满带好奇过来看,听到他跟叶蓝秋的对话,再看看托盘里精致到连眼睫毛都清晰可见的Q版软陶小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手创馆的员工,当然比普通人了解软陶公仔的制作过程,像这种程度的小人,就算是从业多年的熟手,做一个至少得一个小时,他这儿一个多小时捏仨,还嫌动作慢,什么人呐!   “叶蓝秋,你是叶蓝秋吧。”   随着一个惊诧的女声响起,许多人看向叶蓝秋。   面对来自小孩儿父母的审视和敌意,她有点慌,脸上没了笑容。   便在这时,苏晓惠冲叫出“叶蓝秋”三个字的女人说道:“妈妈,你说得不对,她不是坏人。”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呀。”   “叔叔说爸爸每天回来很晚,是因为要给医院里生病的小孩子讲故事,哄他们睡觉,爸爸是好人。我知道叔叔也是好人,好人是不会给坏人捏这么好看的小人的。”   女人看到苏晓惠面前惟妙惟肖的软陶小人,没想到给女儿怼回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跃没有理围过来的女人们,把托盘递给女员工:“我过会儿再来取。”   “你能帮我也捏一个吗?”   “今天时间不够了,下个周末吧。”   “那成,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另外,你在酒吧唱得歌真好听。”女员工一脸羡慕地看了叶蓝秋一眼,端着托盘走了。   林跃抓住叶蓝秋的手,分开人群往外面走去。   “你又要去哪里?要不要开车?”   “不用,就在对面的商场里。”   林跃也不解释,拉着她的手走过天桥,进了对面的商场,乘电梯直上四楼。   轿厢门一打开,铺面而来的是一股清香。   整个楼层都被打通,分割成一个个展示区。   沙发、立柜、茶几、双人床……   书房、餐厅、厨房、主卧……   这是一个绚丽多彩又温暖人心,以“家”为主题的世界。   叶蓝秋看着展示区外面的“宜家家居”四个大字,不明白林跃带她过来这里的意义。   这时林跃取下放在门口书架上的小册子递给她:“看看喜欢哪个?”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想要你帮忙参谋一下未来小家的装修风格。”   “……”   “快点,时间不多了。”   叶蓝秋被他催得没有办法,翻了翻手里的册子,选出一个有好看的挂帘和纱幕做区域分割的设计图:“我觉得这个不错。”   林跃看了一眼编号,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一分钟后找到了和册子上的图片对应的样板间。   俩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有一对夫妻在走动,听说话是要装修新房。   他把叶蓝秋往沙发一按,过去和男方小声嘀咕两句,完了把单反相机交出去,回到叶蓝秋身边坐下。   咔~   闪光灯点亮。   两个人的脸映入相机镜头。   林跃冲那对夫妻说了声谢谢,接过相机打开浏览功能,把刚刚拍好的照片拿给她看。   “像不像两口子?”   “……”叶蓝秋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软陶小人应该烤好了,我们回去吧。”林跃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又一路小跑着离开宜家,原路返回。   “你究竟要干什么?”   “领证!”   “领证?谁要跟你领证!”   “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骗你的。”林跃又看了一下手表:“得抓紧时间了。”   经由过街天桥回到会展中心楼下,俩人正要进门,他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叶蓝秋险些撞到他的后背,完事往旁边侧了侧身,看到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说起来也算是熟人了。   杨佳琪,电视台实习记者,林跃说过,就是这个人把她不让座的视频拿到电视台,惹出后面一堆事。   “别挡路。”   与上次见时一样,林跃没有给她好脸色。   “我……我能不能采访你几分钟?就几分钟。”   “没时间。”   林跃拉着叶蓝秋的手从她身边走过,往手创馆的位置走去。   “知道么,我找了你好几个小时,跑了很多地方,我就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我说了,我没时间。”   “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吗?”   “滚!”   林跃推开手创馆的门,朝着前台走去,本来他跟叶蓝秋就是焦点,结果后面还有个没皮没脸跟着的媒体记者,大厅里所有人都看过来,不明白这是演得哪一出。   “我的软陶烤好了吗?”   “好了。”对林跃特别有好感的女员工指指跟在旁边拿着手机一直在那儿拍的杨佳琪,手背遮在嘴边,小声问道:“她谁呀?”   “电视台的。”   “哦,真讨厌。”   说着话,她从下面拿出烤好的软陶小人:“还热乎着呢。”   “谢谢啊。”林跃接在手里,放到叶蓝秋面前:“喜欢吗?”   她刚要说喜欢,不想杨佳琪从旁边切进来,拿着手机对准软陶小人就是一通拍,还望林跃说道:“你做的?真不赖。”   “干你屁事!”林跃皱皱眉,跟身后手创馆女员工道别,拉起叶蓝秋就往外走。   杨佳琪在后面直追:“你们别走啊,别走啊。”   林跃无视两侧游客投过来的各色目光,望身后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呀?”   “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说了没时间,也不想跟你这种人打交道。”   “那你……那你今天带着她专往人多的地方跑,不就是……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不在乎网上那些谩骂和指责吗?不就是要反击那些仇视叶蓝秋的人吗?”   林跃没有理她,进了电梯把门一关,哪里知道轿厢抵达-1层时,门一开,杨佳琪就在外面站着,瞧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走楼梯通道一路追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给那些路人拍照,让他们在网上传播,也不接受我的采访?是因为我上次答应你的事没有……没有办到吗?”   之前她拍下林跃怼公交车乘客和见义勇为抓小偷的视频,还说要拿到电视台播出,让观众们知道他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理应得到赞扬和尊敬,可是晚上那期《今日事件》的主角成了墨镜姐,完全没有他的事。站在杨佳琪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有理由愤怒,后面阻挠她采访叶蓝秋想来也是情绪使然。   “接受你的采访?你算哪根葱?你能做得了陈若兮的主?我没有时间跟你这样的小卒子浪费唇舌,我看你还是安心做陈若兮的一条狗,把精力放在怎么搞垮思拓集团上吧。”   林跃拉开MINI后排车门,让叶蓝秋坐进去,完事回到主驾驶位,发动引擎驶离地下停车场。   说她是陈若兮的一条狗。   话很难听,杨佳琪表情一变再变,想反驳又找不到说辞,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从最开始的不让座事件,到后面叶蓝秋的道歉视频——回去后她跟陈若兮提过一嘴,结果被怼了一句“多此一举”,再到日常生活里喊她收衣服,喊她打扫卫生,喊她冲咖啡泡方便面,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直以来她都是活在陈若兮的影响和支配下。   ……   MINI沿着坡道上行,停在一辆雷克萨斯牌小轿车后面等待结算停车费。   叶蓝秋望着林跃的侧脸说道:“你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其实……就回答她几个问题……”   “我说过,快没时间了,而且面对这些没有底线的媒体记者,少说少错,多说多错,很多时候你说的是这个意思,他们会想法设法玩文字游戏给你曲解成另一个意思,真要用心去做,用一杆笔杀人,并不会逊色刀剑多少。”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一直讲我庸俗吗?今天带你去一个特别文艺的地方。”   “你明明知道我是说得玩笑话。”   “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   “……”   离开会展中心后,林跃开车去了附近街区一家照相馆,将刚才在商场里拍摄的图像洗成照片,然后再次上路。   MINI像一头小牛,在傍晚的马路上左突右冲,直到这时叶蓝秋才明白为什么昨天带他飙车的时候林跃一直无动于衷,因为比较他,她飙车的技术还差得远。   当夕阳在柏油路漫上一层金黄,天边的云彩像被流火点燃,MINI在郊区一座大院前面的停车场停下。   “还好,没有关门。”   林跃从车里出来,带着叶蓝秋走进正对停车场的接待中心。   大厅占地面积不小,但是服务人员不多,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这是前方景区和镇上合办的一个项目。”林跃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这里的情况。   在叶蓝秋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在柜台前面坐下:“你好,我昨天打过电话,我姓林。”   “哦,是林跃林先生吧?”   “对,是我。”   “那还用我讲一下咱们这里的规则吗?”   “不用了,我已经在网上了解过了,就按昨天打电话时说的办。”   那人翻开册子,在记录着预订信息的那一行最后面的格子里打了个勾。   “五年是不是?”   “对。”   “一年三百,五年一千五,再加器材费,总共是一千六。”   林跃交了钱,那人从下面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手臂粗细的不透明密封玻璃瓶和配套的钥匙。   “我去后面等你们,尽量快点,因为还有不到半小时就下班了。”   “好的。”   林跃目送那人离开,用钥匙打开和玻璃瓶配套的锁子,把早前做好的两个软陶小人和速洗出来的照片塞进玻璃瓶里,然后将两把钥匙分开,两个人一人一把,不待叶蓝秋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在有一株挂满红绳和同心锁的大榕树下方,工作人员站在一片网格地块朝着二人挥手。   林跃走过去,将玻璃罐放进才挖出的小坑里,拉着叶蓝秋一起,用手捧着泛红的土壤,一点一点把坑填平。   “好了,五年后不管是谁,都可以凭册来取。”工作人员将一个天蓝色的小册子递给林跃,拿着工具走了。   林跃把小册子递过去,一脸认真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五年后都要跟我一起过来这里把它们挖出来。”   和光温润,清风徐来。   她看看那双沾满泥土气味,紧紧握住她手的男人手,又看看夕阳下有着柔和线条的男人脸。   五年。   五年……   她还有那么多时间吗?   如果有。   五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住在照片上的家里,一面大声说你这个抠门的男人,连孩子的奶粉钱都要精打细算,一面看着微微走样的身体考虑是不是做一个详细的减肥计划?   当挖出玻璃瓶里的东西,看着五年前的两个人,是不是生活里的鸡零狗碎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想有那么多的时间,想要更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可是……   “喂,你不是感动得要哭鼻子吧?我手脏,可没有办法帮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叶蓝秋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胸口哭起来,哭的很委屈,好像一个被抢了糖葫芦的小女孩儿。   “好了,哭什么呀,挺好的事,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林跃以沉重的心情说着故作轻松的话,一面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你看,多好的白裙子,被我弄脏了。”   便在这时,他猛地感觉肩膀一痛,反应过来时叶蓝秋已经脱出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咬我?”   “我讨厌你,你让我有了不该有的……”她没有把话说完,含着泪花跑了。   风送来她啜泣的颤声,很轻。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大榕树上那些红飘带和同心锁看了一阵,随手点了支烟含在嘴里,往大院出口走去。   当他来到停车场时,看到前方一幕皱了皱眉,倒不是叶蓝秋把车开走,丢他一个人在这里。 ###第七百七十八章 打得就是你个老东西   是MINI旁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杨佳琪!   那家伙居然一路跟到这里,让他怎么形容才好呢?   阴魂不散?   锲而不舍?   还是下贱?   咦,不如这样……   稍作思忖,林跃决定不如稍稍改动一下计划,这样既可以加速进程,又能为叶蓝秋向原剧里害死她的两个女人收点利息。   要知道她一开始找沈流舒要一百万,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吗?直到后面杨佳琪拍下她不让座的一幕,陈若兮借题发挥,在社会上掀起一场道德批判,让她见识了人言可畏和人心冷漠,最后才有了在水库上的纵身一跳。   “你怎么还跟着,烦不烦呀?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林跃瞄了一眼车里。   叶蓝秋坐在副驾驶上,两眼空洞看着窗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杨佳琪说道:“她这是怎么了?”   林跃说道:“跟你有关系吗?”   “你跟她……没事吧?”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呐。”   “真的,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现在你总有时间了吧?”   林跃走到车门前面:“如果你能保证对我的采访会上电视节目,那可以,如果不能,哪里来的你回哪里去。”   “这……”杨佳琪如实说道:“要兮姐同意才行。”   “她要做的是她的新闻,你要做的是你的新闻,叶蓝秋不让座事件这么轰动的专题,她在领导面前提你的名字了吗?没有吧?”   “可是。”   杨佳琪“可是”了好一阵,却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林跃讲的是事实。   “我在《宁湖在线》栏目组有一个哥们儿,如果你真心想报道我跟叶蓝秋的事,把采访录像给他,我保证你会以记者的身份出现在荧屏上。”   “宁湖在线?”杨佳琪很清楚《宁湖在线》在台里的地位,作为同一类型的节目,那群人一直梗着劲儿跟《今日事件》争夺收视率,只可惜从来没有赢过,昨天为了蹭叶蓝秋不让座事件的热度,还搞小动作把老头儿的脸给曝光了。   “你什么意思?”   林跃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杨佳琪恍然大悟,林跃这是要报复陈若兮,毕竟是陈若兮否决她报道林跃见义勇为的提议,也是陈若兮将叶蓝秋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闹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作为陈若兮的大将,一旦将采访视频交给《宁湖在线》播出,《今日事件》栏目组的人会怎么想?陈若兮一定会很懊恼吧。   “这……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林跃说道:“你也可以选择不为难呀,我又不会强迫你离开《今日事件》。是带着成绩跳槽,被领导青睐,还是唯陈若兮马首是瞻,一直帮她发光发热,都由你做决定。”   “这……这……”   杨佳琪的手握紧又放开,又握紧,又放开,如此数回,最终下定决心道:“好,我听你的。”   她看似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背叛陈若兮,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演给林跃看的一场戏。   拿她这把刀报复陈若兮?笑话。   现在陈若兮的注意力都放在思拓集团的上,不管是对叶蓝秋,还是对刘全福,都已经提不起多少兴趣,毕竟干翻一个上市公司才叫大新闻,追着一个女人一个老头儿不放很没意思。就算《宁湖在线》拿到她对林跃和叶蓝秋的采访,继续炒冷饭,对于《今日在线》也不构成威胁,相反还会成为衬托陈若兮大格局的绿叶。   后面她只要跟陈若兮一解释,想来最多被训几句,反正俩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表哥又是陈若兮的男朋友,绝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儿闹掰。   “上车。”   林跃的话打断她的沉思。   “上车?干什么?”   “你不是要采访我吗?她累了,先把她送回家再说。”   “哦。”   杨佳琪弱弱地应了一声,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林跃发动汽车引擎,瞄了一眼撇过头去故意不看他的叶蓝秋,又借内后视镜捕捉到杨佳琪的脸,一脚离合一脚油门开车走人。   想要跟他玩儿心眼儿,她还嫩了点。   杨佳琪没有注意到林跃嘴角一闪而逝的谑笑,看到后排座椅上卧着一只黑猫,一下子爱心泛滥,就要去抱夏侯:“呀,好乖巧的猫咪。”   哪里知道小东西抬起头,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嘶嘶的吼声。   杨佳琪吓得一哆嗦。   这时叶蓝秋回过头去,说了声“夏侯过来”,那黑猫往正副驾驶中间的储物箱一窜,又往前一跳,扎进叶蓝秋怀里继续睡觉。   杨佳琪推推眼镜框:“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   半个小时后,MINI在距离22号玫瑰旅店只有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停下。   叶蓝秋面带不解看了他一眼。   林跃指指对面一家老朱菜馆:“走吧,去里面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菜,打包带回旅店,省得一会儿再跑一趟了。”   “你选吧。”她的兴趣不大。   林跃转到那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好好的把我咬伤,我都没说什么,就想你对待自己的胃好一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林跃,我们就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   “走啦。”   林跃没有回应,因为没必要,他很清楚叶蓝秋是怎么想的,直接解开安全带,握着她的手把人从车里拉出来。   “那我呢?”杨佳琪在后面问了句。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你随便。”   她稍作沉吟,看了一眼蹲坐在副驾驶位,不时眯一下眼睛的黑猫,推开车门从上面下来。   “哎,你们等等……”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因为前方出了状况。   在林跃拉着叶蓝秋往老朱菜馆走时,西边水果摊后突然窜出一个人,一面大声嚷嚷着。   “叶蓝秋,你这个臭婊子,居然买通人陷害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杨佳琪认识他,因为昨天刚刚采访过,正是不让座事件里那老嫖客。   他怎么找来这里了?   当然,他怎么来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新闻呀……   完全没有料到就是想做个专访,结果正撞上刘全福过来寻仇,她赶紧拿出手机进行拍摄。   “老人家,我没有,真得不关我的事……”   昨晚叶蓝秋看到了电视里关于老头儿的报道,也在优酷网听见老头儿和失足女的电话录音,虽然她很想反唇相讥,但是想想对方的年纪还有这些天的遭遇,选择了息事宁人好言解释。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我打死你这个妖艳贱货,婊子养得。”老家伙一面说,一面从挎在手腕的包里拿出一个鸡蛋丢过去。   叶蓝秋吓得一声尖叫,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这时林跃把她往怀里一拉,转过身,用后背做盾牌。   啪~   弹壳打在他的身上支离破碎。   轻稀的蛋清混合着浓稠的蛋黄,弄脏了笔挺的休闲西装。   “你进去呆着。”林跃把叶蓝秋推进菜馆,转身看向刘全福。   “臭婊子,你别跑。”   刘全福指着叶蓝秋骂了一句,又拿出一枚鸡蛋丢出去,结果被林跃一把抓在手里捏得粉碎。   “老东西,注意你的用词。”   “我怎么了?你算哪根葱?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的事?她是我女朋友。”   “好啊,怪不得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你帮她说话,原来早有一腿,我打得就是你们一对狗男女。”   说话的当口又是一枚鸡蛋丢出去,林跃偏头一躲,鸡蛋飞出十来米,打在MINI后保险杠撞得粉碎。   “既然你是她的男朋友,那一定是你陷害我了,你个王八蛋,小畜生。”老头子高高扬起手臂,朝着林跃的脸掴去。他笃定林跃不敢还手,因为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在和老人争执的时候占到便宜,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林跃目光一寒,啪~握住了他挥落的那只手。 ###第七百七十九章 代价是一只眼   “你们看,都快来看呀,打人了,打人了,有人打老人了。”   刘全福一看手被握住,动都不能动,立刻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是年轻人打架斗殴,抓到派出所就是各大二十大板的处罚,但如果是一老人一年轻人,那肯定是年轻人受重罚,老年人基本不会受到实质性惩处。   “老东西,我要不弄得你妻离子散,生不如死,我‘林’字倒着写。”林跃抓着他的手往下一掰,故意做出和他的手一起探入包里的动作,完事往周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道:“老人家,有话好说……”   俩人争抢的时候,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滚出好几个鸡蛋,还有露出一截银光闪闪的刀锋。   “你想杀我?”林跃脸色一变,把刘全福的手往那边一扭,在“啊”的惨叫声中,起手就是一巴掌抽出去。   啪~   隔着橱窗都能听到的耳光声响起。   老头子被他一巴掌扇出两米远,瘫坐在地,手捂着脸眼望匕首愣了片刻,不明白那玩意儿怎么出现在自己包里,难不成……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来不及想太多,注意到有围观者在打电话,他往旁边一歪,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打死人了,我……我胸闷,我……我有心脏病,哪位好心人给拨个120。”   “那小子要倒霉了,这年头敢打老人,不死也脱层皮呀。”   “不还手,难不成眼睁睁让他打?”   “别说,面对老人,还就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为还手把人打进医院,一身的慢性病能让你破产,还口的话把人气死,还是得赔钱,所以最好就是惹不起忍得起。”   也有人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打老人就是不对。”   有人帮老头儿说话,自然有人给林跃吐槽:“不对你麻痹,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有品德高尚的人真就拿起手机帮忙打120:“喂,120吗,青海路老朱菜馆门口有老人受伤了,麻烦来辆救护车。”   这时杨佳琪拿着手机走过来,发现林跃右手食指指尖凝着一粒血珠,下一个呼吸落在地上。   “你受伤了?”   “就划破一点皮,没大碍。”   叶蓝秋因为位置关系看不到地上的血迹,直到听见杨佳琪的话才注意到他的手被划伤了,赶紧拉起来一瞧,发现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一公分大小的口子。   “疼不疼?”   “我不疼,有人替我疼。”   叶蓝秋狠狠瞪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这不是想让你安心吗?难不成说疼死了?”   她没有说话,三找两找不见可以拿来包扎的东西,把一直揣在包里的丝巾拿出来,当成纱布往伤口一包,缠了几圈后在手腕系成一个活结。   林跃活动一下手腕笑着说道:“还挺好看的。”   呜~   呜~   呜~   随着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一辆警车在道边停下,里面走出三名警察。   领头的一杠两花问道:“谁报的警?”   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举手道:“我报的。”   “怎么回事?”   没等中年人说话,趴在地上的刘全福说道:“警官,他……他把我打成这样,还诬陷我想拿刀捅他,不信你问大家,他们可都看到了。”   一杠两花看向林跃,目光里带着怜悯,这种事他处理过不是一回了,且不论谁对谁错,敢跟老人动手,那只能说佩服当事人不怕死的勇气。   “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说道:“是,我打了他一巴掌,但那是他划伤我在先,一时气愤没忍住。”   说着话点点丝巾包裹的地方:“如果你不信就叫人验伤,而且这里有很多人可以作证,是他过来寻仇,我这算是正当防卫。”   杨佳琪举手说道:“警察同志,这点我可以作证,而且,我刚好录到了他们俩起争执的画面。”   一杠两花说道:“你是谁?”   “我是电视台的实习记者,本来是要给叶蓝秋做专访的,正好撞见这一幕。”   一杠两花看看林跃身边站得叶蓝秋:“那好,你跟着一起到所里录口供。”   按照一般程序,处理这种涉及老人的案件,还是先拉回所里进行调节,想办法大事化小,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有怂的对象好不好?比如那边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老头子。   林跃这边没问题,刘全福那边不干了,好言相劝的警官根本说不动他。   “我不去派出所,我要去医院,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是怎么做事的?没看他把我打伤了吗?我一个老头子要是有刀,还要用鸡蛋丢人吗?”   一瞧这架势,警察们也没辙了,小伙子不去派出所,还能来个擒拿手,搞副铐子硬上,这种没几年命的老头子谁敢惹呀,万一把人弄死了,麻烦就大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觉得林跃很可怜的原因。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围着刘全福的人群脚下钻出两只猫,一只皮毛乌黑,一只生着黑、白、黄三种毛色。   黑猫对着趴在地上的老头子发出充满敌意的嘶嘶吼声,那边三花猫“喵”的一声厉叫,窜上老头儿的脸就是一爪子。   啊~   下一秒钟,之前有气无力的糟老头子异常灵活地从地上弹起来,把三花猫往旁边一丢,捂着脸大声咒骂畜生。   有人注意到鲜血顺着他的手肘往下淌,看起来比林跃手背的刀伤严重多了。   嘶~   三花猫落在地上,扭头冲老头子发出一声嘶吼,由受惊的围观者让出的缝隙间逃离。而那只黑猫则竖着尾巴慢悠悠地走出人群。   这一幕变化来得很快,包括警察在内都没反应过来。   刚才帮刘全福打电话叫120和指责林跃打老人不对的人就像吞了一只苍蝇,别提多恶心了,原来老家伙倒在地上一副我很虚弱的样子都是装的。   “嗯,这下算是符合叫救护车的程序了。”有人在后面幸灾乐祸,丝毫没有为老头子眼睛可能瞎掉不忍,因为没有几个人能接受别人用欺骗来获得自己的同情心,这已经不是道德不道德的问题,是坏与不坏的问题。   “叶蓝秋,叶蓝秋……这老东西该不会是那个预言了自己嫖娼的刘全福吧?”   人群响起一片议论声,有人一脸愤恨地说像这种狗东西怎么不去死,多活一天都是浪费粮食,也有人说死了就清净了吗?烧成灰扔海里那也是污染生命摇篮。   林跃看看跳到对面西点屋橱窗遮阳棚上看戏的夏侯和三花猫,又看看捂脸哀叫的刘全福,心想这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以后你死了去找黑猫索命,千万别烦自己,因为他最多起了个模范带头作用,并没有教唆夏侯做这种事。   之前在现实世界遇到买他双鹰金币的向槐和一广场舞大妈争执,他拿鱼片买通夏侯,一爪下去老婆子现了原形,没想到这货有样学样,用“男色”征服三花猫,给了装模作样的刘全福一下。   呜~   呜~   呜~   比警笛稍微柔和的声音传来,一辆救护车在警车旁边停住,上面下来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向警察了解一下情况后,扶着刘全福进了车厢。   这时负责出警任务的一杠两花已经跟刘全福的家人取得联系,告诉他们马上到孟平派出所来一趟,完事要一名民警带林跃和杨佳琪上警车,为了能够尽量撇清责任,他还留下一名民警去跟附近商户打听抓伤刘全福眼睛的三花猫是谁人所养。   呜~   呜~   呜~   警车载着林跃和杨佳琪走了,观众们一看没有热闹可瞧纷纷散去,而叶蓝秋开着MINI紧追警车前往派出所。   她当然不会放任不管!   一个小时后。   她拦住了负责出警任务的一杠两花,脸上写满倔强与不服:“杨警官,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第七百八十章 玩阴的玩损的我在行   民警分别给林跃和杨佳琪录了口供,还把后者拍摄的视频认作证据。   任何一个眼睛没有毛病的人都可以看出,林跃是空着手和刘全福对抗的,那老东西把手伸进包里想要拿刀子,在拉扯过程中,林跃右手拽包时不小心被刀子划伤,却也将包从老东西身上捋下,看到伤口后盛怒之下反打一巴掌,把老东西抽出两米远。   按照民警的说法,林跃的作为属于防卫过当,既然包离身,刀掉在地上,刘全福已经没有威胁,这时候再打人就不应该了,所以按照治安管理条例,给予林跃拘留五日,罚款500的处罚。   至于刘全福嘛……是用鸡蛋丢人不对,携带凶器更是不对,不过因为只是划破一道不足1CM的口子,连轻微伤都算不上,考虑到他已经70岁,脸又被三花猫抓成那样,决定不予追究,只让他两个儿子交了罚款。   叶蓝秋不服,超级不服:“警察同志,不能谁受伤谁有理对吧?他是老人怎么了?老人就等于拿到免死金牌,可以为所欲为吗?”   “叶小姐,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男朋友受伤,还要拘留五天,你很不服气,但是也请你体谅一下我们,这是领导的意思,我们只是在照章办事。”   “那我要见你们领导,他现在哪里?”   “这……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杨警官说道:“我们领导现在市里面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他明天来不来?”   杨警官叹了口气:“叶小姐,我跟你交个底吧,领导也是为了大家好,现在刘全福住院,就算眼睛没瞎,住院费也得几万块,经过派出所的调节,双方同意按照三七责任划分,你男朋友也就赔个一两万块钱,拘留他一是出于治安管理的考量,二也是给刘全福一个台阶下,别让那人梗着气,继续闹下去。”   “都想着给他出气,怎么没人给我们出气?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唉,叶小姐,经过这几天的遭遇,你还没看明白吗?”杨警官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叫人关照你男朋友的,一定不让他在拘留所受苦。”   “你们这就是不作为,和稀泥,不想承担社会责任,害怕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影响你们的仕途……”   杨警官没有回话,把警帽往头上一戴,出门执行任务了。   叶蓝秋回到班房前面,一脸哀愁看着铁栅栏那边的人。   “碰钉子了?”林跃笑着说道:“别担心,最多两三天我就能出去了。”   “我一天也不想你在里面呆。”   “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林跃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的。”   其实他想说,我这已经是N进宫了,早就习惯了。实话讲,拘留所里住的可都是人才,跟他们在一起能学很多东西的。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她一直在抗拒他,为什么?不就是怕他知道她身患绝症后伤心难过,生活被搞得一团糟吗?她一直觉得,安静离世,不惊动任何人地走掉是最好的结果,可她没有想到,身患绝症的事还未暴露,他先因为保护她蹲了拘留所。   林跃用拇指指腹抹掉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滴:“你忘记我的职责了?我早就说过嘛,钱没有好挣的,在里面待得这几天你可得付我薪水。哦还有,晚上别忘了帮我对奖号,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中个大的。”   “咳……”叶蓝秋破涕为笑,握住他捧着她脸的手说道:“你还是那么庸俗。”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晚上好好吃饭,记得等我出来那天到拘留所接我,以前听进去过的朋友讲,没有人在门外等候很凄凉的。”   叶蓝秋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她忽然想起杨佳琪,刚才录口供时还在呢,怎么一转眼人不见了:“杨佳琪呢?”   林跃说道:“她急着把素材带去《宁湖在线》栏目组,提前走了。”   叶蓝秋说道:“还好有她在,录下当时的情况,不然刘家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妥协。”   还好?   林跃心说每一步都在你男朋友的预料中好么,就算没有杨佳琪,也会有徐佳琪,张佳琪。   “行了,快走吧,再晚就过饭时了。”   “那我走了。”   “别忘了对奖号。”   “……”   叶蓝秋转身走了。   林跃回到墙角坐下,把近视镜形态的“全视之眼”往脸上一戴,先转到老幺的家里。   “嘿~这小子真进去了哎。”中分哥翘着二郎腿说道,手臂上的绷带还没有拆,那是之前给林跃一脚踹出去砸坏茶几时受的伤。   光头佬说道:“要我说,干脆装不知道,让他在里面呆着。”   一说起林跃就来气,这两天让他们干了多少事?真当他们是他小弟了?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冷冽的眼神……别说,还真让人打怵,乌老大的气场都没他强。   老幺说道:“不帮他活动,万一这小子在里面说秃噜嘴,把我们的事情告诉警察怎么办?你们身上事儿少,不怕,我跟老八的把柄还握在他手里呢,我可不想进去蹲几年。”   中分哥捏住绷带翘起的一条棉线,用力往下一扯:“那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他呼来喝去吧。”   腿上打着石膏,一直不说话的八字眉抽了口烟道:“你们愿意跟他过不去那是你们的事,反正别拉上我,不说这家伙身手强得可怕,在家里养病的这两天我仔细琢磨过,他一直在利用我们跟害叶蓝秋的人玩儿阴得。”   光头佬说道:“玩阴得把自己玩儿班房里去了?”   八字眉又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万一他是故意的呢?”   光头佬觉得他在讲笑话:“你是在开玩笑吗?蹲班房有什么好处?”   八字眉说道:“以你的智商是理解不了的。”   “你说谁智商不够?”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   “给那小子打断腿还帮他说好话,你个孬种。”   “你不孬,等他出来跟他干呀,不跟他干你是我孙子。”   “……”   眼见俩人吵吵起来,老幺赶紧起身按住光头佬。   “行了,都少说两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去找王超,托下市局的关系把人弄出来,老八,你通知刚子,这两天把叶蓝秋盯死了,她如果有事,咱们都不好过。”   光头佬气哼哼地坐回去,八字眉也不说话了。   班房里的林跃点点头,对于老幺的选择还算满意。   鲁冬辰黑掉叶蓝秋的微博,用恶毒的言辞诅咒,在电影里属于间接害死叶蓝秋的凶手,到最后都没有受到处罚,这里他黑进鲁冬辰的主机,将人送进监狱,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刘全福那个老东西是怎么害叶蓝秋的?单单被嫖娼还不够,毕竟要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得让子弹再飞一天。   还有陈若兮和杨佳琪……   快了,还账的时间快到了。   第三个支线任务——做一个恶人,也得提到日程上来了,说起来这个任务其实是最简单的。   要说最难的,还得是主线任务,希望叶蓝秋不会因为自己蹲班房这件事过意不去寻短见,要知道按照电影里的剧情,后天就是她跟杨守诚分开的日子,也是她决定直面死亡,跳下水库的时间。   这也是林跃为什么要把彩票放在她那里,并且让她到期后接自己出拘留所的原因。电影里叶蓝秋知道杨守诚有女朋友,而她又如愿地和杨守诚看完了日出,再加上来自社会的冷漠,没有了牵挂,最终才有那一跃,这里他是单身,又给她安排了好几项任务,想来不会出现电影里发生的最后一幕,何况还有夏侯和老幺那几个人在,事态紧急的话能够为他争取足够时间,退一万步讲,如果情况真得脱离掌控,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拘留所?呵……   刘全福、鲁冬辰、陈若兮、杨佳琪,唔,还不够……还少一个人。   林跃心思微动,切换视窗,看向另一场好戏。 ###第七百八十一章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沈流舒家中。   静~   死一般的静~   小保姆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冒头,她比谁都清楚,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疾风骤雨。   沈流舒坐在沙发上,一脸冰寒看着对面满身酒气的女主人。   从外面一回来,莫小渝鞋都没来得及换便给他喊来这里,一看沈流舒的脸,酒醒了七分。   “去哪儿了?”   “跟一个朋友吃饭。”   “吃的什么?”   “水煮鱼。”   “是水煮鱼吗?”   “老沈,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我看你是没事找事。”沈流舒把张沐拍到的她跟陈若兮在一起吃饭的照片往桌上一丢:“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是又怎样?”莫小渝理直气壮地说道。   “难道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沈流舒压抑着怒气说道,《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这篇文章给他的公司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那两天股票跌了五个点,昨晚第二篇文章《从叶蓝秋事件看某公司的疯狂》一发,今天上午公司股票直接跌停。   下午斯通打来电话,说要放弃和思拓集团的签约计划,一是因为陈若兮发的那篇文章对思拓集团未来战略造成了沉重一击,二是因为那些黑料伤害了他的感情,综合来看,两公司的合作已经没有必要。   不能和斯通签约,他就做不成跨国公司的老板,得不到他想要的成功。   不,不仅得不到成功,公司还要面临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调查,各种做空机构会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块鲜血淋漓的肉。   而这……都是因为莫小渝,起码在他看来和莫小渝脱不开干系。   “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莫小渝嗤笑道:“我又没做亏心事,倒是你,你跟叶蓝秋的事,想过要给我解释吗?”   沈流舒怒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跟叶蓝秋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很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那我跟陈若兮见面,也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探探她的口风,请她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我沈流舒需要她放我一马?你看我是怎么捏死她的。”   “是,你沈大老板手眼通天,想捏死一个小小的记者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莫小渝充满嘲讽的语调彻底激怒了沈流舒,猛地站起来:“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莫小渝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了,他居然叫人跟踪她,把商业上搞竞争对手那一套带回家里,在叶蓝秋这件事上也是一碰就炸,在她看来,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彻底死心,不再抱有幻想。   莫小渝离开后,沈流舒寒着脸走进书房,刚才的对话是他在试探莫小渝,因为陈若兮展示的证据里面有两张是用手机拍摄的文件照片,别人或许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拍得,他很清楚!就是在他的书房拍得——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在照片角落看到一个雪茄烫得小痕迹,那是他前几天抽雪茄的时候听到手机铃响,寻找手机时没有拿稳,雪茄掉到了桌面上。   他自然不可能拍下自己的商业机密给陈若兮发过去,那么在这个家里面还有谁能接触到商业文件?   小保姆?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吧。   结合张沐的调查结果,谁的嫌疑最大?显而易见。   在老板椅上坐了一会儿,沈流舒拿起电话,拨通一个人的号码。   ……   另一边,林跃嘴角轻翘,讥诮一笑。   是的,莫小渝也是在叶蓝秋身后推了一把的人,对于办公室发生的一幕,叶蓝秋解释过了,沈流舒也说过俩人间没有做那种事——也不过是没有温声软语地讲,而是不容置疑地讲,可是莫小渝不信呀,多疑的天性让她坚定地认为叶蓝秋就是一个勾引老板的骚货,还给电视台打电话,爆料她是小三,甚至要雇佣网络水军,加大对叶蓝秋口诛笔伐的力度。   没有直接证据,也不听别人解释就利用电视媒体这样的公共资源叫人社会性死亡,最后还没有受到实质性惩罚,哪有这么好的事?   负罪感?   呵~   比起相信逼死叶蓝秋的人会悔恨终生,他更倾向于用实际手段报复。   鲁冬辰以为那些资料都是从网络搜集,及骇入思拓集团网络所得,岂不知如果没有他暗中相助,鲁冬辰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收集到足以重创一家上市公司的黑材料?   他把II型黑蝇无人机在沈流舒家拍摄的文件照片夹进黑材料里,鲁冬辰又把黑材料寄给陈若兮发表,而陈若兮和莫小渝不清不楚……   沈流舒看到后会怎么想?   要说玩阴的,他还真没怂过谁。   ……   时间回到稍早一些。   陈若兮和莫小渝在饭店门前分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家赶,还没走到一半,手机响了,是今天晚上在栏目组值班的吴金丽打来的,问她现在在哪里,能不能看电视,如果能的话转到生活频道的《宁湖在线》。   陈若兮看了一眼腕表,告诉司机改地址了,去电视台。   也就五分钟时间,出租车在电视台大楼下面停住。   陈若兮付完车费进了办公楼,保安一看是台里员工,也没有多问就放她上去了。   当她来到《今日事件》栏目组,吴金丽正在休息区吃泡面。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问你详情也不肯说。”   “兮姐,你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吗?怎么来台里了?”   “你打电话的时候车子刚好在附近,我就让司机把我送这儿来了。”   “哦,这样啊。”吴金丽放下塑料叉,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往办公区走去:“我都录下来了,你自己看吧。”   电视机打开,右上角显示回放图标。   “今日下午,青海路发生了一起不同寻常的斗殴事件,当事人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一个是七十岁的老人,下面请本台实习记者杨佳琪带我们去看看这起斗殴事件,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主持人话一说完,右上角的小视窗展开,开始播放青海路老朱菜馆门前的冲突一幕。   一个老人一边大声说着什么,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投出去,看起来似乎是鸡蛋,第一枚鸡蛋打在年轻男子的后背,第二枚鸡蛋被用手挡住,第三枚鸡蛋年轻人躲开了。   “这老头儿……”   陈若兮回头看了吴金丽一眼,后者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没有认错人,正是不久前被证实嫖娼的老头子。   没想到在被媒体曝光嫖娼事件后,刘全福并未选择息事宁人,反而跑去报复叶蓝秋。   刘全福的作为惹恼了男子,他走上前拽装鸡蛋的包。刘全福跟他拉扯起来,还要扬手打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是男子对手,被一下握住手腕。   俩人又拉扯几下,只听男子喊了句“你想杀我?”猛地把装鸡蛋的包往外一拉,然后扬起手一巴掌打下去。   啪~   手机清楚地录下耳光声,老头儿被扇出去快两米远,趴在地上直哼哼,这时拿着手机的人走上前,镜头捕捉到了夹在破碎鸡蛋里的闪亮刀刃,还有年轻人指尖滴落的血珠。   画面在此定格,女主持人的脸回归。   “据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老人已经送入医院治疗,而涉事男子被警察机关以违反治安管理条理为由,给予五日拘留和罚款的处罚,另外还需承担老人一部分治疗费用。晓涵想在这里问一句,如果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在保护好自己生命安全的同时,最大限度减轻自己的责任?如果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可以编辑短信发送内容到XXXX,或者直接致电栏目组……”   事件新闻报道结束。   陈若兮在意的不是林跃受了多大的委屈,派出所的处理是否公正,是新闻提供者的名字——杨佳琪。   《今日事件》栏目组的实习记者把如此重要的采访素材给了《宁湖在线》栏目组,这简直就是……就是背叛!是在打她陈若兮的脸。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吴金丽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不肯明说的原因。   “小吴,谢谢你啊。”   陈若兮道了句谢,把外套往小臂一搭,提着包朝外面走去,她赶着回去见杨佳琪,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林跃呵呵一笑,启动了“全视之眼”的一项功能。   “现在嘛……不如这样做,更有意思些。” ###第七百八十二章 让你也尝尝网络暴力的滋味   杨佳琪从电视台回来后,第一时间把现场录像的后半段,就是三花猫抓破刘全福老脸的视频发给她做自媒体的朋友。   这段录像因为太过离奇,在《宁湖在线》栏目组引起了争议,再有节目时长方面的考虑,最终给剪掉了。   《宁湖在线》不给上,自媒体那边的人呢?   要知道这段录像在整个事件中可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它能够证明刘全福在装死,目的是讹林跃医药费,被三花猫一爪子下去抓破脸,可以说是大快人心,比年轻人甩出的那记响亮耳光来得更爽快。   事实证明,《宁湖在线》出于政治正确考量,不愿将事态激化到过于尖锐的地步,自媒体人没有这么多顾虑,她的朋友一拿到完整录像,立刻将其上传到视频网站,还在天涯论坛、西陆网、搜狐、网易等知名网站发帖炒作。   短短一两个小时,观看量就高达几十万,评论和点赞数快追平墨镜姐不让座视频的数据了。   杨佳琪很高兴,一是因为《宁湖在线》栏目组说到做到,果然在报道中注明消息来自她,二是因为从事实出发,这是她挖掘出的第二则大热新闻。   “本来看了《宁湖在线》的新闻报道就挺生气了,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还叫人难以接受,这老家伙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动刀害人不成挨了一巴掌还要讹人医药费,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老东西?他妈的老畜生……原谅我嫉恶如仇的心灵,真是不骂不舒服。”   “派出所的人眼瞎吗?年轻人做错什么了?居然要拘留五日并处罚款,还要负担老杂种的一部分医药费,这哪儿说理去?”   “火大。”   “艹了。”   “那只猫也是,怎么不把他抓死,像这种老垃圾,活着真是浪费社会资源。”   “当初帮老东西说话的人呢?快出来,出来说说,我想知道你们还怎么给他开脱,怎么狡辩,不怕告诉你们,老子生平最恨道德裱。”   “啪,啪,啪~脸都打肿了。”   “要么说现在老人摔倒了没人敢扶呢,说来说去,也有这群人自作孽的成分在里面。”   “看《宁湖在线》的时候我就跟女朋友说老东西是在装病,傻逼女人还说我把人想太坏,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要知道这老东西当初可是在《今日事件》喊冤,说他没有嫖娼,结果呢?晚上就有人爆出他跟失足女的电话录音,像这种撒谎精,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就没人人肉一下老东西吗?哪位好心人给提供下地址,寄点本地特产过去慰问一下。”   “刘全福,今年七十岁,原铁建三局职工,已经退休,家住文庙路龙堂社区108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接他的班在铁建三局做质检工作,二儿子是太平洋保险公司宁湖分公司一个小领导——请叫我勤劳的搬运工,不谢。”   “记住了,谢楼上。”   “……”   这评论的热度,谩骂的力度,比叶蓝秋不让座事件报道出来时还要强烈。   在杨佳琪看来这是必然,因为叶蓝秋不让座就是一个有道德争议的事件,而刘全福今日所为,那可真是挑战全国人民的承受底线了。   要知道叶蓝秋不让座事件当初在网络上吵得沸沸扬扬,很多“情操高尚”的人帮刘全福打抱不平,辱骂、讽刺甚至诅咒叶蓝秋,现在呢?事实证明老东西不仅是个嫖客,而且一肚子坏水,坑人害人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还把年轻人送入班房。   只有一个词能形容这件事——没天理。   当初力挺他的那些“情操高尚”的人不仅仅受到了欺骗,还给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能不羞恼吗?能不愤恨吗?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杨守诚拿着一个苹果在她旁边坐下。   杨佳琪一脸开心地道:“表哥,我这次有希望转正了。”   “陈若兮跟领导推荐你了?”   “嘿……”她尴尬一笑:“不是兮姐,是《宁湖在线》栏目组的汪组长,他们说如果我能继续跟这个案子,就去主任那里帮我说好话。”   杨守诚停止咀嚼,一脸愕然看着她:“《宁湖在线》?你不是在《今日事件》吗?”   “这个……”杨佳琪有点不好意思:“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个婚庆公司老板娘的嘴脸。”杨守诚撇了撇嘴,学老板娘尖声细语地道:“我们这里不养闲人,摄影师也得出去开发客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说卖笑,卖肉都行,总之一切以拉到单子为目标……”   杨佳琪缩缩脖子,望他咯咯轻笑。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陈若兮连鞋都没换,直接冲进客厅:“杨佳琪,你什么意思?居然把素材给我们的竞争对手,我陈若兮在电视台耕耘多年,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你会做叛徒。”   杨守诚给她搞懵了,从椅子上起来:“怎么了?”   “怎么了?”陈若兮指着杨佳琪说道:“她呀,把拍到的素材拿给一直和我们栏目组对着干的《宁湖在线》,你说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明天到了栏目组,大家会怎么看我?”   “她说的都是真的?”   杨佳琪看了杨守诚一眼,推推镜框说道:“兮姐,你先别急,我这么做是深思熟虑过的,就等着你回来跟你解释了。”   陈若兮说道:“好,你说,我看你怎么辩解。”   杨佳琪说道:“我今天下午去找那个林跃了,他跟叶蓝秋在一起,好说歹说才答应接受我的采访,不过有一个条件,采访内容必须拿到和咱们《今日事件》竞争的《宁湖在线》播放,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报复你当初把他见义勇为事迹给压下来,反而让叶蓝秋上了节目的事。”   这话说得陈若兮一愣,因为逻辑很严谨,那个叫林跃的男人不管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还是叶蓝秋男朋友的角度,都有理由报复她。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的条件?”   杨佳琪继续说道:“你不是告诉我,咱们做新闻必须要挖掘事件深度,尽可能地延续事件热度吗?我觉得吧,《今日事件》之前做的节目有点偏向刘全福,今晚如果播放青海路发生的事,有前后矛盾之嫌,肯定会有人说风凉话,你不是也说把关于思拓集团专题以外的事情放一放吗?《宁湖在线》就不一样了,他们拿到素材后,一旦在节目中播出,可以把热度重新炒起来,这时候我们再抛出思拓集团的实锤黑料,《今日事件》的收视率和影响绝对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另外,那个林跃说只要我这么做了,等他从里面出来,还让我采访他。”   陈若兮说道:“我看这只是次要原因吧……”   “嘿……那个汪组长说可以署我的名字,我这不也是想早点转正吗?”   “杨佳琪,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学得还真快呀。”   杨守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咬了一口苹果说道:“你们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阴险。”   “去,边儿呆着去,你懂什么呀?”陈若兮板着脸说道:“今天的面试怎么样?”   “伺候不了。”   “你要有你表妹一半的机灵劲儿,也不至于到这个岁数还一事无成。”陈若兮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拿着东西进屋了。   杨佳琪指指嘭的一声关上的门:“我都好好解释了,她怎么还生气呢?”   杨守诚耸耸肩:“别理她,她是在嫉妒你。”   “嫉妒我?”   “嫉妒你成长快呀,是个当记者的好材料。”说着还竖起大拇哥。   杨佳琪望他说道:“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   “哪有。”杨守诚啃了几口苹果,含混不清地道:“放心吧,待会儿我去劝劝她,睡一觉就好了。”   “哦。”杨佳琪闷闷地应了一声,搬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回自己房间了。她觉得像陈若兮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可以想通,如果因为这件事跟她闹翻,那不是正好中了林跃的离间计吗。   与此同时,派出所班房里的林跃通过“全视之眼”控制电信机房一台主机向外发出一封匿名邮件。   陈若兮带着闷气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后发现有新邮件接入,鼠标在上面一点,看到内容后人愣在原地了。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小心杨佳琪。   小心杨佳琪?   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对这五个字嗤之以鼻,她凭什么小心杨佳琪呀?杨佳琪是要害她还是要把她怎么地?   但是现在看见这五个字,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没道理,但再也不会无条件信任杨佳琪,一是因为这个发匿名邮件的人前两天才把思拓集团的黑料发给她,帮助她搞了个大新闻,没有理由害她……退一万步讲,匿名邮件发送者是想利用她对付思拓集团以报仇雪痕,现在她还没有发全证据,给思拓集团致命一击呢,那人绝不可能在这时候卸磨杀驴,何况这五个字只能起到挑拨她跟杨佳琪关系的结果。   二是因为,杨佳琪今天办的事情让她很反感,倒不是那些道理站不住脚,是杨佳琪的变化让她觉得已经不是昔日阿蒙,那个从来唯她马首是瞻,听话乖巧的丫头片子开始有主见,而且正学着把她传授的那些职业技巧用到实际工作中。   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忌惮吗?有点。   是少了一个可以随意差遣支配的人的失望吗?也有点。   是杨佳琪先斩后奏让他愤怒反感吗?好像也有点。   总之今天的事情过去了,但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和杨佳琪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如果非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距离感。   “小心杨佳琪,小心杨佳琪……”   她又喃喃念叨两句,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点“删除邮件”的按钮,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怎么了?还在生佳琪的气?”杨守诚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没有,她成长的很快,我很高兴。”   “那就好。”   ……   杨佳琪啊,杨佳琪啊……   如果道理讲得通,那就没有“人心隔肚皮”这个词了。   林跃从随身空间取出两个橘子,剥开一个丢了两瓣在嘴里,嚼了两口觉得有点酸,把另一个丢给外面当值的民警。   “哪儿来的?”   “早前踹兜里的。”   “……”   “一个橘子也算行贿吗?”   “你小子可以的,为个叶蓝秋惹一屁股骚还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真不知道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这不是第一次蹲班房吧?”   “你猜。”   民警摇摇头,剥开刚刚接在手里的橘子,掰了一瓣放在嘴里,完事脸色一变,酸得直吐舌头:“你这家伙一点都不老实。”   “哪有,我可是如假包换的老实人。”林跃掰了一瓣放嘴里:“蛮甜的呀。”   民警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玩手机了。   ……   与此同时,22号玫瑰旅店。   叶蓝秋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看电视里开出的七乐彩号码,又看看彩票上的投注数字,脸色变得相当精彩。   中了。   又中了。   这次中了六注三等奖,14000元。   当然,也有六注没中,但是没中的不重要。   她又打开中彩网,看了下“3D彩”的奖号,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单选”中了10注,“组选三”中了5注,差不多又是1万多块钱进账。   加上之前体彩网公布的超级大乐透中奖号码,上午买的200多块钱彩票,晚上开奖中了4万多。   要知道林跃还买了双色球和31选7的彩票,奖号要到明天才能开。   虽说都不是什么大奖,可是这中奖概率,简直了……一天几万块,十天呢?一百天呢?   想到这里叶蓝秋急忙摇摇头,勒住载着思绪的小野马,觉得自己快被林跃带沟里去了,买彩票绝对不是一个发家致富的途径。   或者……真是好人有好报?   老天爷看到他被刘全福那种无耻小人讹上,要赔几万块医药费的样子,于是用这样的方式帮他化解难题?   应该不会吧,因为这也太玄幻了,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林跃买彩票的中奖概率高到超越凡人的水平?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可退一步讲,如果他真能未卜先知,为什么不买一等奖?   唉~   她都已经决定要帮他出钱去填刘全福住院的窟窿了,没想到柳暗花明,他中彩票的奖金都够了,还有余钱。   喵~   黑猫由阳台的水泥护栏跳下,抖抖身上的毛,踩着光寒的青石板走过来,从纱帘的缝隙钻进屋里,站在电视机投下的光芒里对着她叫了一声。   “饿了吧?”   她拿出回家的路上在一间小超市买的烤鱼片,打开袋子撕下一片喂给夏侯,因为蛮咸的,她没敢多喂。   至于她自己……林跃让她好好吃饭,可她哪有胃口吃饭,本来埋下时间胶囊她就特别纠结和难受,谁知道后面又遇到这种事,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跟刘全福动手,更不会被拘留罚款。   说到底,这些祸事都是受她牵连。   他说他不在意,不后退,可是她在意,她想躲避。   何况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告诉他患绝症的事,真要陪着治疗,看她一天一天虚弱下去,为持续恶化的病情焦躁,为她的痛苦难过,甚至因为她的离世陷入颓废和绝望。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真的不想……   可要说离开他,心里的不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加,早晨还在想,后天合约就到期了,从此他往东,她往西,所以不如好好地享受在一起的时光,也算没有辜负生命最后的时光,然而到他捧着她的脸说“不要担心”那一刻,她才发现,上面的想法,其实是她用来说服自己跟他在一起的借口。   我们是纯洁的雇佣关系……   林跃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她内心的想法何尝不是如此?   “夏侯,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是不声不响地消失,还是坦然面对?我真的不想伤害他。”   喵~   夏侯仰起头,用温湿的舌头舔舔她的下巴。   电视里的公证员开始讲话,下面字幕重复播放中奖号码,外面传来树叶摇摆的簌簌轻响,起风了,看来明天要降温了。   她搂着夏侯想了想,决定明天去买两件衣服送到拘留所,还有丢在车里被鸡蛋弄脏的休闲西服,也得找个干洗店帮他洗出来。   ……   第二天。   陈若兮踩着点来到《今日事件》栏目组,一进门就感受到来自组员的异样目光,看来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也正如她想得那样,大家会感到不理解,甚至愤怒,因为杨佳琪明明是《今日事件》的人,居然去给《宁湖在线》贡献新闻素材,这是赤果果的背叛行为。   “都干什么呢?一个个没睡醒的样子,昨天让你们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一听这话,许多人虚了。   “没做完还不赶紧去做?明天的节目可是一个重大考验,做好了,人人有奖金,或许还能升职加薪,做不好……”她把包往椅子上一丢:“以后我们就得跟在《宁湖在线》屁股后面喝汤了。”   组员们不再看她,赶紧回到各自岗位去忙手头工作,为明天的节目做准备。   陈若兮走到吴金丽面前:“杨佳琪呢?”   杨守诚又在家里睡懒觉,为了给他做三明治,她出门有些晚,瞧刚才组员们的态度,她有些担心大家会刻意针对杨佳琪,把人给骂跑了什么的。   吴金丽说道:“吕主任把她叫过去了。”   “吕主任?”   “是啊,听说转正有希望了,是《宁湖在线》的老汪大力举荐的结果,说她很能干,业务素质高什么的。”吴金丽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陈若兮忽然想起杨佳琪拿着公交车上拍得录像回来栏目组,问她能不能用那天,有几个人对她署自己名字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今天来到组里,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原以为是无法接受杨佳琪的背叛,现在看来她想得太简单了,似乎还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   她把杨佳琪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一直也没在领导面前提转正的事,结果实习生不干了,扭脸儿把素材给了竞争对手,瞧人家汪组长,多讲信用,多仗义呀。   咕嘟~   就在陈若兮倍觉不自在的时候,刚刚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右下角托盘弹出一个对话框,显示收到一封新的匿名邮件。 ###第七百八十三章 你就是我的提线木偶   “又来?”   陈若兮默默地点开托盘,打开个人邮箱,点了一下匿名邮件,如果说昨天看完那封只有五个字的匿名邮件还能稳坐钓鱼台,那么看到这封匿名邮件,可以说是火烧屁股,再也坐不住了。   “小吴。”   “怎么了兮姐?”   “帮我对一下稿子,我有点儿急事,得出去一趟。”   “哦,好。”吴金丽答应一声,接过她递来的稿子。   陈若兮合上笔记本,拿起自己的包离开电视台。   来到大街上,她直奔最近的建设银行,找到自助提款机,插进银行卡选择查询余额,果然发现多了二十万块钱。   其实他知道会有二十万打到卡里来,因为昨天杨佳琪从她这里要走了银行卡号,说一个小学同学帮忙介绍了个公司老板做宣传片,对方想要她这个挖掘叶蓝秋不让座新闻的大记者给参谋参谋,会在支付台里广告部制作费用的基础上,另外给她一笔好处费。   没想到昨天杨佳琪才说了这事,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钱。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刚才匿名人士给她发的邮件,明确告诉她这是一个局,杨佳琪的那个好朋友的真实身份叫唐小华,是思拓集团董事长二秘,而那家找她帮忙拍宣传片的公司老板,是思拓集团董事长助理张沐的哥哥,他们这么做是要坐实她收回扣的罪名,以报复她这几天对思拓集团的所作所为。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陈若兮感觉手足冰凉。   她还是把杨佳琪想简单了,这可不是天分高,学得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嘿,姐妹儿,你别发呆呀,是取钱还是转账,你快一点儿行不行?”   听到身后人的催促,她回过神来,按下退卡键,拿着银行卡走出自助取款大厅。   她相信匿名邮件的内容是真的。按照对方的说法,因为他在网上曝光了叶蓝秋的信息,沈流舒就对他实施打击报复,以致丢了工作。要问什么人了解叶蓝秋的情况?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公司同事,要么是有商业往来者,他既然能够搞到思拓集团的黑材料,现在又掌握了唐小华等人准备做局陷害她的信息,自然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知道了对方的阴谋手段,现在她面临的难题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匿名邮件的主人给她出了个主意,听起来很不错,也契合双方利益,但是……   在银行门前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陈若兮猛一咬牙,有了决断。   ……   思拓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沈流舒坐在沙发上,望张沐说道:“钱打过去了?”   “打过去了?夫人那边……”   “跟她有关系吗?不用在意她。”   “老板,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后为陈若兮鸣不平……”   “她为陈若兮鸣不平?谁为我鸣不平,我沈流舒招谁惹谁了,就那天叶蓝秋控制不住情绪,抱着我的胳膊哭了两声,就成了找小三的婚内出轨者,道德败坏的富人?公司也受其影响蒙受巨大损失。”   沈流舒一脸气愤说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的成功呀,他最得意的是什么?也是他的成功呀,现在呢?公司股票价格下跌,市值缩水,跟斯通签约的事也无限期搁置,跨国公司老板做不成了。   不捏死陈若兮,他咽不下这口气。   “是,是,是。”张沐说道:“陈若兮一定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老板。”   一阵敲门声后,唐小华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进来吧。”   沈流舒看她走进屋里:“写举报信的事儿不急,沉住气,等一会儿,下午再说,不然表现得太露骨,被人知道了说我们打击报复。”   唐小华心想这不就是打击报复嘛,当然,心里想是一回事,在沈流舒面前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   “好的,老板。”   “你这次干得不错。”沈流舒笑着说道:“等这件事了了,你就是我的第一秘书。”   唐小华和杨佳琪可是小学同学,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陈若兮能放松警惕么?   “谢谢老板。”   唐小华很开心,她盯着那个位子已经很久了,看叶蓝秋不顺眼也很久了,为了把她挤走,不让座事件曝光后,她在网上公布了叶蓝秋的手机号码和工作,现在,她想得到的东西已经触手可及。   沈流舒转头看向张沐:“对了张沐,让你找叶蓝秋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她的住处了。”   “好,别忘了告诉她她被开除了。”   张沐还没说话,唐小华抢着说道:“老板,这事儿我去吧。”   “你?”   “老板,我这不是要做您的一秘了吗?我担心不能胜任,想趁机找秋姐取取经,而且我们平常关系不错,能帮着劝一劝,告诉她您也是被逼无奈,现在媒体追得那么紧……”   沈流舒环抱双臂说道:“那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   电影里陈若兮被吕主任找去谈话,知道工作不保后质问杨佳琪唐小华是谁,还说俩人合起伙儿来害她,杨佳琪说唐小华是思拓集团董事长秘书,还说跟自己没有关系。   昨天陈若兮才发表一篇《叶蓝秋是某公司一面照妖镜》,思拓集团股价大跌将近6个点,今天思拓集团的秘书兼小学同学就来找自己谈生意,还打听陈若兮的银行卡号。   只要是智商在线的人,恐怕都会好好琢磨一下事情背后有没有猫腻吧,结果呢?一直接受陈若兮“适者生存”理念熏陶的杨佳琪还真就相信了早不联系晚不联系,偏偏在这个时候联系的小学同学唐小华。   从影片最后杨佳琪和陈若兮的对话可以看出,杨佳琪很清楚,只要陈若兮在栏目组,就不可能有“她的片子”。   这时候再回头看看杨佳琪配合唐小华的举动,就有些可疑了。   一个借不让座事件挤走叶蓝秋,一个借思拓集团的手拿掉绊脚石,不愧是小学同学呵~   “林跃,林跃……”   有人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用警棍敲打铁栅栏。   思绪被拉回现实,抬头一瞧,是警察在叫他。   “小王警官呀,什么事?”   “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谁呀?”   “说是你女朋友。”   五分钟后,林跃在一间会面室见到了叶蓝秋,桌子上还放着新买的衣物,一件黑色毛线衣和一件英伦复古范儿长款风衣。   “现在承认是我女朋友了?”   “我不这么说,他们怎么会让我见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桌面。   林跃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拘留期间不是不让会面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蓝秋瞄了一眼识趣离开的小王警官的背影。   “我去找昨天出警的杨警官了,昨天他答应让拘留所里的朋友关照你,我跟他说如果今天见不到你,我就在派出所不走了,他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能找人开后门。”   林跃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明明是他们无赖,为了推卸责任用重罚你来帮刘全福消气。”说起这件事她兀自愤愤不平。   林跃心说你懂什么,我巴不得给罚得重一点呢,罚得不重,怎么能获取民众的同情心?刘全福在公交车和电视节目中的作为,不就是利用弱势一面煽动群众网暴叶蓝秋么,现在……是时候还债了。   “别担心,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明天就能出去了。”   “这么快?”叶蓝秋说道:“不是要五天吗?”   “据说市局有人打了招呼。”   “早知道……”她看着桌子上的衣物叹了口气。   林跃把东西往面前一拉:“我的。”   “……”   “joseph?得亏你能找到这么小众的英国品牌。”   “你知道这个牌子?”叶蓝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照这家伙的自我介绍——一个不入流网络公司的网页美工,月工资3000多,可是看看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月入3000的工薪族。   林跃说道:“不知道。”   叶蓝秋面露不解:“那你怎么说它是小众品牌。”   林跃回答道:“因为它不大众呀。”   叶蓝秋无语极了,好一阵才调整好心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买的那些彩票,中了四万多。”   “哈,我就说吧,这次一定能中不少钱。”   “你老实说,怎么做到的?”   “秘密。”林跃做个噤声的手势:“灵桥下面的老神仙告诉我,如果跟别人说了,以后就不灵了。”   “……”   “对了,跟你说个正事。”林跃收敛笑容,跟她讲了一件事。   叶蓝秋愣住了:“你真要这么做?” ###第七百八十四章 妻离子散   宁湖市第二人民医院,十五楼一间病房内。   刘全福的二儿子刘洋把一封信往病床上一丢:“还闹,你闹什么闹呀?这是早晨小璐在门缝里捡到的,你自己看吧。”   一只眼包着纱布的刘全福打开信封一瞧,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一枚雪亮的刀片。   刘洋说道:“你以为就这一封吗?昨天小璐还收到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包裹,打开后你猜里面是什么?是大便呀!”   刘全福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小区又不是没有监控探头?”   “报警?跟你这么闹?人在病房里还给那些媒体记者打电话,叫他们过来采访你,还说什么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人家都有耳朵会听,都有眼睛能看,放着音频和视频不相信,相信你一个撒谎精?要不是大哥大嫂轮流值守,把那些媒体记者赶走,还不知道他们采访完会写什么样的文章呢。”刘洋拍着自己的脸说道:“我现在单位已经抬不起头,连会都没法开了,爸,你行行好,能停手吗?别再祸害我们了好不好?”   刘全福一脸激动地道:“我祸害你们?是有人祸害我。”   “现在是你自己祸害你自己。”刘洋越说越气愤:“如果当初你不接受《今日事件》的采访,能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吗?你自己愿意丢人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拉着我们陪你一起丢人成不成?”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刘全福气得拍枕头:“我是你爸!”   “现在你知道生气了?大哥的女儿小慧已经连续两天被同学把书包丢下楼,现在都不敢上学,整天在家里跟大哥大嫂发脾气,闹绝食,那大哥是不是也要被气死了?刚才我去拿检查结果经过护士台,知道那群小护士说话有多难听吗?她们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敢说,到底是他爹,就算刘全福毁了他们的生活,也还是没有胆量诅咒当爹的早死的。   刘全福说道:“你看我不投诉她们,我一定要让记者曝光这家医院!”   刘洋快被这个老糊涂气死了:“你真当顶着‘老年人’的头衔就可以为所欲为呀,你现在就是媒体用来取悦大众的宠物,你想过人人喊打的生活,我们可不想过。我已经向总部申请调职,明天就带着金环和孩子去杭州,大哥也在考虑搬家,你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至于医院这边,我们会给你请护工的。”   说完这句话,刘洋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全福指着他的背影说道:“你……你……你,你个不孝子,我……”   “呃~”   “呕~呕~”   “呃~”   ……   叶蓝秋离开拘留所,回到22号玫瑰旅店,车子刚驶进库区,一眼便看见车库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是唐小华。   她把车往路边一停,落下车窗:“唐小华,你怎么来了?”   “姐,我来看看你呀。”   “那……到楼上说吧。”   叶蓝秋打量一眼左右,将车驶入车库,怀抱黑猫上了三楼。   回到房间后,她让夏侯自己去玩儿,跟唐小华在沙发坐下。   “姐,你那个男朋友真是太帅了,嫉妒死你了,我要有这么个男朋友,做梦都会乐醒。”   上来就示好,这很唐小华。   叶蓝秋说道:“你看到昨天的新闻了?”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都不行,现在呀……整个宁湖市的人都在骂那个老家伙欺负人,姓名呀,电话呀,家庭住址呀,连他以前在单位里干的龌龊事都给曝光了。”   叶蓝秋意兴阑珊地道:“那又如何?”   “姐,你不高兴吗?他可是害得你东躲西藏的元凶。”   叶蓝秋笑笑,没有回应她的问话,别说老家伙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就算被三花猫抓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她宁愿没有昨日一幕,那样林跃也不会被关进拘留所,可以多陪在她身边一天。   “你这次过来,不只是为了安慰我吧?”   唐小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姐,其实有两个坏消息,我真心不想说。”   “再坏能坏到哪里去?说吧。”叶蓝秋拢了拢及肩的发,对现在的她来讲,只要不是对林跃不利的,就不算是坏消息,因为除了他,她已经没了要在意和珍惜的东西。   “老板说……老板让我告诉你……你被开除了。”唐小华看似不好意思地道。   叶蓝秋说道:“我知道不让座的事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我不怪他。小华,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干,沈总人真得不错。”   唐小华有点震惊,她为什么跟沈流舒请缨过来送信呀?就是为了过来看叶蓝秋的笑话,毕竟这个女人无论是在美貌,还是在工作上都压了她一头,有叶蓝秋在,沈流舒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现在叶蓝秋被开除了,她成功上位一秘,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情吗?可是呢?为什么她表现的这么淡定,那可是上市公司的一秘,多少人垂涎三尺的职位呀。   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姐,我今天还听到张沐和老板的对话,你……是不是从老板那里拿走一百万呀?”唐小华贼心不死,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对,沈总给了我一百万。”   “姐,我模糊听到他们俩说‘追回一百万’、‘不当得利’、‘夫妻共同财产’什么的,你可要早作准备呀。”口口声声叫叶蓝秋姐,说着关心话,实际上唐小华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沈流舒没有让她来要钱,她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叫叶蓝秋还钱,但是可以用这件事来恶心这个女人呀。   丢了工作不在乎,一百万搞不好也得还回去,还能不在乎吗?   叶蓝秋说道:“你回去告诉沈总,只要他说话,我会立刻把钱还回去。”   唐小华:“……”   她是真无语了,搞不懂叶蓝秋这是怎么了,工作工作不在乎,钱钱不在乎,站在她的角度,就像用力挥出的一拳打中空气闪到腰,别提多郁闷了。   ……   唐小华碰了个软钉子,带着超级不爽的心情走了。   叶蓝秋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就算没有沈总给的一百万,她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钱也足够给林跃支付薪水了,何况老家还有一套房子,昨天已经给中介打电话,让挂牌去卖了。   送走唐小华后,她洗了个澡,又吃了几粒止疼片,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   叶蓝秋把闹铃定到晚上21时,为的是对双色球的奖号。   她没有关注《今日事件》,自然不知道就在今天晚上,陈若兮把思拓集团财务作假、虚构交易数据,及计划利用和斯通签约打造跨国公司形象在股市做内幕交易的证据上传到了电视台网站,一时间在企业界掀起轩然大波。   ……   达成雇佣关系的第七天,叶蓝秋是一个人在旅店天台看得日出,当她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上一杯开水,准备驱驱体内的寒意时,手机铃声响了。   拿起来一瞧是个座机号码,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几个呼吸后她的表情变了,脸没洗,头发也没梳,换上板鞋抱起夏侯就往外面跑。   跟林跃昨天说的一样,在市局领导的干预下,对他的拘留处罚提前结束了,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她会在拘留所门外等他出来。   ……   一个小时后,伴随嘎嘎嘎的金属碰撞声,拘留所的门打开,林跃穿着昨天她送进去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叶蓝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我看电视上演得,从里面出来是不是还要埋火盆什么的?”   “你怎么突然迷信起来了。”林跃把她往怀里一搂,朝着MINI走去。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买了汉堡和牛奶。”回到车里,叶蓝秋拿出在来拘留所的路上买的早餐。   林跃把汉堡从盒子里拿出来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走吧?”   “去哪儿?”   “昨天我跟你说的地儿。” ###第七百八十五章 坟头蹦迪,伤口撒盐   昨天林跃跟她的说地儿是……宁湖市第二人民医院。   “你真要去呀?”   “当然。”林跃一本正经地道:“我把人家送进了医院,不得好好去道个歉呀?”   叶蓝秋面带疑惑看着他,总觉得上面那些话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走了,走了。”林跃说道:“我跟你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样?”   叶蓝秋沉吟片刻,点点头:“好吧。”   “哎,你说我要不要回去洗把脸,再换身衣服?”   “让你去看病人,又不是叫你相亲,哪儿那么多事。”   “也是。”   “对了,昨天晚上双色球还有31选7开奖了吧。”   “……”   林跃装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怎么了?没中?”   “双色球你中了一注二等奖,31选7中了五注二等奖。”叶蓝秋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前天一口气中了四万多,昨天更离谱。   31选7的奖金少,五注二等奖也就一万五千块,可双色球的二等奖就厉害了,足有23万。   就像唐小华理解不了她一样,她也理解不了林跃。总之,她为他高兴。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她的身上,或许内心不会有波澜,但是林跃中了大奖,她是真的很高兴,昨晚兴奋的半宿没有睡着。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就算再怎么拒绝承认,看到他会开心,在一起很甜蜜,为有益他的好消息高兴……内心的情绪是不会骗人的。   “哟,老天爷待我不薄呀。”林跃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买了二三百块钱的彩票,终于给了个二等奖。   说真的,这不应该感谢老天爷,应该感谢计算机的筛选程序。   半个小时后,MINI开进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停车场,俩人从车上下来,叶蓝秋在附近的商店买了束鲜花,跟在他的身后上了住院部十五楼。   问刘全福的房间时,小护士眼皮都没抬,就说了一个房间号,叶蓝秋往前走出两步还模糊听到小护士和同事说了句“还有人来探望他?家属都不管了成么。”   家属不管了?   叶蓝秋不知道小护士什么意思?   俩人来到1528室外面的时候,楼道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正跟一个年轻女孩儿对着1528室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当看到走在前面的林跃时不由停了下来,似乎是认出他的身份,目光里的情绪变得很复杂,瞄1528室的眼神又添了些愤恨。   “什么东西,要是我遇上这种事,别说过来看他,医药费都不会出一分,有种去法院告我。要我说,当初叶蓝秋做得对,这种不要脸的老王八,鬼才会给他让座。”   “爸,你小声点,万一给人听见了。”   “怕什么?我都听护士说了,老王八的大儿子正在考虑搬家,小儿子躲到丈母娘家去了,现在照顾他的是医院的护工,大儿媳中午才会过来。别说没亲人在身边,就算有……我这暴脾气,惹急眼也是照说不误,有本事揍我,正好我也讹他们家一讹,还能给你跟小华减轻点儿负担。”   “……”   林跃无视走廊里的议论,看看病房号没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单间不错,有独立卫生间有电视机,靠窗户的位置还有一对沙发一张茶几。   刘全福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空空如也,没有水果鲜奶,只有一把暖壶,一个空食盒。   按理说,像他这种年纪的人,一旦生病住院,会有很多远房亲戚,单位同事来看,可是现在……冷清的很。   “老爷子,老爷子……”   林跃装模作样喊了两声。   刘全福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几个呼吸后才认出林跃和叶蓝秋,放在身前的手不断颤抖着,似乎是想要指他,但是又无法控制,而嘴里也只是呃呃做声,说不出一个完整汉字。   “他这是怎么了?”叶蓝秋面露不解。   林跃伸出手去在刘全福面前晃了晃:“可能是脑中风。”   “脑中风?他怎么这样了?”叶蓝秋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便在这时,只身后呀的一声,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护工服的男人走进来:“你们谁呀?”   林跃说道:“哦,我是来看病人的。”   护工详细打量他几眼:“你是……你不是……”   “对,你猜得没错,就是我。”林跃心中冷笑,面上却很谦和:“我来这儿是想求得病人原谅。”   “哦。”护工善意地道:“年轻人,苦了你了。”   “大叔,他这什么情况呀?”   “嗨,昨天下午跟家属吵架,受了点儿刺激就这样了。”护工把自己的保温杯往床头柜一放,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跟家属吵架?”叶蓝秋说道:“这……他现在这样,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吧?”   “放心吧,这事儿全医院都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多拿钱。”   “那他家人呢?”   “听说老二被老大赶走了,老大正忙着给女儿转学,老大媳妇儿只会在饭点儿过来看看,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们这些护工做了。”护工说道:“你说那些媒体记者……他没中风的时候,一窝蜂地来采访,后面听说人瘫了,能听能看但是不能说,半个小时内全散了。”   叶蓝秋看了林跃一眼,又看看床上的刘全福:“真可怜。”   她被网暴的时候起码有林跃在身边陪着,这老头子呢,现在连家人都嫌弃他,把他丢在医院里。   护工说道:“你倒是好心,他在电视上那样骂你,你还可怜他?”   叶蓝秋把鲜花递过去:“这个给他。”   护工将鲜花接在手中,看了床上的老东西一眼,撇撇嘴,起身走到茶几旁,将鲜花插进花瓶里。   这时林跃凑过去,拍拍刘全福的手,看似安慰地小声说道:“我说让你妻离子散就一定让你妻离子散。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还真有天降正义,现在你连自杀都做不到了,那就好好地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安享晚年吧。”   刘全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没打绷带的那只眼死死盯着林跃,嘴唇翕动,一副拼了老命想要说话的样子。   “很生气对吗?真遗憾,你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by the way,你被嫖娼的事也是我找人做的。”   林跃又拍拍他的两只手,掰成非常六加七的手势,用护工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嘴角带着一丝谑笑,拉着叶蓝秋的手往外面走去。   从病房出来,叶蓝秋说道:“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林跃说道:“你记不记得一招从天而降……”   “什么?”   “咳,串剧了。这应该叫天降正义。”   “是么?我还是觉得有点残酷了。”   “是你太善良了。”   “或许吧……”叶蓝秋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躺在病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跟他一样瘫了,你会守在病床前面不离开吗?”   叶蓝秋犹豫了好久:“嗯。”   林跃说道:“我也是。”   她脚步一顿,人停在原地,看着置身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患者中间一步一步前行的男人,眼圈儿微红。   “怎么了?又被感动了?”林跃装出开玩笑的样子:“喂,你这没洗脸没化妆,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起来,会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的。”   “咳~”叶蓝秋强打精神,微笑说道:“我真有那么好吗?”   “好,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没你好。”   “那跟你妈比呢?”   “……”   “……”   “……”   “为什么你们这些女人总喜欢跟男朋友的妈过不去?”   “谁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   “我呀。”   “厚脸皮。”   “我觉得你没道理拒绝。”   “为什么?”   “你看吧,如果接受了,那男朋友保护女朋友是天经地义对不对?你就能省下七万块的雇佣金,蹦极该加的钱也有理由免了。”   “林跃,知道么……”   “什么?”   “你就是一个超超超超级庸俗的家伙。”   “谢谢。”   俩人快乐地贫嘴的时候,思拓集团董事长一秘的位子还没捂热乎的唐小华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第七百八十六章 报应来了   自从昨晚《今日事件》在网站上载了思拓集团财务造假的实锤证据后,今天上午开盘不到20分钟,思拓的股票便一字跌停,整个公司人心惶惶,沈流舒和张沐急得团团转。   之前曝光叶蓝秋是沈流舒的小三,股票两日下挫5%沈流舒没慌,跟斯通的签约黄了沈流舒没慌,今天是真慌了。   11点的时候,沈流舒让公司法务部起草了一份公告,讲陈若兮在电视台网站发表的内容是造谣,公司欢迎税务机构入驻调查,并会就这件事提起司法诉讼,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中午吃完工作餐,张沐又跟沈流舒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点背着她的意思。   唐小华也没在意,跟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补觉,大约在1点50左右,她看见两名警察从外面走进来,以为是过来调查财务造假的人。   “你是唐小华?”   “对。”   “两位是来找沈总的吧?”   “不,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唐小华大惊,公司财务造假还有内幕交易未遂跟她有什么关系?“两位警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嘴角张痣的警察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瘦叽叽的,还带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近视镜:“你认识这个人吗?”   唐小华点点头:“认识。”   “那你知道这个银行账户吗?”警察又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银行卡号,下面的开户人显示“陈若兮”。   唐小华沉吟不语:“……”   “现在陈若兮告你设局陷害她,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到市局走一趟。”警察收起照片和卡片,面无表情看着她。   唐小华很慌,特别慌,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不应该是电视台收到举报信把陈若兮开了吗?怎么现在警察找上她呢?   “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钱不是我打的,是我们老板……”   “这笔钱是以你的名字打过去的吧?”   “……”   “那就没错了,请跟我们走一趟。”   唐小华注意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似乎有人在往外瞧,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完了。   姜还是老的辣。   宣传片的事是张沐的哥哥谈的,介绍人是她,钱是沈流舒给得现金,要她拿去银行汇到陈若兮卡上。只要张沐的哥哥一口咬死就是正当交易,沈流舒也说不知道,她还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难怪刚才沈流舒和张沐关起门来说话,原来是一看事情不妙,要牺牲她做替罪羊。   董事长一秘的屁股还没有捂热,职业生涯就完蛋了,可笑昨天她还去叶蓝秋面前显摆一番,这可真是……   “警察同志,是沈流舒,都是沈流舒让我干的。”   “到了局里有你说话的机会。”   ……   下午四时。   宁湖市电视台。   杨佳琪一脸激动地道:“主任,我可以向天发誓,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就觉得她是我小学同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而且还能为台里创收。”   吕主任望杨佳琪说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你跟诬陷事件有关,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也不适宜在台里工作了,这样吧……我让财务给你结清这个月的工资,你回去收拾一下个人物品,明儿起离职吧。”   “主任……”   “你要知道,我这已经是很照顾你了。”   杨佳琪踌躇一阵,离开主任办公室,快接近楼梯口的时候看到过来汇报工作的陈若兮,怒不可遏地道:“陈若兮,你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婊子,为了把思拓集团搞垮,升职加薪,连你男朋友的表妹都要利用。”   既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她也豁出去了,郁积在心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不惜用上“婊子”二字。   “杨佳琪,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如果没有我,你连街上乱跑的流浪狗都不如,我供你吃供你住,工作上提携你,居然跟外人合起伙儿来陷害我。”   “我没有!”   “你没有?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在《今日事件》栏目组一天,你就永无出头之日?我告诉你杨佳琪,跟我玩阴得,你还不够资格。”   “陈若兮,你会遭报应的。”   “我遭不遭报应那是我的事,现在是你遭报应的时候。”陈若兮冷冷说道,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得亏听了匿名邮件发送者的话,主动找吕主任说了银行卡打进二十万的事,对方上报了台里,并在接到举报信后报了警,不然的话,恐怕现在不是杨佳琪被开除,而是她卷铺盖滚蛋了。   “我会把你做得一切都告诉我表哥。”   “哼,你还有脸告诉你表哥?杨佳琪,如果我是你……”陈若兮没有把话说完,突然转身走向主任办公室,因为她发现好多人顺着楼道的缝隙往下瞧,附近科室也有人探头打量,摆明是在看她们的笑话。   杨佳琪恨恨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跟着往楼下走去。   ……   林跃和叶蓝秋离开第二人民医院后去了一趟银行,将之前存到他卡里的一百万转回到叶蓝秋的卡上。   林跃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怕莫小渝用这一百万当借口跟她闹,中午去一家上档次的日料店吃了顿好的,下午俩人开着MINI前往福彩和体彩的发行机构,兑出20多万奖金。   叶蓝秋觉得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不是那种认出他们身份的怪,是对彩票有些疑问,因为基本上单位发行的彩票,林跃都有中奖,也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没救了,你真是没救了……”   叶蓝秋看着桌子上放得300多块钱彩票特无奈,之前他买彩票的时候她还会在旁边劝说或者吐槽,这次一句话都没说,因为面对一个三番四次中奖的人,怎么劝都不合适。   “我看你以后也别工作了,就用买彩票谋生吧。”   林跃把那些彩票揣起来,打个响指道:“好主意。”   叶蓝秋苦笑着摇了摇头,拿他没有办法。   她哪里知道,对于林跃来讲,这玩意儿真就是一个来钱快的好路子,要说机构开奖前的两个小时干什么了,计算什么样的奖号组合中奖金额少呗,所以就算是因为他买了本该开一等奖的号码,导致机器不再使用原有的奖号组合,也会在一个浮动区间做选择,所以中不了一等奖,还可能中二等奖,三等奖。   退一万步讲,林跃不想一等奖了,故意买能兑二等奖和三等奖的号码总可以吧,只要机构付出的总奖金不多于其他奖号组合,他就一定能够中奖。   要么说无奸不商呢,像某些游戏公司搞活动做得抽奖,什么笔记本电脑、手机、IPAD、显卡……一般用户也就喝点汤吧,至于大奖,呵呵,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便在这时,林跃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哦,我就在步行街入口的咖啡馆,你直接过来就是了。”   待他挂断电话,叶蓝秋一脸好奇问道:“谁来的电话?”   “电视台的人,知道我提前出来了想要见一见我。”   “哦。”   叶蓝秋微微点了下头,前天斗殴结束,林跃就被派出所拘留了,晚上《宁湖在线》的报道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刘全福因此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终落得妻离子散外加脑中风的结果,那些记者在刘全福那儿做不成新闻,知道林跃提前出来了,自然要想方设法采访一下他。   “你别在镜头面前说刘全福的坏话……他都那样了。”   “……”还在说刘全福可怜,林跃很想说那老东西纯属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推波助澜,原剧里你会丧失生活信心,选择自杀吗?他摆出一副弱势群体的样子,煽动观众对你网暴,现在自己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吧,听你的。”   叶蓝秋冲他笑了笑,也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她回头一瞧,愣住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我真是弱势群体   “我知道,刚从拘留所出来我就去第二人民医院看望对方,想要化解矛盾,没想到……他突发脑梗,变成那个样子。”   林跃面对镜头,一脸的不胜唏嘘。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听着林跃的回答,叶蓝秋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痛骂刘全福,看来早晨带她过去第二人民医院,真是去道歉求原谅的。   经历过最开始举报火锅店的事,还以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呢。   “对了,刘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眼见刘辉检查一下视频完整性,把机器放到一边,她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心里的疑问。   “什么问题?”   “你是《宁湖在线》栏目组的吧,不是应该杨佳琪来采访吗?”   要知道昨天晚上杨佳琪还给她打过电话,听说林跃会被提前释放,约好要做独家专访呢。   “哦,是这样的,杨佳琪被台里开除了,所以专访的事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杨佳琪被开除了?”叶蓝秋大惊,林跃也装模作样看过去。   “你们还不知道吧。”说起这件事,哪怕是电视台的记者,也难掩八卦心态:“那可真是一场窝里斗大戏呀。”   他卖个关子,喝了两口咖啡,眉飞色舞地道:“你们知道《今日事件》栏目组一直咬着思拓集团不放这件事吧。”   “知道。”叶蓝秋好歹是思拓集团董事长一秘,就算因为绝症的关系不再去上班,却不代表她会对不让座事件对思拓集团的影响漠不关心。   “思拓集团的二秘,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是唐小华。她跟杨佳琪联合起来陷害陈若兮,找了一家公司要做什么宣传片,完事给陈若兮卡上转账二十万,唐小华扭头就把人卖了,给台里寄出一封举报信。哪里知道陈若兮更鸡贼,收到钱后第一时间上交台里,然后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举报信一到就把唐小华告了。诬告陷害罪名一旦坐实,唐小华少不了要进去待两三年,杨佳琪心思多缜密呀,无论警察怎么问,就是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考虑同学关系从中牵线搭桥。警察那边奈何她不得,电视台这边给出的处理结果是予以开除,毕竟她本身就是实习记者,还没有正式入职。”   “……”叶蓝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唐小华才找到她套近乎,一口一个姐叫得那么甜,谁能想到第二天就被卷进思拓集团和电视台的纷争里。   “哇哦,这么曲折?”林跃一脸震惊地道。   刘辉说道:“谁说不是呢。”   这时叶蓝秋看了林跃一眼,总觉得他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虽然语气神态都是很惊讶的样子,但是女人的只觉告诉她,他在幸灾乐祸,还是夹带许多得意的那种。   “我想……思拓集团要倒大霉了。”   林跃拿起勺子,轻轻搅拌杯子里的咖啡,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刘辉说道:“我也觉得陈若兮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沈流舒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也得脱层皮下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瞄了叶蓝秋一眼,因为传闻中她是沈总的小三儿。   眼见叶蓝秋不再问话,刘辉看了一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晚上别忘了到台里录节目。”   “好。”林跃一口应下。   “你真要去呀?”叶蓝秋面露惆怅,刘辉做的是专访,刚才问他想不想到《宁湖在线》当嘉宾,跟市里的名人探讨一下同老年人产生矛盾时应该怎么妥善地处理和化解的难题。   “这是好事呀。”林跃说道:“如果能够通过节目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题之道,对你对我,对社会上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我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叶蓝秋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   林跃忽然拉起她:“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   傍晚时分,沈流舒回到家里,把包往茶几一丢,坐在单人沙发默不作声。   大约五分钟后,随着一阵低沉的引擎咆哮,银色的宝马Z4缓缓倒入车库。   嘭~   车门关闭。   几个呼吸后,前门打开,伴着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嘎达嘎达脆响,莫小渝走进客厅:“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干什么?”   沈流舒看了她一眼:“你去哪里了?”   莫小渝说道:“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吗?”   “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女人了?”   “你管我呀?”   沈流舒蹭的一下站起来,过去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异常响亮。   啪~   又是一声脆响,这次不是耳光声,是小保姆看到他们吵架不小心摔碎了用来喝红酒的高脚杯。   莫小渝捂着红肿的脸,用愤恨地目光死死盯着沈流舒:“你敢打我?”   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动手打她。   沈流舒说道:“你知道你给公司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吗?搞不好思拓会因为这件事破产,我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干了快20年,把一个最初只有十几人的小公司经营成一家上市企业,给了你不看价格买买买的好生活,容易吗?可是你不知足呀,就因为那么一件小事,居然跟外人合起伙儿来害你的老公,你真是个贱人。”   “一件小事,你居然说那是一件小事?”莫小渝一脸怨毒看着沈流舒:“我问了那么多次,你跟我解释过一回吗?”   “我没跟你解释吗?”   “你沈流舒看上哪个女人还用偷?这算什么解释!”   “莫小渝,你就是在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找小三还说我无理取闹?还有,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有本事找陈若兮发飙去?你不是能耐大吗?碾死她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啪~   又是一巴掌,这回对称了。   沈流舒拿出手机,找到电视台网站公布的一张照片。   “知道这是在哪儿拍得吗?在我的书房!咱们家平时就三个人在,我不会拍,翠翠不敢拍……”   “沈流舒,你怀疑我?”   “不是你,还有别人吗?还有我要唐小华去整陈若兮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还要将计就计把唐小华送进监狱。”   “我怎么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莫小渝啊莫小渝,你不是要跟我过不去吗?打今天起你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沈流舒转身进了书房,莫小渝捂着脸,怨毒地看着他的背影。   五分钟后,沈流舒把冒着缕缕青烟的雪茄放到烟灰缸里,拿起手机拨通张沐的电话。   “喂,张沐呀?你去见约翰了吗?”   “老板,都谈好了,明天把钱转过去保单就能生效。”   “好。”   ……   “呵~”   这就要转移家庭资产为离婚做准备了吗?沈流舒这个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不犹豫呀。   要说片子里最作的一个人,莫小渝当仁不让是NO.1。   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的老婆,居然没有一点城府,还跟个二三十岁的小姑娘一样,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就使劲作妖。   虽然有些道德不正确,但是沈流舒说得一点没错,像他这样的人,找女人根本不用偷。   反观莫小渝,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求沈流舒和当年追她时一样捧着,宠着、呵护着,怎么说呢……只能说没有现实感。   嫁给一个工薪族的男人和嫁给一个资产过亿的老总,得到的东西当然不一样,那么需要付出和隐忍的,也会天差地别。   当然,林跃是不会可怜莫小渝的,剧里她不听叶蓝秋的解释,始终认定叶蓝秋就是小三,现在他也让这个女人尝尝不被人相信的滋味有多酸爽。   像沈流舒这种人,既然下定决心要转移财产,后面俩人离婚,莫小渝怕是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你说什么?”耳畔传来的声音将他惊醒。   “我说什么了?”林跃看向副驾驶上的女人。   “我明明听到你笑了。”   “哦……”林跃一指窗外:“到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真是个败家娘们儿   叶蓝秋往外面一瞧,打了个愣。   新修的柏油路、被周围住户诟病的单行道和电子眼、工商银行中规中矩的门面、还有蹲在治安亭下看起来相当不靠谱的保安。   对面的风景很熟悉,熟悉到午夜梦回多次映入脑海。   眼睁睁看着车子驶入小区,她望着前方青砖砌成的筒子楼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七天前,她就是从这里搬走的。   “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林跃把车子停好,推开车门走出:“别发呆呀。”   不等叶蓝秋回答,他拉着她的手进了单元门,直上三楼,来到她以前住的房间,拿出钥匙往锁眼一捅,咔的一声旋开,手握住把手轻轻一推。   “进来呀。”   叶蓝秋迟疑一下走进房间。   茶几上放着买咖啡赠送的雀巢马克杯,整齐排列在沙发上的白色抱枕,还有分割开客厅和卧室的珠帘以及轻薄纱幕,花瓶里的鲜花都是她走前的样子。   她打开衣柜,里面放着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衣服,有她最爱的Equipment衬衣,也有稍显浮夸的古驰外套,犹记得为了买这件能在公司年会撑场面的衣服,皱着眉头吃了一个多月泡面。   什么都没有变,连空气中漂浮的味道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离开这里当天,她明明把钥匙寄给了房东。   林跃笑着说道:“因为我把它租了下来。”   叶蓝秋怔怔看着他:“你把它租了下来?”   “对呀,我觉得房子挺不错的。”林跃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果盘里的梨子咬了一口。”   叶蓝秋走到床头柜前面,怔怔看着花瓶里的洋牡丹,记得走的时候她把花瓶清空了,但是现在里面的花朵很新鲜。   她又走到洗手间,看见架子上放着潘婷洗发露和护发素的组合,下面是新买的毛巾和叠得整整齐齐的浴巾。   “你是什么时候……”   她走回床头坐下,看着珠帘那边沙发上背对自己而坐的男人。   “什么时候租下这套房子的吗?还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请假的事吗?”   “你……你别对我这么好行不行?”   她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像卡在嗓子眼儿,抠都抠不出来。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林跃是为了谁才租下这套房子。   但……看着熟悉的布局,令她安心的一切,她真的还有机会在这里住吗?   “放心吧,现在刘全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你没有给他让座的事。”林跃倚着靠背说道:“住酒店总归没有在家舒服。”   “嘶……”   她抽动一下发酸发紧的鼻子,两手揉了揉将红未红的眼,走到他对面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答应做你女朋友。”   林跃说道:“别误会,我只是为钱不值,你这个败家娘们儿天天住酒店,这一月得花多少钱呀。”   “林跃!”   叶蓝秋觉得自己拿他越来越没辙,前面做的事情能把人感动得想落泪,后面一句话就能让你哭笑不得。   林跃拿着被他啃得面目全非的水晶梨,一脸认真地道:“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叶蓝秋又给他一句话讲得方寸大乱,下意识往旁边躲,一面用手去理鬓角的散发,掩饰内心的局促不安。   “怎么……”   他正要再逗逗她,便在这时,叶蓝秋忽然往里面跑去,推开洗手间的门,十分狼狈地趴在马桶边干呕。   林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赶紧追过去,用手拍打她的后背。   过去差不多半分钟,叶蓝秋的情况才稳定下来,扭头望他笑了笑:“我没事了。”   “怎么回事?”林跃一脸担心地道。   “可能是生鱼片吃太多了,肠胃不适。”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万一恶化成肠胃炎就不好了。”林跃转身往外面走去。   叶蓝秋没有出言制止,等他离开后跑到客厅,从丢在沙发上的包里找出医生给她开得药,倒了两粒含在嘴里,又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猛仰头送下,慢慢退到沙发前面,两手抱住膝盖蜷缩起来,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林跃到楼下药店买了一盒蒙脱石散,没有立刻返回,倚着单元门右侧墙壁点了支烟,一口一口抽着,路过的两个老太边走边看,不知道是认出他就是这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敢硬怼老头儿的年轻人,还是好奇他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站那儿抽闷烟。   五分钟后,他丢掉烟头回到三楼,在外面敲了敲门。   很快地,叶蓝秋把门打开。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我买了蒙脱石散,药店的人说这个见效快。”   他把药放在桌上,刚转过头去,猛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洗发露清香,怀里投进一个人。   叶蓝秋紧紧搂着他的后背,脸斜靠在他的肩膀。   林跃下意识扬起的手臂很快放下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揽住她的腰。   俩人都没说话。   这份安静持续了六七分钟,随着最后一抹阳光移到窗外,叶蓝秋轻声说道:“你又吸烟了?”   “嗯。”   “每次都要躲着我吸。”   “因为吸烟有害健康。”   “知道吸烟有害健康还吸?”   “管不住呀。”   “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   “墨鱼馅儿的饺子。”   “好。”   ……   两个小时后。   陈若兮家。   杨守诚坐在客厅的圆桌边,没有开灯,半张脸沉浸在黑暗里,半张脸被荧屏的光芒照亮。   电视画面一直在闪,却没有声音发出。   少时,伴随咔的一声轻响,房门由外面打开,陈若兮背着单肩包走进房间。   杨守诚看着正在换鞋的女朋友,面无表情说道:“杨佳琪走了。”   “哦。”   “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是嘛?”她把包往沙发一丢,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啤酒,拉掉拉环往嘴里灌了两口。   杨守诚转过头去:“你不想跟我解释两句吗?”   陈若兮反问:“解释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那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才多大?她怎么会知道唐小华要陷害你?你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一年了,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人是会变的。”陈若兮说道:“如果我不反击,被辞退的就是我了,到时候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杨守诚咆哮道:“所以你就把杨佳琪卖了?还在电视台网站公布她的姓名?陈若兮,你做得可真够绝的。”   陈若兮走到圆桌前面坐下:“公布她的姓名是吕主任的意思,为了让电视台的员工引以为戒,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杨守诚说道:“你们这些媒体人,为了做个大新闻,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要利用,你知不知道这很恶俗,十分下作?”   “杨守诚,如果今天被辞退的人是我,你也会说你表妹恶俗,下作吗?恐怕会换成她还小,不知人心险恶吧?”陈若兮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把易拉罐往桌上一撴。   “陈若兮,我看你就是气量狭小。在家里,杨佳琪是你的佣人,在工作上,她是你的跟班儿,现在眼见她要转正了,去的还是《宁湖在线》栏目组,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所以干脆就着收回扣的事把她搞掉。”   “杨守诚,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也在为自己叫屈?”   “难道不是吗?”杨守诚怒目而视,陈若兮在这个家里可是当仁不让的大姐头,日常对二人呼来喝去随意支使。   “合着我跟你一起生活三年,管你吃管你喝管你住陪你睡觉,到头来还没你表妹来的亲近。”易拉罐被她捏出一个个凹陷:“杨守诚,我累了一整天,不想再跟你吵。”   说完这句话,她把易拉罐往垃圾桶一丢,转身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想要看看下午发得那篇文章的数据,哪里知道右下角托盘弹出一个气泡,提示她收到新的邮件。   当他点开第五封匿名邮件一瞧,脸色一下子变了。   好家伙,居然有这种事。   真是大新闻,大新闻呀,以她身为记者的眼光来看,一旦曝光出去,造成的轰动绝对会比思拓集团董事长二秘打击报复报道叶蓝秋事件的记者的新闻要大的多。   不过……   陈若兮认真思考片刻,最后咬咬牙,在群里找到一个混得特别差劲的自媒体人,将匿名邮件的附件传过去。 ###第七百八十九章 怼遍电视台   陈若兮回到家的时候,叶蓝秋等到了林跃。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所剩无几,扬声器里的《我不配》也接近尾声。   “感情没有对手你跟自己下棋。”   “还来不及。”   “仔仔细细。”   “写下你的关于。”   “描述我如何爱你。”   “你却微笑的离我而去。”   “……”   叶蓝秋看他学电视里周杰伦唱歌的样子一脸的哭笑不得:“我觉得你可以趁着这股风出道了。”   林跃说道:“你真希望我去搞音乐呀?万一哪天我要是成了大明星,那不是连跟你一起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打个响指招来服务员,问了两个威士忌牌子被回答没有后,点了一杯芝华士18年。   叶蓝秋说道:“又吹牛。”   林跃说道:“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做过歌星的,还有位漂亮的新疆姑娘追了我大半个中国。”   叶蓝秋白了他一眼:“你这编故事的能力可以呀,继女杀手,修罗场三姐妹后又一追星前女友闪亮登场。”   “唉。”林跃抿了一口威士忌说道:“现在这世道,说实话都没人信。”   叶蓝秋环拢双臂:“说正事,不是要录1个多小时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下午《宁湖在线》栏目组的刘辉要林跃晚上到台里录节目,他答应了,吃完饺子后俩人一起过来这边,因为这几天的遭遇,她对摄像机镜头有很强的抵触心理,林跃就没带她一起去,让她在附近的咖啡馆等候。   按照刘辉的说法,虽然节目只有二十来分钟,但是考虑到中途可能出现各种状况,要录制完成,起码也得一个小时往上,结果她坐这儿等了也就半个小时多一点,林跃就回来了。   林跃回答道:“我状态好。”   叶蓝秋说道:“快点喝吧,喝完了还得去22号玫瑰旅店拿东西呢。”   林跃点点头,抓紧时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叶蓝秋喊服务员过来结账,提起包准备走时,他举起随身携带的单反相机给她的侧脸拍了一张照片。   “那么喜欢拍照,你应该去做一个摄影师。”   “可我只喜欢拍你。”   叶蓝秋叹了口气,拿着包走了。   ……   去22号旅店退房,带着个人物品和夏侯回到车里,叶蓝秋先将林跃送回住处,然后驾车返回租住的单身公寓。   关上房门,把应该清洗的衣物塞进洗衣机,伴着滚筒嗡嗡转动的声音,她先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裹好浴袍走出来,看了一眼放在落地镜前面的体重秤,没敢上去称,一头扎到有熟悉触感的双人床上,嗅着被褥上熟悉的味道,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在咖啡馆等林跃的时候,接诊她的医生的助手打来电话,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到医院复查并办理住院手续,以她的情况,如果不积极治疗,单靠服用药物是绝不可能控制住病情的。   林跃回来后,她就像下午一样假装成没事的样子,可是现在就剩她一个人,所有的伪装和强颜欢笑都没了意义。   合同到期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越是喜欢越是难以割舍,越是难以割舍未来就越痛苦。   为什么到了生命的最后才遇到他。在她将近30年的人生里,她想活下去的心情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强烈。   走很多次长江路、听他用恶毒的言辞咒骂四环路上漠视生命的大车司机、吃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的青芥寿司、打几十年嘴架挽几十年的手,想想就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   喵~   喵~   黑猫跳上床,蹭到面前舔舔她的脸,似乎是要安慰她。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叶蓝秋拿在手里一瞧,居然是上午刚刚离职的杨佳琪在联系她——埋完时间胶囊后,开车回市区的路上她被杨佳琪磨得不行,最终选择妥协,互加了微信。   那是一个链接。   杨佳琪还说很急,是关于林跃的,要她立刻打开电脑浏览。   一听事关林跃,所有的纠结全都不翼而飞,她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浏览器地址栏输入杨佳琪给她的网址,按下回车。   稍作缓冲,系统开始播放视频。   四个人围着一张半圆形的桌子就坐,左起第一人穿着复古马褂,年龄大概60多岁,花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她在《今日事件》的节目中看到过,作为嘉宾被邀请点评她不让座引发的网络热议,当时说了不少话,大体意思是讲她被网暴是应当应分。根据主持人的介绍,老头儿是市文联一位梁姓作家,左起第二人是个光头,脸很圆,看起来特有喜感,姓蒋,是一档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曾评论过她“做小三”的事,再往左是个女人,她也认识,就是当初在车上帮刘全福说话的那个眼镜女,至于第四个人,自然是林跃,而主持人坐在桌子外面一点的椅子上,侧身看着他们四个。   半圆形桌子后面是背景墙,中间是大写的“宁湖在线”四个字,旁边有电视台的标识。   视频不完整,是从访谈开始后一段时间播放。   林跃看着市文联的梁姓作家说道:“老人在马路上摔倒没人扶就是年轻人太冷漠?你就没想过造成这种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社会上的老人自己作得吗?就你还市文联的作家,我看是作假吧?很多外国人乐于帮助老人,反倒是国人没勇气这么做,为什么会出现这情况?你不知道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没有足以保证援手者利益不受损害的法律细则及事例前,我也不扶,不是我没有爱心,是献爱心付出的代价可能很重,在这个社会立足已经很难了,我负担不起更多压力。呵,冷漠?好处都让你们占了,到了年轻人这里就要讲道德,讲付出,讲奉献?这不是弘扬传统美德,这叫耍流氓。”   “你……你……你……”梁姓作家被气得直哆嗦:“老人占你们什么好处了?”   “就说城市交通系统,老年票、免费票有吧?各大公园景区对老人的优待有吧?什么老年大学、活动中心、疗养院等等给谁准备的?反正不是年轻人;社区送温暖每年有吧?还有像你们这群老八股盘踞的文联机构,每年开茶话会、发节日礼品、各种津贴,钱都是哪里来的?再加上以前没交养老金,现在却领着比年轻人薪水还高的养老金的那群人,这些都是花得谁的钱?市里统筹?市里的钱是哪儿来的?税就不说了,说个最简单的,卖地是大头吧?必须要房价一直涨卖地的钱才能年年涨,以维持日益增长的财政开支对不对?那么房子卖给谁?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据说有些专家正在研究延迟退休的可能性,呵呵,马上领养老金的人去研究还在交养老金的人什么时候领养金才能让自己一直有养老金领,真是讽刺。你看,在年轻人身上刮到的油,是不是补贴给老年人了?就算是动物界,一旦生存环境变得恶劣,动物们也会压抑生养本能,何况是人类?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不婚、丁克或者只生一个孩子,人口结构失衡将会带来更加严重的社会问题,导致生存环境持续恶化,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困境,所以你现在还有勇气说老年人没占年轻人便宜吗?别整天讲什么垮掉的80后,没有担当的80后,如果社会走向崩溃,绝少不了你们40后50后60后70后的责任。”   梁姓作家被他怼得老脸通红,鼻子都给气歪了,偏偏林跃说得话很有逻辑很有道理,他一时半刻想不出反击之法。   “没礼貌,太没礼貌了……你……你别忘了,你也有变成老人的一天。”   问题回到了电影里陈若兮对组员说老人跌倒了就得扶,因为我们也有变老的一天的论点上。   是,林跃也有变老的一天,这个问题有点儿诛心。 ###第七百九十章 地图炮了半个国家   “就因为我会变老,成为享受利益的一员,便要对不公平,不合理的问题视而不见是吧?我死之后哪管背后洪水滔天是不是?我敢说,像你这种人社会上不在少数,因为这就是几十年人生给你们的教训,这样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不扶老人的年轻人冷漠?”林跃毫不客气地道:“梁作家每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一定对‘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不陌生吧。”   “你……你……你……你这个……你这个……”梁姓作家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反讥吧,找不到切入点,想骂人吧,面对镜头又不敢。   得~   一个脏字没有,把梁姓作家骂个狗血淋头。   到了这种程度,女主持人自然不能再让矛盾加深下去,赶紧轻咳一声,插话道:“这个……林先生之前因为那件有争议的事受了一些委屈,说话的时候难免带有怨气,请大家理解一下好吗?这样,我们换一个话题。”   女主持人看向左起第二个光头佬:“蒋先生,您作为资深媒体人,请问您对林先生和刘姓老者起冲突的事情怎么看?”   光头佬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一定会优先选择离开,不妨等对方冷静下来再接触沟通,化干戈为玉帛嘛。”   林跃撇撇嘴:“站着说话不腰疼,那让我也丢你两枚鸡蛋?然后对你讲不好意思刚才太冲动了,我们和好吧?”   光头佬一看林跃又跟他卯上,顿时脸色一变:“我这也是一番好意,而且明明是你自己上赶着接鸡蛋的。”   “一番好意?因为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能够堂而皇之劝人善良,劝人原谅,可一旦事关自己,那这些善良和原谅就统统不见了?”   “年轻人,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对你有意见?不敢,你粉丝几百万,每天看你的社评节目的观众过十万,我可不敢得罪你,万一你要做期黑我的内容,发动他们对我讽刺、谩骂、骚扰,那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请你把话说清楚。”   “真要听呀?”   光头佬一脸阴沉看着他。   林跃望女主持人道:“这是他自己要听的。”   “六天前你做得那期节目是怎么称呼叶蓝秋的?小三,对不对?你调查取证过吗?知道说她小三的人是谁吗?听她解释过吗?找思拓集团的董事长确认了吗?没有吧?没有你就在节目里这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个小三,那也是人家三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让我对被投鸡蛋被捅刀子的事讲善良、讲原谅,为什么对一个生活中没有交集的女人口诛笔伐?是为了收视率吧,为了制造话题,满足观众的八卦欲,然后名利双收对吗?还美其名曰叶蓝秋的所作所为是在挑战道德底线。你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不就是放大各种社会事件,扒下道德底裤,让观众们看看里面的东西吗?是不是跟拉皮条的很像?所以你看,当事件跟你有切身利益关系时,你会善良吗?你会原谅吗?不,你不会。行行好,做个人吧!”   光头佬说道:“你这是诡辩。”   “那你就是双标。”   “你……你……你……”   “我什么?我问过你的意见了,是你自己要听的。”   女主持人很无语,这家伙怎么回事?怼完作家又怼社评节目媒体人,关键是言辞犀利,逻辑严谨,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缓和气氛,也是给光头佬一个台阶下,她赶紧打断两个人火药味十足的争论,看向第三位嘉宾。   好歹是位女性,林跃总不至于口出不逊了吧……   “潘小姐,不如你来说几句吧。”   如果说栏目组请梁作家过来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和身份衍生的权威性,请光头佬过来是吸引粉丝,扩大节目受众群体,那么请潘春芳过来,就是为了制造话题或者说噱头了,因为在《今日事件》公布的叶蓝秋不让座视频中,潘春芳和大饼脸公交车售票员是露脸最多,也是措辞最激烈的人,肯定有很多观众想从她们身上找到反差的快感,不过很可惜,大饼脸公交车售票员拒绝到场,而潘春芳接受了电视台的邀请。   听见女主持人叫自己的名字,潘春芳下意识“啊”了一声,可还没等说“公道话”,林跃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是‘他都能做你爷爷’姐吗?”   这个称呼可不是他开发的,而是刘全福撒泼耍横的视频出来后,网友给不让座视频里露面角色起的外号,叶蓝秋是墨镜姐,大饼脸售票员叫公交姐,潘春芳因为那句“怎么说话呢?他都能做你爷爷了,你在家也跟你爷爷这么说话吗?”得了个外号——他都能做你爷爷姐。   潘春芳听到这个刺耳的称呼脸色一变,她为什么来电视台?因为既然成了“名人”,就要想办法把名变成利,《宁湖在线》栏目组给她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其实她也知道《宁湖在线》是要用她来加深节目话题性,换句话说让她做个台宠,她没有想到的是,林跃这个二愣子面对电视机镜头也会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怕得罪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如他在公交车上做得事情。   林跃没有在意导播的示意,咄咄逼人道:“我今天上午去看刘全福了,听护工说他两个儿子给他折腾得丢工作的丢工作,搬家的搬家,孙女也受到了校园霸凌,既然你愿意认他当爷爷,那就去帮忙照顾一下怎么样?”   潘春芳张张嘴:“你……你怎么说话呢?”   林跃说道:“我就这样,看不惯就吐你一脸口水,又不是第一次对你这么干了,很意外吗?”   “林先生,您别激动。”他不响应导播的指示,女主持人不能不响应呀:“我想……潘女士也不知道刘全福是那样的人,她只是基于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道德认知说了句公道话,对吧,潘女士?”   潘春芳说道:“对。”   林跃说道:“每个人接收的信息量不同,形成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有差异,你所认为的‘公道话’,有可能是伤害别人的语言暴力,《今日事件》栏目组主导了对叶蓝秋的口诛笔伐,那些人云亦云,不懂独立和深入思考,只会跟着媒体刻意引导起哄的观众在网上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知道这会对当事人带来怎样的影响吗?主持人小姐,我想你在节目开始前想的一定是怎么尽量制造能够产生想法碰撞的问题,让几位嘉宾针锋相对地辩论吧?现在你可以轻松一点,因为这事儿我帮你办了。”   “林先生……”   没等女主持人把话讲完,导播从台下走到镜头前面:“林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呀?这跟我们讲好的不一样,你这么搞,节目没法播的。”   “没法播就对了。”林跃站起来说道:“因为我就没打算配合你们,来这里只是想找机会给我女朋友报仇,恶心台上这三个王八蛋一下。”   说完他还很嚣张地比了个中指,完事在几个人愕然的目光下拂袖离场,走掉了。   看完视频,叶蓝秋明白了,明白林跃为什么回来的那么快了,因为他就没打算去录节目,而是带着为她报仇雪恨的心理去闹事的。   怪不得刘辉发出邀请时,他会问有谁参加的问题,然后做了肯定的答复。   还以为经历过被刘全福讹医药费这件事他变了,原来一点都没有变。   不过……话说回来,这应该是作废的节目录像呀,为什么会传来网上?谁干得这事儿?不怕电视台发律师函吗?   当然,站在她的角度,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第七百九十一章 林跃,我爱你   关键是这段视频上传到网上后会对林跃造成什么影响。   他怼了梁姓作家,怼了脱口秀主持人,怼了梁春芳,怼了电视台,怼了整个老年群体,怼了所有媒体人,还怼了那些当初在网上骂她的观众,就差指着鼻子讽刺他们没脑子了。   如果录像作废,也就梁姓作家,蒋姓脱口秀主持人、梁春芳和电视台的人难堪,现在录像被放到网上,可想而知林跃的地图炮会为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视频下面已经有很多留言,转发到社交媒体的次数超五千次,要知道它才上线不到一个小时。   “我艹,又是这哥们儿,最近他挺火呀。”   “这地图炮开得,幸亏当初没有对叶蓝秋不让座事件讽刺谩骂,不然看了他的视频后一定很恼火。”   “当初全网追杀叶蓝秋时,这哥们儿就在酒吧当众示爱,后面还为叶蓝秋胖揍刘全福,现在又跑电视台怼人,单从勇气这一点来讲,我比不上他。”   “他在骂我们是一群猪脑子吗?”   “不然你以为呢?”   “艹,一副众生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找个小三儿做女朋友都敢这么高调,万一哪天叶蓝秋嫌弃他没钱,把他一脚蹬了,那乐子就大了。”   “你没听懂他说什么吗?他的意思是叶蓝秋不是小三儿,观众被媒体人带节奏了。”   “不是小三儿?你就说叶蓝秋在公交车上穿得那骚样,还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的秘书,她不是小三儿,谁信呢?这对淫荡男女,一个骚一个贱,真是绝配。”   “楼上的,我看你是嫉妒吧,给你一个像叶蓝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估摸着睡觉都能笑醒。”   “我是女的……”   “哦,那就是嫉妒了,看人家叶蓝秋的男朋友,不仅人帅,歌唱得好听,还有一颗为了女朋友无所畏惧的心,你呢?是不是才被男朋友分手?”   “分你麻痹。”   “我靠,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哈哈哈哈,恐龙是不配谈恋爱的。”   “楼上两位,不要歪楼,现在是在讨论视频里大嘴巴哥们儿的事。”   “谁帮忙人肉搜索一下他的个人信息,说话太难听了,老人也是对社会做过贡献的,给他说的那么不堪?真不知道爹妈怎么教育的,一点素质都没有。”   “嗡嗡嗡警告。”   “16楼的哥们儿,你没有经历过广场舞轰炸吧?哪天试试周末在家睡觉被吵醒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倒觉得他对梁姓作家还有蒋大伟代表的那群人的点评很到位,说到底就是一群双标狗。”   “你们就没有想过,这是有人在害他吧?既然是作废的录像,怎么会流传到网上呢?”   “……”   叶蓝秋啪得一下合上电脑,她想去拿马克杯喝水,但是手脚无法控制地哆嗦着,根本就拿不稳,里面的半杯水不断碰撞杯壁,荡起波浪状的涟漪。   她在害怕,在恐惧。   因为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刘全福的遭遇,现在……当事人换成了林跃。   虽然在酒吧那次也有视频流传到网上,但是他没有开地图炮呀,只是不顾及世俗的眼光为她唱了一首歌。   究竟是谁?   谁要害他!   ……   看着视频的转发和评论量,陈若兮很得意,虽然这不是她的新闻,但是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出了心头恶气。   她跟杨佳琪走到决裂这一步,主要原因在于后者太想转正,跟唐小华合起伙儿来陷害她,不过还有一个次要原因,那就是林跃为了报复她报道叶蓝秋不让座的事,怂恿杨佳琪投靠《宁湖在线》,导致两个人的关系出现裂痕。   既然林跃能报复她,那她也能报复林跃。   他不是很敢说吗?这次在电视台可不是在公交车上出风头,敢开地图炮,就要面对来自老年人、媒体人、以及曾经谩骂叶蓝秋的人的仇视。   叶蓝秋、刘全福、思拓集团,再加上一个林跃,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她想不出名都不行。   当然,开了个好头也得有好的助攻手呀。   无论匿名邮件的主人是不是上次帮了她大忙的人,总之这事儿是自媒体人干得,跟她没有关系。   陈若兮躺在床上,看着窗帘缝隙透入的月光,沉浸在报复和即将成名的喜悦中,没有太在意跟她分房睡以示抗议的杨守诚。   ……   另一边,林跃知道陈若兮在想什么,对方在笑,他也在笑。   不开地图炮怎么能让被开炮的媒体人们卖力地传播这则视频,他们越卖力,传播范围自然越广,越广呢,讨厌他的人就越多,讨厌他的人越多了,支线任务(二):我是大恶人奖励的金钱也越多。   每100个人讨厌他奖励1元钱,听起来很坑爹,但是认真地想一下,全国有多少老年人?   一个多亿总有吧,就算刨除不上网的,还有农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对这事儿给予关注的老年人数量取个二十分之一,那也有七八百万,再加上大小媒体引导的不明真相的观众,起码能弄个几十万吧……   对比《三十而已》里的怼人赚钱,这种开地图炮搞个大新闻就能数钞票的任务确实不难。   当然,他不会放过陈若兮的。   但是时候未到,让子弹……哦不,让兜里的钱再涨多一点。   ……   翌日清晨。   鸟鸣清脆,水声叮咚。   林跃睡得迷迷糊糊,被走廊说话的声音惊醒。   “你知道么?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墨镜姐男朋友好像就住在咱们这栋楼。”   “是吗?”   “是啊,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墨镜姐开着一辆MINI把他送到楼下。”   “他俩怎么不住一块儿啊?”   “这谁知道呀。”   “不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你看昨晚曝光的视频了吗?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就算换成灭绝师太,也会被感动了吧。”   “什么视频?”   “你不知道吗?他昨天晚上在电视台录节目开地图炮的视频被人放到了网上,招来一片骂声。”   “有这种事?快告诉我网址,我也去看下。”   “好,我待会儿发你QQ上。”   林跃揉揉还有点昏沉的头,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   一晚上时间,系统就显示两万三千二百多块钱进账,相当于200多万人对自己不爽了,白天有媒体人推波助澜,数据应该涨得更快。   放下杯子,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刷完牙刮完胡子从里面出来,戴上墨镜形态的“全视之眼”准备出门,便在这时,他皱了下眉,赶紧换好运动鞋,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叶蓝秋租住的单身公寓。   早高峰有点堵,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来到楼上后,他从门缝里抽出放着钥匙的信封,打开锁头推门走入。   空气里漂浮的微尘沐浴着晨光,走廊溜进的风轻摇珠帘,花香盈室,门口残留着潘婷洗发露的味道。   双人床铺得很整齐,房间收拾得很利索,跟昨天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旅行箱、人、猫都不见了。   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林跃走到沙发坐下,拿起对折的信件轻轻展开。   林跃:   对不起,我走了。   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前女友为什么有压力了,你人特别特别好,能成为你的女朋友,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有些时候,这份美好会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馈,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温柔、体贴、浪漫、幽默、才华,以及勇敢,因为我是一个身患绝症,将不久于人世的人。   昨天晚上我犹豫了很久,今天早上不舍了很久,但是,我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不能接受你在失去我后难过的样子,就算只是想一想,心里也会像扎进一根刺那么疼,我同样不愿意让你看着病魔摧毁我的人生,就让我在你记忆里的样子永远鲜活、美丽吧,所以不要来找我。   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让我在最恐惧的时候,感受到爱人和被爱的温暖,也让我对这个冷漠的世界有了本不该有的眷恋。   林跃,我爱你。   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我还能遇见你。   叶蓝秋。   信的内容至此结束,信纸下面还有一张纸,是她在看医生时,医院给开的诊断书,“淋巴癌晚期”五个字特别刺眼。   林跃把信纸和诊断书重新折叠起来放回茶几上,皱着眉头思考一阵,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第七百九十二章 爬得高才会摔得惨   其实离开家坐上出租车那一刻,他就知道叶蓝秋走了,还给他留了一封信,当来到单身公寓楼下时,MINI已经离开市区,朝着西方驶去。   电影里叶蓝秋在医院骗过杨守诚后开着MINI前往市郊水库,最后纵身一跃。   这里他没有急,也没有追,因为叶蓝秋是带着夏侯走的。   她当然不知道那只猫本就是他的,她那么喜欢它,如果要去寻死的话一定会把猫留下,托付给他照顾。   如今她没有,那就说明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自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不会。   叶蓝秋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男女朋友间的猜忌、斤斤计较、没有安全感……诸如此类小矛盾,而是关乎生死,不是他追上去说一句我知道你有病,但是我不在乎,剩下的日子我会陪在你身边就能解决的,她如果不能想通,会一直把自己当做对手,搞不好哪天因为治疗产生的抑郁和痛苦钻了牛角尖,又要寻死觅活,那他做得一切不是前功尽弃吗?   所以,他临时将计划做了一点改动。   站起来给老幺打了个电话,他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离开房间。   ……   “兮姐,我们要不要也做一档关于‘林跃口出不逊’的节目,你看看《老蒋说事》,《社会焦点》,还有《宁湖你我他》都在拿这件事做文章,说起来,他最早可是出现在‘叶蓝秋不让座’事件里的,理应是我们的新闻。”   吴金丽把昨天的收视率表单拿给陈若兮:“你看它们的收视率,涨了好大一截。”   “《唐小华构陷电视台记者与思拓集团究竟有没有关系》这篇文章你写完了吗?”   “还没有。”   “小吴啊,你记得,做事情要善始善终。林跃的事,就是一个没脑子男人的口无遮拦,蹭一时热度可以,但不能将它作为主题。相比之下,揭露一家上市公司不为人知的一面,才叫有深度,有态度。这就像娱乐小报和华盛顿邮报的区别,前者靠的是噱头、小道消息、明星八卦吸引眼球,后者报道的多是时事、要事、大事,论影响力和发展前景哪个更好?不用我说吧。所以咱们媒体人不能只着眼当下,是,我们做的是新闻,但是内容质量也很重要。”   “兮姐,你说的真好,怪不得他们讲你要升职了,这眼界和格局,比我们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吴金丽恭维几句,走了。   陈若兮还是很得意的,虽然逼走杨佳琪以致杨守诚很不高兴,但是老话讲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就在今天早晨,台长当众表扬了她,还颁发了荣誉证书,要求电视台工作人员向她学习,不为金钱诱惑,不跟罪恶妥协,做一个堂堂正正,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媒体人。   完事吕主任还跟新闻部的人放风,说这个季度结束,她可能会被调离《今日事件》栏目组,调去哪里没有说,不过结合晨会上台长的说辞,想来这里的“调”应该是“上调”。   不止如此,晚上她要上《聚焦热点》了,这可是卫视台黄金档新闻节目,比《今日事件》份量重得多,电视台当之无愧的门面节目。   按照台长的意思,是要把她树立成一个优秀典型,来提升宁湖电视台的形象。   名利双收啊。   妥妥的名利双收。   ……   社会上又掀起一场议论热潮,一个星期前是叶蓝秋,一个星期后是叶蓝秋的男朋友,这次批驳林跃的老年人居多,甚至许多地方官媒也加入谴责大军,因为林跃太敢说了,还因为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毕竟老年人的能量可是比年轻人的能量大的多的多,不过呢,为了避免引起80后的逆反心理,地方官媒的表述相对委婉,没有指名道姓,也无激烈言辞,只是号召观众坚守道德底线,不要像林跃那样,受到一点打击就变得极端、狂暴。   就连林跃之前工作过的网络公司的经理,面对来自社会上的压力,也不得不违心地说林跃的坏话,讲他上班各种不努力,各种摸鱼,经常呛客户,爱跟同事争执等等。   一些自媒体人和脱口秀主持人不断地炒热话题,引导观众去仇视林跃,压根儿没影的坏事也被安到他的身上,也没人去核实。   这就是放地图炮骂媒体人的后果,他说的是事实又怎样?有道理又怎样?在强大的宣传资源猛烈炮击下,个人想要反抗?那是螳臂当局,是自不量力。   不过也有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发生,比如很多人在网上追问林跃的身份信息,甚至出悬赏,真金白银买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然而无一例外,不管是悬赏人还是接受悬赏的人,他们的账号再也没有出现在网上。   而林跃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   很多人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   他去了哪里?他就在最热闹的外滩上,喝着小酒,吹着海风,看着系统界面不断跳动的数字,昨晚才两万多,到了今天晚间,数字已经翻了六倍还多,接近15万。   现在有一千五百万人对他不爽,说是全城公敌不为过吧。   没人知道,对他不爽的人越多,他就越爽,叶蓝秋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而拥有【变色龙】技能的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另一边,《聚焦热点》的演播室里,陈若兮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记者是这个国家的脊梁,而电视台是舆论监督的桥头堡,做新闻一定要遵循实事求是的准则。   林跃摘下“全视之眼”,抬头看了一眼星光熠熠的夜空。   “唉,要不是为了多整俩钱,今天晚上我就拍死你。”   一个背着编织袋拣垃圾的老头儿经过他身边时看了一眼,用夹子指着长椅上的空矿泉水瓶说道:“这个你要不要?”   林跃说道:“不要了。”   老头儿把空矿泉水瓶夹进编织袋里,继续往前面走。   ……   哗~   翌日,陈若兮迎着热烈的掌声走进《今日事件》栏目组办公室。   “兮姐,你昨天在《聚焦热点》的发言太精彩了。”   “兮姐,等你高升了,别忘了把我也调过去呀。”   “兮姐,我刚才听人说思拓的股票又跌停了。”   “兮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   陈若兮谦虚几句后拍拍手:“好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都回到岗位抓紧时间工作吧。”   栏目组的人闻言散开,继续手边的工作。   吴金丽抱着文件夹往打印机走的时候经过陈若兮身边,停下来小声说道:“兮姐,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叶蓝秋跑了。”   “跑了?”   “对,舍下男朋友跑了。”   “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有人拍到她在外地酒店过夜,就一个人。”   陈若兮说道:“行,我知道了。”   “那……兮姐,晚上的报道?”   “想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能叫新闻,咱们电视台可不是路边摊两毛钱一份的小报,明星吃个肉夹馍都能脑补出一场三角恋。”   “哦。”吴金丽带着失望走了。   陈若兮装模作样工作一阵,拿出手机,将叶蓝秋一个人离开宁湖市的消息发给一位做自媒体的朋友。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篇名为《叶蓝秋疑似和男友分开》的文章在网络传开,之前讽刺林跃的网民集体高潮,很多人嘲笑他为叶蓝秋做了那么多,结果人家说走就走,这么快就把他抛弃了,从德行来看,还真是配得上她有钱人小三儿的身份。   毫无意外,接下来又是一场网络狂欢。   当晚九时,三江口的河滩上,林跃看着已经增长到26万+的数字,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一来对比昨天,数字增加速度慢了不少,二来再耽搁下去天知道叶蓝秋那边会否生变,要知道支线任务奖励一向是比不上主线任务奖励的,不能丢了西瓜拣芝麻。 ###第七百九十三章 你们不是爱看反转吗?   林跃站起身,用随身携带的单反相机拍了一张三江口的夜景照片,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唔,报仇的时候到了。”   九点一刻。   吴金丽正跟男朋友商量明天去哪儿吃顿好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嘟”的一声轻响,她走过去一看,是有人在给她发弹窗。   解锁屏幕后对着QQ一点,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   那个都是媒体领域从业者的群炸了,所有在线的群员都在议论一件事——叶蓝秋的不让座之谜,以及宁湖市电视台陈大记者是多么丑恶的一个人。   “小丽。”   “小丽。”   “小丽?”   男朋友的呼唤将她惊醒,不过她并没有回应问话,匆匆走到里面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群友提供的链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柴姓主持人,她看着镜头问了一问题。   “杨小姐,你说《今日事件》栏目组的陈若兮抢走了你的新闻,并且为了提高收视率不惜‘断章取义’报道叶蓝秋不让座事件,是真的吗?”   镜头一转,杨佳琪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央。   “是真的。”   话音一落,大屏幕被一段视频取代。   “怎么了?哪样啊?”   “你让不让?你信不信我让司机把你轰下去,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来坐公交车,你坐出租去,那儿没人叫你让座。”   “要坐坐这儿。”   “你……你……你们给评评理。”   “怎么说话呢?他都能做你爷爷了,你在家也跟你爷爷这么讲话吗?”   “……”   前面还是《今日事件》公布的那段录像,不同之前的是,后面还有一段。   “她调戏你呀?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调戏她呀,看看你们谁吃亏。”   “她调戏你算什么,我还说你这老头子,倚老卖老,不知廉耻呢。”   “什么叫就当你把座位让给那姑娘了?那座儿干你屁事,它写着你的名字了还是贴着你的头像了?先到先得的座位,凭什么要让给你?”   “……”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   “装,继续装,要么有句话叫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呢。她是电视台实习记者,看见她拿得手机没有,我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录了下来……”   “……”   “你们都认为自己很有公德心对不对?那家伙偷了前面哥们儿的手机,来吧,给我看看你们的公德心。”   “……”   “一群垃圾!”   视频的最后林跃押着老幺走下公交车。   画面一闪,回到看似咖啡厅的环境里,杨佳琪对着镜头说道:“拍下视频后我拿回了台里,本来是想让陈若兮报道林跃在公交车上抓小偷的事的,毕竟那么多人都不敢出头,只有他无惧利器挺身而出,这很难得。不过陈若兮没有采纳我的建议,她把后面林跃帮叶蓝秋说公道话以及抓小偷的画面剪掉了,只保留前面能够引发热议的部分,她还告诉我,好人好事每天都在发生,但是没有几家新闻媒体会去报道,因为缺少话题性,无法调动观众愤怒、悲伤、喜悦等情绪,所以,比起把电视资源给一个英雄,不如给一个有争议的人物,这样才能提升收视率。”   柴姓主持人说道:“然后呢?”   “当天晚上《今日事件》播出了叶蓝秋不让座事件的视频,而且署名用的陈若兮,不是杨佳琪。她告诉我,只有署她的名字我拍得视频才能被台里认可,之后叶蓝秋火了,我曾给叶蓝秋拍摄道歉视频,并询问过陈若兮的意见,但是她说我立场有问题,如果播放叶蓝秋的道歉视频会让栏目组难做,所以直到今日,大家讨论了那么多,也没见叶蓝秋正面回应这件事,按照林跃对我讲得,因为这件事后,她对媒体记者的职业操守怀有一万分的不信任。”   听到这里,吴金丽背后开始冒冷汗。   她按下空格,暂停播放,转向评论区,果然,那里已经是“人声鼎沸”。   “原来那老王八不是第一次装死,早在公交车上就用过这招,如果电视台一早公布了完整视频,有几个人会支持他?”   “怪不得林跃在昨天的录像里说不是第一次吐‘他能做你爷爷姐’口水呢。”   “妈的,这些新闻媒体,下作到让人作呕的程度,真是为了收视率良知都不要了。”   “呵,昨天骂林跃的人呢?骂人是真容易,张张嘴,动动手指就成,但不知放在当时,有多少人会勇敢地站出来和小偷搏斗,套用他说的那句话,一群垃圾。”   “如果杨佳琪说得是真的,《今日事件》完了,陈若兮完了。”   “楼上的,你留言时才看了前面吧?杨佳琪不是出示了叶蓝秋的道歉视频吗?”   看到这里,吴金丽上拨鼠标滚轮,继续播放视频。   杨佳琪说道:“直到昨天,林跃才同意我把它公之于众,因为在他看来,叶蓝秋根本没有必要为不让座的事情道歉,我想……大家从他在公交车的举动,应该能够理解他对这件事的立场。”   光影一闪,叶蓝秋的脸出现在微微晃动的镜头里。   “昨天在公共汽车上,我很失态,我应该给那位老人家让座,我太放纵自己了,我愿意通过这个机会,向那位老人家道歉,也请大家原谅。可我没有调戏他,那只是一时气话,真的……”   随着画面定格消失,柴姓主持人看向镜头:“林先生答应提供这段视频,只是想让大家了解叶女士的为人,直到今天,他依然认为叶女士没有必要道歉,她不仅没有必要向公众道歉,相反,公众应该向她道歉。”   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一下又道:“接下来,请把镜头对准林先生。”   摄影师转动镜头到左边的单人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林先生,你说叶女士被《今日事件》炒作成‘小三’另有隐情,可以跟我们讲一下吗?”   “没问题。大家一定很好奇打电话到《今日事件》栏目组讲叶蓝秋是小三的女人是谁,经思拓集团董事长沈流舒先生证明,那个人正是他的妻子莫小渝。叶蓝秋曾不止一次告诉我,那天她很崩溃,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了,沈总只是好心安慰了她,结果被莫小渝撞到看似亲昵的一幕,进而醋意大发,根本不听叶蓝秋和沈总的解释,带着愤怒情绪离开公司,关于这一点,思拓集团二秘唐小华可以作证。”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柴姓主持人:“昨天我在看守所见到了唐小华,这是她的证词。”   “还有。”他又取出几张照片:“这是莫小渝和陈若兮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画面又是一变,镜头里的莫小渝和陈若兮在吃水煮鱼,有说有笑的样子像一对好姐妹。   “另外,经陈若兮一名同学证实,她曾请他帮忙雇用水军发帖,炒作叶蓝秋是沈流舒小三的事,不过他没有接。因此,我有理由怀疑陈若兮和莫小渝私下里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以致前者利用公器报复叶蓝秋。今天下午我去见沈总,他也有类似的想法,因为莫小渝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发牢骚,说自从公司规模越做越大,他的生活重心就从她身上转移到集团事务,她很不开心。如果一个女人长期不快乐,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呃,跑题了。”林跃点到为止。   柴姓主持人说道:“对,还是说说你跟叶蓝秋的事。”   林跃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迅速收敛:“你是不是很好奇叶蓝秋为什么会在沈总面前崩溃?我又为什么愿意为她出头,不惜招惹全车乘客和一个蛮不讲理的老头子?”   柴姓主持人点头道:“这不仅是我的疑问,也是全国观众的疑问。”   林跃深吸一口气,拉开放在身边的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柴姓主持人展开那张纸一看,脸色大变。   “这是……真的?” ###第七百九十四章 陈若兮,你完了   林跃点点头:“是真的,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因为叶蓝秋不想承受身边人怜悯的目光。但是有些人越做越过分,她还能忍,但我不能。”   柴姓主持人低头打量一眼手里的诊断书,压低声音说道:“观众朋友们,我手里拿得是医院的诊断书,就在9天前,也就是《今日事件》报道叶蓝秋不让座事件前,她被诊断为淋巴癌晚期。”   “实不相瞒,叶蓝秋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去拿体检报告,跟医生谈话的时候多说了几句,知道了她的病情。”林跃一脸平静说道:“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从医院出来后我跟她上了同一辆公交车,也就是在这辆公交车上,得知自己身患绝症陷入恐惧与绝望中的她,遭遇到来自乘客的恶语中伤,她就还了一句嘴,结果便被打上调戏老人的标签,作为一个知道她的情况,同情她的遭遇的人,我觉得有义务帮他说句公道话,所以我选择站出来,不过因为事涉一个女人的隐私,没有讲她身患绝症的事。”   “从公交车下来后,我把小偷带去了派出所,叶蓝秋回到公司向老板请假,却因为恐惧情绪失控,沈流舒出于好意哄她,正好被前往公司探班的莫小渝撞见,然后便有了这个女人误会叶蓝秋是小三的事。可笑堂堂宁湖电视台,利用公共资源打击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连让她澄清的机会都不给,面对来自网络的谩骂、嘲讽、骚扰,她在饱受病魔带来的恐惧和痛苦的同时,还要忍受来自社会人的伤害和冷漠,试问如果你的女朋友或者亲人遭遇这种事,你会怎么想?就算被讨厌,被仇视,我也要在这里说,曾经辱骂叶蓝秋的网民,你们就是一群媒体暴力的帮凶。”   “对不起。”柴姓主持人说道:“林先生,我真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   林跃看着她说道:“还有更复杂的。”   话罢,他点开手机屏幕,给柴姓主持人看了两张照片。   导播第一时间将两张照片投影至大屏幕。   第一张照片是陈若兮把作废录像发给自媒体人的截图,第二张照片是她把叶蓝秋独自离开宁湖的消息发给另一个自媒体人的截图。   “不瞒大家,前往《宁湖在线》栏目组录节目,我是带着怨气去的,为的就是让那三个嘉宾和电视台的人难堪,给我受了天大委屈的女朋友讨公道。然而本该作废的录像是怎么传到网上的,我想《今日事件》那位和莫小渝关系匪浅的陈大记者心里明白得很。于是整个宁湖市的媒体人都行动起来,要让我这个敢于挑战权威的愣头青付出代价,紧接着,我女朋友曾经遭遇过的事情重演了。”   林跃阴着脸说道:“她甚至下作到把叶蓝秋离开我的事还要拿来炒作,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离开我吗?因为这个善良的好姑娘不希望我把感情浪费在一个快要死的人身上,她不想看到我为她的离世伤心难过。还因为她觉得连累了我,如果不是为了帮她出气,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跟小偷搏命,被丢鸡蛋,赔医药费,去蹲拘留所,去电视台怼人然后被社会媒体针对,然后经历一遍她被全社会喊打喊杀的过程。”   “一个善良的姑娘,在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连丝来自男朋友的温暖也要被社会的冷漠剥夺,而一个坏事做尽的恶人,却堂而皇之在全国观众面前讲自己怎么实事求是,怎么恪守媒体人的本分,担当职业责任,誓做国家的栋梁,如果这就是社会的真实面目,那么我唾弃它。”   “对不起。”这是柴姓主持人第二次道歉:“有时候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罪恶的帮凶,欺骗和煽动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林先生,我想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占多数,他们只是被作恶者蒙蔽了双眼。”   林跃说道:“所以,一句对不起,一句都怪恶人作妖,就能够把伤害他人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吗?”   “这……”柴姓主持人张了张嘴:“对不起。”   这是她第三次道歉。   至此,画面定格,视频结束。   吴金丽再次拨动鼠标滚轮,下拉至评论区。   “不是吧?叶蓝秋居然是个病人。”   “而且是个绝症病人。”   “作为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我知道比普通人更接近死神是什么感觉,如果还要面对来自社会的冷嘲热讽、侮辱歧视,我可能不会有她那么坚强,或许……或许……真到了无助的时候,我会选择自杀吧。”   “楼上的,你要对生活怀有希望,好人还是很多的。”   “对,就像叶蓝秋的男朋友,明知道她身患绝症,仍然不离不弃,勇于面对各方压力。”   “唉,叶蓝秋我骂过,林跃我也骂过,现在真想骂自己一句SB,天天被媒体牵着鼻子走,它们让我们讨厌谁,我们就讨厌谁,有时候感觉自己真是个没脑子的货。”   “这个‘它们’用得真好。”   “那个叫陈若兮的,是不是昨天在宁湖卫视《聚焦热点》栏目受到市里嘉奖的人?”   “不是她还有谁?看到那个杨佳琪没有,听说是她男朋友的表妹,为了搞垮思拓集团,她都能利用完一脚踹了,在背后使阴招害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种人都能被当成楷模表彰,可想而知电视台里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一个抓小偷的英雄,对患癌女朋友不离不弃的好男友,不畏强权的正直人,被抹黑扭曲成社会败类,妈的,想想就火大。”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样的男朋友,请给我来一沓。”   “嘿,醒醒,起床搬砖了。”   “……”   吴金丽还看到评论区有一个盖到200多楼的帖子。   一楼:“我欠他们两个人一句对不起。”   二楼:“对不起。”   三楼:“对不起。”   四楼:“……”   “……”   一个帖子写道:“请记住这个名字,陈若兮,是她把我们变成我们曾经无比厌恶的,有着丑恶嘴脸的施暴者。”   另一个帖子写道:“都说媒体是社会的一面镜子,现在看来,媒体不是镜子,是任人裁剪的皮影人。”   “小丽……”   “小丽!你今天是怎么了?”   吴金丽的男朋友从外面走进来,刚才他就发现她很古怪,有点担心。   吴金丽慢慢回过头去:“《今日事件》完了。”   “什么意思?”   吴金丽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圈,推到男朋友面前:“我们栏目组……好像闯大祸了。”   ……   吴金丽看到了网上的视频,陈若兮自然也看到了。   “喂,老顾,你为什么出卖我?”   “兮姐,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不把事实说出去,我会坐牢的。”   “什么意思?”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她不死心,又给透露叶蓝秋独自离开宁湖市消息的自媒体人打电话,结果对方的说辞差不多,不讲实话的话,妻子的工作会丢。   至于她的同学,那个拒绝她写关于叶蓝秋和沈流舒关系的人,直接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叮铃铃~   这边挂断电话不久,手机屏幕亮了,来电人显示为吕主任。   陈若兮咬了咬牙,按下接通键。   “喂,主任……”   “陈若兮,知道吗?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惨了。”   “主任,像这种视频……不是应该封杀的吗?”   “如果能封杀,我们不早就做了吗?你以为这事儿就在国内网络上传播呀?刚才在加拿大的华人记者都把电话打到台长家里了。”   “主任,你可要救我。”   “救你?事情闹这么大,现在电视台公信力全失,我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能力救你?”   “那……主任,我现在该怎么做?”陈若兮慌得不行,因为就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好像全世界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所有人都在跟她切割。现在的她,除去恐惧,还有后悔。   “你明天先别到电视台了,在家里等候处理结果,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事件热度过去。”   “对,对,等事件热度过去。”   在陈若兮看来,林跃得罪了整个媒体界,这则视频最多火一两天,只要没有报道,没有转载,没有跟进,热度会逐渐消退,那时的她才会有一线生机。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七百九十五章 寻找叶蓝秋   嘭~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杨守诚带着满身酒气走进房间,把那部买来不到十天的手机往她面前一丢:“陈若兮,我们分手吧。”   “杨守诚,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吧。”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不是别人背叛你,是你背叛了良知。”   “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我,唯独你不行。”   杨守诚没有说什么,走到床底下拉出一早就收拾好的旅行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杨守诚,你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清脆的锁门声。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然而并不是。   杨守诚离开后不久,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是房东打过来的。   “喂,陈小姐,我这边出了点状况,着急把房子卖了,请你尽快搬走吧。”   “庞先生,我交了半年的租金呀。”   “我会多退你一个月的房租的。”   “庞先生……”   “陈小姐,就这样吧。”   嘟~嘟~嘟~   那边挂了电话。   陈若兮原地呆了一会儿,满脸颓然坐回椅子上,昨天她还万众瞩目光环加身,今天就成了人人唾骂的害群之马。   咕嘟~   对于她来讲,这是难忘的一天,沮丧的一天,也是热闹的一天。   这时有人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居然是好几年没有联系的前前男友,对方给她发了一个链接,然后又发了四个字“需要梯子”。   她遵照他的提示在电脑上打开那个链接,出现在眼前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关键是,在这不堪入目的画面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下面的评论不多,但是内容……   “这是那个陈若兮吧?”   “宁湖电视台的女记者?”   “雾草,这人肉的效率行啊,连床动片都传网上来了。”   “大瓜,超级大瓜呀。”   “瞧这身材,这腰,这奶子,真骚,太TM骚了。”   “哇哈哈,这回她可真要出名了,这叫什么?宁湖电视台女记者门?”   “……”   她的前男友又发来微信。   “看到了吗?”   “上面的人……是你吧?”   陈若兮没有回话,赶紧合上电脑,关了手机和灯,面目呆滞地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   此时此刻,林跃正站在叶蓝秋租住的公寓楼的天台,拿着一厅青岛啤酒面对夜空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他很清楚陈若兮有多难受,但是一点都不觉残忍。   当初她迫害叶蓝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今日遭遇,电影里她就丢了工作和男朋友,而叶蓝秋失去的是生命和对社会的信任,这不公平。   他要陈若兮也经历一下叶蓝秋曾经承受的苦难。   不同的是,后者是天降横祸,而她……是咎由自取。   ……   第二天,柴姓女主持人采访林跃和杨佳琪的视频在网上继续发酵,而宁湖电视台一直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上级部门倒是蛮积极的,发文称已经注意到民众的呼声,正在着手调查事宜。   接近中午的时候,柴姓女主持人在她的博客上发起一项倡议,号召关注叶蓝秋事件的人行动起来,留意一下自己周围,寻找叶蓝秋,帮助这对有情人团聚,也算是大家能够给予他们的,力所能及的帮助。   网友们纷纷在评论区留言,表达对柴姓女主持人倡议的支持,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有愧那两个人,其实对于没有利益冲突的人来讲,是非观和善恶观还是很正的,怪就怪陈若兮这样的人和她所代表的媒体欺骗了大家。   当天下午,因为陈若兮的撕咬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思拓集团发表声明,愿意成立叶蓝秋基金,来帮助林跃寻找他的爱人,同时负担她日后的治疗费用。   不得不说,沈流舒的危机公关意识很好,在这个时候和叶蓝秋拉关系,并承诺给予帮助,无异会为集团摇摇欲坠的口碑带来提升。   如他所想,第二天股市一开盘,思拓的股票便快速拉升,并在午后1点涨停。虽然比起《今日事件》报道叶蓝秋不让座事件前的价格还要低6%左右,但是总算稳住了局面。   当天晚上,宁湖电视台方面发表了一份声明,决定无限期停播《今日事件》,栏目组的人开始自查自纠,每个人都要写检讨,反思自己在这件事里的错误。   针对陈若兮的处理依然没出。   很多网民对电视台的反应非常不满,但是一些体制内的人嗅出了危险的信号,因为林跃昨晚公布的证据详实无误,陈若兮只是一个没有背景小记者,绝无脱责可能,之所以还没确定对她的处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大佬注意到了这件事,要在媒体界树一个负面典型,以敲打这些做事越来越没有底线的媒体人。   ……   10月下旬。   牡丹江市郊一座旅游山庄内。   叶蓝秋穿着轻薄的羽绒服行走在缀满玉米的屋檐下,不时用手指戳一下又干又硬的玉米粒,动作看起来有些俏皮。   之前网上有人爆料她开车离开宁湖市往西去了,实际上她折道来了东北。   她是南方人,从出生后就一直在长三角地带生活学习,以往旅游也多选南方,云南、四川、福建什么的,现如今知道自己只剩三四个月时间,忽然很想看一场雪,因为大雪把一切染白的画面让她觉得很干净。世界干净,眼睛干净,心也干净。   山庄里负责烧炕的大爷在和开小卖部的老伴儿看电视,首都台一位主持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当媒体不再保护弱小,而是变成伤害异见者的一把利剑,那么我们媒体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当整个社会变得越来越浮躁,电视节目究竟是要克己复礼,还是要适度商业化,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叶蓝秋有些奇怪,因为这是她第三次看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镜头前面做检讨式报道了,好像突然间刮起一阵自我反思的风潮。   “咦,你……你是……”   老太太见来了客人,正要问她买点什么,瞥及叶蓝秋的脸时愣住了,一只手不断地拽老头儿的胳膊。   “你拽我干啥玩意儿?”烧炕的大爷操着标准的东北口音回了一句,顺着老伴儿的目光看到来客后,眨了眨眼说道:“你叫……叶蓝秋吧?”   “大爷,你认识我?”   “啊,电视里刚刚播过,丫头,好多人找你呢。”   “找我?”   老太太用力点头:“恩呢,有位大老板说谁能提供线索,奖两万块钱。沈……沈什么来着?”   “你瞅我干哈?你记不住,我就能记住吗?”   叶蓝秋笑笑,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拿出五块钱递过去:“给我来三个茶叶蛋,两个玉米。”   老太太收了钱,拿着漏勺从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电饭煲舀出三个茶叶蛋装放进塑料袋,又从另一个电饭煲夹了两个煮熟的水果玉米到里面,把塑料袋和零钱一起递过去:“拿好了啊,小心烫着。”   叶蓝秋点点头,说声谢谢,拎着塑料袋走回自己房间。   外面已经有了冬天的样子,尤其是在晚上,不过屋里很热乎,夏侯盘卧在炕头放置的小方桌下面,眯着猫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犹豫一阵后拿出了塞到旅行箱最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自从离开宁湖市,她就没有打开过,因为她很害怕,害怕看到针对林跃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   但是听到烧炕大爷和小卖部阿姨的话,直觉告诉她事态似乎起了变化,于是她忍不住了,回来后第一时间打开电脑,查看最近几天的热点新闻。   很多文章,很多帖子,都是关于她和林跃的,还有……那个作恶的陈若兮。   她的微博的评论功能又打开了,下面有很多人留言道歉,她很开心,也很感动,然后她想到了那次去蹦极前林跃给她展示的东西,当看到它的变化时,眼圈儿一下子红。 ###第七百九十六章 对不起   “今天又降温了,走走转转忽然发现到了七里铺,还记得之前你费了多少功夫才说服我跟你一起蹦极么?山上的风很大,你的头发刮着我的脸,有点痒,也有点疼,不过我更想知道这么唬人的项目,你会加多少钱?”   这句话的下面配了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他们俩被工作人员绑成粽子的样子,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不敢往下看。第二张照片是蹦完极她腿软走不动路,要求歇一会儿时嫌弃他只顾笑,不过去扶她的画面。   “记得你说中信三十五楼的锡纸排骨饭特别好吃,当时叫你喂我一口,连续遭了三个白眼,今天不吃一口,要吃就吃三盘,对,我就是在馋你。”   配图是她看着窗外的三江口发呆的照片,枕在餐桌上的手臂遮住了眉眼,但是玻璃窗上映着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还记得这个小姑娘吗?她说要把妈妈给她买的星空棒棒糖分给我,因为她喜欢我,以后要嫁给我。手创馆的妹子瞪了她一眼,拉着我就走了,哈哈哈哈,大厅里的人笑成一团。”   这则动态的配图有两张,一张是给手创馆接待妹子捏得软陶小人的照片,一张是当初他给自己和她捏得软陶小人的合照,下面又加了段吐槽:“等我找回你,就在老街对面开个夫妻店,专门教小朋友做手工,那一定能收获很多很多快乐。”   “感情没有对手你跟自己下棋,还来不及,仔仔细细,写下你的关于,描述我如何爱你,你却微笑的离我而去——还记得这几句歌词吗?今天在南部商务区的咖啡馆等沈总,听到扬声器传来的歌声,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那日的一句歌词,真得变成了现实。”   跟之前的情况一样,这则动态下面也有配图,一张是用手机拍摄的,画面里的她紧并双腿,两手狠握,面带局促在向公众道歉,一张是用单反相机拍摄的,她倚着MINI的车门淡然微笑,旁边发动机盖上的黑猫实力抢镜,依然有附带吐槽:“当初借咖啡馆服务员的手机偷拍你,为此我多付了20块小费,正是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换个好手机,不过事实证明,再好的手机也拍不出单反的效果。”   新的一天,新的动态。   “强子这几天特别烦恼,因为我在他的酒吧连续唱了三天歌,客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闹腾,他说好好的清吧被我搞变味了,再敢来这儿刷存在感就打断我的腿,当然,这是玩笑话,他其实特理解我,还劝我不如出道吧,这样无论你在哪里,都能够看到我了,我说这样不好,太多人喜欢我她会吃醋的。强子说我一本正经贫嘴的样子超级欠抽,[大笑][大笑][大笑]”   这次不再是配图,配得是视频,他在台上唱歌,有人在台下录像。   “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ow.”   “Trying to forget but I won't let go.”   “Looking at a crowded street.”   “Listening to my own heart beat.”   “So many people all around the world.”   “Tell me where do I find someone like you girl.”   “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o your soul.”   “……”   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老歌《Take me to your heart》,改编自张学友的《吻别》。   又过一天。   “其实,我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不在乎,而不是默默地愁闷烟,纠结说出来会不会让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或许……你也不会离开我了。”   配图还是两张。   第一张是在她租住的单身公寓的走廊照的,不知道谁在她门前放了张卡片和一束鲜花,卡片上写着“对不起”三个字,似乎是想求得她的原谅。第二张照片是林跃从房东那里租下房子后带她回来,她站在打开一道缝的窗帘前面,平伸右臂,傍晚的阳光由指间泻入,把她的手映成一块美玉。   “……”   虽然有些动态用词轻松,但是看得出来,是一种故作轻松,每一行文字,每一张照片,都表达了他对她的想念。   她还记得租MINI去游乐园的那天,他一直在车上摆弄手机,她问他在干什么,他让她自己看。   原来他在网上开通了一个ID叫“蓝秋绽放”的微博,还说是专门建给她的,以后把拍到的照片都传到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微博上。   上面的话是写给她的,相册里的照片也是拍给她看的。   叶蓝秋的手用力抓着毛衣的边缘,肩膀轻颤,她以为黑龙江的冬雪能够冰封世界,这里的寒冷也能冻彻人心,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每过一天,心里的思念就加重一分,今天看到博客上的内容,压抑多日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回去他身边的冲动像潮水一样冲击着身体每一个细胞,从头发丝到指甲盖儿,好像都在跟她说“回去,哪怕终究要死,也要死在他的怀里。”   ……   一夜过后。   雪还在下,但是小了很多,轻柔地飞,轻柔地落。   远山披上了圣洁的纱衣,沉甸甸的白压住屋檐,放眼所见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清净世界。口鼻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微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往棉帽的缝隙里钻。   叶蓝秋穿着一件保暖内衣,披着红色的加厚披肩站在客房阳台,面带微笑望向前广场打雪仗的孩子。   楼下是恨不得躺在雪地里打滚的南来游客,走廊里不时闪过一张没有情绪波动的脸,她觉得可以用这个来分辨谁是南方人,哪个是北方人。   幸亏突如其来的病痛压下她极度想要回宁湖的情绪,不然就看不到这场大雪了,昨天晚上她靠在窗前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想了整整一夜,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咯吱~   咯吱~   咯吱~   穿着棉靴的客房人员走到右边一座木屋前面,打开地窖的门,把里面储存的酱菜和腌菜取出来,准备今天的早餐。   靠近山庄大门的地方停着几辆装着防滑链的SUV,从相对干净的车身来看,似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到的,这种天气还有人赶过来,叶蓝秋只能把这归为南方人对雪的极端热爱,毕竟南方有些省份深山里的农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雪封疆的壮丽。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来自背后的声音将她惊醒,她心想自己丢了什么,没有丢东西呀。   下一个呼吸,她的脸色变了。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她张了张嘴,一瞬间绷紧的身子慢慢转动,然后,她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   他的左手拿着一张画,画里的男人用伞遮住小树上方阴雨的天空。   是的,她丢了一样东西在南方,很重要,也是离开后才发现的。   此时此刻,这样东西就在来人的手里。   随着画纸而来的还有一把雨伞,飘扬的雪花落在上面,积成点点浮白。   “是,我忘了把他带过来。”她红着眼睛说道。   林跃说道:“此来千万里,风雪无阻,你该怎么谢我?”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老板,那七天的劳务费一块儿结了好吗?追了大半个中国,要账的农民工也没我辛苦吧?”   嘶~   叶蓝秋抽了抽鼻子,破涕而笑,一下子抱住他,紧紧搂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连说三个“对不起”。   林跃把脸贴在她落着雪屑的头发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如果当时……”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两片凉丝丝的柔软堵住了他的嘴。   ……   一周后,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   林跃坐在候机室长椅上,脚边放着两个旅行箱,叶蓝秋趴在他的腿上,已经睡着,发出微微的鼾声。   最前面的大屏幕在播放新闻,但不是本地新闻,是和宁湖市电视台有关的新闻。 ###第七百九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正如他想的那样,媒体圈的乱象引起了高层的注意,随着人民日报一篇名为《论新闻工作者该有的担当和智慧》的社论,一场纠错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宁湖电视台作为叶蓝秋事件的始作俑者被广电总局点名批评,台长和副台长受到党内严重警告的处罚,主管《今日事件》的新闻中心主任吕习明被降职降薪,同时解散《今日事件》栏目组,开除陈若兮并吊销其新闻采编资格证。   吊销新闻采编资格证意味着陈若兮的媒体人生涯被终结,其实就算没有这样的惩罚,她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单单那些咒骂和指责,都会让她变成终日惶恐的过街鼠。   毫不客气地讲,人们对她的恨比刘全福强烈得多,如果说刘全福是一个戏子,那她就是一个暴君,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歪曲事实混淆视听,把网民变成她赚钱的工具和手里的刀。   “你说,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林跃看她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事实是没有,不仅没有睡着,还把新闻内容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人呀,就像杂草,总会顽强地生存下去的。”林跃摇摇头:“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别人,太善良了可不好,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   “其实命运待我蛮好的。”   “……”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会在我的博客下面留言说羡慕我?还有位名编剧问我介不介意把我们的故事改编成剧本,如果被制片人看上的话,会有一大笔版权费。”   林跃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仨瓜俩枣就把自己卖了?”   叶蓝秋瞪了他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   林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抱紧了一些。   叶蓝秋不知道,其实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还有2.0版本,蒋大为的社评节目也被停播了,个人口碑一落千丈,大量观众粉转黑,导致他在媒体圈成了一个笑话,电视台不得不把他调去编辑组做幕后工作。   沈流舒正在办理离婚,而莫小渝患上了忧郁症,杨守诚离开宁湖市,只身一人前往深圳,杨佳琪放弃了城市梦,回了老家,至于唐小华栽赃诬陷陈若兮的事……还没有开庭,不过坐牢是免不了的,也就是一年还是两年的问题。   “咦,那是……”   这时对面走来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是兄妹关系,女孩儿似乎认出了他们,刚要过来打招呼,却被她的哥哥一把拉住,小声说了两句话,完事冲林跃笑了笑,拎着包走了。   又过去几分钟,一个穿着工装的女孩儿走过来,递给他两杯热的苹果汁,然后指指旁边的COSTA,窗户那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冲他挥手示意。   “请代我谢谢他。”林跃没有拒绝,接过工装女孩儿手里的热苹果汁。   叶蓝秋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我就说吧,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林跃说道:“原来你一直在装睡?”   她起身接过一杯苹果汁含着吸管啜了一口:“我在听你的心跳,噗通,噗通,和打鼓一样。”   林跃说道:“你小孩子吗?还玩这种游戏。”   她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夏侯呢?”   “哦,刚才我把它交给机场工作人员了。”林跃随口扯谎:“到地儿再取回来。”   她看了看手表刻度:“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   ……   11月上旬。   北风呼啸过境,天气转寒,有了深秋的味道。   宁湖市的市民又到了用哆嗦取暖的日子,叶蓝秋说她特别怀念东北的大炕,烧得暖乎乎的,怪不得电视里那些人坐炕上一边喝茶一边侃大山能耗一天。   她昨天干呕的更厉害了,晚上疼得睡不着觉,护士过来给打了止痛针才得以入睡。   这不是林跃第一回照顾心爱的女人,要知道在《叶问》的世界里宫二是走在他前面的,但是不知道是身体影响了心态,还是叶蓝秋不同于宫二的性格,反正病床上的她有种十分特别的柔弱感。   “你说这些人也是的,把鲜花折算成钱多好,那我们开手创馆的启动资金就有了。”叶蓝秋学他的口气说着玩笑话。   床头柜上,茶几上,窗台上,墙角……   整个房间几乎被鲜花堆满,就这还是林跃把其中一些送给小护士的结果。每天都有人过来看她,从公司同事到电视台领导,再到市里的名人,还有那些曾经误解她的人,也包括挤兑过她的公交车女售票员,别看生着一张大饼脸,那人的女儿倒是挺漂亮的。   “不学我说话你浑身不得劲儿是不是?”   “那可不是咋地。”   叶蓝秋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就在林跃拿她没办法,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叶蓝秋喊了一句“请进”。   咔~   房门打开,她的中学老师,就是曾在《今日事件》中被迫说她坏话的中年女人带着两个手提花篮和水果的中学生走进来。   “秦老师,你怎么来了?”   “班里的学生听说你在这里住院,非要我带他们过来看看你,而且想起之前那位陈记者来学校采访的事,我觉得自己很不应该,顺便跟你道歉。”   “秦老师,您说哪里话,我从没怪过您。”   叶蓝秋想从床上下来,秦红梅赶紧走过去按住她:“别动,你身体情况不好,要多休息。”   叶蓝秋说道:“秦老师,我没事儿,这两天就做了一些检查,还没有进入实质治疗阶段呢。”   “那也不行,你要多休息,保存体力,况且我这次是来道歉的。”   “秦老师,真的不用。”   那边林跃接过两个女孩儿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回头望她们说道:“我看你就接受秦老师的歉意吧,不然总是个心病。”   “小林说得对。”   “那好,我接受您的道歉,这总行了吧。”   秦红梅听说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其实无怪她有这样的表现,一位老师,成为迫害自己学生的帮凶,如果能够心安理得继续生活、任教,那只能说明她是一个没有师德的人。   林跃打开保温杯,倒了一杯咖啡给秦红梅。   叶蓝秋见她迟疑,笑着说道:“尝尝吧,他冲的咖啡,你在咖啡馆都买不到的。”   “谢谢。”秦红梅接过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完事凑近叶蓝秋一些,小声说道:“你可要当心外面那群小护士,我过来的时候可是听了不少闲话,她们提到你男朋友的名字眼睛会冒绿光的。”   叶蓝秋一脸得意地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   秦红梅板起脸说道:“骄傲使人落后,虚心使人进步。”   师生两人相视而笑。   秦红梅在病房里呆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带着两个学生走了。   当天晚上,临近子夜。   “你看这张照片,我觉得放在你的博客上做头像不错,你觉得呢?”   叶蓝秋已经相当疲倦,但是她发现今天的男朋友远没有以前那么体贴,一直在她身边说话,像是害怕明天就没机会说了一样。   她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合上:“你今天是怎么了?像是我明天就要离开你一样,别忘了,医生说我只要保持乐观,积极配合治疗,至少能有半年时间。”   林跃看了一眼手表刻度,心说不是你要离开我,是我要离开你了。   一个月。   他在《搜索》的世界只有一个月时间。   现在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发现真得很舍不得她。   “呃,可能是我太焦虑了,那你睡吧,我去外面抽根烟。”   “嗯,别走太远。”   “我知道。”   林跃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楼下空旷的地方抽了支烟,再回到病房时叶蓝秋已经睡着,鼾声清长,睡得很沉,很香甜。   唉~   他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定定看着她安详的侧脸。   这时系统空间传来倒计时。   “10,9,8,7……”   很快,计数归0,可是让林跃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同以前一样化作白光消失。   咦?   这是?   这是!   …… ###第七百九十八章 完美回归   “侦测到宿主强烈的拯救愿望,隐藏奖励规则更改中……”   “叮~”   “宿主可通过放弃主线任务奖励换取一次激活无法使用的系统奖励物品的机会用来拯救叶蓝秋,请选择接受或者放弃。”   林跃有点懵,系统居然给他出了这样一道选择题。   主线任务奖励一般是什么?要么升级系统空间,要么给予大量技能强化点,要么是全新的技能或者装备。   无论哪一个,对自身能力的提升都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要他以付出主线任务奖励作为代价拯救叶蓝秋?   林跃没有犹豫,选择了接受。   绿光一闪,叶蓝秋的手里多了一枚看起来有些吊诡的原石,灯光侵入结晶构造,照亮里面缓慢流转的液体。   居然是他在《普罗米修斯》世界带出来的萤石。   随着一道幽幽光华释出,肉眼可见的绿色物质注入叶蓝秋的身体,将血管染成墨绿色。   这种情况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萤石疏忽不见。   与此同时,林跃眼前一白,昏沉的感觉袭来,整个人好像失去重量,慢慢地往上升,往上升……   不知道过去多久,随着弥漫视界的白光缓慢收敛,他看到了印着99号宝恒酒店的浴巾,还有造型精致的电热水壶,而电压转换器的指示灯和手机的呼吸光正一闪一闪交替点亮。   回来了。   回到HK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和叶蓝秋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梦醒之后的生活,而这里……   林跃摇摇头,知道这是自己在她身上倾注了太多情感的后遗症,毕竟比起以前的女朋友们,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虽然嘴里说着不会厚此薄彼,心里想的也是一碗水端平,但就像父母对二胎弟弟妹妹的容忍总会高出头胎哥哥姐姐一样,怎样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还好,最终还是拼着不要主线任务奖励,救回了心爱女人的命。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带着好起来的她去吃饕餮大餐,看春暖花开。好在还有回去的可能。   至于那块萤石……   没想到这个被他丢在随身空间最深处的东西还能够治疗癌症。   认真地想一想的话,萤石作为工程师一族宗教崇拜的圣物,能够开发出黑水那种引发身体变异的生化武器,也能够让工程师饮下提取物,以自身DNA为蓝图孕育生命,那么要分解癌细胞的DNA,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主要是他没有足够的科学技术利用萤石,而交给研究机构也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自私心作祟,更因为这玩意儿太危险,稍有不慎对整个人类来讲便可能是灭顶之灾。   理论上能够拿来治疗癌症,却不能实用化,故而系统才会结合他的心愿,给了一个献祭主线任务奖励获得一次使用机会的选择题。   无论怎样,她能恢复健康就好。   林跃摇摇头,晃掉脑海里纷乱的想法,看了一眼手表刻度,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   和往常一样,将注意力沉入系统空间,唤出系统菜单,检索任务奖励。   “宿主已由《搜索》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浮现。   【任务:落花人独立】   主线任务:帮助叶蓝秋重拾生活信心,放弃寻死意图(已完成)   支线任务(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次达成)。   支线任务(二):我是大恶人(累积金额288562。)   任务完成度:完美。   “现在结算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已放弃)。   支线任务(一):获得技能强化点4。   支线任务(二):288562元已经转入常用银行卡账户,并做来源合法化处理。   现在看来,就算没有主线任务奖励,支线任务(一)和支线任务(二)的奖励也称得上非常不错了,尤其是支线任务(一)奖励的4点技能强化点,真没白费那么多力气整陈若兮、莫小渝那帮混蛋。   隐藏奖励:宿主已选择放弃主线任务奖励使用萤石拯救叶蓝秋。   确定完毕任务奖励,林跃点点头,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2】。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1】~NEW。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4。   他犹豫了一阵,点了一下【嗅觉动物LV1】后面的加号。   【嗅觉动物LV2】(注释,嗅觉能力进一步加强,现在你甚至可以分辨出周围环境七天内残留的气味,当然,这个时间会因味道的浓淡有所差异。)   呵~   真成狗鼻子了。   林跃一脸无奈,之前叶蓝秋没少吐槽他的鼻子很灵,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人,他连对方(午)晚饭吃得什么都门儿清。   要问为什么升级这个技能,很简单,因为这个技能升级到LV2只需1点技能强化点,而且对比【双倍收获LV1】、【嘲讽LV1】这两个技能要实用一些。   剩下的3点技能强化点他没有着急分配,想着有需要的时候再升级技能比较稳妥。   接下来是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22。   力量29。   敏捷20。   智力15。   精神13。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9。   他加了2点在精神上,又加了2点在智力上。   智力来到17,精神来到15,之所以这样加是因为无论【复眼】还是【嗅觉动物】,支撑它们运作的是超越普通人的大脑结构。就拿宠物狗来讲,除了熟悉的人和居住环境的味道,对于那些偶尔嗅到的味道,记忆力只有几天,虽说他对于识别味道没有类似【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可以通过提升智力和精神加强大脑的记忆力曲线救国。   嘘~   搞定任务奖励,他从椅子起来,往床上一倒,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其实这家酒店的隔音做得不错,怪只怪他的身体素质超越了普通人,这是好事,但特定情况下也会有所不便。   对了。   他猛地想起夏侯还在随身空间窝着,赶紧把它放出来。   喵~   黑猫打量一眼周围环境,独眼里透着一丝茫然,似乎意识还停留在《搜索》的世界里。   它走到林跃身边,嗅嗅味道,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你是不是也在想她?”   喵~   “以后有钱了我再带你回去看她。”林跃揉揉它的头:“猫生短暂,你要学会向前看。”   夏侯一脸蔑视,像是在说你丫是对自己讲的吧,毕竟没了那个女人还有这个女人,呸,渣男!   林跃没有理它,起身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拿着手机回到床上,随便看了点关于HK的旅游资讯,天就亮了。   在床上赖到将近七点,他穿好衣服,带着夏侯走出客房,敲响对面房门。   咔~   随着一声轻响,一张睡眼惺忪的女人脸映入眼帘:“你醒得好早呀。”   “是你在赖床好不好,赶紧洗漱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林跃把夏侯往床上一丢,在靠窗的沙发坐下,扭头打量开始躁动的都市。   苏晗打个呵欠,在旅行箱里翻了翻,找出一件白色卫衣和一条膝盖有破洞的青色牛仔裤,扭头进了洗手间。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穿戴整齐,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带着肉眼可见的青春朝气出现在他的面前。   “今天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跃抱起夏侯,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俩人没有吃早饭,直接打车来到中环码头,刚好赶上第二班去尖沙咀的轮渡。   用他的话说,乘天星小轮呢,一定要坐清晨的班次,可以看到雾气在维多利亚湾升腾,这时渔船的汽笛声会和阳光一起,把这座大都会唤醒,那种感觉只有傍晚乘坐天星小轮能比。   其实……这句话是阮文说的,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天星小轮在尖沙咀码头靠岸后,俩人从上面下来,林跃假装由托运人员那儿接过夏侯,带着她一路往北,边走边逛,将近九点的时候,女孩儿忽然吵饿,指着前面说道:“我们去那里吃饭吧。”   “好。”   林跃答应一声,抬头往她指得方位一瞧,怔住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我真不想惹事   苏晗手指的那家店他很熟悉。   美都餐室。   没想到两人走走逛逛来了这里。   “怎么?你不知道这家店吗?”苏晗看到他愣在原地,还以为他不知道这家店,眼睛闪过一丝得意,潜台词是你不是很会查攻略吗?怎么就漏了这家网红店呢?   “你看没看过《追龙》?就刘德华和甄子丹演得那个,讲六七十年代华探长雷洛和毒枭伍世豪的故事。”   “唔……嗯……”林跃含糊其辞地道。   “里面雷洛最喜欢的就是美都餐室的菠萝油,猪油仔经常给他买的,我们也去吃吧。”   苏晗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向美都餐室。   林跃心说这地儿我比你熟悉,雷洛在这儿吃早餐的次数,绝没我多好么。   追龙~   还真是叫人怀念呐。   女孩儿兴冲冲地往里走,可还没等进门就给拦下了。   一个四十多岁水桶身材的中年妇女阴着脸指指墙上贴得禁带宠物入内的标语,没有说话。   “那我们换一家让带宠物的店吧”苏晗看着怀里的黑猫一脸沮丧。   林跃摇摇头,接过夏侯耳语几句,将猫往地上一放,拉着苏晗的手走进餐厅。   “你怎么就把它放外面了?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的,你走丢了它都不会走丢的。”   苏晗恋恋不舍地往身后看了几眼,带着惴惴不安的情绪走上二楼。   到底是网红餐厅,客流量比昨天市政大楼熟食中心的利香居大很多,而且看穿着打扮游客居多,本地人也有,很少。   俩人找到空位坐下的时候,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拿着菜单过来,用粤语告诉他们坐好后不要乱换座位。   苏晗听不懂她说什么,林跃只是皱了皱眉,低声应了一句。   自从《无间道》的世界回来后,他对美都餐室的印象就很差,要不是苏晗说起《追龙》一脸兴奋的样子,他才不会陪她来这里吃呢,毕竟HK网红餐室多得很。   “我要一个菠萝油,一杯咖啡,你呢?你……”   这边苏晗话没讲完,中年妇女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吓得她打个哆嗦。   因为用得是粤语,她听不懂说得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不是在喊她,是在喊刚刚走出楼梯口的两名游客。   “她在说什么?”   林跃指指墙上贴得标语:“禁止拍照。”   苏晗恍然大悟,很是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刚刚还想拍几张照片发给小蕊呢,记得《追龙》还是我们俩一起看的。”   “你可以偷着拍,只要别被店员发现就好。”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只是觉得善意提醒一句就好,她这样喊容易把人吓到。”   林跃撇撇嘴,本着不愿意扰了苏晗雅兴的想法说道:“HK房价高,生活和工作压力很大,难免会影响情绪。”   “这样呀……”   “还没决定好点什么吗?”刚刚解决掉两个没长眼大陆游客的中年妇女一脸不耐烦地道。   林跃抽走苏晗手里的菜单丢给她,同样用粤语回道:“一个菠萝油一杯咖啡,再来份焗猪扒饭。”   中年妇女用笔记下,拿着菜单去招呼刚才呵斥过的大陆游客了。   少时,刚才在楼下阻拦他们带夏侯进屋的水桶腰妇女端着托盘走过来,几乎是用摔的把苏晗点的菠萝油、咖啡还有林跃点的焗猪扒饭放到桌上,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就算一锤子买卖,她们……也不用这样吧。”   到了这一刻,苏晗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劲来了。   林跃说道:“你当HK人就不势利眼吗?在这里讲英语的是一等客,讲粤语的是二等客,如果你讲普通话,那就做好忍受白眼的准备吧。”   “这不是歧视吗?”   “对,就是歧视。”林跃耸耸肩:“谁叫你非要来网红店吃饭的。”   苏晗看着盘子里的菠萝油叹了口气:“网红店都是这样么……”   “不全是。”林跃说道:“看运气,也分人,HK有素质的人群,比如警察、教师、医生什么的还是很有礼貌的,但是像她们……”   他冲餐室里的中年妇女们努努嘴,一脸的不屑。   “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庙街走一走。”   “嗯。”苏晗点点头,抱起盘子里的菠萝油啃了一大口。   “唔……服务员态度不行,不过味道真不错。”   林跃冲她笑笑,舀了一勺焗猪扒饭在嘴里,如果不考虑地域饮食习惯差异,单纯从味道出发,这里的东西确实还可以。   “我记得电影里有个片段是雷洛把一杯咖啡全倒进糖罐里了,猪油仔就坐在他对面。”苏晗瞄了一眼被游客占满的靠窗座位,似乎有点可惜来晚了。   林跃说道:“你不知道吧?雷洛有个毛病,干的和稀的要分开吃,就像你现在点的菠萝油和咖啡,必须要吃完菠萝油再喝咖啡,从来不会吃一口喝一口,用他的话讲,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吃会破坏它们原有的味道。”   苏晗面露不解:“你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段?”   “你看得是阉割版,我看得是导演剪辑版。”   “是么……”她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的样子有种孩子般的纯真。   林跃抽出一片纸巾擦掉她嘴角沾的牛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焗猪扒饭好吃吗?”   林跃用勺子舀了一勺递过去,苏晗没有一丝犹豫,张嘴含住他喂过来的食物。   “唔……唔……居然比菠萝油还好吃,我被电影骗了。”   林跃看着她一脸上当受骗的样子感觉特好笑,他以前在美都餐室吃了好几年的早餐,什么好吃什么难吃自然门清儿,虽然老板换了,但只要食材没大变样,做法没大变样,味道便不会有太大出入。   “那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他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和苏晗面前的食物调换一下,拿起她吃掉三分之一的菠萝油啃了一大口,完事看到女孩儿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好奇地道:“怎么了?”   苏晗微笑说道:“你真好。”   这时林跃注意到斜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直勾勾看着女朋友的侧脸,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沉着脸哼了一声。   那人心虚,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去吃盘子里的食物。   “怎么了?”苏晗看看他的脸,又回头看看身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怒。   “没什么。”林跃没有告诉她刚才的笑容惊艳了别人的事。   苏晗也没追问,因为刚才回头时注意到一个情况。   “你看那个包,是不是刚才结帐离开的客人的?”   林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服务员正在收拾的餐桌旁边的椅子上挂着一个LV手提包,犹记得是个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少妇的。   “那个人应该没走远,你在这等我会儿。”   说完这句话,他拎起旁边椅子上的LV手提包往外面追去。   苏晗伸了伸手,想说放到前台等客人回来找不就好了,不过林跃动作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她也只能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   林跃有想过把LV手提包放到餐室前台,稍作思考后又放弃了,一来他信不过餐室的服务员,二来有【嗅觉动物LV2】帮助,他自认为能够很快找到失主。   果然,这个技能没有让他失望,从楼上下来,嗅着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他往东追出100多米,在一家卖化妆品的店里找到了还没有意识到遗失了手提包的女人。   “小姐,你看下这是不是你的包?”   随着他的问话,注意力放在化妆品上的女人转回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把包落在刚才吃饭的地方了:“是我的。”   林跃把包递过去:“那你看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女人接包在手,拉开拉链随便看了几眼:“没丢东西,都在。”   “以后别再这么粗心大意了。”林跃提醒她一句,转身就往外面走。   “哎,你等等……”   “还有事吗?”   “听口音,你是大陆来的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林跃。”   “我叫方薇。”   “我知道,你是江海市人。”   方薇听说面露茫然。   林跃指指她的包:“里面有你的身份证。”   “哦。”她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怪不得你没有核实我是不是手提包的失主。”   林跃挥挥手:“走了。”   方薇送到门外,望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这时旁边的福特牌SUV里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表姐,你在跟谁说话?”   “哦,刚才我跟你小姨去美都餐室吃饭,不小心把包落下了,那个好心人给我送了过来。”   女孩儿望那边瞧了几眼,感觉表姐口中的好心人背影有点儿眼熟,似乎以前见过,可具体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对于方薇的事,林跃没太在意,就算知道对方是江海市人,也没打算深交,他从化妆品专柜回到美都餐室,未等走出楼梯口,听见上面传来的声音助人为乐的好心情全没了,火噌噌地往上窜。 ###第八百章 动物攻城   苏晗站在桌边,憋得一脸通红兀自跟刚才围围裙的中年妇女解释。   “我男朋友还没吃完,你能不能不要急着收拾?”   “刚才的座位有人把包落下了,他去追人家了,一会儿就回来的。”   “你……你这样做我真投诉你了。”   中年妇女理都不理她,一边收拾桌上的餐具,把他没有吃完的菠萝油丢进垃圾桶里,一边用粤语嘟哝着。   苏晗或许不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林跃很清楚……扑街,全家死光,吊逼大陆妹什么的。   六七十年代的美都餐室还好,自从跨过千禧年,他对这家店的印象就差到爆炸的地步,在《无间道》的世界还差点把老板弄进重案组去,要不是苏晗要为情怀买单,他才不会来这里看这群老母狗的臭脸。   没有任何说的,他走上前把苏晗往身后一拉,起口就是一句国骂怼回去。   餐厅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他们。   苏晗在后面扯他的衣角,似乎是嫌他说话难听。   林跃理都不理她,又是一句WQNMLGB骂过去,完了往椅子上一坐,也不用粤语,就用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的普通话大声骂:“去你妈的老东西,我今天就坐这儿不走了,丢垃圾桶里的东西你给我拣出来一口一口吃了,不然的话,我让你麻痹的美都餐室做不成生意。”   “林跃,你别……别这样……我们是来旅游的,没必要为他们坏了好心情,要不我们走吧。”苏晗在后面小声说道。   林跃说道:“就是像你这样的游客助长了狗日的茶餐厅服务员的臭毛病,遇到这种豪横不要脸的主儿,就得比他们还豪横不要脸,素质这种东西是留给有教养的人的,这种老母狗,不配。”   中年妇女被她骂出火来:“你讲乜嘢,痴线。”   林跃用粤语回怼一句,完了激活了不常用的【嘲讽LV1】。   中年妇女本就给她骂得火起,再被【嘲讽LV1】一激,再看林跃就像杀父仇人一样,猛地抄起桌子上的餐叉,朝他的脸刺过来。   “啊~”   后面一点的餐桌上有人惊呼出声。   林跃面色不改,待餐叉距离自己的脸不到半尺,起手一抓,将中年妇女的胳膊一扭,甩掉餐叉的同时手起掌落。   啪~   耳光声响亮。   中年妇女被抽得晕头转向,嘴角有血痕浮现。   周围的食客看呆了,苏晗也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看林跃动手打人,虽然知道他是尚武拳击馆会员,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说打就打,而且下手很重。   她哪里知道,林跃没扭断中年妇女的胳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从进门他就一直憋着火,要不是照顾苏晗的感受,早TM掀桌子了。   HK人生活和工作压力大,东京人大不大?北京人大不大?上海人大不大?虽然一些网红饭店也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但是同等规模的城市的餐饮界没有一个像HK,门难进脸难看,偏偏还有些受虐狂把它看做HK的餐饮文化,那些人贱不贱林跃管不着,反正敢欺负自己的女朋友,无论这家店有什么背景,他都要老板付出十倍代价。   “干什么?干什么?”   听到楼上的动静,满脸油腻的餐室老板带着一名巡警走过来。   中年妇女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捂着红肿的脸一指林跃,恨声说道:“警官,他在这里闹事,还出手打人。”   苏晗一听不干了:“警官,是他先把我的男朋友没吃完的菠萝油丢垃圾桶里的,好像还用粤语骂人,也是她先拿餐叉伤人,我男朋友出于保护自己的想法才出手打了她,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角落里一位内地来的游客举起手机:“警官,我可以作证,这位小姐说得都是事实,而且很多人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事。”   巡警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回应,走到林跃面前:“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林跃把港澳通行证递过去。   巡警看似客气地道:“林先生,苏女士,请你们配合调查,跟我去警署走一趟。”   餐室老板冷冷地看着林跃,中年妇女也很得意。   因为他们很清楚,大陆游客来HK都不愿意招惹是非,因为那会败坏心情,毕竟出来玩都是追求快乐,现在巡警把他们带去警署,浪费宝贵的旅游时间不说,还有可能面临罚款与驱逐出境。   苏晗握紧了林跃的手,很后悔刚才的行为,如果没有跟中年妇女争执,而是去楼下等他,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点小事用去警署?”林跃冷冷地看着那名巡警:“也行,我跟你走,但是事后我敢保证,警务处投诉警察课会收到我的投诉,警监会也会拿到今天的现场录像,我还会给立法会那位一直提议削减警务处经费的黄议员发送邮件说明情况。”   “你在威胁我?”   “你在行使你的权力,我也在行使我的权力,没啥好说的。”他握住苏晗的手:“不知道油尖旺警署变没变样,能过去看看,这次旅行比普通游客也算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巡警一瞧这,怂了,因为美都餐室可不是第一次被投诉服务态度恶劣,他更没想到一个大陆客,对于HK的制度那么了解,真要闹到警监会,他今年的积分就完了,而积分关系到升职、加薪、警察宿舍的分配等一系列事项。更甚者,一直与警务部门不合的黄议员要是在立法院会议上借题发挥,搞不好工作都得丢,他可不是大学生,能进入警校不容易,为了和餐室经营者搞好关系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当。   “梁老板,你看……”   他走到餐室老板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调解?不可能,在我的店里闹事,打伤员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会投诉你,我就不会投诉你吗?”   餐室老板一脸狰狞,哪里有和气生财的样子。   要么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呢,有这种不尊重顾客的服务员,背后的老板也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说起来,粱姓老板有嚣张的资本,因为靠着港片和TVB剧打出名堂后,店里的顾客更多是慕名而来的大陆客,就像景区饭店,横竖都是一锤子买卖,指望他们用服务培养回头客,可能吗?   在这种地方吃饭,老板巴不得你买单后不吃东西立刻滚蛋,他好接下一批客人,而且HK人一般吃茶餐厅追求速度,很多大陆游客过来后多问一句你们店里的特色菜是什么都会遭遇白眼,在这样的情况下,服务员催促客人离开,甚至不惜用骂脏话来达成目的,老板会怎么样?好一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掉钱眼儿的那种呢?   本着经营和为后来食客考虑,规定用餐时间30分钟或者25分钟以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站在林跃的角度,他跟苏晗的用餐时间还不到10分钟便遭遇这样的事情,他要是一般游客也就忍了,别说他不是一般游客,就凭在HK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会放过这家店。   “调解?还调解?”林跃阴着脸说道:“实话告诉你,十六年前我就想弄垮美都餐室了。”   一句话出口老板错愕。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他还没上小学吧?   林跃当然不会解释,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朝外面吹了一声口哨。   嘘~   哨声昂扬,楼下街道的行人驻足抬头,看向哨声响起的地方。   不过很快地,这些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附近的垃圾堆和小巷口,随之而来的是女人们的尖叫。   老鼠。   成群结队的老鼠在流浪猫的追赶下在街道乱窜。   别说很多女人吓傻了,男人们也头皮发麻不敢乱动,胆小的甚至抱住了电线杆。   这些老鼠和流浪猫没去别处,一股脑涌入美都餐室,上桌子的上桌子,钻厨房的钻厨房,爬楼梯的爬楼梯。   店里的食客全被吓到了,有的人一脸苍白,抓起包夺路而逃,有的人直接跳上椅子不敢下来,还有人缩到墙角浑身哆嗦,当然,也有胆肥的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对于正常男性来讲,碰到落单的老鼠或者流浪猫,一脚踹过去全世界都清净了,可现在不是一只,是上百只,那景象……简直就是动物攻城,面对这种场面,普通人谁敢轻举妄动?   苏晗也吓得不轻,额头贴了薄薄一层汗,紧紧握住林跃的手,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背后靠。   这时站在他们对面的巡警在惊慌之余,注意到一幕让他无法接受的景象。 ###第八百零一章 丢垃圾桶的菠萝油给我吃了就放过你   老鼠和流浪猫满堂乱窜,弄得现场一片狼藉,却没有一只流浪猫一只老鼠去骚扰刚才吹口哨的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它们再怎么追逐,再怎么跳跃,从来都是保持在一米开外。   “都别慌张,不要乱动。”巡警尝试维持现场秩序。   是,食客们很慌张,但是最慌张的要属美都餐室的老板,还有刚刚被野猫抓伤的中年妇女们。   说来也怪,流浪猫跟老鼠们污染餐具,糟蹋食物,但是食客只要别乱动,它们就不会发动攻击,但是美都餐室的服务员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伤,要么被老鼠咬了,要么被猫抓了。   梁姓老板急得直跳脚,冲过去找林跃拼命,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傻瓜也看得出这事儿跟他有关。   可是没等近身,林跃直接一脚踹在满脸油腻的中年人膝盖,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两手抱着右腿呻吟不止。   “警官,你也看到了,是他要动手打我,我这是在正当防卫。”   林跃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多少烟火气,但是落到巡警的耳朵里,心情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恐惧。   是的,恐惧。   跟梁姓老板一样,他不知道林跃做了什么,但是这场骚乱绝对跟他有关。   “林先生,你……你能不能看在那些游客的面上放过他?”   “警官,你在开玩笑吗?他的餐室招了鼠灾,我有什么办法?”   他嘴里这么讲,但诡异的是那些老鼠和流浪猫像是得到撤退命令一般,在你追我赶中缓缓退去,并随着街上传来的尖叫消失不见,只剩匆匆撤离的内地游客,不断哀嚎的餐室员工,以及难以用文字描述的满目狼藉。   喵~   喵~   喵~   有一只黑猫留了下了,或者说它来迟了,没有赶上刚才那场狂欢。   林跃微笑着蹲下,把夏侯从地上抱起来,抚摸着它的头温声说道:“小家伙,你去哪里了,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警官,是他……是他……是他……把他抓起来,你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梁老板咬牙切齿看着林跃,以现在的状况,他能依仗的只剩巡警了。   “抓我?凭什么抓我?打你是正当防卫,我吹口哨是要唤回乱跑的宠物。”林跃笑呵呵地看着餐室老板:“垃圾桶里的菠萝油,捡起来吃下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的话,明天我还过来这里,至于会发生什么事,那就要问老天爷了。”   巡警摘下大盖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是威胁吗?   是威胁!   但只凭模棱两可的说辞是没法抓人的,而且退一万步讲,能抓他也不敢抓,不是害怕林跃投诉,因为他怕死。   一名夜归巡警被流浪猫和老鼠咬死,这种事除了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一股捕杀流浪猫的热潮,不会有更加深入的发展。   喵~   黑猫在林跃的抚摸下一脸享受的样子,不时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掌。   巡警看看他,再看看梁老板,走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   那人脸色一变再变,看林跃的目光有愤恨,有害怕,也有屈辱。   林跃说道:“我说到做到。像你这种只看重钱,不懂尊重别人的人,活着既不会造福社会,也不会美好旅客的人生,所以……唔,你有没有多买几份保险?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靠谱的经纪。”   什么意思?   只要不是白痴都听得出来。   放在半个小时前,这话落到梁老板耳朵里,换来的只会是不屑的眼神,但是现在……   梁老板咬咬牙,走到林跃和苏晗吃饭的餐桌前面,翻出垃圾桶里的菠萝油闭着眼睛咬了一大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跟你的员工分享呢?”林跃瞄了一眼被他一巴掌抽懵,又给流浪猫抓破脸的中年妇女。   谁知道苏晗凑过来,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苏晗。   说起心软的毛病,跟叶蓝秋还真是很像。   林跃也跟她摇摇头:“他们不尊重你,你也没必要尊重他们,挣着内地游客的钱还要把内地游客当成白痴蠢货,给他们一条活路,已经算是克制了。我说过,我忍这家店很久了。”   他用手拨了下夏侯的爪子,独眼黑猫猛地张开嘴,冲中年妇女发出一声嘶鸣,吓得那人爬到梁老板身边,讨了半块菠萝油几口吃个精光。   “走吧。”   林跃看了一眼墙上的“禁止拍照”四个字,拿出手机对着一片狼藉的食堂拍了几张照片:“我想……回家后你跟小蕊他们有得聊了。”   俩人手拉手往楼下走去。   巡警呆立了很长时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汇报今天发生的事,说那个男人能够驱使流浪猫和老鼠?署长会说他在讲笑话,退一万步讲,署长确信他没有撒谎,但是证据呢?   所以……   他看向梁老板,还得统一下口径,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刚才的事……你怎么做到的?”   俩人下楼后往前走了一段路,苏晗还是没有忍住。   “什么事?”林跃明知故问。   “别跟我装傻充愣。”   “山人掐指一算,店主命犯太岁,今儿猴日冲虎……”   苏晗顿住脚步,气呼呼地看着他。   “好吧,我坦白。”林跃举着双手说道:“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时,我说在老家学过帮动物按摩的手法吗?你都说这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苏晗点点头,她跟男朋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其实除了按摩手法,还有跟小动物的沟通技巧……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那种脑子一热就让女朋友辞职出来做老板的人么?”   “你能跟动物沟通?”   “也谈不上沟通,就是它们会很喜欢我。”   这句话苏晗信了,因为这是她亲眼所见,作为宠物医院的医生,接诊患病宠物是她的工作,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猫咪和狗狗经常处于狂躁状态,要让它们安静下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然而只要林跃在场,它们就乖得不得了,配合度那叫一个高,就像是能够听懂人话。   “那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我这是天赋异禀,你学不会的。”   苏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这个男朋友总是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林跃抓着夏侯的爪子冲她挥了挥:“女主人不高兴了,别担心,本将军横刀立马,可号令猫勇三千,夏侯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哟。”   苏晗从他手里接过黑猫,左右打量一眼,学男朋友的调调说道:“那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夏侯将军。”   说完这句话她不知道忽然意识到什么,嘴里喃喃嘟哝着:“夏侯、八顿、大反派,一狗一猫一鹦鹉……”   “你……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林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边笑容迅速收敛:“你终于想明白了?”   “……”   “没错,我不在的时候,只要有它们三个镇场子,那些来看病的宠物就不会在店里闹情绪,给你招惹麻烦。”   其实早在怂恿苏晗出来开店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时只有八顿,谁知道后面又多了一猫一鸟。   “这样你就能兼顾学业了。”苏晗过人的发散思维又脑补出另一个展开。   “聪明。”林跃冲她竖起大拇指。   屁!   考研什么的完全就是听了合租老哥的话心血来潮,从头到尾他都是玩票态度,当然,实话是不能说的,一辈子都不能说的,不然怎么维持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形象。   “那……”苏晗忽然想起俩人在美都餐室门口遇阻,中年妇女阴着脸说宠物不得入内的事,记得林跃放夏侯自行活动前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话。   “美都餐室发生的事……你是不是还有更深的算计?”   林跃冲她眨眨眼:“你猜。” ###第八百零二章 有一种羡慕叫别人家的男朋友   苏晗不猜,只是嘟嘴看着他。   “我说要把他的店搞垮就一定会把他的店搞垮。”林跃正色道:“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你觉得还会有人去美都餐室吃饭吗?老鼠和流浪猫不卫生,搞不好还携带着狂犬病、鼠疫什么的,这点你作为宠物医生一定比我清楚。这么奇葩的事件肯定会有自媒体当成热点事件炒作,以现在内地民众对于HK茶餐厅的恶劣印象,就算美都餐室有电影和TVB剧的名场面加成,恐怕也没几个人会冒着染病的风险去为情怀买单。另外,如果你是旁观者,对于流浪猫和鼠群冲击一家茶餐厅,会不会觉得很离奇?”   苏晗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里面有很多内地游客,只要他们把视频往朋友圈一发,我跟你很可能会成为名人,官方是不会宣扬封建迷信的,但是不妨碍人民群众脑补出一些都市传说呀,算命你信吗?不信吧?但有人就是算得很准,神婆你信吗?不信吧,但治小儿受惊或许比医生的法子好用,漫天神佛你信吗?不信吧,照样有很多人去拜去求。你是宠物医生,我是宠物医生的男朋友,美都餐室的老东西因为不尊重客人惹来流浪猫和鼠群的冲击,他们会怎么想?一个拥有神奇亲和力的宠物医生!只要后面宠物医院经营过程中保持良好的口碑,必然会有更多人愿意把宠物交给你来治疗。”   他之所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除了报仇雪恨和商业考量,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苏晗职业的特殊性能够帮他分担压力,即便有人对这件事感兴趣,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宠物医生身上。   “……”   苏晗看着他,目光变得很复杂。   林跃脑筋微转便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握着她的两只手说道:“我向你保证,这份算计我永远不会恶意地用在自己的亲友身上。”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用力点点头:“我相信你。”   “走吧,好不容易来趟HK,我送你件礼物。”说话间,他握住她的手往旁边一拐,进了前面的商店。   苏晗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只脚已经踏入店面,看到柜台后面背景墙上的“RIRANDTRUE”字样也没有多想。   从小她就跟那些爱打扮追求时尚的同学们不一样,衣服什么的都是妈妈买个啥她穿个啥,到了高中就买运动品牌,李宁、美特斯邦威、特步什么的,大学又高了一点,阿迪达斯、锐步、彪马的活动款,最贵的一双运动鞋也没超过500,毕业后参加工作,跟小蕊逛街也就看看优衣库、H&M、ZARA这种平民品牌的打折款,当季新款的话一般看好样式去淘宝找差不多的。   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一年多时间攒了9万块。   至于RIRANDTRUE是哪里的牌子,她还真不知道,也可以说她对刷网上的时尚文章没兴趣,别人要是提起大牌服饰,脑海里就香奈儿、古驰、阿玛尼什么的,反正她也买不起,别说进专柜逛一逛,站在橱窗外看两眼的兴趣都没有。   用小蕊的话讲,她这种务实派女孩儿,富二代和钻石王老五一般看不上,因为超没品味,你看小红书、知乎、微博那些靓妹,来一趟江海市不到丽思卡尔顿酒店睡一晚,去HK不在半岛酒店吃一餐下午茶做个全身SPA,过厦门不开个跑车在滨海路兜圈儿风,就不叫生活。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对比茶餐厅的中年妇女,服装店的销售员倒是热情的很。   “帮我女朋友选几件衣服,你们的秋冬新品在哪里?”   “先生,您这边来。”女销售面带微笑引着二人走到左边区域,指着展示架上的衣服说道:“我们RIRANDTRUE是一直致力于打造能够凸显亚洲女人身材和气质的服装品牌。”   林跃说道:“我知道,一点优雅,一点活泼,一点甜美。”   女销售愣了一下:“您说得对。”   说实话,RIRANDTRUE偏小众,在香奈儿、阿玛尼、范思哲这类欧美奢侈品牌当道的时尚界,日韩系服装品牌被压得抬不起头,而且上面还有川久保玲,三宅一生什么的,除非是特别关注时尚圈儿动态的女性,很少有男性知道“RIRANDTRUE”这个品牌。   俩人说话的时候,苏晗把注意力集中到展示架上,拿起一款风衣看了看吊牌,4899港币,又拿起一件有水貂皮领子的毛呢外套,标价5999港币,就连里面穿的半高领麻花纹毛线衣都要1888港币。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从售价来看,“RIRANDTRUE”比不上香奈儿、古驰那样的国际大牌,也称得上轻奢档位了,正常情况下她才不会花一千多块钱去买件毛衣呢,以她的消费观,一二百的毛衣穿一年,天热时丢了也不心疼。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拿下L码的。”林跃点了点她刚才看过的几款衣物。   “好的,先生稍等。”女销售去后面拿L码的衣物了。   “这个好贵的,我们换家店吧……”她瞥了一眼柜台那边小声说话的销售,握住林跃的手就往外面拽。   “贵什么贵呀,我送你什么,你穿什么就是了。”一来欧美奢侈品牌服装风格偏成熟,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苏晗清纯甜美的样子,二来香奈儿、爱马仕什么的随便选一件外套就是1万往上,要说当礼物送给她,他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怕就怕他舍得送,她不舍得穿,所以退而求其次,选了个偏小众的日系轻奢品牌。   “我还是觉得太贵了,你不是要买房子吗?”   林跃懒得跟她废话,接过从仓库走出来的女销售手里的衣服,选了一套往她怀里一塞:“去试试。”   “……”   “再矫情我生气了。”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苏晗是小地方到江海市打拼的女孩子,她这么节省情有可原,作为大城市本地户,生活条件也还不错,居然也这样,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家教好了。   “那……好吧。”眼见林跃板起脸来,女孩儿不好多说什么,拿起衣服走进试衣间,几分钟后面带局促走出来,站在试衣镜前面左看右看。   “好看吗?”几千块一件的衣服,总觉得穿在身上超在意。   “好看。”   林跃点点头,RIRANDTRUE在日本四千金品牌里更年轻化一些,苏晗穿起来比学生妹成熟,比职场女性显青春,特别适合她。   “先生,您的眼光真好。”女销售在旁边应和道,这不是刻意恭维,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别家二十二三岁的小哥哥打游戏的打游戏,读书的读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有时间精力去打扮女朋友,再看他呢?有一种优秀,叫别人家的男朋友。   “来,再试试这两件。”林跃又把另外两件递过去,告诉女销售等苏晗出来把刚才那套衣服包起来,完了又从展示架上选了两件让她去拿L码。   试过几件后,最终选了一件毛呢大衣,一件加厚短裙,两双短靴,两件针织衫和一件白色打底衫,最后付款一万一千多港币。   林跃那儿眼睛没眨一下,她这儿心疼的不得了,但是离开专柜后心里就平衡多了,因为林跃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今冬新款,原价买的话要一万六千多,女销售给走了员工渠道,得以七五折拿下。   “走吧,先回酒店。”   林跃看看日头,在路边招停一辆出租车,喊司机去上环。   下午他带苏晗去了中环有名的半山扶梯,又逛了一圈儿HK大学,完事做缆车上太平山看日落,在ICC118楼的丽思卡尔顿酒店吃了她长这么大吃过的人均消费最贵的一餐,完事去顶层观景台看了半个小时维多利亚港夜景,二人手牵手,迎着海风走过星光大道,在本地人习惯吃宵夜的时间乘老式电车返回上环99号宝恒酒店。   第三天。   因为昨天走了很多路,苏晗一直赖到10点左右才起床,然后被林跃拉着去给周琳、谭晓光、王珩等人买了点小礼物,下午在铜锣湾随便逛了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东西前往机场,办理登机手续。   傍晚的航班,抵达江海市得晚上9点了,苏晗登机后歪头就睡。旅游这种事,好玩是好玩,要说累也是真的。   林跃当然不会像她一样,虽然不能用手机,但他有“全视之眼”呀,可就在他因为无聊去找电影的时候,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 ###第八百零三章 匆匆那年   这个时候。   在飞机上?   林跃很忧伤,不过还是忍着吐槽的欲望下拉系统菜单到任务列表。   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侦测到《匆匆那年》(电视剧版)编号1618的观众的吐槽——左耳、致青春、同桌的你、七月和安生,打胎、劈腿、车祸、出国分手,总有一款适合你,好像我们的青春片都是这玩意儿,就不能好好上个学,认真读个书,做一个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谦谦少年吗?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1999年-2014年。   是否接受?(Y/N)。   1999年-2014年?   年头够长的呀。   《匆匆那年》这部片子他还真没看过,毕竟片子播出的时候,他正青春年少,干嘛要去看别人的青葱岁月,不过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炒得很热。   现在系统发了这部剧的任务,那么坐飞机的三个小时有活儿干了。   该剧以方茴和陈寻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描述了80后一代人的情感与生活历程,还原了80后一代人对青春最美好纯真的回忆。方茴、陈寻、乔燃、赵烨、林嘉茉是5个性格鲜明的高中死党。期间方茴与陈寻产生情愫,却因初恋的不成熟而分手。因失恋而颓然的方茴在经历了成长与情感的创痛后,远赴澳洲。这些往事都只是青春的一部分,时间会慢慢修补一切,匆匆的那年留下的只是回忆,而不管这种回忆是苦还是甜。   电视剧版的《匆匆那年》一共十六集,飞机从HK起飞到抵达江海市,他就看了四集多一点。   因为苏晗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空姐提供餐食的时候他没有叫醒她,飞机落地后离开机场,俩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先到市区找了一家还没关门的饺子馆吃了点东西,之后把苏晗送到东方花苑,看着她大包小包提在手里上了单元楼,林跃这才放心回家。   当他抵达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谭晓光居然还没回来,其实他很想劝下合租老哥别那么拼命,毕竟他早就把考试题目相授,只要谭晓光认真做了那几套模拟题,要考取江大研究生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人没在,他总不能打电话过去劝吧,想想后天才考试,劳逸结合的道理明天再说也不晚,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搞定《匆匆那年》。   三天没见,看得出八顿特别想念他,从进屋后就一直摇尾巴,舔手舔脸舔下巴,反正就是一通狂亲。   林跃心里装着事儿,懒得应付它,便将苏晗在HK时挑选的皮项圈往狗脖子一套,告诉它这是礼物,也不管八顿愿不愿意,舒不舒服,推门走入自己房间,启动笔记本电脑。   系统唤醒过程中他发现大反派回来了,但是情绪不高,因为不管怎么逗,这货都不说骚话了。   他看看电脑桌面,又看看鸟笼里的红嘴鹦鹉,走过去抓住小东西往随身空间一丢,完了回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搜狐视频搜索匆匆那年从第五集开始播放。   晚上10点到早晨5点,整整看了7个小时,才把剩下的部分看完,就连谭晓光回来后在外面敲门他都没开,借口就是旅途劳顿,需要睡个懒觉,有什么话过了明天中午再说。   稍微看了下网评,快6点的时候,他唤出系统菜单,按下接受按钮。   唰~   房间里白光一闪,电脑椅上的大活人消失不见。   床上睡觉的黑猫睁了睁眼,看看对面,又看看空荡荡的鸟笼,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完了低下头继续补觉。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   再见之后再拖延。   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   难以承受的诺言。   ……   耳畔想起王菲极具个人特色的歌声。   白光闪耀中,林跃脑海画满了问号,系统给的不是电视剧版的任务吗?这首歌应该是电影版的主题曲吧?   题目给错了?   如果穿进电影版的《匆匆那年》的世界,要说他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嗯,胖揍陈寻一顿绝对不能少,这无关他对方茴的伤害,只是因为看不惯那张脸。   “林跃。”   “林跃。”   “林跃……”   “你干嘛呢?进来呀。”   随着弥漫视野的白光敛没,低沉的喊声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这是……   他抬头一瞧,只见前面的讲台上站着一个人,非常有层次感的胡子和大脑门儿,鼻梁上架着一副跟脸蛋儿差不多大小的近视镜,还有那对看起来特别有喜感的眉毛。   是他。   实验一中的教导主任,大马猴。   至于讲台下面,一色的蓝白双色校服。   坐在最后一排的陈寻,倒数第二排的乔燃,靠窗的赵烨,还有和赵烨隔着走道的方茴,以及……那个暗恋陈寻的四眼妹门空铃草。   实验中学高一一班?   这个切入点,还真是。   “林跃,说你呢?勇敢点儿,过来。”大马猴敲敲讲桌,冲林跃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儿。   “哦。”林跃下意识走上讲台,站到大马猴身边,一米七九的身高比后者长出大半个头。   “哈哈哈~”   他这儿正准备确认自己的身份设定,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并不是笑他和大马猴的身高差距,是笑他的穿着。   他是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军绿色上衣,军绿色长裤,解放鞋,一身国营工厂工人制式服装,如果不是有一张年轻的脸,还以为是小地方来的企业工人。   大马猴把讲台拍得嘭嘭响:“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就是你们对待新同学的态度吗?父母在家怎么教育你们的?老师怎么教育你们的?”   眼见下面的人止住笑声:“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同学了。”   大马猴说完看向林跃:“林跃,你跟大家做下自我介绍吧。”   直到这时,他才找到机会梳理自己的身份设定,顺便下拉系统菜单看了一眼任务列表。   WTF!   身份设定奇葩也就算了,俩任务是咋回事?这不是玩儿我吗? ###第八百零四章 又是一双奇葩任务   要说对于上学时期的回忆,哪怕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应该说经历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剧世界,午夜梦回,仍然会有被考试支配的恐惧,仍然会忆起抱着书本走过长廊的某个女孩儿。   对于那个时代的记忆,毫无疑问会贯彻他的一生。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重历一遍校园生活,那该多好。基本上参加工作的社会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林跃自然也不例外。   本来一看任务设定是《匆匆那年》,心里充满了期待,认为这应该是福利关了,今次一定要好好体验校园生活,别再像以前那般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地度过。   但是现在看来,象牙塔生活是过不成了。   跟前几次一样,不是附身,是身穿。   林跃,年龄18岁,汉族,籍贯为鲁西北某县某乡,父母都是农民。   要问一个穷地方的农民后代是怎么进入帝都实验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的,还要从他的叔叔说起。   1981年,也就是他出生的那一年,20岁的叔叔考入了帝都交通大学,毕业后因为成绩不错,而且那个年代大学生是稀有资源,直接进了市铁路局,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1998年,叔叔在服务一个铁路项目的时候发生事故,他牺牲自己,保住七位同事的命和价值几千万的进口设备,被市里当成英雄来宣传。   虽说叔叔有着不错的工作和学历,但是这些年来情感不顺,一直没有结婚生子。林跃的爷爷得知噩耗后从乡下过来这边,市里领导上门慰问的时候问他有没有需要组织帮忙解决的困难之处,爷爷就说他的叔叔没有结婚,于是把他视如己出,回家的时候经常念叨老家教育条件差,会耽误孩子的学业,有把他带到帝都读书的想法,然而农民的孩子要想到帝都读书,难度不是一般大……   既然是英雄的遗愿,市领导一口答应下来,最终经过半年的协调,林跃从农业户口转成了帝都户口,并被分配到区重点高中,这也是为什么大马猴对他和颜悦色的原因。英雄的后代嘛,私底下看得起看不起是一回事,表面姿态一定要做到位。   身份设定确认完毕,然后是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渣男得人心。   支线任务:做剧中女主、配角永远得不到的备胎,多多益善。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1999年-2014年。   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渣男得人心?   你妹的任务标语写得这么文艺,可是到了主线任务,这句话啥意思?是叫他做渣男吗?   这一刻,他对系统的无语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林跃,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这么一个好人,天天被逼着当恶人。   如今当恶人已经满足不了系统的恶趣味了,他林跃,一个专情的人,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一个有家庭责任心的人,如此暖男,居然逼着他去当渣男。   系统太坏了,蔫坏蔫坏的。   再说支线任务,当女主、配角们永远得不到的备胎是什么意思?竟要他这么优秀的人去给剧里的女主、配角们当备胎,故意恶心他是吧?还特么多多益善?   更可气的是,到底让他当渣男,还是让他做备胎呀?   不对,好像这两个任务并不矛盾,网上有句话怎么说得来这?   如果你做一个女人的备胎,那你就是女人的备胎,如果你做一百个女人的备胎,她们就是你的备胎。   “林跃!林跃!”   嘭嘭嘭~   旁边又传来大马猴拍桌子的声音,但是拍桌子对象不再是下面的学生,是林跃。   “哈哈哈哈。”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林跃赶紧勒住想象的马儿,看了一眼大马猴,开始做自我介绍:“林跃,山东人。”   “完了?”   “不然呢?”   大马猴轻咳一声:“还是我来说吧,林跃同学的叔叔是咱们市里的英雄,去年在一场事故中救了七个人,并用生命守护了国有资产。英雄没有子女,现在他视如己出的侄子转学到咱们班,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一定要和平相处,共同进步,大家鼓掌欢迎。”   话音一落,大马猴带头鼓掌。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坐在最后面的陈寻冲乔燃努努嘴:“我说大马猴怎么一副慈眉善目,爱护祖国幼苗的样子,原来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呀。那个叫林跃的能来咱们学校读书,算是走后门了吧?”   乔燃往后靠了靠,眼角余光向后扫:“这种后门给你走你走吗?”   陈寻说道:“你丫怎么说话呢?”   乔燃没有理他。   待得掌声平息,大马猴指着赵烨身后的空位说道:“付翔同学转学了,你就先坐他的座位吧,如果不习惯就跟我讲,找时间再调。”   林跃没有说什么,拎着那个有毛主席头像和“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绿色挎包往大马猴指得座位走去。   “好了,今天地理老师生病没来,先上自习吧。”大马猴背着手走了。   教导主任一撤,很多人开始偷偷打量林跃,笑他的居多。   四眼妹空铃草和旁边一妞儿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偷偷指点一下,似乎是在对他的打扮品头论足。   赵烨确定大马猴不会杀个回马枪,侧身望着正把新发教材往课桌上拿的林跃说道:“哥们儿,你是从上个世纪来的吧?”   要是放在六几年七几年,他这身打扮就是先进的人民子弟兵的标配,可是放在90年代,只有国营企业的一线工人还在当工作服使。   林跃头也不抬:“我是从下个世纪来的。”   “嘿,说你还不服。”赵烨被他怼了一句,有点儿不爽:“哎,你们那儿是不是特穷?怎么还留着那个年代的衣服?”   林跃没有理他,也没好奇他怎么坐到靠窗的座位了,按理讲这个座位应该是乔燃的。他把东西放好后看向窗外,之前不知道任务要求,现在知道了,得好好盘算一下该怎么做吧,而且他还有一件事很犹豫,是跟以前一样特别积极地赚钱做大佬呢?还是好好地做一条“咸鱼”,体验一下80后那群人的青春年少?   就在这时,侧前方的女孩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后方茴第一次看他,不过很快就转回头去继续预习下节课的课文。   林跃无视班级同学各色目光,发了整整一节课的呆。   课程表显示下节课是英语,方茴去了一趟办公室,把老师批改好的英语作业发下来,当然,没有林跃的,他也不需要。   就跟上节课一样,代课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仍旧眼望窗外发呆。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学习第八单元的……”   代课的英语老师曹老师在黑板写好标题,回头拍掉手上的粉笔末,目光扫过下方学生,注意到靠窗的位置多了一个人,穿着奇装异服不说,还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   “同学们,虽然我只是你们的代课老师,等侯老师休完假后就不教你们了。但是我想说的是,学习是为你们自己学的,不是为我学的,好好读书,以后争取考个好大学,才能在社会中更好的立足。”   曹老师说这句话时几次扫过林跃的脸,可他就是没有反应,还像呆瓜一样看着窗外,旁边同学一个个趴那儿偷笑,都憋着一口气要看他的笑话。   “那位同学……靠窗座位,穿绿衣服的……说你呢……”   林跃回头扫视四周,指指自己的脸:“我啊?”   “不是你是谁。”曹老师说道:“你站起来。”   “哦。”林跃心说,得,站就站吧,这种体验就像校服一样,很丑,可一旦脱下来,就再没机会穿了。   曹老师说道:“昨天让你们背诵的课文背过了吗?”   乔燃好心,想要举手告诉老师林跃是新来的,陈寻在后面踹了他的凳子一下,意思是别管闲事。   这时林跃翻了翻书本,说了一句话,一句令满堂哗然的话。 ###第八百零五章 我想说在座的你们都是学渣   “一共十四单元,你想听哪一篇?”   曹老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跃重复道:“我说一共十四单元,你想听哪一篇?”   赵烨回头看了他一眼。   感觉惊奇的不只赵烨,方茴、乔燃、四眼妹空铃草的死党何莎……全都一脸好奇看着他,因为林跃的话挑衅意味很浓。   刚来第一天就挑衅英语老师?   “昨天我教得哪一篇?”   “昨天我没来。”   没来都这么嚣张,曹老师怒了:“第八单元,你要是背不过,就给我出去外面站着,什么时候背过了什么时候进来。”   林跃把英语课本合上:“have you ever wanted to be part of a band as a famous……”   开始的时候有人嘲笑他的口音,陈寻还在纸上写下“鲁式英语”四个字给乔燃看和四眼妹看,然而后面就笑不出了,因为曹老师只让他们背前面两个段落就好,因为后面两个段落比较长,而该单元需要记忆的句式基本都在前两个段落。   到了林跃这儿,全文四个段落,一字不差,顺畅无误地背了下来。   曹老师又是惊讶又是难堪,感觉有点儿下不来台,本来是要立一个反面典型,结果挥出去的重拳打中空气,难受极了。   “第九单元的,standard english and dialects,背。”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因为第九单元还没有学,曹老师摆明是在为难转校生。   “what is standard englishi?is it spoken in Britain,the US,canand,Australia,india and newzealand……”   没看课本,没有思考内容,就跟之前一样,除了口音的毛病,一字无差,一字不漏。   曹老师有点懵,扶了扶鼻梁上的茶色近视镜。其实他还有点慌,继续让他背后面没学过的内容?那就有点儿过分了,传出去会被同事笑话,学生也不会对自己有好印象,让他坐下,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又有点不甘心。   “老师,还背吗?这一整本书你随便挑。”林跃拿起英语教材,一脸挑衅地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我们那里的学生要考一个好大学,需要付出你们帝都人五倍十倍的努力,所以,不是我针对谁,我想说你们这里的尖子生,高一一班有叫乔燃和陈寻的吧,放到我们那边也就是中游水平。”   一句话把全班人说愣了。   卧槽~   赵烨圆睁一对老鼠眼看着林跃,地图炮呀。   乔燃和陈寻的成绩在全年级可是名列前茅,放到他那边儿只排中游,那不如乔燃和陈寻的人呢?潜台词是说他们都是废物吗?   挑衅完老师怼同学,这人有性格,真有性格,就跟他的穿着一样。   很多女生,尤其是四眼妹空铃草和何莎,看林跃的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愤怒,这个乡巴佬,土包子,穷乡僻壤的刁民转学生,来实验中学的第一天就敢嘲讽班上公认的大帅哥,像那种家庭出身的人不是应该超级自卑吗?为什么情况反过来了?   是了,正是因为他自卑,所以表现得很自负。   果然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呀……   面对这群荷尔蒙始终在躁动的少男少女,林跃不用思考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见过世面?全班学生加上讲台后面站的那个,见过的世面加起来也没他多好么。   林跃为什么要挑衅曹老师?难道曹老师说得不对吗?不应该吗?   曹老师说得对,说得很在理,像陈寻这种装逼犯、赵烨这样的捣蛋鬼,还有处于叛逆期的学生们或许会不以为然,林跃怎么可能犯糊涂?   之所以挑衅完老师又怼同学,都是为了完成支线任务。   他要让剧里的女主、配角都看到他的优秀的同时,又有一种距离感,认识到双方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为什么这样做?   如果你不够优秀,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帝都女孩儿面前,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有,至于距离感嘛,如果不刻意制造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优秀的林同学一追她们就沦陷了,那还怎么做备胎呀。   所以要做到备胎的最高境界,把她们变成他的备胎,摆出狂妄与敌意是必要的,为了不让她们迅速地喜欢上自己,他还把【师奶杀手LV2】关了。至于陈寻、乔燃、赵烨那仨男生对他的看法,说真的,林跃一点儿都不在意,人家是打小撒尿和泥的交情,能挤进这个小圈子的只有女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圈子不同别硬融!   “你……你给我坐下,这个月月考最好给我拿出像样的成绩,不然我一定会找你家长谈话。”   曹老师怂了,因为这个面生的家伙嘴上没把门儿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再这么搞下去,别上课了,都跟他较劲吧。   林跃没心没肺地坐了回去,对于身周缭绕的敌意一脸不屑,倒是方茴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她的目光里没有敌意,只有好奇。   “同学们,我们今天接着昨天的内容往下讲啊,都注意做笔记。”   林跃继续看窗外的景色,想起上高中时女同桌的话,她说每天看远处能治疗近视,于是林同学被老师丢粉笔头的频率几何攀升。   粉笔在黑板上划擦,窗外的阳光与鸟鸣,书桌上揭掉一半的流川枫贴纸,赵烨抽屉里的KOF漫画,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老师的枯燥讲述,还有摇晃涂改液发出的哒哒声……   是校园的味道,教室的气息,相比他读高中的日子,80后的高中生活似乎多了点什么。   他就这么发了一上午呆,别人不理他,他也不理别人,因为总觉得这些人有些幼稚……不,应该说他还没从成年人的思维里挣脱出来。   下午放课后还有晚自习,因为时间紧迫,很多人选择不回家,晚饭要么自带便当,要么去小卖部买面包、方便面什么的对付一餐。   赵烨端着热好的米饭回到教室时看到睡了一下午的林同学醒了,拉过椅子往他对面一坐:“哥们儿,你知道乔燃的名字,知道陈寻的名字,那你知道我的名字不?”   “我干嘛要知道你的名字?”   “不是,实验中学高一一班三巨头,陈寻、乔燃、赵烨,你知道他们俩的名字,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陈寻是班长,以后少不得要跟他打交道,乔燃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算是个竞争对手,你呢?你有什么值得我关注的价值?”   “你……你……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全实验中学谁不知道我赵烨篮球打得好?”   “比苏凯还好吗?”   “你居然知道我们篮球队队长的名字,这么说来你也对打篮球感兴趣?”   “没兴趣。”   “我不信,不然你怎么会记住苏凯的名字?”   赵烨舀了一口米饭含进嘴里,眼巴巴地等他回答。   这时陈寻拿着四眼妹给他的甜甜圈从外面走进来:“赵烨,你想人家怎么回答你?说感兴趣的话,你是不是要跟人比一场?”   “什么叫比一场?那叫切磋球技,增进友谊,共同进步。”   “你就算嘴上抹了蜜糖,他也不会跟你比的。”   “为什么?”   “因为你欺负人呀。”   “我怎么欺负他了?”赵烨不服,怒目而视。   “你多高,他才多高呀。”   这话说得后面进来的两个女生掩嘴偷笑。   林跃瞄了一眼少年版的陈屿,在《三十而已》里双方是亲兄弟,在这里第一天见就一股火药味儿。在这个世界,他的身高设定是1米79,放眼全国也属高个儿,不过比起乔燃、陈寻、赵烨三个人,确实矮了一线。   林跃注意到方茴抱着课本走进教室,不咸不淡地应道:“吃得好长得就是高,我们那地儿是穷乡僻壤,可比不上你们帝都人生活质量高,瞧瞧这设备。”   他拍拍桌子,又指指电视。   “我们那儿的学校,没有电视没有暖气没有热水供应,桌子是掀盖儿的,每到下雨天会有一股子霉味,听英语的录音机三个班共用一台。你这实验中学一所学校的教育资源,抵得上我们全县高中的财政拨款。”   “扯那么远干什么?帝都人的生活质量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怎么没有?”   听到二人对话的同学全围了上来,想知道林跃为什么这么说,是啊,帝都人过得好不好干你屁事! ###第八百零六章 没兴趣帮你科普   陈寻沉声说道:“这我倒想听听了。”   “你们城里人,知道吗?”眼见周围同学一脸茫然:“看来是不知道了,好一点的地区,每年交的公粮能到总产量的三分之一,差一点的地区,一年交的公粮有时超过总产量的一半。”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这是哪儿听来的歪理邪说?”   林跃撇撇嘴:“无知。”   少年人不知世道险恶,他也没义务跟他们解释什么。   “这就是你针对我们的原因吗?”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跟你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他做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林跃冲他脚下吐了口唾沫:“呸~”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谁害了你叔……”   陈寻刚要回怼,乔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要是站在他的立场,或许会更偏激。”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让着他了?”   “你干嘛总要跟他争呀,合不来别理他不就是了?”   “我就看不惯他一副别人都欠他的样子。”   乔燃没有跟他争论,拍拍赵烨的肩膀:“吃完没有?”   傻大个儿把最后一点米饭扒进嘴里,点点头:“吃完了。”   乔燃说道:“吃完了我们去打篮球吧。”   “好。”   ……   林跃离开教室去了一趟仓库,从当值老师那里领走自己的校服。他并不是一个有地域歧视的人,毕竟以前进入的电影电视剧世界,当过武汉兵,做过湖南人,生在江苏过,活在多伦多,搞不好哪天他就得说一口京片子,这里之所以咄咄逼人,全是为了完成任务。   操场草坪上有人踢足球,看台上女生在欢呼,塑胶跑道上有穿着背心短裤跑步的体育特长生,远方杆尖儿的旗帜在迎风飘展。   对比某个小县城一中没有草的草坪,土块遍地的环形跑道,红砖砌成的露天篮球场,林跃摇摇头,有些无语。   晚自习大马猴在走廊里晃了很久,有时扒着后窗户往里瞧,有时不声不响地站在前门和后门中间的窗户那边,一副都别给我偷懒的监工样。   那个年代的老师还不兴开补习班,还不会和书店老板联动,更不会忽悠成绩差的学生去报一些野鸡大学赚返利。   大马猴的行为看起来猥琐,陈寻、赵烨那群人说起来一脸鄙夷,但在林跃这里,想法恰恰相反。   晚八时许,下课铃声响起,林跃把书整理好塞进下面的抽屉里,起身离开教室,到车棚里推出那辆叔叔留下的凤凰牌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去。   陈寻和乔燃在等赵烨,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走过来,阴阳怪气地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师呢。”   林跃看看乔燃的山地自行车,陈寻的变速自行车,再看看身前笨重的凤凰牌自行车,同样阴阳怪气地道:“只有骨子里自卑的家伙,才会炫耀父母的资产来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陈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跃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面行。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铃声,空铃草和何莎推着自行车走到陈寻和乔燃身边。   “那人又说难听话了?”   乔燃没有说话。   空铃草望陈寻说道:“别担心,明天我帮你出气。”   ……   二十分钟后,林跃把自行车往筒子楼下的车棚一丢,扭头进了楼道。   本来以他叔叔的资历,前些年结婚的话是可以分到一套房子的,然而因为单身的缘故,分房自然是没影的,这么多年来他叔叔一直住在老区的筒子楼里,厕所和盥洗室是公用的,做饭就在门外的走廊里支张桌子,燃气灶往上一放,每个周末的中午晚上,从一楼到五楼全都笼罩在油烟里,不出门就知道邻居今天吃红烧肉还是韭菜炒鸡蛋。   叔叔下葬后,铁路局方面并没有收回单间,而是把使用权交给了林跃,许诺在他考上大学前可以在这里居住,局里的食堂、浴室等公共设施也会向他开放。   10几个平方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餐桌,两把椅子,还有一台19寸彩色电视机,信号线接到窗外的简易天线上,也不知道能收几个台。   把装着校服的挎包丢到床上,林跃端起靠门的餐桌上的暖水壶,往印着“京九线开通留念”的白瓷杯里倒了一杯温水,拿起来喝了一口。   1999年的帝都,还没有国际大都会该有的霓虹闪烁,铁路局的老筒子楼里弥漫着浓烈的香烟味儿,隔壁不时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又或者是孩子哭闹着要看圣斗士星矢的喊声。   林跃发现书桌那边的阳台上摆着一个陶盆,盆里种了好几头大蒜,鲜绿的蒜苗已经长得很高,他翻了翻书桌抽屉,找到一把剪刀,将快一尺长的蒜苗裁下来捆成小把,又往陶盆里浇了些水。   床下有一个纸箱子,他拉出来一瞧,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华丰三鲜伊面。现在统一和康师傅发展势头正劲,得亏叔叔还能买到这种没有酱包的老牌子。   他随手拿出一袋,把面饼压成碎块,又把粉包撕开,倒出一些在袋子里,摇晃均匀后抓了一小把放进嘴里。   据说这种吃法是80后那群人最喜欢的,到了林跃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有了干脆面或者干吃面。   “味道……还蛮好的。”   林跃看了一眼包装袋上极具迷惑性的泡面图样,再看看里面沾着调味粉的面饼碎块,感觉比以前上小学时买的什么小虎队干脆面、小浣熊干脆面都好吃,说起后面两种干脆面,他现在还有种要骂厂家的冲动,欺骗小孩子感情什么的,一定要下拔舌地狱。   犹记得为了集齐水浒一百零八将的卡片偷家人放在抽屉里的钱去买干脆面,后来东窗事发,差点没被老爹打死。   吃完方便面,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林跃和衣躺在床上,看着斑驳陆离的天花板发呆。   匆匆那年?这部剧是有钱人的匆匆那年。   高中时就玩BP机,上学骑得是变速自行车,乔燃家的PS2游戏机,方茴妈妈的四个圈儿,苏凯的川崎9R,随随便便就能出国的郑雪、乔燃、方茴……   如今的电影电视剧越拍越浮夸,越拍越脱离大众,越拍越贩卖焦虑,不过这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就是为完成任务来的,顺道体验一下80后的青葱岁月,至于剧里的女、主配角们……还真没有特别喜欢的。   起码在他看来,方茴、林嘉末、沈晓棠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叶蓝秋或者苏晗漂亮。   当然,如果说有机会撬一下陈寻的墙角,他还是很乐意的——所有的不应该都能够用一句“谁的青春没有遗憾”或者“那时小,不够成熟”开脱对吧?   反正自己的主线任务是“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渣男得人心”,既然这些女人走向成熟都得受点情伤,不如让他做那个校园时光里戒不掉忘不了的男生。   翌日清晨,他从床上起来,把昨天晚上剪下来的半斤蒜苗送给斜对过房间妻子有慢性病的中年男子,到楼下跨上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向学校骑行,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前方聚在一起的少年们打了个愣。   名场面呀! ###第八百零七章 先从你的青梅竹马开始   前边那些人他认识,就电视剧里那帮游手好闲的混混,领头的尖嘴猴腮,顶上毛儿剃成两头收窄的梭子形。   猴哥儿。   就是曾经在雨花餐厅撞了赵烨一下并因此和苏凯、陈寻等人结仇的不良少年,后面因为调戏林嘉末被赵烨开了瓢,这货买通局子里的人把赵烨送进看守所待了大半年,上大学的事也就黄了。   当时看到这一段儿的时候,林跃还挺气愤的,不过后面的结局也算因祸得福吧,如果赵烨没有进去,林嘉末可能还跟苏凯不清不楚呢。   “走,哪里走?猴哥儿让你们请吃饭是看得起你们,以后在南城这片儿挨欺负,提猴哥儿的名字,谁敢不给面子?”   林跃把自行车靠在路边一株柳树下的时候,猴哥儿手下留一中分的胖子正拦着几个打台球的少年要他们请吃饭。   不愧是看《古惑仔》长大的一代啊。   林跃将后面两个混混儿像摆弄小鸡崽一样按着脖子推到一边儿,过去把三名少年护在身后,从兜里掏出100块钱往球台一丢。   这是他半个月的生活费,虽然没法跟五块红牛当水喝的实验一中铁三角相比,但是在一碗馄饨1.5元,一包干脆面5毛,四五个馒头1元的帝都,不追求生活质量,一个月二百多块钱还是够花的。   “哟,来了个上道的。”   猴哥的手往钱上一拍,刚要拿起来,林跃一把扭住他的手。   疼~   特别疼~   长这么大,没一个人单纯用攥就能把他捏得这么疼。   猴哥一脸怨毒:“你……你干什么!”   “我可没说这100块钱是给你的。”   林跃指了指台球桌上打散的台球:“赢了我,钱你拿走,输给我,叫我三声‘爷爷’。”   猴哥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林跃说道:“那就趁早滚蛋。”   “你丫的没事找事,给我扁他。”猴哥一声大喝,后面有人把钢管抽了出来。   林跃二话没说,把他的手腕往上一提,猛地一脚踹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猴哥横飞出去,将后面的人压倒一片。   这时中分男握着钢管砸下,林跃偏身让过,脚在下面一勾,手按住中分男的头用力下压,嘭的一声震响,中分男的额头撞在台球桌边缘,眼珠子往上翻白,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啊~   右边穿着皮夹克的混混冲过来,林跃抄起一个空啤酒瓶砸过去。   啪~   啤酒瓶碎了。   那人流了一头血,趴在地上吓得满脸苍白。   无论是猴哥儿那群人,还是林跃保护的少年,全傻了,这人下手是真狠,逮着人往死里打呀!   到底是一群拿不上台面的小混混,这就尿了,他们哪里知道,林跃要是真下死手,现在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虽然他很想这么做,对于人渣,杀了也就杀了。不过时代在这儿摆着,还是要收敛一点的。   猴哥一看这,色厉内荏地喊道:“报警,快报警……”   “好啊,报警。”林跃朝台球厅里面喊了一声:“老板,帮忙打下110。”   “你实验一中的吧?想退学呢?报什么警呀……”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地道的京腔女声。   林跃回头一瞧,黑衣黑裤长发及腰,脸上写满了北京女孩儿的敞亮。   哟,还真是。   刚才他放自行车的时候就觉眼熟,因为给对面这群混混挡着,也没太在意,谁承想居然是陈寻那几个发小里的吴婷婷。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女孩儿,也是剧中女配,就是跟孙涛私奔去深圳的那个杨晴。   “去年铁路局有个叫林耀文的人,在一次事故中牺牲自己救了七名同事,这事儿上过帝都电视台的新闻。林耀文是我叔,他用死才换来我能进入实验一中读书,我倒想看看,闹到警察局里,市里的人是愿意承认我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后人,还是打架斗殴的坏人。”   林跃看似对她说,实际上也是讲给猴哥儿那群混混听得。   “老板,愣着干什么,报警呀。”   “走,快走。”   猴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叫人拉起受伤的小弟,连滚带爬跑了。   他们吃了一个大亏,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的大亏,感觉特不甘心,但是不甘心能怎么样?   就算他们的父母有点能量,可是对方身份特殊呀,闹到警察局去,会发生什么事?说到底人家是为保护少年才挺身而出,又有英雄侄子的关系在那儿,除非他们的关系直通那啥,不然这事儿没可能把黑的翻成白的。   如果有关系直通那啥,他们会做游手好闲的混混吗?   打打不过,闹闹不过,能做的也只有认怂了。   眼见那群人灰溜溜地逃走,林跃拿起台球桌上的钱揣好,望那几名少年说道:“快回家吧,以后少往这种地儿钻。”   那时候的少年人聚在一起不像现在一样往犄角旮旯一蹲,几个人开黑爽一把,能玩的要么是台球,要么是游戏机,要么钻录像厅,网吧的话还没有普及,要说在这种地儿碰上痞子混混,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哎。”几个少年赶紧抱起放在台球桌上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匆忙离开。   “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打。”吴婷婷走到他面前:“你好,我叫吴婷婷。”   “我叫杨晴。”晴儿跟着说道。   “实验一中高一一班,林跃。”   “你高一一班的?”   “对啊,怎么了?”林跃明知故问。   吴婷婷说道:“我有个发小也高一一班的。”   “谁呀?”   “陈寻。”   “我们班长呀,你们哪个学校的?”   吴婷婷倒也不矫情:“我不念了,她……首钢技工的。”   “哦。”林跃点点头,指着她手里的台球杆说道:“你们这是……”   “等人,闲着没事儿打两杆。”   “时间还早,我陪你们打一局怎么样?”   “行啊。”吴婷婷说道:“不过我们要是输了,可不会管你叫爷爷的。”   “说哪里话。”林跃走到墙角儿,随便挑了根台球杆:“怎么玩儿?”   杨晴说道:“一人五个球,看谁先打完。”   “成,你开球吧。”   吴婷婷把摆球架递给杨晴:“看你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你就不怕他们回去找帮手?”   林跃一面往杆头擦巧粉,一面笑着说道:“他就算拉一卡车人过来,我也能给他们干回去。”   吴婷婷说道:“你可真敢说。”   林跃说道:“茬架,最不能输的就是气势。”   帝都妞儿一听这话笑了:“你这经验老道啊,以前没少惹事吧?”   啪~   那边杨晴一杆打出去,将中间三角排列的台球打得散成一片,还进了一个13号。   “还行。”林跃说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吴婷婷拿着台球杆往那边走:“说你胖还喘上了。”   啪~   她打了一杆,没进。   换林跃过去,伏低身子对着白球轻轻一戳,1号球溜边进洞。   “可以啊,你这球技。”   吴婷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林跃用的力道刚刚好,白球停驻的位置和3号球连成的线正对底洞。   啪~   林跃一杆打出去,3号球稳稳落袋。   要知道他也是从《致青春》的世界走过来的,虽然当时直接就是大学,可以玩儿的东西比高中生多,而且一直很忙碌,不过台球还是打过一段时间的,论技术跟专业选手没得比,“业余”这个词缀的话……还是能按头上的,毕竟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呢。   第三杆他失手了,4号球没进。   接下来是杨晴。   仨人打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眼见杨晴的男朋友孙涛从公交站牌的位置走过来,林跃看看手表刻度,说句“再不走就迟到了”,跟俩女孩儿挥挥手,骑上那辆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走了。   “那人谁呀?”   吴婷婷看了孙涛一眼:“实验一中高一一班的,叫林跃。”   “那不是跟陈寻一班?你们怎么跟他玩儿一块去了?”   “聊得挺投机的,打盘球怎么了?吃醋了?害怕晴儿跟人跑了?”   “什么话?就他那种书呆子,咱晴儿能看上吗?”孙涛走过去搂着杨晴的肩膀说道。   “书呆子?”吴婷婷说道:“你跟老唐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你是说台球?”   桌上剩了三个球,一个5号一个8号一个11号。   吴婷婷没有说话。   十分钟后,林跃走进教室。   还没有到上课时间,班里学生来了差不多四分之三,这次他穿的是校服,虽然不再扎眼,但是对一些人来讲很碍眼。   林跃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往上一放,表情一变。   我去,眼镜妹空铃草给陈寻出气的方式……还真是够别出心裁的。 ###第八百零八章 卖了整个班的猪队友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张A4纸,拿起来一瞧,纸张的页眉印着一行字——微机课代表的职责。   一:提前一天告知同学们带鞋套。   二:利用大课间或者放学后的课余时间检查微机室电脑的运行情况,鼠标、键盘、显示器、耳机能否正常工作,如果不能,记录下机号,上报老师。   三:在微机课上配合班长维持秩序,帮助同学们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四:遵照微机课老师的指示,维护计算机系统,在微机课结束后检查每一台电脑是否关机断电,同学有无遗落个人物品在微机室。   五:注意微机室的环境卫生,每节课后留下两名值日生整理电脑桌椅,进行简单扫除。   微机课代表?   让他做微机课代表?   林跃放下A4纸环视四周,都知道他是鲁西北地区穷乡僻壤来的转校生,要用这样的损招来让他出丑。   现在是1999年,可不是2009年,微机课还没有普及,在县城一级的区划里,只有那些爱玩的,也就是老师口中调皮捣蛋不服管的差生才会进电脑屋玩游戏,早一步学会操作电脑,那些家里管得严的乖乖女好学生,基本上没有途径接触这种新兴事物,何况林跃小学和初中都是在乡镇学校读的,对于电脑的认识,还停留在电视节目里。   这就是利用帝都人生活和学习环境的优越性欺负土老帽了。   如果他确实是一个穷地方来的转校生,肯定会被这张纸弄得不上不下,难堪得很。   但是现在……   让一个做过互联网大亨的人当微机课代表?   “你们是认真的?”   四眼妹空铃草推推鼻梁上的近视镜,拉着死党何莎的手走过去:“以前付翔是微机课代表,现在他转学了,你坐了他的位置,而且你学习那么好,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的,微机课徐老师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对,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当微机课代表。”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傻子都看得出大家要瞧他的笑话,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子去做微机课代表,会出怎样的丑呢?还真是叫人期待呀。   “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试试?”林跃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   “你一定能做好的。”四眼妹微笑说道,她是数学课代表,早晨到办公室里拿练习题,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服徐老师把这项“在大家帮助下能够快速提高微机操作水平,增长见识”的职务交给小地方来的转校生。   她就怕林跃一口回绝,现在对方说要试试,还有比这更让人期待的事情吗?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可是你们自己约得……选得路,含着泪也要走完哦。   他把那张A4纸塞抽屉里,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下午微机课,中午回家记得带鞋套。”   完事把粉笔往黑板下缘的凹槽一丢,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靠近前门的几个学生在那儿小声议论,说他装什么装,微机课一开,有他出丑的时候。   何莎倒是一脸古怪,看看黑板上的字,再看看从挎包拿出几本叫不出名字的书籍塞进抽屉的林跃,觉得这个土掉渣的家伙写字还蛮好看的。   要知道在纸张上写字难看的人,在黑板上写字一定不会好看,在纸张上写字好看的人,在黑板上写字不一定好看。而在黑板上写字好看的人,在纸张上写字一定好看。   她认真地搜刮了一下从小到大的记忆,虽然黑板上只有十几个字,但是这种程度的粉笔字,只有中学时教她写字的书法班老师能够比肩。   “小草,你看黑板上……”   何莎这边刚要问下空铃草对黑板上的粉笔字有什么看法,在走廊嬉闹的几个男学生一窝蜂冲进教室:“大马猴来了,大马猴来了……”   一听教导主任来到,屋里自由活动的学生们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本来高一一班班主任是侯老师,但是因为个人原因,她请了一个多月假,现在英语课给教高二的曹老师代课,班务方面由大马猴管理。   侯老师是个女人,一向很好说话,大马猴可就难伺候多了,毕竟是教导主任——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不是一副挑剔嘴脸呢?抓调皮捣蛋、抓奇装异服、抓学风不正、拉拢学生会的人搞班级分裂、同学斗同学……总之在学生们的心目中,对班主任的印象可能好坏参半,但是对教导主任的印象90%不怎么好。   随着教室安静下来,大马猴倒背双手,握着一根教尺,几张A4纸踱步走入。   他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粉笔字,眉毛微挑,心想自己教这个班政治半年多了,还没见谁写字这么漂亮呢。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寻找最美粉笔字。   身为教导主任,他的职责就是挑刺和提高学生的成绩。   “头发这么长,是要上街当流氓呀?”   第一排留披肩发的女学生是他第一个开炮对象。   “这是什么?多大了还往书桌上贴贴纸?这小屁孩儿谁呀?谁呀?”   “蜡……笔小新。”   “这是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林跃注意到前门小窗户外面人头闪动,他又看看教室里的空位,心说剧情是从自己转学的第二天开始的呀。   大马猴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儿,回到讲台上,一手拿着A4纸,一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自己写的字和左边栏通知学生中午回家不要忘带鞋套的粉笔字差距很大,赶紧拿起讲台上的黑板擦,把左边栏林跃写得字擦掉。   “哈哈哈……”   反应快的学生发出一阵哄笑。   “笑,笑什么笑。”大马猴点着黑板说道:“班规每人抄三遍,今天晚上回去让你们家长签字……”   下面的人不笑了,陈寻、乔燃、赵烨三人一如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相继由后门溜进教室。   遗憾的是他们小觑了大马猴的记忆力。   “第四排倒数第一个,中间这排倒数第二个,靠窗户正数第二个,你们三个给我出去。”   把陈寻三人撵出去后,大马猴抄完班规,又说了延长晚自习到九点的事,拿着教尺背着手出去了,靠近走廊窗户的男生使劲伸直脖子往外面瞅,想看高一一班有名的铁三角是怎么挨训的。   林跃当然不关心这个,拿出抽屉里的《内燃电力机车空气制动机》放在课桌上。   别人晨读背英语,背古文,背历史、地理,他晨读看课外书……   除了《内燃电力机车空气制动机》,抽屉里还有《铁路工程设计技术手册》、《铁路工务技术手册》……   都是他叔叔的藏书,本来叔叔下葬后,他爸说要不要把这些书都在坟上烧了,给老二带走,他爷爷没让,老头儿说书在家里摆着,对孩子是一种激励,要不是他叔叔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也不会有他的帝都户口,只能和县城其他孩子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老头儿没有想到的是,他留下来营造学习氛围的书籍,真的成了林跃吸收知识的来源,虽然都是跟不上时代的老书,但是拿来打基础还是不错的。   大马猴说是罚陈寻、乔燃、赵烨三人站一天,实际上晨读一结束就把三人放回座位了,班长还不服气,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林跃撇撇嘴,且不提他们三个确实来晚了,不被罚是老师网开一面,被罚是应该。放到有些学校里,教导主任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送礼请客拍领导马屁什么的,哪里会在一群小屁孩儿身上浪费精力。这里大马猴说话难听归难听,罚站算不算体罚也还未被教育部定性,不过这个人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确实可圈可点。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中午回家整了双鞋套,骑着自行车到周围逛逛,熟悉下生活环境,完事回到学校。   进入教室的时候一些同学早到了,化妆的、看武侠小说的、玩汉显BP机的……全都抬起头来看他,脸上颇多玩味,因为第一节课是政治,第二节课就是微机课了。   他面无表情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乔燃侧身说道:“微机课开课前的检查工作,要不要我帮你?”   林跃说道:“不用。”   乔燃正要再说点什么,陈寻从外面冲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地道:“同学们都安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大马猴要延长晚自习时间,难道我们真要熬到9点吗?不行!”   “有句话叫劳逸结合,只有更好的休息,才能更好地投入到学习当中,所以我提议,决不能让他们用这种方式打压我们的自由,今天我们要集体上书,取消晚自习。”   OH~   台下一片欢腾。   赵烨大声喊道:“一切教导主任都是纸老虎。”   陈寻慷慨激昂地道:“赵烨,你收敛点,咱这又不是阶级斗争,我们要以更为民主的方式来投票表决,现在同意取消晚自习的请举手。”   下面的人纷纷举手,方茴一看别人都举了她也跟着举起手来。   陈寻说道:“没有不同意的吧。”   话音落下一秒钟。   窗边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有。” ###第八百零九章 你这种人,非蠢即坏   全班同学看向靠窗座位上的林跃。   “又是他。”   “他怎么回事?”   “啥意思呀?都同意就他一个人不同意?”   陈寻面露不悦:“大家都同意这么做,就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林跃说道:“没啥,我就想看看你们口口声声喊的民主自由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我知道了。”   陈寻十分不爽,这小子昨天一到就表现得跟别人不一样,现在又当众拆他的台:“你什么意思呀?”   “你口中的民主自由,不过是你们用来给自己的抗争一个政治正确的理由罢了,如果没有‘民主自由’这个词,也会有‘革命进步’一类口号,说到底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而脑袋总要找个理由来团结OR迷惑更多人加入自己的阵营。”林跃撇撇嘴:“容不得不同的声音存在,还有脸谈民主谈自由,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你现在做法——虚伪。”   林跃收好桌子上的书本往外面走去,一面说道:“不就是想要看湖人和魔术的比赛吗?不就是为了报复大马猴吗?就用取消晚自习这种能够讨好全班同学的方法来达到个人目的,小小年纪政治手腕不错呀。”   他走了,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陈寻有点下不来台,因为他发现这一刻的自己像被那个叫林跃的家伙剥光衣服丢在人群里。   “咳……哈哈。”还是赵烨反应快,拍着手说道:“别理他,30:1,就算他不同意,也改变不了我们的选择。”   几个跟陈寻关系不错的男生齐声说“对。”   四眼妹空铃草看着后门一闪而逝的背影撇嘴道:“什么人呀?劲儿劲儿的。”   何莎说道:“我听说山东那边晚自习要上到9点半呢。”   空铃草说道:“他愿意上那是他的事,别拉上我们呀。”   这时陈寻也反应过来,一拍讲桌:“对,30:1,少数服从多数。这一次我们要让大马猴见识一下集体的力量。”   赵烨在下面捧哏:“团结就是力量。”   陈寻顺势拿出一张大字报:“这是倡议书,大家在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待会儿大马猴来上课的时候拿给他看。”   倡议书传下去,学生们开始签名。   赵烨、乔燃、空铃草、何莎、任高盈,张回然,方茴……   方茴在签名的时候特意看了一遍倡议书的内容,结果被误会成她可能跟姓林的一样做叛徒,赵烨还提起上回下雪全班都去打雪仗,就她没动弹的事,空铃草说她跟那个林跃还真是绝配。   ……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林跃回到教室。   同学们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黑板上挂着签了三十个人名的倡议书,只等大马猴过来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乔燃想起赵烨带着不爽情绪翻林跃抽屉拿出的那些书籍,对他的好奇从原来的三分上升到了五分。   “我不是微机课代表吗?去微机室做检查了。”   “你不是……”   “徐老师有帮我。”   “哦。”乔燃恍然大悟。   这时林跃问了一句话:“刚才有人动我抽屉了?”   “是这样的。”乔燃解释道:“赵烨从这边经过时不小心撞到了你的书桌,里面的书掉了几本出来,他有捡起来帮你放回去,所以可能跟之前的排序不一样。”   “是这样么……”林跃皮笑肉不笑地道。   教室里发生什么他心知肚明,赵烨想要把铁路专业书籍藏起两本来让他着急,乔燃给制止了,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书是他叔叔的,不是他的,藏一个死人,还是英雄的书,太卑鄙龌龊了。   要说电视剧这三个男角色,陈寻太爱装逼,没有容人之量,这点从他和苏凯争篮球队长的事就能看出来,赵烨傻大个儿,不够稳重。而乔燃……算是里面最谦和有礼的了,就是人太闷,啥事儿都揣心里。   “你为什么要看这种书呀?”乔燃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要知道高中不比初中,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再加选修的地理、生物,课业重的很,一般学生要把这几门学好了都很难,再分散精力到那种专业书籍上……除非他不想考一个好大学了。   “叔叔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以后继续为祖国的铁路事业做贡献。”   林跃随口胡诌道,说白了他就是太闲。政治、历史、地理、外语四门在【过目不忘LV2】下基本就是白送,高中的数学、物理、化学对他来讲也很简单,稍微记下知识点,多多少少做几道题,以他的发散思维和触类旁通能力,拿年级第一不是难事,毕竟初始身份设定就是鲁西北县城高中的尖子生,如果能够一直保持水准,就算因为高考大省一本划线分很高的缘故清华北大念不到,上个985、211大学还是可以的,语文的话……因为有作文存在,会因为阅卷老师的个人口味不同造成太多不确定性,不过问题不大。   简而言之,高考于他而言,好比让一个中学生去做小学生的考试题。   要知道现在才高一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呢,闲时看看叔叔留下的专业书籍也算是一种消磨光阴的途径,知识嘛,多学一点总是好的,万一日后用到呢。   俩人说话的当口,教室门口人影一闪,大马猴拿着课本走进来,正准备拿粉笔写字,注意到黑板上贴得倡议书愣了一下,看清楚内容后脸色骤变。   啪~   他猛一拍桌子:“谁干得?谁干得?”   陈寻一脸不屑地站起来:“我干得。”   “又是你。”大马猴团吧团吧倡议书往讲台上一拍:“你这是要造反呀,侯老师让你当班长,是让你带头闹事的吗?”   “我没闹事。”陈寻说道:“我是代表全班跟您交涉。”   林跃举了举手:“从小到大,总有人不遗余力地想要代表我。你代表的是他们,这事儿我弃权,不发表意见。”   大马猴看看林跃,又看看陈寻。   “不想学习给我滚回家去,既然你爸妈送你来学校学习,就要服从学校的安排。”   陈寻瞥了林跃一眼:“我们是学生,可也有讲话的权力。主任,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人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   陈寻离开座位,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人”字。   “您要不明白,我就跟您讲讲。人,一撇一捺,一边是自由,一边是独立,您剥夺了我们的自由,否定了我们的独立,主任,如果我们连人都做不了,还怎么做学生。”   “你给我……”   大马猴的“闭嘴”两字没说完,靠窗的座位上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当人那么好做的?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算没算活出个人样儿,社会毒打都没经受过的中学生谈做人?呵……”   “你想说什么?”   大马猴给这两个人搞懵了。   “倡议书的事,我没兴趣参与,我只是就事论事,帮主任说句公道话。”   林跃离开座位,走到讲台前面,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左边“自由”,右边“独立”。   大马猴一看,想起来了,原来上午让他惊艳的粉笔字出自林跃之手。   “自由,自由不是某些人拿来任性妄为的工具。自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不是绝对的真理。”   “独立,一个吃穿用度靠父母,生活都还没独立的人,有资格谈独立吗?何况生活独立只是最基本的,后面还有思想独立、人格独立,看了一点毒鸡汤就觉得自己是哲人了?书上说法国大革命是打破封建枷锁的壮举,可有人说它是暴民的狂欢,书上还说攻破巴士底狱是拥抱自由,可也有文献揭露偌大一座巴士底狱就关了7个人……”   林跃冷笑道:“总喜欢讲冠冕堂皇又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蠢货,一种是坏人,我很想知道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第八百一十章 我习惯以理服人   陈寻怒了:“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   林跃笑了:“跟你过不去?你太拿自己当人物了,仗义执言是做人的本分。既然你能给主任讲解怎么做人,那我也能让你看看该怎么做人。每个人都有讲话的权力,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   “你什么?”   下面的学生怒目而视,因为陈寻代表了他们的利益,而林跃……在这一刻宛如阶级敌人一般。   “还真是字如其人。”   空铃草听到身边传来死党轻声细语。   “你说什么?”   何莎的手遮在嘴边,小声说道:“你不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吗?”   空铃草说道:“你怎么帮他说话?”   何莎猛然醒悟过来,赶紧挺直脊梁坐好,把书本翻到今天要学的那一页,不过心里一直在问自己,对呀,怎么就不知不觉认为他说的对了呢?那个林跃明明是一个超级不合群的人。   她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妈妈骗她练字,说何莎想做一个好人呢还是一个坏人呢,她斩钉截铁地讲要做一个好人,然后妈妈告诉她写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   现在回想以前,只觉小时候太单纯,大人说什么都相信,可是就在刚刚,看着黑板上“自由、独立”二字,才发现妈妈的话依然在影响她。   另一边,林跃不用看也知道下面的人在想些什么,成年人尚且短视,何况是这帮高中生。假使以后他们里的某个人期盼多年的晋升的机会被清北的毕业生抢了,会不会后悔高中时太放纵自己?   所以要么说很多人回想以前自己做过的事,会忍不住骂一句大傻逼呢……比如,上学的时候对一个女人爱的死去活来,当他体验过了1399的水磨,然后,人生就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美好新世界的大门。   “你们两个。”   大马猴指着陈寻说道:“你不是爱说话吗?写检查,5000字,明天交给我。”   陈寻撇撇嘴,一脸嘲弄。   “还有你。”大马猴又一指林跃:“不团结同学,昨天写过的班规给我抄二十遍。”   “没问题。”林跃拍拍手指沾的粉笔末,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大马猴推了推眼镜框,有些意外林跃的反应。   班级里的学生也很意外,不过不是意外林跃从刺头变成了乖学生,是意外大马猴把俩人都罚了。   那边林跃下去了,陈寻想回去吧,不甘心,不回去吧,又给呛没了气势,别提多难受了。   大马猴一指前门:“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给我出去。”   陈寻带着怨气走了。   “还班长呢。”大马猴拿起黑板擦,把身后大大的“人”字擦掉,至于林跃写得“自由”和“独立”二字,不知道是位于左边栏,不碍事,还是出于其他考量,反正他没有擦。   “同学们,打开课本,翻到第64页,今天我们讲财政与税收……”   这时林跃身后的男同学戳戳他的后背,递来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八个字:“我要和你单挑,赵烨。”   林跃把纸条团吧团吧往垃圾篓一丢,拿出付翔留在抽屉里的两支写没油的圆珠笔,侧身看向赵烨,右手拇指按住笔尖轻轻一压。   咔嚓~   叠放的圆珠笔断成两截。   那边“樱木花道再世”打了个寒噤。   方茴听见侧面传来的声音看了他一眼,乔燃看了方茴一眼。   ……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   大马猴合上课本,道声“下课”,背着手走了。   陈寻怒气冲冲地走进教室,径直来到林跃的书桌前:“你什么意思?故意找事是不是?”   “公道人说公道话。”   “我看你是找揍。”   “怎么?你也想单挑,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陈寻这次是真被激怒了,脸一沉,就要去拽林跃的校服,谁知道赵烨冲过来,抱着他的腰使劲往后扯。   陈寻给大马猴罚站,不知道传纸条的事,他可是眼睁睁看着林跃一根手指压断叠放的圆珠笔,这股劲儿要用在人身上,光是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赵烨,你拉我干什么?放手,丫就是欠揍。”   赵烨死活不放。   乔燃跟着说道:“都是同学,有什么矛盾不能商量解决啊。”   “说不过就想动手打人,切。”林跃把桌子上的书籍收到抽屉里,起身往外面走去:“我这人习惯以理服人,不过要说动手,也没怂过谁。”   “赵烨,乔燃,你们别拦着我。”陈寻使劲挣扎。   “哎哟,我的好班长,大马猴正生你气呢,这时候跟同学打架,你不想念书了?”   陈寻一听这话,慢慢冷静下来,气愤归气愤,不爽归不爽,但是不可否认赵烨的话很有道理。   乔燃悄悄地对赵烨竖起大拇指,像是在说还是你有办法。   就现在这态势,陈寻真跟林跃打起来,被处分的一个肯定是前者,一来林跃就读实验一中对学校来讲有些政治意义,二来大马猴正生陈寻的气,更重要的是,一旦动手,吃亏的人十有八九是陈寻。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叛徒,丫就是个叛徒!”   “对对对,他就是个叛徒,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不过要对付他,得讲点计谋。”赵烨凑过去说道:“空铃草不是帮他申请了微机课代表嘛……”   乔燃看着赵烨说道:“行啊赵烨,知道玩心眼儿了。”   “这不叫玩心眼儿,这叫冷静机智。”   傻大个儿理理脑门上微卷的毛发,一脸春风得意。   ……   下午的微机室,窗帘拉得死死的,外面的阳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地面躺出一线金黄。   高一一班的学生们鱼贯走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积极。   这不单单因为计算机是新鲜事物,还因为玩电脑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徐老师还没有来,大家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林跃是最后进入微机室的,因为他要检查班上的学生有没有穿鞋套。   那时候学校微机室的电脑还是CRT显示器,俗称大脑袋,装配件的主机横放在桌子上,用于传输信息的设备不是U盘和移动硬盘,是3.5寸软驱,而光驱是绝对不会装的,那玩意儿只会出现在老师手里。   要么说实验一中牛呢,一般区县重点中学的微机室最好也就486,586的机器吧,实验一中微机室的电脑配置差不多高出两年,奔腾II的处理器,32MB内存,3.2G硬盘这样子了,和电脑屋用的电脑当然不能比,但是用来教学,在当时绝对称得上高配了。   眼见林跃从外面走进来,赵烨碰碰空铃草的胳膊。   “课代表,我的机器打不开,你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林跃走过去,只见风铃草用的计算机黑漆漆的没有反应,而别人的机器都进去了WINDOWS98的桌面。   空铃草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道:“我一坐下就这样了,你之前没有检查机器吗?”   说着话她还连按几下主机电源,用事实告诉林跃确实开不开。   就在这时,赵烨尖着嗓门儿说道:“诶,诶,诶,怎么不动呀,那谁……快给看看我的电脑,这鼠标没反应啊。”   他一面说,一面使劲摇晃鼠标,可是桌面上的小箭头纹丝不动。   “是不是死机了呀?哎,你们看,是不是死机了呀。”   说完,赵烨放在下面的腿碰了碰乔燃。   “这个……我的显示器好像有点问题。”乔燃看向林跃,目光里有极力掩饰的尴尬。   他使用的电脑的显示器画面出现拉伸,两侧各有一指宽黑屏区。   “课代表,你来看下键盘好不好。”   “哎,我这耳机没声音呀,你怎么做检查的?”   “……”   其他同学一看赵烨带头,也跟着给他出难题。   空铃草撞了好几下死党何莎的肩膀,意思是你也别闲着,快给他找麻烦呀。   “你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点?”   空铃草没有想到自己的提醒换来这样的回答。   “你今天是怎么了?何莎,那家伙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乡下来的转学生,以前可能碰都没有碰过电脑……” ###第八百一十一章 谁让你们选我做微机课代表了!   陈寻感觉特解气。   让你丫跟我过不去,让你丫跟大伙儿唱对台戏,现在傻逼了吧。   微机课代表是那么好当的?毫不客气地讲,体育课代表和微机课代表是最坑人的活儿,前者少不了帮体育老师搬搬抬抬,后者就是半个网管。   一没有碰过电脑的乡下小子当微机课代表,呵呵,麻溜地找老师哭鼻子去吧。   除了何莎和方茴,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前者是因为喜欢他写得字,多多少少有点爱屋及乌的味道,后者是向来“与世无争”,对于是否取消晚自习这事儿,她怎么都行,只是不想太引人注意才在倡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面对众人玩味的目光,林跃冲四眼妹说道:“空铃草,你家看光盘只开VCD的电源,几个人在那儿干瞪眼是不是?”   “赵烨,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拔鼠标线,老老实实给我插回去。”   “乔燃,你去电脑屋玩的时候没少碰到这种事吧?显示器右边那几个键,好好动一下,总有一个选项适合你。”   “张回然,你行呀,把声卡驱动给卸了,待会自己找徐老师要系统盘装吧。”   “……”   全员愕然,他们出的难题给他三下五除二全怼回来了。   不对呀,他不是穷乡僻壤来的土鳖吗?怎么一副挺懂电脑的样子?   那个年代的中学生,能够熟练地开关机,会玩电脑游戏,会操作下DOS,就已经是同龄人眼里的电脑高手了,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给林跃出的难题,在他眼里相当于问高中生1+1等于几,幼稚的令人发指。   “不可能,这不可能……”赵烨一副无语无奈,怀疑人生的样子。   空铃草在那儿喃喃自语,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呀……   咔~   便在这时,微机室的门打开,一个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走进来。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讲新内容,上节课我演示了怎么在WORD文档里插入表格和图片,下面的时间你们就自由练习,争取把这个知识点熟练掌握,以后你们办公的时候会用到的。”   徐老师手里拿着一本书,书下面是……光盘?   林跃眼尖,一瞥之下捕捉到《心跳回忆》,四个字,封面印得动漫人物看起来有些呆板,但是在那个年代已经称得上制作精良了。   这货……是个闷骚!   他不会是为了玩游戏才让大家练习上节课的知识点吧。   想想徐老师的年龄,还有在实验一中的职务,要说到机房玩游戏什么的……林跃记起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微机室的电脑里总能找到一些游戏,要说是不是学生自己装的?还真得画个问号。   “这个游戏……还真是……”林跃摇摇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好,按下电源键启动系统。   徐老师布置完作业就坐前边去了,一副你们随意的态度。   也无怪他这样,微机课在中学课程里还没体育、美术、音乐来得重要,教育系统安排这门课,单纯就是想让学生有接触电脑的机会,考试又不会考,每天站在台上吧啦吧啦讲个没完,远不如让学生实际操作一回收获大。   眼见奈何林跃不得,老师也过来了,赵烨等人只能乖乖收心,去倒腾自己的东西。   女生或许会按照徐老师的吩咐打开WORD做下表格什么的,男生嘛……当然不会那么听话,这又不是第一次上微机课,食髓知味的大家怎么可能不玩游戏。   然而……   一个人低声说道:“老子的红警98呢?”   然后是赵烨被踩了尾巴一般的喊声:“我的暴力摩托呢?”   “操。”骂脏话的是陈寻:“我存档咋没了?谁把我《三国群英传》存档清空了?我公孙瓒灭了袁绍容易么我。”   “我他妈就想玩个扫雷,为什么连扫雷都没有了?”   那边空铃草问何莎:“你看看你机器上有没有打地鼠?”   “没有了。”   “纸牌呢?就我上次玩儿的……空当接龙,应该是这个名字。”   “没有。”   “咱们上回不就是坐这儿吗?怎么会没有了呢?”   全没了,游戏全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林跃脸上,然而微机课代表目不斜视,鼠标轻轻一点,打开OFFIC2000套件里的EXECL。   一定是他干得,一定是!   徐老师知道他们用的机器上有游戏,甚至红警98,暴力摩托这种大一点的游戏都是从他的机器上复制来的,作为一个年轻教师,绝对不会刻板,或者无聊到把游戏都给他们删光,要知道有些人害怕出现这种情况,能把游戏文件夹复制一份到SYSTEM32文件夹最深的子文件夹里。   空铃草现在特后悔,不,应该说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跟徐老师建议让他当课代表,这家伙的糗没看到,结果把全班同学都祸害惨了,微机课呀……高中生涯里唯一可以放松身心的课程。   跟赵烨等人的心情正相反,林跃感觉特爽,你们不是让我当微机课代表吗?我当然要尽职尽责,督促、帮助你们学习了,首先……就从卸载游戏开始吧。   “你……你……你……”   赵烨往后仰身,斜眼看着他这一排最边上坐得林跃,很想骂他两句。   可是呢,他又不敢骂。   徐老师要是问他为什么骂同学,怎么回答?他删了我的游戏?   徐老师对他们玩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会站在他们一边,相反,肯定会说林跃做得好,做得对。所以,这特么真真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或许是注意到赵烨的动作,林跃在键盘按了几个键,下一个呼吸,桌面一闪,弹出一个窗口,中间是跑道,跑道上有赛车,还是3D的。   随着倒计时结束,赛车在林跃的操作下左右腾挪,猛追前面的电脑。   嘿~   把别人的游戏都删了,他自己玩儿美了。   全班人就看他玩游戏了。   操,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烨腾的一下站起来:“老师,林跃上课时间打游戏。”   陈寻也跟着举报道:“没错,我们都看见了,林跃上课时间打游戏。”   徐建勋刚刚安装好《心跳回忆》,正准备去找藤崎诗织亲个小嘴儿什么的,听到下面破坏氛围的话皱了皱眉头,心说你们哪次上微机课没偷摸打游戏呀,我也就懒得管你们,今天居然学会举报同学了,老一辈的教师或许喜欢打小报告的学生,可我徐建勋,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更何况举报的还是我的课代表,一个从穷乡僻壤转学到此,有可怜身世的好学生——他还记得数学课代表说起“林跃”这个名字时一脸黯然的样子。   这时又有俩人发声举报。   徐建勋当然不能装聋作哑,只好阴着脸站起来,走到林跃身边,往显示器一瞧,哪有什么游戏,只有一个个表格。   林跃抬起头,满脸无辜说道:“徐老师,我不会用WORD建表格,我看桌面上这个图案很像表格,就点进来了,也不知道对不对。”   太可怜了。   多腼腆内向一孩子呀,有困难也不知道说。   他猛然想起上节课林跃不在,如今让大家练习用WORD建表格,根本没有考虑他的情况。   “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周六放学后你来微机室,我把上节课的内容再给你讲一遍。”   “谢谢徐老师。”林跃笑得很腼腆,声音也露着怯。   他大爷的,这逼也太能装了。   赵烨快给他气死了,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徐老师,他真的在玩游戏,这一排,还有后面一排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徐建勋瞄了一眼陈寻等人,握着林跃的手把鼠标往左下角一移,找到最近打开文档的记录,里面哪有什么游戏,只一个EXECL2000。   “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林跃同学家庭条件差,好不容易转来咱们学校,作为同学,你们平时不帮衬着照顾着,结果还串通好了欺负他,你们这么做对吗?我都替你们丢人。”   操!   操!   操!   状没告成,仇没报了,反挨一顿训不说,还让他成了老师眼里的乖宝宝,明明是他一个人欺负了全班好不好。   没有天理呀,没有天理。   赵烨和陈寻一脸沮丧坐回去,从侧面看就像两只斗败的大公鸡。   林跃好像并不在意刚才的事,像个初学者一样在那儿切换输入法,可总也搞不定智能ABC。   你以为这就完了?图样图森破。   居然敢打我小报告,看我不玩残你。 ###第八百一十二章 然而我已洞察所有   陈寻是玩了好几个微机课的存档没了,游戏本体还在,所以勉强能够一战,这次选了个孙坚雄踞江东,等着偷刘备和曹操的将领。   赵烨对三国不感兴趣,只想玩暴力摩托,那家伙冲上去,抽出砍刀、锁链、棒球棍就是一顿CEI,嗷嗷爽,结果暴力摩托给那货删了。   他又看看乔燃,居然真就打开WORD,插入表格,再把成排或者成列的格子拆分,设计出课程表啊,货品表啊什么的,感觉还挺带劲。   WINDOWS98自带的扫雷、纸牌也没了,但是画图还在呀,赵烨在附件里倒腾出画图程序,用鼠标在画布上画了一个乌龟,中间写上“林跃”两字,看起来特丑,但他很开心。   画完“林跃”的乌龟,他又画了第二个乌龟,抬头瞄了对面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徐老师一眼,在第二个乌龟的背上写上“徐建勋”三个字,完事乐得咯咯笑。   “让你丫训我们,戳,戳,戳,我戳你个乌G头。”说完还乐滋滋地吊着嗓儿学徐建勋说话:“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周六放学你来微机室……”   他这儿玩儿得正美,桌面突然弹出一个有黄色三角图样的警告框,吓的他打了个哆嗦。   跟以往系统出问题不同,警告框的内容不是英文,是汉字。   “赵烨,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给我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面向林跃赔礼道歉,不然的话,下午叫你爸来学校找我,以后的微机课也别上了。”   赵烨慌得一批,赶紧把画图程序关了,看看正对面给显示器挡住表情的徐建勋,又看看坐那儿装模作样食指一个键一个键点着拼音的林跃。赵烨不是陈寻,在心里衡量一下得失,觉得比起老爹的巴掌,骨气这玩意儿太虚,他猛地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他。   徐建勋阴着脸一语不发,以为他不死心,还要找林跃的茬。   “徐老师,各位同学,我错了,我不应该欺负林跃同学,我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我向他道歉。”   说完话朝林跃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寻在旁边拽他,小声说道:“干嘛呀你,丢不丢人?跟他道歉?犯得着么。”   徐建勋的脸色趋于缓和,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就对了嘛,你们都是同学,要珍惜这段友谊,以后到了社会上,再想培养这种亲密关系就难了。”   “徐老师说得对。”林跃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大家和平相处,共同进步。”   赵烨坐了回去。   “你丫这就认怂了,是不是男人?”陈寻用一种看叛徒的目光看着他。   “你以为我想?我不道歉,下午就要被请家长了,现在徐建勋跟那小子穿一条裤子,以后的微机课还怎么上呀。”赵烨很忧伤。   陈寻说道:“有老师撑腰又怎样,总有办法收拾他。”   乔燃看了俩人一眼:“你们俩别乱来,真闹出乱子,对谁也不好。”   “切~”陈寻撇撇嘴,不以为然。   一节课很快结束。   不知道是买盗版碟被忽悠了,安装好不能玩,还是给NPC教做人了,下课铃声一响,徐建勋阴着脸说声“下课”,拿起课本和游戏碟就走了。   陈寻冲其他人使个眼色,很多人都不关机,耳机往电脑桌一丢,一窝蜂涌出微机室。   他们不关机,不整理鼠标键盘耳机,这活儿就得课代表干,三十台机器,一台一台弄的话,少说也得十几分钟。   没有人注意空铃草的表情。   四眼妹正愁眉苦脸看着那些机器。   “怎么了,小草?”何莎安全关机后看到空铃草搁哪儿傻站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老师让我下课后整理微机室。”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在电脑上给我发的消息,他说女孩子脸皮薄,可以不用像赵烨那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林跃道歉,不过作为欺负转校生的惩罚,整理微机室的活儿就交给我了。”   何莎看看没有关的电脑,到处乱丢的鼠标、耳机:“所以说……陈寻他们坑得是你?”   空铃草点点头,满脸委屈。   “没事,我帮你。”何莎自告奋勇。   这时林跃拿着扫帚走进来,故作惊讶说道:“咦,你们俩怎么还没走?”   空铃草一脸苦相,默默地把鼠标键盘摆好,耳机挂到隔板上,安全关机。   何莎望林跃说道:“那些游戏是你删的吧?”   “怎么可能。虽然我们那儿有发计算机方面的书籍,但是学校没有微机室,教育局又规定必须开微机课,老师只能搬一台电脑过去,在我们面前演示一遍就算上课了,所以要说相关知识我还是懂一点的,但是操作电脑……绝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   “这么艰苦呀?”   “小地方嘛,肯定不能跟帝都比。”林跃想了想说道:“你说的电脑游戏会不会是之前上微机课的人捣鬼?”   “会么?”   “那就是有人给主任告状了,徐老师不得不把电脑里的游戏都删掉。”   “……”   反正何莎觉得他很可疑,这无关推理,关乎女人的直觉。   “这是你写得字?”   林跃打扫角落灰尘的时候,何莎拿起他刚才使用过的电脑旁边的笔记本翻了翻。   “是。”   “写的真好。”   “有么。”   “当然有了……”   何莎还想说什么,被空铃草拽着衣袖拉出微机室:“你这是干嘛?要当叛徒吗?”   “我怎么当叛徒了?不就是说他写字好看吗?”   “说他好就是不行。”   “可他写字确实好看呀。”   “何莎,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绝交。”   “好,好,好,我不说总成了吧。”   空铃草拉着何莎走了。   林跃站在微机室门口,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女孩子会因为写字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吗?   看来针对何莎的备胎计划要提到吴婷婷前面了,不然她真喜欢上自己,喜欢到可以背叛友情,无视出身的地步,那还怎么当备胎呀。   ……   他搞定微机室的事回来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自习,大马猴在外面来回走动,监督高一年级六个班的学生上自习。   “你干什么去了?”   “刚刚在打扫微机室。”林跃拿出抄写了二十遍的班规递过去:“主任,这是你之前让抄的班规。”   大马猴接过信纸瞄了一眼,点点头:“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好大学,别跟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学,进去吧。”   “哎。”林跃答应一声,扭头进了教室。   都低着头,写作业的写作业,查词典的查词典,看笔记的看笔记,陈寻戴着耳机低头看书,后面的赵烨偷摸看了林跃两眼。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手往抽屉里一伸,准备去拿数学课本,把上午老师布置的作业做了。   但是摸来摸去,只有那几本带到学校来的关于铁路的老书,数学、语文、英语、政治、历史这些都没了。   林跃往后排扫了一眼,陈寻故作不知,赵烨把头别到一边。   不藏他叔叔的书,藏他的课本,真好。   历史、政治、英语、语文什么的,他早就把内容印在脑子里了,数学、物理、化学的课程内容同样如此,但是后面的题目没有背,因为觉得没必要,现在需要做作业了,书不见了。   其实他知道书在哪里,却不打算拿回来,一是因为课本对他来讲不像普通高中生那么重要,二是因为他要用这件事做文章。   藏他的东西,后果是很严重的。   便在这时,方茴注意到他的反应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似有不忍,却又不敢告诉他书被谁拿走了,因为别看其他人都低着头,做出伏案学习的样子,其实都在注意这边的动静——你不是牛嘛,英语课文全都背过了,现在拿走你所有的教材,有种都背过呀。   林跃噌的一下站起来,看了方茴一眼,但是并没有走到她面前,而是勾引着全班同学的目光往最后面走去。 ###第八百一十三章 如果你们那是大招,我的就是禁咒   “何莎同学,能借我一下你的数学课本吗?”   听着前方飘来的声音,何莎放在英语课本上的手慢慢攥紧,如果放在昨天,她肯定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但是自从上午看到他的粉笔字,在微机室又看到他的钢笔字,情绪就变得有点不淡定了,开始思考他说的那些话,然后发现交换一下立场,其实很有道理。   人就是这样,一旦在心理层面产生认同感,哪怕只有一丝,也会随着双方冲突加深持续放大内疚,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对错误沉默,便等同纵容,便是帮凶。   “有句话叫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记得某个人对我讲过这样一句话,监狱的成本为什么要由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分摊?因为当一个人滑向罪恶边缘时,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社会的原因,他为自己的恶行失去自由,构成社会的个体为自己的冷漠支付代价。”   林跃说道:“如果你不借给我,那我只能去找数学老师借他的教材了。”   何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手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数学课本递过去:“你用完了尽快还我啊。”   “谢谢。”林跃拿着数学课本走了。   放在正常的同学关系下,他要是开口借书,何莎肯定想也不想直接拿给他,这里不一样,搞不好会被同学们敌视,何况何莎跟赵烨、陈寻那伙儿人关系很好,她难免患得患失。   后面林跃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是为了进一步撕裂她跟陈寻那群人的立场,既然系统给的主线任务是做渣男,要让一个女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身体上彻底征服是一个途径,在她的大脑里植入你的价值观也是一个途径,而比起前者,他更愿意使用后者,渣也要渣得清新脱俗,这样才符合他的定位。   再后面说去找数学老师借教材就是威胁了,一旦大马猴知道这件事,少不了要来敲打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不过对于何莎来讲,等于给她一个台阶下——你们看,我借给他数学课本都是为了保护你们,我可没有要成为他的伙伴。   她那句“用完了尽快还我”,同样是说给空铃草等人看的,以证明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林跃拿着课本回到自己座位,翻到今天上午讲过的地方,抄下题目,故意拖了十几分钟才做完,起身走过去把数学课本还了,又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待陈寻等人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何莎轻轻翻开数学课本,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书的侧面有一道缝隙,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薄薄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你的一缕阳光,让我感觉世间充满希望。后面是一个卡通笑脸,就跟他的字一样,看起来特别舒服,特别美好。   何莎咽了口唾沫,赶紧把书本合上,不知怎么的,感觉脸有点发烫,心噗通噗通地跳。   “何莎,你怎么了?”   空铃草发现了她的变化:“是不是他弄脏你的课本了?”   “没……没有。”何莎赶紧端正思想,抛掉脑海的杂念:“我就是觉得班里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找我借课本呀。”   “谁叫你在微机室里夸他的字好看,这种人……以后别理他了。”   “嗯。”何莎顺势把数学课本放进抽屉,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做题。   下课后,陈寻、赵烨等人像没事人一样去打篮球,林跃也像没事人一样由操场经过,骑着那辆破凤凰回了趟家,买了点鸟食给昨晚放出来的大反派送去。   放普通人身上,一月200多块钱生活费在帝都生活自然是捉襟见肘的,对林跃来讲,别说200多块钱,再减掉一半也饿不死他。就算不穿背心裤衩子,身体捂得严严实实的,以【光合作用LV2】的效果,两天吃三顿饭也是没问题的。   既然是回到学生时代,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花费3技能强化点把【过目不忘LV2】提升到了【过目不忘LV3】。   这下好,剩余技能强化点清零,本来他很想吐槽这个花费,因为【过目不忘LV1】升【过目不忘LV2】花费了1技能强化点,正常来讲,【过目不忘LV2】升【过目不忘LV3】应该要花费2技能强化点,结果呢,花了3点出去,又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是当他看过【过目不忘LV3】的注释,所有的吐槽欲全没了。   【过目不忘LV3】(注释:现在,过目不忘BUFF联动【左右半球LV5】,你的两个大脑半球可以交替使用该BUFF,不过BUFF结束后,每个半球的睡眠时间延长至8小时才能再次激活该BUFF。)   【左右半球LV1】的效果是缩短充足睡眠时长至4小时,而【左右半球LV5】允许他一整天不睡觉,但是24小时内的学习效率是不同的,在不考虑智力和精神加成的前提下,其中有8小时是两个半球交替休息的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里,他的学习效率跟普通人一样,而剩下的16个小时两个半球同时工作,理论上讲可以获得普通人2倍的学习效率。   现在【过目不忘LV3】和【左右半球LV5】联动,他差不多一天可以激活五六次【过目不忘】BUFF,虽然会带来充足睡眠时间延长的DEBUFF,降低思考效率,但是要用在英语词汇、地理、历史这种需要死记硬背的书籍上……效果堪称恐怖。   他回到学校的时候,陈寻、乔燃、赵烨三人还在操场上打篮球,周围围着好些女孩子,高一一班的有,高一二班的有,高一四班的有,甚至还有三四个高二年级的学姐……   每每陈寻和乔燃投篮命中,人群里总会迸出一两声尖叫,以及“陈寻好帅”、“乔燃真棒”这样的议论。   林跃不由哑然失笑,女人构造的世界果然跟男人构造的世界有本质差异。   NBA一直很火不假,但是在这片土地上,90年代末最火的体育运动应该是足球,CCAV5转播世界杯的时候,很多人守到半夜就为看自己喜欢的球队踢比赛,各个地方台也会在闲暇时段播出国内甲A联赛的比赛,NBA有这样的待遇吗?   只能说女人都喜欢高个子,而踢足球不像打篮球有那么硬性的要求,相比而言更加平民化,所以国产影视剧里的篮球运动,其实挺矫情的。   乔燃看到林跃推着自行车往车棚走去,望陈寻说道:“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啊,找个他不在的时间把书给人还回去。”   “什么叫差不多行了啊,你知道我灭袁绍,偷刘关张三兄弟多辛苦吗?哦,丫得一来就给我把存档删了,有本事给我恢复了,就把书还他。”   赵烨也在旁边拱火:“就是,就是,凭什么他能删我们的游戏,我们就不能藏他的书?”   “游戏是用来玩得,课本是用来学习的,能一样吗?”   “反正就是不行。”陈寻说道:“乔燃,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赵烨说道:“他不是爱看杂书吗?现在可以尽情地看个够了。”   乔燃一看俩人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   ……   入夜后,就跟剧集里演得那样,仨人为了看湖人和魔术的比赛跑到一楼拉电闸,导致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学生们像过年一样往外跑。   停电,下雨,上面来检查……   都是高中生最爱的事,因为可以不用上晚自习。   不过很快地,大马猴合上电闸,把所有人追了回来,还给方茴叫到外面追问罪魁祸首,于是女孩儿一下子成为比林跃还讨厌的班级公敌,下课后陈寻、赵烨、空铃草和何莎聚在车棚前面对她冷嘲热讽,只有乔燃不信她把大家卖了。   林跃什么都没有做,任由剧情里的误会产生。   第二天上午的体育课他同样什么都没有做,看着方茴一个人把垫子搬到草坪上。   课间的时候,方茴叫班里人交历史作业,除了林跃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陈寻和赵烨看着俩人在后面嚼耳根。   “看到没有,像不像一对奸夫淫妇。”   陈寻白了他一眼:“你这骂人呢。”   “那就……一对狗男女?”   “还是骂人呀。”   “那你说该怎么形容?”   “怎么也得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吧。”   “你这用词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吧?”   “我没骂脏字呀。”   “对了,要不要我出个大招,给她个好看?”   “什么大招?”   赵烨凑过去小声说了两句,脸上的表情特别贱。   “这么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丫又不知道谁做的,而且法不责众。”   俩人商量着给方茴使绊子的时候,林跃又从何莎那里借书了,这次借的是物理,算起来这是他第三次张口,跟借数学那次不一样,她一点都没有犹豫。   “我奉劝拿了我课本的同学乖乖地还回来,并在全班同学面前赔礼道歉,不然的话……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陈寻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在那悠然自得地转笔。   一个转校生,在高一一班的一亩三分地上敢说这种大话,真当自己能挑战集体呀? ###第八百一十四章 帮你们闯个大祸,不用谢   反正自己已经警告他们了,这群人不听,那就怪不得他了。   或许看剧情的时候不会思考太多,但是认真琢磨一下的话,陈寻这几个人挺不是东西的。   他们为了看湖人和魔术的比赛拉电闸,弄得全校学生上不了课,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篮球呀,还有只想学习的那种人呢,尤其是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这样做想过别人的感受没有?   如果大马猴没有盯上方茴,她要是为了获得利益主动给老师打小报告,那是有点过分,可现在的情况是大马猴盯上了她,还威胁她不说出谁干得就滚蛋回家。事情不是她做得,陈寻等人也没问过她同不同意拉电闸,现在要她为了保护同学一个人扛下所有?不扛就号召集体冷嘲热讽。   这都一群什么垃圾?   在林跃看来,选择扛,那是她心地善良,选择不扛,也是应该。   所以这次他非得整残几个不行。   ……   下午方茴早到了半个小时,停好自行车后去了图书馆,在那里她又一次碰到了乔燃,俩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小王子》的话题,然后方茴语锋一转:“乔燃,你跟陈寻、赵烨他们关系不错,能不能劝他们把林跃的书还了,这样做真得不好。”   被全班人针对是一种什么感受,她比谁都清楚。   上午收历史作业的时候她听到了陈寻和乔燃的议论,他们说她很能扛。这话没说错,她确实能扛,因为初三那一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被整个班级的人冷暴力了整整一年,现在受得这点儿挫折算什么呀。   乔燃说道:“我劝了,可他们不听呀。”   “我觉得他们这么搞下去会出乱子的。”   “能出什么乱子呀,过两天陈寻和赵烨气消了,自然会还给他的,何况这两天的课他又没落下。”   “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乔燃合上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别人?”   方茴不说话了。   ……   高二年级办公室。   下午没课的老师还未到,下午有课的老师要么在备课,要么在批改作业。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走进办公室。   “老梁,去年文化宫举办的书法比赛今年还有吗?”教导主任大马猴迎着几位老师的目光看向靠窗位置坐得大脑门。   梁慧华是学校的老人,教语文,也是区里硬笔书法协会的会员,去年带着学生参加文化宫书法比赛的人就是他。   “有啊,不过今年会推迟到9月份。”梁慧华望大马猴说道:“你怎么会问这个?”   都知道大马猴的字在实验一中老师队伍里排最后几名,学生们私底下甚至用字如其人来腹诽他。大马猴也有自知之明,像书法比赛、书画赏析一类活动向来能回避就回避,很少见他主动参与。   “我记得这个比赛,学生组的奖项对评选省级优秀学生有加分。”   “对。”   梁慧华明白了,市文化宫书法比赛学生组的奖项关系到省级优秀学生的评选,而省级优秀学生高考能加20分。   高考的20分是个什么概念?能刷下去多少人呀?   “老马,你这又是帮哪家的公子……”   大马猴没接话茬,把手里拿得几张信纸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梁慧华拿在手里翻了翻,脸色一下子变了。   纸上写得是班规,重复性很高,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手行楷钢笔字写得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结构严谨,那叫一个漂亮,怎么看怎么舒服,而且同样的字写了二十遍,质量始终如一,似乎通篇写满“自律”二字。   “这是谁写得?”   “高一一班新来的转校生,林跃。”   梁慧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谁想对面埋头批作业的曹润生抬起头来,在右手边一堆作业里翻了翻,抽出其中一本递到两人面前:“是他吧。”   大马猴接过作业本,掀开封面一瞧,眼睛一亮。   那一行行圆体英文字,飘逸灵动,像是要从纸上跳出来。   原以为他就汉字写得好,没想到英文也写得这么棒。   大马猴把英文作业本递给梁慧华:“他的粉笔字比你写的都好。”   “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   梁慧华可是区硬笔书法协会会员,一手粉笔字在实验一中是公认的NO.1,一个学生写得粉笔字比老师还好?可能吗?   他自然不会知道,就算没有李问的笔法画技,林跃也是教过小孩子读书写字,当过HK大学客座教授的人,论当老师的资历,比他们还高。   当他看到手里的英文作业后,脸上的嘲弄收敛了不少,反正他写不出这么好看的英文,刚才用行楷抄写的班规也确实漂亮。   那边曹润生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学生,太骄傲自满,而且有点不合群,不过他的英文确实比我带过的任何一个学生写得都好。”   咚咚咚~   三人说话的当口,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梁慧华喊了一声:“进。”   门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曹润生脸色微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来办公室找谁呀?”靠门的年轻老师问了一句。   林跃说道:“哦,我是高一年级的学生,我来找马主任,徐老师说他来这边了。”   大马猴从惊讶中恢复:“说吧,什么事?”   林跃说道:“班里有同学把我的教材藏起来了,希望主任能帮我要回来。”   “有这种事?”大马猴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的学生真是无法无天,不服从学校的安排还搞串联欺负新同学,太放肆了。”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林跃走了。   之前他为什么让林跃抄班规,其实并不是诚心处罚,是想平衡其他学生的心理,陈寻带着20多名学生跟他对着干,还给他上政治课,结果给林跃怼得怀疑人生,他一方面要维护自己教导主任的威严,罚陈寻写检查,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学生们把气撒到林跃头上,毕竟那群小混蛋斗老师没胆子,斗同学很在行。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敢藏同学的教材,这要不教训一下,他以后还怎么做教导主任?   梁慧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问曹润生:“他就是那个林跃?”   “对,就是他,转学来这里的第一堂英语课就把全班同学得罪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就是那个林耀文的侄子。”   “林耀文?”   “就去年那个,牺牲了自己,救了七名同事的铁路局员工。”   “哦。”   梁慧华恍然大悟:“他要是真能在文化宫举办的市书法大赛拿奖,成绩再好一点,还真有可能获评省级优秀学生。”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曹润生一副我不看好他的样子,学习看起来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可是哪怕一个学生成绩再好,跟班里其他同学的关系不融洽,受到排挤甚至打击,情绪上的波动肯定会传递到学习上,从而带来负面影响。   “他从小地方转学来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需要时间来证明。”   梁慧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跃和大马猴由高二年级办公室出来,并未直接下楼,而是绕了个圈,跑了一趟厕所,然后才往下走。   “二楼也有厕所,你为什么非要在三楼上?”   “我尿急,憋不住。”   “……”   大马猴很无语。   这当然是扯谎,拥有【钢铁膀胱LV2】的他,别说憋一阵,三四天不上厕所都没问题。   他这么做是在等一个人——方茴。   俩人从三楼下来,正好遇见方茴往上走。   “方茴。”林跃喊了她一声:“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丢得圆珠笔?”   “咦,是啊,怎么会在你手里。”   “哦,我在暖气片和地板的缝隙里捡的。”   “谢谢啊。”   “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应该的。”   俩人这一说话,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后面,这时大马猴儿推开了教室的门,在某些人惊恐的目光中……哗,一盆水由上方浇落。 ###第八百一十五章 送你仨字——双标狗   大马猴的头发湿了,衣服湿了,那一撮性感的小胡子也湿了,落汤鸡的样子特别有趣。   然而没有人笑,谁也笑不出来。   尤其是赵烨,他明明是看着方茴从一楼上来,这才把水盆放上去,等着给叛徒一个下马威,可为什么被淋成落汤鸡的人变成了教导主任?   方茴是那种受气包类型的学生,能忍能扛。   但是大马猴……   闯大祸了!赵烨脸都吓白了。   “你……你们……”   大马猴的肺都快气炸了,本来他就是带着怒气来的,结果一进门就给浇了满盆水,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要挑战他的权威呀。   “谁干的?谁干的?”   水珠顺着打绺的毛发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猛地一拍讲桌,啪~桌面颤了好几颤。   “贴大字报,拉电闸,藏同学教材,现在又这么对待老师,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这次我要是不开除一两个,我马会南的名字倒过来写。”   谁都能看出来,大马猴这次是真生气了,好歹他是教导主任,高一一班这么搞,如果没人滚蛋,以后他在实验一中还怎么混?   其实他知道这盆水不是给他准备的,他认为是藏林跃教材的捣蛋鬼给林跃准备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开除几个给全年级做下榜样。   没人说话,谁也不敢说话,这种情况下谁说话谁倒霉。   阿嚏~   阿嚏~   大马猴连打两个喷嚏。   “主任,要不……你先去换身衣服,这样会着凉的,现在可是流感多发季。”林跃站在门口好心说道。   大马猴深吸一口气:“你俩先回座位。”   林跃冲方茴点点头,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大马猴的眼镜覆着一层水珠,衣服也还在滴水:“不说是吧,明天……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时限,还不说,我会联系你们的父母来开家长会,我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啪~   大马猴又一拍桌子,从现在开始,高一一班所有课程暂停,直到我搞清楚是谁做得为止。   说完话,他负气走了,水渍在他经过的地方淌成一排。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谁说大马猴笨?不能体罚学生是不是,高中生叛逆心理重,逼急了会出大事对不对?我不折腾你们,我折腾你们爹妈,看是你们团结,还是你们爹妈团结。   全高一一班,就他一个人笑得出来。   赵烨把头蒙在书后面,心慌得很,他家可没陈寻和乔燃家有钱,真要被学校退学,搞不好他爹从今往后都不会让他念书了。   “你说这事儿怎么就那么巧?你刚把水盆放上去,大马猴就出现了……”陈寻往后偏了偏身,不过视线所指,却是林跃的座位。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陈寻把赵烨挡在脸前的英语课本一拿,就见死党面无人色,一副尿了的表情。   “嘛呢?至于么?吓成这样。”   “我觉得我快被退学了。”   “不会的。”陈寻说道:“大马猴来的时候那两个叛徒都在走廊,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要咱们团结一致,大马猴一准儿拿咱们没辙。”   “对。”空铃草在一边说道:“放心吧,谁要是敢出卖你,我空铃草第一个跟他没完。”说这话时她瞄了右边书桌后面的人一眼。   何莎只当没有听见。   与此同时,乔燃侧身看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心看杂书的林跃一眼,又看看方茴,想起两人在图书室的对话,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件事……该不会是他……   “乔燃同学。”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能帮我捡下笔帽吗?”   乔燃低下头,看见椅子腿儿边横着一个黑色有金边的钢笔帽。   ……   高一一班的课程停了,一下午都在上自习。   用大马猴的话说,怕进度落下,那就把干坏事的人供出来,不然课程落的多了,星期六星期天也给我上课。   差生当然无所谓,但是成绩好的学生明显变得急躁起来,万一挺到明天再没结果,家长会一开,回家少不了挨顿臭骂。   下午课与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林跃没有回家,拿出上午买的饭盒,里面装着淋着西红柿菜汁的米饭,还有切成条的火腿肠和半个煎蛋。   陈寻和赵烨一下课就离开教室,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空铃草和何莎正对着凉便当发愁,以往都是赵烨拿到小卖部那里帮他们热饭,现在赵烨不只没胃口吃饭,也没心情帮她们热饭了。   “徐老师那儿有微波炉,要不要我帮你带过去加热下?”林跃走到何莎跟前说道。   她愣了一下,面露犹豫,直至发现空铃草脸色转冷,才婉拒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林跃没说什么,冲她笑笑,转身走了。   一群小屁孩儿跟他玩阴得损得,不凿沉你们友谊的小船,我就不叫林绿茶。   “什么人呐。”空铃草望着林跃的背影撇了撇嘴:“上赶着献殷勤,谁稀罕你帮忙。”   何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凉米饭,感觉特别难下咽。   ……   晚自习很快过去。   大马猴没有像以前那样在走廊里偷窥,也不知道是还生着气懒得管高一一班的人,还是真被淋感冒,提前回家休息了。   下课铃响后,林跃收拾好书桌来到楼下,到车棚里找到那辆破凤凰往外一推,感觉有点不对劲,借着附近的灯光一瞧,车胎没气了。   要知道他上午来的时候才充过气的。   真好……   又是80后的名场面。   谁还没被扎过胎放过气呀。哦,还有丢自行车,不过以这辆破凤凰的卖相,它的宿命很可能是变成废品收购站里的一份子,而不是落到二手车贩子那里。   他监控了高一一班,监控了办公室,却没有监控自行车棚,不过没关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干得。   玩损得是不是?   ……   翌日清晨。   教室一如往常,打闹的打闹,抄作业的抄作业,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摆弄头发的摆弄头发。   在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陈寻由前门走进来。   今天他的状态非常不好,额头青了一块,手背还有擦破皮留下的血印。   “陈寻,昨晚又打球了?多激烈的对抗呀,怎么脸上挂彩了。”   任高盈话还没说完,赵烨步履蹒跚着走进教室,看起来是崴脚了,就这样子,起码一星期别想打篮球。   “谁干得?”陈寻一拍讲台,视线直接落到靠窗座位认真读书的少年身上。   “我再问一遍,谁干得?”   “怎么了陈寻?生这么大气。”下面有人发问。   “敢做不敢当是不是?行啊,往人刹车碟里滴润滑油,够损的呀。”   陈寻这么一说,下面一片哗然,往刹车碟里滴润滑油,得亏能想出这种损招,看来陈寻和赵烨身上的伤,就是拜这件事所赐。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于是林跃成了焦点。   林跃撇撇嘴,没搭这茬儿,这尼玛究竟是俩怎样的奇葩,他们玩损得的时候没说敢作敢当,到别人玩损得了,就要求别人敢作敢当。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干得,装聋作哑就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林跃打了个呵欠,看着窗外慢条斯理说道:“有个词叫双标狗,不知道同学们听没听过。”   1999年的时候还没有这个词呢,很多人一脸迷茫。   “不明白呀?”林跃看向讲台上站的人:“班长不仅成绩优秀,而且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个词的含义,给大家讲讲呗。”   “你……”陈寻稍作思考,明白过来,那小子是在骂他呢,用词很诛心。   “讲啊?怎么不讲了?没脸讲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关键时刻自己当缩头乌龟,却要求别人敢作敢当,用东北话讲,你脸咋这么打呢?”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教室里火药味正浓的时候,空铃草从外面跑进来。   陈寻说道:“你别咋咋呼呼得行吗?什么大事不好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你们就是一群垃圾   空铃草说道:“刚才我去办公室问老师今天的数学课还上不上,听到他们在议论咱们班发生的事,说昨天大马猴回去后就因为高血压住进了医院,虽然没有大事,不过校长知道后很生气,说一定会严肃处理,必须开除几个回家,今天上午就会通知我们家长下午到校开家长会,谁不来,谁的孩子会第一时间劝退。”   “大马猴住院了?真的假的?他不会是故意把事情往大里闹吧?”陈寻的脸色很不好看。   林跃看着班里这群人,心说大马猴要想治你们,有一千种办法,也就是一直秉承大人忍小孩子的心态,你们又在叛逆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现在,不管他昨天血压是真高还是假高,校长那边必须给予反馈,是任由学生胡闹,还是照顾手下干将的感受。   所以,这次高一一班少说得开回去一两个。   陈寻顾不上再去说刹车碟被滴润滑油的事:“同学们,这次可是到了危急存亡时刻,如果我们妥协了,以后在大马猴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所以咱们一定得团结起来,共同进退。法不责众,只要咱们中间不出叛徒,他们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对,谁做叛徒,谁就是全班公敌。”下面的学生斗志昂扬,还有人拿眼瞟林跃和方茴。   “都干什么?干什么!”随着门口传来一声厉喝,大马猴从外面走进来:“做错事不认罚还搞串联,你们是真要造反呀。”   陈寻吓了一跳,一脸愕然看着对面的小矮个儿,不是说大马猴高血压住院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空铃草同样一脸愕然,望着陈寻直摇头,意思是自己没有撒谎,办公室里的教师就是这么说的。   大马猴走上讲台:“就你这样还班长,从今天起这个班长你别做了,下去。”   “班长是全班同学选的,你们说不让做就不让做?那还要班长做什么?”陈寻从讲台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很不服气,停住脚步回头质问大马猴。   “那就不要班长了。”林跃忽然站起来:“你们不是愿意支持他吗?那从今天起,我提议所有老师都别来给一班上课了,让大家自学好不好?谁愿意来上晚自习谁来上晚自习,别说偷书孤立泼水扎车胎,你们就算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以后学校也不管,直接打电话让派出所来处理怎么样?”   没人说话,全都一脸不爽地看着他,觉得这个叛徒又在为大马猴说话。   “你坐下,再乱讲话给我出去。”   大马猴训斥的是林跃。   赵烨和空铃草等人觉得他热脸贴冷屁股,做软骨头都不给当人看,真是太可笑,太可耻了。   林跃没有顶撞大马猴,坐回自己的位子,也就这群不知道该用幼稚还是愚蠢来形容的家伙才会认为大马猴是在训斥他,事实是教导主任在保护他。   “我昨天说过,今天必须找出拉电闸和在教室前门放水盆的人。”大马猴说道:“现在再给他一个机会,站出来承认错误,学校方面会从轻处罚,不然的话,一经查实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没人说话,这个班集体特别团结。   “方茴。”   方茴慢慢站起,低头看着桌面。   大马猴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拉得电闸。”   方茴握着圆珠笔的手越攥越紧,话音轻颤:“不……不知道。”   “不知道?”大马猴一指外面:“去……给我去跑操场,十圈。”   方茴往后挪了挪椅子,把笔放下,低着头走出教室。   教室里一片寂静,陈寻和赵烨面面相觑。   都以为她跟林跃是一路货色,把拉电闸的事告诉了大马猴,毕竟陈寻、乔燃、赵烨三人拉电闸时被方茴撞了个正着,在前面两个人的授意下,班里的同学没少欺负她,结果呢?事实证明她既没有告诉大马猴是谁拉得电闸,也没跟大家解释,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如果说以前我是抱怨,是偏激,那我今天可以堂堂正正地说看不起你们一班这群垃圾。”   林跃从座位上站起来,无视大马猴警告的目光,学生们怨毒的眼神,走到前面讲台:“有一种人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们衣着光鲜,你们家世显赫,你们见多识广,可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动物,自私和野蛮镌刻进骨子里的王八蛋。”   “刚才有个王八蛋里的王八蛋说什么敢作敢当,是,在你们俩的刹车碟里滴润滑油的事是我干的,但是我想问一句,在那之前扎我车胎的人是谁?敢不敢承认?为了看湖人和魔术的比赛就拉电闸,让全学校的学生上不成晚自习,NBA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也不想看,我只想好好学习,某几个人愿意看可以请假,可以旷课,可以早退,拉学校电闸算怎么回事?出了事还往人群里一扎,说什么法不责众,对吧?撺掇集体对抗权威,特别有革命意义,你们觉得这很光荣很热血是不是,光荣你大爷,热血你大爷,老师是剥削你们了?还是压迫你们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有一个傲人的起点,以后舒服的是你们,老师就算因为升学率受益,能有你们从中受益多吗?”   “说什么团结一致,共同进退,学校真要放任你们自生自灭,没有督促没有辅导,这个班级有几个人能够凭借自学考上大学?拉电闸的那几个,我很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人生只有一次,耽误了其他同学前途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做错事后躲在人群里逃避责任,还要怪老师欺压学生,把老师塑造成恶人加以口诛笔伐,更甚者排挤、孤立、欺负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别说她没有告诉老师真相,就算告诉了,也无可厚非,因为你们拉电闸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她跟你们也不是朋友,没有义务为了袒护你们这样的垃圾牺牲自己的利益。瞧瞧,这是人干得事吗?猫猫狗狗都比你们单纯善良。”   “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傻不傻?”大马猴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说道:“如果道理能讲通,社会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业游民了。”   林跃知道大马猴什么意思,论讲道理,教政治的老师说不过陈寻那种人?大马猴之所以不讲道理,是因为带班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跟认识不到位,思想不成熟却狂妄自大的叛逆少年摆事实讲道理,远没有萝卜加大棒更有效率。   “讲不通也要讲,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嘴,他们要是因为这件事针对我,那就奉陪到底。”说完这句话,他冲教室最后一排竖了个中指。   “给同学刹车碟滴润滑油犯了班规,而且没有顾及路人安危,我认罚,跑操场三十圈。”   林跃走了,带着很多学生不满的目光和大马猴的不理解走了。   学生的不满很好理解,因为他们里的一些人还没意识到今天的放纵,未来会用多少辛苦来填,而大马猴的不理解是因为这个转校生出乎意料的成熟,按理说他成熟,自然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却毫不在意这么做有可能带来的后果。   为什么?   大马猴想不明白。   ……   林跃从教学楼来到操场的时候,跑道上只有方茴一个人。   “真跑呀?大马猴就是在班里人面前做个样子,说十圈只是为唬人。”   “咦,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在陈寻和赵烨的自行车刹车碟里滴润滑油,给他们摔了,这事儿大马猴知道了,罚我跑操场三十圈。”   方茴呆了一下,看着身边陪跑的校服少年:“三十圈?你不要命了?”   一圈400米,十圈4000米,三十圈12000米,快三分之一个马拉松了。   “这么说来,我还真跑过马拉松。”   “什么意思呀?”   俩人正说着,林跃往侧面看了一眼,眉毛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呀。” ###第八百一十七章 真有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吗?   电视剧里的剧情是,陈寻等人看到方茴没有出卖他们而被大马猴罚跑操场,也跟着一起去跑,那时候转校生林嘉茉已经到来,还跟方茴成了好朋友。   这里因为他的干预,方茴被罚操场的时间提前了,而林嘉茉还没有来。   现在的情况是,操场来人了,高一一班二十多人一个不落,全跟了过来,但不是跟着跑步,是在操场外面旁观。   方茴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慌张:“他们怎么都跟过来了?”   林跃说道:“来看我的笑话的?”   “来看你的笑话的?”方茴边跑边看他,大马猴逼她供出拉电闸的人,她没有说,然后便被罚来跑操场,自然不知道林跃骂全班学生垃圾的事。   “对,你走后我骂了他们所有人。”   方茴一脸震惊看着他:“你不会是因为……”   “你想多了。”林跃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欠骂。”   方茴脸一红,有些尴尬,本以为林跃是为她骂全班的,结果不是,这就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便在这时,II型黑蝇无人机为林跃传来学生们的对话。   陈寻:“第几圈了?”   “算算时间的话,这是三圈吧。”张回然说道。   “记下来,记下来,少一圈儿都不行。”赵烨说道:“三十圈?跑不死他。”   “对。”四眼妹空铃草在后面说道:“一定要让这个嘴贱的家伙吃点苦头。”   何莎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如果他真得跑完三十圈呢?你们……”   “不可能。”陈寻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三十圈就是12000米,一口气跑12公里,除非他是体育特长生,不然绝跑不下来。”   大马猴跟陈寻等人拉开一段距离,站在篮球架下面看林跃长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了陈寻的话——只要他能一口气跑完三十圈,我就告诉你是谁拉得电闸。   全班人都不相信林跃能够一口气跑完三十圈。   他也不相信,但是在给一班学生家长打电话前,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让这群人过来了。   四圈。   五圈。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方茴绷不住了,满头大汗地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在跑道上剧烈喘息。   2400米的成绩对于一个女生来讲,已经称得上优秀了。   可是林跃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样子,从她身边经过时,呼吸那叫一个均匀,脸色那叫一个淡定。   第七圈。   第八圈。   ……   第十三圈。   第十四圈。   ……   林跃跑到第二十五圈的时候,方茴终于半跑半走完成了十圈的量,两人擦肩而过时,她两手叉腰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你……你怎么……怎么这么能跑?”   林跃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侧身对她比了个剪刀手。   12000米,不就是12公里,难吗?   不说他超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单单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五六十公里急行军就有很多次,马拉松什么的对他来讲自然不是难事。   此时此刻,操场边缘或蹲或站的高一一班学生,表情都很难看。   陈寻被打脸了,可是没人笑他,因为不只陈寻给现实闪了舌头,所有人都给现实闪了舌头。   现在是二十六圈,那家伙居然没有一点疲惫想要减速的样子,那么剩下的四圈,顺利跑完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便在这时,大马猴迎来了一位朋友——高二年级的王姓体育老师。   90年代,体育特长生还是很好考大学的,所以有些高中不见得有音乐、美术特长生,体育特长生绝对会有,电视剧里的苏凯、赵烨,走得都是体育特长生高考的路子,而王老师手底下有几个专门跑田径的,因为最近市里有比赛,为了拿一个不错的名次,最近半个月都有训练,上完第一节课后,他就带着两个报名参赛的体育特长生过来操场,抬眼一瞧,前面聚集着20多人,本以为是上体育课的,直至看到大马猴,想起昨天实验一中教师圈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便告诉两名体育特长生先热身,他则走到篮球架下面询问详情。   大马猴没有隐瞒,把刚才的事情简单一讲——毕竟高一一班现在出名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待他对那几个拉电闸,还敢浇教导主任凉水的坏学生的处理结果。   王老师说道:“你说他跑了多少圈了?”   大马猴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第27圈。”   “一直这个速度?”   “差不多吧。”   王老师:“……”   作为教体育的老师,对于田径选手的状态把握,比普通人高太多,随便瞄了几眼就能看出操场上跑步的学生出汗是出汗了,但是远没有到疲惫的程度,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那两名高二年级要参加市里举办的田径比赛的学生也一脸活见鬼的样子,给他们不停歇跑三十圈操场,能做到,却绝不会比跑道上的人更轻松。   “我觉得你应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要不要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以后为国争光。”   大马猴看了王老师一眼,没有说话。   这家伙怎么回事?   字写的漂亮,据说学习也挺好,现在跑个12000米脸微红气不喘,还有他怼陈寻等人的话,这个世界上真有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吗?   要说一开始对林跃另眼相看是因为他的出身,市里领导特地给校长打过电话,要学校多关照一下这个转校生。   但是现在,更多的是好奇。   三十圈完成。   林跃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迎着两位学长活见鬼的目光朝大马猴走去。   这时乔燃从人群走出,递给他一瓶哇哈哈矿泉水。   林跃迟疑了一下,点头致意,顺手接过矿泉水瓶拧开,往嘴里猛灌几口。   他有【钢铁膀胱LV2】可以减少水分流失,不过对大量运动出得汗水是没法锁住的。   ……   五分钟后,高一一班的学生回到了教室。   大马猴站在讲台上,默不作声看着下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方茴不再被认为是叛徒,所以很轻松地从同学那里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林跃能不能一口气跑完三十圈,成了陈寻等人是否自首的关键。   “老师,拉电闸和在教室前门放水盆,还有藏林跃教材的事,都是我干得。”乔燃瞄了一眼陈寻和赵烨,站起来说道。   本来陈寻还在犹豫,一看乔燃把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赶紧站起来道:“老师,拉电闸和在教室前门放水盆的事跟乔燃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做的,你要罚就罚我一个。”   这时赵烨慢吞吞站起来:“老师,是我做的,跟他们无关。”   空铃草也想举手说话,被大马猴一瞪眼给吓了回去。   “行啊,你们三个挺讲义气啊。”   乔燃使劲朝两人递眼色,他的家庭情况跟陈寻、赵烨不同。父亲死的早,母亲在英国,他因为习惯帝都的环境,所以一直在这边独自生活,关于去英国读书的事他妈提过好几次,都给他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拒绝了。   学校把他开了,他还能去英国读书,陈寻和赵烨……尤其是赵烨,真要被开了,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去读技校了吧。   大马猴怒道:“好兄弟共患难是不是?收拾东西回家,等候学校的处理结果。”   陈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走了。   赵烨犹豫一阵,苦着脸追出去。   乔燃拿出抽屉里写着林跃名字的英语、数学等教材放到林跃的书桌上,开始往背包里装自己的东西。   “你如果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帮你去求情。”林跃很清楚自己的书不是他拿走的。   乔燃摇摇头,背起书包从前门离开。   “继续自习,从下节课开始恢复教学。”说完这句话,大马猴背着双手走了。   林跃注意到空铃草对他投来怨毒的目光,除何莎、方茴外,其他人对他的敌意也有加深。   为私利拉电闸、欺辱同学、对抗老师……被退学明明是他们自找的,这些人反而认为他是罪魁祸首,果然书本和老师教得了知识,教不了做人。   不过这样也好,真要跟这些心智不成熟的家伙打成一片,他还嫌麻烦呢,做个没人敢惹的“问题学生”挺好的。   第四节课开始前林嘉茉来了,大马猴安排她坐到方茴侧后方的书桌上。   也是在这时,大马猴宣布了一项决定,不只班里的人,包括林跃在内,听他说完都是一怔。 ###第八百一十八章 我要当班长   “我已经跟二班班主任打过招呼,林跃,下午你就去二班吧。”   大马猴要把他转到二班去?   所有人看向林跃,刚转学过来的林嘉茉听说他也姓林,不由多看了几眼,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教导主任居然会安排学生转班。   “主任,我不走。”林跃站起来说道,他很清楚大马猴为什么有这样的安排,还是为了保护他,因为这次学校对陈寻、赵烨、乔燃的处罚轻不了,大概率会开除其中一两个。   从本质上讲,陈寻和赵烨两人是咎由自取,乔燃算是帮朋友分担责任,但是班级里的学生不这么想呀,毕竟陈寻这个班长对他们还是挺好的——虽然这里的“挺好”在林跃看来是对人生不负责任的“挺好”,如果自己没有转学过来,或许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而且晨读的时候更是劈头盖脸骂了整个班。   这可不是转学第一天的挑衅,是真的有在骂人。他说的在不在理?在!但有几个叛逆期的少年会跟你讲道理?会在乎你说得对不对?   为了避免他被针对,大马猴只能选择给他调班。   “我不仅不走,我还要当班长。”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   全班愕然,连方茴都面带不解看着他,要知道中学的班干部一般都是学生选出来的,只有小学班长是老师指定的,在当下大多数同学看不惯他的时刻当班长?有几个人会配合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大马猴也是这么想的:“胡闹!”   这个林跃,他是挺喜欢的,可就是爱给他出难题,说起来也是个问题儿童,但不是陈寻那种问题儿童,是那种既然我做得对,就要坚持下去,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跟你死磕到底的人,既成熟也不成熟。   “我没有胡闹。”林跃说道:“班长是一个班级的标杆,也是一个榜样,我觉得自己思想品德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当班长?如果我当了班长,一定好好努力,以身作则督促大家认真学习,为每个人争取一条好的出路。”   是,他就是在胡搅蛮缠,就是在胡闹,为了不让大马猴把他调班。班长?做班长最重要的一点团结同学他都做不到。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不想团结,太费精力。   “不行。”大马猴斩钉截铁地道:“你先顾好你自己的人生吧。”   林跃毫不退让:“凭什么,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走的是我?我就不走,我就要当班长。”   “这是学校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高一二班的学生了。”   大马猴看起来一脸愤慨,实际是忧伤居多,他是为林跃好,可林跃说得也对呀,凭什么没错的人要走呢?面对这种学生,你只能是又气又急还心疼。   “我说不走就不走,这种多数人的暴政,我不接受,而且我还要挑战它。”   林跃不走,大马猴走了,因为他发现再说下去成辩论赛了,一个人是应该向黑暗的现实低头,还是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要说多了,搞不好真成林跃教他做人了,这可跟当初陈寻讲得那些幼稚言论不同,林跃讲得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社会难题。   班里没人说话,除了今天来的转校生。   “他好帅呀。”林嘉茉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倔强少年,发现翻遍记忆也找不出这么一个讲话有理有据,勇敢真诚的同龄人。   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惹了众怒,20多道隐含敌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什么情况?你们干嘛这么盯着我?”   她不是方茴,面对喜欢的人可能会拘谨、害羞,对于不怎么在意的同学们,从来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方茴冲她摇摇头,意思很明显,让她在关于林跃的事情上闭嘴。   林嘉茉对他更好奇了,这个高一一班,真是有趣极了。   ……   下午,陈寻、乔燃、赵烨三个人的书桌始终空着,空铃草和何莎一进门就看见林跃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不要脸,他都是二班的学生了,还赖在这里不走。”   “……”   “何莎,你倒是说话呀。”   “唔……嗯,你说得对。”   林嘉茉本来在摆弄漏油的圆珠笔,听到俩人的对话抬起头来:“两位同学,能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空铃草看着林跃的背影说道:“讨好老师,背叛集体,狂妄自大,尖酸刻薄,而且脸皮太厚了,赶都赶不走。”   “是么……”林嘉茉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林跃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但是一点都不在意,有陈寻、赵烨、乔燃的前车之鉴,那些人最多在背后嚼嚼舌根,玩玩冷暴力,要说跟他正面冲突,没人带头是绝对不敢的。   今天周六,下午课程结束后,空铃草去办公室打探口风,何莎和另外两名同学打扫教室卫生,完事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往前推了两步,忽而皱眉,低头瞄了一眼前轮。   车胎瘪瘪的,没气了。   她把车停好,走到前面检查轮胎,想看看是车胎爆了还是气门芯没有拧紧。   “何莎,怎么了?”便在这时,后面有人喊她。   何莎回头一瞧,见是林跃从那边走过来:“车胎没气了。”   “车胎爆了吧?”   “有可能。”   林跃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前面路口的修车师傅这个时间点还在,过去检查下吧。”   “嗯,好。”   何莎刚要去推自行车,未想林跃先一步握住车把:“我帮你推过去吧,反正也得去那儿提车。”   她知道林跃的自行车的车胎被赵烨和陈寻扎破,想来是放到路口师傅那里维修了。   “不用……”   “客气什么,你借了我好几次课本,我就帮你推个车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不会是……”林跃瞄了一眼教学楼二楼:“你怕被人看到跟我在一起?”   “不……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方面很乐意接受林跃的帮助,一方面又怕空铃草看到这一幕跟她绝交,而且做集体的叛徒什么的,她很怕,很慌,做不到如林跃一般洒脱。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林跃推着自行车走在绿柳依依的长道上,头也不回地道:“下课后我去图书馆了,找点书看。”   “你叔叔的那些书……你看完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关于铁路建设方面的书籍?”   何莎脸一热,赶紧为暴露自己关注他的问话找补,故作平静说道:“你跟陈寻、赵烨他们闹得那么僵,班里谁不知道你书桌里装了一抽屉杂书呀。”   林跃看似没有多想,随口说道:“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何莎没有说话。   毕竟她跟陈寻等人关系很好,即使心里觉得林跃没错,她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这时两人已经离开校园,一个推车,一步徒步,朝着右边路口修车摊走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一班学生闹得这么僵也不肯去二班的原因吗?”   “因为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错,那只是用来搪塞大马猴的理由。”   “那……”   林跃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她:“因为你。”   何莎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会儿,脸腾地一下红了,在那个时代,在这个年纪,少男和少女坦白心事所需要克服的障碍远比成年人要难得多得多。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跃会在这个时候跟她表明心迹——傻瓜都能听出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全班近30人,只有你说我的字好看,也只有你愿意顶住压力帮我。”林跃说道:“因为一班有你,所以我不走。”   何莎想起林跃每次借出教材再还回来时夹在书页里的卡片,她都好好地藏在卧室书桌抽屉那个带有密码锁的日记本里。   “你别这样,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林跃紧紧盯着她的脸。 ###第八百一十九章 一不小心成了妇女之友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何莎视线飘忽,不敢正眼看他。   “是因为空铃草吗?她特别讨厌我,而你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林跃说道:“你放心,为了你,我会试着扭转她对我的印象的。”   说完这句话,他推着自行车往前面走去。   何莎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想追上去,又觉得很不自在,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理智告诉她林跃是小地方来的人,同他们这些帝都人有着门第和认知上的巨大鸿沟,可是抛开理智的话,他也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尤其是那份对正确的执着和勇气。   “洪大叔,你给看看这辆自行车,早上骑还好好的,放学再看车胎就瘪了。”   “哦,你先放那儿吧,我忙完手边的事就帮你看。对了,你那辆老凤凰的车胎已经补好了。”   “谢谢啊。”   林跃把何莎的自行车停到一边,从三轮车车厢里拿出两个小马扎,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何莎。   修车师傅看了小姑娘一眼,继续给眼前的自行车换脚蹬。   “洪大叔,你真应该去了解下电动车的修配技术,我前两天看到一则报道,上面说上海的千鹤,苏州的小羚羊,南京的大陆鸽,这些品牌在电动车的研发上有了重大突破,很快就能生产出实用可靠的电动车,我觉得这个就像以前的黑白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未来肯定会取代自行车走入千家万户。”   “你小子还挺关心国家大事呀。”   “我爷爷常说,乡下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目光短浅,靠天吃饭不懂未雨绸缪。”   “所以市领导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希望你能转来帝都念书?”   “嗯。”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可不能辜负了老爷子的期待。”   “那肯定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暑假了,这次期末考试,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   “你要真拿了年级第一,往后两年,你在大叔这里修车不收钱。”   “补胎充气什么的可以不收钱,换零件还是要给个成本价的。”   洪师傅给他逗乐了:“我还以为你要说点推辞的话呢。”   “哈哈哈哈。”林跃说道:“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何莎看着有说有笑的一老一少,忽然感觉这一幕超温馨,林跃在班里怼起陈寻、赵烨那群人说咄咄逼人都用词谦虚,可是跟路口衣着寒酸的修车师傅的关系……却像是书里说的忘年之交。   他才转来实验一中几天呀?   半个小时后,残阳如血,云兴霞蔚,公交站牌旁边挤满了等车的年轻人。   林跃跟何莎在十字道分手:“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何莎看了他一眼,骑着自行车走了。   ……   周日没有课。   林跃天不亮就起床了,给放在窗台上陶盆里的蒜头浇了一点水,带着大反派离开铁路局宿舍,乘坐最早的一班车来到城郊村镇的菜篮子工程示范区。   已经是五月天,正是柳絮满天飞舞的时节,蔬菜大棚外面的草帘子都被掀起来,黄瓜、茄子、西红柿、丝瓜等蔬菜有得缀着沉甸甸的果实,有得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束。   他来到大棚区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带着扬尘驶过,停在前方丢满菜叶的空地上,车门打开,里面下来六七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年龄大的四十多,小的二十多。   1999年,寿光的蔬菜业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但是因为储运问题,还没有成为帝都的菜园子,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蔬菜需求,市郊的菜农建起了一座又一座大棚,因为要管理的大棚很多,劳动力严重不足,从而催生出一个个小型劳动力市场,一些到大城市打工的中年妇女会分散到这些劳动力市场,每天一大早就去蹲点,等着有用工需求的老板们把人拉走,也就是后来说得做日结——而把“日结”这个词做到广为人知的,还要属深圳的那伙大神。   “老板,老板……”   林跃快跑几步,拦住驾驶位下来的中年男子。   “你拉她们来这儿是采摘蔬菜对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对。”   林跃说道:“请问你这儿还缺人吗?”   “来抢饭碗的年轻小伙子可少见的很唻。”一名中年妇女一边戴手套,一边开着林跃的玩笑。   这种劳动力市场上的男性和女性有着潜在的分工,女性做得多是采摘蔬菜水果、家政保洁一类工作,男性偏向建筑业,大工小工瓦工木匠什么的。   像采摘蔬菜这种活儿,农忙时节一天下来40块,正常情况二十几块,这点钱男性劳力基本是看不上的,偶尔也有男得接这种活儿,但是很少坚持下来,因为活儿太零碎,也因为混在一群妇女中间很糟心。   林跃冲那边几个妇女笑了笑,解释道:“老板,是这样的,我是南城实验一中的学生,今天周末没课,就想出来找个日结的工作挣点生活费。”   “那行,你试试吧。”一听是趁周末过来勤工俭学的学生,老板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谢谢老板。”林跃一面说一面跟在那群中年妇女身后往前边儿大棚走。   “小小年纪就知道勤工俭学,我家那个要是有这小伙子一半觉悟,我在外面干活儿也有动力。”   “谁说不是呀,我家那个都读初三了,每天放学还爱往游戏机厅钻,前两天被他爸抓个正着,拿皮鞋好一顿抽,屁股都打青了,可是有什么用?也就老实两三天,过去这阵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   “小伙子,别怪我多嘴呀,你这体格看起来可以,但是采摘蔬菜是个手速活,挣得又不多,要我看……你还不如去前面黄村市场找个工地板砖的活儿,最不济也有50块,还管一顿饭。”   “王大姐,人家还是个学生,去工地搬砖是挣得多,可要是累着了,磕到碰到什么的,明天还怎么上学?”   “说得也是。”   一群妇女把林跃当成焦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他全程陪笑,装成腼腆少年的模样,偶尔回答她们一两个问题。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们自己不是为了那二十几块钱来的,要知道他身上可是有【双倍收获LV1】这样的神技呢。   在蔬菜大棚里干活,自己能采摘多少,就会有多少存进随身空间。   哪怕消极怠工应付事,一天也能弄个上百斤吧,无论自己吃还是卖,都是不错的选择。   要知道现在虽然是五月天,菜价比冬季便宜好多,可是帝都毕竟是帝都,菜价肯定比小地方贵,老家八毛一斤的豆角,放这边儿起码一块二三,老家那边三四块一斤猪肉,这边怎么也得五元钱。   当然,这点儿钱他是看不上的,不过既然是要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次他不愿意让自己像在《致青春》里似得那么忙碌,过过车、马、邮件都慢的人生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而且,他弄许多菜在随身空间另有目的。   采摘蔬菜没什么好说的,老板让干嘛就干嘛,午间休息时,妇女们都带了便当,馒头、包子、小咸菜什么的聚在一起各吃各饭,他也拿出一袋华丰三鲜伊面,找老板要了壶开水泡着吃。   下午做到红霞满天才散,老板给了他二十六块钱,还夸他手脚很利索,没比那些中年妇女少干活儿。   乘公交车回到市区时天已经黑下来,他到距离住的地方不远的山西刀削面馆要了一碗刀削面一碟小菜,配着辣椒美美吃了一顿,回到宿舍后把几乎塞满随身空间的蔬菜取出一些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叩开斜对过的门,把蔬菜送给这栋楼里过得最艰苦的人……虽然从个人可支配收入的角度来讲,他才是最穷的那个。   周一。   林跃仍然没去二班报道,大马猴看他态度坚决,也没再提调班的事,任由他继续呆在高一一班靠窗的位置,反正在大马猴看来这是迟早的事,等他碰得头破血流知道痛了,自然会熄了那些心思,乖乖过去二班。   从晨读开始,何莎就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大课间空铃草喊她一起上厕所,俩人前脚出门,后脚就停住了,其实不只她们俩,高一一班的人都在侧耳倾听。因为学校广播室的大喇叭开始点名,点的是高一一班乔燃、陈寻、赵烨三个人的名。   他们屏息凝神,等待学校的处理结果。   与此同时,站在教学楼侧翼楼梯口晒太阳的林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广播站的方向,也在等候对那三人的处罚决定,虽然他已经有所预测。 ###第八百二十章 对,我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通知,通知,同学们请注意……”   一种乡村大喇叭的播音风格,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在干这件事。   “经调查,高一一班陈寻、赵烨、乔燃三人晚自习私自拉电闸,严重违反了学校纪律。事后三人不仅不承认错误,还搞串联对抗老师、打击报复同学,对学校的管理造成了及其恶劣的影响,现在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予赵烨留校察看,陈寻记大过,乔燃严重警告,并停课一周在家反省的处罚,特此通知,希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不要向他们三人学习,做一个对自己负责,对家长负责,对学校负责的好学生。”   留校察看,记大过,严重警告。   由重到轻,跟三人的学习成绩蛮挂钩的,但就是没有一个开除。   高中的处罚,除了开除和劝退之外,剩下的也就是吓唬人吧,一般在高考前都会撤销的。   林跃并不意外学校有这样的决定,因为有人插手了这件事。   是侯珍——请了一个月病假的侯老师。   大马猴作为教导主任,是坚持要开赵烨和陈寻回家的,考虑到乔燃情况特殊,事后自己也有帮说好话,于是决定给个警告处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候珍为了给陈寻和赵烨求情,愣是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回学校见校长,还因为她的公公是教育系统里的老干部,赵烨和陈寻的爹妈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好好教育,不会让孩子再犯错,校长不得不卖三分面子,找到大马猴,要他给那三人一个机会。   校长都发话了,大马猴能怎么办?于是两个开除一个警告变成了一留校察看一记大过一严重警告的处罚。   要么有句话叫在帝都抄起板砖见人就砸,十个有九个干部呢。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是道理很正确。   林跃也知道高一一班的人在欢呼,由空铃草和任高盈领衔主演,而林嘉茉在跟方茴打听陈寻、乔燃、赵烨三人什么来路。   其实他早就知道学校方面不会把三人全开了,以大马猴的能量,最多把赵烨弄回家去,毕竟陈寻和乔燃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家里有钱也有关系,内外打点一下的话不至于没有转圜余地。   站在林跃的立场上,三人都留了下来更好,因为没有他们在,自己“追”那几个女孩儿不是就没难度了吗?没难度又怎么当备胎呢?   而且他最近有个点子,是从风铃草和何莎两人身上得到的灵感——凿沉这群人友谊的小船。   ……   林跃回到教室的时候,张回然阴阳怪气地道:“有些人还想当班长?我看呐,是在想屁吃。”   “明人不说暗话,敢不敢打个赌,期末之前我要是能当上班长,你从二楼跳下去,我要是当不上班长,我从二楼跳下去。”   张回然望望窗外,不言语了。   “怂逼。”林跃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他从二楼跳下去屁事没有,换了张回然,至少摔断一条腿。   就像之前他说一班的学生是一群垃圾那样,又惹来二十多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可惜他们只敢怒不敢言,因为一班最有能耐的三个人让他整得差点学都上不成,真要应下这个赌局,万一输了,好点儿的结果摔断腿,要是不好呢?   现在傻子都看得出大马猴在偏向他,这种情况下蠢货才会跟他打赌。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语文老师踩着时间点走进教室,看了一眼陈寻、赵烨、乔燃三人的座位,又看看林跃,目光最终定格在何莎脸上。   “何莎,刚才怎么没去办公室拿作业?”   何莎是语文课代表,收发语文作业是她的职责:“对不起,我给忘了。”   语文老师拍拍讲桌上的作业本:“先把作业发下去吧。”   “哦。”何莎答应一声,走过去拿起放在讲台上的语文作业本,按照名字发给班里的学生。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第九课,《赤壁赋》,这篇古文呢,出自北宋文学家苏轼之手……”   语文老师做课文介绍的时候,何莎走到林跃身边:“你的。”   林跃接作业本时小声说道:“你新买的发卡真好看。”   何莎拿作业本的手抖了抖,小脸微红,她用的是那种细长朴素的小发卡,不是带珍珠、碎钻或者花纹的那种大发卡,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视今天戴的小发卡和前些天戴的小发卡有什么不同。   “你别瞎说。”   林跃笑了笑,没有多讲什么。   何莎继续发语文作业本:“林嘉茉。”   “这里,这里。”林嘉茉晃着右手应道。   ……   当天下午。   本来排在上午的数学课因为老师临时有事和化学掉了个个儿,因为有数学作业和模拟题要发,空铃草叫了何莎跟她一起去办公室。   “刚才老刘他们说得话你听到没有?”   “什么话?”   “他们说这次大马猴从轻发落陈寻三人是看在侯老师的面子上。”   “哦。”   “他们还说再有一个多星期侯老师就能回来了。”   “哦。”   “那时候陈寻三人也会回来上课,啊,终于不用再看大马猴那张臭脸了。”   “哦。”   空铃草突然一个加速,停在何莎面前。   她差点跟闺蜜撞个满怀。   “何莎?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有吗?”何莎赶紧解释:“我挺正常的呀。”   “来事了?”   何莎刚要说没有,前面猛然闪出一个女生,撞了空铃草的肩膀一下,力度不小,空铃草立足不稳,怀里的数学作业本掉了一地。   “别在楼梯上说话,好狗不挡路。”   那个女生不仅没有道歉,快步离开的同时还不忘骂了她们一句。   “哎,你说……什么人呀?”   空铃草肺都快气炸了,看看撞她的那个女生消失的地方,再看看掉在地上的数学作业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那人了。   便在这时,后面的走廊里走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帮忙捡拾地上的数学作业本。   “这位同学,谢谢你……”   空铃草下意识道谢,然而话说到一半,看见对面那张脸,感激的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讨厌:“怎么会是你!”   她将林跃递过来的数学作业本一下子打翻在地:“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林跃看看空铃草,又看看旁边站得何莎,转身走了。   空铃草说道:“多管闲事!”   何莎轻轻蹲下,把被空铃草打翻的数学作业本捡起来,叠放到模拟题上:“小草,我觉得你这么说有点过分了,他做这些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他会好心?”空铃草说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好心吧。”   何莎说道:“小草,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   “就凭他对陈寻、赵烨和乔燃做得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对陈寻、赵烨和乔燃做什么了?”   “这……他敌视我们了,他骂我们了。”   “那他说得不对吗?我们确实冤枉了方茴。陈寻、乔燃、赵烨三人为了看NBA私自拉电闸也确实犯了校规。”   “你……你究竟哪边的呀?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袒护他?”   听空铃草这么一讲,何莎顿时醒悟过来。   “我……我没有袒护他,只是觉得班里的人这么仇视他很不应该,老师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大家之所以仇视他,实际是被他戳到了痛处又不愿意接受,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我们做错了,如果真要说他有什么错误的话,我能想到的就是态度问题了。”   “何莎,知道么?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小草,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你就不能抛开成见好好思考一下事情的逻辑吗?”   “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空铃草抱着数学作业本噔噔噔上楼了,她其实很想告诉何莎,只要林跃和陈寻作对,她就永远不会对他有好感,不过这很可能暴露她喜欢陈寻的事,所以最后啥也没说。   何莎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前行。   这时林跃从走廊里出来,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一脸古怪,没想到还真让她说对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我真不知道什么是新概念作文大赛   空铃草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真相确实如此。   不只是要让何莎跟空铃草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加深分歧,其实那个把数学作业本撞翻的高二女生,也是他安排的,【嘲讽LV1】下,不爽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认真地想一想,凿沉她们的友谊小船挺好的,电视剧里空铃草因为陈寻喜欢方茴,一直明里暗里给方茴使绊子,为人太尖酸刻薄了,并不是一个好的闺蜜人选。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跃时不时地对空铃草表露善意,比如上学碰面时打招呼,下午课和晚自习中场休息时偶尔问方茴和林嘉茉要不要帮忙热饭,偶尔问空铃草和何莎要不要帮忙热饭,在小卖部买东西偶遇,会让老板结账的时候让利一点,总之……不管空铃草怎么给他甩脸子,怎么无视他,甚至当着众人面讽刺他,他都不计较,展现出自己温和的一面,用方茴的话讲,相比以前判若两人。   林跃不是不计较,是他不计较有人计较。   空铃草对他的态度越恶劣,她跟何莎的关系就越僵,友谊的小船儿也越来越不牢固,因为在何莎看来,他是为了她才忍气吞声试着跟空铃草缓和关系的。   一周后。   陈寻、赵烨、乔燃三个每人交了一万字的反省书,并在升旗仪式的时候拣重点部分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读。   本来陈寻、赵烨、乔燃仨人因为篮球打得好,就被很多女生追捧,是高一年级的名人,现在这么一闹,全校都知道他们的事了,连带着林跃也成了很多人的议论对象。   他骂得是高一一班的学生,又没有骂其他班级的学生,所以那些平日就不爽陈寻、赵烨、乔燃三个爱出风头吸引女生关注的男学生对他印象不错,那些喜欢陈寻、乔燃的女生,还有篮球队的人对他就不怎么友好了。   反正他们一致认为仨人出了这么大一丑都是他的“功劳”,尽管林跃多次跟人解释仨人受罚是因为犯了校规,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公道人说公道话,可是没人信呀,大家坚持认为他是大马猴战胜高一一班三刺头的关键功臣。   得。   林跃算是理解了中学教导主任的工作有多么难,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最大问题其实不在学习好坏,在于没有一个正确的是非观,书本上说对的,就是对的,电视上说对的,就是对的,依着我的,就是好的,不依着我的,就是要打倒的,这种斗争精神和仇恨思维贯穿了整个叛逆期。   而某些老师,就是斗争精神和仇恨思维下的牺牲品。   当然,这种事仅限于那个时期,在林跃生活的年代,一部分老师已经悟了,干嘛要跟学生杠呢,把他们当成财源不就好了?   升旗仪式结束后,林跃回到教室,才在他的位置坐下,身后便响起一阵热烈掌声,还伴着嗷嗷的叫好。   陈寻、赵烨、乔燃在一片欢呼中走进来,搞得好像欢迎英雄一样。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赵烨很开心,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往前走,忽然看到方茴侧后方书桌上的林嘉茉,一时惊为天人。   “哟,咱们班又来一位新同学呀?认识一下,我叫赵烨……赵匡胤的赵,火华的那个烨。”   林嘉茉无视他伸过来的右手:“我知道,在教室前门放水盆淋了教导主任一身的那位同学。”   赵烨眼睛一亮:“呵,把我底细打听的很清楚呀。”   林嘉茉白了他一眼:“你刚才在台上自己说得,声泪俱下的可怜样子叫人不记得都难。”   赵烨在林嘉茉旁边坐下来,没皮没脸地白话道:“我这叫真得猛士敢于向屋檐低头。”   陈寻看了林跃一眼,又看看整理书桌的方茴,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经过任高盈身边时搓了搓他的头:“我不在的日子,你丫是不是又偷看武侠小说了。”   “哪敢呀,我怕有人告密,押金十块呢。”他是看着林跃的背影说的。   “陈寻,你吃饭没,我爸这次出国给我带回来一盒抹茶味的曲奇,你尝尝好不好吃?”空铃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外包装全是英文的铁盒,掰开盖子后递过去。   陈寻拿出一块曲奇咬了一口,转眼看到何莎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何莎,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何莎说道:“你可得小心点儿,别再被大马猴抓到把柄。”   这话听起来是让陈寻小心大马猴,实际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要别给大马猴抓到把柄,就别再调皮捣蛋排挤林跃,不然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放心吧,我有分寸。”陈寻把剩下的半块曲奇饼干塞进嘴里,望空铃草说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空铃草开始跟他八卦一些道听途说的校园故事。   那边乔燃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递到方茴面前:“给,我在家反省这几天把它看完了。”   方茴停止写字,看看放在桌角的小王子,转过头去笑着点点头。   “还有之前误会你的事,我代陈寻和赵烨跟你说声对不起,他们俩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道歉,以前他们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方茴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语文老师从外面走进来,教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看着下面的学生:“班长呢?怎么不喊起立呀?”   陈寻坐在后面,纹丝不动。   要知道一周前大马猴把他的班长撤了后就没再选。   仨人被罚停课期间,老师来上课时喊起立的活儿交给了空铃草,现在陈寻回来了,她就不喊了。   “何莎?”   何莎站起来说道:“老师,我们班现在没有班长。”   “哦。”语文老师瞄了一眼陈寻,没有说什么,翻了翻教材,又把书合上。   “今天呢,我们不讲新内容,新概念作文大赛那几篇一等奖的文章都读过了吧,我想听听大家的读后感。陈寻……”   陈寻一听喊他的名字,赶紧站起来。   “说说你最喜欢哪一篇。”   “那还用说?《杯中窥人》呀。”   “理由呢?”   “韩韩同学用一块布沉入水中的变化来比喻一个人是如何从‘洁白无瑕’被社会这盆脏水‘污染’、‘侵蚀’,走向麻木和堕落。这篇文章笔锋犀利,立意也好,很有现实意义。”   语文老师听完后点点头:“你坐下。”   陈寻坐了回去。   “林跃。”   她又点林跃的名字。   林跃本来在看窗外的风景,因为正巧有一团柳絮夹在窗棂的缝隙间,那些细细的白在风中瑟瑟抖动,像一个怕冷的小孩子。   听到语文老师点自己的名字,他站起来看向对面生着一张小包子脸,让人特想捏一把女人。   “林跃,说说吧,你最喜欢哪一篇?”   林跃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在说语文老师故意的吧,喊完陈寻喊林跃,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   连一向云淡风轻的方茴都朝他看过去,林嘉茉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听听他对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有什么高解。   “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我没读过。”   林跃说得大家一愣,新概念作为大赛,那可是在中学圈儿里最火的事情了,不仅学生们在谈论,老师们也在谈论,连家长们都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度,甚至有些人讲它会成为“青年作家摇篮”,而且北大复旦南开什么的都是联合主办单位,获奖的参赛者有很大机会保送名牌大学。   语文老师不止一次在课上提起这项赛事,叮嘱大家要想写好作文,一定得多看获奖作品,然后取长补短,在这种情况下林跃居然说他没读过……   “我们那边消息闭塞,对于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报道很少。”林跃说了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理由,然后话音一转:“不过说起喜欢的文章,我倒是对一篇散文印象深刻。” ###第八百二十二章 我是你爹   听他这么讲,语文老师问道:“哪篇文章。”   林跃卖了个关子,不讲文章,讲起了乡下的风土人情:“你们知道乡镇80年代建的老房子是什么样的吗?不是砖混结构,是由土坯和红砖砌成的,墙体很厚,有点冬暖夏凉的意思。不过容易受潮,造成墙体表面的皮层脱落,小孩子手又欠,爱去抠那些有裂缝或者破损的地方,尤其是土炕或者床与墙体接触的一面,为了改善这种情况,乡下人有门道的就拣大队里每个月都会发的报纸、杂志什么的糊在墙体与床炕的接触面,又能保护墙皮,又能整洁被褥。我们家墙体与床的接触面也有糊,不过用的是叔叔读大学时捎回来的过期报纸和杂志,我读小学后,认识的字多了,每天早晨赖床的时候就会看上面的字,因为有一块儿磨掉了,大约一半内容看不清,不过对那篇文章的标题很清晰,叫《棉花》,作者姓韩,过年的时候叔叔回家,我问他上面写得什么,他说他也记不清了,还说回来后帮我查查,结果他把这事儿给忘了。上周末我去了一趟市图书馆,找到了1980年发行的那份青年报的原件,终于看到了完整版《棉花》。”   无论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或者成年人,都喜欢听故事,尤其是这种亲身经历型的故事,林跃从一篇文章为切入点,介绍了老家的风土人情和自己的生活足迹,一下子抓住了全班同学,也包括语文老师的眼球。   就连不爽他的人也静静等待下文。   “你们想知道这篇文章的内容吗?我背给你们听……”   林跃合上语文课本,用舒缓的语调背诵出那篇“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散文。   “……”   随着文章结束,全班静默。   语文老师说道:“不错的文章,但是比较《杯中窥人》不够深刻和尖锐。”   “当然。”林跃说道:“毕竟是1980年的文章,作者写东西也要看时代背景的,而该篇散文是‘祖国颂’的参赛作品。”   语文老师挑了挑眉头,感觉这个叫林跃的学生嘴里总能说出相比同龄人更加耐人寻味的话,搞得她每次叫他起来回答问题,都像在做一道阅读理解题。   “这篇文章的作者叫什么?”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儿,语文老师感觉自己快被他逼疯了。   她为什么先叫陈寻再叫林跃,就是为了敲打一下这个老是让她头疼的家伙,但是现在看来又失败了,陈寻漂亮的话说了一堆,远没有他的童年故事更让人印象深刻,更能开阔视野。   “你坐下。”   别说,这李静带着三分幽怨三分无奈三分惆怅一分怒气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林跃乖乖地坐了回去。   想跟他斗?让陈寻一颗大脑都没问题。   说起《棉花》这篇文章,他还真去图书馆查过,犹记得那是2012年的事,当年他17岁,作为挺韩派一员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来论证自己的观点,现在想想其实蛮傻,蛮单纯的。   “果然是活在过去的人。”任高盈小声嘟哝一句。   林跃抽屉里放了一堆铁路技术方面的老书,现在又把1980年的老文搬出来,再加上他第一次亮相穿得那身土掉渣的人民子弟兵工作服,任高盈说这样的话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陈寻想得更多一点,因为他记得林跃说文章的作者姓韩。   或许是感受到来自倒数第二排充满敌意的目光,林跃往后扫了一眼,回头时小声嘟囔道:“对,我是你爹。”   方茴似乎听到什么,面着疑问向他看过来。   林跃冲她笑笑,没有解释。   ……   语文课结束后,李静回到办公室,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喝水润喉,也不是吃男朋友给她买的进口巧克力,而是拿起电话拨了个外线号码。   “喂,唐娜娜吗?是我,李静,你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查篇文章,就1980年青年报‘祖国颂’征文的获奖作品,里面有一篇叫做《棉花》的散文,我想知道它的作者是谁。”   对桌织毛衣的历史老师随口问道:“小李呀,你怎么对20年前的老文感兴趣了?”   “嗨,还不是高一一班那个林跃,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是让他回答问题,还是他给我出难题。”   “嗯,嗯。”四十多岁的历史老师对李静的话深表赞同,有这种感觉的不只他们,据说为高一一班代课的高二年级英语老师曹润生上周四给林跃的模拟考卷末尾作文减了几分,这家伙愣是找去高二年级办公室,当着一众老师的面指出曹润生业务不精,他用的是美式英语写法,曹润生给出的答案是英式英语写法,所以不能算错。   他一个犄角旮旯来的转校生,竟然知道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的区别,这件事成了曹润生的笑料。   怎么说呢,碰到这种爱较真的学生真得很无奈。   大约15分钟后,李静的大学同学,现在市图书馆工作的唐娜娜打来电话。   “哦,我知道了,谢谢啊。”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突然意识到方向错了:“娜娜,你知道这位作者和那个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韩韩是什么关系吗?”   唐娜娜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李静阴着脸挂断电话。   历史老师注意到她的表情,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了?”   “他怎么能拐着弯儿骂人呢?”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李静不认为林跃不知道《棉花》作者和《杯中窥人》作者的关系。   俩人谈话的当口,办公室的门打开,请了一个月病假的英语老师,也是高一一班班主任的候珍面带笑容走进来。   近门的化学老师推推眼镜框:“侯老师,你出院了?”   “对,上周就出院了。”   “上周出院,今天就来学校了?你的身体……”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没大碍,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再有半个月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众老师微笑应道。   候珍脱下外套搭在北墙的挂衣钩上,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包里拿出在医院里编写的课时教案。   历史老师又开始织毛衣,一面说道:“小侯,你们班现在可热闹了,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在考虑辞掉班主任这件事了。”   候珍苦笑着摇摇头,她是请了一个月病假,可这不代表她不知道班里的情况,不然也不会那么及时找到校长,保住了陈寻和赵烨的“小命”。   “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下午自习课。   铃声响起,高一一班的学生一窝蜂涌进教室。   “侯老师来了。”   “侯老师回来了。”   “……”   随着张回然等人的议论,刚刚结束5班课程的候珍拿着教材走进一班教室。   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她把教材往讲桌一放。   “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听说咱们班出名了,先是拉电闸,接下来搞串联对抗调查,还泼教导主任冷水,四月板报评比直接垫底,据各科老师讲,最近几次做模拟卷的成绩也不好。拉电闸和泼教导主任冷水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说了,今天我想跟大家聊聊后面两件事,大家有想发表意见的吗?”   没人说话,都低着头看教材。   “陈寻,你是班长,你来说。”   陈寻慢吞吞站起来:“侯老师,我已经不是高一一班的班长了。”   听他这么一讲,侯珍才想起大马猴把陈寻撤职的事。   “不是班长没关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咱们班应该立刻选出新的班长。”陈寻说道:“我提议由林跃接任班长一职。”   赵烨举手道:“对,我们选林跃当班长。”   “选林跃。”   “林跃。”   林嘉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心说这群人怎么转性了,上节课还在背后说林跃坏话,现在居然选他当班长?   侯珍感觉有点儿头疼,单纯的学生或许不知道陈寻为什么举荐林跃,她很清楚,这些家伙是要把那个叫林跃的转校生架在火上烤呀。   “胡闹,林跃同学才转来我们班不到一个月,怕是连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你让他当班长,不是拿班级荣誉当儿戏吗?任高盈……”   侯珍看向任高盈。   “你来做班长。”   任高盈没有动,留着中分的脑袋晃成了拨浪鼓:“当不了。”   “张回然。”侯珍又看向张回然。   “干不了,干不了。”   “行啊,你们这是组建了革命统一战线呀。”侯珍有点不高兴。   便在这时,林跃站起来说了一番话。   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第八百二十三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侯老师,我想举荐一个人。”   林跃话还没说完。   那边下巴顶在桌面上的赵烨小声嘟哝道:“我选我呀?”   来自侯珍的审视目光落在林跃身上。   沉吟片刻她才说道:“谁?”   林跃都站起来说话了,她自然不能装成没有看到,心想果然跟办公室里那些人说的一样,这家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别的同学稍有针对就会反唇相讥,一点都不肯吃亏。   “空铃草。”   空铃草?   哗,讲台下面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他举荐的人会是空铃草,要知道空铃草可是陈寻的跟屁虫,陈寻说一她从不说二,陈寻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换句话说,空铃草当班长跟陈寻当班长没多少差别。   面对四面八方汇聚来的目光,空铃草有些手足无措,林跃在大马猴面前极力举荐自己个儿当班长,怎么现在拐了个堪称180度的弯,提议让她当班长呢?   想想他之前大献殷勤的举止,他到底要干什么?学电视上起义军领袖黄袍加身前以退为进的戏码?   空铃草看向陈寻,想要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没有如愿,喜欢的人只是面带疑惑,没有说支持她当班长还是不支持她的班长。   只有何莎知道林跃是真心不想当班长,当初大马猴要他调班时说的话都是胡搅蛮缠,目的是留在一班,而后面讨好风铃草的种种,包括刚才的举荐,全是为了她。   这时林跃又说话了:“侯老师,只要风铃草当班长,我一定会在这个月的板报评比中帮班级拿下优胜。”   又是全班哗然,要知道从他们升入高中以来,高一一班在这将近一年时间里从没得过板报评比年级第一,最好的那次也只是拿了个第三,还是因为别班板报画手发挥失常。   只要风铃草当班长他就帮班里拿第一?好大的口气!   是,他写粉笔字是有一手,可是板报不光看粉笔字的,粉笔画的好坏还有内容的好坏,重要程度还在粉笔字之上。   便在这时,陈寻举起手来,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侯老师说道:“陈寻。”   “老师,我同意林跃的提议,板报评比关系到班集体的荣誉,上个月我们垫底,这个月绝不能再做最后一名,无论我们班内部有什么矛盾,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不能让外人把我们比下去,大家说是不是?”   “是。”   “没错!”   “是时候让二班三班那群人看看我们一班真正的实力了。”   现在陈寻一发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再绷着,集体荣誉感噌噌地往上升,一副热血冲脑的样子。   林跃面无表情,心说自己没有“夸下海口”前你也不说什么班集体的荣誉,自己把帮高一一班拿板报评比第一的话一说,你跳出来说“班级内部矛盾不算矛盾,解决外部矛盾才是最重要的。”   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简直了。   空铃草是林跃举荐的,想必以后不会为难她,陈寻等人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侯珍一看双方达成了共识,虽然对这种你让一步我退一步的“政治妥协”特别无奈和不爽,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叹了口气道:“空铃草,你的意见呢?”   她能有什么意见呀?陈寻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   “侯老师,我怕……我做不好。”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侯珍说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多请教老师和同学,我坚信你能当好这个班长。”   空铃草点点头:“那……那我试试吧。”   侯珍往下压了压手腕,示意陈寻和空铃草坐下,扭头看向林跃:“那板报的事就交给你了?”   林跃说道:“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谁?”   “方茴。”   方茴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愕然看着林跃。   前面乔燃闻言皱了皱眉。   那边侯珍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方茴在档案的自我介绍里个人特长一栏填的是美术吧?”   方茴握紧双拳,站起来说道:“是,我小时候学过一点。”   “行啊,林跃,你这来到咱班还没一个月吧,对同学的情况摸得够清楚呀。”侯珍望方茴说道:“那板报的事,你能帮他吗?”   “我……尽力吧。”   她看着桌上放得包着书皮的英语课本,弱弱地道。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空铃草是班长,下期板报呢……就由林跃和方茴一起负责。”侯老师拿起讲桌上的教材:“好了,上自习吧。”   她说完这句话出去了。   陈寻看着方茴的背影感觉特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又被那个林跃耍了。   自从上回冤枉方茴是叛徒后,他看着女孩儿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便有一种内疚和怜惜的情绪,今天回到班里,发现她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耐看,特别想要去了解她。   可是现在呢?   嘿,那俩人要一起出板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空铃草,四眼妹见他看过来呲牙微笑。   风铃草不会跟林跃背地里有一腿吧?不然怎么突然推荐她当班长?   ……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离家近的学生纷纷离开校园,离家远的学生开始考虑吃饭的问题。   方茴看看左右没人,慢慢站起,走到正在看杂书的林跃跟前:“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林跃合上在图书馆借得《数学通报》:“上次在图书馆找书的时候我有见你在书桌上画画,画得挺不错的。”   “……”   方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确实有在图书馆画画的习惯,没想到会给林跃发现。   “我怕……”   “怕什么?怕画不好?”   方茴点点头:“粉笔画和素描有些不一样……”   林跃说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我也会帮你的。”随着一个敞亮的声音,林嘉茉从后面搂住方茴的腰:“不就是板报嘛,小意思,我在43中可是出了名的……眼力好,只要我说行,评比的时候绝对能拿第一。”   “哎呀,嘉茉,别闹了,这不是游戏。”   “我知道这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什么游戏?”一向厚脸皮的赵烨蹭过来:“我不光篮球打得好,打游戏也在行。”   林嘉茉瞪了他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我们在说板报的事。”   “哎,你别那么凶嘛?你一凶,就不好看了。”赵烨说道:“不就是出板报吗?我赵火华也能帮忙呀。”   林嘉茉说道:“你能帮什么忙?”   “我能帮忙看字歪不歪。”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赵烨。”后门传来陈寻的喊声:“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篮球还打不打了?”   “打,当然打。”赵烨答应一声,冲林嘉茉挤眉弄眼地道:“要不要下楼看哥打球?你不是喜欢流川枫吗?哥今天给你灌一个帅气的篮。”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流川枫?”   “你笔盒贴满了他的贴纸呀。”   “赵烨!”陈寻有点儿不耐烦了:“你再不走我回家了。”   “哎,来了,来了。”赵烨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拍桌子:“记得看我打球啊,我们就在前面的篮球场,从这儿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到。”   丢下这句话,他紧追陈寻离开。   林嘉茉看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臭屁!”   林跃认为前面那个字用来形容陈寻的表情很合适。   看着喜欢的女孩儿跟别人搭档画板报,心里不好受吧,不好受就对了!   “对了,你们俩还没吃饭吧?”   林嘉茉和方茴一起摇头。   林跃说道:“便当给我,我去徐老师那儿帮你们加热一下。”   他这不是第一次助人为乐,两个人也没矫情,各自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便当。   林嘉茉的餐盒很普通,就那种不锈钢做的圆角矩形餐盒,方茴的餐盒是粉色小圆盒,外面还罩了一块纱巾,在盖子上面打了个结,可以提在手里。   “咦,我记得之前没有这个吧。”林跃捏着纱巾的结提了提,记得之前没有这个外包装。   方茴小声说道:“你经常帮我热饭,每次外壳都挺烫的,我就……”   “哎呀。”林嘉茉一拍双手:“还是方茴心细,你看我就想不到这种事。”   林跃冲二人笑笑,拿着餐盒走了,虽然他有【幽灵手套】,完全不用担心烫到手,但不可否认的是,方茴的做法确实让他生出不少好感。   从教室出来,往前走了没几步,他被一个人拦住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是高一一班新任班长空铃草。   “林跃,你站住,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林跃没有理她,继续往前面走。   “你站住,我叫你站住。”   空铃草一边喊一边在后面追,俩人一直走到一楼,林跃才“因为躲避一位同学被她挡住去路。”   “你跑什么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觉得没有必要回答。”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不就想问我推荐你当班长,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吗?”   “对,我想知道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只是单纯地想改善我们的关系。”   “我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   林跃佯装生气,往旁边侧了侧身,快步让过空铃草,朝教师宿舍楼走去。   空铃草盯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跺跺脚,扔下一句“就凭你对陈寻他们做的事,这辈子都别想了”,甩开一对麻花辫,朝着教学楼外面走去。   她离开后不久,何莎由旁边的医务室走出,面无表情看着车棚里的死党。   ……   第二天,又是下午课和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   方茴看看餐盒里的菜,转回头,面带不解望着给何莎送完餐盒走回来的林跃。   “这里面的菜……”   她家午饭吃的是回锅肉,妈妈就把吃剩下的装进了她的便当,现在里面多了两份配菜,酸辣土豆丝和凉拌黄瓜。   “哦,徐老师前几天买了点菜,一直没时间做,我看再不吃就坏了,就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拍了几根黄瓜,每个人都匀了一些。”   徐老师买的菜再不吃就坏了?   随身空间又没有真菌、细菌的生存条件,那样一个永不失效的保鲜库,里面的上百斤蔬菜他存放到2014年都不会有事。   给徐老师送了十几斤菜,一个勤工俭学的农家孩子,还是他的课代表,借用一下厨房做俩菜不过分吧。   更何况徐建勋也不是帝都人,同样是小地方的人考上帝都师范大学,分来实验一中当老师的,所以平时对他特照顾。   “哦。”方茴说道:“怪不得你今天回来的比之前晚了那么多。”   那边吃得米饭粒都沾到嘴角的林嘉茉说道:“你还会炒菜呢?”   如果方茴不问,她还以为是徐老师好心分给他们的呢。   林跃笑着说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唔,你炒得酸辣土豆丝比我爸炒得好吃多了,这刀功,怎么练的呀……”林嘉茉夹起一根土豆丝:“你们见过小指粗的土豆丝吗?没见过吧?真遗憾,我每个月都能见几回。”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赵烨捧着餐盒从后面走过来,拿着筷子在林嘉茉面前比划一阵:“不就是一份酸辣土豆丝吗?瞧给你说的,都快比得上山珍海味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   “嘿嘿。”赵烨说道:“我可是大实验有名的美食家,要说咱们学校附近的饭店,哪一家我没吃过?来吧,就让我尝尝你们赞不绝口的酸辣土豆丝是个什么水平。”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蹭,从林嘉茉的餐盒里飞快地夹出一筷子土豆丝,又飞快地填进嘴里。   “唔,不错,真不错。”   他一脸讨好地笑笑,又夹了一筷子黄瓜。   “嗯……脆,新鲜。”   赵烨看看方茴餐盒最下面的回锅肉,林嘉茉餐盒最下面的干炸带鱼,没皮没脸地夹了两块肉在自己的餐盒里。   “这每天大鱼大肉,偶尔吃个清淡小菜,也是一种享受……不对。”他一下一下点着食指说道:“是养生,养生。”   “你才多大呀,就考虑养生的问题了?”   林嘉茉拿这个厚脸皮很无奈。   “赵烨,嘛呢?”陈寻拿着一本《大众软件》从后面走过来:“你这把菜给祸祸了,人家还怎么吃?”   “不是……陈寻,我怎么祸祸他们的菜了?”   “你丫那张驴脸往这儿一杵就影响食欲,我说的对不对呀,嘉茉?”   林嘉茉叼着筷子尖儿直点头。   “你们……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赵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这时陈寻转向方茴:“对了,方茴,关于板报的事,你想好画什么了吗?”   女孩儿摇摇头:“我怕我画不好。”   陈寻说道:“没问题的,就何莎上回画那大树,跟一捆芹菜似得,但凡一个有点儿美术功底的过来画得都比丫好。”   “陈寻,你说谁画大树像芹菜?”何莎端着餐盒走过来,下意识在林跃身边停住,气哼哼地看着他:“你觉得不好看,那你画呀。”   “咱们班现在不是有方茴了吗?”陈寻说道:“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呢,你准备画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方茴看向林嘉茉:“嘉茉,你说应该画什么?”   “问我啊?”林嘉茉抽出含在嘴里的筷子:“那肯定是流川枫了。”   “好,这个好,就流川枫。”赵烨说道:“画个灌篮瞬间,可帅了。”   何莎说道:“你当别人跟你一样呀,喜欢看灌篮高手和NBA,你去办公室问问,有哪个老师认识流川枫?”   “咦。”赵烨说道:“何莎,你变了。当初拉电闸,你不是也跑小卖部去看NBA了吗?哪次哥打比赛时,你不是喊加油最卖力的那个。”   何莎心中一惊,对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那些不喜欢篮球这项运动的人的感受了呢?   方茴转头看向林跃:“林跃,你觉得这次我们应该画什么?”   “有句话不是叫学海无涯苦作舟吗?我看……不如这次板报的主题就叫行舟。”林跃随口说道。   板报的事吧,虽然立下“军令状”要拿优胜,但是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别说方茴的美术功底可以,就算她从没学过,有他这“字画”双馨的人在,还怕拿不到第一?   陈寻说道:“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么老掉牙的主题,你哪个时代的人呀?”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第一次听这句话,围在林跃身边的人全都一脸茫然,冷场了十几秒钟陈寻才回过味儿来,脸色一变:“你丫怎么说话呢?”   林跃撇撇嘴:“出这期板报的人是我和方茴,既然你那么多意见,自己上不就好了?只要月底拿不了第一别怪我们不给力就好。”   “你!”陈寻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年级第一,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你要拿不了第一怎么办?”   “拿不了我立刻圆润地滚去二班,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可要是拿了第一……”   “你想怎么样?”   “我记得你会弹吉他吧。”   “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要是板报评比拿了第一,吉他归我。”   “你又不会弹吉他。”   “我拿来当摆设,不行吗?”   一听“摆设”二字,陈寻有点恼火。   “怎么?舍不得了?”   “谁说舍不得,赌就赌!”   林跃冷冷一笑,转过头去。陈寻这种人其实很难相处,看电视剧时没想那么多,实际接触后才知道他有多么以自我为中心,方茴、林嘉茉明明是跟自己边吃边聊,他借着讽刺赵烨厚脸皮蹭过来在方茴面前刷存在感,刷就刷吧,人家女孩儿征求自己的意见,他还在一边儿说风凉话。   仔细想想剧情,赵烨、陈寻、乔燃三人里,乔燃最稳重,面对好朋友和喜欢的女孩儿,恪守“不争”的原则,要不然也不会躲到英国去读大学,赵烨是个厚脸皮,在陈寻那儿是朋友也是半个跟班儿,所以整部剧就是一群人围着陈公子打转,看他装逼看他胡闹看他青春飞扬。   现在他喜欢的女孩儿和林嘉茉不像其他学生一样排挤自己,而是相处的不错,这就急了,怒了,不爽了,真是把富裕家庭独生子的任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眼见气氛骤冷,林嘉茉赶紧开动脑筋寻求缓解。   要怎么做呢?   几个呼吸后,她的眼睛一亮。   有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玩篮球?谁还不是个王者   “吃完了吗?”   她看着几乎把自己餐盒霸占的厚脸皮男生说道。   “嘿嘿,吃完了,吃完了。”赵烨赶紧抹掉嘴边沾着的油渍,把只剩米饭的餐盒还给林嘉茉。   “赵烨,你不是说你的篮球技术在实验一中数一数二吗?”   “那当然了。”   “那……咱们斗个球吧。”   “斗个球?”赵烨一脸错愕,一个女孩子要跟校队球员斗球?她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不过……   “为了不让大家说我欺负女人,我让你一只手。”   “不需要。”   林嘉茉把餐盒收好,拍拍手站起来:“看本女侠虐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口气不小呀。”赵烨说道:“林女侠,走着。”   俩人朝外面走去,方茴很难得地站起来说道:“我们也去看吧。”   林跃说道:“没意思。”   “反正你已经吃饱了,就当下去散散步。”说话的是何莎。   林跃看了她们一眼,勉为其难点点头,跟在方茴、何莎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学生身后离开教室。   楼下有很多闲玩儿的高一和高二女学生,看到一群人拥着赵烨、陈寻下来,以为又有比赛可看,相继围了过去。   看着外面聚拢的一圈人,林嘉茉毫不怯场:“赵烨,光斗球多没意思,咱们赌点什么呗。”   “那你说,赌什么?”   “我要是赢了,以后你别有事没事过来蹭饭吃。”   “那我要是赢了,是不是可以天天去你那儿蹭饭吃呀。”   “要饭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可真够厚脸皮的。”   “脸皮?脸皮能当饭吃吗?”   赵烨把球丢给林嘉茉:“你先来。”   啪,啪,啪~   篮球在地面弹跳,林嘉茉一手运球,一手护球,将赵烨关在身后。   “行啊,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林嘉茉可以的。”陈寻在方茴身后说道:“不愧是灌篮高手和NBA的忠实观众。”   “林跃,你觉得她们俩谁会赢?”方茴问跟她并肩立着的林跃。   “我觉得林嘉茉会赢。”   “为什么?”   “因为她是在为以后身边没有乌鸦聒噪而努力奋斗。”   几个高二女生对他怒目而视,因为伴随陈寻、赵烨、乔燃三个人受处分,转校生林跃成了那群喜欢篮球少年的女孩子的公敌。   “是他吧?那个叫林跃的家伙。”   “没错,就是他。”   “他也好意思来看赵烨打球?”   “你没听他刚才说什么吗?他是来看那位女同学打篮球的。”   “土鳖!”   何莎回头瞄了一眼三班的几个女生,目光不善。   《灌篮高手》,那个年代多火的动画片啊,对于女孩子的影响比《圣斗士星矢》、《变形金刚》在男孩子心目中的地位还高,还神圣。   流川枫那秒杀一切的眼神,樱木花道认真时的脸,从头帅到脚的仙道彰,极大地满足了中学少女对完美恋人的想象。   就像林跃生活的那个年代,女人普遍喜欢的霸道总裁文一样,这些信息会潜移默化地改变她们的想法,然后对现实世界身边的一些人进行对比,寻找替代品。   高一一班三个高个儿,赵烨、陈寻、乔燃,都爱打篮球,技术也不错,不可避免地满足了一些女生的美好幻想。   一个“走后门”来到实验一中的转校生,巴结教导主任,背叛集体,搞得仨人差点被开除,她们怎么可能喜欢?没丢鸡蛋吐口水已经不错了。   “对不起啊。”方茴小声说道:“我没想到……”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她没劝他来下面看林嘉茉和赵烨斗球,也就不用忍受那些女生充满偏见的话了。   “没事,这点偏见算什么,我脸皮厚,抗击打能力强。”   这话是对方茴上面说得话的回应,可是对于何莎来讲,却是那么刺耳。   是啊,比起他在空铃草那里受得委屈,来自其他班女学生的偏见又算得了什么。   “看球就看球,哪儿那么多话。”她朝三班几个女生吼了一嗓子。   搞得身边同学感觉她愤怒得有点莫名其妙。   咵~   那边林嘉茉的投篮命中。   赵烨呆住了,周围的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林嘉茉投得那么准。   “没看出来,真是女侠啊,这回我要认真了。”   “哎,侯老师,你怎么来了。”   林嘉茉的话吓了赵烨一跳,扭头看去发现身后没有人,等反应过来中了林嘉茉的调虎离山计时已经晚了。   手里一空,球又落在林嘉茉手里,踮脚轻轻一投。   咵~   篮球再次入框。   哒~哒~哒~   篮球拍打着地面。   啪~啪~啪~   林嘉茉拍打着手掌:“你输了,说话要算话哦。”   “这个不算,不算。”赵烨蹙着鼻子皱着眉头:“你使诈。”   “我这叫兵不厌诈。”   “那我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赵烨!”   “林嘉茉!”   俩人对视的当口,方茴笑着抬头:“还真被你说对了,没想到嘉茉篮球打得这么好。”   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陈寻醋意大盛。   凭什么,他一个转校生,才来到一班几天呀,就跟方茴这么熟了。   “赵烨!”   正跟林嘉茉大眼瞪小眼的赵烨听到人群传来的喊声看过去。   “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好么,输了就是输了,不认账算怎么回事?球给我,回家了。”   陈寻嘴上在评论刚才的斗球,但是一向配合默契的赵烨读懂了他眼神里另外的意思,将托着的球往胸口一含,两手握紧向前推出。   球是朝着陈寻去的,但是这个高度,这个速度……如果不出意外会擦着林跃头皮刮过。   啪~   篮球入手。   但不是落入陈寻手中,是落入林跃手中。   “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无耻之尤。”   他连说三个成语,转身往外面走去,头偏过90度时,托着篮球的右手往外一推。   篮球飞出,在空中滑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   咵的一声落入篮筐。   嘭~嘭~嘭~   不断撞击地面。   不只陈寻、赵烨、方茴、何莎、林嘉茉呆住了,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眼前一幕。   他能够接住那个速度很快的球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没想到随手投出的球居然进篮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是在场外投得。   张回然揉眼,再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不是不看NBA吗?不是不打篮球吗?刚才那记飞球,怎么投得?   “这……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啊……”   赵烨是第一个说话的人,他坚信刚才那球是碰巧了,因为如果林跃球技惊人的话,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出风头的运动?何况林跃的身高在那儿摆着了,只有1.79,当后卫都有点儿先天不足。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进篮球场,捡起落在地上的篮球,嘭嘭嘭拍了几下。   赵烨转过头去,发现是苏凯。   “队长,你怎么来了?”   “哦,我刚好路过,听人说你在跟一个女生斗球,就过来这边看看,刚才那人谁呀?”   “林跃。”   “林跃?就是在高一年级教导主任那里‘参了你们一本’的转校生。”   “就是他。”   ……   “哎,方茴,你说刚才林跃丢的那个球,真是一个意外吗?”回教室的路上,林嘉茉还有点活在梦里的感觉。   方茴默不作声。   何莎也不说话,看着脚下的台阶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茉,你忘记他上次在操场跑了30圈的事了?”   快到教室的时候,方茴嘴里才迸出一句看似回答的话。   林嘉茉知道林跃罚自己在操场跑30圈的事,可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不是亲眼所见,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得找个机会跟他斗下球。”   “为什么?”何莎不解。   “因为他颠覆了我对篮球运动员的想象呀。”   三人回到班里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些人在做作业,还有一些人在说刚才篮球场上发生的一幕,百分之七八十的人认为那是个意外,毕竟林跃转学过来后从未表现过自己的篮球天赋,而以他读书的劲头儿和凡事较真的性格,跟他们印象中爱打篮球的阳光少年有太大差距。   反正陈寻的脸阴了一个晚上,赵烨也有点不开心,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晚自习还有五分钟结束,方茴打了个呵欠,开始收拾书桌上的文具,教材归置好,钢笔入盒。   这时一个纸团落在他的桌子上,她带着疑问往后排看了一眼,把纸团轻轻展开,看到上面一行字后,表情微变。 ###第八百二十六章 其实我是个画家   “回去后有时间的话练习一下这幅画,板报就照着它画。”   这行字的下面是一幅画。   方茴定睛一瞧,感觉头皮都炸了。   画的左下角是有一条小船,长河倒映着岸边的林木和耕牛,更远处是隐于云海的群山。   按照中国山水画的标准,整幅画作其实不复杂,可是令她无法接受的是,执笔者用素描的方式描绘出了水墨画才有的意境。   在面对侯珍的时候,她说自己学过一点点,说自己会尽力的,实际上有谦虚的成分在里面,对于自己画画的水平,她还是挺满意的。   如今看到这幅画,她才发现林跃的“我会帮你”是个什么意思。   就算照着画,她都不一定能描出纸上画的七成效果,更不要说把它变成黑板画了。   “方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来自身后的声音将她惊醒,回头一瞧是林嘉茉。   “我没事。”   “没事愣着干嘛?走啊,你没听到下课铃声吗?”林嘉茉一面说一面去背书包。   “哦。”方茴赶紧把手里的画折叠起来,看了一眼若无其事收拾个人物品的林跃,带着复杂的心情跟林嘉茉离开。   ……   三天后。   校图书馆。   林跃把《数学通报》还了,走到里面的书架区,一排一排看过去。   这上面的书有的看过了,有的不想看,对于他来讲,在中学图书馆里找一本可以击节赞叹的书是很难的。   咦,居然有这个~   林跃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封面有些粗制滥造的书,走到前面阅读区坐下来,翻开书页看了几眼。   “你看的是什么书?”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生,他侧脸一瞧是方茴。   他合上书本,把封面展示给她。   “动物农庄?”   “这是什么书?好看吗?”   “应该叫动物农场。”林跃说道:“好不好看……那就要看编译作者和审核人员的良心了,不过这个年代的书应该还可以吧。”   方茴在他的身边坐下:“你让我练习的那幅画,最好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说着话,她拿出夹在书页里的画纸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一看,虽然跟他画得不能比,但是确实有那么点味道了。   “嗯,不错,能往黑板上画了,等下午课结束就动手吧,你这再没动静,有些人快坐不住了。”   她知道林跃指的是再不往黑板上画点什么,张回然那群人少不得冷嘲热讽,说风凉话了,毕竟下周二就要评分了,再拖下去会完不成的。   “我想知道你在哪儿学得画画?”   林跃手抚那本《动物农庄》:“这很重要吗?”   “……”方茴很想说重要,但是又没立场去刨根问底,总不能告诉他,你一个乡下来的转校生,不应该有这种特长呀,你说你会做饭,会放牛,会收麦谷,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跑步拿手,篮球技术很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是大众运动项目。可是画画这种事,有几个乡下人擅长?要想学好美术,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哎,方茴。”   乔燃的问候打断方茴的胡思乱想,她抬脸一瞧,乔燃和陈寻一前一后走过来,在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也来了……”   乔燃说道:“本来想去操场打会儿球,但是天气太热了,我看时间还早就来这边了,没想到正好碰见你。”   “动物农庄?这什么书?咱们学校图书馆还有漫画书呢?”说话的是陈寻。   林跃刚才给方茴看书籍的名字,合上后就没再打开,要不是看到原作者的名字,他也不会从书架上取出这本书,因为封面上画的那几头猪确实影响观感。   “其实,这本书挺适合你的。”林跃看着用加粗字体标注出的“少年读物”说道。   “谢谢,不用了。”   这时陈寻注意到方茴面前半开半合的画纸,在没有询问的前提下一把拿起来。   “这是……你画的?”   方茴看了林跃一眼,点点头,她平时不爱说话,喜欢把事放在心里,但是不代表她傻,林跃把画画好丢给她,要她照着上面画,摆明了是想低调行事,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画技那么好。   “画得真好看。”   乔燃听他这么说,接过来打量几眼:“看来林跃推荐你画板报确实没有选错人。”   “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林跃拿起《动物农庄》往书架走去。   “林跃,这本书……你不看吗?”方茴看他一副要把书放回去的样子,有点不理解。   “哦,我以前看过英文原版,这个……就算了。”   陈寻听说小声嘀咕道:“装什么装。”   “那能给我看下吗?”方茴没有听清,也没在意陈寻说了什么。   “当然可以。”林跃走回去,把书递给她,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   下午上化学课,赵烨因为学老刘说话被捏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放课后方茴把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字画全擦掉,开始用粉笔描绘那幅行舟图,何莎和林嘉茉在后面对照草图帮她把关。   她画得很吃力,因为把水墨画搬到黑板上,起码也得绘画达人那个级别才能搞定,好在这幅画比较朦胧,不像那些花鸟鱼虫题材的国画,除了小船难画一点,其他部分还算简单,每天放课画一点,周六下午加加班,要在评分日前完成问题不大。   周五晚自习,待所有人走后,林跃拿着粉笔和板擦帮着修了修那幅的行舟图,完事锁好教室门来到楼下。   有一个人在车棚里没走,看起来是在等他。   “林跃,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在压根儿不怕贼惦记的破凤凰前面停住,看着对面的女生。   空铃草说道:“我听说你跟陈寻打了个赌。”   哦,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板报评比赌局的事。   “是有这么回事,如果这次板报评比一班拿了优胜,他把吉他输给我,如果板报评比拿不了优胜,我立刻过去二班,不再碍你们的眼。”   “利用方茴的特长帮自己获胜算什么本事?何况你又不会弹吉他,要那个有什么用?”   空铃草眼睛不瞎,虽然板报还没有完成,但是那张素描行舟图她有看,以她对其他几个班的了解,只要方茴不搞幺蛾子,把画纸上的内容搬到黑板上,辅以林跃让人叫绝的粉笔字,拿优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跃走过去推自行车,一面说道:“当时陈寻可以提反对意见的,既然他同意打这个赌,也就是认可了赌局规则,难不成现在一看情况不妙后悔了,于是叫你过来当说客?”   空铃草说道:“不是陈寻叫我来的,是我自己的主意。”   林跃拍了拍车座,弹簧发出砰砰的响声:“赌局已经定下,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必须要对挑衅我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且,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找到他,说赌局作废,你觉得任高盈那群人会怎么编排我?”   空铃草知道他什么意思,之前任高盈那群人讽刺林跃要当班长是想屁吃,结果给他一句敢不敢打个赌,谁赌输了谁从二楼跳下去给怼了个大红脸,现在轮到他跟陈寻打赌了,然后呢?中途跳车?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不会的。”   “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会?”   “……”空铃草脸色变了几变:“你不是想跟我改善关系吗?如果这次你放弃和陈寻的赌局,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针对你。”   “为陈寻做到这种程度,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空铃草猛地抬起头,一脸愕然看着他。   “你就差把‘我喜欢陈寻’写脸上了。”林跃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因为教学楼熄灯而暗下来的身影说道:“我可以主动放弃和陈寻的赌局,不过有一个附加条件。”   空铃草说道:“什么条件?” ###第八百二十七章 做我女朋友吧   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做我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空铃草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跃说道:“我说让我放弃和陈寻的赌局不是不可以,前提条件是你要做我的女朋友。”   “你……你喜欢我?”空铃草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小学到高中,跟她玩儿的男生有,可要说向她告白的人,林跃是第一个。   “为什么?我不认为你会对我一见钟情,也不认为才转来实验中学一个多月的你会对我日久生情。”   “……”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起来,空铃草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颜值比不上何莎(演员长开后的样子还不错),比不上林嘉茉,和方茴比也有差距,所以电视剧里从来不敢跟陈寻说喜欢。   现实里,你跟一个漂亮女孩儿说喜欢她,会被认为理所当然。可要是跟个颜值一般的女孩儿说喜欢她,最有可能得到的回应是疑神疑鬼。   林跃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空铃草说道:“当然是真话。”   “我从乡下来,不像陈寻、乔燃这样的家庭,那些特别漂亮的帝都女孩儿肯定看不上我……”   “所以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空铃草并没有因为被暗示不漂亮大发雷霆。   “还有一个原因。”林跃说道:“我上次听到你和别人聊天,你说你爷爷是交通部的副处长,如果我们俩好上,就算两年后考不上名牌大学,也能通过你的家人的帮助在铁路系统留下——这是叔叔的遗愿。”   “你……卑鄙!”   空铃草怎么都没有想到林跃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利心,高中还没毕业就在为以后的人生铺路了。   林跃说道:“你说你想听真话,我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这怎么就卑鄙了?”   “喜欢就是喜欢,婚姻不是交易!”   “门当户对从来都是婚姻的主题。”林跃说道:“如果你不看重门第差异,我转学来实验中学那天,就不会被当成活在过去的人了。呵,在学习和生活中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到了恋爱和婚姻,就说有功利心的一方卑鄙,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卑鄙吗?”   空铃草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反驳。   “城里人用权力、关系、金钱、区位优势……垄断了各种各样的资源,乡村学子想要跨越阶级变得困难重重,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心思、运气才能触摸到你们的影子,像你这样的女人除了指责凤凰男功利、算计,根本不会去思考凤凰男变得功利、算计的原因……能躺在床上睡懒觉,谁愿意大冷天爬起来去上班?谁不想做一个善良单纯的少年?但是社会会为这样的人生答卷画一个大大的0,我不想我和我的后代们一直考0分,这有错吗?底线思维要有,但是不谈处境就要求别人遵从你的底线对吗?不认同归不认同,跳出来破口大骂诋毁别人就是耍流氓了。”   说完这句话,林跃推着他的破凤凰自行车走了。   他觉得自己激情演绎的凤凰男还是可圈可点的。   需要空铃草家里的关系留在帝都?要留在帝都对他来说难吗?他只是需要一个对方把他当成备胎的人设罢了,就像相亲的两个人,各自的长处缺点都摆在台面上,觉得可以就处处看,我是你的备胎,你也是我的备胎,觉得不行就互相拉黑从此陌路。   他走了,空铃草呆呆地站在原处,年小如她还理解不了林跃讲的那些话,但是听起来真得很有道理,社会资源就那么多,一方通过不公平的手段占多了,另一方必然就会少,少的一方想要抗争有错吗?   书上不是常说国家人口多底子薄,社会资源有限,所以要搞……么。   ……   周六下午。   值日生打扫完教室走了。   方茴没有走,她在画板报,何莎因为感冒被林跃劝回家休息了,林嘉茉跟43中的老同学有点事儿,乔燃要回家等妈妈的跨洋电话,也走了。   啪嗒~啪嗒~啪嗒~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方茴以为是林跃,没有回头。   “你回来了?觉得怎么样?画得还可以吗?”   “我觉得画得很好。”   声音不对,不是林跃。   方茴停下手边工作,扭头看向身后。   陈寻手里抱着一个篮球坐在倒数第三排的桌子上,正定定地看着黑板上的行舟图。   “怎么就你自己了?他们呢?”   “哦,他们都走了,林跃说他有点急事儿出去一趟,天黑前回来写内容。”   “林跃,林跃,你怎么三句话不离这个名字?”   “我没有呀。”方茴解释道:“说好的我画黑板画,他来写字。”   “我觉得你写的就挺好看,不如字也由你来写吧。”   “不行,不行。”她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黑板上的行舟图说道:“你不觉得这种风格的画配行楷才会好看吗?”   “不觉得。”陈寻说道:“我就觉得你的粉笔字才是最棒的。”   方茴笑笑,没有试着去说服陈寻,左右打量几眼,拉过一张椅子踩在脚下,对左上方远山的轮廓进行小小的修整。   很快地,日光敛没,黑夜降临。   陈寻打开了教室的灯。   方茴画完最后一笔,从椅子上下拉,擦干净后放回原位。   “弄完了?”   “嗯,就剩文字内容了。”   “那你一起写了呗。”   方茴摇了摇头:“说好了等林跃回来写的。”   陈寻说道:“现在天都黑了,还不见他的影子,我们就在这儿干等啊?”   方茴没有说等,也没有说不等。   “跟你说话怎么就那么费劲呢。”气归气,要让他先走,那是舍不得的。   “等着啊。”   说完这句话他走出教室,大约五六分钟后去而复返,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盒磁带塞进用来听英语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一段变音的前奏后,扬声器里传来周华健深情的嗓音。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爱悠悠,恨悠悠。”   “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温柔。”   “……”   ……   林跃放了方茴鸽子。   是故意的。   要问他知不知道高一一班教室发生的事,当然知道。   不说何莎和空铃草的攻略进度,他发现方茴对他的好感升得太快了,这应该归结于自从转学至实验一中以来,她是班级所有同学里对他最没有偏见的一个人。   这种时候他必须要踩踩刹车,给陈寻和乔燃制造一点儿机会,不然的话支线任务不好完成,也不符合他要凿沉高一一班铁三角友谊小船的目标。   “咦,怎么是你呀?”   随着浓浓京味儿而来的是吴婷婷看起来特干净的脸。   “怎么是你?”林跃也摆出一副特别惊讶的表情。   “哦,我去西边看一个人了,正准备回家。”   吴婷婷看着地摊上摆放得西红柿、茄子、黄瓜等蔬菜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摆摊呀?”   “今天学校不是放假嘛,我就想出来摆摆地摊儿,挣点生活费花。”1999年的帝都还不是对低端人口不友好的帝都,除非遇到重大节日,在一些充满市井气息的街道摆地摊城管是不会管的。   “没看出来呀,你还挺会过日子的。”   “穷人家的孩子嘛。”林跃说道:“生活所迫。”   吴婷婷走到他身边:“怎么样?开张了没?”   林跃说道:“还行。”   “瞧你这样子根本没卖多少吧。”吴婷婷不信,因为摊位上的蔬菜堆得满满的,都没怎么卖,一点不像生意兴隆的样子。   林跃说道:“那是我没有卖力,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卖力,这些蔬菜分分钟卖出去。”   吴婷婷说道:“你就吹牛吧,除非贱卖,不然的话,这些蔬菜太阳下山你都不见得能处理掉。”   要知道这条街上不只他一个人在摆菜摊,别人都是常年在这儿摆摊的老商贩,附近的居民没道理去照顾陌生人的菜摊。   “不信呀?”   “不信。”   “那敢不敢打赌?”   “赌什么?”   “太阳下山前我把这些蔬菜卖出去,你请我吃好吃的,如果卖不出去,我请你吃好吃的。”   吴婷婷想了想,觉得反正没有事情做,倒不如在这里陪他一会儿,其实她也能看出来,林跃之所以跟她打赌,就是为了留下她。   “行。”   “那咱们就说定了,输的人不许哭鼻子。”   吴婷婷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说这样的大话。” ###第八百二十八章 锅里的碗里的都不是你的   林跃把手伸进三轮车厢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喊话用的喇叭,按下电源开关放到嘴边,对着过往人流喊道。   “农村转校生在帝都生活不易,趁周末赚一点文具钱,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买一点新鲜蔬菜吧,价格公道,绝不缺斤短两。”   说来也怪,他拿出喇叭这么一喊,果然来了好几个过路的中年妇女。   “小伙子,你这西红柿怎么卖的?”   “1块钱。”   “是不贵哈,那给我来二斤吧。”   “这豆角呢?”   “豆角9毛。”   另一个妇女拿了一捆递给他:“这捆我要了,你称下重吧。”   “好叻。”林跃拿出带秤砣的杆秤,用前面的钩子勾住捆豆角的麻绳,我握住吊秤砣的绳子往后一拉,非常精准地找到平衡点。   “阿姨,您看一下,二斤四两。”   “你就说多少钱吧?”   “2块1毛6,您给2块吧。”   妇女拿出2块5给他:“甭找了。”   “阿姨,2块就好。”   “小小年级就知道帮家里减轻负担,那5毛算给你买作业本了。”   “那谢谢阿姨了。”   中年妇女把豆角塞进车篮子里,骑着自行车走了。   这时挑拣西红柿的妇女也选好了心仪的商品,装进一个破旧的帆布袋里:“好了,称称看吧。”   林跃接过帆布袋,正要上秤称重,旁边又过来两个过路女性,问他摊位上的黄瓜怎么卖的,其中一人车篮子里已经有了圆茄子。   吴婷婷看着他认真称重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农村转校生努力的样子特别顺眼,如果没有朋友这层关系,她或许也会买一两斤蔬菜来鼓励一下吧。   她哪里知道,林跃在拿出喇叭喊话的同时开启了【师奶杀手LV2】和【讨价还价LV4】,在这两个技能影响下,当然会比普通卖菜人更容易招揽顾客达成交易。   俩人的赌局是天黑前卖完菜,结果还没到天黑,剩下的十几斤菜就给一个开饭店的老板包圆了。   林跃数了数卖菜挣得钱,共计四十一块五毛三。   “你输了。”   “真没想到卖惨这么有用。”她认为林跃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卖完蔬菜,是依靠农村转校生勤工俭学的人设,不过她很痛快地认输道:“你想吃什么?”   林跃想了想说道:“肯德基。”   吴婷婷没有意外他的选择,因为这才符合农村转校生的人设,这东西市县一级的行政单位基本没有,只有一些省级、副省级、富裕的地市城市才有分布。   “没问题。”   “那我们现在过去?我知道不远处就有一家。”   “不行,得先把三轮车送回去。”   “送哪儿去?”   “这些家伙事儿都是我从隔壁贾大哥那儿借来的,说好卖完菜就还回去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跃把铺在马路牙子上的帆布卷起来放进三轮车厢,拍拍靠近车座的挡板:“上来。”   吴婷婷也不矫情,跨上三轮车车厢,背对车座坐下。   “走了哈。”林跃握住三轮车把手,右脚猛蹬踏板,三轮车驶向前方。   二十分钟后,两人从铁路局集体宿舍出来,朝着最近的肯德基走去。   “你就住这里?”   “对,我叔叔以前住的单位宿舍,领导承诺我考上大学前不会收回去。”   “刚才那位贾大嫂怎么回事?借你三轮车还要收钱呀?”   “不是。”林跃解释道:“贾大哥以前是铁路局职工,后来不是号召下岗嘛,铁路局也象征性地裁了些人,他就是其中一个。因为家庭条件确实不好,贾大嫂又去局里闹过几次,领导也不好意思收回他们的房子,下岗后贾大哥一直靠卖水果维持生计,谁想几个月前出了一场车祸,因为送医及时命保住了,可是腿没了,贾大嫂一方面要照顾丈夫的起居,负担儿子上学的费用,还要去富成街那边的屠宰场打工,一家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所以……”   “所以你就把赚的钱分了一些给他们?”   林跃点点头:“你说我特会卖惨,如果卖惨真能成为一桩生意的话,我这连入门都算不上。”   吴婷婷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林跃摇摇头:“你不也是吗?”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个好人了?”   “直觉。”   “你女人吗?还直觉。”   俩人说话间来到地头,林跃看着橱窗那边吃得一嘴番茄酱的小孩子和衣着光鲜的年轻妈妈,笑着说道:“全中国最有良心的餐饮企业。”   吴婷婷给他逗乐了:“你说肯德基良心?没看价目表吧?你知道咱们俩在这里吃一顿要多少钱吗?你卖菜挣得那些钱都得搭进去。”   一个汉堡十块钱,一杯可乐五块钱,单人套餐19.9,双人套餐38.9。   帝都人平均工资多少钱?一个月1200块那就是好单位了。   “过几年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了。”林跃小声嘟哝一句。   2000年一个肉夹馍一块钱,二十年后价格翻了七八倍,汉堡呢?便宜的还是十块钱上下,基本没变过。   吴婷婷带着他进去,点了个双人套餐坐下,才意识到打扮时髦的自己跟穿着校服的林跃放在人群里有些扎眼,因为肯德基除了是小孩子特别喜欢的地方,还是情侣约会的不二选择。   “吃完饭你有空吗?”   林跃的问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啊?没啥事儿。”   “那……我请你去溜旱冰吧。”   不知道为什么,吴婷婷想到死去的白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林跃把她的微表情看在眼里,故作兴奋地道:“以前进县城的时候看到城里人穿着溜冰鞋在广场上来回滑我就有个疑问,这玩意儿跟在结冰的河面上滑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结冰的河面上滑?你也不怕掉冰窟窿里。”   “嗨,农村孩子性子野,命贱,哪像你们城里人那么娇贵,以前去镇上的小学念书,为了少走几步路,冬天的时候经常从结了冰的河面过。”   吴婷婷笑着说道:“我知道有个溜冰场不错,一会儿带你去。”   “溜旱冰算我请客,不然跟你急。”   “好,你请就你请。”   ……   另一边,高一一班教室,磁带AB面换了一圈,方茴也已经在打呵欠,然而始终不见林跃回来。   陈寻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等吗?”   方茴说道:“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啪~   灯管灭了,教室黑下来。   陈寻说道:“现在好了,他就算来了也画不成了。”   方茴:“……”   “走吧,难不成你还打算等他到天亮?”   “好……吧。”   想着周二才会给板报打分,周一有一天时间往上写内容,她于是不再坚持,跟着陈寻离开教室。   “你饿了没?”   “有点。”   “那你等着,我去小卖部买点吃的。”丢下这句话,陈寻跑步离开。   方茴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林跃为什么没有回来这件事上。   ……   周一。   方茴发现放在楼下的自行车车胎瘪了,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事,她没有跟妈妈说,背着书包走向公交车站牌。   因为是上班高峰,车厢很挤,不过好在没有堵车,顺利地在上课铃声响起前来到学校。   要说新的一周有什么急需去做的事情,目前能想到的就是去问林跃前天下午为什么没有回来。   如果是何莎放鸽子她不在意,林嘉茉放鸽子也不会往心里去,甚至乔燃……乔燃应该不会放她的鸽子,对于林跃为什么放她鸽子,真的有点接受不了,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教室里很安静,她从走廊和教室间的窗户走过时,靠窗位置的人意识到了她的到来,然后原本就和以前不同的教室变得更加安静,似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   出了什么事?   当她带着疑问走进教室,目光扫视一圈,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情绪几近崩溃。 ###第八百二十九章 先拆散一对   教室北墙的黑板上空空如也,她花了好几天时间画上去的行舟图不知道被谁擦掉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方茴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喃喃念叨着,那幅画她画得很用心,因为觉得那是全班同学和老师对她的信任,所以力求做好每一个细节。   前天下午明明完成了的,就差往上面写内容了,怎么今天就给人擦掉了呢。   “不是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面对方茴的目光,前排坐着的学生相继否认。   “方茴。”乔燃从座位上起来,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先回座位吧。”   她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两手环抱,把头埋下去嘤嘤地哭。   这时陈寻站起来,走到讲台前面用力一拍。   “谁干得?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板报关系到咱们班的荣誉,不只是方茴一个人的事,你这么干,良心不会不安吗?”   没人说话,确实没人敢认。   “会不会其他班的学生干的?”   “那也得有咱们班的钥匙才行。”   “钥匙在方茴那儿吧?”   “林跃手里也有一把。”   “你是在怀疑他?开什么玩笑!他在侯老师面前立下军令状,说这次一定拿年级第一,而且私下里也有和陈寻打赌,除非他想去二班,不然绝对没有动机这么做。”   “会不会是陈寻?”   “有这个可能?”   “那他在台上算什么?贼喊抓贼吗?”   “……”   一群吃瓜学生在下面脑洞大开。   林跃一直面无表情坐着,他知道板报是谁擦得,也知道为什么擦。   这个空铃草……为了陈寻可真是连底线都不要了。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晨读开始。   学生们翻开书本,或背诵英文单词,或预习下节课要讲的内容。   方茴兀自在那儿趴着,乔燃想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整整一个晨读都坐立不安。   晨读结束,林跃起身去厕所的时候,听到靠近后门的几个人在那议论,说他这次死定了,明天就是板报评选日,像行舟图那个工程的黑板画,一天时间是很难完成的,更别说还有文化课要上,要么画个简单一点的应付事,但是简单一点的又不可能获得优胜。   所以他跟陈寻的赌局输定了。   他没在意这些人的议论,该怎样还怎样,然而小便完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何莎把他堵在了楼道口。   “你怎么一点不急呢?明天就板报评比了,如果不能拿优胜,跟陈寻的赌局……”   她一脸急迫的样子看起来比当事人还激动。   “不就是去二班吗?平时也能见面啊。”林跃笑着说道。   她跺了跺脚:“这个陈寻,太卑鄙了。”   林跃说道:“这事儿不是陈寻干得。”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干得?”站在普通人的立场,第一个要怀疑的肯定是陈寻,毕竟他是最有动机这么做的。   “不知道你注意没有,黑板画的擦拭痕迹是从左到右,而普通人习惯使用右手,痕迹应该是从右到左,而且由力道来看,不像是故意伪装成左撇子,据我所知,陈寻、赵烨、乔燃三人都不是左撇子。”   “你观察的真仔细,咱们班……”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何莎停了下来,因为她想到一个人——空铃草。   空铃草是左撇子,这件事后面两排的人都知道。   林跃注意到她的目光变化,装出一副来不及多讲的样子,拉起她的手腕说道:“快走吧,再拖延下去要上课了。”   ……   大课间。   学校自行车棚旁边的花池前面。   空铃草看着满脸阴沉的好朋友,用力甩开紧握住她手腕的手:“你弄疼我了!有什么话不能在教室说,要来这里?”   何莎寒着脸说道:“教室后面的黑板画是不是你擦掉的?”   空铃草心头一紧,不过表面装出很镇静的样子:“何莎,你在说什么呀,我作为一班班长,为什么要擦掉黑板画?”   “我仔细查验过了,黑板画的擦抹痕迹是从左到右的,只有左撇子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至于咱们班里谁是左撇子……我想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   “何莎,就算是左撇子干的,也不一定是我吧,说不定是其他班的左撇子从窗户里看到咱们班的黑板画好看,偷偷进来给擦掉了呢。”   “如果是其他班的人干的,他们是从哪里得到咱班门锁钥匙的?”   “上个月班里的钥匙不是丢了吗?后来陈寻拿去又配了两把,或许丢得那把钥匙给其他班的人捡到了呢。”   “空铃草,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狡辩,为了一个陈寻,你真是脸都不要了。”   空铃草被她戳破心事,登时恼羞成怒。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谁?”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何莎说道:“空铃草,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再也不是朋友。”   她丢下这句话走了。   空铃草呆在原地,嘴唇嚅动几下,咬牙切齿道:“不是就不是,谁稀罕跟你做朋友。”   ……   “方茴,你别难过了。”林嘉茉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画被擦了,你哭也哭不回来啊。”   方茴没有回应她的安慰。   “去找侯老师吧,跟她说明情况,我想她会理解的。”   方茴还是没有说话。   林嘉茉又道:“你不去……你不去说我去说。”   这次方茴有动作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摇头:“如果被侯老师知道了,她会对咱们班失望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事儿你不说她就不知道吗?下午上英语课一看,前几天画得挺好的黑板画突然被擦了,你觉得她不会问个为什么吗?”   方茴低下头去,手用力攥紧。   “你别犯傻啊,这件事明明不是你的错。”林嘉茉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像上次面对大马猴时那样一个人扛下所有。   这时随着脚步声,空铃草走进教室,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发现同学们神色如常,并没有出言声讨,知道何莎虽然和她绝交,却还是留了一点情分,没有当众揭发她——虽然想揭发也没有证据。   “同学们,同学们……”空铃草拍了拍讲桌:“明天就是评选日了,咱们一班的板报总不能这么空着?我提议写点东西上去,做个简单的装饰画,应该还有一点机会,不能拿正数第一,总不能拿倒数第一吧。”   她现在是班长,说这些话是应该,所以没人怀疑她在转移视线。   只是……   现在这种情况,谁来画板报?方茴被打击成那样,何莎吗?把大树画成一捆芹菜“荣获年级第六”的可就是何小姐呢。   而且,何莎根本没理这茬,从外面回来后就翻开化学课本在那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   便在这时,赵烨、陈寻、乔燃三人上完厕所走进教室。   赵烨回了自己的座位,乔燃和陈寻看到方茴还没有恢复过来,走到她的身边。   “方茴,你别难过了,这次拿不了第一,不是还有下次嘛,六月的板报评比,我们一定守护好你的劳动果实。”陈寻劝道。   乔燃也跟着说:“是啊,别难过,你对班级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人会怪你的。”   “可……”方茴看了一眼林跃的座位,人没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林跃怎么办?”   都知道她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林跃先在侯老师那儿立下军令状,又跟陈寻搞了个赌局,如果这次一班不能拿到优胜,他就得圆润地滚去二班了。   陈寻闻言脸色不善:“他前天放你鸽子,害你等到晚上八点多才走,你还这么为他着想,傻不傻?”   “我想他……他……”   她话说个开头,教室后门人影一闪,林跃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赵烨的屁股一脚踹过去,把人从椅子撅地板上。   “你干什么?”   赵烨大怒。   “起开。”   赵烨正要跟他据理力争,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八百三十章 常在河边走,湿鞋了   林跃手里拿着一盒粉笔,白的红的绿的黄的,有好几种颜色。   “苏凯是不是要你打探我的虚实?我会找个时间去见他的。”   上次林嘉茉和赵烨在楼下斗球,回来后陈寻阴脸是因为给他一个三分球打懵了,赵烨难受是因为苏凯发出了一个指示——搞清楚那个三分球是碰巧丢进去的还是实力所致。   “借椅子用下。”迎着赵烨愕然的目光,他把赵烨的椅子拉到黑板下面,往上面一踩,由黑板的左上角开始勾画方茴之前画过的行舟图。   本来以他的身高是能够触及黑板上缘的,不过因为姿势的关系,不如踩着椅子舒服,而舒服……会带来速度的提升。   这种提示,落在高一一班学生眼睛里近乎不可思议。   “你们看,快看……”   “后面,黑板那里。”   “……”   随着几名学生的指点,班里其他同学相继看过去。   只见林跃双手各拿一只粉笔,在后方黑板左画右涂,正以极快速度恢复被擦除的行舟图。   他都不需要板擦,直接用手面在那些需要涂抹的地方轻轻刮擦,就能表现出山水画墨迹的渐变和简单的阴影效果。   开什么玩笑!   他不是不会画板报吗?这几个意思呀?   众人不解,按照他们的逻辑,如果林跃一个人能搞好板报,为什么要让方茴参与进来?肯定是画功不行呗。   现在呢?单纯以画板报的速度来看,方茴给他提鞋都做不到。   “方……方茴,你看他画得多像呀。”林嘉茉一只手紧握方茴手腕,一只手指着后面逐渐成型的板报。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方茴比谁都清楚,行舟图原本就是林跃画的,她就是一个把画从纸张转移到黑板上的搬运工。   叮铃铃~   当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林跃已经画完行舟图,开始用彩色粉笔在中间书写“学海无涯苦作舟”七个行楷字,然后是被竖线分割的治学箴言解释。   化学老师刘克喜走进教室,发现全班没有一个学生的视线投向自己,全都侧身看着后排。   那边林跃把用得只剩三分之一的粉笔丢进黑板下面的凹槽里,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知道我刚才去哪里了吗?去学校门卫了。昨天的事情我知道是谁干得,但是不打算当众揭穿,那样你可能在这个学校都呆不下去了。现在,擦掉的黑板画恢复了,我想……那个人应该不会再试图擦掉它了吧。”   林跃把椅子还给赵烨,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林嘉茉赶紧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林跃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擦了擦手,翻开化学课本,看着一脸古怪的刘克喜说道:“老师,可以讲课了。”   “哦。”化学老师瞄了一眼板报,翻开手里的教材:“同学们,请把课本翻到88页,今天我们讲……”   整整一节课,方茴都没听进刘克喜的话,不时回头看一眼板报,再看看聚精会神读书的林跃,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   心有茫然的何止她一个。   陈寻、乔燃、空铃草,林嘉茉,再加何莎……全都心情复杂,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   两只手同时作画,几乎复制了方茴的画,更关键的是不到一个大课间就完成了,这种事,学校的美术老师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   化学课结束后,方茴走到林跃桌边:“谢谢啊。”   “你没必要道谢吧。”林跃说道:“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她摇了摇头,没在这件事上浪费口水:“前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来?”   “路上遇到点事,忙完都晚上9点了,我想学校熄灯了,再赶回来也没法往上面写内容了,想着时间充足,不如放到周一再写。对不起啊,你没在教室等太久吧?”   方茴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林跃知道她是等到教学楼熄灯才走的,不过不是一个人在这儿等候。   “林跃,你是在哪里学的画画?一个大课间就出色地完成了板报,你没看到任高盈那群人的表情,如果在他们嘴里放个鸭蛋,我想一定可以吞下去。”林嘉茉毫不在意任高盈等人不爽的目光,摇着方茴的手臂说道。   “哦,在老家跟一位老人学的,他会交村里六七岁的孩子临摹字帖、书画什么的,而学费……只需要两壶酒。”   林嘉茉倒也不傻:“你这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桥段吧。”   林跃说道:“那你说我是从哪儿学的?”   林嘉茉不说话了,因为听起来很离谱,但是逻辑上讲得通,因为粉笔和毛笔的握法很像,把行楷从纸上搬到黑板上不难,而擅长临摹字画的人,才能做到快速复制方茴的行舟图。   “但是你的手……这样……”   她的两只手不断比划,意思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左右手同时画画。   林跃对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很无奈,转移话题道:“明天下午跟我去校篮球队的室内训练场怎么样?”   “校队室内训练场?”   “对啊,去校队室内训练场。”   “你去那里干什么呀?”方茴呆了一下。   前面看似正襟危坐,实则偷听三人讲话的乔燃忍耐不住,回头望他说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据我所知那些人对你可不怎么友好。”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林跃说道:“我如果不去校队训练场,你的好兄弟会伤脑筋的。”   “……”乔燃知道这话什么意思,赵烨私下里没少跟俩人谈论那天的三分球的事,还说苏凯给了他一项任务。   “我跟你去,正好去看看赵烨一直挂在嘴边的校队是什么水平。”林嘉茉打了鸡血一样。   怼了全班还能安然无恙至今,去高二办公室跟英语老师理论,一个人完成板报……还敢顶着偏见去校队室内训练场,她除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   “这真是一班学生画的?”   “在一间逼仄的教室里呈现出云的淡泊、山的厚重、水的秀美,学海行舟的孤高与清苦,形意皆有。”   “字也写得特别好,笔法流畅自然,内容紧扣板画主题。”   “……”   负责板报评比的三位美术老师一边走一边说,高一到高三,全校二十个班,要说给他们冲击最强烈的,非高一一班莫属。   “我记得上回高一一班是年级最后一位吧。”   另一名美术老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对。”   “这次谁画的?还是上次那位同学吗?”   “方茴,林跃。”   “林跃?”负责高二年级的美术老师摇头苦笑,心说又是这个刺儿头。   ……   下午放课。   吃过晚饭后,林跃带着林嘉茉来到校篮球队的室内训练场,校队的人已经练了一会儿,到处是奔跑或者跳跃的身影,球鞋摩擦地板吱吱作响。   林嘉茉原本是要带方茴一起来的,但是被乔燃撬走了,因为之前说好了去教学楼后面的花圃看丁香花的。   苏凯正跟一名队员对抗,经过跑位和变幻方向,猛地冲破防御,直接一个帅气的投递,球顺利入篮。   往后面跑的时候,一名队员碰碰他的胳膊,指了指球场入口站得一男一女。   “都停一下,停一下。”   他叫停练习,接过球员丢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一路小跑到林跃面前。   “你是林跃吧。”   林跃说道:“对,是我。”   “觉得怎么样?咱们学校的训练环境不错吧。”苏凯一上来就把话题往校队带。   “苏队长,我这次来训练场不为别的,就是想说你也别让赵烨试探我的实力了,我以前确实打过篮球,技术还可以,不过呢,高中三年我不想在这项运动上浪费时间,所以你不用关注我了。”   是够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把苏凯想说的全闷了回去。   “林跃,我听人讲过你的身世,知道你家境不太好,咱们校队可是有补助的,无论是作为体育特长生高考,还是改善日常生活质量,我都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别急着做决定。”   林跃说道:“不用了,我心意已决。”   回答完毕他转身要走,苏凯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林跃,如果校队的人以前在你面前说过什么难听的话,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别说,这家伙性格确实不错,可惜后面的人生被他那个势利的爹耽误了。   “他们确实有说不好听的话,但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加入球队的事还是算了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凯自然不好继续挽留,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   林跃带着林嘉茉往外面走去。   “队长,你干嘛这么低声下气请他,就他那个头儿,有一米八吗?当后卫都嫌矮。”   “就是啊,凭他对赵烨做的事,咱就不该对他发出邀请。真要招进这种农村转校生,以后少不得闹矛盾。”   “……”   校队的人七嘴八舌劝着,苏凯看到了林跃投进三分球的画面,他们没有,而且就算他的三分球真心让人惊艳,也没必要这么迁就一个人。   林跃没有在意他们的话,因为他来室内训练场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让苏凯熄了招揽他的心思,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这一次,常在河边走,他湿鞋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来盖我帽呀   跟校队的人没关系,是林嘉茉把他卖了。   “林跃,你不是说带我来踢馆吗?咱就这么走了?”   她说得很大声,校篮球队的人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见。   什么?   这家伙是来踢馆的?   一米七九的个头儿,一个人来校篮球队的训练场踢馆,他怎么想的呀?   苏凯还没有从愕然中清醒,两个校队球员拦住了林跃:“这位学弟,你挺狂呀,听说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说班里的同学是一群学渣,现在又来校队训练场踢馆,真当实验一中是你显摆自己的后花园了?”   另一个球员说道:“既然是来踢馆的,走什么呀?怕了?”   林跃很想捏死林嘉茉,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成想关键时刻给她摆了一道。   这货正对他笑,眯着眼睛的样子像一只阴险的母狐狸。   “行啊林嘉茉,平时挺敦厚一姑娘,没想到都是装的。”   “哪有啊。”她很委屈地道:“不是你说得要带我来校队训练场踢馆吗?还说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技术。”   她这一开口,校队球员们的情绪变得更激动了。   得~   林跃一看事情都这样了,解释肯定是解释不通的,干脆一力降十会吧,打服了这群人以后也能少很多麻烦,便冲着怀抱篮球的球员勾勾手指。   苏凯没有说什么,冲队友使个眼色。   啪~   那人把球丢过来。   一个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小前锋跟着林跃走进篮球场,做出防御姿势,一副要断他球的样子。   嘭嘭嘭~   篮球在林跃脚底弹跳,随着人往旁边一晃,转身护球,做假动作,全套把式一气呵成,极其娴熟地让过对手,三步上篮,稳稳地将球送进篮筐。   “OH~好球。”   林嘉茉站在场外冲他大声叫好。   老话讲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整个校队从主力球员到替补球员,全都默不作声,如临大敌。   “换个高的来。”   林跃一面拍球,一面看向校队中锋。   不等苏凯说话,那人冷着脸走入场地。   “下面我会投三分球。”林跃带球走向中场。   校队中锋愣了一下,因为没人会把自己的投篮计划告诉对手,烟雾弹?还是说信心爆棚?   他加了十二分小心。   也就在这时,林跃带球到三分线外突然转身,两脚用力一蹬,身子离地。   还真是三分球呀?   “你这是找盖。”一个一米七九的家伙要在一米八七的他面前投三分球?校队中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噌~   他卯足劲儿往上一窜,跳过林跃半头,手往篮球拍去。   就在校队中锋的手将要触碰球面时,林跃右手一带,球在半空画了个弧线,无惊无险地让过盖帽,落入左手。   他就这么单手托球往前一投。   一如当初教学楼前面篮球场发生的一幕,球在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十分精准地落入篮筐。   嘭~   嘭~   嘭~   球面撞击地板。   没人说话,直到林嘉茉喊出一句“太帅了”。   苏凯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水,之前的一幕重现了,单手三分球,不同的是上次用的右手,这次用的左手,而且还是在校队中锋的干扰下。   “还用比吗?不用比了吧。”林跃望苏凯道:“我还是那句话,没兴趣参加校队,所以你的好意心领了。”   说完话,他带着一脸兴奋的林嘉茉走了。   而苏凯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儿:“他就是那个高一年级很有名的林跃?”   “对。”   “球技可以呀。”   苏凯看了自己的女朋友郑雪一眼,心说何止可以,就他投三分球的技术,一旦考入体育院校,进国家队都有戏。   ……   林跃拉着林嘉茉的手从室内篮球场出来。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你想怎么收拾我呀?”林嘉茉倒背双手看着他。   “关键时刻在背后捅我一刀,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谢谢我。”   “谢谢你什么?”   “谢谢我给你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呀,你没见那几个看校队练球的女孩儿,眼睛都瞪直了。”   林跃冲她竖个中指,朝教学楼走去。   要说他为什么叫林嘉茉来室内篮球场,很简单,在他看来林嘉茉的支线任务最容易搞定,电视剧里她对苏凯一见钟情,然后赵烨就成备胎了,这里只要自己跟她在剩下的两年保持好友关系,要分到个备胎名额不是难事。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林嘉茉会借校队那些人的手试探他的球技,而且……事情好像偏离了剧情,她压根儿没有对苏凯一见钟情的意思。   ……   两天后,侯珍像剧情里演得那样拿出了板报评比年级第一的奖状,很多人在喊“方茴”的名字——虽然都知道林跃才是最大的功臣。   傍晚时分,林跃吃完晚饭,正给何莎讲解黄冈模拟卷后面15分的大题,后门人影一闪,陈寻和赵烨从外面走进来。   赵烨没什么,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陈寻手里拿着一把吉他。   “愿赌服输,这东西是你的了。”   他把东西往林跃书桌一放,快步走出教室。   后面响起窃窃私语声,任高盈那群人在说陈寻可以的,这玩意儿可不便宜,结果说给就给。   风铃草脸色变了好多回,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有的人呀,就是嫉妒别人优秀,总是想法设法打压。”   她也知道林跃上次放了她一马,可是看到陈寻把最喜欢的东西输给别人,心里难受极了,有些话是不吐不快。   林跃没有搭理她,抱起桌上的吉他,手放在琴弦上拨动几下。   铮~铮~铮~   很没有章法,听起来像噪音一样。   “嘿,嘿,嘿,不会弹别瞎弹成么?我这儿做作业呢。”赵烨在后面嚷道。   张回然嗤笑道:“抱着吉他的样子挺像那么回事,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那边正抱着餐盒吃得津津有味的林嘉茉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林跃连吉他都会弹,那就太没天理了。   写字。   画画。   打篮球。   跑步达人。   成绩也很好。   这样的家伙就不应该存在!   林跃摘下吉他,调了调被陈寻故意弄乱的弦音,放到脚边不碍事的地方。   呵~   不想被人说输不起就搞这样的小动作,真当他不懂乐器呀?   “哎,方茴,你不是说今天回家吗?怎么又回来了?”林嘉茉看见方茴去而复返,一脸不解地问。   “哦,我忽然不想回家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里。   “你不回家,又没带便当……”   “没事,我不饿。”   “咱们俩一起吃吧。”林嘉茉拉着椅子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真不用。”   “今天林跃又给加了一份菜,你知道我的饭量,吃不完的。”   听她这么说,方茴看了扭头打量窗外的林跃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忽然不想回家了?   并不是。   她是被人堵回来的。   林跃看着校门口蹲着抽烟的两个混混撇撇嘴,不过他不打算管这件事,怎么也得给乔燃和陈寻表现的机会吧,不然的话,那不是太没意思了?   ……   一周后。   下午14时10分。   乔燃帮方茴把自行车头掰正,看着她把车停好,俩人正要离开车棚时,随着一阵清脆铃响,陈寻由东方骑行而至。   “你来的够晚的呀。”   “你们俩来得也不早呀。”陈寻从变速车上下来:“怎么?车头又歪了。”   乔燃说道:“是,我帮她正过来的。”   陈寻看向方茴。   女孩儿目光躲闪,不敢跟他对视。   上周末放学后,他看到两个人尾随方茴,便喊她上了自己的车子,途中问她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来历不,她也不说,再联系她的自行车老是出问题,偶尔还会搭公车来学校,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别愣着了,不是还要去看榜单的吗?”   乔燃的话将两人惊醒。   “对啊,今天是期中考试成绩放榜的日子。”   陈寻赶紧把变速车推进车棚锁好,三人结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高一年级的放榜区已经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成绩又退步了”或者“如果我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之类的话。   陈寻和乔燃往里面挤了挤,给方茴争取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她在年级总榜一番寻找,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相比上学期期末考试进步了五个名次,马马虎虎吧。   然后她又看向榜首,然而只在年级第四的位置找到了乔燃的名字。   不应该呀,林跃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第一偏科王   她找啊找,找啊找。   终于在总榜28的位置找到了林跃的名字。   按说以他的成绩不应该排28呀,起码也要年级前十吧。   “咦。”   乔燃也发现了这件事,年级28名,对于实验一中这样的市重点来讲,虽说也是清华北大的苗子,但是跟他平时表现差了太多。   “怎么了?”陈寻在总榜37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扭脸看到二人表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乔燃指指他前面一点的地方。   “嚯,年级28,我还以为这家伙怎么也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各科考试成绩有古怪。   数学:150。   英语:148。   语文:145。   物理:150。   化学:150。   历史:41。   政治:46。   粗看前面五科,绝对是年级第一的苗头,可是后面的历史和政治……已经不是腰斩了,可以说断崖。150分的满分,连及格都不到。   这啥情况呀?   方茴也注意到从化学到历史分数拉胯的一幕,数理化三科满分,单说这三科成绩,能把六班那位年级第一按在地板上摩擦,可是历史、政治的不及格是什么鬼?   这是150分的试卷,要是100分的试卷,那家伙也就30分左右的水平。   别人都是用历史、政治这种靠背诵就能学好的科目拉分,他倒好,用来丢分。   “就算放水,也不该差这么多吧。”乔燃感觉特别无奈,但凡林跃的历史和政治成绩正常点,这高一一班的第一名也轮不到他头上。   “咦,你们看,那个叫林跃的家伙考得还不错嘛,年级28呢。”   “这……这数理化和历史政治是咋回事?”   “丫偏科偏得这么厉害吗?”   “……”   “走吧。”乔燃退出人群。   方茴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往教学楼走去,她要去问问林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英语课文倒背如流的人会搞不定政治和历史?   三人经教学楼侧面楼梯来到一班前门,才一走进教室,方茴便察觉气氛有异,目光在前排同学脸上扫过。   任高盈轻咳一声:“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   后面张回然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   方茴扭脸看向黑板,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方茴喜欢乔燃。”   她立在门口,手开始抖,眼眶开始红,不由得回忆起被同学误会打小报告;好不容易画好的板报不知道给谁擦除的回忆。   乔燃傻愣愣地看着黑板上的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时陈寻一个箭步冲到讲台上,拿起板擦三下五除二擦掉上面的粉笔字,完了两手一拍讲台:“谁那么无聊?这样做有意思吗?”   都在说悄悄话,没人理这茬。   “上次擦板报不敢承认,这次也不敢承认,够可以的。”   他这话音刚落,后门闪出一个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瞧瞧,第一偏科王来了哎。”   “数理化满分,怎么考的呀?”   “……”   对于林跃的议论冲淡了教室里的紧张气氛。   乔燃望方茴说道:“你别多想,先回座位吧。”   方茴看了一脸在为期中考试成绩惆怅的林同学一眼,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座位,环抱双臂趴在桌子上。   没上楼前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是问林跃政治和历史成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如今实在没有心情问这个问题。   自从林跃进门,陈寻一直盯着他看,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是他吗?是他吗?   黑板上不应该是“方茴喜欢乔燃”,应该是“方茴喜欢陈寻”才对,因为偷偷在黑板上写字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然而不知道谁把名字改了。   乔燃改的?   不应该吧,他印象里的乔燃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要说林跃……更加不可能,因为林跃要是对方茴有意思,干嘛改成乔燃的名字,这不是给情敌助攻吗?   那会是谁?   会是谁?   他看了何莎一眼,发现何莎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空铃草。   “咦,怎么了这是?”林嘉茉从前门走进教室:“气氛不对呀,陈寻,你站讲台上干嘛?方茴,方茴……谁又欺负你了?”   蒋小璇想要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看陈寻的臭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要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林跃更清楚。   因为把“方茴喜欢陈寻”改成“方茴喜欢乔燃”的人是他。   要么说陈寻不是个东西呢,明明乔燃一直在追方茴,俩人走的也挺近的,在全班孤立她的时候乔燃是唯一一个支持她的人,可是到了后面,陈寻因内疚生怜惜,因怜惜生爱慕后,便开始嫉妒乔燃,各种玩儿心眼儿算计自己的好兄弟,就像在黑板上写下“方茴喜欢陈寻”,在班级范围“把生米煮成熟饭”,一步一步逼迫方茴接受他,完了还要在乔燃面前说什么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要不是为了拆散铁三角,他一定会当众拆穿陈寻的伎俩,然后哈哈笑着喷丫一口盐汽水。   虽然说追求爱情的路上没有先来后到,但是跟好兄弟站在一条起跑线时,总应该光明磊落一点吧,也就乔燃这种人能忍,要不然赵烨喊他“乔妈”呢。   剧情里“方茴喜欢陈寻”,没有影响乔燃和陈寻的关系,这里变成“方茴喜欢乔燃”,陈寻能坐得住吗?   他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寻一看没人承认,大家都不理他的茬,再加上课铃声响起,也不好在讲台站着,满脸阴沉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就在大家的目光跟随他的脚步往后移动时,前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一个身穿校服,却不是一班学生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   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是高一二班的物理课代表陈彤彤,也是高一二班有名的班花,据说去年新年收了一抽屉示爱的贺卡,其中还有来自高二、高三年级男生的。   “林跃同学在吗?”   嘘~   教室里响起口哨声,连心情低落的方茴也忍不住抬了抬头。   “我在。”林跃看向门口大大方方站着的陈彤彤。   “历史老师喊你去办公室一趟。”陈彤彤认真打量他几眼,抱着一摞试卷走了。   林跃皱了皱眉,放下书往外面走去。   因为第一节课是自习,纪律抓得松一些,教室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不明白历史老师喊他过去是为什么。   林跃离开教室五分钟后,班里的学生又开始讨论“方茴喜欢乔燃”的谜案,林嘉茉也从蒋小璇那里得知事件过程,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劝她。   这时一个人倒背双手走进教室,站上讲台。   大马猴怎么来了?今天又没他的课。   毕竟是教导主任,人的名树的影,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大马猴打量一眼教室里的人,视线落在靠窗的空位上。   “林跃呢?没来吗?”   何莎站起来说道:“历史老师喊他去办公室了。”   “哦。”大马猴点点头,没有停留,背着手走了。   方茴正趴在桌子上发呆,林嘉茉离开座位靠过来:“走啊,方茴。”   她看了女朋友一眼,面带茫然:“去哪儿?”   “去办公室外面偷听呀。”林嘉茉说道:“先是历史老师找他,然后是大马猴,这里面一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可是……可是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方茴是真得被她说动了。   “发现了,发现了就说来拿历史试卷。”   下节课就是历史课,按照正常操作,考完试后老师起码会拿出一节课时间来讲解试题,所以课代表在上课前去办公室拿试卷什么的,确实合情合理。   “走了,走了。”   林嘉茉拉着她的手离开座位。   附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她们俩去干什么。   他们更没想到,俩人前脚出去,何莎跟着从后门溜出教室,仨女生像搞特务一样走向高一年级办公室。 ###第八百三十三章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时间回到5分钟前。   高一办公室的门开着,林跃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近门的化学老师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进”。   林跃走进办公室,径直来到历史老师的办公桌前面。   “老师,你找我?”   又矮又胖还戴副眼睛的中年妇女放下钢笔,抬头看着他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办公室吗?”   知道!   林跃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   “是因为历史考了41分。”   “是这样吗?”历史老师给他气得不行,从左手边一摞试卷中取出写着他名字的那张试卷往桌面一拍。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叫答题吗!”   俩人的对话一下子吸引了其他老师的注意。   “这道填空题,就八国联军攻破BJ城的时间,你怎么写的?”   “反正不是圣诞节!”   “还有这道,义和团的口号是什么?”   “我有地滚刀法?”   “还有这个。”   历史老师又把试卷一翻:“问你英法联军侵华对我们的启示是什么,你咋写的?”   “圆明园是爱新觉罗家的,饭岛爱是全世界的?”   她说到气处,又指着一道题说道:“林则徐虎门销烟的意义,你怎么写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都什么呀!”   “还有关于慈禧带着光绪西逃的这道题,落后不一定挨打,装逼很可能挨削?你还给我画个剪刀手老太太?”   历史老师拍着桌子说道:“你这是在考试?还是做游戏啊?”   林跃看着对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的历史老师,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摸了摸鼻子:“其实……我是认真的。”   咯~   历史老师差点背过气去。   要是没看过林跃其他科的成绩,她或许不会这么生气,然而当他知道这小子数理化满分,语文145,英语148后,火就压不住了。   这样的家伙历史考41分?   “张姐,你喝口水,消消气。”后面教四五六班历史的男老师赶紧帮她顺气。   那边侯珍坐不住了。   到底是她班的学生。   “林跃,你怎么能跟历史老师这么说话呢。”   林跃苦着脸说道:“侯老师,我真是‘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在答题……”   侯珍说道:“那我也非常认真地告诉你,本来英语你可以考满分的,为了不让你骄傲,我给了你148分。”   是的,她这么说就是为了敲打林跃一番。   经过这次考试,她算是知道办公室的老师们对这个学生为什么又恼又无奈又喜欢了。   喜欢是因为他学习真得很好,无奈是他的歪道理一套套的,而恼嘛……丫就是个问题儿童。   上回写英语作文,他把YOU简写成U,把ARE简写成R,BECAUSE写成CAUSE,还振振有词说这是流行写法,是趋势。   她警告他以后再这么写就判错,他认了,说会改。   是,这次考试确实改了,但是最后那篇300字的英语作文,愣是弄出20多个连她都不认识的偏僻单词,搞得她不得不一边判卷,一边拿着厚厚的《牛津词典》在那儿翻,让四班的英语老师好一番揶揄。   所以哪怕他作文写得很切题,也没有字词语法错误,她都没给满分。   侯珍的做法给大家开了一个头。   语文老师李静站起来说道:“这次语文考试最后面的作文是以‘乡愁’为主题写一篇声情并茂,抒发自己对家乡情感的文章,你看看你写得……”   她抽出林跃的试卷,拣重要的句子读到:“我的乡愁,是留守儿童看到经过村庄的年轻女性跑过去抱着她的腿说‘妈妈不要走’;我的乡愁,是留守老人倒在家中依靠尿盆里的水撑了三天的人间惨剧;我的乡愁,是失去烟火和生气的一栋栋土坯屋;是那一道道最喜欢看向村口,带着点点憧憬,但更多是麻木的目光……”   林跃说道:“老师,写得不好吗?”   李静说道:“不是不好,但什么是留守儿童?什么是留守老人?”   林跃说道:“老师,这就是我所热爱的家乡,它没有因为假外星人新闻变成特色旅游小镇,没有因为通了公路就变成青山秀水间光鲜亮丽的新农村,也没有一个画家村官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年365天有364天不见人,这样的它,正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样走向死亡,这样的我和我的家乡,难道我不该愁吗?”   “唉,乡愁~乡愁,想起家乡就犯愁。”   “……”李静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噌噌地往脑门贯,她怎么就那么想撕了他那张嘴呢,太欠了,太贱了,太可恨了。   那边数学老师看不过去了:“林跃,我警告你,下次再用微积分解切线方程,以后我的课你就别上了。”   噗?   对面教四五六班的数学老师正拿着水杯喝水,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给呛死,一口水全喷出去了。   用高等数学里的知识解中学题目,他怎么想的呀?   当然,更关键的是,一个高中生居然自学了大学数学的课程?   “老师,我考数学的时候圆珠笔没油了,这么解它……它省油。”   数学老师盯着他看。   “真得,我没骗你。”林跃信誓旦旦地保证。   便在这时,在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的大马猴说话了:“你过来。”   语气不善。   林跃很听话地走过去。   大马猴从一班的政治试卷里抽出最底下那张试卷。   “读下这道题目。”   “从20世界30年代资本主义社会倾倒牛奶事件来论述资本家与无产者的主要矛盾。”   “你怎么写的?”   “答:不用50年,也不用30年,最多20年,我们一定赶英超美,未来,他们倒的是牛奶,我们炸的是房子,比他们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听,你这是答题吗?你这是在胡闹。”   林跃很委屈:“老师,这题就在胡闹好么,资本主义奶农倒得是别人的奶,不是自己的奶,而且那些独立奶农也称不上资本家,倒牛奶是他们反抗三巨头,也是真正的资本家的‘牛奶罢工’行为之一,所以他们应该是我们的同志,需要团结的对象。”   “……”   大马猴一脸懵逼。   “那这个,这个你怎么说,让你展望一下未来我国加入WTO后的经济前景,你写的什么?”   “靠外贸驱动经济引擎就那几年,未来的市场趋势是债务经济,既以债务推动的透支未来的经济形式。”   大马猴怒道:“还有这里,什么边际效应,L型走势,黄宗羲定律,你是在给我上课吗?”   林跃一脸认真地道:“老师,财经知识多了解一点有好处的。”   “你……你……”大马猴指着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以后别再给我往图书馆钻,我会通知管理员,去了也不借你书看。”   他认为林跃就是杂书看多了不往正路上走。   “你们这都算什么呀?”角落里的生物老师噌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道:“都别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是,林跃一本正经说歪理的样子确实欠揍,但也不能真得体罚学生不是,化学老师赶紧劝住生物老师:“这个呢,小孩子呢,不懂事……”   “不懂事?”生物老师一副我试着忍了,可惜没成功的样子:“生物卷里有一道判断题,题目是‘人类是由森林古猿进化而来的’,你们猜他怎么答的?”   没人说话,全在等他解释。   “你自己说!”   林跃说道:“你变一个我看看。”   生物老师大怒:“你们说他是不是欠揍?”   其他老师算是理解生物老师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了,林跃答历史、政治试卷也就胡闹的程度,可是到了生物试卷……那就是在怼人了。   林跃说道:“老师,你误会了,我这是对事不对人。”   “对事不对人?你还有脸说对事不对人?”   生物老师气得想脱鞋抽人,化学老师赶紧按住他的双手。   林跃说道:“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情,我一向持怀疑态度的,尤其是猴变人论……”   是,“你变一个我看看”语气是有一些不妥,不过林跃说得对事不对人也是真的,作为一个进入过《普罗米修斯》世界的人,里面的经历不可避免地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而书本上的知识……   “质疑是科学的基本精神之一!”   “不信进化论是不是?离经叛道!真是离经叛道!你不信……以后我的课就别上了。”   林跃说道:“你不是已经给我的生物试卷打0分了吗?不上就不上,反正高考又不考生物。”   “你……”生物老师给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高一办公室的老师被他弄得不上不下,外面偷听的三个女孩儿感觉十年校园生活,没有一天过得比今天精彩,要说叛逆少年,陈寻给他提鞋都不配——虽然如果林跃知道三个妞儿内心的想法,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们“我这真不是叛逆”。   这时林嘉茉小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小到方茴和何莎都没听清,不得已,她只能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铺在平坦的墙面上写了一行字。 ###第八百三十四章 我可以摸摸你的奖杯吗?   “我横竖安不下心,过来听了半晌,才从那些话里想到一些东西,试卷满篇都写着两个字是‘调侃’。”   方茴给他逗乐了,把刚才受的委屈全抛到九霄云外。   “我决定了,以后坚决不当老师。”何莎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碰到这样的学生,我一定会被他气死。”   是,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眉眼间飞扬着神采,脸上全是笑意。   “快,快走,快走。”   这时林嘉茉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赶紧拉着方茴和何莎开溜。   ……   站在大马猴的角度,也就是想敲打敲打林跃,让他好好答题,别整那些幺蛾子。因为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谁都能看出他不是没能力考好政治和历史,是故意去调侃、讽刺出题人。   这种学生,要说喜欢那是真喜欢,要说头疼也是真头疼。   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生物老师拿鞋底抽人,赶紧给林跃使个颜色:“回去给我写3000字检查,三天后拿给我。”   “我乱写,你们减分,这是公平对等的处理方式,干嘛还要写检查?”   “再犟嘴?再犟嘴写5000。”   “那好吧。”林跃耸耸肩,转身往外面走去。   谁也没有想到迈出几步后他又杀了个回马枪,走到历史老师的办公桌前:“老师,下节课是历史课,要不要我把试卷带过去?少让方茴跑一趟。”   “……”   “……”   “……”   这心理素质!弄得办公室的人全没脾气,一群老师给他撩拨得游离在抓狂边缘,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临了还想到帮同学一个小忙。   历史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那一摞试卷推过去。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有些东西心里知道就行,要是放在以前,你会给自己惹大麻烦的。”   “嘿嘿。”林跃笑嘻嘻说道:“所以我高考会选理科,起码不用睁眼说瞎话。”   林跃抱着试卷走了,留下一群对他讨厌不起来的老师相视摇头。   ……   方茴、何莎、林嘉茉三人溜回教室。   乔燃发现刚才还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心爱姑娘跟换了个人一样,哪怕已经回到座位翻开课本,嘴角依然含着微笑。   “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能说给我听听吗?”他笑着问她。   “你知道林跃最差的一门考了多少分吗?”   乔燃想了想说道:“历史吧,我记得历史他考了41分。”   “错,是生物,他生物考了0分。”   “啊?”   乔燃一脸震惊,因为高考是3+2模式,学校一般月考、期中期末考试成绩放榜只公布数学、英语、语文、物理、化学、政治、历史七门,地理和生物没有包括进去,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林跃历史、政治考了四十多分,不知道生物直接鸭蛋一枚。   “他考了0分你这么开心?”   方茴说道:“他自找的。”   乔燃更难以理解了,刚要问她为什么这样说,那边林跃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往方茴桌上一放:“历史老师让把试卷发下去。”   他抬起头来看见林嘉茉冲他咯咯傻笑。   “笑什么笑,再笑今天不帮你热饭。”   “那我就抢你的吃。”   “吃我的会营养不良。”   “那正好,减肥。”   “对了,饭岛爱是谁啊?歌星吗?”   “问李宗盛去。”   “李宗盛?”   林跃懒得搭理她,拿着自己的试卷回到座位,往抽屉里胡乱一塞。   乔燃往后扬了扬头:“我能看下你的历史试卷吗?”   “去去去去去,学谁不好,学那仨八卦娘们儿。”   方茴一脸不解看过去。   林跃卖给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   六月的一个周六。   下午课结束,打扫完教室,方茴跟林嘉茉告别后打开车锁,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正要往学校门口走,一个人影从花池后面闪出,抓住她的车把。   “你放开。”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   “我至于让你这么讨厌吗?几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我讨厌打架的人。”   “可我那都是为了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方茴的态度更冷漠了,用力推车想要离开,遗憾的是她力气太小,根本拗不过陈寻。   “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方茴:“……”   自从陈寻撞到一次她被混混骚扰,之后便经常像个保镖一样尾随其后,今天早晨她从家里出来,没骑两步就被人拦住了,这时陈寻手持板砖,把骚扰她的混混吓走了。   她不是不感激,不是不明事理,可是……   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叫李贺的同学,最大的梦想不是考进清华北大,是像电影《古惑仔》里演得的那样当大哥,混社会。   现在陈寻为了她去和纠缠她的那些李贺的朋友打架,还不断地逼她正面回应“是不是喜欢他”的问题,令她十分烦躁,十分苦恼。   他不是林嘉茉那种性格,很少说重话和伤人的话,遇到不开心或者委屈的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蜷缩起身体逆来顺受,何况陈寻对她确实不错,像之前陪她在教室里画板报等林跃,给她买零食,讲笑话,以及对付纠缠的混混。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就不撒手。”陈寻用力拉住自行车。   “陈寻,你别这样……”   “是,或者不是,这个问题就那么难吗?”   “……”   “是谁?因为乔燃?还是林跃?”   方茴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方茴!”   一个熟悉的声音由后面传来,陈寻扭头一瞧,乔燃一路小跑到车棚前面。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燃的目光落在陈寻攥住车把的手上。   “没……没什么。”方茴不敢正眼看他。   陈寻心里烦躁得很,不过还是松开握住车把的手:“你怎么还没走?”   “大马猴不是给图书馆的管理员下了命令,禁止借阅课外书给林跃吗?下课后他找到我,要我以我的名义去里面拿两本书给他。”   “你心挺好啊,无视教导主任的处罚决定,就不怕给图书馆的老师知道了以后连你都不让进吗?”   “哪有这么严重。”乔燃说完看向方茴:“对了,这个给你。”   他摘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书递过去。   方茴一开始面露茫然,看到书籍封面后眼睛越来越明亮:“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上次你说你最喜欢的是87版小王子,我就去找图书馆的管理员老师,问他咱们学校有吗?他说学校只有92版的。昨天我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他告诉我几天前有人捐了一批老书,里面就是87版的小王子,这不……刚才去帮林跃借书的时候,终于拿到了它。开心吗?”   方茴微笑说道:“乔燃,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乔燃顺势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今天是周末,一起走吧。”   “嗯。”   方茴点点头,推动自行车向前。   这回陈寻不好再阻止了。   “陈寻,你还愣着干嘛呢?快走呀。”乔燃骑出车棚区看他没动,大声吆喝了一句。   陈寻推出自己的变速车,冷着脸踩动踏板,跟随二人离开校园。   乔燃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不仅给方茴解了围,还搞到一本87版的《小王子》,看她那么高兴,应该是特别喜欢这本书。   乔燃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   教学楼天台,林跃看着骑车离开的两男一女,把学校回寄的感谢信烧成一堆灰烬。   慢慢来,后……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第八百三十五章 老司机翻车了   六月底。   清晨下起一场急雨,淋湿了大地、马路、马路上的车和奔跑的行人,还有他们脸上的慵懒。   晨读结束,林跃收起书本,侧脸看着微风中轻轻摇晃的柳枝。   他已经转学过来2个多月,虽然除了方茴、林嘉茉、何莎以外,跟其他同学的关系依然不怎么融洽,但是相比一开始还是好了不少的,毕竟那些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报的家伙,只要不跟他正面开怼,就不会被出丑。   “嘿嘿。”   伴着一阵碧浪洗衣粉的味道,林嘉茉蹭到他的书桌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肉夹馍,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跃!”她一拍林跃的桌子:“我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肉夹馍,不要叫我肉夹馍,难听死了。”   “我觉得挺好的呀,一看见你就联想到鲜美,多汁,咯嘣脆,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肉香,味道太赞了。”   “呜……”林嘉茉气呼呼地看着他:“本想送你件礼物的,哼,不送了!”   林跃耸耸肩,一脸抱歉,我并不期待的表情。   她往回走了两步,咬咬牙,又倒了回去,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拍在他的桌子上。   手绳,红手绳。   别说,编得还挺精致的。   林跃拿起来看了看,又轻轻放下:“……”   林嘉茉看他没啥反应,凑过去说道:“不用谢,不用谢,不用谢……”   她的声音大了点,惊动了班里其他人,前面讲台摆弄录音机的赵烨一把夺走林跃书桌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呀?这么娘……”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是,林嘉茉,你送他,你怎么不送我呀?”   “我为什么要送你啊?我们很熟吗?”林嘉茉瞥见何莎从后面进来,冲她摇了摇手:“何莎,何莎……”   “怎么了?”   “这是给你的。”她把一个蓝色手绳递过去。   “你的手可真巧。”何莎笑着说道:“谢谢你。”   “咦,你们干什么呢?”方茴搬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   “这个。”林嘉茉递给她一个白色手绳:“我给每个人都编了一个,这是你的。”   方茴放下作业本,接过那条白色手绳:“真好看,谢谢你呀。”   林嘉茉正要说话,那边赵烨不干了:“不行,有他们的没我的,我不干,这条就当你送我的了。”   他说的是林嘉茉给林跃的那条——红色手绳。   “哎,赵烨,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呢?那是我给林跃的,你赶紧还给他。”   “我就厚脸皮,怎么了?你给他,人家连个谢谢都没有,说明不稀罕你送的东西。”   林嘉茉说道:“我编得东西,愿意送谁就送谁,要你管呀?”   赵烨撇过头去,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   何莎有点看不下去了:“赵烨,我把我的给你,你把嘉茉送林跃的还给他好不好?”   “你的?”赵烨思考片刻,摇摇头。   “赵烨!”林嘉茉猛一跺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不爽:“你把那条手绳还给他,我再给你编一条,不,两条!这总成了吧?”   “嘿……”听说有两条,感觉受到了重视,这小子开心了,把红色手绳还给林跃,两手一拍,指着林嘉茉说道:“你说的啊,两条。”   “是,我说的,两条。”林嘉茉气哼哼地看着他。   “怎么了?”乔燃拿着一本《读者》从外面走进来,注意到林嘉茉的表情,再看看后面像打了胜仗一样举手欢呼的赵烨:“他又欺负你了?”   “哼!”   “你别介意啊,赵烨品性不坏,就是幼稚了点。”   “对,他的智力只有三岁。”林嘉茉往方茴的椅子一坐,注意到林跃拿起手绳认真端详起来,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这时方茴猛地想起一件事,看着何莎说道:“何莎,我刚才去办公室,在美术老师帮忙推广的美术夏令营计划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你准备学画画了?”   “嗯。”何莎说道:“初一的时候家里管着学了一点,但是没怎么用心,你们都看到了,4月板报评比的大树画得根捆芹菜似得,我想趁着这次暑假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   她说得很轻松,也没人多想,除了她自己。   自从5月板报评比拿了第一,画板报的事就成了方茴和林跃的固定搭配,一个画画一个写字,要说她跟林嘉茉,唯一的作用就是帮忙拿粉笔和扶椅子。   “啊……就要暑假了啊,我还没想好怎么过呢。”林嘉茉一脸困惑地道:“方茴,你想好怎么过了吗?”   “能怎么过呀?吃饭睡觉看书写作业,偶尔听听歌看看新出的电影电视剧。”   “哎,林跃,林跃……你家是农村的,农村过暑假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期末考试的事吧。”林跃眼望窗外,头也不回地道。   “切,扫兴。”林嘉茉撇撇嘴,像没骨头的蚯蚓一样走回自己的座位,往桌上一趴:“我爸说这次再考不好,答应我的BP机就不给我买了。”   何莎同方茴相识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是如约而至的上课铃声。   语文老师李静拿着教材走进办公室,说声上课,空铃草喊“起立”,形式主义的问好后,她开始带领学生复习这学期的内容。   而林跃……   林跃特烦恼。   翻车了!真翻车了!   想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皇帝、大亨,资深渣……呸,暖男,怎么就翻车了呢?   从上回带林嘉茉去校篮球队室内训练场找苏凯,他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林嘉茉没有对苏凯一见钟情,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俩人别说互动,林嘉茉提都没提“苏凯”这个名字,反倒是跟何莎、方茴一样,经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你要说好朋友吧,就刚才送的那手绳,红色的……   别人或许没有注意,他可是看到林嘉茉袖口一闪而逝的红。   何莎,蓝色的;方茴,白色的;只有他跟林嘉茉的一个颜色。   这点少女心事他要再看不出来,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吧。   关于备胎任务,他是这么计划的。   在转学初期,在空铃草、何莎那边凹人设,早告白,让她们因为自己和陈寻交恶,敌视帝都学生,在是否接受他的问题上犹豫。   方茴呢,是一个爱纠结,遇事举棋不定,或者说选择困难症的处女座女孩儿,只要把她往自己、陈寻、乔燃中间一夹,不给陈寻死缠烂打的机会,她就是一只迷路的小白兔。   而林嘉茉,按照电视剧里她对苏凯一见钟情的劲头,本以为……这里可好,俩人屁事没有,那个疯癫小妞儿奔自己来了。   好在现在的高中女孩儿都很含蓄,林嘉茉表示喜欢吧,还拉上何莎、方茴打掩护。还有何莎那边,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把上次表白的话再说一遍,甚至就问个你喜欢我吗,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但是自己不说了,内心的矜持让她又不好意思过来说我们以前不合适,现在很合适,所以只能动别的心思,比如说   参加美术夏令营提高绘画水平,免得画板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被方茴挖了墙角。   刚才林嘉茉问他农村有没好玩的,他没吱声,因为如果说了,以他的疯癫劲儿,搞不好会撺掇方茴、乔燃跑乡下去“体验生活”。   “林跃,林跃……”   李静的话将他惊醒。   “窗外有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班里响起一阵哄笑,要说所有老师里敢“不给林跃面子”的,侯珍算一个,李静算一个,其他老师基本上没人敢惹他,数理化老师那边,他比大熊猫都珍贵,是以后酒桌上能拿来吹嘘的好学生,历史、地理、政治嘛……老师们害怕给他气死。   林跃看着她说了一句话。   李静脸色一变:“出去!”   “哎。”他答应的很干脆,站起来走了,留下全班同学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个个在那儿憋得满脸通红。   你说你挑衅他,每次都被怼回去,可以说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图什么呀? ###第八百三十六章 新东方里没有你   在林嘉茉看来,林跃活该挨罚,李静也活该挨怼。   俩人都是没事找事。   谁不知道这货随便考考就是年级高分啊,数理化三门课,别说上课发呆,就算搁那儿睡觉画小人儿,只要不打扰别的同学,授课老师也不会管。   李静呢,非得撩拨他,和往常一样没面子了吧。   “窗外有你的剪影。”   这是林跃的原话。   说他调戏老师吧,又没证据,因为外面阴天,教室里采光不足开着灯,窗户上确实映出一张张人脸,他说窗外有李静的剪影是事实。   怪就怪他用得是“剪影”,不是“人影”。   “都别笑了,集中注意力。”李静敲敲黑板,一脸严肃说道。   教室里的学生赶紧挺直脊梁,认真看书。   ……   暑假到了。   林嘉茉得到了老爸之前许诺的BP机,结果买完后才发现上当了,因为赵烨那个不要脸的三天两头就呼她一次,问她暑假作业写完没有,写完了借他抄下。   而她最想联系的那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方茴跟林嘉茉的情况差不多,一会儿乔燃问她去不去图书馆,一会儿是陈寻喊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她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喊林嘉茉一起,这个年龄段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害怕陈寻富有攻击性的问话,也害怕乔燃暖到让人不知所措的目光,反倒是那个走的义无反顾,连个电话也不屑打的家伙成了她跟林嘉茉日常咬牙切齿吐槽无情无义的对象。   ……   暑假的最后一天。   林跃开着一辆破面的拐进一条胡同,左转右转在一栋老四合院门前停住。   哗~   车门拉开。   吴婷婷低着头从车厢下来,走到后面打开车厢门,搬出一个装水果的白色硬塑料箱,里面装的是西瓜。   “我来吧。”   林跃拦住她,接过那箱沉甸甸的西瓜往四合院走去。   “哪个屋?”   “东边那间……”   吴婷婷叹了口气,怔怔看着消失在门槛那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进了四合院。   里面是白峰爷爷家,老头儿的儿子死得早,儿媳妇改嫁了,一个人把白峰抚养长大,白峰出车祸死后就没了人照顾,她、老唐、孙涛等人会时不时过来,搬搬抬抬,铺铺盖盖什么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半个月时间林跃不是在居民区旁边的街道卖水果就是卖蔬菜,她下班后有时间就会去陪他,作为回报,每次剩下一些菜呀,水果呀,他会给她送家里或这边儿来,还说就当他雇她看摊,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十分钟后,俩人从里面出来。   林跃刚要上车,吴婷婷拉住他的手:“等一下。”   说完话她往胡同口跑去,不到两分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的汽水   “看你满头大汗的,渴坏了吧?”   “还行。”林跃接过带着冷气的汽水瓶,看了看下面的“芬达”字样:“还以为是北冰洋呢。”   “你也知道北冰洋?”   “嗯,以前叔叔回家说过,等我长大一点就带我来帝都玩,吃全聚德的烤鸭,喝北冰洋的汽水……”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继续,你要向前看,别总是想着过去。”   “对。”林跃含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故作唏嘘地道:“北冰洋没了,不是还有芬达吗?而且这外来的饮料,或许更有良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婷婷的心微微一颤,神色小有变化。   “哦,要你这么说,外来的企业都是良心企业?你这崇洋媚外呀。”   之前他说肯德基是良心企业,现在又说可口可乐是良心企业,合着外国的企业有良心,本国的企业就没良心了呗。   “有啊,怎么没有,全聚德、狗不理、青岛大虾三十八,凤凰的古城丽江水,还有高速路上中石化,人民银行顶呱呱。”   “嘿,你还唱起来了。”吴婷婷说道:“你这语气,我怎么越听越想打人呢?”   林跃赶紧把空瓶塞她怀里,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   吴婷婷哪能真打他,就是闹着玩儿。   “说真的,卖水果卖蔬菜这种活儿不适合你,你不是说之前在新东方干了两天吗?我觉得那样的企业更适合你勤工俭学。”   林跃说道:“我跟美国回来的那位三观不合,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   他发动车子慢给油。   “新东方里没有你。”   呜~   即将淘汰的破面的带着神仙放屁似得黑烟,突突突地走了。   吴婷婷被黑烟呛得皱眉蹙鼻,握着两个汽水瓶的手又没法扇风,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林跃,你丫给我等着,看下次见面我怎么收拾你。”   “场面话”一说完她就蔫了,看看手里一双汽水瓶,又看看前面的老四合院,重重地叹了口气。   ……   新学期开始。   校门口挂上了欢迎新生的横幅,丑陋的蓝白校服也换成了白衬衣和黑短裙,于是校园里多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阳台上添了一伙伙猥琐男。   林跃面带微笑摩挲着胸口的蓝白条纹领带,心说帝都就是帝都,瞧这夏装校服……   真TM贵呀!   方茴说道:“你是不是在心疼校服钱?”   她知道林跃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不到300块,这身校服能花掉三分之一。   林嘉茉走进教室,把书包往抽屉一塞:“装,再装,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大马猴帮他申请了奖学金呀,足有一千多呢。”   “嘉茉,那是用来冲抵学费、书费、资料费什么的,跟生活费是两回事。”   “是这样吗?”   “大家好呀。”何莎面带笑容凑过来:“林跃,暑假过得怎么样?”   “还行,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扛着棍子粘知了,能玩的都玩了,你看我都晒黑了。”   “哦。”林嘉茉指着他说道:“怪不得一整个暑假都不给我们打电话,你还说农村没好玩的,你这个骗子!”   “家穷人丑,电话没有。有也不打,长途费花不起。”   “PI~”林嘉茉冲他做个鬼脸:“就是小气。”   她生林跃气,其实不只整个暑假没有音讯这一个原因,还因为给他编的手绳一天都没戴过,说什么太娘了,可是赵烨,看看人家赵烨……   方茴说道:“嘉茉,都知道林跃家庭条件不好,你真没必要为这个生他的气。”   “是啊。”何莎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挂件递过去:“方茴,嘉茉,这是我去夏令营给你们带回来的礼物。”   倒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一个小雨伞挂件,一个小红鞋挂件。   林嘉茉手快,抢走了小红鞋挂件,往书包拉链一挂,一脸满足地道:“何莎,谢谢你。”   对面方茴也拿走了小雨伞挂件,说了声谢谢。其实林嘉茉不先下手,她也不会选小红鞋挂件,总感觉太妖了。   “啊?分礼物呢?有没有我的?”   铁三角从前门走进来,左右手各戴着一条黑色手绳的赵烨一看这边分礼物呢,赶紧跑过来说道:“有没有我的?”   “有。”何莎从包里拿出三个硬皮笔记本递过去:“这是你们三个人的。”   “我要这个。”赵烨在三个硬皮笔记本里选出一个看着最顺眼的,把剩下两个丢给乔燃和陈寻。   “谢谢啊,何莎,让你破费了?”乔燃很有礼貌地道谢。   “没花多少钱,不用客气。”   她说完这句话,两手伸进书包,完了走到林跃面前,拿出一样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   并拢着的手打开。   后面几个人探头去看。   方茴没啥反应,林嘉茉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你说她傻乎乎地送手绳干嘛,还生闷气怪他不肯戴,你看何莎,多聪明呀,失算了,真是失算了。   “哟,够用心的呀。”陈寻把篮球丢给赵烨,抢先一步在乔燃的座位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何莎手里拿的是一支钢笔,银闪闪的,很漂亮。   手绳他不戴,说太娘,钢笔呢?这个总能派上用场吧。   “嘿,还是派克呢?”林跃没动,陈寻从何莎手里拿走钢笔,点点钢笔帽下缘闪亮的包边上“PARKER”字符:“在西单市场,这样一支笔少说也得一百多块。”   何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为什么先给林嘉茉、方茴、赵烨等人礼物,就是怕先给林跃他不收。她认为林跃是鲁西北穷乡僻壤来的学生,大概率不知道这个牌子,就当成一般的钢笔用就好了,这个陈寻……简直讨厌死了,现在一口叫出派克笔,还说了售价,林跃会怎么想?   一百多块钱一支钢笔,顶他半个多月生活费了。   陈寻要是不说,方茴、林嘉茉也不知道何莎送的是名牌钢笔。   “哦,我看你用的那支钢笔漏水了,每次用都要捏中缝几下,暑假去南方,刚好看到商场里的文具打折,价格挺便宜的,就买了一支回来,没陈寻说得那么贵,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   林跃看看一脸拘谨的何莎,又看看坐在乔燃座位上的陈寻,从他手里拿回派克笔,微笑说道:“谢谢啊,我很喜欢。”   何莎什么情况他很清楚,害怕他嫌贵重不肯收,故意把将近200块的笔说成50块。那边陈寻就其心可诛了,他是故意在方茴面前说出这支笔的价值,让她知道何莎对自己有意思,知难而退,省得他们说话时,她左一个林跃长,右一个林跃短。   “嘘……”   何莎松了一口气,感觉送个礼物比期末考试的数学大题都难。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啊。   林跃摇摇头,随便找了个话题缓和现场气氛:“陈寻,暑假过得怎么样?”   “还行。”陈寻瞄了方茴一眼:“陪我妈看了一个暑假的《还珠格格》。”   林跃心说这才对嘛,导演对于一些场景根本没用心,电视剧里高一下学期还穿卫衣的时候,陈寻她妈就在看《还珠格格2》了,要知道大陆首映是在7月下旬,5月看《还珠格格2》还是中间部分?他家电视能收到TW的电视信号?在帝都这么干的话日子不想过了?   赵烨眯着眼,左手握右手,学里面尔康和紫薇的对话。   “拜托,你不要这么痛苦好不好?”   “拜托,你不要这么迷人好不好?”   说完嘎嘎地傻笑起来。   “我妈也追了一个暑假,还好她没有强迫我一起看,不然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乔燃在一边说道:“那你得感谢我。”   “对,对,对。”赵烨指着乔燃说道:“确实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一个人住,可以拿陪你散心当理由,我爸非把我闷家里一个暑假不可。”   乔燃笑了:“谁叫你期末考试考那么一点分,还被大马猴点名批评了,你要能像林跃一样,就算整个暑假不着家,他也不会管你。”   这次期末考试林跃抢了他的班级第一,他居然一点不服的迹象都看不到。   乔燃不气,有人气,说起这事儿陈寻就不爽。   期中考试总榜28,号称全校第一偏科王,期末考试七门总分加起来1050的满分,他考了1038,甩开第二名30多分。   这么一看,期中考试他在干什么?故意的?当考试是做游戏吗?   关系到奖学金了,你正常发挥了,没奖学金你就那样,有意思吗?   反正他现在是横竖看姓林的不顺眼。   陈寻并不知道林跃考1038还是李静、侯珍俩人故意提高判卷标准,鸡蛋里挑骨头抠字眼儿抠出来快十分,不然的话,到不了满分也差不多。   “唉,对了,我们暑假发现一款游戏,制作太精良,那过场动画,简直跟看电影似得,而且呀……你们知道这款游戏的主题曲是谁唱的吗?给你们一个机会猜猜,女歌星,很红。”   听他讲起游戏,方茴、林嘉茉、何莎三人兴致大减,不过听到后面,胃口又被吊了起来,好歹陈寻也是个文艺少年,他这么推崇的人,应该不是普通艺人吧。   何莎问道:“谁唱得?” ###第八百三十七章 拳皇是什么?   “王菲。”   王菲会给一款游戏唱歌?   1999年的王菲,可以说是正当红,事业蒸蒸日上,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级别的明星竟然会为一首游戏唱歌。   “唉~”   林跃叹了口气,没想到陈公子也沦落到用娱乐八卦来在方茴和林嘉茉面前“刷存在”,虽然他根本不用像陈公子一样拼,但是鉴于对方刚才的险恶用心,怎么也要恶心一下陈公子。   “最终幻想8吧?”   “你居然知道?”说话的是赵烨。   “谁还没个富亲戚?”林跃说道:“暑假的时候去省城的表姑那里呆了一阵,表弟明年中考,帮他辅导下功课,谁知道愣是被他拉着玩儿了几天游戏,现在想想……虚度光阴呐。”   “你打到哪儿了?”赵烨不像陈寻,肚子里坏水儿有,但是属于恶作剧那种,一听林跃也玩游戏,还是跟他们暑假奋战的是一款游戏,那自然要多说几句。   “打完了。”   “打完了?”   赵烨、陈寻、乔燃三人面面相觑,那时候的PS游戏可不像现在的游戏一样,一发售就是多国语言,选个繁体中文,简体中文就能嗨,要么是英文的,要么是日文的,仨人照着攻略拱了好久,到现在也没玩儿明白,他一个陪玩的几天就打通《最终幻想8》?   “你不会是吹牛吧?”   “看来你们还没打通,是卡风神雷神三头犬呢?还是额头长疤的问题儿童呢?”   “……”   “……”   “……”   那边三人很无语。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魔女就是未来的女主。”林跃眨眨眼,笑着说道。   玩RPG游戏最讨厌的是什么?   剧透!而且是破坏悬念的剧透!   “怎么可能?你瞎掰的吧?”赵烨指着他说道。   “这款游戏不是靠持续升级就能通关的。”   “什么意思?”   “呵呵。”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算计我?破坏你们对高中生活的重要回忆。   剧情里有一段是千禧年前陈寻、赵烨、乔燃仨人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场景,陈寻说如果末日来临,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通《最终幻想8》,可想而知这款游戏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要知道高一下学期仨人就在打这款游戏,打到快元旦了还没通关,一款RPG玩半年,这速度……   那边林嘉茉在和方茴交头接耳,旁边何莎掩嘴偷笑。   无法把女主和最终BOSS联系起来的赵烨指着俩人说道:“你们两个在那嘀咕什么?”   林嘉茉摇头晃脑说道:“我们在说呀,有的人智商就是不行,玩俩月都过不了的游戏给人家几天就通关了,这人比人,气死人唻。”   赵烨“据理力争”:“你……你,林嘉茉,你丫有脸说我们?暑假的时候一起去游戏机厅,被打到哭鼻子的是不是你?”   “赵烨!”一提起这事儿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欺负一个女人,你也好意思说?”   “为什么不好意思说?我让你俩人都打不过,你这智商还不如我呢。”   “林跃,你看他!”   林嘉茉气得满脸通红,要说陈寻、赵烨俩人,一直以来在林跃那儿就没占到丁点便宜,可是换到她这里,就没在那俩人身上占到便宜。暑假的时候被方茴喊出来,本来是要看电影的,结果去了后发现票卖没了,赵烨看到对面有一家游戏机厅,就提议过去打拳皇,到了那边三说两说,她上场了,觉得三个人打一个人,磨血也能磨死吧,然而现实太残酷,她这边儿仨人全跪了,赵烨的二阶堂红丸才下了一半血。   现在林跃好不容易把那三个整天吹嘘自己是游戏高手的家伙踩了一脚,她这儿正得意呢,却没想到赵烨拿暑假发生的事损她。   林跃说道:“你们玩得什么?”   陈寻看了他一眼:“拳皇97,会吗?”   “初中的时候去县城亲戚家拜年,上小学六年级的小表舅带我去过游戏机厅,玩得打恐龙。”   “什么打恐龙,是恐龙快打吧。”赵烨咯咯笑着说道:“真是个菜鸡。”   林跃说道:“你们说的那个拳皇97,很难吗?”   赵烨看了陈寻和乔燃一眼,眯着眼睛说道:“不难,不难。”   “比打恐龙呢?哦,是恐龙快打。”   “简单,比那个还简单。放学后有没有兴趣玩两局?我教你。”   陈寻说道:“他这么聪明,用你教啊?”   方茴有点看不下去,觉得那两个人在把林跃往沟里带:“你别听他们的,玩那个不好,会影响学习的。”   林跃想了想说道:“没事,尝试一下新鲜事物嘛,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赵烨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后我们在校门口等你。”   ……   “我跟你说,游戏很简单,这个是重拳,这个是重脚,这俩是轻拳和轻脚,看到我的操作没有?这叫雷光拳,帅吧。这个是葵花三段,发波,发波,再发波,开必杀。哎,你就这样,这样……哎,就赢了,简单吧。”   “赵烨,你别整那么复杂的,你这招花里胡哨的,他看得懂吗?”   “乔燃,这你就不对了,《最终幻想8》几天就能打通的人,像KOF97这种游戏,那还不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呀?”   “陈寻、赵烨,我可告诉你们俩,不许耍花招。”   “有茉姐在,哪敢呀,你看我都让他两个人了。放心好了,他就算输了,我们也不会笑他的。”   “赵烨说得对,我们再没品,也不可能笑话一个初学者呀,对不对乔燃?”   “……”   “来,来,来,投币,快投币呀,我已经按耐不住……知道我选得这三个人叫什么吗?特瑞、八神、二阶堂红丸。别说我欺负你哈,前面两个人我不动,给你试招,到第三个人的时候我再出招,行不行?”   赵烨依稀记得开战之初的对话,他确实让了林跃两个人,然而最终结果是一个人都没干死就给林跃用的草薙京的荒咬三段揍成猪头。   “拿来。”   “这不算,我让了他两个人。”   “什么不算?赵烨,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品?”   林嘉茉无视周围社会青年的目光,把手伸到赵烨面前:“拿来。”   “不给。”   “说不给就不给。”   “赵烨!”陈寻走上前,对他使个眼色:“别输不起,还给人家。”   “可是……可是这是我……”赵烨既不想给又一脸委屈。   “没事,哥哥我会帮你赢回来的。”说着话,陈寻走过去,往投币孔塞进一枚游戏币。   赵烨咬咬牙,把腕上戴的黑色手绳摘下来一个拍到林嘉茉手上。   “给你。”   “哼,这还差不多。”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大海的味道你知道   经过一上午的沉淀,林嘉茉也回过味儿来,赵烨和陈寻说带林跃打游戏机其实没安好心。   PS平台受得辱,街机平台找回来。   因为有陈寻搅合在里面,她又不好意思说太损的话,想来想去还是选择给赌局加点彩头,就是如果林跃赢了,赵烨要还回暑假送他的手绳。   倒不是她送不起礼物,是送给林跃的手绳没见戴,那边赵烨一个手腕一个,恨不能见人就说是林嘉茉送的,这让她很不爽,特烦躁。   “行啊,林跃,你这进步神速呀,别说赵烨让你俩人,就算一个不让,也打不过吧?”陈寻一边说一边选人。   “我就会那一招。”林跃说的没错,草薙京的荒咬三段自带霸体,伤害不低,赵烨这个多动症被莽死也算正常。   陈寻觉得他不会犯赵烨的错误,因为他的特点是龟,很龟,特别能龟,跟赵烨是两个极端。   人选好了。   莉安娜,东丈,罗伯特。   林跃这边还是那三个人,草薙京、夏米尔、大门,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把夏米尔放到了第一位。   陈寻的第一个人是东丈,果然很龟,一个旋风接一个旋风地发。   林跃在连吃两个旋风后变了招式,跳波骗招,升龙不中,下来一个站A接指令投。   小妞儿俩腿往东丈头顶一盘,腰一扭,往地一坐。   “海的味道你知道。”   “什么?”   “没听清呀?那再来一个。”   东丈就这么被坐死了。   罗伯特也没翻起什么风浪,最后因为被骗到升龙,给不小心“蒙”出必杀的林跃一个抱摔带走。   一穿二。   “你丫是没玩过吗?”在第三局开始前,陈寻看着他问?   “是啊。”林跃非常认真地回到:“这辈子我就跟小表舅去过一次游戏机厅,还记了他一句名言回来?”   这话还真没说错,他这辈子确实就只跟小表舅去过一次游戏机厅,可是前面几辈子去没去过……陈寻和赵烨没问,他们没问,他也不会多嘴去说是不是?   陈寻说道:“什么名言?”   一六年级小屁孩儿还有名言?   林跃回答道:“升龙不中后果严重。”   “……”   陈寻不说话了,专心操作莉安娜,结果不到30秒就GMAE OVER了。   一穿三。   赵烨愣在原地,陈寻一脸阴沉。   你说他会玩儿吧,就像草薙京莽死二阶堂红丸一样,翻来覆去就一招大海的味道,从头到尾就“蒙”出过一回必杀,你要说他不会玩儿吧,愣是把他们俩全干死了。   “赵烨,拿来。”   林嘉茉乐开了花,怎么都没想到林跃这么厉害,把那俩人打得落花流水没脾气。   赵烨摇头:“不给……就不给……”   林嘉茉看向陈寻:“陈寻,是不是输不起?”   输不起?陈公子什么都能不要,唯有面子不能丢,脸一拉,直接把另一条手绳从赵烨手腕撸下来。   “愿赌服输。”   “哎呀。”终于了一桩心事,林嘉茉凑到林跃身边:“这屋里又闷又呛的,我给你买根冰棍去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直接往外面跑去。   “都是你,你要不撺掇我跟她打赌,我能把两条手绳都输了吗?”那边赵烨一脸不爽地看着陈寻。   “你过来……过来。”   陈寻拉着赵烨往后院厕所走去,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讲。   这边林跃刚要招呼乔燃去外面等候,一个留着锅盖儿头,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走过去,往投币孔塞进一枚游戏币,进入选人界面后左右左右一顿按,上下上下一顿按,选人界面连续闪了三次后,下面多出五个隐藏人物。   疯八神,疯莉安娜,真克里斯、真夏米尔、真七枷社。   少年选了疯八神,疯莉安娜,疯克里斯,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跃:“敢吗?”   林跃看着他手里的三十多个币,感觉特无奈。   随着画面转换,新的一局开始。   乔燃把注意力由后门移到游戏机屏幕,林跃首发草薙京,少年首发疯八。   “打个赌呗?”少年说道。   林跃愣了一下:“赌什么?”   “我输了,这些币都是你的,你输了,那个给我。”他指着的地方有实验一中的标志牌。   得,又是一武侠小说看多的小屁孩子。   林跃笑了笑:“可以。”   这时乔燃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打过吗?别逞能啊,这也算是……关系咱们学校名誉的一战了吧?”   林跃说道:“我想试试。”   “他选的那几个可都是隐藏人物,尤其疯八神和疯莉安娜,速度特别快,我怕你……”   “怕我打不过他?”   乔燃点点头。   “我要赢或许不好弄,可要输掉比赛,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反正还有时间,就陪他玩儿玩儿呗。”   乔燃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说这话是啥意思。   开局第一秒,疯八就给一招升龙干倒,后面是下轻脚确认,一套鬼咬接升龙打到版边,倒地起身直接晕了。林跃这边的草薙京跳重拳前轻拳站摇脚踹飞,再接荒咬三段一波带走。   第二局疯莉安娜吃了个逆向,被推到版边,草薙京爆气一套打飞后荒咬二连取消接超必杀大蛇薙。   然后,人死了。   机器也死了。   “老板,死机了,退币。”林跃望柜台后面生着一双死鱼眼的老板喊道。   那人过来后看了两眼,拍拍按键晃晃摇杆,发现真的死机了,从兜里掏出两枚游戏币丢给林跃。   林跃转手把它们全丢给少年:“还要打吗?”   说完这句话,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下走出游戏机厅。   乔燃没走,在等陈寻和赵烨。   半分钟后,俩人回到屋里,但是只看到撅屁股露后腰摸重置键的老板,没看到林跃。   “咦,人呢?”   乔燃说道:“去外面等你们了。”   赵烨说道:“那怎么行?还没打完呢,叫他回来。”   “还打啊?没看到机器坏了,老板在修吗?”   “不就是关机开机吗?很快的。”   乔燃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选隐藏人物?”   赵烨被他道破心事,两眼一瞪。   乔燃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什么意思?”   乔燃把刚才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我就没见过玩草薙京像他那么具有观赏性的人。”   99年的拳皇97还是乱选人的情况,后面有了网络对战双神三兽的五强局面开始形成,像赵烨、乔燃、陈寻这种高中生,也就每天上下学打打拳皇的人,对于这个游戏的理解,当然不可能超过林跃这种90后——要知道哪怕到了2020年,拳皇都出到了13,KOF97依然是很难逾越的一座高山。   对游戏的理解,操作基础,再加上后天获得的强人属性,尤其是【复眼】神技,要跟2019年的S级职业选手打都没问题,像陈寻、赵烨这种,那真是闭着眼睛都能干死。   赵烨说道:“嘿,难不成这家伙在消遣我们?”   陈寻只是冷着脸,什么都没说。   仨人离开游戏厅来到门外的时候,林跃已经吃上了林嘉茉买来的冰棍。   “给,乔燃,这是你的?”   赵烨一脸不忿:“怎么没有我的?”   “要吃自己买去。”林嘉茉没搭理他,扭脸望向林跃:“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呀。”   “肉夹馍。”   “你……林跃!你这个大坏蛋。” ###第八百三十九章 林嘉茉的告白   自从《最终幻想8》和拳皇97都给林跃虐了,陈寻老实了很久,因为他能拿得出手的长处,第一是学习,第二是打篮球,第三是玩游戏,第四是搞音乐,现在除了第四个长处,前面三项都被林跃按在地上蹂躏,这真得让他难以接受。   11月底。   入冬了,朔风卷着寒潮南下,校园里的树木褪去绿装,变得光秃秃,干巴巴,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就连天桥上要钱的乞丐都换到了背风的位置。   今天是周六,下午课结束就放假了,林嘉茉到扫完教室卫生,锁好门锁,正要往外面走,这时楼道口拐进来一个人。   是陈寻,他手里拿着一台蓝色的GBC,下午那群男生围着这玩意儿说了好几个课间。   “咦,你怎么还没走?”   陈寻说道:“我在等你。”   “等我?”林嘉茉一脸错愕,不知道陈寻找他干什么。   “走吧,去上面说。”   说着话他噔噔噔往楼上走去。   林嘉茉稍作思忖,跟着他一路向上,径直来到教学楼天台。   “你怎么会有楼道门的钥匙?”   “我是谁呀,要搞定一道锁,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说吧,叫我来这儿有什么企图?”林嘉茉走到扶栏前面,看着下面正在跟高三年级学生打篮球的赵烨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林跃。”   一句话拉回林嘉茉的注意力。   “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陈寻收起GBC:“马上就是千禧年了,你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喜欢的人可就要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   林嘉茉被他道破小女生心事,确实有点慌,不过思考的能力还是有的。   陈寻说得话其实很有道理。   何莎送了林跃一支派克钢笔,他每天都在用。而经过一个多月的特训和近半年的练习,看得出何莎下了很大的功夫,素描画得比方茴都好了,据说上个月还报了进阶补习班,下一步就是学色彩和速写,还有,上月板报评比就是何莎画的,在全年级里拿了个第一。   更为关键的是,何莎以请教文化课难题和画画技巧为由,天天在林跃面前刷存在感,连她旁边坐的蒋小璇都看出何莎喜欢林跃来了,有事没事就在耳边嚼舌根,弄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陈寻,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寻说道:“你如果想跟林跃告白,我可以帮你。”   “你?你能怎么帮我?”   陈寻呵呵一笑,说了一番话。   林嘉茉低下头去,看着胸前披散的围巾的流苏边,沉吟片刻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寻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林嘉茉一脸狐疑看着他:“何莎也是你的朋友。”   “好吧,我说实话。”陈寻叹了口气:“我喜欢方茴。”   林嘉茉想说你喜欢方茴跟帮我向林跃告白有什么关系,不过稍微往深处一想:“方茴也喜欢林跃?”   陈寻说道:“我不确定,这是我的一个推测。”   陈寻不说的话,林嘉茉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何莎对林跃的示好是显而易见,她平时也是有事没事过去刷脸,只有方茴看起来特正常,除了凡事爱征求一下林跃的意见,再没有令人在意的举动。   假如方茴对林跃有意思,一旦她告白成功,方茴所能做的就是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接受陈寻的示爱。   林嘉茉眯着眼睛说道:“好你个陈寻,太能算计了。”   “那么你的答案是……”   “我同意。”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陈寻转身走了。   林嘉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流云,紧了紧脖子上的红围巾,朝楼下走去。   ……   12月底,实验一中图书馆。   “新年快乐。”   乔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方茴从走神中恢复,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到新年呢。”   “明天就周五了,开完新年茶话会,元旦正好是周六,明天还要准备节目,挺忙碌的,我怕没有机会说。”   “那不是还有周六吗?”   “周六……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为什么?不是说好周六一起吃饭的吗?”   “我妈说她元旦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到还不知道,所以……”   “哦。”方茴点点头,明白了。   乔燃他爸是个警察,在他小的时候就因为执行任务牺牲了,前两年她妈去了国外,本来说要带他一起过去,但是他不同意,离不开这边的朋友,于是母子俩人天各一方地生活着。   “对了。”她拉开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两张贺卡递过去:“银色的是你的,蓝色的是陈寻的。”   “你怎么也送这个?”乔燃一边说一边去接。   方茴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收了很多?”   乔燃言不由衷地道:“没有。”   “嘉茉买了好多贺卡,送初中同学的,高中同学的,还有老师的。我看她用不完,就从她那里拿了几张。”   “这样呀……”   “对了,这个。”他拿着蓝色的贺卡说道:“我觉得你亲自交给陈寻比较好。”   “你拿给他吧,我,陈寻……”   她到现在还记得林嘉茉在给她挑选贺卡时,拿着一枚有爱心图样的贺卡,说要写上最浪漫的新年祝福送给林跃时的表情,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林嘉茉喜欢林跃,虽然平时也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到了这么重要的时间点,她又是自卑又是焦虑,想到乔燃,想到陈寻,再想到林跃,感觉就像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选择哪一边。   她怕见到林跃,因为会想起林嘉茉喜欢他的事,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怕见到陈寻,因为总觉得欠了他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还,只有在面对乔燃的时候会轻松一点,所以才会让乔燃把新年贺卡拿给陈寻。   “好吧,我会把贺卡转交给他的。”   乔燃自然是不会给方茴压力的,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有几分欢喜的,说明在自己和陈寻间,方茴更信任他一些。   ……   2000年的元旦,是一个世纪的终结,也是新世纪的开始,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学校层面,都非常重视。   周五上午课程结束后,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全班学生就动员起来,吹气球,挂彩纸,在窗户上贴“新年快乐”。   书桌和讲台围成一个“口”子,中间留出一块区域给学生表演才艺。张回然和任高盈带人买了瓜子、花生、糖块、橘子香蕉苹果等零食,还有人租来VCD和音响设备,要说气氛,那是比过年都带劲。   林跃和何莎的任务是画新年板报,前后两个新年板报都要画。   这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侯珍被请过来时两人已经画好了。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铁三角来了段舞蹈,也有人表演小品,任高盈还说了一段天津快板。   林跃是没兴趣参加这种茶话会的,因为高中生嘛,舞蹈跳太僵,演技太差,唱歌爱跑调,但他还是像个忠实观众一样坐到茶话会结束,毕竟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一辈子也就过一个千禧年,他不好扫大家的兴。   好不容易熬到茶话会结束,侯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和新年祝词,告诉大家好好玩儿两天,转身走了。   学生们陆续离开,这时陈寻走到正在整理书包的林跃面前:“林嘉茉叫你去天台一趟,她有话要跟你说。”   林跃“漫不经心”地道:“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还得去天台?这大冬天……”   “这我哪儿知道。”   “好,知道了。”   林跃收拾一下东西,穿好外套从教室里出来,跟留下打扫卫生的蒋小璇说了几句话后沿着楼梯往上,来到教学楼天台。   水泥护栏上面是一排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远方的天空偶有烟花爆开,那一瞬的灿烂盖过了满天星辰。   “知道我给了所有人贺卡,为什么没有给你吗?” ###第八百四十章 我真不懂什么叫时间管理。   林跃转过头去,彩灯排布成的“2000”下面放着一张椅子,椅子旁边站着一个人。   林嘉茉穿一件鹅黄色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站在冷风中,面前是她呼出的温热气流。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怀里的吉他。   林跃说道:“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   林嘉茉摇头:“因为有一首歌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她往椅子上一坐,吉他横放在膝盖上,手指轻拨琴弦。   叮咚~   舒缓的前奏过后,林嘉茉张开嘴。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   是王菲的《红豆》。   诗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以前都是林跃弹吉他唱歌给别的女孩儿听,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儿弹吉他唱歌给他听……虽然弹得一般般,唱得也一般般。   其实他知道天台上有什么等着自己,也知道陈寻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让他颇为感动的一点是,林嘉茉为了学这首歌,手上起了好多水泡,平时写作业疼得直皱眉,方茴问她怎么了,还总说是来事了,痛经。   “好听吗?”   林跃站在原地没动,林嘉茉唱完歌把吉他放到椅子上,走到距离他不到3米的地方,话虽然说出来了,但是头一直低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作为一个女孩子,向一个男孩子告白,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远比男孩子向女孩子告白要多的多。   虽然不是直接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但是她相信林跃听得懂。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弹吉他啊?谁教你得?陈寻吗?”   “是陈寻他师傅。”   “这个馊主意也是他出的吧。”   “这个……怎么能……算馊主意呢?”   “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林跃拉过她的手,把一副棉线手套拍在她的掌心:“给,这是夏天手绳的回礼,我让我妈织的,或许有点土,你将就着用吧。”   林嘉茉抬起头来,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谢谢,我很喜欢。”   她把手套抱在怀里,看着林跃的脸:“林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跃打断她的话,用手拨了拨她被冷风吹散的发丝:“我在北大等你。”   他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说:“天台冷,赶紧回家吧。”   “知……知道了。”   林嘉茉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思考他刚才说的话。   他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接受她,但是那句“我在北大等你”,等于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只要她能考进北大,跟他上同一所大学,是不是说……   林嘉茉把抱在胸口的毛线手套拿起来,脸埋进去用力深吸一口气,完事抬头看着天空,在烟火爆开的“嘭嘭”声里喊道:“我一定要考上北大。”   半分钟后,她戴好手套,背着吉他离开了。   林嘉茉不知道,楼道口小房子北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早在她为林跃弹唱《红豆》的时候就在了。   啪~   啪~   啪~   成捆的仙女棒掉在地上。   刚才林跃找到他,要他去小卖部买一些仙女棒,等到茶话会结束后和林嘉茉、何莎等人一起放。   买回来后蒋小璇告诉他林跃和林嘉茉上了教学楼天台,当他从楼梯口出来,正好听见那两个人的对话,林嘉茉说“因为有一首歌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是王菲的《红豆》,寓意相思的《红豆》。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林嘉茉学吉他学唱歌,搞了这么一个浪漫的告白,居然是陈寻在为她出谋划策,而陈寻……明明知道他喜欢林嘉茉。   他喜欢的女人喜欢别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关键时刻出卖他,这种打击堪称致命。   林跃从教学楼天台下来,直接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赵烨在偷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寻不是利用林嘉茉和方茴的姐妹感情来给自己釜底抽薪吗?那就别怪他玩儿阴的……何况他的目的就是要拆散铁三角。   ……   周六晚间在雨华餐厅的聚餐乔燃没去,陈寻很高兴,因为林嘉茉把表白结果告诉了方茴——林跃虽然没有正式接受,不过说了会在北大等她。   赵烨全程沉默,就一杯一杯喝酒,谁不让他喝还跟谁急。   方茴的情绪也很低落,别人跟她说话要么“嗯嗯”,要么“哦哦”,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反正这餐饭吃的不怎么愉快。   因为后面那桌就是校篮球队的人,苏凯和郑雪在,陈寻也在,所以大家没有太在意赵烨的状态,不管他喝成啥样,有人送回家就成。   饭吃到一半林跃就找借口撤了。   他前脚走,何莎后脚追了出来。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饭没吃完就开溜。”   “你不也开溜了吗?”   何莎不说话了,其实她很想说我开溜还不是因为你,要找到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多难呀。   林跃转学来这儿都快一年了,就没见有谁能摸到上下学的规律。你要说他时间管理很混乱吧,可他的学习一点儿没落下,记得有次数学老师叫任高盈去办公室谈话,任高盈就拿林跃为自己开脱,说他上课也经常开小差,数学老师大怒,说他大学数学的课程都学完了,你们还有脸跟他比,他上课开小差考试照样满分,你们上课开小差考试交白卷,能一样吗?弄得任高盈特郁闷。   “你……真想我考中央美院啊?我怕我考不上。”   “专业课方面有我帮忙,问题不大。你只需要学好文化课。”林跃一边说一边推着车子往前走。   “那你呢?”   她不知道林跃的美术为什么这么强,好像她再怎么努力,在他面前都像一个初学者。林跃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但是这不重要,她真希望也能在中央美院看到他……毕竟在她看来,他要是走艺考这条路,录取概率无限接近100%。   “清华?北大?我还没拿好主意,看吧,反正都是帝都的学校,以后也能经常见面。”   “嗯。”何莎很开心地点了点头。   路灯昏暗,两个人和自行车的身影在地面慢慢拉长。   不知何时起,他们俩的身份调了个个儿,明明是林跃先向她告白的,现在却是她在追赶他的脚步,而这种转变就像江河东流,十分自然。   ……   周一。   方茴把自行车推进车棚,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这时迎面走来的风铃草叫住她。   “走,跟我去传达室拿信件。”   方茴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跟上班长的脚步。   “方茴,你今天情绪不高呀……”   “哦,昨晚没睡好。”   空铃草也没当回事,拿起丢在标注“高一一班”塑料筐里的信件在手里翻了翻。   “陈寻,陈寻,乔燃,陈寻,乔燃,赵烨,林跃,林跃,林跃……”   听到林跃的名字,方茴一下子抬起头来。   “嘿,怎么也有人给他寄贺卡?”   站在空铃草的角度,那些花痴给陈寻和乔燃寄贺卡很正常,给林跃寄算什么?   方茴小声说道:“你还是你,可他已经不是刚转学时大家印象里的他了。”   “你说什么?”空铃草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方茴拿起寄给乔燃和林跃信,转身走了。   空铃草看着塑料筐里剩下的信件呆了一会儿,摇摇头,晃掉脑子里纷杂的想法,往教学楼走去。   回到高二一班,空铃草把其他人的信件发了,赵烨和陈寻还没来,便把信件先放到自己的抽屉里,直到距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教室后门才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陈寻来了。   她赶紧把抽屉里属于陈寻的信件拿出来,献宝似地迎上去:“陈寻,你的……”   话还没说完,看到出现在门外的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以身相许吧   人是陈寻。   但脸嘛,反正跟过去不一样,它不帅了。   嘴角青红青红的,右耳前面还有一道不知被什么抓伤的血印。   “你……你这是怎么了?”   “骑车摔了一跤。”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骑车摔得?骑个自行车能摔成这样?   “哎,你的信……”   陈寻没有理她。   空铃草刚要追上去,这时后门外面人影又闪,赵烨戴着顶遮住额头的毛线帽和一副墨镜走过来。   “赵烨,大冬天的你戴墨镜干嘛?”   “外面风大。”   “风大?”空铃草说道:“我来得时候明明没风啊。”   “那我喜欢戴不行吗?”   赵烨从她身边经过时,空铃草注意到他眼角有一块淤青。   “你的脸……”   “骑自行车摔井里了,不行吗?”   他也是骑自行车摔的?   嘿,这俩人可真行,一摔一对儿?   空铃草不知道咋回事,方茴知道。周六晚上林跃和何莎离开后不久,她也找了个借口告辞,但是骑出一段儿发现自行车的车胎瘪了,于是推着往前走,想要就近放到赵烨家,然后打出租车回家,等明天再过来处理。   可是当她抵达目的地时,听到前面有两个人在吵架,听声音很熟悉,她就停下脚步靠过去一瞧。   在赵烨家前面的胡同口,路灯昏幽的光芒照在两个人脸上,可不就是赵烨和陈寻吗?   没想到那两个人比她还快,其实想想很正常,毕竟她是推着自行车一路过来。   赵烨借着酒劲儿在质问陈寻,问他为什么帮助林嘉茉向林跃告白,不仅给她找音乐老师,还把吉他借给她,他明明知道他一直很喜欢林嘉茉。   陈寻的回答是什么?是每一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力,林嘉茉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作为朋友帮助她是应该的。   赵烨听他这么说火了,直接上去一拳,把陈寻打翻在地。   方茴是想去拉架的,可是赵烨接下来的话让她愣在原地,赵烨说陈寻帮林嘉茉告白,实际是要方茴对林跃死心,转过来接受他。   是,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力,但是陈寻的行为十分可耻。   方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反正身子都冻透了,到家后喝了好几杯热水,钻进被窝半天还没暖和过来。   “方茴,方茴……”   何莎的声音将她惊醒:“怎么了?”   “你的语文作业。”   “哦。”她接过何莎递过来的语文作业,强迫自己不去想陈寻和赵烨的事。   任高盈拎着书包从外面走进来,经过讲台时说道:“何莎,你这哪里淘来的毛衣,也太土了吧。”   帝都的学校嘛,当然不会苦了孩子,外面零下几度,教室烧得暖烘烘的,连走廊里都有暖气片,一般学生进入班级后都会脱下羽绒服,只穿毛衣或者保暖。   这时方茴才注意到何莎身上穿着一件棕色毛衣,从花色到工艺,一眼就能看出是手打的,不是机器织造。   就像任高盈说得那样,不仅看着不起眼,还小了一截。   何莎的家庭条件在班里那也是不错的,以前就没见她穿过这个档次的衣物。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对于任高盈的吐槽,何莎选择怼回去。   “嗨,方茴,你今天来的挺早呀。”林嘉茉从外面走进来,把书包往抽屉一塞,摘下一对手套,两只手放在脸前搓了搓,哈出一口热气。   “外面冻死了。”   “嘉茉,你原来那副手套呢?”方茴记得她以前戴的是皮手套,今天居然换成毛线手套了,而且做工很一般,似乎也是手打的。   “那副放家里了,怎么?”看到方茴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毛线手套看,她笑着说道:“这个是一位婶婶帮我织的,还不错吧?样子是不好看,不过很暖和的。”   “咦,你眼睛是怎么回事?这么红?”方茴又注意到一个异常。   “哦,昨晚学习到很晚,睡太少,今天已经被我妈骂了一顿了,不过……还是我爸疼我。”她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生命壹号”:“今天早晨才给我买的,还热乎着呢。”   “你?熬夜学习?”   方茴有些不理解,据她所知林嘉茉是从来不会熬夜学习的,有时候她在房间看书,那边打电话来了,要么聊情歌王子张信哲出什么新专辑了,要么讲刚才看得电视剧多么狗血,有时候还会神秘兮兮地玩儿杂志书上的情感测试题,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做完作业就撒欢儿的那种人。   “对啊。”林嘉茉笑眯双眼,信心十足地道:“我要考北大。”   “……”   在方茴看来,以林嘉茉当下的成绩,要考北大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嘉茉,你是认真的?”   “当然。”林嘉茉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拿出吃奶的劲儿学习。”   ……   冬去春来,万物萌动。   林跃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阴冷气息。   他走到书桌前面,拉开遮住窗户的布帘,又把暖气的阀门打开,房间的温度开始回升。   “随便坐吧,我去前面打点热水。”林跃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暖水壶。   吴婷婷拎着鸟笼走进房间,打量一眼屋内环境:“感觉像回到八几年一样。”   “叔叔是一个念旧的人,因为一直没结婚,从来不去追求那些时髦的东西。”   “这个放哪儿?”   吴婷婷提了提鸟笼,里面住着一只红嘴绿毛鹦鹉。   “挂窗户下面吧,看到没有,那里有个钩子。”   她走过去把鸟笼挂好,在书桌前面的椅子坐下来。   桌面上铺着玻璃,玻璃上面是一排关于铁路工程的书籍,玻璃下面压着些老照片,有林耀文读大学时和同学们的毕业照,有铁路工程竣工后的庆祝照,有和领导的合照,还有和家人一起拍得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抱着个穿开裆裤小屁孩儿的照片,小脸蛋儿红扑扑的,鼻孔下面还挂着一串鼻涕。   吴婷婷会心微笑。   不多时,林跃去而复返。   “天冷,喝点热水吧,屋里要暖和起来还得一会儿。”他给吴婷婷倒了一杯白开水,热气顺着杯口腾腾地往上涌。   “这个……是你吧?”她接过杯子,指着刚才看的照片说道。   林跃凑过去看了两眼:“对,那年我一岁半,才会跑没多久。”   “一岁半才会跑,够晚的。”   “听大人说是11个多月的时候摔了一脚,怕了,以后死活不肯跑,到哪儿都是让人抱,最后还是因为我妈跟爸闹别扭,去姥姥家住了俩月,后来堂叔找人去说好话,才把人接了回来,我那时太想妈妈了,从奶奶怀里挣脱出来后直接冲了过去,就这么学会了走路。”   童年趣事嘛,说得人高兴,听得人开心。   吴婷婷隔着玻璃摩挲着那边红扑扑的小脸蛋:“白峰爷爷的事,谢谢你了。”   林跃端着瓷缸喝了一口水:“都过去多久了,还提着个。”   前几个月他跟着吴婷婷去了白峰爷爷家,看到老头儿在吃降压药,就买了一盒速效救心丸塞给吴婷婷,让她无论怎样一定要让老头儿贴身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吴婷婷照他的话做了,结果12月的时候,老头儿突发心脏病,还好靠着那盒速效救心丸顺利挺了过来,事后都没怎么住院。   按照他的解释,他奶奶就是因为突发心脏病走的,当时情况跟白峰的爷爷很像,所以才会要她备好小葫芦瓶的速效救心丸。   “一直想要好好谢谢你,也没有机会。”   “真要谢我啊?”   “不然呢?”   “那你以身相许吧。”   吴婷婷表情一僵。   林跃笑着说道:“跟你开玩笑的,看都紧张成什么样了,我现在才高三,精力还得用在学习上,争取考一个好大学,这时候要是每天想得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风花雪月卿卿我我,未来怎么办?俩人一起喝西北风呀?”   “哟,觉悟挺高呀。”   说话的时候,吴婷婷的视线往旁边一扫,脸色微变。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你过去喜欢的和现在喜欢的都是我的   书桌和衣柜的夹角放着一个皮箱,皮箱后面有一把吉他。   对于这把吉他,她很熟悉。   “这是……这是陈寻的吉他吧?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跟陈寻是发小,初中的时候陈寻开始学吉他,他学会第一首曲子就立马唱给他们听,还记得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林跃走过去,把皮箱后面的吉他拿出来。   “这是他打赌输给我的。”   “打赌输给你的?”   “对。”林跃说道:“还记得我告诉你不要对他说我认识你的事吗?”   吴婷婷点点头,其实她内心一直怀有疑虑,不知道林跃为什么不让她跟陈寻说俩人认识的事,这半年多来她憋得很难受。   “陈寻喜欢我们班上一个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儿跟我关系不错,或许……她喜欢我吧。为此陈寻一直同我作对,这把吉他就是当初赌我能不能获得板报评比第一时输给我的。”   “陈寻喜欢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喜欢你?”吴婷婷凝视着他的脸说道:“那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你比喜欢她多一点。”   “你这嘴可一点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呀。”   林跃说道:“你不就希望我这么说吗?”   “一天天瞎贫。”吴婷婷正色道:“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我有一个简单又直接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就怕你不会做。”   话说到这个地步,吴婷婷懂了,只要她把林跃当男朋友介绍给那帮发小,陈寻和他的一切不睦都将烟消云散。   但……真的会这样吗?   林跃或许不知道初中那会儿陈寻喜欢她吧,当时她选择了白峰,没有接受陈寻,现在要是告诉他林跃是她的男朋友,非但不会化干戈为玉帛,怕是会进一步激化事态。   他现在喜欢的人喜欢林跃,以前喜欢的人也喜欢林跃,像陈寻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平静接受。   而且,还有白峰,白峰这个坎儿,她真的很难迈过去。   林跃没有为难她,抱着吉他在她对面坐下:“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会弹吉他?”   林跃冲她笑笑,手指轻拨琴弦。   叮叮叮咚~   “你的心情总在飞。”   “什么事都想去追。”   “想抓住一点安慰。”   “你总是喜欢在人群中徘徊。”   “你最害怕孤单的滋味。”   “你的心那么脆。”   “一碰就会碎。”   “经不起一点风吹。”   “……”   林跃一边弹一边唱,视线在她脸上就没有离开过。   吴婷婷脸红了,老唐、孙涛、陈寻、杨晴……在这群人里面,她是公认的最成熟的一个,可是现在面对林跃,居然有种坐卧不安,心砰砰跳个不停的感觉,这说明什么,她很清楚。   孤单时会想起谁?   以前是白峰,从去年暑假后就不是了。   歌唱完了,她还没有从梅雨般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林跃上身往前倾了倾,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几乎能够感受到彼此温润的呼吸。   暖气片还没有热,她的脸先热了起来。   就在两个人的唇将接未接的时候,窗台忽然想起一个尖刻的声音:“坏人,色情,啊~坏人,色情。”   是笼子里那只鹦鹉在说话。   吴婷婷一下子清醒过来,两只手推开林跃,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说道:“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逃也似得离开屋子,一路喘着粗气,脸红得像有一团火在下面烧。   林跃没有去追,透过窗户,一脸平静地看她朝大门口跑去。   “啊,破坏,破坏,破坏雌雄交配。”   林跃打开笼子,一把揪出那只嘴贱的鹦鹉,用威胁的目光盯着它:“再多话晚上炖了你。”   “任务完成,大反派闭嘴。”大反派不说话了,只是鸟头扭啊扭的,特别逗。   这样……吴婷婷对应的支线任务应该就完成了吧。   ……   2000年5月。   距离林跃转学到实验一中已经一年了。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讲解习题,严肃的表情让人特有距离感,哪怕已经听了他两年课,也没有一点想亲近的意思。   方茴看了一眼靠窗的两个空位。   林跃和乔燃都不在。   为了参加奥林匹克竞赛,他们正在校外接受特训(现如今奥林匹克竞赛一般在夏天的七八月份举行,不知道2000年是个什么情况,电视剧里面是这样演得,这里也就设定在五六月份了,望周知)。   她又看向何莎的位置,也空了。   新的学期,何莎选择了艺术考生这条路,从上个月开始,美术老师就带着艺术生们去往外地写生,所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何莎了……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完全不像她跟林嘉茉,但是这么久没见,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些想念的情绪。   已经快半年了,陈寻和赵烨仍旧没有和好的迹象。   而林嘉茉,她回头看向死党的书桌,对面的女孩儿在认真地记着笔记,专心到连她看过去都没有察觉。   林嘉茉还是那个林嘉茉,大大咧咧,活泼可爱,可她……已经开始学着说谎,学着隐藏心事。   就在这时,一个纸团落在书桌上。   她展开一瞧,上面写着“大课间我在天台等你。”   她知道是谁写的,因为林跃和乔燃不在,陈寻变得更加主动了,搞得她现在一看他就害怕,害怕被告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就是因为她,陈寻和赵烨掰了,并且一直和林跃做对。   她也曾试着拒绝,可是没有用,用陈寻的话说——我不会放弃的,直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选择接受?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燃,林跃那边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害怕陈寻和乔燃反目成仇。   总之,她特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真希望自己跟林嘉茉的人生调换一下,拼命学习很累,但是特别充实,不用像她一样空虚、纠结地度过每一天。   “不去,我还有作业没有完成。”   她在纸条写下用来婉拒的借口,让蒋小璇传给陈寻。   “方茴!”   猛听讲台上传出一声怒喝,物理老师走过来一把拿住蒋小璇手里的纸条。   “上课不注意听讲,在下面传字条,这节课结束后来办公室一趟。”   物理老师说完回到讲台,继续解析之前的练习题。   方茴松了一口气,因为在她看来,到办公室被老师训也好过跟陈寻上天台。   ……   “你看看上个月的模拟考成绩,方茴,你这名次下滑很严重呀,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能跟我说说吗?”   让方茴意外的是,办公室里等着跟她谈话的人不是物理老师,是班主任侯珍。   “……”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侯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跟林嘉茉是好朋友吧?”   方茴点点头。   “那你看看她,以前全校排名120多,这几个月来学习成绩稳步上升,现在已经是全校60多名了,再看看你,你们俩人一反一正,方茴……你这样下去不行呀。”   “侯老师,对不起,我会努力的。”方茴低着头说道。   侯珍带这群学生马上就两年了,方茴什么性格很清楚,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挥挥手:“好了,你去吧,下节课注意听讲。”   “嗯。”方茴转身走了。   嘴上说着会努力,可是在面临感情问题时,很多人都是心口不一。   反正又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放学的时候翻开笔记本一瞧,空白的,啥也没有。   她只能找林嘉茉借了笔记,中午没有在家休息,提早来到学校,还和以前那样到图书馆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抄笔记。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离开图书馆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还没等上楼梯呢,就见任高盈和张回然带着几个人神色慌张地往下跑。   方茴喊了一句:“哎,这马上就上课了,你们几个干什么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 我的同学,只有我能欺负,外人……   张回然停住脚步:“是方茴啊,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   方茴面露不解:“出什么大事了?”   “赵烨和林嘉茉被人打了,现在学校医务室呢。”   赵烨和林嘉茉受伤了?   一听这个,她也不去上课了,跟在张回然身后就往医务室跑。   转眼来到目的地,几个人推门进屋,就见林嘉茉抱着肩膀在跟校医说话,那边赵烨坐在病床上,裸着的手臂上有一大块淤青,脸也挂彩了,看起来被揍得不轻。   “怎么样了?”几人看看校医,又看看赵烨。   “没事儿,就是韧带拉伤和一点小磕碰。”赵烨强颜欢笑道。   方茴没有围过去,选择倾听林嘉茉和校医的对话。   “这件事我可以不跟学校说,但是他的情况必须好好休息,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做剧烈运动。”   “不能打篮球吗?”   “你觉得呢?”   “……”   “你肩膀上的磕碰伤最好回去做下冷敷,可以好的快一点。”   “谢谢李医生。”   “不用谢。”   方茴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把她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林嘉茉看了张回然等人一眼,没有说什么,推开房门走出医务室。   方茴一直追到走廊尽头。   “今天中午,赵烨把我堵在上学的路上。”   “他堵你?”   “嗯,他问我如果这次耐克杯校队夺冠,能不能跟他交往。”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问我是不是林跃,我说是,他很沮丧。”   “然后呢?”   “然后就碰到一伙从旁边经过的人说风凉话,赵烨气不过骂了一句干你们屁事,双方就打起来了,我拉架的时候被推了一把撞到墙上,林跃借给我的书也被扯坏了。”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看着桌子上放的那本写着“林跃”名字的参考书满脸哀伤,那是他走前拿给她得。   “嘉茉,你别难过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可是,可是耐克杯怎么办?李医生说赵烨右腿韧带拉伤,手臂也给钢管劈了一下,虽然没有骨折,但是短时间内别想打篮球了。都怪我,如果我今天早走一会儿,也不至于……”   方茴安慰道:“嘉茉,你没必要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赵烨他。”   是,不是她的错,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个善良的女孩儿,面对跟自己告白的男生,就算不喜欢,内心也会有一份别样的情绪。   “你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就要上课了,先回教室吧。”方茴安慰一句,拉起她的手往高二一班走去。   陈寻早就来了,但是没有去医务室。   方茴叹了口气,感觉那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缓和,隔阂反而越来越大。   她不知道,陈寻之前找过赵烨,但是被怼回来了。因为他劝赵烨接受事实,放弃追求林嘉茉,而赵烨反问他能不能放弃方茴,把她让给乔燃。陈寻的回答是不可能,那么赵烨的回答也是不可能。   ……   第二天,赵烨请了一天假,没来上学,林嘉茉把扯坏的参考书沾起来继续使用。   昨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起码在方茴看来一切又恢复到从前,直至下午课结束,她从车棚推出自行车准备回家……   “方茴。”   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   “苏凯?”她有些意外校篮球队队长为什么过来找她。   “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方茴点点头,停好自行车,跟着苏凯走到实验楼下空旷的地方。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冒昧,但是有一个忙希望你能帮下。”   “什么忙?你说吧。”   苏凯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去年赵烨给他们做过介绍,后面新年聚餐也是在一起吃的,所以算是朋友吧。   “你知道的,赵烨腿部肌肉拉伤,短时间内无法做剧烈运动,可马上就是耐克杯了,队里缺少可以打前锋的球员。”   “然后呢……”   “我想求你去找陈寻,让他加入我们,为他自己,也为学校争取一份荣誉。”   “为什么是我?”   “有一次赵烨喝醉了,跟我们说,说陈寻……”   方茴明白了。   之前赵烨有提过陈寻和苏凯的矛盾,高一开学的时候他们斗过球,结果是陈寻技高一筹,然而最后校队里的人说他喜欢搞个人主义,没有团队精神,便推举苏凯做队长,陈寻一气之下就脱离了校队。   现在赵烨受伤,篮球队缺好手,苏凯不好自己去请陈寻,就想让她做说客,毕竟陈寻喜欢她嘛,别人的话听不进去,她的话还能听不进去?   “我……我试试吧。”   她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尤其苏凯还有正当的理由——为学校争光。   当然,她也希望陈寻能借此机会修复和赵烨、苏凯的关系,她认为这是对他帮忙驱赶骚扰她的混混的报恩之举。   “那就太谢谢你了。”   苏凯很高兴,郑重地道谢后走了。   ……   第三天下午,方茴回家吃完饭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回到学校,拦住刚和三班那群人打完球的陈寻。   “赵烨右腿韧带拉伤,暂时不能做剧烈运动。”   陈寻举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喘着粗气说道:“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代替他打前锋,参加市里举办的耐克杯?”   “是苏凯让你来找我的吧?”   方茴没有否认。   “拿资历压人的家伙,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求助,让一个女孩子做说客。”   “陈寻,耐克杯关系到咱们学校的荣誉,我觉得作为学校的一份子,有能力的话最好帮一把。”   陈寻喝完瓶子里的水,把矿泉水瓶压瘪:“还是那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是’,我就去帮苏凯。”   方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纠结那个问题。   “是或不是,这个问题我会一直问一直问,直到你说出答案的那一天。”陈寻把矿泉水瓶投入旁边的垃圾箱,从长椅上起来,往篮球场跑去。   方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在距离实验一中不到5公里的另一座篮球场上,胳膊缠着绷带的猴哥正在跟他的几个同学谈论前天发生的事。   “猴哥儿,你真要报警?”   “那当然,这一脚不能白挨是不是?”   留中分的同学说道:“敢下这样的重手,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猴哥家的背景。”   旁边几人连忙称是。   侯磊,绰号猴子,同学们都叫他猴哥儿,家里有点背景,一般人不敢招惹,而遇到那些真正的牛人,人家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普通人嘛,碰到他们最理智的选择就是夹起尾巴做人。   前天他去打台球,听到路边有人告白被拒,觉得有意思调侃了两句,没想到不长眼的玩意儿居然敢骂他,这还了得?他哪受得了这个。   不过对方长得又高又壮,他没有占到便宜,更是挨了一脚,事后到医院一查,骨折了。   这口气能忍吗?绝对不能忍。   猴哥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都是没什么背景的。”   他很得意,很期待。   傍晚的阳光照在篮球场边缘的隔离网上,漏下一块块光斑,地平线上的红还有些刺眼,不能直视。   便在这时,留着寸头的同学发现了一个异常,指着篮球场入口说道:“猴哥儿,你看那个人。”   球场上五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第八百四十四章 全废掉   一个黑皮肤,大热天带着棉线帽的男人正一步一步走过来,嘴角还含着一支烟,成团的青烟呼出,被身体带起的风扯碎。   “什么玩意儿?”   中分男问了一句。   林跃用力吸了两口,将香烟从嘴边拿开。   用带着外国口音的蹩脚中文说道:“一名士兵,当你拿起枪威胁别人生命的时候,要做好被敌人一枪打死的准备,一个人,当你看着《古惑仔》里的场景热血沸腾,学人混社会的时候,要做好被杀或者残废的准备。有些东西,如果父母不教育,社会给的就不是教育,而是教训了,所以别怨恨,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径直往侯磊等人走去,傻瓜也看得出他是来找事的。   一个黑人敢来挑衅他们五个,简直找死。   留着寸头的混混上前一步,手往林跃的胸膛推去。   随着扑鼻而来的烟味儿,寸头混混的手在林跃胸前三寸被握住。   “咯吱”一声脆响。   然后是“啊”的惨叫。   寸头混混抱着右手倒下去,冷汗在流,身体在抖,四根手指全折了。   旁边的中分男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   啪~   拳在半空被抓住。   林跃起脚踹在中分男肋下,人呜得一下飞出五米远,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不动了。   旁边又有一个混混冲上来,他往里一带,脚在膝盖位置一蹬。   咔嚓~   嗷~   刺耳的惨叫冲天而起,混混抱着断掉的腿在地上直打滚。   旁边穿黑白T恤的瘦高个儿想跑,给林跃伸脚一绊,倒在地上,完事拉直胳膊一脚下去。   凄厉的叫声响起,骨头两断,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侯磊头皮都炸了,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么狠,这么厉害的人。   他身边最后一个穿蓝衬衫的混混从兜里摸出一把美工刀,按着支点往外一推。   咔咔~刀刃露出。   唰的一声响,刀在林跃面前划过。   他退也未退,单手握住混混手腕屈起膝盖一磕。   随着一声痛呼,那人手放开,美工刀弹起,被林跃捞在手里往前一划。   呵~   呵~~   呵啊~   啊……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鲜血顺着眼眶往外淌,穿蓝衬衫的混混两手颤抖放在脸前,想摸又不敢摸,疼得在地上直叫唤。   侯磊是真被吓坏了,四个小弟三个残废,还有一个生死不知。   这时候还讲什么义气,还讲什么兄弟,全他妈操蛋,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他撒开腿就往外面跑,以前觉得设计很棒的围栏,现在怎么看怎么碍眼。   然而在靠近中场的时候,他被后面伸过来的手捏住脖子,身体一轻,整个人飞了起来。   那个黑人比他高不了几公分呀,但是这力气大的叫人无法接受。   然后,他看见一支烟从手上回到嘴里。   再然后,他的身子落下,腰被硬物往上一顶,耳听的咯吱一声,下身一麻,疼痛往整个上身散开。   林跃把瘫痪了的侯磊往地上一丢,转身朝外面走去,呼出的烟雾被身体撞散,化成缭绕的青烟远去。   赵烨再不济那也是他的同学,不应该因为这点事丢了上大学的机会,更别说这群杂碎还打伤了林嘉茉,扯坏了他的参考书。   不是每一个错误的选择都有浪子回头的机会,既然这群人小时候家长没有好好教育,那他就好好教育一下这些人和他们的父母,不同的是,小时候的教育可能只需要一顿皮鞭,而他的教育,会比一顿皮鞭痛苦千倍。   ……   一周后,区体育馆室内篮球场。   耐克杯决赛。   教育局的领导和市体育系统的领导都来了,看台上坐满了实验一中和二中的学生和老师,有人捧花,有人举牌,还有人挥舞写着“实验一中”或“二中”的旗帜。   在一片欢呼声中,实验一中校篮球队在苏凯带领下走入球场,对面则是二中校篮球队,也是去年耐克杯的冠军。   实验一中校队和二中校队一直是宿敌般的存在,而苏凯和二中校队队长蒋健也是老对手了。   “听说你们队的主力前锋受伤了?那我们这次要是赢了你们,是不是有点不光彩呀?我算算呀,今年实验一中要是再输,可就连输四年了。万年老二呀?大伙儿说是不是?”   “哈哈哈……”二中校队的人哄然大笑。   苏凯说道:“蒋健,这场比赛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蒋健活动一下胳膊,拍拍双膝:“苏凯,我就喜欢你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这样待会儿打脸才叫一个响亮。”   蒋健右面的队员竖起大拇指,转过去朝下压了压。   实验一中这两年的高考成绩稳压二中一头,但是在篮球比赛上,情况就反过来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决赛都是在实验一中和二中间展开,每次都是二中冠军,实验一中亚军,所以他们有资格叫实验一中的队伍万年老二。   苏凯看了一眼替补席上满脸呆滞的赵烨,又看看坐在观众席上的陈寻,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嘴上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现在场上五个人绝不是蒋健等人的对手。   赵烨腿上的伤没好,行动不便,打不了篮球,其实就算他能剧烈运动,以他现在的状态,苏凯也不会让他上场。   就在刚才,两名警察找到赵烨,问了他几个问题,介绍了一些情况。   赵烨是又怕又慌又震惊,哪里还有心思打球。   “听说没有,南城那个很有名的侯磊被人给废了。”   “侯磊?就是那个‘猴哥儿’?”   “不是他还有谁?”任高盈说道:“脊椎损伤,这辈子别想下地走动了。”   蒋小璇插嘴道:“我知道那个人,平时爱打架欺负人,附近学校的学生没一个不怕他的。现在好了,恶有恶报,以后就天下太平了。”   张回然说道:“高一的时候我差点被他揍了,起因居然是我的自行车跟他的自行车一个颜色。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惩奸除恶的大侠呀。”   任高盈说道:“废的可不只侯磊一人,跟着他混得小弟也全残废了。要说痛快,那真是痛快,要说狠毒,也是真狠毒。”   蒋小璇说道:“活该,死了才好。”   张回然说道:“没看出来呀,你一女孩子戾气这么重。”   “整天欺负老实人的流氓坏蛋不被制裁,那像我们这种在家听爸妈话,在学校听老师话的好孩子不就太委屈了吗?”   任高盈说道:“你这嫉恶如仇的样子倒是跟林嘉茉有几分像。”   张回然稍作沉吟道:“刚才警察来找赵烨和林嘉茉,是想调查他们跟案子有没有关系吧?”   “你别看赵烨每天咋咋呼呼的,看到警察险些给吓尿了。”任高盈撇撇嘴:“他这种欺软怕硬的主儿,敢去找侯磊那群人拼命?我听说呀……凶手是个黑人。”   “黑人?黑人怎么会跟侯磊结梁子?”   “这谁知道。”   任高盈、张回然、蒋小璇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远处林嘉茉在想警察说的话,侯磊瘫了,中分男肋骨断了五根,其中一根差点就把肺叶扎穿,一人断手一人断脚,还有一个成了瞎子。   哗~   周围响起的惊呼拉回林嘉茉的思绪,抬头一瞧,苏凯在跟蒋健对抗的时候摔倒了,正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脸白的像一张纸。   医生赶紧跑过去检查伤势,看台最前面的郑雪神色复杂地看着中场,最终还是选择呆在原地,没有下场去关心前男友。   42比34。   本来实验一中就落在下风,现在苏凯手臂受伤,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陈寻,你上吧,再这样下去,实验一中会输得。”方茴满脸期待看着陈寻。   “我为什么要上?耐克杯什么的我又没兴趣。”   “陈寻……”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说是,我就上,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女朋友难过。”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这不是幼稚,我跟他们不一样,篮球对我来说只是兴趣爱好,我从来没想过把它当成一门事业,一份成就。”   方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方面看着苏凯被二中的人欺负成那样于心不忍,一方面又很犹豫,在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喜欢谁多一点感激谁多一点的情况下就接受陈寻,做他的女朋友。   “是,或者不是?”   陈寻无视苏凯求助的目光,两眼紧盯方茴,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如果不在后面逼一把,她将是永远的“选择困难症”儿童。   方茴又慌又急,不敢正眼看他。   恰在这时,林嘉茉朝二人看过来。   想想得不到的林同学,想想持续下滑的成绩,她决定逼自己一把,张了张嘴,准备说“是”。 ###第八百四十五章 这个球,它两头颤当间儿颠   “快看,是乔燃,乔燃来了。”   三班学生的喊声将她惊醒,她看到林嘉茉站了起来,冲入口起跳挥手,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叫着林跃的名字。   她侧身往后一瞧,乔燃在前,林跃在后,俩人顺着台阶正往下走。   他们考完回来了?   “一下飞机就往这儿来,总算赶上了。”乔燃并不知道陈寻和方茴间发生了什么,笑着解释道:“本来可以早一点回来的,林跃要参赛的学科多,耽误了两天。”   他说完看着神情复杂的两个人:“怎么了?”   “没,没什么。”看看乔燃,再看看林跃,对于方茴来讲,刚刚鼓起的说“是”的勇气都烟消云散。   陈寻那边就难受了,眼看方茴的目光有所软化,似乎要对他的死缠烂打缴械投降,结果呢,乔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方茴像个受惊的刺猬一样又蜷缩起身体,披上了尖刺。   “比赛怎么样了?”   乔燃看到陈寻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气愤,不过没有往心里去,以为那些情绪是对二中校队所发,毕竟现在实验一中的比分已经落后对方15分。   “林跃,你帮校队那些人一把好不好?赵烨韧带拉伤,现在苏凯也退场了,你再不上咱们学校又得做老二了。”兴奋过后,林嘉茉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林跃去校队室内训练场踢馆的故事在实验一中有流传,但是很多人持怀疑态度,因为不是亲眼所见,更因为无论体育课还是课间,都没见他打过篮球,不像陈寻、赵烨二人爱表现。   林跃耸耸肩:“参赛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想帮忙也不行呀。”   “如果你答应上场,这件事我来办。”说话的是郑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来到后排。   林跃看了一眼乔燃:“你什么意思?”   “安德鲁那群人都给你干趴下了,现在轮到自己学校,要是不尽一份力,信不信大马猴有一千种法子逼你写检查?”   “那好吧。”   林跃看向郑雪:“两个人。”   郑雪看了他和乔燃一眼,顺着阶梯往赛场走去。   林嘉茉望乔燃说道:“安德鲁是谁?”   “哦,安德鲁是参加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美国队选手,因为输给我们的选手不甘心,就用小矮人,山猴子这样的话骂来自广东和四川的两位队友,大家气不过,就在住的地方搞了一场篮球对抗赛,结果……安德鲁那晚在酒店大堂唱了两个小时的征服。”   “你们这也太损了。”   她嘴上说损,人却笑得前仰后合。   林跃注意到郑雪找到校队教练,又跟替补席坐着的苏凯说了几句话,校队教练带着她走到主席台那边,最后征求了二中校队教练的意思,裁判吹响了哨子,比赛暂停。   “郑雪可以啊。”林嘉茉没想到她还真把事情办成了。   乔燃说道:“郑雪她爸是市体育局的领导,由她去说,主席台坐得人怎么也要给一点方便吧。”   “走吧。”林跃拍拍乔燃的肩膀,迎着郑雪和苏凯的目光往场内走去。   方茴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两个人,小声说道:“加油。”   “放心吧,是时候让二中名副其实了。”乔燃微笑说道。   陈寻阴着脸一语不发,看着二人走进更衣室,换上实验一中的队服。   乔燃换下了控球后卫,林跃换下了中锋。   看台上一片哗然,就连不懂球场排兵布阵,只知道看热闹的女生们也都感觉出不对劲来。   林跃只有一米七九,比二中小队队长蒋健低了半头多,居然把他放在最前面,而足有一米八四的乔燃去了后面。   “苏凯,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呢?还是在羞辱我?”   蒋健看都不看林跃,话锋直逼苏凯:“如果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让你们输得更有尊严一点。”   苏凯笑了:“蒋健,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一定加倍小心,而不是说大话。”   “大话?你看我怎么把实验一中踩在脚下。”   他说完话往前面跑动,边界外二中校队球员顺势投球。   蒋健伸手去接,未想侧面黑影一闪,一个快到不可思议的身影切入中线,直接把本该落在他手里的球断走,猫腰转身让过二中校队前锋,手往上一送,篮球紧贴篮筐升起,超过一尺后落下。   咵~   球进了。   左面看台响起一阵欢呼。   蒋健看向开局不到十秒便给了他一个难堪的少年。   对。   一米七九,那个矮了他半头还多的家伙。   一球命中,他并没有后退,而是站在二中校队球员阵型中,当再次发球,得分后卫将球传给控球后卫,控球后卫做了个假动作骗过实验一中的人,正要传给小前锋时,一只手闪电般刺出,直接把球挑飞,往右侧跑动的实验一中控球后卫似乎叫乔燃的球员一传。   两个呼吸后,篮球在篮筐转了两圈后入篮。   “乔燃!”   “乔燃!”   “林跃加油~”   实验一中看台响起一片欢呼声。   这回传言不再是传言,曾经抱有怀疑的人信了,他们在场外看得清清楚楚,林跃的爆发力和穿插速度强到让人难以接受。   “盯紧26号。”   蒋健看到吊着绷带望他冷笑的苏凯,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被26号的外表骗了,确实,那人个子不高,但是肢体的协调性,爆发力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一次林跃没有断球,一直在往后退,配合实验一中校队收缩防线,蒋健带球突破得分后卫,身体左倾,球却丢向右后方,传给大前锋队友。   那人快步跑到篮下,跳起来往上一投。   啪~   不是篮球进筐的声音,是他被盖帽的声音。   一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儿被一个一米七九球场矮人一巴掌闷死了。   这简直……   很多人觉得换成自己肯定自杀的心都有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篮球落在实验一中校队前锋手里,趁着对手失神机会迅速前冲。   “防守,防守,防守……”   蒋健来不及多想,赶紧招呼队员转移阵地构建防线。   那名前锋三晃两晃让过盯守自己的人,把球传给队里小前锋,他两脚离地,双手举球往前一投,篮球击中篮板反弹回来,没有得分。   蒋健看准时机跳起,正要夺下这个篮板球,没成想视界一暗,一只手臂越过他的头顶,按住弹回来的球体往下一扣。   咵~   球进了。   哗~   看台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坐在替补席的苏凯都在挥拳叫好。   “方茴,你看见没有,我就说他会灌篮吧,你们还不信……”   林嘉茉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要不是前面有护栏阻隔,搞不好已经冲进场内。   灌篮,灌篮。   灌篮高手里演得好像谁都能灌似得,放在现实里,以中学校队这种水平,没人干扰的情况下会灌篮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放在正式比赛的环境下。   一个一米七九,从没见过练习篮球的非校队球员,还是高二年级的书呆子学霸,上场不到五分钟盖了二中大前锋的帽,抢了蒋健的篮板还顺势一个灌篮补进得分,这一幕颠覆了很多人的三观。   林跃单手抓着篮筐往前荡了一下,稳稳落在地面,扭头冲苏凯说道:“打完这场球,你必须给我买一双新运动鞋。”   “两双都行啊。”   苏凯和赵烨,一个伤了胳膊一个伤了大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从场上看去特滑稽。   乔燃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观众席微笑不语的方茴,他们哪里知道这还不是林跃的全部实力。一米七几的球员,中国这边能做到灌篮的人不多,欧美国家还是挺多的,之前在英国和安德鲁那群人打比赛,林跃一招单臂风车扣篮彻底击溃了安德鲁那些人的傲慢和偏见。   其实何止在灌篮这件事上没出全力,为了照顾比赛的观赏性,他都没投三分球,不然蒋健那群人早崩溃了。   “咦?不对呀。”乔燃突然皱起眉头。 ###第八百四十六章 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发现陈寻不见了。   方茴和陈寻明明在一起的,现在只剩下方茴,没有了陈寻。   其实不只陈寻不见了,空铃草也没有了踪影,只不过他的关注点没在空铃草身上。   “乔燃,看球,发什么呆。”   队友的喊话将他唤醒,赶紧端正思想,不再纠结陈寻离场的问题专心打球。   ……   室内篮球场外面的露天足球场上,一群穿着球衣短裤的年轻人在踢足球,看台上只有零星几个观众。   陈寻拿着一瓶矿泉水坐下来,仰头喝了一口。   “你怎么出来了?”空铃草在他身边坐下。   他看着那些踢球的人说道:“没意思。”   “是因为林跃吧。”   “……”陈寻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别难过,他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跟你没得比。”   “高一的时候,方茴画得板报是你擦的吧?”   很突然地,他问了一个让空铃草措手不及的问题。   “我……我……这事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得。”陈寻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方茴喜欢乔燃’六个字也是你写的吧?还有把林跃和方茴安排在一起打扫卫生,都是你私下里搞的小动作对不对?”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空铃草否认。   是,板报是她擦得;给林跃和方茴安排到一个值日组也是她的主意;但是“方茴喜欢乔燃”这六个字,绝对跟她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自己心里明白。”   陈寻也是最近两天才想明白,林跃为什么推举空铃草当班长呢?   他为了方茴,能不顾及赵烨的心情,唆使林嘉茉向林跃告白,那么空铃草为了追到他也能干同样的事。要说全班同学谁对他最在意,非空铃草莫属,女人的直觉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一开始就察觉到他喜欢方茴不是不可能。   “空铃草,我们两个没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   “你……陈寻你混蛋。”空铃草站起身来哭着走了。   不远处三个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场上球员的女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指着他笑盈盈地说着什么。   ……   计时归零,比分定格在92:60。   实验一中92,二中60。   自从林跃和乔燃上场,二中那群人就进了四个球,还是最后几分钟罚球的时候苏凯过来提醒林跃给对手点尊严,好歹让人进俩球,他这才怠工放水,给蒋健留了一丝颜面。   比赛结束后,林跃腿脚很快,避开了想要给他举高高的人,乔燃就没那么好运了,给那群高一学生举头托脚抛来抛去。   林嘉茉拉着方茴、蒋小璇的手往场里冲的时候,郑雪先一步走到他面前,递来一瓶红牛。   “谢谢。”他道谢接过,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竞赛成绩怎么样?”   “马马虎虎。”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又会画画,而且篮球也打得这么棒,我对你真挺好奇的。”   “调查我?”   “高二,不,应该说实验一中的,一口气参加三门奥林匹克竞赛的牛人,想不知道都难。”   “那我以后得收敛点了,被太多女孩子注意可不好。”   “已经晚了。”郑雪看着风一样冲过来的林嘉茉、方茴、蒋小璇,以及看台上高一年级的小女孩儿们微微一笑,转身往高三七班人群走去。   “如果有机会,你会留美吗?”郑雪的问话淹没在欢呼声中。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心里画出一个问号,郑雪在电视剧里露面的次数还没方茴大学宿舍的三个舍友多,备胎任务会有奖励吗?   “林跃,你真是太棒了。”林嘉茉拉住他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道:“你是没看二中那群人的表情,灰头土脸的,跟上半场结束时完全不一样。”   方茴也很兴奋,但是比林嘉茉克制的多,只是从书包掏出一只手帕递过去:“你擦擦汗吧。”   校队的人都带着毛巾,可以在结束后洗澡擦汗,林跃和乔燃来得急,什么都没准备,显得有点儿狼狈。   “谢谢。”林跃没有拒绝,接过来擦擦额头的汗,抬眼一瞧空铃草站在赛场入口,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林跃,林跃,过来照相。”   苏凯搀着一瘸一拐的赵烨跟他招手。   他跟方茴、林嘉茉、蒋小璇解释一句,转身跑向赛场中间。   “来,实验一中的大功臣站中间,还有……拿着奖杯。”苏凯把荣誉证书递给校队大前锋,把代表优胜的耐克杯塞林跃怀里。   “这个没必要吧。”   “你问问他们,哪个好意思拿?”   确实,无论是之前跟林跃斗过球的小前锋,还是全场冷板凳的替补队员,没有一个好意思跟他争C位,要知道上半场他们可是给二中的人打得溃不成军。   “好吧。”   林跃叹了口气,拿着奖杯走到中间站好。   他后面是乔燃和赵烨,身边是苏凯和小前锋,有人手托篮球,有人勾肩搭背,一群看着镜头大喊“实验一中”。   咔嚓~   闪光照亮赛场。   ……   铃~   上课铃声响起。   所有人正襟危坐,除了何莎和另一名女生还在外面写生,林跃和乔燃都回来了,方茴感觉安心多了,那种对于不知道陈寻又会怎么逼她的胆怯也烟消云散。   “林跃,把今天要讲的古文背一遍。”   语文课开场第一题就是为难他,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   开始了。   李静憋了那么久,终于把他等回来,终于可以继续跟他作对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是这个。”李静拍着讲台说道。   “那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静眉心蕴着薄怒:“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板……”   嘭嘭嘭~   “这是什么?”   “赤壁赋呀。”   “谁让你背后赤壁赋的?”   “你也没指明背前赤壁赋呀。”   “出去!”   “哎。”   林跃又走了。   李静气得鼓着两个腮帮子,看谁都是一副阶级敌人的样子。她判作业判试卷的时候抠字眼儿,想法设法给他减分,他也有一学一跟自己抠字眼儿。   林嘉茉觉得,这样的高二一班才是高二一班该有的样子。   ……   林跃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在走廊里反省,到外面逛了一圈儿,最后来到操场,从放体育器材的屋子里抱出一个篮球,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投篮玩儿。   几个参与了耐克杯决赛的女孩子发现了他,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他打了一会儿,几个高一男生凑过来邀他打半场,反正也没事做,就边放水边跟那群人闹着玩儿,就这也招来一票女生,搞得某个教体育的色情老头儿很是气愤,因为那群少女本该围着他转的……   临近下课的时候,他被那些学弟磨得无奈,只好随便搞个灌篮应付事,完了转身开溜。   当他走到操场和教学楼中间的实验楼下时,空铃草将他堵个正着。   “是侯珍叫你来找我的?”   刚才玩得有点嗨忘了时间,一旦给李静抓到他没在楼道里反省,而是到处瞎逛,搞不好又会撺掇侯珍找他谈话。   这些家伙在成绩上挑不出毛病吧,嘿,倒是学会了给他扣大帽子,什么你现在是年级第一,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为了学校的风气,也为了同学们能够学好,你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当一个好榜样。   明明是道德绑架,你还不能反驳,一反驳那边大马猴就是写检查,起码五千字,他都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拿着他的检查去给女儿练字了。   “不是侯珍叫我来。”空铃草否认道。   林跃多有不解:“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空铃草沉吟片刻,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道:“你之前跟我提过的事,我同意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你配不上我   “之前我跟你提过的事?”林跃一脸茫然看着她:“我跟你提过什么?”   “就是你说……让我做你女朋友的事。”   “哦。”林跃“恍然大悟”:“是这件事啊。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   空铃草说道:“我忽然想通了不可以吗?”   林跃说道:“是对陈寻死心了吧?”   空铃草被他道破心事,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故作高傲地道:“不,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可以配得上我。奔着结婚去的恋爱要从实际出发,这不是你说的吗?”   “对,是我说的。”林跃点点头:“不过我改主意了。”   空铃草说道:“你什么意思?”   “一年前我想和你培养感情,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林跃说道:“我给过你机会,遗憾的是你没有好好珍惜,所以,我拒绝!”   “你不是想留在帝都吗?你不是想进铁路系统吗?你想要的这些,都是我爷爷一句话的事。”   空铃草面嘴角带着一丝不悦,从去年林跃向她告白开始,她就有一种优越感,哪怕林嘉茉、何莎、方茴这些人有事没事就跟他套近乎,那些看过他的字、画、学习成绩的女生给他送贺卡,写信,她都在冷眼旁观。   因为在她心里林跃是一个什么人?   一个利益至上的准凤凰男,他想的是攀高枝,靠着女人的关系一飞冲天,她们都给他故意扮酷的外表欺骗了,她们争得头破血流又如何,只要她点点头,这个备胎还不是乖乖地跳进她的碗里?   她随要随到的男人,那些家伙打破头去争,真是好笑。   林跃看着她笑了:“你觉得一个市书法大赛中学生组冠军,国际数学和物理奥林匹克大赛双金牌,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总分第一的尖子生,需要靠你家里的关系留在帝都?”   空铃草:“……”   “努力吧,同学,什么时候你能走到我前面,咱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现在的你,配不上我。”   林跃走了,空铃草呆在原地。   以前的备胎说她现在配不上他?   他怎么可以……   “林跃,你这个混蛋!”   她没控制住声音,才下体育课的高一年级小女孩儿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咋回事?”   “告白被拒了吧。”   “这位学姐胆子还蛮大的。”   “这应该叫勇敢。”   “我也喜欢林学长,他在耐克杯决赛场上的灌篮好帅啊。”   “像你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花痴就算了吧。”   “……”   听着高一女生的议论,空铃草指着林跃消失的方向说道:“是他……是他追的我。”   “哈哈哈哈……”   这回不只高一学妹在笑,那些学弟也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在听一个特别滑稽的笑话。   你什么成绩,人家什么成绩?   你什么相貌,人家什么相貌?   年级第一,运动健将,灌篮高手,美术老师自叹弗如的板报行家,这里哪一个头衔不是要班花级别的女生才能配上的?   他会追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模样没模样,要成绩没成绩的四眼妹?   空铃草气得直咬牙。   她说得都是真的,怎么就没人信呢?   ……   又是一年暑假。   林跃再一次没了音讯,但是跟去年不一样,林嘉茉没有吐槽,更没有觉得空虚无聊,她给自己报了好几个辅导班,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总之除了没有晚自习外,整个白天都在上课,或者在去上课的路上。   方茴也报了辅导班,能不能听进去,听进去能记住多少且不谈,总之可以降低来自陈寻的骚扰频率。   2000年8月7日。   七夕。   林跃开着一辆摩托三轮,拉着好几桶油漆、三合板、腻子粉、冲击钻等工具,在一栋有近十年房龄的门面房前面停下。   那时候的防盗门还不是卷帘门,由金属管焊接成,不用多久,两三年便会锈迹斑斑一片红。   林跃拎着两个油漆桶走进门面房。   一楼一团糟,乱丢的工具,散乱的建筑材料,破碎的泡沫箱和坏桌椅丢得到处都是。   吴婷婷听到声音从二楼走下来。   “虽然房主干饭店亏了不少钱,但是搬走时收拾的还算利索,不像城里那些不干的饭店,厨房简直惨不忍睹。”   林跃把油漆桶往墙角一堆,拿起旁边丢着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吴婷婷说道:“为了让我爸同意借我五万块钱做生意,妈妈都冷暴力他半个多月了。这可是我们家一半的积蓄,如果赔在这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林跃心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嫁妆钱。   “放心吧,我敢保证。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三年后,这栋一百平米的门头房一年租金都差不多这个价。”   “这么肯定?”   “那当然,我是谁?学霸的眼光岂是普通人能比的?”   “你就吹吧。”   2000年,帝都房价三四千四五千,通州房价一千八,而更偏一些的房山呢?要知道良山只是个乡镇。   俩人凑了7万5000块钱,由林跃出面交涉,买下了这栋楼下楼上一百平还带小院的门头房。   “对了,这个给你。”   他拍掉手上的白灰,从脏兮兮的工作服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递过去。   吴婷婷接过来一瞧,封面中间有国徽,下面是“房屋所有权证”五个字,翻开第一页的房屋所有权人后面写着她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房产证能写两个人的名字吗?”   “哦,我记错了。”林跃随口答了一句,出去外面把腻子粉和泥瓦匠使用的工具搬进屋里。   “那我给你写个出资证明。”   “随便吧。”   吴婷婷越听越不对味:“你什么意思呀?”   “你不觉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谈钱是很煞风景的一件事吗?”   “今天什么日子?”吴婷婷先是皱了皱眉,片刻后恍然大悟,看着手里的大红本生出非常微妙的想法。   “你是故意选在今天把它给我吗?”   林跃一边往外倒腻子粉一边说道:“这是个巧合。”   “信你才怪。”吴婷婷说道:“你这个山东佬儿一点都不老实。”   “多谢夸奖。”   吴婷婷看着蹲下来给腻子粉加水的林跃,柔声说道:“那你上大学的学费怎么办?”   以前聊天的时候林跃有说,讲他叔叔没有结婚,这些年存了一点钱,叔叔过世后他爷爷给他办了个存折,把一部分钱存进去当教育基金。   这次买门头房的钱,就是他把教育基金取出来,凑足7万5千块交给房主。   林跃回头看着她说道:“你看我是需要交学费的那种人吗?”   吴婷婷说道:“一天天瞎得瑟,快干你的活儿吧。”   ……   2000年9月。   又是一年暑假终了,万年不变的迎新标语挂在教学楼阳面。   高三了,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林跃打着呵欠走进教室。   林嘉茉像个兔子一样蹦到他面前:“给你的。”   “什么东西?”他接在手里一瞧,是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临放暑假前他、方茴、何莎、林嘉茉、乔燃、赵烨、陈寻七个人的合影。   当时就是随便一照,也没往心里去,未想林嘉茉把它看得这么重要。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林跃还没道谢,那边张回然等人一窝蜂涌进教室。   也就几个呼吸时间,一个五十岁上下,头发烫成羊毛卷的女教师走进来,把高考倒计时牌挂到黑板右上角。   他们的新班主任,翟敏丽。   “我这个人不喜欢啰嗦,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高三了,一切都要为高考让路,尤其是男生和女生,绝对不可以谈恋爱,一旦被我发现,立刻收拾东西回家,听明白了没有?”   下面响起稀拉拉的应答。   方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变轻了,因为她终于有恰当的理由拒绝陈寻了。   林嘉茉没啥反应,因为林跃说在北大等她,这1年时间正好拿来冲刺高考。   她是很想谈恋爱的,可也得他愿意不是?   陈寻侧头看了一眼方茴,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跃,谁是林跃?”翟敏丽扫视房间。   全班同学看向窗边的座位。   林跃站起来说道:“老师,我是。”   “嗯。”她点点头,从讲台走下来,递过去一样东西:“看看,这是不是给你的?”   “是给我的。”   林跃瞄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前面坐着的乔燃偏了偏身子,一脸讶异。 ###第八百四十八章 那只是电视剧主角的青春   大课间。   何莎从后面走到林跃身边:“之前翟老师给你的是什么?”   趴在十几公分高的书堆后面的林嘉茉一听这话,跟着竖起耳朵,小课间的时候她问过一遍,给林跃东拉西扯蒙混过关,到现在也没说清那封信是谁写给他的。   蒋小璇猜测是情书,要不然翟老师也不会在强调男女生不能谈恋爱后把那封信交到他手上,只有情书,林跃才会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   “同学们请注意,同学们请注意……”   一则来自大喇叭的广播解了林跃的围。   “最新消息,我校高三年级林跃同学,在6月份举行的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数学、物理双组金牌,信息学竞赛总分第一的好成绩,我校高三年级乔燃同学、李南星同学获得生物组银牌、化学组金牌的好成绩,希望大家能够向他们学习,奋勇争先,敢于攀登,在明年的高考中获得一个让自己满意,让家长和老师满意的好成绩。”   哗~   班里响起一阵议论热潮。   他们只知道林跃参加了多项奥林匹克竞赛,没想到都拿奖了,尤其是信息学竞赛,总分第一。换句话说,在中学生这个阶段,他可以说是全球第一人。   惊讶的目光有,羡慕的目光有,嫉妒的目光有,释然的目光有……   林跃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神色如常,前面乔燃也很平静。   他们俩人早就知道竞赛结果,学校故意隐瞒了一个暑假,就是为了在高三一开学,用这个消息来一波激励,一是让学生们收收心,尽快找回学习状态,二是树立一个好榜样。   “林跃,你真厉害。”何莎似乎忘了刚才的事。   方茴也微笑看着他跟乔燃。   林嘉茉直起身子,往外吐了一口浊气:“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呀。”   蒋小璇说了一句“下辈子吧”,气得林嘉茉回过头去,凶巴巴地盯着她。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跃或者乔燃身上,没有注意陈寻,他拍了桌子一下,但是脸上没有嫉妒,只有兴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   侯珍带班的能力还不错,但是在带高三的经验上就不如翟敏丽了,继上午气场逼人的讲话后,下午自习前她又拿来一张一米长两米宽的纸,吩咐张回然贴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班里每一个人都要写下自己的心仪大学,并把它当成目标努力学习。   何莎写得是中央美院,陈寻写得是清华,赵烨写得是首体,乔燃写得也是清华,而林嘉茉……毫不犹豫地写了北大两个字,到了林跃的时候,他写得是“考上哪个上哪个”。   没有谁把这个当真,因为据说学校已经考虑保送大学的事了,清华和北大,就看他想上哪个了。   本来以赵烨的成绩要考首体也挺滑稽的,但是这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从耐克杯结束后就启动了“冲刺”模式,玩命儿地学习,求这个的笔记,求那个的难题答疑。   有人说是“猴哥儿”事件把他吓得,也有人说是他爸下岗卖炸串的遭遇让他成熟了,总之说法很玄乎。   只有方茴没有写自己的目标。   因为她不知道,她不确信,她很犹豫,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她的名次排在168,而林嘉茉已经来到年级53,就连何莎这种艺术生,都能考到全年级65名。   高一的时候是林嘉茉找她借笔记、对题,现在是她找林嘉茉记笔记、对题。   直到周六放学,教室里的人走空后,她才拿着笔,在林嘉茉的名字后面写下“北大”二字。   ……   四天后,高三办公室。   翟敏丽端着一个玻璃保温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前面站得林跃。   “知道我那天没有大张旗鼓地把信给你的原因吗?”   蒋小璇猜错了,翟敏丽给他的东西不是情书,是斯坦福大学一位教授写给他的信,大意是通过国际奥林匹克大赛了解到他的情况,问他有没有意向去斯坦福大学就读,如果有的话,可以在申请全额奖学金这件事上给予帮助。   很明显,这是委婉地在邀请他去斯坦福读书。   按理讲,班里出了这样一位学生,做老师的应该大加褒扬才是,然而翟敏丽就很随意地把信递给他,没有多说什么。   林跃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跟他们的差距太大,别说成绩中下游的同学,就连乔燃这样拔尖的学生,要追上你也很难做到。有一个能看到背影的竞争者,后面的人才会奋勇直追,但是如果在赛道上被超过一圈两圈、甚至好几圈,参赛者们考虑的就不是追,而是放弃了。”   翟敏丽继续说道:“看看你在后面黑板上写得内容,什么叫考上哪个算哪个?作为同学的榜样,学校的标杆,你应该表现出务实一面,而不是做一个叛逆少年。”   林跃顿时哭笑不得:“翟老师,考上哪个上哪个还不务实?”   “你说的务实,跟我说的务实不是一件事。你说的务实是自身行为务实,我说的务实是让你激励大家向你看齐,带动班级的学习气氛。这么说吧,你的成绩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的目标是提高班级的升学率。”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做一个工具人。”   “可以这么说吧。”   林跃真想给她竖一个中指,这家伙得亏是位教师,要是企业领导,那绝对是一个让下属恨得牙痒痒的中流砥柱。   “翟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你有多少年没去医院检查身体情况了?”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去医院做下胃镜。”   翟敏丽眉头紧锁,她不知道林跃为什么说这种话,不过近期身体确实有点不舒服。   “这首歌,是我的原创,我想把这首歌,献给我最喜欢的女孩儿,她叫方茴。”   便在这时,外面教学楼顶喇叭里传来陈寻的声音。   就在翟敏丽、李静等人愣住的时候,吉他的乐声响起。   “我希望能拥有个明亮的落地窗。”   “每天都能够去晒一晒太阳。”   “把我的东西都摆在地上。”   “再唱起从前的时光。”   “那时的我头发没有多长。”   “那时的眼神是青涩明亮。”   “心里有个理想的天堂。”   “还有我最心爱的姑娘。”   “我希望我和你有孩子般的善良。”   “……”   林跃笑了,指指外面:“翟老师,好像是我们班的陈寻同学。”   翟敏丽的脸一下子多云转阴,她才跟班里的人说不准恋爱,结果陈寻就跑广播站向方茴告白了,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嘛。   “又是这个陈寻。”刚进办公室的门,还没等喝口茶水,大马猴就气急败坏地道:“造反,这是要造反呐。小刘,小王,跟我走,抓人去。”   他这边喊人去广播站抓人,翟敏丽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吧,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学生,一边站起来往外追,一边说道:“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别整天搞那些特立独行的小动作。”   “哎。”林跃嘴上答应着,侧过身去朝靠窗书桌坐得李静比个剪刀手,结果那妞没有理她,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还是折回了电视剧情。   反正这首渣男歌总会用出来对不对,就像《三十而已》里海王梁正贤的拉弗格威士忌小故事。   学校广播站用自己和乔燃获奖的消息激励学生努力拼搏,反而点醒了陈寻,在黑板上写“方茴喜欢陈寻”算什么?他要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方茴,方茴什么性格他很清楚,再加他多次帮她解围,一直觉得亏欠他,这样的女孩子,会当众不给他面子,说让他难堪的话吗?不会吧。   感动也好,顺其自然也罢,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方茴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嗯。   很好~   那么,到林跃拆招的时候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大马猴带着几位老师往广播站去的时候,高三一班里的学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方茴。   “陈寻太牛B了。”   “方茴,方茴,听见没有,陈寻在给你唱歌呢。”   “可是乔燃,乔燃怎么办?”   “……”   有些人瞎起哄。   乔燃默不作声,手还维持着做眼保健操的姿势。   他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陈寻对方茴的态度,可毕竟是猜测,心里没底。   现在,陈寻终于迈出了关键一步。   方茴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仓皇无措,双手双脚不知道放哪里,感觉如芒在背,同学们的目光快要令她窒息。   陈寻太过分了,一次比一次疯狂。   要说以前还算收敛,只在俩人独处的时候问她“是或不是”,那么现在就是堂而皇之地发表爱情宣言,还是以广播的形式,好像生怕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不知道。   林跃在广播站传来训斥声时走进教室,直接来到讲台前面,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学生说道:“牛逼吧?在广播站弹吉他告白,好酷好帅好有勇气是不是?知道翟老师喊我去办公室为了什么吗?她让我把后面的‘考上哪个上哪个’擦掉,因为我作为你们的同学,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树立一个好的榜样。现在呢?我发现一个脚踏实地的榜样,远没有一个叛逆张扬的人更容易影响别人。”   “高三谈恋爱,两情相悦的或许可以互相支撑,共同进步。如果是一厢情愿呢?是会激发学习动力,还是分散精力,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答案。学吉他,写歌,谈恋爱,打篮球,玩游戏,有几个能在做好这些事的前提下学业有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电影电视剧主角的,你们或许会认为他做的事情才叫青春,我想说的是,你们青春文学看多了,二十年后回望现在,混得好的才有资格讲青春无悔,混得不好的只配抽着烟说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在认真学习的同学身上领悟什么叫自律。”   “上面那些话是替翟老师说的,是好话还是屁话随你们掂量。”   林跃走下讲台,经过方茴身边时小声说道:“放学你去图书馆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林跃没有多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翻开书本做学习状。   最后一节自习课陈寻没有上,这很正常,因为大马猴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罚站、检讨、跑步、蛙跳,总有一款适合他。   下课铃声一响,方茴便快速收拾书桌,拿着一本课外书离开了,林跃告诉林嘉茉和何莎等他回来再吃饭,离开教室往图书馆走去。   他从楼道出来正好碰到罚站结束往回走的陈寻,俩人没有说话。   因为高一、高二课程不紧,多数人选择回家,剩下的人正在教室吃饭,图书馆里人很少。   方茴坐在靠窗的书桌旁边,面前放着一本英文杂志,看似在细细研读,其实自从坐下后,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林跃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你来了……”方茴把杂志合上,手掌轻轻摩挲彩色封面那只飞起的水鸟。   “走的这么快,是怕碰到陈寻吗?”   听到他的问话,方茴哆嗦了一下。是的,就是为了躲陈寻,如果林跃没有问她来不来图书馆,她现在已经在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了。   “这件事你是什么态度?”林跃又问。   “我……我……我不知道。”方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应对陈寻的步步进逼,说她喜欢陈寻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还是感激,总之放学的时候有他在后面跟着会很安心。   林跃拿出一个笔记本,往里面翻了几页,推到方茴身前。   上面是一段文字。   每年到了春天,到了丁香盛开的季节,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曾对我说,五瓣丁香能给人带来幸运,那小小的花一直躺在我的书里,每次难过的时候看到它,就会觉得世上所有的悲伤都会过去,只要你心存相信,幸运终会降临,后来小花不再香了,但我记忆中的那朵丁香花,还在那儿,永远鲜活,永不凋谢,永远带着对未来美好的希冀,在我记忆里盛开着,成为我心中最柔软处的深深慰藉。   方茴看完后抬起头来望着他。   “在英国的时候,我跟乔燃住一间房,比赛结束那天,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他趴在书桌睡着了,就打算找个毯子给他盖一盖,结果发现他的身子底下压着一个日记本,日记本上写了这样一行文字,我想……这应该是为一个人写的吧。”   方茴当然知道这些文字是给谁写的,高一那年春夏之交,乔燃带她去了学校后面的小花囿,她摘了一朵五瓣丁香送给他,说是代表着幸运。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因为我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   “有的人心思缜密巧舌如簧,又有一张豁得出去的脸皮,有的人内心藏着一片海,却只挤出一团小水洼。最终不要脸的那个得到了喜欢的女孩儿,不善言辞的那个黯然退场。一段时间后,厚脸皮的有了新欢,旧人哭,旧人恨,旧人诅咒爱情,甚至觉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靠不住的杂碎,于是变得现实、拜金、猜疑、功利……而且还告诉所有人这都是被男人逼得。以偏概全,这公平吗?”   方茴怔怔看着他,对于上面的话似懂非懂:“你是在说乔燃吗?”   “你觉得呢?”   “那你呢?”她猛然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因为俩人很少聊这方面的话题,如果这时候不问,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跃伸出手去拍拍她的手掌:“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好好学习,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心里,在你变得足够成熟前,用时间去检验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是……如果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呢?”她看着他说道。   “有个人曾告诉我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留下这句话,他起身走了。   方茴没有动,怔怔看着刚刚被他拍过的手。   ……   陈寻被叫了家长,什么都没做的方茴也被叫了家长。   陈寻他妈说是方茴勾引陈寻,方茴她妈说是陈寻的骚扰导致女儿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于是办公室变成了战场,上到年级主任大马猴儿,下到教计算机课的徐建勋,一致认为把她们叫来学校是个错误决定。   从那以后,方茴被她妈看得死死的,上学放学车接车送,而陈寻也变得老实起来。   十月中旬,翟敏丽退居二线,侯珍重新做了高三一班的班主任。   没人知道为什么,除了林跃。   因为他的提醒,翟敏丽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体检,确定胃部有肿瘤生长,好在发现的及时,立刻进行手术的话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随着广播事件过去,还有林跃的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方茴不再纠结选谁的问题,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十一月。   十二月。   一月。   期末考试。   林跃依然是全校学生望尘莫及的那一个,以致在年级会议上,三班和四班班主任老师提议不公布他的成绩,只写名次就好,因为那会打击其他学生的信心,反正不出意外下学期保送名额就会下来。   冬去春来。   进入高三下学期,学习成了打仗,有些学生放学后不回家,早中午三餐都在学校里吃,一直到晚自习下课,还有那种下了晚自习还要磨蹭一阵才走的主儿。   对于这样的学生林跃还是挺喜欢的,不管是一班的同学,还是二班三班的学生,偶尔会拿套学校里没有的试题分享一下,所以越来越多的好学生跟他变得融洽起来,至于高一时候的地图炮,早就给忘差不多了。   进入四月的时候,翟敏丽回到学校继续带班。用她的话讲,无论如何放不下这群孩子,这将是她带的最后一届高三。   班里的学生都知道她生病的事,比较去年夏天时听话了很多,尽量避免惹她生气,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高考上。   刷题,刷题,就是刷题。   对付高考没啥好方法,刷题是最基础,也是最好用的。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放榜。   陈寻年级排名28,而林嘉茉已经上升到年级27,方茴也到了50以内,就连赵烨都考了498分。   高考前一天。   李静叫乔燃去讲台朗读作文,题目是《一朵丁香花》,跟林跃让方茴看得内容一模一样。   深夜。   林跃从学校回来,才洗完脚,准备上床睡觉,耳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他答应一声,觉得可能是马大嫂过来找他说话,毕竟明天就高考了,这两年来一到重要节气,比如冬至、中秋、腊八,楼里的住户念他一个人生活,经常性地给他送饺子呀、腊八粥、粽子什么的。   他赶紧把水盆移到一边,穿上拖鞋,走过去握住把手往后一拉。   门开了,站在他对面的人既不是马大嫂,也不是耳朵有点聋的姚大爷。 ###第八百五十章 敢忘就阉了你   “这个……给你。”   吴婷婷手里拿着一条吊坠,吊坠下面是枚玉牌,上面隐约可见观音菩萨的轮廓。   “这是我在卧佛寺给你求的玉牌。”   “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送这个?”林跃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挺迷信的。”   吴婷婷没有说话,自从白峰死后,她就信了,因为上初中的时候天桥底下会算命的瞎子说她情路坎坷,想要得到美满的婚姻需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   “明天就是高考了,希望它能保佑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   林跃把吊坠接在手里,当着她的面戴到脖子上。   “有一个问题压在我心里很久了。”   “什么问题。”   吴婷婷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去年你到门头房画壁画的时候,中途出去买颜料,我在房间里呆得无聊,就……就翻了一下你的背包,看到里面装着一封都是英文的信件。你知道的,虽然我没考上高中,但是初中英语成绩还可以。”   “……”   很明显,吴婷婷看到了斯坦福大学莱德教授的来信。   “你会出国吗?”   “不会。”   “真的?”   林跃斩钉截铁地道:“不会,不会,不会。”   他连说三遍。   这时吴婷婷做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动作,凑过来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完了慢慢地退开两步,迎着他愕然的目光转过身去,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等你考上心仪的大学,我就把你介绍给老唐他们认识。”   啥意思?   吴婷婷已经不顾及这么做会让陈寻恼羞成怒了。   “心仪的大学,怎么才算心仪的大学呢?”林跃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不过她能走出白峰的阴影,学着接受别人,这一点是很好的。   这妞儿!   去了斯坦福大学,他还怎么刷支线任务呀?   林跃退回屋里,轻轻地关上房门。   ……   高考日。   考生们都在埋头做题,只有林跃在数枝头的麻雀。   监考老师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觉得他有作弊倾向,偶尔还会示意后门坐的搭档过去看两眼,直至发现他在装订线外写的名字,俩人靠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讲台站得老师脸色变了,似乎意识到这个名字对于实验一中意味着什么。   数学,语文,英语,然后是理综。   当理综试卷的题目做到一半的时候,林跃把笔放下,深吸一口气,往旁边一偏,噗通,倒在中间过道。   ……   一个半小时后,学校医务室。   大马猴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林跃:“怎么会这样?”   “今天中午吃坏了肚子。”   “早不吃坏肚子晚不吃坏肚子,偏偏在这时候吃坏肚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大马猴又气又急还很无奈。   “老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大马猴背着手在病床前面来回走动:“学校要保送你上北大,还发扬风格坚辞不受,说什么二班的陈彤彤比你更需要它。是,你的成绩是很好,从以往的表现看清华北大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现在你知道了吧?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存在不确定性。”   “我觉得就算理综卷没做完,要报清华北大也是有希望的。”   “你确定?”   林跃不想大马猴为他的事情难过,笑着说道:“你忘了,就算成绩不理想,我还有出国留学这条路能走,而且是斯坦福大学呢。”   大马猴听他这么讲,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清华北大和斯坦福大学比起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你倒好。要我说,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逼着你选更好的学校。”   “老师,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翟老师可以吗?我怕她的身体受不了。”   “你这孩子……唉。行行行,我知道了。”   大马猴倒背双手走了。   ……   那边考完试,林嘉茉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才找到林跃。   “你考得怎么样?”她看起来发挥不错,说话都带着一丝兴奋。   “还行。”   林嘉茉往前小跳一步,看着他的脸说道:“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我答应你什么了?”   “在北大等我呀。”   林跃说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林嘉茉咬牙切齿道:“你要敢忘。”   她用手做了一个磨刀的动作:“我就阉了你。”   “肉夹馍,你这样会把男生吓到的,变态呀。”   “哼!”   俩人对话的时候,赵烨从教室里出来,抻着双手一副高考完了可以尽情撒欢儿的表情,可是看到林嘉茉围在林跃身边像个麻雀叽叽喳喳的样子,身上那点儿轻松劲儿全没了。   “怎么了?考得不好?”乔燃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最后那个大题太难做了,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就那样吧。”   俩人正说着,赵烨碰碰乔燃的胳膊,指指走廊尽头,只见方茴从后面拐过来,陈寻在一边焦躁地说着什么,她闷头往前走了一段,看到前面的乔燃和赵烨,强笑着挥了挥手。   “方茴,考得怎么样?”乔燃远远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很担心。”   “放心吧,你没问题的。”   方茴点点头,没有多解释什么,她是带病考试的,发挥肯定会受影响,不过这件事只有陈寻知道。   “对了,林跃和嘉茉呢?”   “刚才还看到他们俩人往那边去了。”乔燃指着俩人消失的方向说道。   “也不知道他们考得怎么样了,还有何莎,央美那边的题会不会比往年难呀。”   “考都考完了,再说这个有什么用。”赵烨一听这个就烦躁:“要我说,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吃一顿好的。”   “对。”乔燃看了后面默不作声的陈寻一眼:“散伙饭得好好合计一下在哪里吃。”   “林跃的意思是给所有老师发邀请,有时间的就来,没时间的也不强求。”   “都发?”赵烨咧着嘴道:“翟老师也发吗?”   乔燃说道:“赵烨,翟老师身体那个样子都要坚持带我们完成学业,我们应该好好谢谢她的。”   赵烨不说话了。   乔燃说道:“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挨个儿给他们打电话,今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曾经少年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   “暮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大厅里传来赵烨五音不全,却忘我陶醉的歌声。   单间最里面的座位上坐着翟敏丽,她旁边是语文老师李静,右边是历史老师,再往那边是徐建勋,然后是林跃、林嘉茉、方茴、乔燃、何莎、蒋小璇。   翟敏丽推开李静的手:“啤酒嘛,喝一杯没事的。”   说完端起酒杯,看着林跃几人说道:“我呢,平时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爱训人,脾气上来还喜欢罚站叫家长,所以很多学生怕我,其实老师也不喜欢这样,但是有些时候,这么做比讲道理更直接有效,我相信以后你们走上社会就会明白了。好在这是我带的最后一届高三,你们脱离苦海了,你们的学弟学妹也脱离苦海了,起码不用面对我这张更年期老脸。”   得亏赵烨没在这里,如果在这里,听到后面他得咬到自己的舌头,因为“更年期老脸”这五个字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乔燃想要说点什么,翟敏丽压了压手掌,示意让她把话说完。   “还有呢,我想谢谢一个人。”她看向林跃:“如果去年没有你的提醒,或许我现在已经躺在病房等死,而不是欣慰地看你们顺利毕业了。你呢,成熟起来,是全班最成熟的一个,调皮起来也是最难约束的一个,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你是这个班级里我最放心的那一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记得同窗苦读的朋友们,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够互相扶持,友谊长存。来吧,一起干了这杯酒,也不负咱们师生一场。”   “干了。”李静带着大家站起来。   众人把杯子里的酒饮下。   翟敏丽喘了口气道:“好了,该说的也说了,该敬的也敬了,该把时间还给你们年轻人了,我要一直坐在这儿,大家会放不开,而且我也累了,就先走一步了。”   翟敏丽放下酒杯,拿起搭在身后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往外面走去。   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林跃等人都没出言挽留,就一起把她送到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历史老师同样和小年轻聊不到一块儿去,也跟着翟敏丽一起走了。   几人回去后又喝了一巡,赵烨和张回然跑进来拉众人出去玩真心话大冒险,林嘉茉跟何莎兴致很高,一来二去喝了不少的徐建勋也跟了出去。   玩这玩意儿……林跃自然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因为他的秘密太多了,说真话能把大家吓死。   “不行了,不行了,刚才送翟老师的时候被风一吹,上头了,有点晕。你们先去玩儿,我先歇一会儿,醒下酒。”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何莎想留下来照顾他,结果给蒋小璇连拖带拽弄走了。   李静本来是要出去唱歌的,因为侯珍点了一个双人对唱曲目,让林跃意外的是,她到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拿起后面柜子上的暖水瓶往茶壶里倒满水,完事倒了一杯热茶推过来。   “喝杯茶解解酒吧。”   林跃没有说话,装出已经断片的样子。   李静在他旁边坐下:“别装了,我知道你没喝醉。”   这妞儿……眼睛很毒呀。 ###第八百五十一章 做渣男太难了   林跃默不作声,被她揭穿也不能立刻露相呀,不然多尴尬。   “嘿,醒醒,醒醒,别装了。”   李静碰了碰他的胳膊,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再装,再装我可告诉外面的人了?”   林跃继续装醉不起:“……”   (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该场景已经做了修改,删去了一些内容,大约300多字,对于之前订阅过这一章的朋友可能要多花四五分钱,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本来就是一笔带过的内容,我只能说很无语了,你们理解一下吧。)   林跃喝了口水:“李静,这可不像以前的你,最近变了很多呀。”   “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你男朋友呢?好久没看他来找你了。”   “我们分开都半年多了。”   “怪不得这半年来刁难我的次数明显少了。”林跃心说难怪半年前李静有几天情绪低落,中间还请了几天假,就连找他麻烦的兴趣都没有了,原来是跟谈了两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   ……   “林跃,林跃。”   那边林嘉茉推开包厢的门,她点了一首双人对唱的《你是风儿我是沙》想叫林跃去唱,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是空荡荡的酒桌。   “咦,人呢?”   她不关心李静去哪儿了,她只想知道心上人在干嘛。   从包厢出来,她沿着走廊往前走,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胃里难受在洗手间倒酒?   一步,两步,三四步,距离洗手间越来越近。   “嘉茉,嘉茉……”就在她面带疑惑竖起耳朵倾听的时候,赵烨从大厅追过来,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侯老师喊大家一起唱《朋友》。”   “可是林跃……”   “哎呀,他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的。”   赵烨不容她多说,生拉硬拽把人拖走了。   ……   半小时后。   侯珍打量一眼把徐建勋扶上出租车的张回然和蒋小璇:“同学们,我回了,你们记得常回学校看看,实验一中永远是你们的母校。”   她今天喝得有点多,无论是语气和手势都有些不庄重。   “侯老师,你这样行吗?”乔燃一脸担心:“要不让空铃草和何莎送你回去吧,他们俩住的地方离你家近。”   “要不怎么说咱们班里就乔燃善解人意呢。”她带着七分醉意摇摇手:“不碍事,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待会儿不是还有节目吗?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   说完话,她扭头钻进何莎叫停的出租车里。   这时林嘉茉从里面冲出来:“你们谁看到林跃了?这都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茴说道:“他不是在包厢里休息吗?”   林嘉茉说道:“我都找过了,连三班和四班学生吃饭的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侯珍摇下车窗说道:“李静喝多了,林跃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就叫了辆车送她回家。”   知道林跃去送李静,林嘉茉和方茴松了一口气。   “你们回去吧,都回去吧。”   侯珍冲他们挥挥手,告诉司机师傅可以开车了。   目送出租车消失,林嘉茉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赵烨挥舞双拳,一脸兴奋地道:“我提议去酒吧。”   “闹不闹啊。”林嘉茉说道:“本想林跃在的话去他住的地方看看,现在可好,你们也真是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铁路局的老宿舍楼有什么好看的。”赵烨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也比你住的狗窝强。”   “林嘉茉,你才住狗窝呢。”   一看俩人又吵吵起来,乔燃赶紧劝架:“要不,咱们买点吃的去我那儿吧,我最近买了几张新碟,因为备战高考还没来得及看呢。”   “好,好,好,这个好。”赵烨举双手赞成。   林嘉茉看了方茴一眼,见她点点头,何莎也没意见,便没有反对。   “你呢?”乔燃看向陈寻。   “行啊,我正想看黑客帝国呢,听说基努里维斯帅爆了。”   ……   高考成绩放榜。   志愿填报日。   林跃穿着件白T恤,在指点和议论声中走进校园,因为一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高三年级第一人高考分数599,差一分不到600。   这跟大家的预测差距太大了,就算发挥失常,往常月考、模拟从没掉下过735的家伙也不该考这么点分呀。   有人不解,有人可惜,有人漠视,也有人幸灾乐祸。   “啧啧,高二高三,连续两年稳坐年级第一的林同学,到了这么重要的考试怎么才不到600分呢?”   “要我说呀,平时老师还不知道放了多少水,这一到高考,就现了原形。”   “英雄的侄子嘛,学校破格收录的贫困生,怎么也要照顾一下对吧,不然学校和市领导的脸面往哪儿搁呀,你们说是不是?”   “……”   一群早就看不惯他的男生在垂柳下面的草地上说风凉话。   林跃懒得理他们,继续往前走,然而迈出不到五米距离,他被一个人拦住了。   抬眼一瞧是个女孩儿。   高三二班的班花,记得是叫陈彤彤。   “为什么?”   林跃不解:“什么为什么?”   “我不信你只考了这么一点分。”   林跃说道:“599少吗?别忘了我还有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20分没加呢,就算北大清华上不了,不是还有人民大学、理工、邮电什么的嘛。”   陈彤彤摇头说道:“这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为什么要放水?”   “我哪有。”   “别骗我,我问过马主任了,我的保送名额是你让给我的,之前你还婉拒了省级优秀学生的称号,把它给了六班一位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男同学。而且……你知道么,高三这一年我总是借口帮老师做杂务,留在办公室偷看你的试卷,尤其是语文和英语老师,对你的试卷的评分标准要比一般学生苛刻的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实水平。”   “……”   完了,林跃心说电视剧里的女角色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怎么现在又招上一剧情外女生,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把保送名额让给她了。   陈彤彤见他不回答,作势欲行,居然毫不在意周围越聚越多的好事学生,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为什么在理综考试的时候装病离场?”   哗~   现场哗然,考试的时候装病离场?要知道这是高考,不是期中、期末、月考什么的。   之前阴阳怪气调侃林跃的几个男生脸色不怎么好看。   得~   林跃心想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存在,她们敏锐、好奇、心思缜密,还有变态的第六感。   “我准备出国留学,高考考多考少对我没有意义,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陈彤彤愣在原地,围观人群也恍然大悟。   是啊,奥林匹克双项金牌,信息学总分第一的家伙,一定有很多知名大学抛出橄榄枝了吧,这么看来让出保送名额和故意考低分就很正常了——前者是照顾学校同学,后者嘛,林跃真要正常发挥,拿个帝都高考状元,如果不去清北的话,不知道多少嫉妒他的人会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崇洋媚外,不懂感恩呢。   所以,这才是正常操作。   他们觉得正常了,陈彤彤也接受了这个逻辑,但是有一个人接受不了。   “是这样的吗?真是这样的吗?”   林跃回头一瞧,看见传达室门口站着的人头皮一麻。   靠!   怪不得电视剧里的海王都会玩脱儿,原来是真难呀。   他就是想把陈彤彤打发了,这妞儿保送的是北大,以后跟他的生活基本上是两条平行线,实在没有必要纠缠。长得漂亮又怎样,他不是那种长这么大没碰过女人的青涩小男生,女友、情人、老婆、红颜知己,加一块儿差不多有一个加强排了,所以对她并没有多少想法。   谁知道陈彤彤这儿是打发了,林嘉茉那儿翻船了。   “呃~”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说不出国呢,那不是骗陈彤彤吗?他要说出国呢,那就是骗林嘉茉。   真是的,我太难了,做海王太难了……   林嘉茉见他不做回答,红着眼跺跺脚,带着哭腔负气跑了。   “嘉茉,你等等我。”方茴看了他一眼,快步追出校门。   林跃叹了口气,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这次陈彤彤没有拦她,因为能说什么呢?既然他选择了出国,那么她的一切问题和胡思乱想都没有了意义。   最开始拿高考成绩挤兑林跃的男生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整整三年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一次说风凉话的机会,怎么就变成修罗场了呢?   二班的陈彤彤,一班的林嘉茉,可都是成绩、相貌双全的妹子。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猛一抬头,看到教学楼侧面阳台上站着个穿波西米亚长裙的女人,正用只有他才能读懂的目光看着他。   以前李静都是T恤牛仔裤,穿衣打扮走简单、干练、经典的路数,今天居然穿了裙子,而且她应该正在休假才对,那么今天来学校……只可能是知道了他的高考成绩,觉得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于是跑过来看一下情况。   也不知道大马猴有没有把自己在考试的时候“生病晕倒”的事情告诉她。   希望她只是关注了总分,没有去查他单科的考试成绩。   林跃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冲教学楼阳台站的人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完事朝着领高考志愿表的地方走去。   ……   “嘉茉,嘉茉……你别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我为了他,没假期没日夜拼死拼活努力了整整一年,终于可以上清北了,他呢?他居然选择出国,这个骗子,大骗子……”   林嘉茉对着路边的白杨树又踢又拍,毫不在意路人不理解的目光。   方茴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外名牌大学……总归是要比国内的好一些。”   “他没有跟你说‘我会在北大等你’,他没有给你希望,你当然可以轻轻松松说出这样的话,你现在一定在心里笑我吧,笑我像个傻瓜一样把他的话当真了。”   林嘉茉甩开方茴的手,朝着前面走去。   方茴没有追,因为林嘉茉的话很伤人,其实她很想说,就你努力吗?就你等了吗?就你委屈吗?我不也是为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吃了很多苦吗?笑你是傻瓜,如果你是傻瓜,那自己又是什么?   “咦,嘉茉,你这是……怎么了?”   何莎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到林嘉茉一边走一边抹眼泪,于是停车问了一句。   她没有得到回应,林嘉茉好像一无所觉,走得更快了。   “方茴,她……怎么哭了?”   “……”   方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林跃要出国留学的事。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志愿填了吗?”好在乔燃从旁边小路拐出解了方茴的围。   方茴点点头:“填了。”   乔燃又问:“是北方工商大学吗?”   “嗯。”方茴点点头,她的成绩也不行,因为高考前一天晚上睡冷,感冒了,好在虽然上不了清北、人民大学、上海交大这样的顶尖学府,进个一本重点院校还是没问题的。   “你不是考上央美了吗?还来学校干什么?”乔燃又问何莎。   何莎说道:“我来看看你们呀,哎,怎么没见林跃,方茴,你看到林跃了吗?”   “可能……还没来吧。”她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何莎。   乔燃问道:“那你看到陈寻和赵烨了吗?我给他们家里打电话,说一早就去学校了。”   方茴摇了摇头:“早晨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准备填报哪个学校,完事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在这站着说话又碰不到他们,走吧,去学校看看,兴许在操场上打篮球呢,这可是最后的高中生活了。”   “何莎说得对,走吧。”乔燃拍拍后车架:“来,上来,我带你过去。”   方茴犹豫了一下,扶着乔燃的腰坐上去。   三个人迎着风,往实验一中校门驶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渣都渣得这么暖心   两日后。   铁路局宿舍楼。   林跃左手拎着一提苹果,右手抱着一箱牛奶,刚走进筒子楼,就见叔叔房间对面墙根儿站着一个人。   是吴婷婷。   她上身穿着件白衬衣,下面是黑色长裤和一双高跟凉鞋。   林跃没有立刻迎上去,敲开右手边的房门,把怀里抱的牛奶递到一个长着单颗虎牙的小男孩儿面前。   “林大哥那天猜拳输给你的牛奶,记得看好了,别给你哥偷走了。”   “知道了。”   他在稚嫩的童声里揉揉小男孩儿的锅盖头,起身朝着吴婷婷走去。   她侧身看着他,垂在身前的手里拎着一个棕色手提包,表情有些严肃,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等很久了吧。”林跃看着她说道。   吴婷婷刚要说话,刚才的房间里探出来一张脸,是个40岁上下的女人。   “哎,林……”   似乎注意到她的存在,知道不是打扰俩人的时候,女人把后面的话咽下去,脸也缩回屋里。   “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林跃拿出钥匙开锁,推开门走进房间。   吴婷婷一眼便看到窗子下面的鸟笼空了。   “那只鸟呢?”   “你是说坏了我的好事的家伙吗?早就熬成一锅肉汤喝下肚了。”   “……”   吴婷婷发现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他的脸:“我听说你高考发挥失常。”   “是听陈寻说的吧?”   吴婷婷点了点头,填报完高考志愿,老唐组织了一次聚餐,说是庆祝陈寻脱离苦海。席间陈寻喝了不少酒,说着说着就提起班里某个变态,月考成绩碾轧全南城,可是一到高考,萎了,不过没关系,人家有路子,之前好几座外国大学要么通过奥林匹克竞赛领队,要么通过学校方面的渠道联系他,询问他有没有意向去国外留学。   老唐、孙涛等人当一乐子听,吴婷婷慌了,她知道陈寻说的是谁。   林跃高考失利,准备出国留学?   那她怎么办?   以前她觉得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就是白峰,他死了,她的心也跟着去了,但是经过长达两年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林跃的存在,午夜梦回,白峰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都已经打定主意,等林跃考上心仪的大学,就把他介绍给老唐、孙涛等人认识——其实去年七夕收到大红本,她就有了这样的冲动,只不过考虑到林跃该读高三了,正是要冲刺心仪大学的时候,不应该分散他的精力,所以憋了整整一年,才在高考前一天说出来,还给他去卧佛寺求了块玉牌。   可是现在,难不成她喜欢上的第二个男人也要离她而去?   “嗯,我没有考好。”   吴婷婷向前一步,微扬下巴盯着他的脸:“那他说你准备出国留学,是不是真的?”   “……”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林跃感觉牙龈疼,像有一根针在往里捅,一钻一钻地疼。说是吧,吴婷婷肯定很伤心,说不是吧,经历过这种情况,她绝对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带去见那帮发小,宣告她对他的所有权,那陈寻还不立刻炸了呀,哦,锅里碗里的全是你的,你怎么不上天呢?真跑去跟方茴、林嘉茉一说,自己两头儿不是人,而且天知道这么做系统会不会给他一个“渣男”的评判——要知道严格来讲,事到如今他还没跟她们里的任何一个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虽然计划是奔着做个渣男去的,可是当方茴、林嘉茉等人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跟她们的关系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一个成熟稳重,品德高尚,善良勇敢有正义感,暖比乔燃,才过陈寻,运动细胞超越赵烨,偶尔还有些小幽默的好学生,会被认作渣男吗?不会吧。   我特么怎么演来演去总是好人模板?   林跃觉得自己的演艺人生真是太失败了,白瞎了【我是演技派LV3】这样的技能。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瞒下自己的打算,反正已经弄哭林嘉茉了,何莎应该也知道了,所谓债多不愁,就这样吧。   “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婷婷又上前一步,此时两个人的脸距离不到一尺。   “别想转移话题,回答我,你是不是要出国留学?”   “……”   “沉默?那就是没错了?”   “……”   吴婷婷紧紧盯视着他,当目光触及T恤里面熟悉的吊坠一角,猛地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凑过去。   拥吻了一分钟后。   她退开一点,揪着他的衣领说道:“你丫要走可以,把人生最重要的回忆留在国内。”   讲完不等他说话,脸往前一挺,又一次封住林跃的嘴,比之前更热烈。   &%¥#@&……   这个吴婷婷,可真是的……   留不住人就留住珍贵的回忆……   林跃是真服了,心说帝都女孩儿果然敞亮,要放在“山东老家”,那边的女孩儿可没这么彪悍。   他这感慨的时候,吴婷婷把虚掩的门一蹬,推着他坐到床头。   ……   一个半小时后,她在床下胡乱丢弃的衣物堆里找到手提包,拉开拉链,拿出两个大红本。   一个显示一百二十五平方另带小院,一个显示九十四平方另带小院,房屋所有权人写的是她的名字。位置就在去年买的门头房左右,也就是说连在一起的三栋门面房都归在她的名下。   “我真不明白,你都要出国留学了,为什么还要我做这些事?而且……爸爸说这是最愚蠢的投资。”   要知道良乡就是一个镇,哪怕这几年发展不错,外地人渐渐多了起来,也多是在市场上打零工的人,在这种地方开打印店,平均一月挣的钱跟普通上班族没多大分别。   她职高上一半就不念了,确实没啥生存技能,搞复印上手快,也不用受累,但……总归不是个长久买卖。   林跃今年不知道发什么疯,要她把去年买的门面房去银行抵押了,贷出款来又去买两边的门面房,每个月要还的贷款比打印店的盈利还多,如果没有好的挣钱渠道,最多半年,她就得给房贷拖垮。   更可恨的是,他搞了这么一出儿,居然拍拍屁股准备出国留学。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把她让到里面,侧过身去拉开抽屉,翻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什么东西?”   她借着台灯光细细打量,发现那是一份红头文件,右下角盖着公章,内容是市政府关于在房山良乡和昌平沙河建立大学城的批文。   良乡要建大学城?   这意味着什么,吴婷婷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大学城商圈核心区域三百多平米带院子的门面房……她想起去年买房时林跃说的话,过个两三年,她什么都不干,只收租就能够滋润地过好每一天了。   “这份文件……哪里来的?”   “你只需要知道它是真的就行。”林跃翻了个身:“明天把它拿给你爸,我想,他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林跃说道:“当然是为了你能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这样你就能安心出国,不用再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是不是?”   这逻辑……   林跃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哪里想到吴婷婷一仰头,照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哼~   林跃发出一声闷哼,用手摸了一下被咬的地方。   流血了。   奶奶的,好久没挂彩了,居然被吴婷婷拿了一血,这帝都妞儿不仅敞亮,泼辣起来也是真够劲儿。   “你这是在玩儿火。”   林跃恨恨地看着她。   “我就玩儿火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不仅要你的人,还要在你丫身上留下只属于我的记号,让你丫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林跃定定地看了她几眼,脸往前微倾。   吴婷婷摇头躲避,不给他接触自己的机会。   她当然不可能是林跃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 欲擒故纵懂不懂?一群渣渣   数日后。   乔燃楼下的篮球场。   “林嘉茉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何莎去了央美,空铃草也等到了南京大学的回信,张回然如愿考上军校,任高盈的分数报武大也没问题……大家考得都很不错。”   “那你呢?”赵烨望乔燃道:“我听说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五天前就开始往外寄了。”   “我没报清华。”   “你没报清华?大哥,你考了681分啊,上清华那不是跟玩儿似得。”   “……”   “如果我没记错,你在黑板上写得心仪大学就是清华。”   “是,但我又不想去了。”   “清华你都不想去,那你去哪儿?北大?还是人民大学?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去英国留学吧?”   “别说我了,倒是你,既然首体的录取书到了,得请客啊。”乔燃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因为如果说自己报了北方工商大学,一定会被赵烨数落死,好在他妈远在英国,生活里大大小小的决定都是自己拿主意,在填报志愿的问题上不用过于在意家人的感受。   赵烨拍着胸脯说道:“那肯定的,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叫你通知嘉茉、何莎、方茴去搓一顿的,你知道的……那天晚上在你家,我跟嘉茉闹得很不愉快。”   聚餐结束后,几人来了乔燃这里,因为看什么电影的问题他跟林嘉茉起了争执。方茴要看《星愿》,林嘉茉没让看,之后趁何莎不在偷偷找乔燃借光碟,说要拿回去跟林跃一起看,他在聚餐的时候没少喝酒,一听这话吼了林嘉茉几句,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搭理他。   “没问题。”乔燃稍作沉吟道:“你跟陈寻……还没和好吗?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至于吧。”   “能别提他吗?”赵烨一脸不耐:“这么多年兄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跟你抢方茴可从没手软。”   乔燃叹了口气:“我们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方茴选择谁。”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方茴?如果我是方茴,兴许早就向他妥协了。你丫从小就让着他,别人叫你乔妈,还真当自己是保姆了?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大家都要牺牲自己成全他?”赵烨越说越气,从乔燃手里抢过篮球,拍得嘭嘭响。   “那咱们不说他了,说说林跃吧,我听说他要出国了。”   赵烨刚还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球也不拍了,满脸期待看着乔燃:“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他真想抱起乔妈亲一口,林跃出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嘉茉的爱情计划落空,毫无疑问,这对他来讲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上天啊,你可算开眼了,看来前两天小人儿没白扎。”   “扎小人儿?林跃吗?”乔燃说道:“你这做的有点过分啊。”   “过什么分啊,如果说陈寻重色轻友,那这小子就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可恨极了。”   乔燃拍了两下球,跳起来一个投篮,球进了。   “要我说,其实你该感谢他。”   “感谢他?乔燃?你脑子烧糊涂了吧?”   “如果不是他,林嘉茉又怎么会拼命学习考入北大,何莎很难进央美,你呢,也不会受挫苦读,得到首体的录取通知书。”   “歪理,纯粹是歪理。”赵烨接过球,往篮筐一投,咵,球进了。   乔燃耸耸肩,没有跟他争辩。   另一边,林嘉茉家。   林母打开房门走出来,手里端着中午特意给她包得饺子。   林父面带询问望过去。   林母摇摇头,意思是饺子一个都没动。   “这孩子,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林父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欢天喜地地告诉他们高考成绩很好,分数足够上北大了,可是几天后就萎了,朋友叫出去玩儿也不应,每天追的剧也不看了,整天茶饭不思,就把自己一人儿闷在房间里。   林母犹豫了一下,走到林父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女儿都多大了?”林母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怎么办呀?”   “这种事能怎么办啊,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不行,我得找她谈谈。”   林父站起来,刚要往里屋走,林母拉住他:“你这么做只能让她尴尬。”   “唉。”林父叹了一口,心说要给他知道是谁让宝贝女儿牵肠挂肚到这种地步,一定打断那家伙的狗腿。   ……   二零零一年九月三日。   又是一年开学季,各大高校开始迎新,写着各种祝词的横幅悬挂在树梢楼顶,大门通往报名处的长道上是一个个拖着行李箱的新生。   他们脱下很丑的校服,换上散发青春朝气的衬衫、长裙、板鞋、牛仔裤,甚至高跟鞋。   大二大三年级的学生像一只只嗅到肉香的野狼,一旦有姿色出众的女生出现,便一窝蜂涌上去,这个帮忙搬行李,那个甘心做导游,总之这是新生迎接大学生活的开始,也是学长觊觎学妹的好时节。   方茴从出租车下来,看着大门上的“北方工商大学”六个字深吸一口气,拉着拉杆箱走过去。   几个大二学生看他走来,对望一眼,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出列,面带笑容朝她走来。   “这位同学……”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住了。   方茴正觉意外,右侧猛地靠过一个人来,抓住了拉杆箱的把手。   “我来吧。”   她扭头一瞧,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陈寻叹了口气:“高考发挥失常,清北上不去,只能选个一般的学校了。”   方茴皱了皱眉,要知道高三下学期模拟考,陈寻哪次考试不是600分以上,怎么就高考发挥失常,沦落到来北方工商大学读书?   她又想起填报志愿前陈寻给她打电话询问志愿的事,当时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该不会是……   “嗨,方茴。”   长道那边又传来熟悉的喊声。   她的注意力从陈寻身上转移到声音的源头。   梧桐树下的光斑里,一男一女正冲她露齿微笑。   女方她很熟悉,蒋小璇,当初填报志愿时她就在旁边,知道蒋小璇的第二志愿报得是北方工商大学物流管理专业。   男方嘛,她更熟悉。   乔燃!   她知道乔燃考了多少分,明明是清北任选的成绩,为什么现在北方工商大学?虽然这所大学也是211大学里的一员,但是比较清北,差距不小。   她没有注意陈寻的脸色,在看到乔燃那一刻一下子冷了下来。   高考结束后,陈寻只是问了乔燃的成绩,并没有就高考志愿表展开话题,因为他担心乔燃知道他选择了北方工商大学——连赵烨都看出俩人喜欢一个女孩儿来了,当事人自然不可能没有感应。要说俩人的关系,应该是处于心照不宣的对立面,又都想维持友谊的微妙状态。   结果这份小心翼翼的维护,让他们进了同一所学校。   “你怎么在这儿?”陈寻压抑着内心的不悦问道。   “第一志愿没录取上,而且我不想被调剂到不喜欢的专业,所以来了这里。”乔燃解释道。   “……”他又没给别人看高考志愿表,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寻不相信乔燃说得,却又不能当众拆穿,只是阴着脸一语不发。   “走吧方茴,先把行李放下,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乔燃不像陈寻,没有表露内心的不满,引着方茴往女生宿舍楼走去:“暑假的时候我和蒋小璇来这里参观过,你要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只管说话。”   “嗯,谢谢。”方茴低头说道。她没有看陈寻也没有看乔燃,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给了她非常沉重的压力,反倒是出国留学的林跃让她倍觉轻松,也让她心存想念,满腹愁绪。   他现在已经在斯坦福大学的校园里,和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白人聊美国历史呢吧。 ###第八百五十四章 我,王者归来   与此同时,实验一中教学楼三层办公室外,后勤人员将“高三办公室”的门牌换成了“高一办公室”。   侯珍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把高一一班新生的花名册放到李静的桌子上。   “咦,李静,上届学生的作业本怎么还在这摆着?”   李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你猜得没错,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侯珍把一张纸条拍在李静面前:“自己看吧。”   看她一脸不爽,那边的化学老师、历史老师、生物老师走过来往桌面一看。   姓名:林跃。   准考证号:XXXXXXXXX。   语文:149。   数学:150。   英语:150。   理综:150。   抛开语文因为有作文存在很难满分不提,数学英语双150,理综呢?300分满分正好做了一半分数的题,你病的可真是时候呀。   “下次被我看到一定揍他一顿不可。”生物老师是个急性子,并且还在为“你变一个我看看”心存怨恨。   “是得好好收拾一顿。”李静说着只有自己能懂的话。   “侯珍,刘潜,马上去一楼会议室开会。”   这时大马猴儿在门口喊了一声,侯珍和刘潜答应一声,跟着大马猴儿往外面走,其他几位老师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李静把纸条折叠起来揣进裤兜,从原高三一班的作业里抽出最下面那本,捏着右下角慢速翻动。   那一个个卡通小人像是要从纸上跳出来。   降龙罗汉:“大圣,这一十八粒金丹砂,是佛祖命我等打开宝库取之克敌,如今也被拿妖怪拿去,没奈何,没奈何。”   孙悟空:“那待我再去找如来问计。”   “哎……”降龙罗汉抓住猴子的手:“上尊嘱咐我若还不能敌,着你去离恨天兜率宫寻太上天尊,定可擒此妖孽。”   “多谢多谢。”猴子抱拳而走。   筋斗云上,猴儿低语:“玉帝老儿明知妖怪底细,装腔作势不肯明言,又怕得罪西方,弄一班小兵糊弄事。兀那如来,怕被嚷上灵山,又放不下这项油水满满的大工程,叫降龙罗汉送了十八座金山贿赂老倌儿。”   “……”   类似的卡通画还有很多,她跟男朋友分手的半年时间里,每当伤心难过的时候拿出他的作业本翻一翻,心情就会好起来。   ……   北方工商大学新生大会结束后没两天,大一的学生带着个人物品乘上大巴车,进入城郊军营军训。   一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这里,陈寻因为罚站认识了沈晓棠,因为会弹吉他,会打篮球,长相也不错,收获了一大票女生的好感,这其中便包括方茴同寝室的三位舍友——薛珊,李琦,刘云薇。   军训结束后,学校正式开课。   林荫道边的梧桐已经开始落叶,北来的风夹杂着秋天的味道。   林嘉茉和乔燃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她今天下午没有课,于是过来这边找方茴和乔燃玩。   “怎么样?北大那边的生活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学习有点吃紧。”   “清北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尖子生,要想脱颖而出,必须像高三那样加倍努力才行。”   “如果他在的话,大学课程应该会一样轻松吧……这都两个月了,他联系你了吗?”   “嘉茉……”   “我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乔燃说道:“嘉茉,你应该学着向前看,你的选择没有错,他的选择也没有错,老师、家庭、朋友们给了他太多期待,也只有斯坦福、牛津这样的世界名校才配得上他的才华。”   “你是在为赵烨做说客吗?”自从知道林跃要出国后,赵烨又开始对她献殷勤,基本上一有时间就往北大跑,还学会了给同寝室的女生买零食贿赂她们。   “没有,我是真觉得你应该看开些,放过自己,也放过林跃。”   前面就是餐厅,林嘉茉往里面瞥了一眼:“乔燃,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什么?”   “不争。”林嘉茉说道:“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取,是永远不会砸你头上的。”   乔燃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讲,因为餐厅角落的桌子上,陈寻正坐在方茴的旁边,一边吃盘子里的米饭,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   乔燃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高中的时候,方茴和林嘉茉是好朋友,而林嘉茉和何莎天天围着林跃转,以致方茴也成了“双林圈”里一员,陈寻和赵烨跟她们套近乎总有种硬融的感觉。   现在林跃出国了,林嘉茉和方茴分开了,大学生活又不像高中生活,时间充裕的很,陈寻自然很容易找到和方茴独处的机会,而不屑死缠烂打又顾及兄弟感情的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乔燃,为了方茴你都可以放弃清北和出国留学,为什么一遇到陈寻就怂了?在这一点上,赵烨胜你百倍。兄弟不是这样做的,你如果喜欢方茴,就应该把她抢过来,给她幸福。”   要说陈寻为了得到方茴做了多少对不起兄弟的事,林嘉茉心知肚明,对此她是既佩服也不齿。   “上个月七号,我和陈寻在一块儿喝羊汤,那是小时候我爸常带我们去的铺子,我倒了很多胡椒,可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味道。他说羊汤味道变了,但是我们不会变,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所以你又退缩了?”   “我只是不想跟他比。”   “你不跟他比,他却在逼你退出。”林嘉茉说道:“他为什么挑在你爸的忌日见你,为什么选择小时候一起喝羊汤的地方见你?还说做一辈子兄弟这样的话?因为他知道,你、赵烨、他……你们三个人里面就属你心软。他在利用你对他的感情你知不知道?”   “那如果林跃没有出国,何莎站在你面前说喜欢他,你怎么做?”   “竞争上岗呀,不过我会尽量做到光明磊落,襟怀坦荡。”   “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他。”   林嘉茉知道这里的“他”,是指谁。   “嗨,乔燃……嘉茉,你也来了?”打饭窗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   俩人抬头一瞧,蒋小璇刚刚排队打完餐食,转身找座位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俩。   角落里坐在一起吃饭的方茴和陈寻也注意到门口站的两个人,面露讶然。   “走吧,先吃饭,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乔燃带着她往前面走去:“你想吃什么?我请。”   林嘉茉想了想说道:“酸辣土豆丝。”   乔燃想起方茴第一次吃食堂里的酸辣土豆丝时说的话。   “如果你指望这里的酸辣土豆丝能够吃出他做的味道,我想你一定会失望的。”   林嘉茉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三分钟后,俩人端着餐盘坐到陈寻、方茴对面,再往那边是蒋小璇。   “嘉茉,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们。”   林嘉茉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果然发现不是记忆里的味道:“这什么酸辣土豆丝呀,连我爸做的都不如。”   蒋小璇听不懂,陈寻听不懂,方茴听得懂,乔燃也听得懂。她表面在说她爸,实际上心里想得是另一个人,因为以前晚饭经常吃到热乎的酸辣土豆丝,酸酸的,辣辣的,特别开胃。   “你吃这个。”方茴把餐盘里的鸡腿夹过去给她:“我饭量小,吃不了。”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说辞。   林嘉茉看着放在米饭上烤到焦黄的鸡腿默不作声。   蒋小璇说道:“嘉茉,你尝尝看呀,这是北方工商大学食堂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何莎上次来吃了一对呢。”   “何莎……”林嘉茉刚要问她何莎还好吗,眼角余光扫过窗外景象,筷子一丢,蹭得一下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跑。   “她这是怎么了?”   蒋小璇面露不解,扭过头去时,却见对面坐着的方茴也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目光里带着惊讶和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们……怎么了?”   蒋小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第八百五十五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窗户外面人来人往,一个穿着灰白T恤和直筒牛仔裤,手提帆布包,背上背着个蛇皮袋的男生正往北面的男生公寓楼走去。   新生?这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   周围过来吃饭或者已经吃完饭的学生不约而同看过去。   连个拉杆箱都没有,衣服也很大众化,应该是小地方来人吧。   蒋小璇脸上的难以置信随时间推移不断放大,那边方茴已经离开饭桌,跟随林嘉茉的脚步跑出去,胸前挂着的两条丝巾轻轻摇摆着,留下一抹清新的绿色。   “方茴,你等等我。”   乔燃追了出去,但是陈寻没有动。   这时候林嘉茉已经跑出食堂,站在谈不上稠密的人流中望着对面前行的人喊道。   “林跃!”   声音跨越建筑的阴影,穿过走在路上的行人,落入前面背着行囊的男生的耳朵里。   他转过身,放下帆布包和蛇皮袋,迎着正午的阳光冲食堂门口站着的两个女孩儿微笑。   停下来看她的人和微微一瞥便继续行走的人都变成了视野内无足轻重的东西,林嘉茉带着满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跑过去。   重逢的地点在正午的食堂外面,周围站着很多大学生,就算心里憋着一万句我很想你,她还是非常理智地在他跟前停了下了。   “真是你?”   “晒黑了呀……”林跃拉起她的手捏捏自己的脸:“你说是不是我?”   “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再也见不到我了?”   林嘉茉摇摇头:“我还以为你出国了呢。”   林跃说道:“差一点。”   “什么意思?”   他这正要回答林嘉茉的问题,后面方茴、乔燃追了过来。   “咦,你不是出国了吗?还有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出国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还背着行囊出现在北方工商大学的校园里,这对于他们来讲,显然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   林跃看看周围投射过来各色目光,又看看小跑过来的蒋小璇和脸色阴晴不定的陈寻,笑着说道:“有什么话等我把行李放下再说好吗?”   说完看向乔燃:“15号公寓楼你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乔燃当然知道,因为他就住在15号公寓楼。   “走吧,我带你去。”   ……   二十分钟后,北方工商大学操场的绿地上。   乔燃说道:“被你这么一整,饭都没吃成。”   林跃还没说什么,那边林嘉茉接话道:“你想吃什么?我请。”   她现在就像是刚刚饱饮雨露的枯木,别说请客吃饭,给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全掏空了都不带皱眉的。   方茴侧脸看着躺在草地上,会在起床和入睡前想起的那个人,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蒋小璇坐起来道:“对啊,对啊,你不是说要出国留学吗?”   林跃说道:“美国太远了,我会想家。”   “……”   这话没人信,高中三年他都一个人在帝都过来了,会因为想家不去美国上大学?   林跃自顾自说道:“619分,能上北大也是别人挑剩的专业,我都不喜欢。倒是北方工商大学的老师说能提供全额奖学金和每月300块的生活补助,专业嘛……随我挑,我觉得待遇不错就过来了。”   站在林嘉茉的立场上,原本以为林跃出国留学了,这段时间过得很糟心,茶饭不思,每天心事重重,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瘦了。   如今林跃说他不去留学了,就算没去北大,而是选择了北方工商大学,对她来讲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蒋小璇和乔燃也没多想,虽然因为想家不去留学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他后面说得……道理上确实站得住脚,毕竟北方工商大学给他的待遇不错,而且选择热门专业真比名校的冷门专业更有钱途。   “以后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方茴特别开心,虽说林嘉茉和何莎一个在北大一个在央美,可是周末和课程不紧的时候能够见面啊。   “我提议今晚叫上赵烨和何莎,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因为林跃的留下,林嘉茉高兴到对赵烨的气也消了。   乔燃说道:“去哪儿吃?”   林嘉茉说道:“当然是雨花餐厅了。”   方茴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去给何莎打电话,如果她知道林跃没走,一定会很高兴的。”   蒋小璇皱着眉头说道:“陈寻怎么还没来?”   刚才林跃往宿舍放行李,陈寻说回寝室方便一下,可是现在都过去快半小时了,还不见人过来。   乔燃说道:“可能临时有事耽误了吧。”   他们不知道,陈寻早就出来了,但是看到几个人在操场的绿地上有说有笑,没来由心生烦躁,骂了句阴魂不散转身走了。   乔燃吧,他还能利用兄弟情解决掉,到了林跃这里……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这家伙像是一贴狗皮膏药,粘身上就揭不下来,烦得很。   一个小时后,乔燃、方茴、蒋小璇三人去上课了。   林嘉茉和林跃在操场漫步。   “因为想家不去留学,这么拙劣的借口,亏你想得出来。”   林跃笑着说道:“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林嘉茉没有回答,只不过嘴边的笑容变得像烧化的冰糖一样,甜到粘牙。   像他这种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双金牌,信息学总分第一的毕业生,有心人稍作调查便能知晓他高考时生病的事情。清北这样的顶尖学府必须要顾及大众的看法,不能给他超国民待遇,其他大学的可操作性就大多了,毕竟再怎么说,他高考分数也有619分啊。   肯定不止一所211、985大学对他抛出橄榄枝,可他为什么单单选择了北方工商大学呢?   这里有什么?或者说这座城市里有什么他放不下的事物?   “我给你买部手机吧,到时候方便大家联系你。”   她考上北大,从外婆到大舅小舅,再到父亲的兄弟姐妹,都给她包了大红包,这些钱她都存着呢。嘴上说到时候方便大家联系你,不过她很清楚,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自己联系他。   林跃说道:“再说吧,宿舍里不是有座机吗?”   林嘉茉没有回应他的话,因为早知道他会婉拒,但是真买来拿到他面前,威胁不要就丢厕所冲走,他能怎么做?不收吗?   “对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去铁路局的集体宿舍看看吗?我准备过去处理一下房间里的个人物品,尽快腾出来给有需要的人住,你跟我去吗?”   “去,当然去。”林嘉茉过去拉着他的手往操场入口走。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我怕弄太晚,雨花餐厅没位子了。”   ……   聚餐完毕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险些给他们关到外面。   林跃和乔燃目送方茴、蒋小璇上楼,转身往男生公寓走去。   陈寻去了,赵烨也去了,但这俩人很早就离开了,一个说要帮舍友修电脑,一个说学校管得严,熄灯早。   其实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看破不说破。   而林跃呢,比他们看得更明白。   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陈寻一次又一次地算计乔燃,利用他的性格缺陷来追方茴,俩人感情再深,一刀又一刀地砍下去,也终究会有轰然崩溃的一天。   不只方茴对待自己和乔燃的态度会让陈寻焦虑,自己只要跟乔燃保持友好关系,陈寻对他们两个的不满就会与日俱增。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是情敌,一个是叛徒。自负的人是永远不会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只会把错误归咎于别人。   “我的寝室在二楼,1536,有事就去找我,陈寻的……”乔燃看了林跃所在寝室斜对面房间一眼:“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要上。”   “好。”目送乔燃上楼,林跃转身推开了寝室房门,看到灯光下的一幕打了个愣。 ###第八百五十六章 真是冤家路窄啊   林跃中午过来男生公寓楼,找到自己的寝室后把行李往床底一放就走了,当时房间里只有一名叫胡友平的学生,其他人要么去食堂吃饭了,要么想着下午没课离校闲逛去了,现在不一样,另外两人全回来了。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剔掉骨头没几斤肉的瘦子,正坐在床上倚着枕头听音乐,墙上贴了一排港姐的海报。   另一个坐在最里面放电脑的书桌前,带着耳机,正跟一妹子在QQ上聊天。   他进屋的时候,仨人听到门响看过来。   靠门上铺躺在床上看书的胡友平跟他打了声招呼。   下面俩人里,瘦子倒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至于那个聊QQ的家伙……呵,冤家路窄啊,可不就是电视剧里面搞大方茴肚子的那个邝强么。   居然把自己跟这货分在一个寝室了。   瘦子摘掉耳机:“新生?”   林跃点点头。   瘦子又问:“哪个系的?”   林跃说道:“金融系。”   “我也是金融系,你学什么的?”瘦子找到了可以展开的话题。   “国际金融。”   “我也国际金融的。”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林跃回道:“619。”   瘦子一脸兴奋道:“我637。”   “分真高!”   “那当然,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何立军,浙江人。”知道林跃跟他一个专业,瘦子变得相当热情:“上铺那个是胡友平,山西人,玩电脑那个叫邝强,本地人。”   邝强百忙中抽出一点空闲,冲林跃努努嘴:“你叫什么呀?哪儿人?”   林跃走过去端起暖水壶往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背对他说道:“林跃,山东人。”   邝强看看床底下的帆布包和蛇皮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对“山东人”贴的印象标签就是老土、守旧、放不开。   “你跟对门宿舍那个王森昭什么关系?”   林跃知道他说得王森昭是谁,就陈寻宿舍里那个不会讲普通话,老实巴交暗恋沈晓棠的山东人,电视剧里这俩人还差点打起来。   “不认识。”   胡友平往下探了探头:“邝强,瞧你这问题问得,你不待见王森昭,也别一提山东人就觉得人是一伙儿的呀。”   “嘘,嘘……”邝强像个二流子一样招呼林跃:“谈过恋爱吗?”   “这辈子,还没有,上辈子嘛……”   “还上辈子。”邝强说道:“要说上辈子,我还情圣呢。”   瘦子何立军说道:“这辈子你也不差啊,这两天不又勾搭上一个吗?”   “你还别说,就我现在聊得这个,她说她的内衣有C罩杯。”邝强瞄了林跃一眼:“罩杯你懂吗?”   林跃喝了口水,呵呵笑道:“不懂。”   “就知道你不懂。”他用手比划一下:“哎,就是这个,你知道吧?”   胡友平一听这来了精神:“强哥,给讲解一下呗,就……这个,这个抓上去,什么感觉?”   何立军表面不感兴趣,注意力看似放在那些海报上,不过一双耳朵绷得笔直。   “想知道啊?”   胡友平用力点头。   “想知道……”邝强瞄了上铺一眼,沉吟不语。   胡友平把手伸到床底下,摸出一支烟递过去。   “上道,还是小胡上道。”邝强接烟在手,含在嘴边点燃,用力吸了一口:“要说什么感觉,美……”   哗,哗,哗~   那边林跃开始洗脚,一副压根儿没兴趣听他咧咧的样子。   “那个林跃,你小点儿声,没看我正给小胡授业解惑呢吗?”邝强说道:“像你们这种雏儿,多听听没坏处,大学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让你们泡妹子的吗?要我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行了,行了,快说吧。”胡友平着急听下文。   “刚才说哪儿了?哦,美……”   啪~   “妙”字还没出口,宿舍熄灯了。   “嘿,这灯灭得,还真是时候哈。”何立军忍不住吐槽一句。   林跃也不管那仨人,把洗脚盆往床下一蹬,倒头就睡。   ……   两天后。   微观经济学课程结束,何立军跟林跃离开教学楼,往男生公寓楼走。   操场上一群人在打篮球,林跃看到了陈寻的身影,乔燃也在,但是俩人处于对抗状态。   外面围着一圈儿人,男少女多,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喝彩。   “林跃。”   便在这时,侧方传来方茴的喊声。   他停下脚步看过去,只见四个女孩儿怀里抱着英语课本从管理系教学楼的方向走来。   “咦,好巧。”林跃说道:“你这是……刚下课?”   方茴点点头:“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啊。”林跃看了一下腕表:“半个小时吧,我在女生公寓楼下等你。”   “好。”   “这是你的舍友吧?”林跃将话题顺势一带。   “对。”方茴指着足蹬高跟儿鞋,穿着打扮最时髦的女生说道:“她是刘云薇。”又指指身边戴着眼镜的文静女孩儿:“这是李琦。”完了是薛珊。   “你们好。”林跃很有礼貌地跟三个人打声招呼,随便客套两句,拉着何立军走了。   目送二人去远,刘云薇望方茴说道:“你这什么情况?”   开学都一个多月了,先是送她去宿舍的陈寻,然后是在公寓楼下送防晒霜应对军训的乔燃,现在又冒出一个林跃——虽然最后面这个没有陈寻和乔燃高大,不过细看的话五官很精致,理个时髦的发型也蛮帅的。   电视剧里军训一结束,方茴就公开了她跟陈寻的关系,以致寝室里仰慕陈大才子的两个花痴对她心生嫉妒,这里因为他的蓄意破坏,陈寻和方茴也就走得近一些,毕竟是高中同学嘛,可以理解,这俩人还没到横竖看她不顺眼的地步。   “哦,他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叫林跃。”   刘云薇说道:“你这同学们扎堆儿报一个学校,真挺有意思的。”   李琦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她记得方茴说陈寻是自己高中同学的时候,目光飘忽,吐字不够清晰,薛珊又问了一遍才听清楚双方的关系,那个给她送防晒霜的乔燃也是别人问起才说得,但是到了这个叫林跃的男生身上,方茴表现得很主动,介绍他的时候嘴角有一抹轻松的微笑。   “哎呀,快走了。”薛珊打断方茴和刘云薇关于林同学的谈话:“不是还要看陈寻打球吗?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上课就没见你这么积极,从来都是拖到最后一分钟。”   “谁叫我们班没有拿的出手的呢?如果有一个像陈寻这样的在,我绝对每天第一个到场,乔燃也行。”   “你那么喜欢他们俩,怎么不让方茴介绍你们认识呀?是不是李琦。”   李琦点头道:“对呀。”   薛珊说道:“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呀。”   刘云薇拿出化妆盒,照了照唇红肤白,有一股风尘味儿的脸:“这话说对了,像他们那样的,要么有女朋友了,要么要求极高,非超级大美女不要。”   “唉……”   方茴话也不说,静静地听着她们对陈寻和乔燃品头论足。   另一边,林跃和何立军继续往前走。   “你什么情况呀?”   “什么什么情况?”   “朋友,刚才那女孩儿主动约你吃饭啊。”   “有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大了。”何立军说道:“怎么没有女孩子主动约我吃饭呀。”   “哦。”林跃解释道:“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是这样呀。”何立军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高中同学,那逻辑就对得上了:“那女孩儿……也是山东来的?”   “不,她帝都的。”   “帝都的?帝都人怎么跟你成了同学?”   这边何立军搞不明白状况发问,那边林跃推开了寝室的门走进去。   不对劲,房间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何立军一进门就发现胡友平和邝强看林跃的目光……怎么形容呢?绿幽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态度。   “你们俩,怎么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我泡妹子时你们还在穿开裆裤   胡友平说道:“我们俩没怎么,你应该问他怎么了。”   “他”指的是林跃。   “他怎么了?”何立军不解,林跃也面露茫然。   “刚才有个女孩子打来电话。”胡友平看着林跃说道:“她说她叫何莎,是央美雕塑系的新生,明天老师会带班去外地写生,可能要在外面待一段时间,要你晚上务必给她打电话。”   胡友平还记得刚才接电话时的场景,女孩儿一上来没说找谁,就问这是不是北方工商大学男生公寓楼1513室,他说是,问她是谁,女孩儿说她是中央美院雕塑系的新生。   中央美院的,那可是国内排前一二名的美术类大学,这种高质量的妹子,肯定不会是找他的,于是赶紧示意邝强接电话。   要说寝室里……不,应该说整栋楼一楼最会泡妹子的人,自然非强哥莫属。   那边邝强屁颠屁颠过来,哼了一声,用特别温柔的嗓音问她找谁。   女孩儿说她叫何莎,问1513室是不是有个叫林跃的男生,邝强顿时不知所措,她又问了一遍,胡友平才醒悟过来,说是,林跃确实住这儿,不过还没有下课,于是女孩儿很有礼貌地请他转告林跃她马上外出采风的事,希望晚些时候林跃能给她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邝强是黑着脸走开的。   “哦,知道了。”林跃把书往床上一丢,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丢脸盆里,拿着洗衣皂离开房间。   “这……这……他怎么能这样呢。”胡友平指指林跃的背影,一副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的样子。   何立军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心想不会又是他的同学吧。   就算是,那情况也不对劲呀,出去采风为什么一定要在走之前跟他通电话呀?   胡友平说道:“邝强,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我怎么了?他怎么了?”   “你不够霸气呀,给你个央美的妹子,你敢这样怠慢吗?”   “去,要我说,没准儿电话那边是个恐龙,不然怎么看得上他呀。”   叮铃铃~   几人正说着,那边电话响了。   胡友平离得近,走过去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1513室吗?”   又是一妹子。   胡友平看了邝强一眼,按下免提,清清嗓子:“是,请问你找谁。”   旁边邝强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而何立军感觉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找金融系的林跃。”   林跃,又是林跃!   胡友平:“……”   何立军一下子回忆起来,靠过去说道:“是方茴吧,我何立军,咱们刚在操场前面见过。”   “哦,你好,林跃他在吗?”   “他呀,出去洗衣服了。”   “这样呀,那麻烦请你转告他,我在男生公寓楼前面的凉亭等他。”   “好,我这就去盥洗间告他。”   “谢谢啊。”   啪,电话挂了。   胡友平和邝强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呀?又是找林跃的,前面一个出去采风要跟他通话,后面一个直接跑男生公寓楼等他。   “这个叫方茴的女孩子是林跃的高中同学,喊他一起去食堂吃饭。”眼见俩人看过来,何立军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   听到这样的回答,俩人心里才平衡一点,高中同学嘛~   何立军走出寝室,到盥洗室找到林跃,把方茴在前面凉亭等候的消息告诉他。   寝室三人想法很单纯,不过林跃清楚的很,她没到30分钟就过来这边是为了躲陈寻。   ……   周日。   那三个还在睡觉,林跃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后拿着下学期才会讲的《宏观经济学》往外面走。   “哎,你去干什么?”何立军看看放在床头的腕表,发现还不到7点半。   “去自习室看会儿书。”   “几点回来?”   “9点吧。”   “那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两个烧饼,韭菜馅儿的,再来个煎蛋。”   “没问题。”   林跃打开门出去了。   里面床上躺着的邝强翻了个身,小声嘟哝道:“大周末的上什么自习,有病。”   8点多的时候,何立军被尿憋醒,穿上衣服去厕所嘘嘘完,回来后发现邝强起来了,正坐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女网友。   这回轮到胡友平嫌他吵了,趴在床上恨恨地看着邝强,手抓着搭在横梁上的裤子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何立军走过去拉开房门,看到前面站着的人后愣住了。   是个女孩儿,上身穿着件三叶草的白色卫衣,下面是青色牛仔裤,后面是有红色高跟鞋挂件的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   一个漂亮女孩儿,大早晨的来男生公寓楼?   何立军吓了一跳。   林嘉茉倒是一点不拘谨,笑着说道:“同学,金融系的林跃是住这儿吧。”   何立军这还没应是,那边林嘉茉已经推开门走进房间。   邝强透过眼前迷雾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女孩儿,不由自主打个激灵,一时忘了说话。   “你嘴甜是因为什么?”   “说话呀。”   “喂……”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女孩子的追问。   胡友平刚还在犹豫起不起床,被子已经掀起一半,露着一双大毛腿和老土的裤衩子,眼见林嘉茉进屋,吓得猛把被子一拉,扯过搭在床头的长裤藏被子底下往身上穿。   “林跃呢?”林嘉茉毫不在意邝强和胡友平的反应,在屋里兜了一圈儿,发现林跃没在,转过身大大方方问何立军。   “林跃……林跃不到八点就去自习室看书去了。”   “哦。”林嘉茉并没有意外他的举动,高中的时候大马猴儿就经常在升旗仪式上讲,要他们向林同学看齐,成绩这么好却从来不会骄傲自满,一直严于律己,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才会有竞争力。   何立军看了看手表:“他说9点回来的,还有不到10分钟,你先坐一下吧。”   他这儿还没等伸手指点,林嘉茉已经挨着那张最干净利索的床坐下。   “这是他的床吧,我知道。”   “呃。”何立军很无语,要知道邝强是市场营销系公认的泡妞儿达人,也没把女孩子带寝室来过,这个林跃可好,来了没几天就惹出一堆事。   胡友平憋出一身汗才穿好裤子,从床上溜下来躲到何立军身后。   邝强见多识广,面对林嘉茉还能稳住情绪。   “妹子,你哪个系的?”   “哦,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邝强想起之前打电话过来的女孩儿:“你不会就是前几天打电话?央美的那个……”   “你们说得是何莎吧。”林嘉茉解释道:“我不是何莎,我叫林嘉茉,北大的。”   北大的……   她是北大的。   先是管理系的女同学,然后是央美的女同学,现在又来一个北大高材生。   “你不会……也是他的高中同学吧?”   “对呀。”林嘉茉回答完毕何立军的问题,指着床前的书桌说道:“这是林跃的桌子吧?”   “对。”   她往前靠了靠,起身把桌上放着的书籍收拾起来,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拉开摘下来的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框和一个用保鲜膜包起来的金钱草小盆栽。   撕掉保鲜膜,小盆栽放在左边,相框放在右边。   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何立军带着好奇凑过去,视线落在相框里的照片上。   最上面一排文字写得是帝都南城实验一中高三一班合影,中间是老师,后面和两翼是学生。   “这个是管理系的方茴。”何立军的手指在照片上移动:“这个……这个是你。”   林嘉茉点点头:“嗯。”   “这是林跃……”   胡友平和邝强看到这一幕也凑过去。   “咦,这不是1508室的陈寻吗?还有这个……这个我也眼熟,就打篮球不错的那个,他一上场好多女生就尖叫,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林嘉茉对胡友平说道:“乔燃。”   “对,就是乔燃。”   “那何莎呢?何莎是哪个?”邝强对那个央美女生一直耿耿于怀。   “这里。”林嘉茉指着李静身后站着的女孩儿说道。   何立军说道:“嘿,不错呀,邻家女孩儿的感觉。”   林嘉茉说道:“那我呢?我什么感觉?”   何立军想起刚才的一幕,嘿嘿傻笑两声:“你?女侠,女侠。”   几个人正围着毕业照说话,宿舍门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林嘉茉以为是林跃回来了,扭头一瞧,发现是乔燃:“咦,你怎么来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你怎么什么都会?   乔燃拿着一个箱子从外面走进来:“这句话该我来问吧?”稍候才反应过来:“哦,今天是周末呀。”   说完话他把箱子放到林跃的书桌上。   “什么东西?”林嘉茉一脸好奇。   “我妈从英国给我寄了几件衣服过来,我去门卫拿的时候看到有林跃的包裹,顺便帮他取了回来。”   “哦,是这样呀。”林嘉茉凑过去打量一眼,看到寄件人那一列留得姓名时皱了皱眉。   “乔燃,咦,林嘉茉……你怎么来了。”   俩人说话的当口,林跃推门走入,看到他们后打声招呼,把装着烧饼和煎蛋的塑料袋丢给何立军。   林嘉茉拍了拍面前的保温盒:“爸爸单位发了一箱海鲜,今天早晨妈妈熬了海鲜粥,我顺道带了一些过来给你当早餐。”   她一面说一面拧开保温盒的盖子,薄雾一样的热气升起,香味在整个房间飘散。   林跃凑过去一看:“这么多呀,你不会把整锅海鲜粥都搬过来了吧。”   “哪有。”林嘉茉嘴上说没有,实际心里清楚的很,粥一熬好她就全倒保温盒里了,把一瓶牛奶拍在等粥喝的老爸面前,完事就奔北方工商大学来了,气得他爹在后面大骂这小棉袄是给别人养得吧。   “乔燃,还没吃早饭吧?”   听到林跃这么说,林嘉茉望何立军几人说道:“都没吃早餐呢吧?来尝尝我妈的手艺。”   正准备啃烧饼的何立军端着饭盒走过来:“谢谢女侠。”   那边胡友平一看有整只的大虾干贝鱿鱼段,拿起昨晚泡方便面还没洗的饭盒就往外跑,生怕搞慢了没有自己那份儿。   乔燃说吃过早饭了,林嘉茉还是用保温盒附带的塑料碗盛了一碗递给他。   “唔,好吃,这才叫真材实料,就咱们学校食堂卖的鸡丝粥,一眼看过去全菜叶子,你要能挑出牙签儿粗细的一块肉,那都是撞大运了。”何立军一面喝一面凑到乔燃放桌上的纸箱前,拧着眉头说道:“收信人,林跃,哎,这字儿不错啊,很秀气哦……寄件人,陈彤彤?还真是个女的?”   他说完才意识过来,抬头看向林跃,又瞥瞥俨然把自己当成半个女主人的林嘉茉,有些尴尬。   “陈彤彤?”林跃这时才意识到桌上的包裹是给自己的,拉到眼前一瞧,还真是。   乔燃放下勺子,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林跃说道:“她是从哪里知道我在北方工商大学的?”   林嘉茉盯着纸箱说道:“前两天我在公共课的教室里碰到她,她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在北方工商大学。”   又一个北大妹子?   胡友平和何立军面面相觑,那边邝强差点没给吸进喉咙里的鱿鱼段呛死。   乔燃想起上月社团招新时发生的事:“我记得二班有学生在这里读经济学,可能在上课的时候看到你了。”   他在实验一中可是名人,二班的学生在这里见到他,难免会当成趣闻告诉高中同学。   想到这里,林跃挥去脑海里纷乱的念头,把陈彤彤寄过来的纸箱打开。   里面是几袋零食,巧克力、烤鱼片、牛肉干什么的,还有一张粉红色卡片,上面就一行小字。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些我自己常吃的零食给你,不管在哪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们一起加油吧——陈彤彤。   胡友平瞄了邝强一眼,眼神颇多玩味,像是在说你这把妹达人段位太低,看人家林同学,不声不响的,全是妹子主动往身上扑。   煲电话粥,约吃饭,送爱心早餐,寄零食……   邝强很不爽,在泡妞儿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他出风头,男生公寓楼谁不知道他是把妹达人呀,怎么就给一才来没几天的家伙给踩下去了呢,且还一副稀松平常,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两个字,欠揍,三个字忒欠揍,五个字,太TM欠揍了。   “陈彤彤是哪个?”   他凑到林嘉茉刚才放到林跃桌子上的合照前面,想要知道哪个是陈彤彤。   乔燃说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们了吗?陈彤彤不是我们班的。”   何立军趁林嘉茉不注意偷偷对林跃竖起大拇指,高中时就有本事搞到外班的妹子,这种人物只能用“牛逼”来形容。   林跃把放着零食的纸箱往书桌下面一塞,拎起床脚陈寻输给他的吉他。   “你不是练了一首新曲子,说要唱给我听吗?走,我知道有个安静的地方。”   林嘉茉冲1513寝室三人挥挥手,跟着林跃、乔燃离开房间。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胡友平把粥吃得干干净净,饭盒边缘沾得米粒都不舍得浪费,一下一下舔进嘴里。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远没有平时表现得那么平平无奇。   邝强说道:“你们谁认识读经济学专业的大一新生?”   何立军说道:“我们弓箭社有一个。”   ……   离开男生公寓楼,乔燃很识趣地去图书馆了,林跃带着林嘉茉上了综合楼天台。   天灰蒙蒙的,有微弱的风吹过来,带动围栏上缠绕的塑料袋,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林跃拉开拉链,把吉他取出来递过去。   林嘉茉往不远处的空调外机一坐,抱着吉他开始弹奏。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   一首庾澄庆的《情非得已》,也是今年最火的青春偶像剧《流星花园》的主题曲。   第一次见面,她是心怀忐忑的转校生,他是扬言要做班长的钻牛角尖儿同学,虽然到最后他也没有当上班长,但是记忆里融化在阳光里的侧脸那么耀眼,那句“这种多数人的暴政,我不接受,而且还要挑战它”是那么响亮。   林跃背对她,遥望远方操场中间踢球的学生,草地上说笑的朋友,长道上追着女同学解释的男生,还有几个停车闲聊的老师。   曲终。   他转过身去。   “好听吗?”林嘉茉说道:“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在复兴门地铁站找到会弹这首曲子的街头歌手,磨了好长时间人家才肯教我。”   林跃笑笑,从她手里接过吉他,挨着坐到空调外机上,在林嘉茉错愕的目光中截取其中一段,拨动琴弦。   叮叮叮咚~   “开始的旋律,你看这里,这个击弦,右手弹响四弦空弦音后,左手要迅速有力地击打四弦的二品,这样才能更有节奏感。”   “你再看这里。”   他又弹奏了一段。   “这个最后的勾弦,左手手指先按紧三弦九品,右手弹响后,左手迅速滑到三弦七品,要注意,弹的过程中,左手必须压紧三弦不放松,这样才能保证音是清晰的,知道吗?”   “还有这儿……”   林嘉茉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这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会弹吉他吗?高中的时候也没见他玩儿这东西呀,新年茶话会,学校有什么活动,从来都是画画板报,写写字完事。   很多人知道他那儿有吉他,不过那是陈寻打赌输给他的呀,为什么到了大学就突然会弹吉他了?而且……而且就他刚才弹得那两段,比她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本来是她学了一首新曲,想要弹给他听,结果呢?结果变成了他纠正她弹奏过程中出现的错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怎么会弹吉他?”   林跃反问:“我为什么不能会?”   “那……那在高中时,你怎么不说呀?”   “那你们也没问呀。”   林嘉茉无言以对,尽管觉得他是在诡辩,但……大家确实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乐器盲了,因为一个小地方来的学生,人很聪明,成绩好,写字好,画画好,已经很打击人了,要是玩音乐也很在行,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对,就算懂乐器,没有好好练习这首曲子,也不可能做到像他这般熟悉。   “你练过这首曲子?”   林跃摇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会弹它?” ###第八百五十九章 友谊的小船翻了   林跃冲她笑了笑,弹响吉他,还配了一段歌词。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情非得已。”   “……”   比她唱得好太多太多……   林嘉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绝对练过这首歌,绝对……”   林跃放开手,非常认真地告诉她:“其实,我有绝对音感。”   “绝对音感是什么?”   “绝对音感就是指能够在没有参照音的情况下,仍能够辨认出由乐器或周围环境发出的任何音调的能力。”   “我不信。”林嘉茉用力摇头,她根本不信世界上有这种人。   “我记得陈寻在实验一中广播站唱过一首歌吧,应该是叫《我希望》。”   林跃把吉他往身前拉了拉,手指轻拨琴弦。   “我希望能拥有个明亮的落地窗。”   “每天都能够去晒一晒太阳。”   “把我的东西都摆在地上。”   “再唱起从前的时光。”   “那时的我头发没有多长。”   “那时的眼神是青涩明亮。”   “……”   这首歌陈寻就在同学们面前唱过一次,他居然……居然弹出来,而且比陈寻唱得只好不差。   “现在信了吗?”林跃迎着她震惊与茫然兼有的目光说道。   林嘉茉说道:“你……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报音乐学院?”   “我画画还很厉害呢,不是也没报美术类大学?”林跃站起来说道:“有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司机不是一个好厨子。”   她很迷糊,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时通往天台的楼道口闪出一个人来,好奇的目光在周围扫过,最终定格在林跃身上。   是个女孩儿,留着清爽的短发,穿一件黑色印花连衣裙,上身还罩了件牛仔外套。   “刚才是你们在楼上唱歌吗?”   “不是我,是她。”林跃指指林嘉茉,把吉他装进吉他包里,说声走吧,一起往楼道走去。   “之前那个女孩儿,你为什么跟她说是我在唱歌?”离开综合楼往回走了一程,林嘉茉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会玩儿音乐不是很好吗,只能说明她的眼光超级好,就像陈彤彤给他的信里写的那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林跃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林嘉茉也没有追问,只是嘴边的笑容更甜了。   “我想吃冰淇淋,你给我去买。”   “没钱。”   “我都给你带粥来了,给我买个冰淇淋也舍不得吗?”   “这都快11月了,还吃冰淇淋?”   “我就要……”   “……”   ……   林跃看着餐盘旁边的三星A288,满脸惆怅地摇了摇头。   乔燃端着餐盘做到他身边:“怎么了?林嘉茉送你手机还不高兴吗?”   林跃叹了口气:“你不觉得有时候对别人太好也是一种压力吗?”   手机是林嘉茉昨晚离开前塞给他的,说不要还发脾气,没办法,他只能收着了。   乔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难看,总觉得林跃是意有所指。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他点点那部三星A288:“这个林嘉茉,昨晚给我发了半宿短信,我倒是没什么,觉少,她要是把精力都用在这种事上,万一考试挂科怎么办。”   “我觉得她能控制好自己,高三时不就这么过来的嘛。”   “也对。”   俩人说话的当口,方茴带着李琦走过来,挨着林跃坐下。   “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林跃转移话题道:“大后天何莎就回来了,这周末你有空吗?咱们去央美看看她吧。”   方茴说道:“有空。”   李琦插嘴道:“央美啊?我听说那儿的美术馆不错。”   林跃看似随意地道:“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啊。”   李琦笑着摇头,但是看得出来态度并不坚决。   “刘云薇,这边。”后面刚刚打好饭菜的薛珊冲那边跟人说话的刘云薇招招手,端着餐盘坐到乔燃身边:“乔燃,我听方茴说你会弹钢琴?”   “嗯,会一点儿。”   薛珊说道:“你跟陈寻一个会弹吉他,一个会弹钢琴,一动一静还真是般配。”   李琦差点笑喷:“人家是好朋友,你讲般配。”   “哟,都在呢。”   刘云薇端着餐盘过来,坐到薛珊旁边,别人盘子里要么两份青菜,要么一素一荤,她倒好,一对鸡腿两个狮子头,还有一份糖醋排骨。   薛珊问她:“刚才那人是谁?”   “就我前两天跟你们说的工商系小开,抢着帮我买单,还点了这么多荤菜,瞧瞧,这要都吃了,得长多少肉啊。”刘云薇说话间瞄了乔燃一眼。   薛珊也不客气,夹过一只鸡腿:“那正好,我帮你分担一点儿。”   “这个也给你。”刘云薇又给她夹了一个狮子头,完了抬头看方茴和李琦:“你们俩要不要?”   李琦赶忙摇头。   方茴完全没有反应。   刘云薇仔细一瞧,她的注意力正放在身边那个叫林跃的男生身上,呆望着那部三星A288,而乔燃呢,半分钟能看方茴十次。   这仨人什么情况?   “哎,哎,你们看门口,快看呐。”薛珊的提醒拉回刘云薇的注意力,扭脸一瞧,那边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是陈寻,女的留短发,身上穿了件浅灰色卫衣。   “方茴,方茴。”   刘云薇连使眼色,方茴这才回过神来,顺着几人躲闪的目光看了一眼。   恰好陈寻正往这边看,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又很快错开。   方茴往嘴里夹了口青菜,没有说什么。   陈寻只是跟乔燃点点头,走到前面开始排队。   沈晓棠认得乔燃,经过餐桌时挥手打招呼,完了视线往旁边一瞄,看见对面坐的林跃愣了一下。   “你是……”   “沈晓棠,你干嘛呢?再不快点儿菜就没了。”   “哦,来了。”听到陈寻的催促,她答应一声,赶紧跟上去。   “这人谁呀?下手够快的呀。”薛珊小声问道。   李琦想了想说道:“沈晓棠?这个名字很耳熟……哦,我想起来了,学生会的,文艺部干事,会唱歌,还会弹吉他。”   刘云薇说道:“怪不得呢,志同道合呀。”   薛珊叹了口气,一副被人截胡的沮丧脸。   乔燃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陈寻什么意思,刚开学的时候俩人一起吃饭时陈寻怎么说的?   我一定要追到方茴!   因为这句话,还有他爸爸忌日那天在羊汤馆的对话,于是他心软了,不再主动邀方茴吃饭,不再嘘寒问暖,就远远地看着她。   可是这才几天,他竟然有了新欢。   ……   翌日,夜晚熄灯后的篮球场上。   “陈寻,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   “你说你喜欢方茴,为什么又去招惹沈晓棠?”   “我招惹沈晓棠什么了?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你……你……”乔燃很生气,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愤怒。   陈寻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是你把方茴让给了我?乔燃,你就是个懦夫。你没发现自从姓林的来了,她就有意无意躲着我们吗?”   乔燃往前一步,揪起陈寻的衣领,不过几秒钟后又放开了:“林跃有林嘉茉了,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很好。”   “他没来的时候方茴和我还走得近呢,你不也一直惦记着她吗?”   乔燃用力攥紧双拳:“那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难不成要我跟你一样默默地喜欢一个人,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问?方茴是那种遇事不知该怎么取舍的女孩儿,你不逼她,她永远不会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么说来……你是在用沈晓棠逼她?”   “对。”陈寻说道:“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那你这么做,对得起沈晓棠吗?”   “我刚才不是跟你解释了,我跟她……就是一普通朋友。”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我说记住,你是不是又可以安心退出了?乔燃,你丫就是一个怂包,我你都比不过,更别说那个比最狡猾的狐狸还狡猾一万倍的林跃了。”   乔燃重新揪住陈寻的衣领,举起拳头,不过最后跟上次一样又放下了,只是往后推了他一把:“在我眼里,林跃起码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比你光明磊落一千倍,就算方茴最后选择他,我也心服口服。”   说完这句话,乔燃转身走了。   陈寻望着路灯下逐渐拉长的背影撇撇嘴,一脸嘲弄:“切,失败者总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 ###第八百六十章 真~宝藏男孩儿   13号女生公寓楼。   刘云薇坐在书桌旁,对着镜子涂眼影。   “我跟你们说呀,这有点肿胀的眼睛千万不能涂亮色的眼影,不然会很难看,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个女生,明明是肿眼泡,还涂了莹色眼影,真是……丑哭了。”   薛珊坐在书桌前面翻着路边摊买的八卦小报:“这都晚上了你还化什么妆。”   刘云薇说道:“这不物管系的那个叫图日什么来着,傍晚的时候送我一盒眼影,还说是从外国进口的,我不得试试效果嘛。”   薛珊说道:“你是说图日宝力道?那个蒙古人?”   “对,就是他。”   “我听说他家挺有钱的,有一片牧场,还养了好多牛羊。”   对面参照方茴手法织毛衣的李琦说道:“我觉得这个你可以考虑一下。”   刘云薇一脸嫌弃:“我可不想以后每天和牛羊做伴。”   方茴抬起头:“那你还收人家的礼物?”   “不收人家还不乐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刘云薇放下眉刷,又拿出口红在唇面轻轻涂抹,嘴巴开合几次,让颜色更均匀一些,完了拿起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眼影效果的。   “哎,你们快看,仔仔和大S有戏哎。”薛珊激动地摇晃着手里的八卦小报:“太羡慕她了,我要是能跟仔仔共度一个美好夜晚,少活十岁都愿意。”   李琦透过镜框与头皮夹缝瞄了她一眼:“一周前你不还说非言承旭不嫁吗?”   “有一首歌不是这样唱的吗,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你还听R&B呢?”   “我呀,什么歌火听什么。”   那边折腾完脸蛋儿的刘云薇转过身,看着对面一起织毛衣的两个人:“对了,昨天你们不是去央美了吗?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吗?”   方茴默不作声。   李琦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问人还是问画?”   刘云薇不解:“你不是说那儿的美术馆很不错吗?”   “原本计划是在方茴的同学的带领下过去参观的,不过中途发生了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薛珊一听有八卦,娱乐小报也不看了。   “一大三的男生看起来对方茴的同学有意思,硬要给我们当免费导游,在介绍那些画和雕塑作品的时候不断卖弄专业知识,还多次冒犯乔燃,可能他觉得乔燃对他很有威胁吧。”   薛珊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又帅又靠谱,还会弹钢琴,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刘云薇说道:“你不刚还说只要能跟仔仔春宵一刻,少活十年也愿意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   李琦打断她们俩的谈话:“我倒觉得那位大三男生搞错对象了。”   俩人回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又瞄了一声不吭的方茴一眼:“何莎喜欢的人可能是林跃。”   “林跃?”薛珊说道:“就是那个超爱学习的林跃?听说周末一有时间要么呆图书馆里,要么就在自习室,方茴……这一点跟你很像啊。”   刘云薇说道:“我们跟他在同一张餐桌吃饭的次数不下十回了吧,你还对他的名字这么陌生。”   薛珊往桌面一趴,望着水培的富贵竹说道:“谁让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李琦说道:“我倒觉得这样的人很靠谱。”   薛珊说道:“那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闷吗?”   一直静静听他们聊男人的方茴说道:“他不闷的。”   薛珊笑了:“因为你比他更闷,所以觉得他不闷。”   刘云薇也笑了。   李琦说道:“闷不闷我不知道,反正昨天央美的大三男生们踢铁板上了,后来连学院里擅长印象画的教授都惊动了。”   刘云薇面露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群人越来越过分,一会儿问这幅画你们见过没有?一会儿问你们知道莫奈是谁不?知道他的《睡莲》有多少幅吗?一会儿又问去没去过欧洲,看没看过西斯廷教堂的大审判……最后,他们把林跃说烦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展厅里的几幅作品从创作者的履历,个人特点,哲学思想到画技应用,作品亮点和不足,讲得头头是道,那些大三学生的脸都绿了。他还指出国画展厅里有一幅画并不是唯一的,而是被裱画师将原画一分为二后将上层画纸重新装裱后的揭裱画。”   “他怎么懂得那么多?”刘云薇看了薛珊一眼,脸上添了些好奇。   方茴说道:“哦,他看得杂书比较多,所以比一般人眼界开阔一点。”   “是么?”李琦面带疑惑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他的表现很像圈内人,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只是从书本上吸收知识,遇到文教授那样的人,早就露出马脚了,可是他们俩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薛珊说道:“照你说的,他美术功底那么好,为什么不走艺考的路,央美可比咱们学校名气大多了。”   李琦说道:“那谁知道。”   ……   12月,朔风吹,林涛吼。   林跃掩去本来面目,站在一株雪松后面,看着不远处半蹲在地上,给墓中人烧纸钱的吴婷婷。   今天是白峰的忌日,和以前一样,她带了两刀黄纸,一瓶蓝瓶的红星8,还有个油纸包,里面是阜成门外卖十块钱半只的烤鸭。   风有点大,她打了好几次火才把黄纸点燃。   看着黑色的烟絮和灰烬被风吹起,然后飘散。   “你丫活着的时候,每次跟人茬完架都爱喝这个,还说口感绵柔,比牛二好入口,喝多了也不头疼。还有这烤鸭,你倒挺公平的,每次买一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着给我,我说我不爱吃,你丫非说不吃不行,有时候真想一鞋底子拍死你得了,省得看了心堵。”   “后来你真死了,再想心堵也没机会了,有时候我就想呀,我这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呀,你说你有什么好的,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咋就怎么忘也忘不了呢。”   “再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跟你完全是两个操行。我记得上回过来跟你说过他。爱学习,爱劳动,为人靠谱,不时迸出个小幽默,还救了你爷爷一条命。”   “再再后来,我突然发现不会想你了,嗯,用了整整两年,我爱上了那个人。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但就算这样,我也在心里告诫自己,我要把吃了你的那些烤鸭都还给你,清明、忌日、中元节,一次给你买半只。有时候我会恶毒地想再腻死你一回算了,谁让你丫当初那么混蛋,说了不喜欢吃还总是给我买。”   “想想以前算命的说我情路坎坷,现在想想还真是。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一个死了,一个逃了,兜兜转转,还是留下我一人儿。”   说到这里,她拧开那瓶红星二锅头,仰头喝了两口,把剩下的酒浇到白峰的墓上。   “你说,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多少钱?”   酒瓶里的酒剩下不到半两时她停住,站起身来往墓园外面走,一边小口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   吴婷婷离开墓园后没有回家,乘车来到长椿街附近一条偏僻小巷。   时已入夜,她径直钻进一个用油布围起来的路边摊,要了几串炸串,一个烤茄子,还有半捆啤酒,一个人边吃边喝。   她并不知道林跃看她状态不好,一直跟在后面,街道那边额头有烧伤疤痕,带着一副口罩的人就是她念念不忘的人。   自从暑假结束,林跃就消失了,到现在过去三四个月,可以说杳无音讯。   她喝了一瓶啤酒。   又喝了一瓶啤酒。   ……   一个人足足喝了五六瓶,然后在周围食客讶异的目光中找老板结账,离开小吃摊。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凉风吹打着脸庞,激起身体里的醉意。   走在初冬的长安街上,迎着望不到头的车灯和稀疏的自行车流,她的速度越来越慢,步伐也变得凌乱起来。   在西单地铁站口,她停了下来,思考一阵后拐了进去。   下楼梯没事,又往前面走了一段后终于压不住体内的醉意,坐倒在长长的连接通道里。   前面几个刚从地铁站里出来,要么染着黄毛,要么披头散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的家伙“好心”地走过去。   “嘿,姑娘,姑娘,你能走吗?你说个地儿,哥儿几个送你回家怎么样?” ###第八百六十一章 你别走……行不行?   林跃本打算静静地送她回家,没成想碰到这么狗血的事情,看来“拣尸党”很早以前就有了。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冲刚才说话的黄毛喊了声“滚”。   旁边头发遮住一只眼的家伙不干了。   “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儿呆着去。”说完一拳打出。   啪~   拳被林跃捏住往外面一掰,那货踮脚仰头,疼得嘴角直抽。   “哎哟。”   林跃拉下口罩:“滚。”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来人的脸,骇人的疤痕由额头一直蜿蜒到嘴角,灯光下特别狰狞。   黄毛怂了,赶紧站起来往后退。   头发遮住眼睛的家伙也熄了报仇的想法,几个人夹着尾巴逃了。   林跃过去碰碰吴婷婷的手臂,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发出两声轻微的哼哼。   他叹了口气,卸去脸上的伪装,靠着她坐下来。   “对不起,这么久没有联系你。”   不知道她是听到上面的话,还是喝多了控制不住平衡,身子慢慢倾斜,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知道你去铁路局宿舍找过我,但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那天你哭了一路,还把家里的钥匙丢了。”   “我不是不想联系你,可是……”   林跃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全。   用了两年多让吴婷婷喜欢上他,够慢得了吧,可是对于他的大计划来说进展还是快了点,如果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女孩儿一准儿拉着他去见老唐和陈寻,然而沈晓棠那边的事才开了个头,没到摊牌的时候,所以只能咬咬牙,硬起心肠不与她联系。   连接通道里人来人往,有的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关注,有的走出几米远还会回头看,似乎很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前,对面来了一个搞音乐的,抱着吉他在那儿唱《同桌的你》。   林跃想了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我给你唱首歌吧。”说完起身走到街头歌手身前,往吉他包里丢了十块钱。   “谢谢,你想给那位女孩儿点什么歌?”   “你怎么知道歌是献给她的?”   “我在这里唱了快2年歌了,你们这样的小情侣见多了。”   “能把吉他借我唱首歌吗?”   “你会弹?”   林跃点点头:“会一点。”   街头歌手看看醉酒的吴婷婷,把吉他递过去。   “谢谢。”林跃道谢毕,抱着吉他回到刚才的地方坐下,手放到指板上,轻拨琴弦。   叮叮咚咚~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可惜谁也没有,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   “只有等别人兑现。”   “不怪那吻痕还,没积累成茧。”   “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成仙。”   “不怪这一段情,没空反复再排练。”   “是岁月宽容恩赐,反悔的时间。”   “……”   “我们要互相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哗~   前面响起一阵掌声。   有来自街头歌手的,也有来自过路行人的。   林跃摘下吉他递过去。   “好一个‘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街头歌手说道:“没想到你这么专业。”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见他兴致不高,街头歌手侧身看了一眼醉酒的女孩儿:“外面冷,快带她回家吧。”   “嗯”,林跃点点头,转身走回去,把吴婷婷从地上抱起来。   街头歌手赶紧过去搭把手,帮扶女孩到他背上。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林跃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地铁站出口走去。   编成穗的头发垂下来,轻轻碰触着侧脸,耳边是她带着酒气的吐息。   接近楼梯的时候,林跃感觉到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下子搂紧了。   “你别走……行不行?”   ……   半小时后。   老唐从楼上下来,林跃也扔掉了抽得只剩烟蒂的香烟。   “上车,我知道有个地方还能喝点。”   老唐拉开面包车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林跃也不说话,上了副驾驶。   一刻钟后,俩人走进一家小酒吧。   看得出生意不错,已经是夜里11点,大厅还有差不多一半人。   老唐要了一打啤酒,一碟干果拼盘,完了用起子起开盖子递给林跃:“你跟她怎么回事?”   林跃喝了一口酒:“怎么说呢……有两年了吧。”   “我就说嘛。”   从去年开始,他明显感到吴婷婷提白峰的次数少了,就算发小们聊起来,也总是用一句“都是过去的事了”中断话题。   而近两个月的聚餐,她每次都会喝不少酒,要不是他按着,一准儿喝到酩酊大醉不可。   “说真得,从没听她提起你,你们俩的事……瞒得可够深的。”   老唐举起酒瓶。林跃跟他碰了一下,喝了口酒。   “是我不让她跟你们说的。”   “为什么?”   林跃叹了口气:“因为陈寻。”   “陈寻?”   “你应该听陈寻说过吧,实验一中有个变态,月考、模拟考什么的碾压全南城,还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拿了好几个奖项,但是高考的时候掉链子了。”   老唐点点头。   林跃说道:“我就是那个变态。”   老唐眼睛瞪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这事儿跟你不让婷婷说你的存在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吧,以前陈寻对她有意思。”   “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现在陈寻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她也喜欢我。”   老唐差点把喝进嘴里的酒水喷出来:“你丫怎么跟陈寻杠上了?”   林跃说道:“因为这事儿,我跟他闹得很不愉快,考虑到婷婷和他的关系,如果告诉你们我跟她的事,怕是会影响两人的发小情谊。”   老唐点点头,以前喜欢的女孩儿喜欢一个人,现在喜欢的女孩儿也喜欢这个人,这种事搁谁身上也受伤。   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就这么拖着也不叫个事呀,只要你跟婷婷确定关系,不是等于给了他一个追那个女孩儿的机会吗?”   “你知道那个女孩儿是谁吗?”   老唐摇摇头。   “方茴。”   “方茴?”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个名字他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因为他们是同学,还因为在他看来,是方茴害死了他的好哥们儿李贺。   林跃冲他招招手,意思是坐下,别这么激动。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过节。”   “你知道?”   “方茴读高中的时候老有人半路骚扰她,我知道后做了点调查。”   “第一,我喜欢婷婷,但也挺喜欢方茴的。第二,我要是选择了婷婷,方茴真跟陈寻好上了,你该怎么面对他?”   “他敢,我特么抽死他。”   “他放着清北都没上,故意考低分去了方茴就读的大学,你觉得你能说服他吗?”   老唐不说话了,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林跃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取舍。”   “所以你就骗她说出国了?”   林跃点点头:“我想等等,时间会改变一些事情,也会抚平许多创伤,让人能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这是在伤害她。”   “那不然呢?伤害你?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我心里好受今天就不会去看她了。”林跃把瓶子里的酒喝光,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不要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   老唐站起来,看着他逐渐去远的背影没有动。   好半晌,他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气氛灯,重重地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神仙难管感情事。   他光知道这件事就觉得夹在中间很为难了,可想而知当事人的压力有多大。   而林跃想的是,吴婷婷这边暂时稳住了,要怎么被沈晓棠,刘云薇,薛珊,李琦误以为自己是备胎呢。   ……   冬去春来。   新的学期开始了。   楼梯上、操场边,大门前……都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   林嘉茉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沿着长道边缘的路肩石往前走。   “你居然会主动邀请我来这边玩,说,是不是寒假漫长,想我了?”   林跃说道:“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   “那我回去了。”林嘉茉直盯盯地望着他。   “嗯,路上小心。”   “林跃,你太没意思了。”她嘟着两个腮帮子,一脸生气的样子。   “给。”   她回头一瞧,林跃手里多了个绣着“福”字的红色布袋,下面还有长长的穗子。   “什么东西?”   “过年去泰山祈福,在庙里帮你求的。”   “林跃,你也信这个?”林嘉茉哈哈大笑。   “不要啊?不要我送别人了。”   “要,当然要。”   她赶紧一把夺过去:“里面是什么?”   “香料吧,我也不知道,没打开过。”林跃放慢脚步,视线移到综合楼前面的空地上。   林嘉茉把玩一阵,感觉气氛有些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第八百六十二章 大型海王翻车现场   景观环廊前面的空地上拉着横幅,有文艺部的干事手持扩音器在那招呼往来同学看一看瞧一瞧,有兴趣的话填张表报个名什么的。   “新学期新气象,歌手大赛?”   “咦,那好像是陈寻哎。”   林嘉茉看到熟人,好奇心驱使下招呼林跃过去一探究竟。   还没到目的地,正赶上邝强嘴叼牙签走过来。   林嘉茉拦住他:“嘿,那边什么情况?”   “文艺部组织的歌手大赛。”邝强把手里的报名表揉吧揉吧往地上一丢,看了林跃一眼,转身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林嘉茉把他丢草坪上的纸团捡起来丢垃圾桶里:“不想参加干嘛要报名表,还乱丢垃圾。”   她就见过邝强几面,当然不知道这货是个什么东西。   林跃懒得跟她掰扯流氓强那点儿破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陈寻,陈寻……”林嘉茉很快把邝强抛在脑后,冲迎面走过来的陈寻挥手。   “林嘉茉,我们刚开学你就过来这边,追得够紧呀。”   “你们开学早嘛,而且,这次可是他喊我过来的。”   林嘉茉很得意。   陈寻瞄了林跃一眼,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反正在他看来,这位林同学似乎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后手。   林跃没有搭理他,冲旁边站着的王森昭点点头。   “俺听说你也是山东人,俺叫王森昭,临沂来滴,咱是老乡,有什么需要帮忙地可以去1508室找俺。”   林跃笑着说道:“成。”   王森昭看了一眼林嘉茉:“刚才过去的那个邝强,你小心他点,真不是个东西,专门勾引才失恋的女孩子。”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   “老大,你不是还要去自习室看书吗?”陈寻赶紧拉着这个实诚到不翻个儿的家伙走了。   “他说话可真有意思。”林嘉茉看着王森昭的背影说道。   林跃说道:“山东人嘛,实诚。”   “那你实诚吗?”   “实诚啊。”   “才怪!”   林嘉茉拉着他的手走到歌手大赛报名点,凑到桌子前面看宣传海报的时候,负责收集参赛者信息的沈晓棠看到他们俩。   “是你们呀。”   林嘉茉皱眉道:“你是?”   沈晓棠说道:“去年11月的时候我们在综合楼天台见过面。”   “哦,我想起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加歌手大赛?今年的力度空前哦,而且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把芬达吉他。”   林嘉茉先是摇摇头,继而不知想到什么:“外校的学生也可以参加吗?”   “外校的?”沈晓棠有点儿意外,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那两个人呢?我和他,我是外校的,不过他是本校的。”   “林嘉茉,你过分了啊。”林跃拉着她就往外走。   “有什么关系嘛。”林嘉茉盯着沈晓棠问:“究竟行不行?”   沈晓棠稍作沉吟:“你确定时间允许?”   “初赛……四月十号,复赛……复赛五月十五号,应该没问题。”   “那行,你们把这张表填一下。”沈晓棠递给他俩一张表。   林嘉茉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麻利地把自己的名字和林跃的名字填上去。   “你这纯属没事找事。”   “怀孕还有生的一天呢,你这怀了一肚子才华,总要给别人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吧。”   “说得好像为我着想似得。”   “那肯定的呀。”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林嘉茉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黑脸:“我记得前门有大四学生搞得跳蚤市场,去看看吧,兴许能淘到几本好书看。”   林跃没有说话,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给别人一个了解我的机会?   这丫头真当他跟那些没谈过恋爱的小青年一样啊?她弄个双人模式不就是为了告诉北方工商大学的女学生俩人才是一对儿,你们不许打林同学主意嘛。   说起来,他现在的情况是很少表现自己,社团不进,学生会组织的各种活动一概不碰。不像邝强、陈寻那样的家伙,爱出风头。   用十几年后的话讲,绝对是宝藏男孩儿的级别。就像高中时的情况,真要一两年后崭露头角,大学女生可不像高中女生那么青涩,含蓄,所以不如趁着歌手大赛这个机会向全校师生挑明两人的关系。   有感情基础、长相漂亮、北大才女……这样的标签,相信可以唬退绝大多数对他有意思的女生。   所以说,女人在打爱情保卫战的时候,那聪明才智……简直就是超水平发挥。   只可惜林嘉茉遇到的是他,女孩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林跃是故意在这个时间点邀她到校,再利用她的小心机报名歌手大赛。   他算准了林嘉茉的反应,但是今天注定是翻车的一天。   还没走到跳蚤市场,迎面便撞上由教务处走出来的一个人。   林嘉茉一开始没认出对方身份,但是很明显,对方对他们俩印象深刻,或者说对林跃印象深刻。   “林跃!”   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呼声钻进耳朵。   林跃闻言一愣,心说她怎么来了,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吗?   “你为什么没有去斯坦福?你知道这半年来我托了多少人打听你的情况吗?”   “郑雪,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郑雪怒目而视:“我这次回来约见苏凯,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出国,既然你根本不想出国,当时为什么骗大马猴?”   当时林跃考理综卷时装病离场,本着安慰大马猴的想法说自己要去斯坦福上学。教导主任真是个好人,考虑到他是农村学生,家里人对于出国留学肯定两眼一抹黑,便试着联系高中毕业就出国的学生,想从他们那里收集点经验心得,他也好少走弯路。   郑雪知道这件事后特别热心,不仅从美国邮寄回来一些斯坦福大学的资料,中间还往大马猴家打过国际长途。   结果呢,他没去……   满腹好意,还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期待,最终换来的是失望。   她能不生气么。   “这个……我本来是想出国的,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不得不选择放弃,如果这对你造成了一些困扰的话,对不起,是我的错。”   “一些事?什么事比出国留学还重要?”郑雪越说越激动:“放着世界名校不读,跑来读一个国际上都排不到名次的大学,那么好的留美机会,你非要在国内蹉跎日月,你这是在自毁前程知道不?”   林跃叹了口气,脸上颇多无奈,不管郑雪言辞多么激烈,总之是一片好心,他能说什么?只能低头认怂,由她发泄。   他这儿心有歉疚,选择沉默,林嘉茉忍不了啊,因为在她看来,林跃是舍不得她,舍不得方茴、何莎、乔燃这些好朋友才放弃出国留学这条路。   “去美国就叫有出息,在国内发展就叫自毁前程?郑雪,你凭什么拿你的价值观来教导别人?”林嘉茉说道:“苏凯为你的离去难过了那么长时间,要我说他太傻了,像你这种为了个人前途能够毅然决然抛弃男朋友的人,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   “林嘉茉是吧?我记得你。”郑雪说道:“我也知道你喜欢他,如果我是你,哪怕内心再不舍,也会支持他出国留学。如果说他是一头雄鹰,你愿意看到他为你困守在一小小的鸽子窝里?爱是付出,不是占有!”   “我付出,我不占有,那放他去美国跟你双宿双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郑雪的气势一泻:“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怎么不可理喻了?”   “我是不想他浪费自己的才华,你扯我干什么?”   “……”   林跃现在的状态是一个头两个大,以前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根本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郑微、阮莞、朱小北三人的关系有点像林嘉茉和方茴,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破坏姐妹情谊。   可是林嘉茉和郑雪不是一届的,更不是朋友,所以对于现在的修罗场,林跃不仅无语,还很无奈。   大型海王翻车现场嘛…… ###第八百六十三章 债多不压身   上回是二班的陈彤彤,拦住他问高考为什么放水,惹来一群人围观。这次的大戏比上回还“惨烈”,又值新学期伊始,好多拎着行李箱往里走的人干脆不去公寓楼了,不由自主地靠过来,感觉吃了一个大瓜。   俩漂亮女生毫不顾忌颜面抢一个男生,这种事……太TM招人恨了。   林跃很委屈,她们俩是不吵了,斗鸡一样瞪着对方,围观的女生却把他当成脚踏两只船的混蛋,那些男生呢,嫉妒得恨不能把他活撕了。   “吵完了吗?没吵完换个地方吵。”   他一把抓住俩人的手,冲围观的人喊声:“闪开”,拉着林嘉茉和郑雪往校外快走。   “那三个人,咋回事?”   后来的学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问一早驻足观望的同学。   “能咋回事,脚踏两只船翻船了呗。”   “你脚踏两只船翻船不挨巴掌吗?”一个听出大概的学生插嘴道:“这是上一届的出国学姐在和学妹争学弟呢。”   “牛逼,争风吃醋到校园来了,你们谁知道这家伙什么来头?”   “金融系的吧,以前上公共课时见过。”   “金融系林跃。”   一个女生打断众人的议论,人们回头一瞧,是个拎着拉杆箱,肩挂手提袋,脚上穿一双红色高跟儿鞋的时髦女郎。   “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他可没关系。”刘云薇招架不住那些人的目光,赶紧拉着拉杆儿箱走了。   太复杂了,林跃、林嘉茉、方茴、乔燃、陈寻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太复杂了,就说方茴吧,都知道她去年打毛衣,打了拆拆了打,终于折腾出一条围巾,最后也没送出去。   当然,站在刘云薇的角度,对林跃越来越好奇也是真的,难不成……她跟薛珊看走眼了?没有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特别低调,心思全用在学习上的男生的好?不然方茴学校一个赛一个漂亮的女生怎么都主动往上扑?   其实大型海王翻车现场除了刘云薇熟悉林跃的情况,邝强也在,只不过他是在综合楼里面的办公室看戏。   对于林跃的情况,他比刘云薇知道的更多,不仅仅因为俩人是室友,他还从读经济学的某个学生那里了解到林跃曾是南城实验一中的年级第一,得过奥林匹克竞赛多个奖项的牛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有出国留学。   要说比成绩,邝强没兴趣,可是比泡妹子,他是一百个不服,因为他泡妹子的流程是什么?先扮酷刷存在感,厚着脸皮要联系方式,收买妹子身边的人,各种献殷勤,各种玩幽默说情话秀肌肉……反正就是揣摩女生的心理,怎么能讨她们欢心怎么来,男生公寓讨论起他来谁不是一个字“牛”啊。   比较林跃呢,他真想找块豆腐给自己撞死,妹子一个比一个质量高也就算了,还TM都上赶着献殷勤,那家伙可好,一副泰然处之,本该如此的样子,凭什么呀?   现在别人说他“牛”,他已经不认为那是夸奖,而是讽刺了。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姓林的出出丑,不然念头不通达。   ……   四月初。   草长莺飞,绿意行。   距离北方工商大学不远的黑铁酒吧里,光头佬摩挲着右手上的玉扳指。   “你对酒水了解的挺多呀,以前在别的酒吧干过?”   “这个重要吗?我又不应聘调酒师。”   “也是,这样吧,看在你唱歌不错,还比较懂酒的份上,我给你多开一半的工资,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有需要你必须上台唱歌。”   “你们不是有驻场歌手了吗?”   “我们这里的驻场歌手是个女的,偶尔也给客人换换口味嘛。”   “呃……好吧。”   “给你个可以锻炼的机会,居然这么勉强。”   林跃懒得听这个长着一对死鱼眼的家伙穷哔哔,要不是为了刷沈晓棠的任务,他才不会来这地儿打工呢,有那时间多看几本书不好么?   做侍应生没什么技术含量,端茶倒水收拾桌子,最重要的是手脚利索,头脑清晰,这种事情对于林跃来讲自然是小菜一碟。   接近八点的时候,林跃去给5号桌坐的三位女顾客送酒,两杯马天尼,一杯柠檬水。   “三位,这是你们点的酒水。”   先放下柠檬水,又放下一杯马天尼,正要放第三杯的时候,右手边年龄在三十一二岁,穿着件蕾丝边毛线衣的女人手一划,柠檬水杯子往林跃所在方向倒去。   “哎呀。”   女人尖叫一声,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而并没有液体流淌,林跃右手保持放马天尼的姿态,放在托盘下的左手食指和中指稳稳顶住盛柠檬水的杯子边沿。   “慢用。”他把杯子放回去,深深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这位女士,柠檬水算我请你的。”   说完话他转身走了。   女人怔怔地看了他背影几秒钟,回头时遇到两个同伴玩味的目光。   “采琴,你这招不灵了。”   叫采琴的女人说道:“挺机灵一小伙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对面坐的长发女人说道:“嫌你老呗。”   “哈哈哈……”对面俩人笑得花枝乱颤。   林跃走到吧台旁边的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嗨。”   “咦,你是……”   “我是文艺部的,你忘了?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你跟你女朋友在我那儿报名参加歌手大赛。”   “哦。”林跃“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来喝酒吗?”   沈晓棠看着穿蕾丝边毛线衣的女人说道:“要是的话,你会请我喝吗?”   林跃说道:“柠檬水可以,酒不行,这里卖得东西都太贵。”   “咯咯,你们山东人都这么实在吗?”   “你还认识哪个山东人?”   “就你们男生楼1508宿舍的王森昭。”   “哦,见过一面。”   俩人聊到这里,光头佬从后面走出来:“海棠,该你上场了。”   沈晓棠冲林跃眨眨眼:“等一会儿啊,一会儿咱们再接着聊,我心里还憋着一个问题要问你呢。”   说完这句话,她登上舞台,手抓住话筒,扫视一圈下面的顾客。   “大家好,我是海棠,今天晚上给大家带来一首,《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乐手开始奏乐。   她迷离着双眼,开始唱歌:“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天晓得,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玫瑰都开了……”   喂喂~   林跃很想让她换首歌,因为这分明是电视剧里“电”到陈寻的曲子。   半个小时后。   沈晓棠深吸一口气,从舞台上下来。   林跃把一杯柠檬水递过去:“喏,答应你的柠檬水。”   她也不嫌酸,拿起卡在杯沿的半片柠檬往嘴里一咬,闭着眼睛发出“恢”的一声轻叫:“太爽了。”   “是够酸爽的。”林跃一副无法理解她的口味的样子。   沈晓棠指着最近的空位说道:“走,去那坐会儿吧。”   “我还有活儿要干呢。”   “哎呀,没事,老板挑理的话我帮你顶着。”   沈晓棠不容分说,拉着他到桌前坐下,完事冲酒保打个响指。   很快,两杯琥珀色的酒水端上来。   沈晓棠说道:“尝尝吧,好喝不贵。”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自由古巴。”   “咦,你知道?”   “书上说朗姆酒是中世纪海盗们最喜欢的饮品。”   沈晓棠笑着说道:“怪不得他们叫你书呆子。”   林跃摇摇头:“不过我不喜欢兑入可乐的自由古巴,太闹腾了,不适合我。”   沈晓棠问道:“那你想喝什么?”   “莫吉托吧。”   “为什么?”   “因为那是海明威最爱的酒,而我喜欢看他的小说。”   “哈。”沈晓棠转过头去,望吧台说道:“老刘,给他来一杯莫吉托。”   很快,一杯莫吉托端上桌。   林跃喝了一口:“嗯,清新的味道。”   沈晓棠:“现在,你可以回答我那个问题了吗?” ###第八百六十四章 抱歉,舞台是我的   林跃说道:“什么问题,你说。”   沈晓棠说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摆平那两个女孩儿的。”   林跃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沉默半分钟说道:“我可以不说吗?”   沈晓棠摇头:“不行,你喝了我的酒。”   “那我请回你就是了。”   “不需要,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摆平她们的。”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沈晓棠喝了一口酒:“因为这是女人的天性。”   大一下学期一开学,两个漂亮女孩儿便因为争男人在校园里唇枪舌剑一番激战,这么狗血的事肯定会成为看到这一幕的围观者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认识林跃的人最多一笑置之,认识林跃的人难免生出一些想法。   沈晓棠是文艺部干事,交际圈比较广,传来传去传进她的耳朵里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林跃:“……”   “快说快说。”他越这样,她越好奇。   “林跃。”俩人一个攻击,一个防御,气氛正胶着时,光头佬老板从后面走出来:“你上台给大家唱首歌怎么样?”   沈晓棠觉得老乌龟是故意的,阴着脸看过去。   “没问题。”他这儿巴不得有人给自己解围呢,赶紧放下酒杯走上舞台,跟身后乐手交流几句,再得到一个有些诡异的眼神后走到话筒前面,一点也不怯场,脸带微笑看着台下顾客。   舒缓的旋律响起。   “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   “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   “我想你已经表现得非常明白。”   “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   “你说你也会难过我不相信。”   “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   “希望他是真的比我还爱你。”   “我才会逼自己离开。”   “……”   场下响起一阵掌声,不仅仅因为歌唱得不错,还因为要模仿这首歌原主人的风格是很难的,很少有驻场歌手选择JAY的曲目。   刚才蓄意弄倒柠檬水杯的女人跟两个同伴窃窃私语,一脸兴奋的样子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眼光独到。   而沈晓棠怔怔地看着身穿侍应装的林跃,歌手大赛报名的时候她为什么撺掇两人报名?就是因为当初在综合楼活动室听到天台隐约传来的歌声,一时惊为高人,遗憾的是等她循声上楼,来到天台,歌声停了,两人走了。   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歌声是在黑铁酒吧,而且……怎么说呢,真是唱什么像什么。   一曲终了,林跃从台上下来,冲光头佬点点头,走回桌子前面喝了一口莫吉托:“去干活了。”   沈晓棠看着他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了。”林跃冲她眨眨眼,走向大厅角落招呼才进来的两位客人。   “哎……”她听不懂,很不甘心。   那边光头佬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下班再说。”   沈晓棠冲他做个鬼脸,超级不爽。   下班再说?   林跃要想躲她,再给她一个分身也拦不住呀。   唔,沈晓棠心里的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就是给陈大才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   四月十日,歌手大赛当日。   女生宿舍楼1337的四个人鱼贯走入学校大礼堂。   她们来的有点晚,前面几排都坐满了,只能选择倒数第三排坐下。   “薇薇,都怪你,出来听歌还要化妆,这里黑洞洞的,谁能看清谁的脸啊。”薛珊抱怨道,要不是刘云薇化妆耽误了很久,她们又怎么会来得这么晚,现在离舞台很远,还怎么看帅气的陈寻表演节目呀。   “谁告诉你化妆一定是给别人看的?这玩意儿就像男人兜里的钱,光彩照人才会有自信。”刘云薇驳斥道。   李琦开玩笑道:“看来‘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在咱们薇薇身上并不适用。”   “方茴,你知道陈寻排第几个吗?”薛珊碰碰方茴的肩膀,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他没说。”陈寻确实没说,只是有次下课遇到,他随口提了一嘴就去活动室练琴了。   “嗨。”身后传来的男声打断四个人的交谈。   薛珊回头一瞧,见是乔燃来了。   “乔燃,来,前边来,这里还有空位。”   “不用了,我坐这儿挺好。”   薛珊说的空位在她的左侧,而乔燃现在坐的位置在方茴身后。   “你找到林跃没有,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方茴见乔燃是一个人来的,有点失望。   “我去1513问过了,自习室也找了一遍,都没有。”   李琦说道:“是去打工了吧。”   最近林跃跟她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大大减少,前几天在校门口碰到,她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在附近找了兼职。   “没在就没在吧,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就算没去打工也不一定过来。”   方茴觉得乔燃说得有一定道理,因为林跃和陈寻的关系一直都不和睦,高中如此,来到大学校园后变得更差了。   “快看,开始了,开始了。”薛珊的招呼拉回几个人的注意力,随着评委老师相继落座,校文艺部长上台致辞,宣布歌手大赛开始。   第一名选手来自大二,唱得是老狼的《同桌的你》。   第二名选手唱得是郑智化的《水手》。   第三名选手是个女生,唱了一首老歌《女人花》,赢得台下评委一致点头称赞。   薛珊挖苦她真会讨那群老顽固欢心。   第四名选手上台……   第五名……   ……   听了十几首歌后,随着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陈寻带着阳光的笑容小跑登台。   有人欢呼,有人喊他的名字,还有女生挥舞着手里的鲜花给他加油。   刘云薇看向身边几人:“到底是陈大才子啊,瞧这人气。”   方茴没有吭声。   乔燃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李琦接话了,不过是对乔燃说的:“他那么闹腾,你这么低调,真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乔燃还是没有说话,外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作为当事人的他很清楚,他跟陈寻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陈寻人长得就是帅,篮球打得好,还那么有才华,我都有点嫉妒那个沈晓棠了。”刘云薇在下面踩了她一脚,这没心没肺的花痴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巴,省得在乔暖男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警察,警察,你拿着手枪……”   舞台上陈寻开始唱歌。   舞台下,除了评委以外都在叫好。   他平日里就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打篮球,弹吉他,积极参加社团活动,这些都为他赚足了人气。   评委们觉得这唱得什么玩意儿,可是架不住还没有走出叛逆期的大学生喜欢呀,他们认为这才叫摇滚。   曲终,陈寻离开舞台,看了一眼后排座位上的方茴,走到沈晓棠身边:“怎么样?”   “你是没看见,他们给你叫好的时候,几位评委老师的脸都绿了,放心吧,以你的水平,初赛绝对没问题。”沈晓棠面带笑意,心说要让这群老家伙去乐坛当评委,那绝对会是一场娱乐灾难。   “那是,我谁呀,陈寻,北方工商大学第一金嗓子。”   “哟,说你胖还喘上了。”   “不瞒你说,从小到大一起玩的那群人里面,就没见谁唱歌比我好。”陈寻一脸得意:“哦,我师父除外。”   “你还有师父呢?”   “对啊,我师父吉他弹得可好了,改天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好啊,我倒要看看什么师父能教出这么‘出色’的徒弟。”出色两字她的咬音很重。   俩人说话的时候,主持人从幕后走到台前,对着话筒说道:“下面一个节目的参赛选手有些特别,其中一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是北方工商大学的学生来参加学校举办的歌手大赛?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几位评委也在交头接耳,陈寻面带意外看过去。   “下面有请……”主持人故意卖个关子。 ###第八百六十五章 TMD这个变态!   “有请来自北京大学的林嘉茉同学和本校金融系的林跃同学。”   说完这句话,主持人拍着手转身离开。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当然,远没有陈寻上台时热烈,然而对于方茴、乔燃等人来讲,这两个名字像是晴空划过的闪电。   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原来那家伙跑这儿参加歌手大赛了,还不是一人,而是成双成对。   刚还和沈晓棠有说有笑的陈寻脸色一变,心说怎么哪儿都有他,简直烦死了。   他刚要质问沈晓棠为什么不说林跃参加比赛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问啊。因为涉及到追方茴的事,他从没跟她讲过两人往日恩怨,而且……这应该是林嘉茉的主意吧,毕竟这个学期开学时出了陈雪来抢人的事,她迫切地想要确定和林跃的关系并昭告天下,免得学校里的女生对心上人生出非分之想。   就林嘉茉那点道行。   呵~   他教出来的徒弟,有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吗?跑来这里参加歌手大赛,还拉上林跃,简直自取其辱。   陈寻在冷笑。   沈晓棠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一脸不解:“怎么了?”   “哦,没什么。”   沈晓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因为这时林跃和林嘉茉已经由幕后走出。   面对乌压压的人头,林跃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   林嘉茉因为选修了体操课,去年在晚会上有过舞蹈表演,所以勉强HOLD住。   “别紧张,你只管弹好吉他。”   “嗯。”   林嘉茉活动一下双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林跃扫视一圈台下观众说道:“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羽泉的《深呼吸》,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歌儿在去年可是火的很,摩托罗拉T191广告的主题曲,传唱度很高。   大多数学生没太多想法,只是觉得这歌不错,但是对于那些喜欢K歌的人讲,概念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大火的歌,KTV里却没几个人选唱,因为它听起来很简单,旋律歌词什么的朗朗上口,但是真要拿起话筒去唱,你就会发现这是在为难自己。   歌手大赛的评委跟学生的审美是有代沟,可是不代表他们没有真才实学,他们不认可陈寻式的摇滚,对于流行歌曲还是能够接受的,羽泉是两个人,不说前者的高音专业人士都难学,就是后者极具特色的嗓音一般人也模仿不来,这里不是KTV,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勇气选《深呼吸》来唱。   “他怎么选了这首歌。”沈晓棠算是一名业余歌手,自然清楚这首歌里变速唱法不是谁都能掌握的。   陈寻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找死”。   台上的两个人没有想那么多,林嘉茉深吸一口气,按照林跃说的不去看下面,就像练习时一样,只关注他的背影。   “我呼吸。”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等着你的消息。”   “迫不及待开始倒计。”   “在梦里。”   “我进入了另一个天体。”   “体会那飞翔的刺激。”   “……”   当那句高潮的“深呼吸,闭上你的眼睛”唱响,台下沸腾了,听众们摇头晃脑,喊着林跃的名字,连评委老师也不禁称赞鼓掌。   他居然唱出了原汁原味的组合感,“羽”的高音,爆发力,“泉”的清亮饱满,都可以表现出来。   后排坐得刘云薇、李琦、薛珊三个人看傻了,林嘉茉弹吉他的旋律完全被歌声压了下去,毫无疑问哪怕是清唱,下面的人也会听得津津有味。   “方茴,你怎么从没说过他会唱歌的事。”   薛珊看向方茴,发现那女孩儿正紧抓前排座椅靠背,也是一副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乔燃表现的还算平静,只是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嘴角一抽一抽,眼睛里的情绪特别不自然。   陈寻走了,离开前丢下一句,TMD这个变态!   沈晓棠看着台上站的男生,心情有些复杂。   很多人都在给林跃鼓掌,然而本人并不高兴,不是因为他已经达到荣辱不惊的境界,是因为观众席最后面一排的过道上站着一个人,一个手捧鲜花的人。   是何莎。   她不高兴。   她不高兴是因为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他不高兴是因为她不高兴。   没想到发生在陈寻身上的事换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   他往入口瞄了一眼,看到了幸灾乐祸的邝强。   原来是这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去年何莎外出采风前打电话到1513,要他晚上给她回电话,既然是回电话,自然要留下手机号码,想来就是这件事给了邝强机会。   原本念及电视剧里方茴是自己作死,在失身一事里付主要责任的想法,他认为毁了邝强的前程多多少少有点过分,但既然这个王八蛋敢在背后玩阴得,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啪嗒~   鲜花落在地上。   何莎转过身去,红着眼跑出大礼堂。   今天邝强给她打电话,说林跃报名参加了歌手大赛,寝室里的人决定组一个亲友团到现场给他加油,问她有没有兴趣参加,给林跃一个惊喜。   何莎当然不会拒绝,哪怕课业再忙,也得去给心上人助力打气呀,然而按照邝强指点来到这里,看见的却是林跃和林嘉茉双人秀的一幕。   哪怕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林嘉茉在追他,但是俩人并没有太出格或者说亲昵的举动,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进入大学以后,林跃也会去央美看她,辅导她的学业,有空煲下电话粥什么的……   现如今呢?   台上的一幕突破了她的心理底线。   因为所修专业的缘故,她得经常出去采风,不像林嘉茉一样可以时不时来北方工商大学逛一圈,心里本就没有安全感,日常患得患失,本想借着这个重要时刻表明心迹,并向他认错道歉,高中的时候因为顾及别人的看法不知珍惜,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   可是……憋在肚子里的话没等说,便挨了一记棒喝。   何莎跑出了大礼堂,途中把一个才进来的学生撞了个趔趄都没来得及说对不起。   其实不只林跃看到了她,林嘉茉也注意到夺路而逃的何莎。   她是来向北方工商大学的女生们宣誓主权的,没想到连带着把何莎也伤了。   “何……”   林跃转过身,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离开舞台。   是,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也谈不上公平正义,可是林嘉茉还是很难过。   “我没想到何莎会过来,我明明没有告诉她。”   幕后工作人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向他们竖大拇指,称赞二人表现不错,然而林嘉茉已经失去应付那些人的兴致。她担心林跃误会是她把消息告诉何莎的,使用这种卑劣手段解决情敌。   “你先回去吧,何莎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   “可是……”   “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林跃微笑说道:“放心吧,我能处理好的。”   “那……我走了。”   “天晚了,记得打车回去。”   “嗯。”   林嘉茉没有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十分钟后,林跃离开后台,方茴和乔燃已经没有心情再看节目,正在门口等他。   “何莎她……”   “我知道。”林跃没有让方茴把话说完,径直走到大礼堂前门广场坐在长凳上抽烟的邝强面前。   “将军抽车,可以呀,邝强。”   “你在说什么啊?”邝强装傻充愣:“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真的,我就是想帮你组一个亲友团,咱们宿舍的何立军和胡友平也来了,你没看到吗?”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咯。”   “可别,说到底我也是好心办坏事,都怨我多嘴。”   林跃没有跟他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方茴和乔燃快步追上。   “这件事是邝强搞的鬼?”   林跃点点头。   “那……你要怎么办?”   林跃说道:“邝强会死得很难看。”   方茴急得团团转,林跃和林嘉茉组队参加歌手大赛这件事虽然她也很惊讶,但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这半年来林嘉茉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何莎呢,冷不丁看到台上一幕肯定会伤心难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何莎的状态,她情绪不稳定,就这么跑出去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乔燃说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八百六十六章 我可是一片好心哦,邝强   何莎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央美的,反正睁眼一瞧快中午了。   宿舍里一片狼藉,地上是十几瓶喝空的燕京啤酒,桌上还有乱丢的零食袋,鸡爪、卤蛋、虎皮花生什么的。   伸手敲了敲昏沉的头,她试着从床上爬起来。   趴着不动还好,这一动,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冲进卫生间一阵狂吐,过了好半晌才缓过一丝气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从小到大她还没喝过这么多酒,吐完了胃是好受多了,可是昏沉和无力感还没有消散。   她用手背蘸了蘸额头的冷汗,强撑精神走到盥洗池边,拧开水龙头。   哗~   水流喷涌。   她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完事刷了一遍牙,方才振作起来。   林跃。   林嘉茉……   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失落,她回到房间里,开始收拾地上的啤酒瓶和乱丢的垃圾。   醉酒的后遗症还在,基本上扫两下就要停一阵,喘口气再继续。   用簸箕往垃圾桶倒果皮的时候,宿舍门由外面打开,舍友王敏和张姜姜走进来。   “何莎,你快别干了,我来吧。”王敏见她状态不好,赶紧夺走她手里的扫帚,继续清理聚集起来的垃圾。   张姜姜说道:“上午的课我们帮你请假了。”   说完走过去扶她到床头坐下:“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至于喝那么多酒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何莎低头不语,是,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但是像他那样的人,找遍帝都能有几个?何况高中三年的感情又哪里是金钱和才华能衡量的?   那边王敏也劝说道:“看你昨天回来时那模样,如果他在咱们学校,像我这暴脾气肯定就打上门去了。”   “何莎,何莎……”俩人你一言我一嘴劝她想开点的时候,另一位舍友李沐走进房间:“公寓楼外面有你的快递。”   “我的快递?”   爸爸最近没出差啊,何莎一脸茫然,不知道谁会给她寄东西。   李沐说道:“对,还是个大件,你快去看看吧,工人正在门口等着呢。”   何莎定定神,带着疑惑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王敏担心她有闪失,跟在后面离开寝室。   正如李沐所言,女生公寓楼前面停着一辆小型卡车,穿工作服的递送员面前竖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木箱子。   “你好,我是何莎。”   “央美雕塑系大一学生何莎?”   “对,我给你拿学生证。”   “不用了。”递送员递给她一张收货单:“在这里签个字吧。”   何莎接过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递送员看看木箱子,又看看面前娇弱的女孩子:“要不……我帮你搬进去吧。”   王敏抢着说道:“谢谢啊,我们住二楼,212室。”   “不客气。”递送员两手抱起木箱,走进公寓楼,路径上的女学生纷纷往两边躲避。   递送员走后,张姜姜围着木箱转了半圈。   “何莎,这什么东西?”   何莎摇摇头。   李沐透过封箱木条之间约一寸宽的缝隙往里瞧了瞧:“好像是一幅画。”   何莎说道:“我没在外面买画啊。”   王敏是个急性子,话不多说,到宿管阿姨那边借了一把锤子,用起钉子的一头在封口木条两头一阵捣,完事把包裹着防尘布的画框抽出来。   李沐走过去把防尘布一揭,一副半人多高的油画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是……”   张姜姜望望画中人,再望望何莎,发现是同一个。   李沐说道:“画的是你啊何莎。”   扶着画框的王敏往前侧了侧身:“这画,比得上我们系唐教授的水平了,哪位才子送的呀?这么浪漫。”   画里的何莎拿着彩笔站在后海边的凉亭里,正专心致志描绘暮色里安静下来的平湖。   水面碧波荡漾,太阳公公点燃了银鳞色的仙女棒,西来的金黄缠绕着她的手和画笔,长发微摇,和风清甜。   她在画安静下来的平湖,画外的人在画安静下来的她。   那是3月中旬老师安排的作业,班里人到什刹海附近寻找心仪目标,完成一副水彩画。她在附近逛了好久也没选好要描绘的对象,因为本身就是帝都人,对那边的一切缺少新鲜感,不像是那些外地学生,总能找到眼前一亮的感觉。   来来去去,直到暮色将临,其他学生都收工返校,她看着傍晚的湖水和变得安静的公园,方才进入状态,找到想要用色彩和画笔表达出来的心情。   那一天,直到夜色降临她才满意停笔,背着画架离开。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幕会被别人记录下来。   “何莎,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在张姜姜看来,能捕捉到这暖心瞬间的人应该是一起去什刹海那边作画的同学,可是她实在想不出,雕塑系……不,应该说整个造型学院,谁有这么高的水准。   记得文教授说过,好的绘画作品,一眼看去就会让人安静下来。   而这幅画,画中画的平湖是安静的,平湖外面的女孩儿也是安静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张姜姜回过头去。   “我知道是谁画的。”何莎小声嘟哝一句,顾不得收拾乱糟糟的头发和略显苍白的脸,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何莎,你要去哪儿?”王敏追到门外。   没有回应,她要去哪儿只有她自己知道。   扶着画框的李沐望张姜姜说道:“该不会是……”   她指指北方工商大学的方向。   “那个林跃真有这么厉害?”   “你以为那人跟文教授聊印象画技法一聊就是一个半小时的传言是空穴来风啊?”   王敏听到俩人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画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何莎完了,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女孩儿心里的位置。   ……   三天后。   邝强握着咬了几口的苹果走向教学楼的多媒体教室。   感觉差不多了,等何莎情绪稳定一些,他会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用口才和经验打开她的心扉,后面嘛……   姓林的不是牛吗?等他撬了丫墙角,看丫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岁月静好。   “邝强,教务处老师让你过去一趟。”   他这儿刚进教室,便听到班长喊他的名字。   “知道了。”   邝强迅速啃了几口苹果,把剩下大半往垃圾桶一丢,朝综合楼走去。   五分钟后,他敲响教务处的门,迈步进屋,看到前面站的女人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邝强勃然大怒。   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边教务处主任把一张纸推过去:“你是市场营销系的邝强对吧,看看,这是不是你干得?”   那是一张超声影像报告单,结果显示在女子宫腔探测到妊娠囊,大小符合六周五天水平。   邝强望女人说道:“我不是已经给你钱了?你为什么要来学校闹?”   “那点钱根本不够。”   “不够?”邝强说道:“当初我明明带了套的,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我算过时间,是你的。”   “你算过时间说是,我还算过时间不是呢。”   “邝强,你就是不想负责呗。”   “对,我凭什么负责。”   邝强很想说我一个嫖客,为什么要对一只鸡负责,没做好安全措施那是你的事,跟我有屁关系,给你200块钱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过这里是教务处,他不能毫无克制地发泄。   “你确定孩子是他的?”教务处主任明显想要袒护邝强,毕竟女人不是本校学生,学校方面对于社会人怀孕不承担责任:“年轻人嘛,谁没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要我说,你们应该好好协商一下,如果……”   “好啊,你们和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外地人。”女子拿起电话,一脸怨毒看着邝强:“我今天非要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第八百六十七章 安心地去吧   嘟~   嘟~   咔~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   “我举报,北方工商大学市场营销系学生邝强嫖娼,教务处主任徐强罔顾事实包庇犯罪学生。”   “你干什么!”邝强去抢手机,但是没有得逞。   教务处主任徐强一脸懵逼,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在旁边劝了一句就成包庇犯罪学生了?   而且……嫖娼是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你说嫖娼?”   “对。”女人指着邝强说道:“就他,两个月前给了我200块,我们发生了关系。”   邝强说道:“捉贼捉赃,抓嫖现场,你说这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诽谤?邝强,你听听这是什么?”她举起手机,按下录音的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来邝强歇斯底里的呼喝。   “孩子?你一个做鸡的不做好防范措施,过来找我闹,你闹得着数吗?是,我是跟你发生了关系,可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而且这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事后怀孕了你来找我,你……你不守职业道德。”   女人按下暂停键。   “邝强,现在你无可抵赖了吧。”   录音一播,教务处主任徐强的脸色变了,办公室里其他人看邝强的目光也变了。   “给我,给我……”   邝强去抢女人的手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疯女人把昨天来找他要钱的对话录了音,看起来这是一早就盘算好了呀,乞讨不成就来硬的。   但是报警的话,对她有什么好处呢?不是也要面临拘留和罚款吗?   果然,女人疯狂起来是不可理喻的。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把手机夺过来,删掉录音。   争抢过程中女人抓了他一下,邝强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红红的手掌印很快浮现。   啊~   女人大叫着开始和邝强撕扯,随手抓起徐强桌上的杯子砸过去,还弄倒了暖壶,弄乱了文件,撞倒了椅子和花盆,办公室里顿时人仰马翻。   有学生和老师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站在窗外看热闹的有,围在门口指指点点的有,交头接耳说邝强常在河边走终于湿鞋的有。   当保安科的人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警车也来到大学校园里。   邝强最终还是得逞了,不过代价是脸蛋、手臂布满抓痕,有的地方还流血了,女人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还一边捂着小腹蹲在地上大口喘息。   警察在跟徐强确认完毕情况后,过去查看二人伤势。   便在这时,女人又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邝强,这里面的才是原始录音。”   邝强呆在原地。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害我!”   “因为钱。”   邝强以为她还在嫌钱少,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事情闹这么大,她作为卖淫女少不了拘留罚款,他作为大学生,赔上的是未来。   她心口的气是顺了,结果呢?损人不利己呀!   警察没有给他们继续打嘴仗的时间,押着俩人往外面走。   接近房门的时候,邝强看到了人群里站得林跃,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强哥,放心去吧,我会给你爸妈打电话叫他们来给你交罚款的,我这完全是好心哦。”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林跃在说风凉话。   呵~   附近的炮楼门儿清?知道你常逛附近的炮楼,要阴死你还不简单?   林跃拍拍手,转身走了。   ……   黑铁酒吧里。   傍晚时分较为冷清,喜欢泡吧的还没出动。   林跃一边擦拭手里的酒杯,一边和酒保闲聊,顺便学一点调酒知识。   “嘿。”   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回头一瞧是沈晓棠。   “你幽灵吗?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看你心挺大的。”   “为什么这么讲?”   “听说歌手大赛初赛的时候一个外校来的妹子被你给气走了。”   “……”   老刘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耳朵竖得笔直,生怕错过一句对话。   沈晓棠也不嫌弃,端起林跃右手边放着的水杯喝了一口:“教教我呗,你是怎么泡妞的?”   “……”林跃看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啊?”   “自己悟。”   沈晓棠愣了一会儿,扭头打量一眼尽量憋着不笑的老刘,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对你也有意思?”   林跃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杯子:“对某人好奇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确实。   随着时间推移,沈晓棠对他越发好奇,心里憋着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林跃说道:“前面几天想说话没找到机会,今天一早就来酒吧不会是为堵我的吧?”   “当然不是。”沈晓棠嘴上说不是,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对了,你在歌手大赛上唱得那首《深呼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   “别给我装傻。”   “好吧,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他凑过去,在沈晓棠耳边说道:“其实,我会口技。”   对于他会口技的震惊还在其次,那股温润的吐息往耳朵钻的感觉,弄得她有些心猿意马。   “你会口技?”   “不信呀。”林跃喝了口水,轻轻嗓:“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我夸一夸这个传统美食狗不理包子,这个狗不理包子,它究竟好在哪儿,它是薄皮大馅十八个褶,就像一朵花。”   说完看着沈晓棠:“怎么样?”   女孩儿还没说话,老刘先瞪着个牛眼说道:“嘿,真有你的,有内味儿。”   沈晓棠还是有点怀疑,会口技就能把歌唱好吗?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还有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究竟是怎么摆平那两个人的。”   “就你这钻研劲儿,真不应该玩音乐,做科研一定会有成就。”林跃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再跟我打哑谜,信不信我……”   “你能怎么样?用目光砍死我呀?”   “干脆,下次换我跟林嘉茉抢男人,这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会怎么做了。”   噗~   那边老刘把刚刚喝进去的水喷了一桌子。   林跃也是目瞪口呆,这操作,绝了。   “沈晓棠,你真是太聪明了。”   “怕了吧。”她很得意:“怕了就老老实实告诉我答案。”   林跃说道:“还记得我那天唱得歌吗?”   沈晓棠说道:“安静。”   “对,安静,她们吵够了自然就不吵了。”话音一落,他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棒棒糖往沈晓棠嘴里一塞:“甜吗?”   “甜。”   “那好好舔吧。”   他起身离开,走进后面仓库去搬今日份的啤酒。   ……   十月十五,歌手大赛决赛日。   下午有马哲课要上,不过林嘉茉没去,让舍友代为请假,一个人躲在寝室练吉他。   一小时前她才跟林跃通过电话,他说下午有两节很重要的课必须听,要她四点钟再动身不迟。   “一定要拿冠军,一定要拿冠军。”   她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   练了一个多小时,看看时间还不到3点,她端起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林嘉茉没有注意,这杯水跟刚倒的时候有一点点不一样,于是半个小时后她抱着吉他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   林跃放下手里的《太阳能电池与太阳能电子线路》,从原本属于邝强,现在被何立军、胡友平、他三人放杂物的床上拿起昨天刚买的休闲西装外套,朝举办歌手大赛决赛的大礼堂走去。   决赛比初赛时人更多,下面几乎座无虚席,因为有上一次的教训,方茴寝室四人再加乔燃赶早到场,抢占了第三排的座位,薛珊还从商机意识浓的学生手里买了两袋爆米花当零食吃。   相比初赛,决赛时间短了些,但是选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上次唱《女人花》的女选手,唱《水手》的男选手都顺利晋级了,至于陈寻,就算评委不待见,也得考虑一下学生的喜好,所以他也顺利入围决赛,不过初赛结束后有人传话让他收敛点。   就算没人警告,他也打算好好唱,好好比,因为对手里有一个他最想打败的人。   上回林跃用一首《深呼吸》征服了台下所有听众的耳朵,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金融系有一位能把羽泉的歌唱出花来的牛人,说实话,要战胜林跃很不容易,不过这一次……他有信心战而胜之,因为歌手大赛比的不单单是一副好嗓子,还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第八百六十八章 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搞音乐的才华!   他又会乐器又会写歌唱功也不错,论综合实力,林跃绝不是他的对手。   《匆匆那年》——他写的歌,虽然比不上那些社会上大火的歌曲,但也算爽口的小清新曲目了,下面那些评委除了两三个学校领导,另外几个可都是懂音乐的人,肯定会给原创歌曲打高分的。   林跃的嗓子再好,那也是拾人牙慧之举,上不了台面。   而且……   陈寻说道:“再有两位就是我们了,准备好了吗?”   沈晓棠现在可是文艺部副部长,大二应该就能转正了,评委老师看她的面子也会多给几分吧?还能进一步刺激方茴,让她知道他的魅力和骨气——林跃都已经和林嘉茉组队参加歌手大赛了,她也该彻底死心了吧。   “没问题,一会儿你可别紧张啊。”沈晓棠笑着说道。   “我像是会紧张的那种人吗?”   “那倒也是。”   初赛的时候他唱《姑娘漂亮》,不是像个猴子一样在台上又唱又跳么?哪里有一点怯场的意思。   “你等着,我去下厕所。”沈晓棠朝后面挥挥手。   “好,快去快回。”   她离开舞台,进了旁边的走廊,而林跃就站在安全出口前面。   其实不是她要上厕所,是看到林跃叫她过去的手势。   “怎么了?”   “林嘉茉没来。”   “没来?”   “嗯,我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没人接。”   “是不是有重要的课程?脱不开身?”   林跃摇头:“她没说。”   沈晓棠一脸急切:“那现在怎么办呀?”   林跃踌躇片刻,说道:“这次上报的是一首对唱歌曲……”   沈晓棠看过节目单,知道他要跟林嘉茉合唱95版《神雕侠侣》的主题曲《归去来》,可能是上次他的表现太抢眼,这回想要照顾一下女伴。   “要不……你换一首歌?”   林跃沉吟片刻:“这首歌你应该会唱吧,要不……咱们俩试一试?”   沈晓棠瞪圆了双眼。   这首歌她当然会唱,要知道古天乐演得《神雕侠侣》基本上每个家里有电视的80后都看过。   可是……   林跃半开玩笑地道:“你不是要跟林嘉茉抢男人么。”   沈晓棠仰起头,看着他的脸,眼神复杂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林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对……对不起,如果我没有答应和陈寻上台的话。”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去,背对林跃深吸一口气,走了。   对不起?   她要说“好啊”林跃才会伤脑筋,她说“对不起”就对了。   正是因为知道陈寻受到他跟林嘉茉双人秀的刺激,邀请沈晓棠一起唱《匆匆那年》,他才会出个截胡的招儿。   沈晓棠如果答应他的请求,反倒麻烦了,不答应他的请求,在他和陈寻间犹豫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   “怎么去了那么久。”   “哦,没什么。”   沈晓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言不由衷地道。   “走吧,该我们上场了。”陈寻拿起放在角落的吉他,拍拍她的手走出去。   “大家好。”他在椅子坐下,怀抱吉他,对着话筒说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一首歌,《匆匆那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手指往指板一压。   “我希望能拥有个明亮的落地窗,每天都能够去晒一晒太阳,把我的东西都摆在地上……”   当旋律循环第二遍时,沈晓棠从后面走出,跟他合唱剩下的部分。   包括方茴、乔燃、蒋小璇,以及到场不久的何莎,都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因为这首歌明明是他高三时在广播站向方茴告白的歌曲,现在呢,居然成了和沈晓棠的对唱曲目。   刘云薇、薛珊、李琦三人自然不知道这首《匆匆那年》的黑历史。   “没想到陈寻还会写歌呢,果然是才华横溢。”   “不知道林跃一会儿唱什么。”   “李琦,瞧你那一脸期待的小眼神儿,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我劝你呀,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去,别瞎说。”   “哈哈哈哈。”刘云薇和薛珊笑得前仰后合。   一曲歌罢,陈寻和沈晓棠离开舞台。   “怎么样?”   “不错。”   “你觉得能拿第一吗?”   “能。”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而且刚才唱歌的时候,你跟练习时的表现相比可是有不小的差距啊。”   “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紧张?”   俩人正说着,林跃由走廊拐出来,跟场务人员做登台前的沟通。   “咦,怎么就他一个,林嘉茉呢?”   这次他看过节目表,知道林跃和林嘉茉要对唱《神雕侠侣》的主题曲,但是现在只见林跃不见林嘉茉。   沈晓棠自然知道,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他怎么回事?”   林跃往幕布走的时候他问场务。   “好像是搭档没来。”   林嘉茉没来?   陈寻乐了,这下林同学要伤脑筋了,男女对唱的曲目啊,难不成他一个人能唱出男欢女爱的味道?   他一定练了很久吧,一定付出很多心血吧,这下好,全打了水漂。   真好!   如今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没有下台休息,转了个弯儿又回去了,站在幕布旁边想看林跃出丑。   沈晓棠也跟了过去,站在陈寻身边看着舞台上的人,只不过跟男伴的心情截然相反,目光里有不解,有惋惜,还有愧疚。   林跃一个人出现,台下听众一片哗然。   很多人等着他跟林嘉茉再有精彩表现呢,没想到出场的只他一人。   乔燃拍拍方茴的肩膀:“他跟林嘉茉怎么了?”   方茴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不远处坐得何莎一眼。   蒋小璇心直嘴快:“莫非,他们俩……分手了?”   刘云薇、薛珊、李琦三人一脸愕然。   下面窃窃私语,台上的林跃没有闲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把话筒摘掉,放到舞台左面的钢琴架上,就着凳子坐下来。   听众们鸦雀无声。   会弹钢琴?   要精通这玩意儿的难度可比吉他高很多,吉他无论年龄大小,拿出一点时间来练总能上手,钢琴嘛,那就得下苦功了。   “大家好,临时出了点状况,这里我想改一下曲目,给大家带来一首以前写得歌,匆匆那年。”   哗~   下面的听众一下子沸腾了。   搞什么?陈寻说自己写了一首歌叫《匆匆那年》,他也说自己写了一首歌,也叫《匆匆那年》。   这俩人是几个意思?   幕布后面等着看他出丑的陈寻肺都快气炸了,这个王八蛋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你勇气这么做。”   至于沈晓棠,对于身边人的话仿若无闻,只是呆呆看着钢琴前面的林跃。   叮叮咚咚~   灵巧的十指在琴键上跳跃,每一次敲击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变换键位都流畅自如。   钢琴的声乐效果自然不是吉他能比的,仅仅前奏就令台下听众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他的演奏。   “匆匆那年我们就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可惜谁也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难辨……”   “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当林跃敲下最后一个字符。   现场先是安静,过了十来秒后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   陈寻的《匆匆那年》属于朗朗上口的小清新,非要找个东西来形容的话,应该是黄瓜、胡萝卜的口感,而林跃的《匆匆那年》,是一杯用最青涩的梅子酿成的青梅酒,听完心里被塞得满满的。   在响彻全场的掌声同何莎、方茴各怀情绪的目光下,林跃转身离开舞台。   往后台走时看到陈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那是一张气愤、茫然、震惊,又充满挫败感的脸。   “要互相亏欠,藕断丝连嘛……”沈晓棠看着林跃越去越远的背影,轻声念叨最后两句歌词。 ###第八百六十九章 你这个渣男!   半个小时后。   北方工商大学南门外。   “林跃,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午不知道怎么就……就睡着了,等舍友下课后把我叫醒,我一看表……”   林嘉茉急着解释没有准时来参加比赛的事。   “没事。”林跃说道:“反正也是你拉着我参赛的,重在参与嘛。”   “林跃,你别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那样啊?”   “你在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你就是在不高兴。”   “我真没有不高兴。”   林跃无语极了,怎么说实话也被误会呢,他是真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好不好。   林嘉茉说道:“你这个语气,太平静了,就是在生我的气。”   ??????   他脸都黑了,情绪平静就是生气,难不成情绪不平静,对她大吼大叫反而是不生气?这什么逻辑啊。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话,挂了。   林嘉茉说道:“谁打来的?”   “何莎,她跟方茴、乔燃、蒋小璇去后台了,没有找到我,打电话来问我人在哪儿。”   “何莎……都来了。”   “行了,别患得患失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喝酒。”   “去哪儿?”   “黑铁酒吧。”   ……   歌手大赛结束了,大礼堂恢复到往日的空旷与平静,只是林跃的大学生活开始变得不平静起来,因为歌手大赛最后的结果是他很陈寻并列第一,然而很多学生都知道这是评委们妥协的结果,沈晓棠毕竟是文艺部的副部长,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文艺活动都是她在操办,老师们乐得省心省力,既然她跟陈寻搭档出场,后者的水平又不错,那自然要卖一些面子,于是这第八届校园歌手大赛出了两位冠军。   如今林跃走在校园里,总会迎来女生们热烈的目光和男生们嫉妒的眼神儿。   谁叫他无论是乐器、唱歌还是写歌,都把夺冠热门按在地上摩擦呢,冠军虽有两位,但是大家打心底承认的,只有他。   陈寻是什么心情,林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沈晓棠的支线任务完成了,现在该轮到刘云薇、薛珊、李琦三人了。   都知道林嘉茉在歌手比赛放了他的鸽子,如果说两人的感情出现问题的话,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得好好计划一下,毕竟那三个人和方茴是一个寝室的,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的结果。   他这儿一边走一边盘算接下来怎么搞,手机忽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老唐。   老唐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听清楚对方说什么后脸色一变。   吴婷婷出事了。   这时候已经不是纠结见面后有什么麻烦的时候了,他给胡友平打了个电话,要对方帮他请假,完事直接离校,乘上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医院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门诊楼前面停住,林跃找到急诊,一进门就看到老唐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   电话上说不清楚,他也没多问。   “听说是骑着自行车跟人碰了一下,现在她的家人和医生都在里面。”   “伤势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是面包车司机把她就近带到这家医院来的,听说她喝了酒,责任不在面包车司机。”老唐拍拍旁边的座位:“急也没用,坐回儿吧。”   林跃皱了皱眉,考虑要不要放出黑蝇无人机去里面打探一下情况。   便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跟在担架车后面走出来。   “吴叔叔,张阿姨。”老唐站起来跟俩人打招呼。   “来了。”   吴婷婷她爸指指滑轮车,意思是让她妈跟着,自己停下来跟老唐说话。   当滑轮车往左翼回廊拐的时候,林跃看到了吴婷婷的脸,她也看到了他的脸,眼睛一下子瞪直了,挣扎着想要从担架车上起来。   “哎,你干嘛呀,躺下,躺下。”护士赶紧把她按住,推着担架车走远了。   林跃松了口气,看起来伤势并不严重。   那边老唐开始询问病情:“医生说情况怎么样?”   “没啥大事,就是右侧小腿骨折,大脑受了点冲击,有轻微脑震荡,现在已经做了固定,打了石膏,住几天院,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   老唐松了一口气,林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便在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进来,吴父看到后说那就是撞了吴婷婷的司机,完事便走了过去,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老唐对这个不关心:“走吧,去张阿姨那边吧。”   林跃点点头,跟着进了旁边的回廊,往前走了一阵后,在骨科病房找到了刚被转移到病床上的吴婷婷。   老唐推开房门,走进去又缩了回来,因为发现林跃没动。   “怎么了?”   “她见到我肯定会很激动,在情况没有稳定前,我不宜跟她见面,这样吧……你告诉她我明天再来,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老唐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别车祸没啥大碍,看到林跃情绪一激动再搞出别的毛病。   “好,那你先回吧,待会儿我找机会告诉她。”   “辛苦你了。”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外面走去。   ……   翌日,下午3时。   春末夏初阳光温热,病人们基本上都在午休,陪床的也趁机小憩,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和过来探视的亲友小声攀谈。   林跃来到吴婷婷的病房外面,老唐正在走廊等他。   “吴叔叔工作忙,张阿姨昨天守了一夜,我让她回去了,你进去吧,我去外面抽支烟。”   林跃点点头:“醒着?”   “你觉得她知道你来看她,能睡得下吗?”   “……”   “好了,我已经帮你解释过了,她已经向我保证过要平心静气地面对你。”   “……”   林跃心想她说你就信啊,不过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张病床,可能是因为医院不大,病人不多,也可能是早些时候出院了,反正只有靠窗的床位有人。   打着石膏的腿吊着,上身平躺,右手手腕还缠了一圈绷带。   “哟,玩儿杂技呢,这姿势说实话,挺有难度的。”   林跃走到窗前,把鲜花插进瓶子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吴婷婷醒着,但是没有说话,只怔怔看着他。   “看到我这么不开心?那我走了。”   “为什么要骗我?”   林跃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因为我很迷茫。”   吴婷婷说道:“迷茫什么?迷茫选谁做你的女朋友吗?”   林跃点点头:“一方面我觉得现在大家都还不成熟,一方面未来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我不想以爱情的名义去谈一场不用负责的恋爱。”   吴婷婷扭过头去,气呼呼说道:“搞得好像别人一定要你负责一样。”   林跃哑然失笑,拿起床头柜上放的苹果,用水果刀削掉外皮递过去。   “我承认我做的有不对的地方,没有出国留学应该通知你,别生气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不吃。”吴婷婷说道:“我就让你欠我,不是你说的吗?要互相亏欠。”   “……”林跃愕然:“你当时没醉呀?”   “醉了,不过这句歌词第二天还记得。”   林跃把苹果削下一块塞进嘴里:“唔,又脆又甜。”说完把剩下的递过去。   这次吴婷婷没有拒绝,把它接在手里。   “从老唐嘴里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后,我真是……你丫要是个混蛋该多好?起码不会让人这么牵肠挂肚。”   林跃叹了口气:“我也想自己能够像个混蛋一样活着,可是……”   他摇了摇头。   “所以你这种人最可恨了,爱,爱没有结果,恨,恨不起来,戒又戒不掉。”   “骂吧,骂出来舒服一点。”   林跃拿起放在床头的毛巾,擦了擦她额头因为天热溢出的汗水,正要让她赶紧把苹果吃掉,不然外皮都氧化了,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病房入口。   不好,有大麻烦了! ###第八百七十章 渣林,你也有今天?   “吴叔叔,有话咱去外面说,婷婷睡着了,医生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吴叔叔……”   咔~   病房门开启,吴婷婷她爸出现在视野内。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左手拿着苹果,还没来及吃的女儿,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林跃,眉头一挑,鼻翼的法令纹变得更深了。   “昨天回去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指着林跃说道:“你就是那个林跃吧。”   林跃硬着头皮站起来:“是,我是。”   吴婷婷两眼死盯老唐。   老唐特委屈:“真不是我说的。”   吴父看着她道:“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吴婷婷懵了,她从没在家人面前提过林跃的事好不好,上回把市政府要开发良乡的文件拿回去,她爹旁敲侧击大半天,她都守口如瓶没有把林跃供出去,为什么今天一进门就叫破林跃的名字?   “这半年多,你哪个月不喝多一两次?好几次你妈把醒酒汤给你端屋里,听你在那儿说胡话,我们一开始以为是白峰,后来才搞明白不是。”   原来军机是这么泄露的。   林跃瞄了吴婷婷一眼,似在怪她酒品不好。   吴父走到床尾,把林跃堵在里面:“昨天我就觉得你很可疑,当时没来及多问,等忙完手里的事回头一瞧你跑了,今天下午从她妈那里得知老唐把她支走,我寻思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嘿,没想到真给我算准了。”   林跃说道:“我这不是怕她情绪激动吗,所以缓了一天才过来探望。”   吴父说道:“说吧,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这……”林跃挠头说道:“叔叔,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吴父怒道:“你看你都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事儿我问过杨晴了,她说后天要跟孙涛去深圳,昨儿叫了几个姐妹在一起吃分别宴,吃着吃着她就喝多了,完事还不让送,一个人骑车往回赶,才出了这档子事,我要是再不管,这次是骨折,下次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林跃能怎么说,他无话可说。   “那照叔叔的意思……”   “结婚!”   林跃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后面老唐也一脸懵逼。   吴父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结婚。”   “爸……”后面吴婷婷实在听不下去了,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逼婚的父母。   “你闭嘴。”吴父瞪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吴婷婷侧过头不去看他,感觉很难为情。   “吴伯伯,不瞒您说,我……还在读大学。”   后面老唐也劝道:“是啊,吴叔叔,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吴父说道:“证可以晚点领,先把婚结了。”   好嘛。   他是多怕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呀。   明明长得挺漂亮一姑娘,又是帝都人……   “吴伯伯,我不是帝都人,家在鲁西北穷地方,以目前的条件,谈婚论嫁是不是早了点,我担心自己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穷地方来的?”吴父说道:“那就做上门女婿好了,不是还在读书吗?只要结了婚,学费和生活费我帮你出。”   林跃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逼到抓狂的地步。   “呵……呵呵,呵呵……”   “爸!”吴婷婷忍不住了:“我们俩的事你别管了,成么?”   “我不管,我不管谁管?就像现在,你出了车祸,还不是我跟你妈在一边着急伺候。”   吴婷婷被他怼的无话可说。   老唐看着林跃,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吴伯伯,结婚是人生大事,慢慢来成不成?”林跃心说新闻上那些十几个二十几个女朋友的渣男到底怎么操作的?为什么自己这边才几个就吃不消了呢?   他开动脑筋想啊想,很快便把握到了关键。   新闻里那些上当受骗的女人大部分活该,如果不拜金,不爱慕虚荣,也不至于被渣男骗得人财两空,而这里……林嘉茉、何莎、郑雪、吴婷婷、方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贫穷或者富有。   吴父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在学校里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而且……他跟林嘉茉、何莎也确实没有挑明关系。   “吴叔叔,我也觉得这种事操之过急不好,你总该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还有见见父母什么的。”老唐委婉地劝说。   “也是。”吴父想了想道:“那就这个暑假吧,让婷婷跟你回老家一趟。”   “爸,我生气了!”那边吴婷婷恨不得在地上扒一条缝钻进去,找遍全帝都,像她爸这样的人怕也不会超一巴掌。   对于林跃来讲,这个岳父,来得还真是便宜:“这……”   “你要敢拒绝,我就让她妈去学校里打听一下,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迷得我家婷婷整日茶饭不思。”   委婉的威胁。   看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假,查他有没有脚踏两只船是真。   “没问题。”林跃一口答应下来,心里的想法是先过了这关再说,起码耳根子可以清净俩月,至于带吴婷婷回老家嘛,反正自己都露面了,回就回呗,还能过下二人世界对不对?   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吴父脸色好了不少。   而病床上一向敢爱敢恨的女孩儿却是把头蒙进了毯子里。   是,她跟同龄人说话的时候一向没有顾忌,可是碰到父亲逼婚,强嫁女儿这种事,换谁来只怕也HOLD不住。   “对了,吴叔叔,护士之前来找过家属,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得不说,老唐很有眼力劲儿。   “嗯,我去看看。”吴父快步离开房间。   他一走,吴婷婷把蒙住头的毯子拉下来一些,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林跃,显得特滑稽。   老唐拍拍林跃的肩膀,递过去一个“你真可怜”的眼神,转身走了。   “你爸……一直这样吗?”林跃重新坐下,把她刚才放到杯口的苹果递过去。   吴婷婷接过来咬了一口。   “我爸刚才的话,你别介意,他也是太着急了。”   “我知道,换我我也急。”   “对了,你下午还有课吧?有课的话,你先走,这里有老唐和我爸在。”   林跃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是担心一会儿吴父回来了,他会不自在。   “那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林跃起身离开,走到床尾的时候吴婷婷忽然叫住他。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暑假带你去见我爹妈那句?”   吴婷婷点点头。   “老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得先好起来才行呀。”说完话他推开房门走出去,到外面跟老唐说了两句话,走了。   咦……不对劲呀。   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费解表情,不过公交车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前门打开,操着一口京片子的售票员开始喊话车上乘客尽量往里挤,让下面的人上来。   ……   当日夜。   刘云薇在学校西面不远的甜品屋里见到了林跃。   她走到靠近橱窗的位置坐下,打量一眼店里的装潢:“这小店可以呀。”   “他家的华夫饼也不错,要不要尝尝?”   林跃说话的时候,服务员走过来,把盘子里的卡布奇诺端到刘云薇面前。   上面的拉花形如雪花,被细小的泡沫簇拥着,十分好看。   “你对这家店很熟悉呀?”   “你想说什么?是觉得以我的家庭条件,不应该来这种地方消费吗?”   刘云薇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   林跃说道:“我在酒吧打工你知道吧。”   “嗯。”   “因为我唱歌不错,所以老板给我开了双份工资。”   刘云薇恍然大悟,要说唱歌,他何止是不错,怕是早已超出业余歌手的水平,又会乐器,还能写歌,这样的人当然配得上双份工资。   “对了,你在哪个酒吧打工?”   “就前面不远的黑铁酒吧。”   “哦,以前逛街的时候看到过。”   “有机会可以去坐坐,我请你喝酒。”   “好啊。”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得太痛快了:“对了,你这么晚约我过来这里,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第八百七十一章 其实,我喜欢你   林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支支吾吾一阵,装出一副青涩模样,看着桌上紧握的拳说道:“其实……其实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句话刘云薇听过很多次,有当面说的,有小纸条上写得,还有高中毕业册同学留言里含蓄的藏头诗。   不过这句话从林跃嘴里说出来,她是既意外,又兴奋。   意外自不必讲,因为全校学生都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北大女友,留洋的学姐也对他念念不忘。兴奋嘛,一个论成绩同专业拔尖儿,论才华力压同龄人,长相也不错的男生说喜欢她,说明什么?当然是她魅力出众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刘云薇用手撩了一下出门前才洗过的头发,飘柔洗发水的香气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   林跃说道:“歌手大赛决赛的事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听方茴说,林嘉茉不是不想来,是睡过头了。”刘云薇吸了一口杯沿的牛奶,认真端详对面略带局促的男生脸,忽然觉得越看越耐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眉眼这么清秀,五官这么精致,他每个动作,不,连眨眼都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和力呢。   她自然不知道,以前【师奶杀手LV2】是关着的,现在是打开着的。   “那是我不想让她担心,其实早在初赛的时候我们就吵了一架,因为她做了件让我很难接受的事。”   刘云薇知道他什么意思,据说央美那个喜欢他的女孩儿看到舞台上的一幕伤心欲绝,哭着跑了。   薛珊问过方茴,方茴说那个女孩儿叫何莎,跟他们是朋友。   既然大家是朋友,在追男人这件事上玩这种小手段,确实很不应该,林跃有生气的理由。   “那……这么多喜欢你的人,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你比她们时尚,更有女人味。”   这句话说进了刘云薇心坎里。   她出门必化妆,能穿高跟鞋的地方绝不穿平底鞋,衣服每天不带重样的,这样的她,可不比那群小丫头片子有女人味儿嘛。   连才华横溢的林同学都这么讲,自己还真是……魅力无限呐。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眼光高,追求你的男生也多,不奢求你立刻答应,只要不抵触我的追求就好。”   刘云薇其实心动了,已经在考虑接受他的告白,毕竟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听到上面那句话,她把冲到嘴边的“我想,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又咽了回去。   对,不能操之过急,如果男人轻易得到一个女人,多数不会好好珍惜,就算她很欣赏他,那也得抻一段时间再说,而且让别的女人知道歌手大赛的冠军在追求她,本身就是一件特别来感觉的,特别爽的事。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那些人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了。   国际经济与贸易系那个梅芳芳不是明里暗里一直在跟她比吗?这样的追求者有吗?   “不过……”林跃说道:“这件事我不想让方茴知道。”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在接受我做你男朋友前请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有意思,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她伤心难过。”   “好,我不说就是了。”   刘云薇点点头,觉得他太靠谱了,简直就是乔燃+陈寻的结合体,才华横溢还很暖心,就说歌手大赛决赛时穿着那套显身材的休闲西服往钢琴前面一坐,侧脸和背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生。   这时甜品屋的雇员跟老板招呼一声,换上便服走了。   林跃看看腕表刻度:“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刘云薇拎起搭在椅背上的手提包,跟在他后面离开甜品屋,一路说笑着走向校园。   林跃把她送到女生公寓楼下,挥手告别后往男生公寓楼走去。   想做刘云薇男朋友的人不少,只要一天不确定关系,他们就都是她的备胎。   追你?   呵~意思意思得了。   ……   周一,综合楼天台。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纵使啰嗦始终关注。”   “不懂珍惜太内疚。”   “沉醉于音阶她不赞赏。”   “母亲的爱却永未退让。”   “……”   一首《真的爱你》唱罢,林跃把校园歌手大赛奖励的芬达吉他放到围栏边,拿出一支烟点燃,迎着暖风用力吸了一口,回头看向楼道口站的女生。   “没想到你还会粤语。”   “照猫画虎而已。”   薛珊摇摇头:“高中的时候很多男同学都在听黄家驹的歌,你唱得真像。”   “喜欢听吗?”   “嗯。”   “那我再给你唱一首吧,就《喜欢你》好不好?”   “好啊。”   薛珊走到林跃身边,坐在围栏里面的台子上听他唱《喜欢你》。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辜地仰望……”   又是一曲结束,他把身边积着长长一段灰烬的香烟拿开,用手指弹了弹,拿到嘴边抽了一口。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吧?”   林跃像是回应般轻轻咳嗽两下,完了又抽了一口,把嘴里的烟全吐出去,仰头看着那一团青雾缓缓升空。   “你还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有个人在身边静静听我唱歌。”   薛珊听到他带着淡淡惆怅的回答,心没来由一颤。   “为什么是我?”   想听他唱歌的人大把,薛珊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因为我翻遍通讯录,只有在看到你的名字时,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感。”   “……”薛珊听明白了,确实,细数一下围着他转的几个女孩子,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吗?偏偏这些人还都是他的高中同学兼好友,跟一个好势必会伤害另一个。   喜欢,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压力。   “你……跟刘云薇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林跃愣了一下,心里暗骂那个大嘴巴,让她不要说不要说,到头来还是被薛珊知道了:“她跟你说了?”   “嗯,她让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要告诉方茴和李琦。”   “今天我在自习室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了这个。”他把一张纸条递过去。   薛珊接过来一看。   “姓林的,我知道你在追刘云薇,她的那双有水晶扣的高跟凉鞋是我买的,脖子上戴的金项链也是我买的,还有她用的化妆品……以你的家庭条件,能满足她吗?而且我还告诉你了,别以为你会弹个小琴,唱首小歌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只要老子想,分分钟废了你。”   有人在威胁他!   怪不得他会在综合楼天台愁闷烟,还打电话请她过来当听众。   “这事,刘云薇知道吗?”   林跃摇摇头:“我没跟她讲,而且我无法接受自己要追的人有很多个暧昧对象,何况从纸条上的内容来看,她收了别人很多贵重的礼物。”   薛珊想起刘云薇每次收到礼物都会在她们面前炫耀的事,内心深处除了唏嘘,还有一些快意,是,收礼物是很爽,不过老话讲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优秀的男人都是有原则的,有自尊心的,像林跃这样的人,会去追一个每天穿着别的男人送的衣服、鞋子、包包,用着别的男人送的化妆品的女生吗?   要知道昨天刘云薇还很得意地说非常享受林跃追求她的感觉,方茴说得对,这家伙一点都不闷,以前之所以对他有这样的印象,怪就怪他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学习上。   作!叫你再作!作没了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吧。   “你别难过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让自己的语气有别于平时的大大咧咧,尽可能地温柔一点。   林跃摇摇头,停顿一下对她说了句话。   薛珊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完成薛珊的支线任务,当然不可能跟刘云薇一样了,刘云薇有太多追求者,要做一个最亮眼的备胎很容易,而薛珊……薛珊没刘云薇的条件,当然不能再来一次之前的操作。 ###第八百七十二章 翻车也不踩刹车的海王林   “你喜欢乔燃吧?”   是,薛珊喜欢乔燃。   不,应该说她喜欢的人有很多。   言承旭,周渝民,刘德华,梁朝伟……这些明星她都喜欢,学校里也有不少,陈寻,乔燃,经济系的董开昭,管理系的钱晓虎,还有站在眼前的这个人。   薛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跃说道:“我看得出来,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总是找机会跟他搭话。”   薛珊很想说那是以前,我最近还老是找你搭话呢。   林跃继续说道:“谢谢你听我抱怨,让我也帮你一个忙吧。”   “帮我的忙?”薛珊不解。   林跃说道:“嗯,让我追你。”   ?????   薛珊的脸一下子红了,别看她平日里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一样说个不停,聊起明星绯闻,坊间八卦头头是道,但是要说谈恋爱,那就是个雏儿,而且还是林跃这种学校里有名的好学生,音乐才子说追求她,一边儿心里跟抹了蜜一样,一边儿又诚惶诚恐,觉得这不是真的。   “我是说,我做出追求你的样子给乔燃看,然后帮你试探他的口风,通过我的嘴告诉他你喜欢他,所以一直在犹豫接不接受我。你知道的,我跟乔燃是高中同学,他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不在后面推他一把,他是很难迈出关键一步的。”   原来是演戏。   薛珊的心情很复杂,目光闪烁,举棋不定。   “怎么了?”林跃说道:“乔燃性格内敛,如果你不过激一些,你们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既然你现在跟刘云薇吹了,我不要演戏,我想跟你来真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但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这样做……行吗?”   踌躇一阵后,她选择了接受,因为衡量一下得失,这样做比较好。   就像林跃说的,由他逼乔燃一把,肯定能够得到正面答复,如果乔燃接受她,那就跟乔燃在一起,如果乔燃不接受她,那也能享受林跃的追求几天,只要俩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有感情升温的可能,从而给她说“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的合适氛围。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林跃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我也挺自私的。”   薛珊不解:“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也有想用你代替刘云薇的混蛋想法。”   这不混蛋,一点都不混蛋,刘云薇才混蛋,谁叫她勾引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备胎,错过这么好的男朋友,纯属活该。   薛珊向前一步:“其实……”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因为兜里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按下接通键。   “喂。”   “嗯……”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背起吉他,望薛珊说道:“我得走了,下节是系主任的课,要点名的。”   “嗯。”薛珊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被林跃一打岔,又觉得不该这么快说出“其实我很喜欢你”,不然的话,岂不显得她这人见一个喜欢一个,太不靠谱了吗,还得相处一段时间再袒露心声。   “明天下午没有课,要不要去王府井逛下?”   “好啊。”   薛珊想也没想一口应下,至于课程?再重要的课程也没他重要呀。   林跃离开综合楼后直接去了宿舍,并没有去教学楼上课,薛珊不像方茴、林嘉茉、何莎等人,跟他的感情基础不深,在这种事上肯定会保持理智,把乔燃当做第一目标,然后才是他……毕竟刚才自己也说有用她代替刘云薇的想法。   好了,又拿下一城。   李琦那边,该怎么办才好?   刘云薇和薛珊都有一定的性格缺陷,容易针对,而李琦嘛,这个跟方茴有点像的女孩子是最难搞定的。   ……   周四。   林跃和前几天一样,提着一篮子草莓推开骨科病房的门。   吴婷婷躺床上闭目养神,她妈在旁边的空床上对账,见他进来,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刻度。   “哟,都五点多了,我得回去给她爸做晚饭了。”她一边收拾报表一边头也不回地道:“小林啊,你晚上想吃什么。”   “阿姨,不用这么麻烦。”   “顺手多做一两个菜的事,不麻烦。”   吴母比吴父好说话多了,而且林跃觉得她是真拿自己当女婿看。   首先,吴婷婷因为白峰的事受了不小的刺激,现在终于走出来有了喜欢的人,老两口自然很高兴,其次,他可是正经的大学生,比吴婷婷的学历高多了,再次,良乡那片的门头房也是他撺掇吴婷婷买的,最后,他的外形条件也不赖,配他们闺女绰绰有余。   这种情况下,吴母对他自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那您看着办,我不挑食。”   “行,那我就看着做了。”吴母把东西归置好后,拿着包走了。   林跃端着脸盆送到门外,完事拐进旁边的盥洗间,在水龙头下接了半盆水端回房间,又往里面掺进一些热水,试了试水温正好,便拿过放在床头的毛巾按进盆里攥了几下,拧干水分后拿起来给吴婷婷擦脸和手。   “你给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瞧你这一脸不自然的样子,觉都睡过了还不好意思啊?”   吴婷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丫有本事这话当我爸的面说。”   “说就说,反正尴尬的不会是我。”   “你……”   吴婷婷气得咬牙切齿又拿他没撤,半晌叹了口气,看着他一点也不嫌弃,用湿毛巾帮她擦脚的样子眼圈微红。   “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对身边的女孩子那么好。”   “为什么。”   “我真不知道你这一辈子会祸害多少女孩子。”   “说得好像我人见人爱一样。”   “难道不是吗?”吴婷婷说道:“你觉得我妈很好说话是不是?其实我妈最挑剔了,想当初白峰去我家,给她直接赶了出去。这一个星期里,她不知道在我爸面前说了你多少好话,还有那几个查房的小护士,你没发现她们总爱在你来了后找借口查房吗?”   “有么?”   他这儿才说完,那边门就开了,年龄在二十二三岁左右,穿着白褂的小护士走进来,装模作样问了吴婷婷几个问题,然后非常好心地嘱咐林跃怎么做护理,饮食方面有哪些要忌口的东西,说着说着还拐到他为什么老在下午过来的问题,然后又从这个问题蹦到他在哪个学校上学的问题……   反正查户口一样问了一堆问题,直至吴婷婷寒着脸哼了一声,这才拿着文件夹转身离开。   “你就不怕她们打针的时候故意往疼的地方扎。”   “那也比被抢了男朋友好受。”   “……”   林跃摇摇头,把湿毛巾丢盆里,拿着钥匙链上的指甲刀帮她修剪长出一截的指甲。   吴婷婷把手往回抽,但是哪里抽得回来。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   “大姐,现在是我在为你服务,你有脸说欠我钱?”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跃冲她笑了笑,放开她的右手:“另一只手。”   “不给。”   “傲娇。”   说完捉起另一只手,拉到脸前上指甲刀:“别乱动啊,剪到肉疼得是你。”   咔~   咔~   当指甲刀剪到中指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病房门。   “怎么了?”吴婷婷注意到他一下子变得阴的脸,跟着看过去。   林跃来不及继续帮她剪指甲,手一松,快步走到门前拉开病房门往外面一瞧,前面站着一个熟人,陈寻,而在走廊那头,一道身影正在快速远去,他也识得身份,方茴。   “她是你带过来的?”   “不然呢?”陈寻一脸怨毒看着他:“林跃,你隐藏的可真够深得,脚踏几条船的感觉是不是很美?”   陈寻看了病床上躺着的吴婷婷一眼:“我真不知道,她们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林跃冷笑道说道:“那让她们看上你?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是混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青春懵懂,匆匆那年?” ###第八百七十三章 崩溃的陈寻   方茴走了,林跃没有去追。   陈寻也走了,都没和吴婷婷说话,只是隔着房门看了她一眼,便一脸复杂地离开了。   接近七点半的时候,吴母和老唐一起来到医院。   林跃没有吃她带过来的饭,借口学校那边有急事要处理,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病房。   吴母也看出他有心事,没有强留他。   林跃出了医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师傅尽快赶往北方工商大学。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沈晓棠的号码。   说了两句话后,他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霓虹闪闪轻声说道:“鱼你得不到,熊掌更得不到。”   又往前行了一程,他猛地脸色一变。   卧槽~   可以啊老唐,真没看出来,你这不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玲珑心。   ……   十分钟后。   北方工商大学综合楼后面的回廊里。   陈寻见到了方茴。   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太伤心,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没有精神。   “方茴,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以为她就吊着林嘉茉和何莎吗?那个人叫吴婷婷,是我发小,职高没读完就不念了。要我说,姓林的他就是个人渣,对这个好,对那个也好,他对你们所有人都好,但就是不给每一个人女朋友的名分,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这些傻瓜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为这种人躲着我,躲着乔燃,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方茴默不作声,因为陈寻说得对,她对林跃什么态度,能瞒过外人,瞒不过身边的朋友。林嘉茉和何莎是看破不说破,乔燃是尊重她的选择。   “不值得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林跃的做法不对,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心里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悲伤。   好想那个躺在病床上,他帮忙擦拭身体,剪指甲的人是她呀,在从医院跑回来的路上,甚至会想如果自己也被车撞了,他会不会陪在病床边,说笑话给她听,唱歌给她解闷,端茶倒水,细心地削苹果皮……   “你这个蠢货。”   陈寻大声咆哮道。   “是,我是蠢货。”方茴没有否认,哪个女人在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会犯傻?林嘉茉犯过没有?为了他的一句话拼命学习考进北大,何莎犯过没有?歌手大赛初赛受了那么重的伤,到了歌手大赛决赛依然手捧鲜花坐到了观众席,相信医院病床上躺着的吴婷婷,也为他愚蠢过。   感情的事,如果道理讲得通,还会有那么多遗憾的人和遗憾的事吗?   陈寻是又气又急,气方茴没有骨气,事情都这样了还忘不了那个混蛋,急是明明自己占理,为什么讲不通呢?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   “方茴,到我身边来,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从高中到大学……其实,高考的时候我故意没做理综最后那道15分大题,为的就是能够跟你上一所大学。”   方茴听他说完,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你……真的……”   “是。”   她看着陈寻的脸,微弱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眼,看起来很真诚,没有撒谎的痕迹。   “可是……你跟沈晓棠。”   “我跟她没什么,如果硬要说有的话,我是看不惯姓林的来北方工商大学后你总是躲着我,故意用她来气你的。”   方茴很难受,陈寻的做法对不对且不提,起码是真心追她,可她……她还是放不下林跃,因为始于陈寻的感动过后,心还会一扎一扎地疼。   便在这时,拐角的阴影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快行到陈寻面前,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非常响亮的耳光声。   方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见陈寻捂着左脸,怔怔看着前面站得沈晓棠。   “你怎么来了?”   “这重要吗?”沈晓棠说道:“陈寻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咱们俩谁也不认识谁。”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走了。   远远地还听到她说:“我现在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起码他不会把我当成追求另一个人的工具。”   陈寻再看方茴,表情有点尴尬。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方茴。”   “走,你走啊……”   陈寻张张嘴,还想分辨,不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方茴走到长廊边缘坐下,看着不远处操场奔跑的男生,心里一团乱麻,那些情绪怎么理也理不清。   “你……还好吗?”   这时拐角响起熟悉的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方茴没有抬头,她知道那是谁。   “李琦给我打电话,说你红着眼跑回寝室,然后被陈寻叫走了,她担心你被欺负,让我过来看看。”   “谁也没有欺负我。”方茴说道:“是我自己想不开。”   乔燃走到她对面,在回廊边缘的台子坐下:“遇到这种事,谁又能想得开呢?”   方茴说道:“陈寻说他为了跟我上一所大学,没有做理综最后的大题。其实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李琦就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你明明可以上清北,却选择来北方工商大学,到底是为什么?”   “那你怎么回答的?”   方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还记得高考前李静老师让我到讲台上读得那篇作文吗?”   方茴点点头。   “其实《一朵丁香花》还有一段,我当时没有读完。”他顿了顿,迎着方茴抬起的头说道:“那天,我从树丛中摘了一朵五瓣丁香,送给她,她也回送了我一朵,如果这朵丁香花灵验,那么我宁愿把我的幸福都送给她。曾经,她问我,忘不了的人是谁,我一直都想告诉她,忘不了的人,是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不管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想忘记的人,是你。”   方茴怔怔地看着他。   乔燃走到她面前:“让我照顾你好吗?”   扑簌,扑簌……   眼泪一滴一滴溢出来,她慢慢靠近乔燃,把头枕在他的小腹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住那个一直在背后守护他的人。   ……   又过了一天。   方茴从宿舍里出来,走到公寓楼前面的空地上一瞧,停放自行车的棚子里站着一个人。   “怎么是你?”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叫她出来的人会是老唐。   “怎么不能是我?陈寻找过你了吧?”   “你……认识陈寻?”   “看来他没跟你说呀,我跟他是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   方茴张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唐是她的初中同学,也是李贺的好兄弟,一直把李贺的死归咎于她。   “昨天你跟他去医院的事吴婷婷对我说了,怎么着?害死李贺不算,现在又要对陈寻下手?我告诉你方茴,想祸害我兄弟,没门儿。”   方茴说道:“我没想祸害他,是他一直在纠缠我。”   “他纠缠你?”   “对。”   老唐皱了皱眉:“你还不知道吧,昨天那事儿是吴婷婷和陈寻计划好的。”   方茴一听这话蒙了,不明白老唐什么意思。   “不明白呀,好好想想。”老唐说道:“我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让陈寻跟你在一起。”   吴婷婷和陈寻计划好的?   让她撞破林跃和吴婷婷的关系,陈寻好趁虚而入?   这种事……陈寻干得出来。   虽然林跃和吴婷婷好是事实,但是陈寻的这种做法,真得很下作。   “明白过来了?”老唐冲她冷冷一笑,转身走了。   方茴看着他越去越远的背影,轻咬嘴唇,难怪陈寻带她去的正是时候,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了得到她,陈寻已经变得不像个正常人了。   她没来由感到一丝恐惧。   老唐从北方工商大学出来,打开面包车驾驶室的门,刚要往里面钻,一只手伸过来,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回头一瞧,林跃正黑着脸站在后面。   “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八百七十四章 打起来了   面包车开走了。   尾气突突往外冒的样子像极了老唐急于离开的心情。   林跃对着车屁股竖个中指。   第一次去探望吴婷婷,他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因为按照老唐的说法,吴婷婷因为车祸右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手腕皮肤倒地时挫到,破了点皮。   小腿骨折和轻微脑震荡没啥说的,手腕挫伤这个嘛,要知道他的鼻子灵得很,按理说既然破了皮,肯定有血渗出,就算包裹着纱布,他也该嗅到一点血腥味才对,但是没有,只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当时没有往心里去,以为血腥味被盖住了,直到昨晚听见老唐和吴婷婷那句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才明白自己似乎被骗了,于是有了刚才的对话。   这个老唐,看起来一副帝都小痞子的咋呼模样,没想到心眼儿不少。   原来自从去年白峰忌日,自己见到他,说了跟吴婷婷的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既要吴婷婷跟自己有结果,又能让陈寻和方茴从此陌路。   今年春天在家看电视时,一个父亲用生病骗儿子回来的情节给了他灵感,便找到吴婷婷,把自己没有出国留学,一直在暗中关注她,隔几天就会去良乡的打印店探视的事说了,完了便怂恿她演一出苦肉计。   第一步,让吴婷婷在发小聚餐的时候,“酒后吐真言”,陈寻肯定会气愤难当,等吴婷婷清醒了找她谈话,告诉她林跃这个王八蛋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勾当,这时吴婷婷顺势带出苦肉计的操作,让陈寻配合。   第二步,找个朋友伪造车祸现场,再给民营医院里的大夫塞点钱,随便打个石膏糊弄事,总之能把他逼出来就好。   第三步,陈寻带方茴抓现场,这样林跃就不用在吴婷婷和她之间做选择题了,而陈寻也可以趁虚而入拿下越得不到越想得到的女孩儿。   第四步,身为同学的老唐找到方茴,告诉她今天上午去医院的时候偷听到吴婷婷和陈寻的对话,知道陈寻喜欢的人是她,从而“怒不可遏”地找上门来,揭露她昨日看到的一幕都是陈寻耍得手段。   好嘛~   既在自己的高中朋友圈宣告了吴婷婷的存在,又离间了陈寻和方茴,非常完美的一石二鸟计。   林跃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怪罪老唐和吴婷婷吧,似乎到处留情的自己没资格这么做。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去黑铁酒吧喝一杯,把感情债引来的一堆烂事抛在脑后,没想到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李琦打来的。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喂。”   他这懒洋洋地打声招呼,还没等问她怎么了,扬声器里便响起一个急切无助的声音。   “你快来看看吧,刘云薇和薛珊打起来了。”   这俩人……打起来了?   林跃一脸懵逼,吴婷婷和方茴的车才撞了,怎么刘云薇和薛珊的船又翻了呢?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按照李琦的指示前往综合楼体操社的活动室。   还没进屋,远远地便听到女人的叫骂和粗重的喘息声。   “薛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姐妹的男朋友都抢,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是刘云薇的声音。   “啊~”薛珊的惊呼。   啪。   响亮的耳光声。   “你还敢还手?”   “我为什么不敢还手,我就抢你男朋友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自己脚踏几条船,穿着其他男人买的衣服首饰鞋子去跟他谈恋爱,换我也会踢了你。”   “他会喜欢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我啥样也比你这破鞋穿在脚上舒服。”   “你说谁是破鞋?我撕烂你那张臭嘴。”   “啊~”   “你拽我头发。”   “X你妈的,贱人。”   然后是李琦拉架的声音:“你们别打了,都别打了。”   “你起开,李琦,这不关你的事,今天我非打死她。”   林跃推门进去的时候,刘云薇光脚站在地板上,手里攥着一只高跟鞋,对面薛珊抱着外套,正一下一下往前甩。   李琦站在俩人中间,张开双臂阻挡。   刘云薇面朝房门,先注意到林跃的到来,赶紧把手里的高跟鞋往身后一丢,向后退了两步。   薛珊又甩了两下,全打在李琦后背,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瞧,脸色微变,手忙脚乱地收拾被刘云薇扯破的衬衣,遮住露肉的部分。   这时李琦也意识到他的到来,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来了。”   “怎么回事?”林跃看着那两个人说道。   刘云薇说道:“你为什么疏远我?要不是梅芳芳说看到你跟她一起逛服装店,我还被蒙在鼓里。”   林跃没有说话。   “你在生气我收别人礼物的事吗?那都是他们强送我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还回去。”   “还回去有什么用?”薛珊说道:“你的追求者威胁找人打他,这你能管吗?”   刘云薇语塞。   “刘云薇,这回你怎么不炫耀了?好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算没有我,他也绝不会选择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李琦扯了薛珊一把:“你少说两句吧。”   刘云薇恨恨地瞪了薛珊一眼,回望林跃:“她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点点头。   “所以你就疏远我去追她?”   “唉。”林跃叹了口气:“我欠她一个人情,所以愿意帮她试探乔燃的反应。”   站在薛珊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告白呀,所以林跃这么讲,她没有办法反驳。   林跃说道:“真没想到你们会为这事打起来。”   “哈哈哈……”刘云薇指着薛珊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想假戏真做。”   薛珊被她说得一下子脸红了:“我怎么想你管得着吗?”   说完这句话转身朝外面走去,不过在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不信你问问他,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绝不会选你这样的破鞋。”   薛珊没有给刘云薇反击的机会,直接把门一关,走了。   “你……”   刘云薇连做三个深呼吸,强定心神,回头望向林跃:“我把他们的东西还回去,只要你别离开我,行不行?”   林跃沉默不语。   在这种事上,不说话也是一种表态。   刘云薇抿了抿被薛珊指甲抠破的嘴唇,捡起丢在地上的高跟鞋走了。   房间里只剩吃了个大瓜的李琦和林跃。   “你……你不是和北大的林嘉茉……怎么……”   林跃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走过的行人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得北方工商大学吗?”   “高考失利,又不愿意出国留学,还有我们学校给你的待遇不错。”   “其实,这都是在看到乔燃和陈寻后编得。”林跃说道:“我故意装病,留了理综150分的题目没做,为的就是跟方茴进一所学校,当我顶着压力来到这里,却发现陈寻和乔燃都在,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方茴才来到这里,所以……”   “所以你就决定退出,把方茴让给他们?”   “是。”   “你跟她……还真是一样的人,明明喜欢对方却不敢袒露心声。”   “你不明白的,有时候两个人选择在一起,可能会伤害其他想要珍惜的人。”   李琦若有所悟,轻轻点头。   她看得出,乔燃和陈寻都在追方茴,而方茴一直很犹豫,不知道该选谁,因为择其一恋爱,势必伤害另一个,林跃来到北方工商大学后她就更被动了。   而林跃呢,为了友情甘愿把方茴让给乔燃,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林嘉茉,可是在歌手大赛初赛上,另一个喜欢他的何莎看到舞台上的一幕,丢了鲜花泪奔而去。   那些男生只看到他身边莺燕成群,却从没意识到处于风暴中心的他有着旁人无法知的压力。   爱情和友情……很难两全。   “那你……怎么会……”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第八百七十五章 论如何做一个成功的海王   有风来,天也变得阴沉起来,就像体操社活动室里的气氛。   “我想……如果能在这个圈子外面找一个女朋友的话,不管真心喜欢与否,起码她们不会因我结仇,哪怕怨恨,不甘心,朝我来,不影响大家的感情就可以了。”   “所以,你就开始追刘云薇吗?”   “是的。”林跃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她的追求者的威胁信,而且知道她收了别人那么多贵重礼物,我真的很失望。”   “那薛珊呢?”   “决定放弃的那天我想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就跑到综合楼天台唱歌,但是你知道的,这种时候越一个人呆着,越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于是翻手机通讯录,却发现不管是选择林嘉茉、何莎,还是方茴都会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重压,当看到薛珊的名字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于是便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后来她看出我情绪不好,问我怎么了,我就把肚子里那点儿糟心事倒了出来。作为她肯听我抱怨的回礼,我愿意帮她试探乔燃的反应,你知道的,为了维护我们的友情,我从来没对方茴表露喜欢,可是他一直龟缩不前,总是顾忌陈寻的想法。我想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要么知道我宁可选择薛珊也不动方茴后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要么就给薛珊一个明确的信号,别耽误人家的青春。结果……我怎么都没想到,刘云薇会因为我的放弃,误以为是薛珊撬了她的墙角,居然打了起来。”   李琦听完沉默不语,过去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怎么说你好呢,你知道她们俩为什么打架吗?”   林跃摇摇头。   “因为她们两个人都喜欢你。”   “什么?”林跃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李琦说道:“你太不懂女人心了。”   林跃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我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是么?”   “我算是知道她们为什么都喜欢你了。”   “为什么?”   “小李飞刀你看过没有?”   “没有。”   “那古龙的小说呢?”   “就看过一本,《边城浪子》。”   “在对待朋友和爱人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古龙小说里的男主角。”   “哪有,瞧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   林跃拍了拍用来压腿的横杠,转身往外面走去:“我该去打工了。”   李琦说道:“有时候想想,挺羡慕你的那些同学的。”   听完她的话,林跃忽然顿住脚步:“别跟她们一样,你会受伤的。”   李琦不说话了。   他也出去了。   前往黑铁酒吧的路上,他长舒一口气,心想自己太会讲故事了,这样李琦应该不会在方茴面前说他坏话了吧……虽说她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乔燃和陈寻两个人。   ……   一个小时后,天黑了,一道闪光划破夜幕,细密的雨线由天空坠落。   女生公寓楼1337室。   薛珊把刘云薇送给她的那些不用或者不喜欢的化妆品、首饰一股脑丢刘云薇床上。   刘云薇把薛珊送的生日礼物丢回去,还把逛街时照的大头贴撕成两半。   对面床上坐着的方茴看傻了。   “我得不到的男人,你以为你能得到吗?贱人。”   “你个水性杨花的婊子,遭报应了吧,活该!”   “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怎么了?”   “我不仅自己说,我还要告诉整个系的人林跃不要你了。”   “你敢嚼舌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刘云薇拿起床上丢着的一本杂志卷吧卷吧当棍子使。   那边李琦一瞧俩人又掐上了,赶紧把靠门站的刘云薇推出去:“1342的房艾娟不是还要你教她涂眼线吗,你再不去她又要过来找了,万一看到你们吵架,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刘云薇恨恨地瞪了薛珊一眼,走了。   “活该!就是活该!”   薛珊骂了两句,端起放着脏衣服的脸盆往盥洗间走去。   方茴一脸茫然看着李琦。   “她们俩……怎么了?”   要知道在这个寝室里,薛珊和刘云薇的关系最好,俩人聊什么都能聊到一起去,可是现在居然掰了,而且……   “林跃?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不该告诉你的,但是不说的话,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李琦犹豫一阵,坐到她身边,把之前林跃跟她说的话讲了一遍。   方茴听完呆在原地。   陈寻为了她15分的理综大题没做。   而林跃为了她150分的理综试题没做。   乔燃为了成全他跟陈寻选择默默站在背后,林跃为了成全乔燃与她划清界限,甚至对吴婷婷隐瞒了没有出国的消息。   撞破病房一幕的悲伤难过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从床上起来,看着入夜时乔燃送过来一直没胃口吃的饭菜,手不住地抖着。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说?   为什么等到她准备接受乔燃的告白她才知道,原来……压力最大,付出最多的人是他。   李琦一脸担忧看着她:“方茴,你没事吧?”   方茴有些木然地退了半步,看看李琦,再看看虚掩的房门,突然拿起储物柜上放的雨伞向外面跑去。   “方茴,外面下雨呢,有什么话不能等明天说?”   李琦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跑到窗前一看,那顶有着碎花图案的雨伞已经冲入被雨打湿的茫茫夜色中。   ……   半个小时后。   黑铁酒吧。   林跃从舞台下来,老刘递给他一杯水。   “真是新鲜,沈晓棠今天居然没来。”   老刘碰碰他的胳膊:“不会是跟情郎卿卿我我去了吧?”   林跃冲他笑笑,没有回应上面的揶揄。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她有心情来酒吧唱歌才怪,婉拒自己选择陈寻,到头来发现只是别人的替代品,伤心会有吧,失望会有吧,懊悔也会有吧。   “林跃,林跃……”   另一个侍应生小王坐在窗边的座位招呼他,今天有雨,顾客不多,大厅差不多空了一半座位,所以活儿不忙,光头佬对他们上班摸鱼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跃放下水杯,走过去:“怎么了?”   小王指着窗外说道:“下面,好像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他靠过去一瞧,水痕蜿蜒的窗户那边,一个人握着一把伞沐浴在夜雨里,正仰起头,似乎在说什么。   她的脸被雨帘遮蔽,喊话被水声阻绝。   “方茴?她怎么来了。”   林跃赶紧把胸前系的围裙摘掉,转身就往楼下跑。   “外面下雨呢,你要不要拿把伞?”小王喊了一嗓子,不见回应,只能一脸悻悻地耸耸肩。   林跃来到楼下,站在入口前面的遮阳棚底看着雨中的女孩儿。   就算打了雨伞,这一阵狂奔也把她全身浇了个凉透,裙摆湿了,脚上站着点点泥污,垂在胸前的发丝已经黏成一绺一绺,眉毛上还浮着许多小水珠。   “大雨天的你不老老实实在宿舍……”   林跃话没说完,那边方茴把伞一丢,毫不顾忌天空落下的雨水,快步奔到他身前,踮脚,仰头,搂住他的脖子,逆着错愕的目光吻过去。   哗。   雨下得更大了,打得雨伞在地面微微旋转。   二楼窗口闪出老刘和小王的脸,满带好奇看着下面激吻的男女。   “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一直让来让去?为什么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你混蛋,你是最愚蠢最愚蠢的混蛋。”   是李琦把自己下午讲的故事告诉了她?她这才冒雨跑来找自己?   林跃想了又想,只有这个解释符合逻辑。   “方……”   方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张嘴就被堵住,她似乎把这十几年来的矜持与克制全丢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海王也怕柴刀   虽然电视剧里也有类似的场景,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林跃还是有点措手不及,他就是跟李琦讲了个可以为自己开脱的故事,结果进了方茴的耳朵就变这样了。   “方茴……你……你冷静一点……”   他把她往外推。   “我不管昨天以后下辈子,也不管乔燃、陈寻、林嘉茉,我只要今天,只要……”   她松了松劲儿,又一次抱住他的脖子,风带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后背都像是没有感觉。   事已至此,林跃深吸一口气,猛地把她横抱起来,迎着密集的雨线冲入深重的夜色里。   ……   学校是回不去的,不仅仅是因为太晚了,宿舍门都关了,更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第二天醒来会很不舒服。   当炫目的光由窗外射入,方茴睁开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凌乱的床单,落在地上的被褥,挂在衣架上已经洗好甩干的长裙,还有床头柜上没有抽完的香烟,酒店的温馨提示牌上写着“请不要在床上吸烟”。   她挪动一下身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强撑着精神直起上身,手搭凉棚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开心地笑了。   林跃呢?   是太难为情了,不敢见她吗?   要知道昨天晚上可是温柔得让人有种他不是青涩男生,而是久经阵仗,这边一皱眉就知道她想要什么的感觉。   方茴试着转过身去,叫了一声。   “林跃。”   卫生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她又挪动一下身子,正要去桌子上拿手机,忽然瞥见旁边放着的一张信纸。   拿在手里一瞧,女孩儿的脸色变了。   这个家伙……他居然……跑了。   信纸上说他答应了吴婷婷她爸,今年暑假要带吴婷婷回家见父母,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控制住自己,跟她发生了关系。从原则上讲,这对不起吴婷婷,从人情上讲,他很想很想给她一个女朋友名分,可是……想想一直待他不错的乔燃,他有愧,想想一直喜欢他的林嘉茉和何莎,他内疚。   如果一边做着吴家的准女婿,一边跟她卿卿我我,一边又跟林嘉茉、何莎不清不楚,那他成什么人了?可是要让他选择一方,又狠不下心来,因为看到其他人伤心,他会跟着痛苦,自责。   所以,他选择当逃兵,这样或许对每个人都能公平一点。   千万不要找他,如果他再不离开的话,感情的压力快把他逼疯了。   “林跃,你……混蛋!”   方茴非常罕见地大声喊道,脸上的情绪不是崩溃,是歇斯底里,完了嘤嘤地哭起来。   昨晚她都说过了,不管昨天以后下辈子,不管乔燃、陈寻、林嘉茉,她只要今天,而一个人能够驻足的,可以把握的,只有今天。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跃不明白吗?他当然明白,但是不这么做他是真得要翻车了,虽然不要求他负责,不求名分,不顾忌昨天未来下辈子是方茴自己说的,也是她非要上床的。可是想想昨天的事,刘云薇和薛珊都能掐起来,跟他感情更深的林嘉茉、何莎、吴婷婷她们呢,真要动了柴刀可怎么办?柴刀是很可怕的……   何况还要完成主线任务呢。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应该够了吧。   如果还不够呢?   狗系统,以后再布置这种任务,他一定要拒绝,拒绝!   还好这不是第一次跑,《致青春》里已经跑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的老手了。   ……   林跃走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方茴能够给何莎和林嘉茉提供的,只有他舍不得每个人,又无法把自己撕成八瓣的痛苦,为了对每个人公平,他选择做感情的逃兵。   央美的好姑娘沉默以对,北大才女掀翻了桌子,大骂他是个王八蛋,就因为不想伤害大家的感情,就一个人扛起所有压力?   方茴没有说,那一夜他们发生了关系,正是这根稻草压垮了林跃的精神。   ……   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停转,太阳始终会由东方升起,西方落下。   十一年后的冬季。   林嘉茉三十岁。   “这是谁写的稿子?谁?”   角落里一个男人举起手:“林姐,是我写的。”   “小吴是吧,既然你负责的是科技版块,想必对于物理和化学常识有所了解对吧。”   “是……”小吴弱弱地道。   “加水就能跑的汽车?你怎么想的?拿读者当傻子吗?”   “林姐,这是概念车,我去采访厂家的技术人员,他们这么说的,所用化学原理就是电解水,水变氢,不过他们也说目前技术不够成熟,完成度只有95%,不过快了,再有三四年应该就可以走出实验室,扩展到民用领域。”   啪~   林嘉茉怒了,直接把稿子甩到小吴身上,吓得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一个哆嗦。   “有些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夸夸其他,吹嘘自我,我管不着,但是作为媒体工作者,要是不懂分辨真假,将没有经过考证的文章发到网上去,拉低我们媒体工作者的口碑还在其次,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新闻门户站,助纣为虐才是最可怕的。”   小吴不敢顶嘴,低着头说道:“林姐,我错了。”   “这个专题停了,给你一周时间换个切入点。”   “林姐……”   林嘉茉一瞪眼,小吴怂了:“哦,好吧。”   这时他旁边坐的同事戳戳他的后腰,朝桌子上被数据报表压着的一份杂志努努嘴。   小吴很快反应过来:“林姐,你看太阳能这个科技题材怎么样?现在国家不是正在大力推广太阳能技术吗?”   林嘉茉说道:“这个选材不错,不过我想知道对比网上那些有关太阳能的文章,你这个立意的亮点在哪儿。”   小吴把数据报表拿开,抄起那本全英文的《AIAA JOURNAL》期刊,指着封面说道:“改良卫星和国际空间站太阳能帆板矩阵的先驱者,也是第一位出生在咱们国家,即将前往国际空间站执行任务的华裔。”   小吴说的什么林嘉茉完全没有听进去,在看到期刊封面国际空间站太阳能帆板矩阵下面的华裔照片时,眼睛一下子瞪直了,一把夺过小吴手里的杂志,焦急而迅速地翻着目录,找到标题为《新型太阳能帆板计划,航天事业的未来方舟》的文章。   DI,LIN?   林翟?   跃从翟?   “这个王八蛋!”   小吴吓得退了一大步,还以为林嘉茉在骂他:“林姐……”   “杂志借我用一下。”丢下这句话,林嘉茉不等小吴回答,手头的工作也不做了,拿着那本期刊冲出编辑部,急匆匆的样子叫人十分不理解。   这个单位有名的工作狂兼异性绝缘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急得连交代一句的功夫都没有就跑没影儿了。   ……   帝都西城郊外一栋由五金制品加工作坊改建而成的工作室内,曾经把大树画得像一捆芹菜的女孩儿已经褪去青涩稚嫩,变得成熟柔美,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艺术家气息。   何莎穿着一件保暖内衣,外面披着件墨绿色披肩,看着前方三米多高的玻璃钢雕塑,仿佛心也随着那头出水鲸鱼奔向蓝天。   哈~   哈~   白色的雾气在嘴边散开。   她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和墙角放着的未完成的油画,准备回去暖和的屋里。   这时猛听得外面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听起来很急。   “何莎,何莎……”   是林嘉茉的声音。   何莎紧了紧披肩,走过去拉开房门,看着站在对面的好姐妹说道:“什么事这么急。”   “哎……”她刚要把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看见工作棚里已经完工的作品愣住了,打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这一件作品,抵得上我跟方茴几年的工资,早知道以前就不考北大了吧,咱们全进央美多好。”   何莎说道:“我还羡慕你们呢,可以遇见不一样的人,做不一样的事,我这每天只能跟它们为伍,幸亏有你们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我,不然我都成野人了。”   林嘉茉说道:“像我们这种才叫野人,你们艺术家叫遗世独立。”   何莎笑弯了眉眼,每到这时,她才会感觉到自己和世界还有着深深的羁绊,就是她们……这些可爱可亲的好同学,好闺蜜。   林嘉茉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北墙中间位置挂着的那幅油画,脸上的情绪变得很复杂。   很久以前,她送给林跃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合照,有她、何莎、方茴、林跃、乔燃、陈寻、赵烨。   眼前的画,几乎是那张合照的复刻。   “你跟方茴也真是的,每次来都会站在这幅画前看好久。”何莎说道:“外面冷,去屋里吧。”   林嘉茉收回飘远的思绪,眼望地上放着的一个个男人泥塑:“有时候真想拿把斧子把它们全劈了。”   何莎说道:“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林嘉茉跟她走进暖烘烘的起居室,连坐下的心思都没有,从包里取出那册期刊递过去。   “看看这个。”   何莎接过来一瞧,脸上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握着期刊的手都在颤抖。   “这个王八蛋,我们一直在与金融相关的领域打探他的消息,没想到他跑去当了科学家,这一跑还真够远的,隔了一片大洋不算,现在又上天了。”   “呼……”何莎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这事……你通知方茴了吗?”   “通知了,她正往你这儿赶呢,不过因为公司离得远,得不少时间。”林嘉茉说道:“在美国那一亩三分地上,我们肯定斗不过他,得想办法给他弄回国才行。”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第八百七十七章 我,科学家   四个月后。   美国硅谷,艾姆斯研究中心未来方舟计划项目办公室。   穿着高跟鞋和性感包臀裙的金发助理把加了半包糖的咖啡往桌上一放,指指外面的房间,意思是她就在外面,有需要就喊她,完事出去了。   大约十分钟后,伴着一阵敲门声,留着脏辫的黑人女职员走进来,把一堆信件放到桌子上。   “林博士,这是你休假的半个月里积攒的信件。”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吉赛尔。”   黑人女职员笑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走了。   林跃随手翻了翻信件,发现有一个来自中国的EMS文件夹。   他稍作思索,撕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抹妖娆的红落在面前。   正面是两个金粉字——“请柬。”   他打开来一瞧。   “乔燃,要结婚了嘛……”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十几年前那些满带青春与稚嫩的面孔在眼前一一浮现。   愣了差不多有十分钟,他用手摩挲着请柬上的新人照片,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一年前,他离开帝都直飞美国,在一位教授帮助下进了麻省理工学院,中间还改过一次名字,因为读书期间依靠在《普罗米修斯》世界获得的知识结合实际发表了很多高质量的论文,毕业后便进了NASA的艾姆斯研究中心,尝试用现有材料技术改良国际空间站、卫星的太阳能帆板。   要知道在《普罗米修斯》的世界里,除去一些对速度要求极高的小型舰只,像动辄航行数年的殖民舰及长途货运舰船,多采用充能帆板模式补充战舰运行所需能量,虽然当前世界因为工业技术体系落后《普罗米修斯》世界太多,但是要对航天领域的太阳能帆板技术加以改造是没问题。   半年前他去国际空间站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任务,就是去更换外面的太阳能帆板的。   事实证明,新型太阳能帆板与新型电池技术相结合,在能源转换率、抗紫外线、微流星冲击、抗辐射方面有着跨越式的进步。   对于其他的信件,他看也没看,拿起那封请柬塞进包里,起身往外面走去。   ……   三个小时后,圣荷西市一栋二层别墅内,一个女人愤愤不平地道:“我爸妈说了多少次想见你,你有一次听我的话,回国去见见他们吗?现在高中同学结婚,你二话不说就要收拾行囊去参加婚礼,你让我怎么想?”   “郑雪,这……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在你心里我还不如那些高中同学重要是吧?”   “你知道的,我要是回去见你父母,他们一定会逼着我们结婚。”   “难道我们不该结婚吗?”   “……”   “……”   “从国际空间站回来后我的体检报告你应该看了。”   “是,我看了,因太空环境影响J子质量异常,那又怎样?就算这辈子不能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去领养一个,不,是一对,要知道中国大山深处还有很多养不起孩子的人家。”   “郑雪,这次我必须回去。”   “你别走,我求你了,我怕你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么担心呀,那干脆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就好了?”   “可是我的工作……”   “放心吧,又不会遇到绑匪,怎么能不回来了呢。”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帝都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婚宴厅,红毯、花篮,彩纸和来宾……   扬声器吐出轻柔的乐符,走廊回荡的是寒暄的声音。   举行新婚庆典的礼堂里,一个握着摄影机的女孩儿在下面闲逛。   “你是叫……叫刘云薇,对不对?”   刘云薇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穿着修身的长裙,踩着红色高跟鞋,顾盼间都是“生人勿进”。   “你是谁?”   “我叫七七,乔燃婚礼VCR的摄影师,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   “听说你也和乔燃的好朋友,那个叫林跃的人谈过恋爱?还跟当时的好闺蜜打了一架。”   刘云薇瞥了一眼身旁已经嫁为人妇的薛珊:“谁告诉你的呀?”   “我姐。”   “你姐是谁?”   “方茴呀。”   “哦,我说乔燃怎么弄个90后来做摄影师呢,原来是走后门了。”   “哎呀,别说我了,说你。”   “你想听什么?”   “你觉得他哪里好?”   “他会唱歌,会画画,会弹奏乐器,学习特别棒,长得也好看,这个回答行吗?”   “这就是万金油回答,不行,要深刻一点的。”七七把镜头对准了她。   “深刻一点的呀……”刘云薇似乎陷入回忆中:“你敢相信他带着很多人爱慕的女神去开碰碰车,然后把她撞得哇哇大叫?你敢相信他带着她去溜冰,她摔了,他却在一边笑出猪叫,还不忘用借来的相机拍下她的丑照?你敢相信他看到旋转木马时对她不怀好意地笑,然后趁她不备抱起来就放上去,看着她一上一下的样子说你的裙子太短了,会走光的?这个王八蛋总是能把她装出的高冷搞成一地鸡毛。”   “这么说,他还真会泡妞儿哎。”   刘云薇瞄了薛珊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薛珊吧?”七七又调转镜头:“你能说几句吗?”   薛珊用手去挡镜头。   旁边刘云薇笑着说道:“她怕这个泄露出去给她老公看到,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七七说道:“我会把这段剪下去的。”   薛珊:“……”   “哎呀,你是我姐的好朋友,我还能害你不成嘛。”   “唉。”薛珊叹了口气:“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二年前玉渊潭南路基辅餐厅吃得烛光晚餐,那一顿饭就吃没了他一个月打工赚的钱,吃什么忘了,我只记得那天他穿得特别精神,混在一群外国人里一举一动都那么得体,而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这都是在书上学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临近结束的时候,他说为我弹首曲子吧,便坐到了餐厅角落的钢琴前面,还记得那是一首《夜的钢琴曲五》,所有人都在鼓掌,连后厨的乌克兰人都跑了出来,知道么,当时我真的有种变成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的感觉,后来我问他不是要演戏吗,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他说欠我得,当时没懂,现在……用了十二年依然没有想明白,不过那应该是我这一生里最美好的一次晚餐了。”   “你们说得我好想见他呀。”七七说道:“还有吗?我还想听。”   刘云薇说道:“这你应该去问你姐。”   “她才不会告诉我呢。”说完这句话,她像风一样跑开,来到最靠近T型台的餐桌前面。   “嘉茉姐,莎莎姐,你们也给我讲讲呗,我是真没听够。”   穿着一件米色阔腿裤和白色上衣的林嘉茉瞪了她一眼:“今天是乔燃的婚礼,你到处打听他的事,有意义吗?”   “有啊。”七七说道:“我不趁着你们都在多了解一点他的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机会呢。”   林嘉茉说道:“知道他那么多事,你想干什么?”   “好奇。”   “好奇?”   一个声音说道:“我记得以前问他是怎么泡妞的,有什么秘诀?他告诉我,好奇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所以小妹妹,我劝你还是别往火坑里跳了。”   “大姐,你又是谁?”七七看向餐桌对面坐的女人,看起来是一个特别随性的人,因为哪怕参加的是婚礼,也只是穿了一件破洞牛仔裤和条纹衬衣,下摆还在胸口打了个结。   她笑了笑,摘下鼻梁上的墨镜。   “是你?”七七一脸惊讶。   “你认识我?”   “你不就是那个网上很火的,十年来从北唱到南,从东唱到西的‘海棠’吗?我在法国读书的时候就听同学讲你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唱不同的歌,但是有一首歌例外,就是《匆匆那年》,这首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七七发现自己终于从对林跃的好奇中挣脱出来。   沈晓棠、何莎、林嘉茉三人对望一眼,哑然失笑。   “意义就是我在找一个人。”   “谁?” ###第八百七十八章 真·大型海王翻车现场   沈晓棠对她笑了笑:“你说呢?”   七七呆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啊?”   沈晓棠说道:“对,《匆匆那年》本来就是他的歌。”   “你居然跟他也有故事。”七七一下子兴奋起来:“快,跟我说说,是什么让你走了这么多地方也忘不掉他的。”   沈晓棠笑了:“你都是大姑娘了,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世界上最好的一样东西叫得不到’吗?行走在去下一个城市的路上,对我来讲有一个始终回避不了的问题,如果我当时拒绝了陈寻,选择跟他合唱《神雕侠侣》的主题曲,以后的路,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哇,就为了一个念想,你居然找了他这么多年。”七七竖起大拇指:“棠姐,我太佩服你了。”   “记得一位背着包四处行脚的大和尚说,这叫心魔。”沈晓棠晃了晃手里的请柬:“就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从广西飞回帝都,还真是心魔深种呢。”   林嘉茉看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几个女人,叹了口气说道:“这里坐着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魔深种呢?”   七七听她这么说,赶紧凑过去,摄像机镜头对准她的脸:“嘉茉姐,你终于触景生情,要发表感想了吗?”   “小丫头片子,边儿呆着去。”   “不说就不说,你怎么看不起人呢。”她把摄像机对准林嘉茉的脸:“我要把你凶相毕露的脸记录下来放给赵老板看,让他看看当年追求的人脾气有多臭,他一定会庆幸没有娶你当老婆。”   林嘉茉一把夺下七七手里的摄像机:“今天还反了你了。”   “肉夹馍!肉夹馍!老巫婆!”七七一看她伸手要拧自己,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嘴上还不忘反唇相讥。   肉夹馍。   一句“肉夹馍”磨灭了林嘉茉脸上所有的棱角,目光里多了些缅怀,轻轻地坐回椅子上,把摄影机放到不碍事的地方。   “这个方茴,怎么什么都跟她讲。”   何莎说道:“你瞧她这八卦劲儿,还不知道磨了她姐多少回呢。”   这时沈晓棠问了一个问题:“前几年我去他老家了,村里人说很早就搬走了,去哪儿也没说,还说我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女孩儿,在我之前还有三个姑娘开着车挨家挨户地问。他们说的三个姑娘……是你们吧?”   林嘉茉点头道:“对,是我们。”   沈晓棠说道:“这家伙可真狠心,连守株待兔的机会都不给。”   “喂,喂,你们再说什么?我是不是落下精华片段了?”七七转了个圈儿又回来了,被林嘉茉拿眼一瞪,吓得抄起摄影机跑到何莎身边。   “莎莎姐,你看她那凶相,我觉得就是她把人给吓跑的,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母老虎,男人谁敢娶回家呀。”   “你别看她对你凶巴巴的,在他面前,你嘴里的母老虎可比家养的小猫还温顺一百倍。”   “真的吗?”七七不信。   “何莎!”林嘉茉嗔怪地横了她一眼。   艺术家抿嘴轻笑,不说话了。   “莎莎姐,给我讲讲你跟他的故事呗。”   “喜欢一个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有什么好讲的。”   “一段感情里总该有高光时刻吧,讲讲嘛,讲讲嘛……”   何莎被她缠得无法:“记得大一歌手大赛初赛后第二天,那一夜我没回宿舍,和他在一起。”   林嘉茉和沈晓棠全都竖直了耳朵,前者更是一脸愕然,因为从来没有听何莎讲起过这件事。   她跟他有一夜风流事?   似乎猜到三个人心里的想法,何莎咯咯笑道:“那一夜是挺风流的,我们俩画了一夜的油画,最后的成果就是把照片里的人搬到了画板上。现在想想真是又傻又单纯。”   沈晓棠哑然失笑,心说这俩人可真行。   林嘉茉说道:“就是你工作棚北墙挂得那幅画吧?”   何莎点点头:“就是那幅你跟方茴每次去了都会看几眼的画。”   林嘉茉低声道:“好歹,他还给你留了个念想。”   其实还有一幅,被何莎藏在画室里了,不过她不打算说。   七七插嘴道:“你也有啊,肉夹馍咯。”   林嘉茉大怒,起来就去抓七七:“方七七,有种你别跑。”   哔~   七七对她做个鬼脸:“我说的不对吗?你上街的时候看到卖肉夹馍的,会不会想起他?”   一句话把林嘉茉说愣住了,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   七七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跟门口过来的两个人撞个满怀。   “哎哟。”她一下子醒悟过来,看看摄像机没事,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林嘉茉和何莎站了起来。   “空铃草?蒋小璇?”   林嘉茉不再关注七七,望空铃草说道:“有三年多没见了吧。”   “对。”空铃草说道:“上次见面还是在张回然的婚礼上。”   说完看着何莎笑了笑,一晃十二载,当年的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都成了青涩往事。   林嘉茉说道:“听说你现在是沪杭高铁段的段长了?要说体制内升迁最快的人,咱们班也就你了吧。”   空铃草说道:“副的……”   “有什么区别嘛。”蒋小璇坐下后端起一杯水就往嘴里灌:“渴死我了。”   喝完水望空铃草说道:“要说舒服,还是你这样的工作舒服。像我这种到处推销基金和理财产品的,说金融民工都是抬举了,那简直就是……难民啊。”   “空铃草,哦,读南京大学的那个,我在我姐的通讯录上见过你。”七七也不觉冒昧:“你也是为他来这里的吗?”   空铃草说道:“他是谁?”   “林跃啊。”   “今天不是乔燃的婚礼吗?”   “呃。”   七七终于碰壁了。   林嘉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何莎说道:“这你可搞错了,空铃草一直喜欢的人是陈寻,不过很可惜,他已经在澳大利亚定居,刚才还给乔燃打电话,说来不了了。”   “哦。”七七说道:“真遗憾,我还以为又能听到关于他的故事了呢。”   空铃草笑笑,没有接话。   她嘴上说不是,然而真实情况只有她自己清楚。   “努力吧,同学,什么时候你能走到我前面,咱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现在的你,配不上我。”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从高三就一直扎在她的心口。   她去南京大学读书,毕业后进了铁路系统,因为家里的关系,也因为她足够努力,短短八年就升到了副段长,这样的成就,远远超越铁路系统的同龄人,现在乔燃要结婚了,他是林跃在实验一中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里最要好的一个,那个人应该会来参加婚礼吧。   现在的她,是不是可以仰着头,面带骄傲问他:“你的愿望不是进入铁路系统吗?如果你真进了铁路系统,能有我现在的成就吗?”   啪~   便在这时,一份期刊落在桌子上。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蒋小璇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很漂亮,比林嘉茉还漂亮,一身酒红色长裙,左手提着白色爱马仕包,右手手腕带一副金镶玉的镯子,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单说气质,只有何莎能够比较。   “你是……”林嘉茉起身,想了半天才忆起她是谁。   “陈彤彤。”   陈彤彤?二班那个物理课代表?   何莎和蒋小璇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她会来到这里。   林嘉茉说道:“你怎么会……”   想想的话,陈彤彤和乔燃不算多要好的朋友啊,怎么她也来了。   “是我请她来的。”七七跑过去,搂着陈彤彤的胳膊说道:“彤姐现在可是京圈有名的猎头公司的合伙人,以后大家想跳槽了……”   眼见林嘉茉一脸冷色,她赶紧改嘴:“咳,我承认,事前我做了一些调查,采访了好几个和你们同届的毕业生,最后我找到了她,还跟她说他有可能来,所以……”   陈彤彤望林嘉茉和何莎说道:“别担心,他就算真来了,我也不会和你们抢他的,我去年结婚了,就是想再看看他,问问这么多年,他过得好吗。”   林嘉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放松下来,因为看得出来,陈彤彤虽然结婚了,但是“初恋”就跟个魔咒一样始终跟随着她,虽然严格来讲她那只能算单恋。   想想她,再想想自己……为什么有一种欣慰的感觉呢,明明他是那么得混蛋。   林嘉茉、何莎、蒋小璇等人的注意力在陈彤彤那里,空铃草的视线却在期刊封面凝固。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一见“杨过”误终生   她拿在手中翻了翻。   一段时间后脸色青得像喝了一碗泔水。   铁路?   进铁路系统?   呵……   马车、电车、小推车,三轮、汽车、自行车……高铁在陆地上跑的交通工具里,那是绝对的战斗机,无出其左右者。   可是那个王八蛋,他居然跑天上去了,还特么不是飞机、直升机这种东西,是卫星、国际空间站,乃至宇宙飞船动力系统的基础研究项目……   这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话里的“云泥之别”就是形容他们现在的差距。   “空铃草,空铃草。”   蒋小璇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想什么呢?侯老师来了。”   ……   与此同时,礼堂后面的更衣室内。   新娘子穿着婚纱背对房门坐着,等待化妆师补妆,吉时一到就可以举行仪式了。   咔~   随着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西装,头发修整得体的男人走进来,每迈出一步,他脸上的痘印便消失一分,皮肤也由暗沉干燥变得白净光洁。   “方茴。”   来得是林跃。   他废了很大力气才摆脱外面那些人的注意,进入更衣室外面的化妆间。   乔燃给他的请柬上贴得是两人的合照,还附上一句话,希望他能来,并得到他的祝福。   自己把方茴的第一次拿走了,却没有给她名分和未来,虽然她说不求这些,现在不是古代,要了人家的身子就要一辈子负责到底,但……站在个人立场,总是觉得欠她良多。   所以他硬着头皮忍着尴尬来了,也知道林嘉茉、何莎都等着他算账呢,所以选择偷偷摸摸来见她,送上几句祝福的话。   这时,背对房门坐着的新娘子回头了。   婚纱穿在身,后冠戴在头,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很漂亮,但不是方茴。   林跃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可是仔细一瞧,傻了。   “怎么是你?李琦!”   “可算抓到你了。”   坐位上的新娘子一下子站起来,对讲机频道打开:“目标已出现,现在化妆间。”   下一个呼吸,通往走廊的门打开,好几个穿着伴郎服的人跑进来。   李琦一指林跃:“快,别让他跑了。”   靠,乔燃这个混蛋,三脚也踹不出个响屁的家伙居然学会用结婚这种阴招了。   区区几个伴郎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可是好歹在婚礼上呀,不说乔燃,李琦跟他也是朋友啊,打人是不能打的,投降又不能投降,那就只剩跑了。   来不及多想,他让过一位伴郎的熊抱,往旁边一闪,推开西墙的门跑进另一个房间。   看得出来,乔燃为了抓住他下了大功夫,休息间里也有人守候,他晃了几晃,让过俩人,再次推开一道门,进入下一个房间。   一进去他就懵了。   因为这是通往大礼堂的门,而站在最前面的人,是方茴。   “你还要跑吗?”   “上次一跑十二年,这次再跑,要多久?”   她手里拿着话筒,所以整个礼堂里的人,包括乔燃和李琦的亲友,都见证了这一刻。   林嘉茉、何莎、陈彤彤、沈晓棠、刘云薇和薛珊,还有已经人进中年的侯老师,全都站了起来。   “哇,出现了!”   礼堂一片哗然的时候,T台边缘响起一声大呼:“肉夹馍,你还愣着干嘛?抓人啊。”   这时候林嘉茉哪里顾得上找七七算账:“林跃,你个混蛋,你别跑。”   何莎在动,沈晓棠也在动。   这仨人来参加婚礼居然穿的都是平底鞋。   刘云薇看着脚下的高跟鞋,头一次觉得这玩意儿很碍事。   就在这时,礼堂门口闪进几个壮汉,趁着奥运会的东风搞体育器材发家的赵烨赵老板一指台上的男人:“谁抓到他,年终奖翻一倍。”   从公司带来的员工呼啦一下跑了出去。   “抢我心爱的姑娘,这下终于让我找到报仇的机会了吧。”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赵老板笑得很是畅快。   林跃一看这架势,哪儿敢跟方茴答话,赶紧往T台下面跑。   他算看出来了,乔燃那个王八蛋是故意利用婚礼给他下套,新郎和新娘是乔燃、李琦,但是今天的主角,是他。   这种时候可不能被抓,给这群人抓住,那就不是尴尬,是要被活撕了。就算他要见方茴,要见林嘉茉,要见何莎,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会面。   所以,没别的选择,逃吧。   “别跑。”   “他往北面去了。”   “老韩,拦住他,拦住他……”   “我叫你别跑。”   “喊你们抓人,别动手啊。”   “注意点孩子,别碰到孩子……”   七七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跑都跑的那么帅……”   穿着婚纱追出来的李琦敲了她头一下:“你电影看多了。”   整个礼堂乱作一团,酒店的服务员们全傻眼了,心说这是闹新人吗?可他也不是新郎官呀,虽然很厉害就是了。   为什么说厉害,因为半个礼堂的男男女女加一块儿愣是没逮到他,还给他抓住机会跑了出去。   林跃是啥人,那可是混过《叶问》和《绣春刀》世界的人物,虽然不能动粗,要躲避他们的追捕有点麻烦,但只要想跑,还是能做到的。   快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前面迎宾的乔燃得到消息,带着三名同事正从电梯出来,轿厢门一开,正好看到擦肩而过的林跃。   “乔燃,你这个王八蛋,过后我再跟你算账。”   他说着一头扎进楼梯间,然后是闹哄哄追过来的人群。   乔燃哈哈大笑道:“林跃,你也有今天?不过……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林跃听到了,但是心存疑惑,难不成酒店大堂也有拦截人员,不过既然他能甩掉结婚礼堂里的人,在更空旷的一楼大堂,想堵住他?真是好笑。   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酒店大堂基本没啥人手,不过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看面相有八十了吧,穿着老式中山装外套,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现在他算是知道乔燃为什么那么说了。   “爷爷……”   他硬着头皮叫了一句。   老爷子把拐杖杵得叮叮响:“你还有脸叫我爷爷?一跑就是十几年,家都不回去看一眼。邮钱回来有什么用?你邮再多钱回来,比得上一个能帮你妈包饺子,给你爸端洗脚水的好媳妇吗?”   随着老爷子声音出现的,还有吴婷婷和他爸妈。   后边林嘉茉那群人也追了下来。   就像乔燃说得,今天似乎……真逃不掉了,前面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比一个加强连的火力都猛,虽然这个爷爷和爹妈很便宜就是了,不过要说不认,那也是做不到的。   吴婷婷身后还有一个人——老唐。   这货十几年没见胖了一圈儿,此时此刻正在那里笑。   他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方茴把林跃可能回来参加乔燃婚礼的消息告诉了他,要他转告吴婷婷,再加上已经过去很多年,算是化解了他对李贺为她而死这件事的怨气,而吴婷婷投桃报李,告诉她只要他敢回来,那边就有留下他的方法。   至于什么方法,吴婷婷没有细说。   现在方茴知道了,她跟林嘉茉、何莎没有找到的老两口是被吴婷婷接走了。   “不用你带,我自己去见了。”   吴婷婷搀着体弱的妇人往前走了一步:“现在,你还会跑吗?”   良乡的房子是她和林跃共有的,用这点打动三位老人不够,那她一个帝都来的女孩儿就厚着脸皮当一个村姑,看着一个好女孩儿为他守活寡,为他消瘦,放弃本该享有的大城市好生活,她就不信三位老人忍心。   方茴和林嘉茉怔怔看着眼前一幕,跟吴婷婷比,她们还真是……嫩啊。   七七从后面钻出来,在乔燃那里得到讲解后说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啊?你们这比宫斗剧还宫斗剧呢。”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围廊上,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定定看着大堂上演的女追男。   “真特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小胖,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有这待遇?”   高克尚说道:“宋宁,我怎么看着那些人很面熟……”   “你这么一说,乔燃,陈寻……”宋宁想起大学舍友陈寻的吐槽,一下子反应过来:“我靠,那不是金融系林跑跑吗?”   高克尚推推撑变形的眼镜:“这回他是真跑不掉了。”   这时宋宁朝着沈晓棠努努嘴:“那不是音乐才女沈晓棠吗?老大约我们在这里见面,不会还惦记她呢吧?”   高克尚摇摇头:“那谁知道呀。”   俩人说话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随着后门打开,一个年龄约摸三十七八岁的女人走出来,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两方人马,冲侯珍笑着点点头。   同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很秀气。   “妈,这里怎么围着好多人。”   女人指着被堵得哪儿都去不了的男人说道:“叫爸爸……”   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凝固。   何莎、方茴、林嘉茉、沈晓棠……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空铃草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李……李……李……”   林跃眼角抽动着看过去。   女人说道:“你走的那天,我骗了你。”   只有他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如果说在这些女人中他面对谁最放松,就是刚刚进来的她了。   那一年那一天,是她送他去的国际机场,那一夜她骗他说在安全Q。   七七晃了乔燃很久,才从他嘴里得知来人身份。   “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   三年后。   七七在电脑上的WORD文档键入最后一个句号,往椅背一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开了。   WORD文档的最后写了这么一段话。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我走过海时,海不说话,小毛驴滴滴答答,倚天剑伴我走天涯。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第八百八十章 返回现实世界   咻~   呼~   白雾退散,银光收敛,林跃缓缓睁开双眼。   窗帘在床的那边招摇,漏在地上的阳光忽浓忽淡,黑猫的毛铺着一片金黄,微尘似漫游的水母在上空浮动。   喵~   它站起来,两只前爪下压,屁股向后翘,尾巴像跟棍子竖立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后往床上一跳,走了两步又是一跳,窜到林跃的怀里,睁着一支猫眼打量他片刻,舔舔拇指靠近手腕的地方。   喵~   这时林跃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回来了。   《匆匆那年》,十五载光阴,还真是够漫长的。   想到自己的遭遇,林跃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真是一言难尽呐。”   他伸出手去端笔记本电脑旁边的马克杯,拿起来才发现是空的。   其实不是真渴,毕竟有《钢铁膀胱LV2》顶着,他可比一般人能熬多了,主要是习惯使然,喝水可以压惊,喝水可以缓解情绪。   发现没有水,他也没有去外面接,转而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唤醒任务面板。   “宿主已由《匆匆那年》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光标闪烁,一行字符在眼前浮现。   【任务: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主线任务: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渣男得人心。(已完成)   支线任务:做剧中女主、配角的备胎,多多益善(5人次达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海王魔方】(已发放至随身空间)。   【海王魔方】?什么鬼?   海王他知道是咋回事,因为《匆匆那年》里干得就是海王勾当,可是当海王和魔方组合在一起……   不过他知道宇宙魔方是啥玩意儿。   系统并没有因为他的疑惑暂缓任务奖励发放进程。   支线任务:获得技能强化点5。   果然,这次支线任务要求很奇葩,但是奖励很好,当一个备胎1技能强化点。   空铃草、何莎、刘云薇、薛珊,再加上沈晓棠,应该是这五个人吧。   像林嘉茉、方茴、郑雪、李静这几个人,应该从来没有拿他当备胎对待。   想想系统给任务完成度的评级——良好,电视剧里这么多女性角色,他才搞定5个人,是有点儿不够看的,然而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就这还时不时翻个车,追个尾什么的呢。   吐槽归吐槽,吐槽完了他就把这事儿忘了,因为奖励发放完毕后,系统脱离锁定状态,他可以打开随身空间检查【海王魔方】的情况了。   心念微动,白光一闪。   “……”   “……”   “……”   因为出现在手里的并不是【海王魔方】,是一只红嘴绿毛的鹦哥儿。   “啊,你这个负心汉,居然丢下人家,丢下人家跑了。”   “哦,林跑跑,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给追回来。”   “恢,诙,诙……”   大反派笑得真像一个反派,不过不是大反派,是红蜘蛛那种。   林跃五指用力往中间一挤,掌心的鹦哥儿不叫了,脖子一伸,腿儿一蹬,猩红的小舌头都吐出来。   “甩都甩不掉的家伙!”   返回现实世界前大反派没有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又挂上谁家母鸟儿,反正帝都玩这个多,十几年也足够它祸害几个了。   “就你这嘴欠的家伙,怎么没给鸟贩子抓了去。”   “大……反派,聪……聪明。”   这货屎都快被挤出来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嘶~   嘶~   看得出夏侯也有点忍受不了它的臭屁,发出嘶嘶的吼声,恶狠狠地盯着本该成为它食物的家伙。   “蠢……猫……”   反正打死不认怂就是了,嘴贱的家伙死到临头也要喷你一脸。   林跃心里记挂着【海王魔方】,懒得跟它耗费精力,说声“滚蛋”,随手往阳台方向一丢,从系统空间取出被称作【海王魔方】的东西。   看到掌心浮现的东西,林跃脑海闪过一个词——“魔幻”。   那是一个由许多好像光斑一样的微粒聚拢起来的物体,形成类似魔方的构造体,不断旋转着,偶尔还会因为阳光的效果爆出星星点点的闪光。   单瞧卖相,比【黑曜石】和【幽灵手套】高级多了。   【海王魔方】出现的同时,关于这件物品的简要说明在脑海闪过。   林跃:“……”   系统这是要让他在做海王的路上一去不返啊。   要说用处,这玩意儿还真不见得比【幽灵手套】和【黑曜石】高,它对战斗力提升没有帮助,但要说对付女人的话……就猛了。   猛到什么程度呢。   按照系统的解释,【海王魔方】的效果会随着【师奶杀手】技能等级的提升而提升,在【师奶杀手LV2】的条件下,受到【海王魔方】影响的女性,会觉得他某一方面很像自己的亲人,从而在一些事情上给予关照和重视。   怪不得叫【海王魔方】呢,果然是撩妹利器。   确定【海王魔方】的效果,他瞄了一眼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2】。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2】。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2】   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5。   唔~   林跃没有急着加点,又瞄了一眼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22。   力量29。   敏捷20。   智力21。   精神16。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4。   在《匆匆那年》的世界里就读麻省理工学院,为了能够在面对全世界的优等生时具备更强的竞争力,他把之前任务完成所余属性点全加到智力和精神上了,所以在获得属性点奖励前未分配点数为0,而《匆匆那年》属于普通任务,加上支线任务的奖励一共4点,没毛病。   检查完毕任务奖励,林跃抱着夏侯推门走出,抬眼一瞧,打了个愣。   谭晓光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沓标明知识点的考研材料,一眨不眨地在那儿看,哪怕他从卧室出来都恍若未闻,嘴唇翕动,似乎在背诵什么。   八顿趴在他旁边的地上,好像个伴读书童。   “不用这么拼命吧。”   林跃将夏侯往地上一放,揉揉屁颠屁颠跑过来献媚的八顿的头,走过去把手往学习材料一拍:“嘿,醒醒。”   直到这时谭晓光才猛然抬头:“咦,你睡醒了?”   林跃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说道:“你这样不行的,要勤奋也不是这个勤奋法。”   说完看看表:“四点多了,走,跟我出去。”   谭晓光说道:“去哪儿?”   “去玩儿。”   “不去,明天就考试了。”   林跃心说要是其他人,今天多学点也就多学点,自己都把考试题目打散了给他做过了,如果不出意外,过线是没有问题,可要是今天累坏了,明天头昏脑涨发挥不利,那不完蛋了嘛。   “起来。”不容谭晓光分说,他拉起他就往外面走。   “哎,你别拉我呀,我跟你不能比……”   “你们高三的时候老师没说考试前一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吗?”   “这不还没到晚上吗?今晚早睡一会儿就是了。”   “……”   将谭晓光拉下楼,他这边才打开副驾驶的门,那边八顿嗖的一声窜上去,坐下来。   外面俩人全懵了。   “谁教它的?”   “好像……”谭晓光想了想说道:“你跟苏晗去HK的时候有一天我嫌它太闹腾,就找了部电影给它看,嗯,就是那部……《一条狗的使命》。”   “下来。”林跃指着外面说道。   那狗不动,只是偏头看着他,哈达哈达吐着舌头。   “算了算了,由它去吧。”谭晓光拉开后排车厢门,抱着夏侯坐进去。   林跃狠狠地瞪了八顿一眼,关上车门过去主驾驶,发动车子后认真想了想,抽下安全带给八顿扣上,那狗趁机在他脸上舔了舔。   “老实点。”   林跃凶了它一句,驾车离开小区。   俩人来到芙蓉街,推开苏小迪爱心宠物医院的门走进大厅。   苏晗上午就来了,正跟周琳摆弄那些装饰用的吊兰。   “小蕊呢?”   “王珩去接了,应该快到了吧。”   林跃点点头,跟谭晓光在沙发坐下,那边八顿摇着尾巴在周琳身上嗅了又嗅,搞得她有点不自在。   咦……   他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注意力一分,唤出系统菜单,打开技能列表。 ###第八百八十一章 【海王魔方】   打开技能列表后,林跃在【师奶杀手LV2】后面的“+”号点了一下。   师奶杀手LV后面的数值由“2”变成了“3”,下面技能强化点余额从“5”变成了“2”。   他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花2点就可以升级成功,没成想花了3点。   【师奶杀手LV3】(说明:在目标对象是女性的时候,你的战斗力增加35%,目标对象更容易接受你的外貌,且在眼睛、鼻子、嘴巴、手、身材、五官协调度等方面,总是能够找到对其形成吸引的优点。)   这是不是说……我变得更帅了?   林跃看了一眼玻璃窗自己的倒影,不再纠结花了3点技能点的事,因为女性对他的颜值评判标准下降,约等于颜值增加。   不知道自己开了【师奶杀手LV3】再去跟张琴相亲,69妹会是个啥态度。   想远了,想远了。   现在要做的是【海王魔方】效果实验。   他起身走到柜台后面,看似在操作电脑,实际上偷偷取出【海王魔方】,对准……   苏晗?还是周琳?   反正不是长效影响,谁都行吧?   正犹豫的时候,前门打开,穿着件米色风衣的小蕊跑进来:“苏晗姐,我的礼物呢?”   进门就要礼物?   好嘛,给你礼物,林跃把目标切换到她身上。   【海王魔方】光尘一卷,一点星芒飞出,投入才进来的女孩儿体内。   “给你。”苏晗从茶几下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哇,好漂亮,谢谢苏晗姐。”小蕊双手接过礼盒,一脸兴奋看着手里的TF口红礼盒,除了唇膏外,还有一瓶1.5ML的香水小样:“咦,16号哎,这个超显白的,你怎么知道给我选这个色号?”   如果比较她跟苏晗的话,她的皮肤看起来黄一些,一直以来的研究就是怎么让自己变得更白一点……尽管身边人很鄙视她非要跟苏晗比,凭白找罪受。用她的说法,晗姐素面朝天就很美,很少化妆,她这边要想不被比下去,先天不足那就只能后天来补了。   “哦,是林跃帮你选的。”苏晗指指柜台后面的男朋友。   “跃哥,没想到你这么有眼光,谢谢啦。”说话的同时,往林跃看过去,然后,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呆住了。   “不用客气。”   说起来小蕊才不会跟苏晗客气呢,谢谢就是随口一说,不像周琳……苏晗在微信上告诉他,推来推去推了好半天,直至了解到纸质股票分了一大笔红,周琳才把那瓶“反转巴黎”安心收下。   几百块钱的东西,林跃看不上,对这个城郊镇子走出来,没学历也没背景的女孩儿来说,已经是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奢侈品了……说起来跟苏晗有点像,要么俩人才认识几天关系就很好了呢。   这边话音一落,微笑还没敛没,他发现小蕊看自己的目光变了,然后……毫无预兆地脸红了,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   啪~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王珩从外面走进来。   “哟,越来越大方了啊。”他看到小蕊手里的名牌口红礼盒,开玩笑道:“我的呢?”   苏晗笑着拿出一盒老婆饼递过去:“你的。”   “不是吧。”王珩指着小蕊手里的东西:“给她名牌口红,我就一箱老婆饼?”   苏晗说道:“你的也是名牌啊,恒香的。”   她瞄了小蕊一眼:“而且老婆饼,寓意多好啊。”   周琳跟王珩还不熟悉,只是在一边掩嘴偷笑。   而小蕊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事漠不关心,手一会儿抓下鼻子,一会儿摸下耳朵,目光闪烁不定。   “你看小蕊都脸红了。”被这些人一闹,谭晓光把考研的事一下全抛脑后了,也跟着开起了王珩的玩笑。   苏晗说道:“还真是哎。”   说完还把小蕊拉到面前:“小蕊,这才几天呀,你们俩进展蛮快的嘛。”   王珩在后面嘿嘿傻笑,小蕊尽量低头,不敢正眼看她。   苏晗嘴边的笑容更浓了:“这么害羞呀。”   是,她是在害羞,但不是为老婆饼害羞。   她为什么害羞,林跃知道,林跃知道她也知道,而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为什么害羞。   因为就在刚刚,那个笑着说不客气的人,居然……居然成了她的性幻想对象,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知道林跃对苏晗很专一,但就是忍不住有那样的念头。   “咳,我去下厕所,你们商量下一会儿吃什么,回来的时候我从免税店买了两瓶国窖金榜题名,咱也博个好兆头。”   谭晓光说道:“不行,喝酒误事。”   “就你现在这状态,少喝一点解解乏不错。”林跃说完走了。   去厕所?他根本没尿意,之所以躲开是等【海王魔方】的效力散去。   【师奶杀手LV3】+【海王魔方】的效果……简直了。   用过后他才知道,升级后的组合能让目标女性对自己形成性幻想。   【师奶杀手LV2】是更容易取信女性,搭配【海王魔方】就是有种在他身上看到亲人的感觉,比如弟弟、哥哥、侄子、儿子、父亲什么的。   【师奶杀手LV3】是让女性眼中的自己更帅,搭配【海王魔方】就成了这种效果……   逻辑是不错,可是这玩意儿操作起来,太TM风骚了。   慎用,一定得慎用,尤其是在现实世界里,不然真得玩出火来。   他在厕所呆了半小时才出去,那边小蕊总算是恢复过来,除了有点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外,没有别的不妥。   王珩责怪他蹲太久,这边儿都想着去捞人了。   林跃说玩了几局CF,拿到好几个MVP,王珩说他吹牛,开春的时候他还在跟影视城隔壁光明路叫二胖的小学生争倒数第一呢。   几个人说笑一阵,眼看天暗了下来,林跃喊大家出去吃饭,顺手从SUV后备箱“取出”一瓶在HK机场免税店买的国窖“金榜题名”,一群人往斜对面的川菜馆走去。   用他的话讲,川菜配川酒才舒服。   谭晓光没敢多喝,就倒了半杯,一两,林跃也没劝酒,毕竟明天的考试在合租老哥看来属于人生大事,不敢有一点马虎。   王珩识货,知道这玩意儿比炒起来的茅台酒不差,55度的酒一个人喝了快半斤,话匣子打开说个没完,让林跃意外的是,周琳酒量不小,半杯又半杯,连续喝了三个半杯一点儿事儿没有,用她的话讲,她哥不喝酒,她爸喜欢喝,每天中午都会来二两,逢年过节回家,她就陪她爸喝点儿,一来二去发现自己还挺能喝的。   本来苏晗和小蕊是喝果汁的,后来看周琳这么能喝,俩人换了啤酒作陪,三喝两喝正微醺的时候,小蕊接了一个电话后打开微信群翻了翻,突然脸色一变,把手机递到闺蜜面前。   苏晗看完脸色骤变。   林跃放下筷子:“怎么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叫我矿男   苏晗接过小蕊手里的手机递过去。   宠物医院的微信工作群里有人上传了一段视频,林跃仔细一瞧,可不正是流浪猫和鼠群冲击美都餐室的一幕吗,自己拉着苏晗的手正迫使服务员吃被她丢进垃圾桶的菠萝油,因为拍照的人距离较远,没有录下他们的对话,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些流浪猫和老鼠会自觉躲避二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安全岛。   “那不是苏晗吗?”   “什么情况?这也太离奇了。”   “报应啊,上回去HK旅游,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茶餐厅服务员的嘴脸,明明该服务我们,却像是我们是乞丐,过去他们那儿乞讨一样。该!”   “行了,散了,散了,别传播网络谣言啊,小心被请喝茶。”   “这哪里是网络谣言,你没看视频吗?”   “不是网络谣言也是封建迷信,或者是某个无聊人士的合成作品。”   “……”   周琳看到林跃也皱了下眉头,把脸凑过去:“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他把手机递过去。   就这样,小蕊的手机在几人手里转了一圈儿。   嗝~   王珩打了个酒嗝:“这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这你就要去问夏侯了。”   “夏侯?你养得那只黑猫?”   “对啊。”   “这跟它有什么关系?”   “美都餐室的看门狗把它惹恼了,便有了猫鼠起义。”   “你糊弄我……嗝……我今天喝得是有点多,但是……还没醉。”   “如果不是夏侯,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珩搓搓潮红的脸,呼哧呼哧地粗声喘息着,想了很久,忽然一拍桌子,头往前凑了凑,望着苏晗神秘兮兮地道:“你不会是……来报恩的吧?”   苏晗眨眨眼,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新白娘子传奇看过吗?千年等一回,小白和小青。”说着还幽幽地看了小蕊一眼。   咳咳咳~   那边谭晓光差点被水呛死,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说道:“喝多了,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那边小蕊把夹到嘴边的腊肉又放回盘子里,冷眼看着王珩:“我要是小青,就一口吞了你,省得看着闹心。”   “你不会的,不会的,小青那么善良……”   “来,王珩,我敬你一杯。”周琳一看他越说越离谱,赶紧端起杯子敬酒,堵这家伙的嘴。   嗝~   “来,喝。”这家伙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完了指着杯子里的酒说道:“我跟你们说,什么叫好酒,好酒就是你甭管它酒精度高或者低,越喝越顺,越喝越想喝,越喝越有愉悦感,这就叫好酒,那些一扫码,几百上千块的酒,二两下肚,越来越丧,不是假酒就是贴牌货,就我爸跟我妈,每到过年收一大堆礼,你说这酒吧,红的白的洋的……他不认牌子,他就扫那个条码,哪个显示钱多,就觉得人家看得起他,真是……怎么说呢,肤浅、单纯、图样图森破……”   周琳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家伙从《新白娘子传奇》掰到了吐槽爹妈上。   林跃一看,不能再让他喝了,酒这东西吧,再高端,牌子再硬,喝大了该难受还是难受,该耍酒疯也跑不了你。   “服务员,给他来罐果汁。”   林跃夺走王珩面前的酒杯:“别喝了,再喝你要丢人现眼了。”   王珩看着瓶子里的酒,一脸不舍。   国窖1573这个系列有很多款式,最常见的,也是最硬的是圆柱瓶身有星星图样的普通国窖1573,再往上有很多被说瓶子货的,比如红宝石、君耀、君雅、许燎原、国学、金榜题名、红袖添香……   其实这里面的一些酒质和普通国窖1573确有不同,像金榜题名这款,容量是1L,所以别看这货一人干下去快半斤,还有周琳、林跃、谭晓光作陪,喝来喝去里面还有将近三分之一呢。   “不对呀,你今天怎么喝得比我还多。”林跃把杯子往旁边一放:“你这家伙,以前甭管好酒还是神酒,从来都是我喝多少你喝多少,今天咋放飞自我了?”   嗝~   王珩乐了,嘿嘿说道:“我跟你说啊,张茜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糟,这货真喝多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跃斜眼一瞄,果然发现小蕊竖起了耳朵。   “让我晚上去30公里外的机场接她,还说给我带了礼物……你猜我说了啥?”   XU~   一听这话,林跃松了一口气,确信忘情水的效果没有消失。   “我让她滚蛋,别打扰我睡觉,老子明天还要赶代码呢。”   俗语云酒后吐真言。   “低俗!”小蕊白了他一眼。   是,嘴上说他低俗,不过唇角若有若无荡漾着的笑意说明现在心情不错。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快十点了,林跃便去吧台结了,招呼几人离开。   当他们从饭店出来,王珩一眼瞥见蹲在消防栓顶的黑猫,下面是四五只流浪猫,老老实实地蹲坐在那里仰视前者。   喵呜~   或许是注意到几人出来,夏侯叫了一声,下面四五只流浪猫像是得到命令般四散而去,它则一个纵身跃下,小跑几步接近众人,嗖的一下窜起,跳进苏晗怀里。   王珩揉了揉眼:“错觉,一定是错觉。”   林跃耸耸肩,没有说话。   几人回到店里喝了点热水,代驾赶到后,先送王珩和小蕊离开,完了他跟苏晗、周琳告别,同谭晓光返回小区。   ……   第二天,江大中院考区。   距离思政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林跃就交卷了,到附近的操场等谭晓光。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合租老哥交卷离场,到约定地点后看他的目光有点怪。   下午是英语。   林跃又是提前一半小时交卷,完事还去附近的操场等谭晓光。   快5点的时候,合租老哥交卷离场,看他的目光更怪了,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   第三天上午考数学。   他基本上还是掐着点离开,这一回谭晓光终于忍不住了,然而没等发问就给林跃岔开了。   “想不想看我打篮球?”   完事不等他回答便起身跑向篮球场,跟几个本科生打起了篮球。   谭晓光憋得难受,但是找来找去都没机会发问,后面郑芳和赵楠楠发现他在操场边发呆,便喊他跟林跃去食堂吃午饭,完事一直在一起,要么吐槽考卷上哪道题出得角度刁钻,要么吐槽监考老师的打扮,以及如果没考上的话要面临的结果,总之到专业课开考前都没有找到机会问出那个问题。   下午4时30分,林跃正坐在小湖边插着“禁止剧烈运动”告示牌的草坪上刷手机。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八百八十三章 新的任务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合租老哥,又看看手表。   “这次出来的好早,还有快半个小时才交卷呢,这么重要的考试,怎么不再仔细检查一下?”   谭晓光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些题……”   “那些题怎么了?”   “都能在你给我的复习资料上找到相似的题型。”   林跃白了他一眼:“这能说明什么?你往上翻20年,现在的考题基本都能在以前的题库里寻到影子,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你运气好,还有……我那一万块钱花得值。”   “……”他明明知道事情绝不简单,这小子肯定有野路子,但就是干瞪眼没辙,因为那些题只是题型相似,解法相似,但是所用字词数据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校园环境真不错。”林跃没有理他,在草坪躺下来:“以后就是江大的学生了,谭同学,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谭晓光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一脸不爽地看着他:“感想就是你这个作弊的家伙!”   林跃笑了:“我需要作弊吗?江大有我做学生是它的福气。”   “吹,嘚瑟,牛都给你整天上去了。”   林跃没有反击他的吐槽,把手机往他面前一凑:“你觉得这附近哪个楼盘的房子好一些?过两天我准备带苏晗去逛下楼盘。”   谭晓光的脸色有点复杂,这家伙前几天才买一辆凯迪拉克CT5,把宠物医院折腾起来,给了女朋友一个安稳的生活和工作环境,现在又要去看房子。   “你有付首付的钱?”   就这附近的楼盘,抛开豪宅不提,靠谱一点的开发商推出的新楼盘,哪个不是5万往上一平的单价啊,一套房至少500万,对谭晓光来讲就是个天文数字。   林跃说道:“你忘了吗?我家里有矿的,我这人吧……喜欢低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跟苏晗在一起,那不得露出冰山一角让她家人瞧瞧啊,那样二老才放心把她交给我不是?”   自从把那些纸质股票变现,加上前几次任务所得,目前卡上资金160多万,而且港股账号里还有近50W的港币及12000股汇丰银行股票,要说买个过渡用的小户型还是没有经济压力的。   他一本正经地讲,谭晓光脸黑的不要不要的,总觉得这家伙在扯淡,哦,半年多前你水电费还要我帮你交,房租也是借王珩的,现在说自己家有矿?富二代有这种低调法吗?   可关键是……这些天从他手里出去的钱,肉眼可见的就四五十万,他搁那儿瞎嘚瑟你还没办法反驳。   “嗨,你们俩考得怎么样?”这时身后传来郑芳的声音。   “挺好的。”谭晓光看着她和赵楠楠走到旁边坐下:“你们呢?”   “专业课的题目比想象中简单,所以出来的早一些。”   “那就是发挥不错了。”   “可以这么说吧。”   赵楠楠发现林跃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好奇地张望一眼:“你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在看这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小户型新房。”   “你要在江大附近买房?”   “嗯,我不喜欢住宿舍,走读比较适合我。”   郑芳被俩人的对话吸引,扑闪着一对大眼睛:“你这自信心……也太膨胀了。”   上面的话要是换成谭晓光来讲还好一点,因为她跟赵楠楠很清楚谭晓光为了考研有多么拼命,经常比她们这些住校生去得还早,到中午了,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他也不会动弹,就拿出早晨多买的一份,已经凉掉的粢饭团、烧饼什么的啃,完事喝点保温杯里的热水,继续埋头学习。   林跃呢,合租老哥帮他买了座位,这俩月去过几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结果反倒是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你那什么表情?是想说我不够努力吗?”   郑芳回给他一个你自己啥表现自己清楚的眼神,连一向内敛的赵楠楠也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努力的时候你们没看见。”   这话可不是吹牛,《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拿建筑学和土木工程学双学位,《匆匆那年》里就读国际金融专业,然后转麻省理工学院航空航天工程系,就算他有【过目不忘】,就算有【左右半球】,就算还有超越普通人的智力和精神,那也要足够的努力和持之以恒的毅力才能把知识融会贯通用于实际,论在考研这件事上下的苦功,谭晓光是比他多,可要讲努力,还真比不上他。   “哔,吹牛。”郑芳冲他做个鬼脸。   赵楠楠的注意力却转向他要买房这件事:“你要在江大附近买房?得多少钱呀?”   “首付一百多万吧。”   “……”   郑芳说道:“可耻的矿男……”   在她看来,二十三四岁就能在江海市买房的人,99.99999%都是家里有矿的。   “我买房子怎么了?花你家钱了,吃你家饭了?怎么就可耻了?”   “你……”郑芳赌气地撇过头去:“我说不过你。”   “盲目仇富要不得。”   “我就仇富怎么了?”郑芳说道:“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要打倒你这样的地主……不,有矿阶级。”   “嗯,嗯,打倒我你就好接手我的矿了对吗?”   “你……你思想政治课不过关!”   “哈哈哈哈。”林跃被她逗乐了:“我发现你单纯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哼。”郑芳一甩脸,不去看他。   “好了,快五点了,晚上请你们下馆子,庆祝脱离苦海好不好?”   谭晓光说道:“我请吧。”   林跃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给他的资料帮了大忙嘛,肯定要回报一下。   “等确定过了初试你再请好了。”   谭晓光想想也是,就没跟他客套:“那……吃什么?”   林跃说道:“前面有家猫岛餐厅,我看它们家烤鱼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谭晓光还没回话,那边郑芳一脸兴奋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最喜欢吃鱼了。”   赵楠楠看了她一眼,是,这家伙总是讲自己属猫的,生平最爱吃鱼,食堂里的红烧带鱼,炸黄花鱼,馋嘴鱼,酸菜鱼面什么的,两三天不吃就馋得慌,但是……喜欢那是真喜欢,卡刺也是真卡刺,大二那年还因为卡刺划伤食道大半夜的去看医生。   林跃乐了:“你刚才不是还跟我阶级敌人吗?”   “对啊。”郑芳说道:“因为你是阶级敌人,所以才要吃垮你啊。”   旁边二人不由莞尔轻笑。   “咦。”林跃正往前走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桥上驶过的一辆雷克萨斯牌小轿车面露疑惑。   谭晓光问道:“怎么了?”   “那个女孩儿……算了。”他摇摇头,挥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说声“走吧”,带着三个人继续往前行。   刚才过去的那辆小轿车的后车厢窗户是开着的,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猫岛餐厅。   四个人点了四个菜,麻辣烤鱼,麻辣小龙虾,剁椒鱼头,再加一盘香辣蟹,都不便宜,都是郑芳点的,用她的话讲,吃不垮你也辣哭你,有车有房有女朋友学习还那么好的可耻矿男!   林跃对此很无语。   今天没带酒来,轮到谭晓光主动要酒喝了,林跃就让老板娘拿了两瓶塔牌黄酒慢慢喝,赵楠楠也整个两杯,因为她家是浙北的,就流行喝这个,浓香酱香清香董香凤香芝麻香老白干香什么的在那边没市场。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跃忽然放下筷子,低头看着盘里的龙虾壳发起呆。   因为就在刚刚,脑海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告诉他新的任务上线。   前后也就两天吧,《匆匆那年》里的遭遇还历历在目,现在又接到新的任务,系统真是一刻钟也不让他停下来啊。   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界面至任务列表。   呃,又换类型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小时代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侦测到《小时代》编号1573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一部浸透着玛丽苏恶臭的影片,一部包着精致外壳致敬青春的影片,一部某人以上帝视角俯视所有人,并带着优越感说,这就是我们的时代的影片,一部处处诉说我恨我不是女人的影片,从此,“精致”这个词,成了男男女女们的精神鸦片和信仰崩塌的物质文明世界的闪耀后冠。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2012年——   是否接受?(Y/N)。   《小时代》?林跃没有看过小说,也没有看过电影,不过他听说过这部影片,毕竟第一部上映的时候,推广方恨不能让人起床的第一眼就看到它。   “嘿,富二代,矿男,林大少?”   “啊?”   林跃被扎进耳朵的声音唤醒,抬头一瞧,看见郑芳端着酒杯凑近他:“咱俩喝一个呗,谢谢你请我们吃大餐。”   “我不是你的阶级敌人吗?”   郑芳一脸认真地点头:“杀人犯行刑前还有断头饭吃呢。”   得,这小丫头片子的嘴巴够厉害。   林跃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个:“这可是黄酒,喝着顺口,被风一激你就知道什么叫天旋地转,小心失身哦。”   “呸呸呸,你才失身呢。”   林跃用手肘戳戳谭晓光的胳膊:“看到没有,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真可怜,都没人要。”   嘭嘭嘭。   郑芳拍得桌子嘭嘭响:“谁说我没人要,理工类学科的人给我写的情书就有一抽屉,不信你问赵楠楠。”   林跃说道:“是么?”   “你那什么语气,不信是么?”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选择黑名单,往下一拉:“看见没有,数数,多少个?”   “这么多呀?不过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在你的黑名单里。”   “因为……”郑芳眼珠一转:“我不告诉你。”   “被撒网了吧?”   “你……你气死我了。”   “行了,行了,你别逗她了。”谭晓光忙在旁边打圆场。   林跃说道:“你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吗?”   “林!跃!”郑芳一字一顿道。   赵楠楠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别中圈套呀,你越生气,他不是越得意?”   郑芳一下子醒悟过来,强压心口憋闷,端起另一个杯子里的果汁笑眯眯说道:“林大少,我再敬你一杯吧。”   这是想灌醉他吗。   林跃哑然失笑,想灌醉自己,她果汁喝吐了也办不到呀。   “好,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郑芳跑了三回洗手间了,林跃脸不红气不喘,跟没事儿人一样。   她看看已经五迷三道的谭晓光:“你怎么这么能喝。”   “认怂了?认怂那走吧。”   “谁说……”   郑芳还要嘴硬,被赵楠楠扯了一把,递过去一个你斗不过他的眼色。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林跃看看代驾差不多到了,便去柜台结账,扶着前天没喝好,今天喝得有点高的合租老哥离开餐厅,坐进后车厢。   先把她们俩送回学校,完事返回小区,将谭晓光安顿好后,林跃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小时代》播放。   不知道是前几天谭晓光给八顿看电影,弄得狗狗上瘾了,还是这货在屋里关了一天有点闷,电影开始播放的时候,它也跟着蹲坐下来瞅着荧幕,专心致志的样子特别滑稽。   《小时代》系列一共四部影片,分别是《小时代》,《小时代:青木时代》,《小时代:刺金时代》,《小时代:灵魂尽头》。   影片讲述的是经济飞速发展时期的上海,主人公林萧、顾里、南湘、唐宛如四个女生在这座风光而时尚的城市里生活与学习、工作与成长,四个女生从小感情深厚,却各自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与人生观,她们在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转眼到了大学生涯的后期,平静的生活开始面临层出不穷的挑战,找工作实习的忙碌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生存压力,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相继发生着种种让她们措手不及、不知如何面对、需要抉择的事情。同时,顾源、简溪、宫铭、崇光、卫海、席城等一群男生和这四个女生之间也正发生着千丝万缕的情感交错。   电影看完了,林跃默默合上笔记本,不知道怎么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匆匆那年》是属于帝都那群中产家庭子女们的青春故事,而《小时代》嘛……完全就是在天上飘着了,而某些人还一脸认真地讲这是一个梦想闪耀的时代。   当然,这就跟男人喜欢看的爽文是一个性质,但不同的是,男人多有自知之明,而女人们相较而言更喜欢做梦。   嘘……   他看了一眼腕表刻度,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于是起身到外面接了一杯水,端在手里喝了几口,回来后看向一脸讨好自己的八顿。   “八顿……夏侯……大反派。”   他沉吟片刻,起身走到客厅,往窝在沙发上睡懒觉的夏侯屁股拍了一巴掌,随手往系统空间一丢,下拉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谭晓光醉成那样,自然是不用担心被发现,他毫无顾忌地选择在客厅接受任务。   唰~   白光一闪,一人一猫消失不见。   呼~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光徐徐收敛,充塞耳廓的嗡鸣也散去。   随着意识回归,林跃感觉到身体的存在,然后是随之而来的饥饿感。   是的,没有头晕,是饥饿。   看来早晨没有吃饭。   前面传来一个人的讲话声,似乎是在传授什么经验。   大学?   林跃没有睁眼,依旧闭着眼睛,一面回忆剧情,《小时代》的故事就是从大四开始的,既然系统打发他来这里,从上海大学开始自然是很正常的。   嗯,既然周围环境很安全,那么先来看看系统给他分配了怎样的任务吧,如果再像上次一样做渣男,那是一定要拒绝的。 ###第八百八十五章 求求你做个人吧   主线任务:求求你做个人吧!   支线任务:拆啊,拆啊,拆CP,拆散一对是一对。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2012年——   ?????   林跃心想系统越来越皮了,这是任务吗?这是对自己的吐槽吧,明明在上个任务里是它让自己当渣男的,怎么现在又这么吐槽自己?   主线任务的要求比较模糊,支线任务倒是很好理解,拆CP呗,像顾里与顾源,林萧和崇光,南湘和席城……   “那位同学,请不要在会场里睡觉打呼噜,如果你不想听我的演讲,可以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   林跃忽然察觉周围气氛有异,浑身一阵恶寒,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瞧,演讲台上那个瘦叽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正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翻了翻脑海里的记忆,他知道那人是著名的基金经理人佟南明,应学校的邀请来商学院做演讲。   很多人都在看他,包括影片里的二号女主人公顾里,穿着件露出两只手臂和后背一线的前卫连衣裙,上面是挑染过的波波头,再然后是迪奥999的女王色口红。   林跃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会场上睡觉,佟先生,你可以继续。”   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态度反而激起佟南明一丝不悦,因为在场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带着崇拜的目光看他,只有这个在会场睡觉的家伙被点了名字却没有一点诚惶诚恐的样子。   作为从上海大学出去的金融精英,他是前辈,对方这么做,在他看来多少有些不敬和冒犯。   “年轻人,既然学院给你们提供了学习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像这位同学一样……”   “佟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跃打断他的批评:“你为什么做金融?”   为什么做金融?   这问题把佟南明问的一愣,他做过很多次演讲,同学们问的问题大多是涉及金融领域的问题,比如怎么看索罗斯在97年亚洲金融危机里的操作,近两年做空日元的操作,华尔街金融寡头是如何在期货、股票和外汇市场呼风唤雨的,以及他在金融业摸爬滚打多年积累的从业经验,问他为什么做金融的人,对面年轻人还是第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林跃,双木‘林’,跳跃的‘跃’。”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问问你,刚才我的演讲内容你认真听了吗?”   “听了,你的意思大体是基金管理者以份额方式向民众出售基金,然后用这些收集来的钱,一部分拿去和中小商业银行谈判,获得远高于普通民众存款利息的利率,从而赚取差价,这叫大额银行存单,剩下的那部分可以投资一些信用评级高的企业债券、地方债,甚至是买股票和期货。而银行拿着这些钱去向社会发放贷款,这里面最优质的要属房贷了,如此便形成了一个金融闭环。”   “……”   佟南明以为他睡的那么香甜,肯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是在装睡。   “所以,佟先生,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为什么做金融?”   “为了。”佟南明沉吟片刻说道:“为了实现个人价值。”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商学院的演讲台上?或者说,学院领导为什么请你。”   “……”   “不好意思说是吗?那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能赚钱。所以,说到底,你的个人价值是以金钱来衡量的。”   “搞建筑的要和钢筋水泥打交道,做能源的要和电力石油打交道,行医的要和药物打交道,混金融的和钱打交道有错吗?”   “和钱打交道没错,但是出卖灵魂就有错了。”   “你什么意思?”佟南明冷然问道。   林跃说道:“这里坐着得都是大学生,还没有进入社会,你就开始给他们灌输金融人的价值观就是金钱的概念,所以你的演讲,我觉得没必要听。”   “我的演讲没必要听,好,那我不讲了,你来讲!”佟南明大怒,看向下面请他过来的院系领导。   “可以呀。”林跃离开自己的座次,迎着数十上百道惊异的目光走向演讲台。   “刚才说到建筑业,建筑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大家很清楚,是为了改善我们的居住环境,能源业存在的意义呢?也很清楚,改善我们的生活品质,那么金融业呢?金融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它为什么而存在?本来这个行业应该是造福经济改善民生拉动实业发展的,现在呢?从银行家到基金经理,从保险销售到投资者,每个人都盯着一个字,‘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资本是逐利的,逐利就会贪婪,毫不客气地讲,金融业从诞生之日起就背负原罪。学医的会被要求有医德,做教师的会被要求讲师德,为官的要有爱民之心,但是做金融的人,被要求德行了吗?没有,无论是课本上,还是这些所谓的教授、学者,告诉你们的都是适者生存,丛林法则,因为他们眼睛里的金融,本质上就是攫取,就是割韭菜,就是有原罪的,当所有从业者都变成野兽,那么作恶也就成了真理。”   “把房子炒成金融品的,是这群人,股市里吃散户的,是这群人,让经济脱实向虚的,是这群人,站在各种论坛上衣冠楚楚侃侃而谈的,是这群人。或许不久的将来,利用长租公寓甚至养老院诈骗的,也会披着金融人士的外衣。所以我认为,当前野蛮发展的金融界是道德的沙漠,良心的盐碱地,身为大学生,你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能够传授赚钱秘诀的前辈,是拥有作为一个人的底线思维。”   “我的话讲完了。”林跃把话筒递回去,就在佟南明下意识去接的时候,他又拿回脸前:“顺便说一句,是舍友硬拉着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还有,大家都看到了,是他让我讲我才讲的,学校领导那么开明,一定不会拿这件事处分我,对吧?去吃早午饭了,感谢大家让我把话说完,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台下走去,佟南明继续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只能冷哼一声,拂袖离场,去找院系领导交涉。   “这人谁呀?”   “好嚣张的样子。”   “这是在给我们上思想政治课吗?”   “好像是国际政治系的。”   “怪不得口才那么好,把佟南明讲得一愣一愣的。”   “……”   林跃在和顾里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哦,这不是俩人第一次见面。   林跃翻了翻自己的记忆,知道这次的身份设定是一名来自三四线城市的学霸,进入上海大学后选择了国际政治专业,志向是当一名外交家,他还选修了国际金融专业的课程,目的是让自己更具竞争力,因此他跟顾里之间十分眼熟,但也仅仅停留在“眼熟”的程度,从来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交流。   唔,你不是毒舌、冷傲、张扬吗?那就比比呗,富家大小姐。   其实他这么干也不全是为给顾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主要是系统给定的主线任务是求他做一个人,要求实在模糊,这么一来,他只能做一个有爱心、有正义感、有追求的好人了……这样总没有错吧,何况这部片子本就浮夸,让这些人接接地气不坏。   从小礼堂里出来,他沿着林荫路往食堂走去,迎面而来的是怀抱书籍一路说笑的女孩儿,或是并肩行走的情侣,偶尔也能看见打扮时髦的女郎,整个校园散发的气息跟帝都的大学完全不同。   “咦?”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呵,可真够巧的。” ###第八百八十六章 比比谁更恶毒   通往礼堂的林荫道上,银杏树褪去晚装,金黄遍地,满园秋光。   剧中最漂亮,也是心机最深的南湘坐在画板后面,静静描绘着林荫道的景色,长发飘飘,安之若素的样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她身后,几个相貌俊朗的男学生驻足旁观,眼神难掩欣赏。   林跃走过去瞄了一眼,笑着说道:“你是南湘?”   去蘸颜料的画笔停下来,南湘抬起头,面露疑问,似乎是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跃说道:“你画过最丑陋的对象是什么?”   南湘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她画过苹果、西瓜、橘子、梨,画过飞鸟、金鱼、平湖、远山、大教堂,也画过顾里、林萧、唐宛如,还有那个伤她最深的席城,要说最丑的对象……她并不觉得自己画过丑陋的东西。   “这位同学,绘画是为了留住美好和传递美好,你问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林跃说道:“万物都有对立面,有美丽,就有丑陋,有善良,就有邪恶,一名画家,如果足够善良,哪怕描绘最邪恶丑陋的东西,也会给人以震撼。相反,一个没有心的人,哪怕他画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会空洞无物,乏善可陈。”   “你什么意思?”   “你的画跟你的人一样,没有灵魂。”   南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顺眼的男生嘴巴这么毒,顾里是毒舌,而他……是毒刺。   她身后站着的几名男生对林跃怒目而视,因为南湘在画秋日校园最美的风景,而他们在欣赏画画的美人,林跃贬低南湘的画和她的人一样没有灵魂,岂不是说他们很LOW?   对于这些人的目光,林跃视若无睹,继续往前面走,总之这部剧里所有的角色,都像是一个精致的舞台里几个矫情的新人话剧演员在那儿搔首弄姿,卖腐卖肉卖所谓的情怀,有些人还硬要扣一个不同价值观冲突碰撞的大命题……在林跃看来,真是幼稚到可笑。   论姐妹情深,震撼不如《阳光姐妹淘》,温暖不及《海街日志》,讲爱情,充满了中学生式对上流社会感情与生活的臆想,文艺范儿不比《花样年华》,时代之痛远逊《霸王别姬》,就连他刚刚结束的《匆匆那年》之旅,都比它真实了好几倍。   “你站住!”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嘴巴说出来。   林跃停步,转身,看见放下画笔和颜料盘站起来的南湘,也看到从会场追出来的顾里。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凭什么这样讲她?”   还是相似的问话从那两个人嘴里说出来。   一个是南湘说的,一个是顾里说的。   “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得对与错。”   顾里挽着南湘的胳膊说道:“她是美术系公认的才女,这点根本用不着你去评定。”   林跃说道:“你们两个现在的表现,可不是不在乎我的评价的样子。大学时代最宝贵的是什么,是不用像初高中时一样,接受那些所谓‘正确’的理论知识,它给了你们空间和时间去收集和聆听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阶层的声音,去辨别,去思考,去论证,构造自己的思想体系。真正的艺术家画出的传世佳作,绝大多数都是内心世界的表达,而不单纯是传递美好。”   南湘怔怔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时林荫道边晃过一道人影,就差在脸上刻一个“受”字的顾里的男朋友顾源出现在她身边,用满含敌意的目光打量林跃一眼:“怎么了?”   顾里默不作声,刚才在学校礼堂,整个商学院的学生无端被他教育一顿,现在又跑来南湘头上指点江山,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太目中无人了。   见女朋友一脸愤慨地看着对面的男生,顾源拉起她的手:“走吧,别理这种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林跃笑笑,懒得跟绿毛龟一般见识,转身继续前行。   “你站住!”   顾里甩开顾源的手,提脚紧赶几步,追到林跃身前将他拦住。   “你说南湘的画没有灵魂,有本事你拿出有灵魂的作品给我们看一下,不然你就是个骗子。”   林跃没有理她,往侧方移动一步,还向前走。   “站住,我让你站住。”顾里很生气,整座上海大学,有哪个不知道她顾女王的身份来历和做事风格,还没有谁敢以这种姿态面对她。   “让开。”林跃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   “该被嫌弃的人是你。”顾里指着他说道:“明明是你先对南湘发起恶毒攻击的。”   “我这是在帮她。”   “帮她?呵,真是可笑。”顾里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说来,我们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林跃再行,顾里又一次张臂:“你这人太不要脸了。”   这时已经不再是几个男生旁观,旁边围着一圈吃瓜学生,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而有的人已经在为林跃默哀,因为他招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要知道顾里可是学校有名的刺头。   南湘身边又多三人,一个是电影第一女主角林萧,以及日常卖丑卖蠢的唐宛如,再加上林萧现在的男朋友南溪。   “顾里这是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呢?”   南湘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想不明白,那个男生明明讽刺的是她,怎么顾里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说是给她鸣不平吧,似乎行为过激了点。   “咦,这不是那个把佟南明说得哑口无言的林跃吗?”   这时几个从礼堂出来的人看到前面处于对峙状态的一男一女,不由得驻足旁观。   “我就说嘛,国际金融专业大才女怎么能容忍国际政治系的人骑在她头上拉屎,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萧几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俩人在此之前就有过节。   “让不让开?”   林跃居高临下看着趾高气昂的顾里。   “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   “凭你诋毁南湘。”   “那也是我跟她的事,轮得到你出头吗?”   “南湘是我的好姐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顾里话音才落,顾源在后面扯了她一把:“别理他,不过又是个想在南湘面前刷存在感的讨厌鬼,犯不着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放在以前,顾里会表示赞同,但是今天她很确定,眼前的男生绝不是需要用特立独行来吸引女生关注的那种人,因为她的眼光是出名的高,能让她在颜值这点不讨厌的男生,生活里肯定不缺女朋友。   “听到你男朋友的话了?让开。”林跃作势欲行。   顾里拒不退让,林跃表现的越超然,不知怎的,她越火大。   “除非你今天能让我心服口服,不然别想安稳离开。就算你今天跑掉了,我也有得是机会跟你算账,林跃同学……”   “顾里,你这是借着南湘的事情发挥,要给方才一幕找场子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顾里大大方方承认。   “那我在演讲台上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顾里刚要说话,林跃又道:“哦,我说的话政治正确,站在道德制高点,你要是反驳了,就成掉钱眼里的资本家接班人了对吗?”   “你……你这叫仇富。”   “我怎么仇富了?我阐述自己的观点,你也可以阐述自己的观点,那些乐于思考的人自然会去论证、推演谁的观点正确,谁的观点更加有益行业和社会,这就是分享和灌输的区别,所以我从没想过要说服谁,也不觉得我说了话,别人必须要认同,不认同就拿顶大帽子扣过来,让你再不敢说话。富家小姐,如果这就是你的处事风格,你这样的富二代,我连仇视的兴趣都没有,请你让开,不要挡我去食堂吃饭的路。”   “顾里,顾里,算了。”那边南湘跑过来,看了林跃一眼,把顾里往旁边拉,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浑身是刺的顾里被怼成这样,对面的男生从容得就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明明是他先对你口出狂言的。”   “唉。”林跃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不能让你心服口服,你就会一直缠着我?”   “对,别忘了你选修的国际金融课程和我主修的国际金融课程是在一个教室上的。”   “好吧,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一个条件。” ###第八百八十七章 女王?你太高估自己了。   顾里说道:“什么条件?”   林跃说道:“如果我今天能让你心服口服,从此以后在这座校园里相逢,你必须主动避让。”   “你……过分!”说话的是南湘。   出乎意料的是,顾里抬头说道:“好。”   “走吧。”林跃确定一下腕表刻度,往校园外面走:“如果去的快,回来还能赶上午饭。”   顾里和南湘对望一眼,快步追上去。   她们倒要看看这个嘴巴淬毒的家伙会用怎样的方法让人心服口服。   “哎,顾里,南湘,你们等等我。”   林萧把手里的书本往简溪怀里一塞,迈步就往前跑,旁边站的唐宛如对他嘿嘿傻笑两声,也把满是涂鸦的书本往他怀里一塞,去践行时代姐妹花永远在一起的诺言。   走出校门,林跃拦下两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一个地址。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距离一座大桥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停下,他从车上下来,顾里等人也从车上下来。   河道上汽笛声悠扬,水波潺潺,桥面主道车流如梭,两侧是骑着电动车的过路人。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顾里想不明白,他说南湘的画没有灵魂,还以为他要给大家展现自己的作品来让他们心服口服,然而并没有,而是带他们来到这里。   林跃指着前方悬挂奢侈品广告牌的天桥说道:“别急,等一分钟。”   顾里、南湘、林萧、唐宛如,再加上顾源迎着马路对面各色目光等了一分钟,当天桥那边的阶梯走出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短裙、黑丝的女孩儿有意无意在躲避,白衬衣黑西裤打着领带的职场精英在有意无意躲避,连背小书包穿白色三叶草板鞋的学生妹也在有意无意躲避。   青灰色洗到微微发白的外套和不知道穿了几年的牛仔裤,下面是双开胶的杂牌运动鞋。   这身衣服是洗过的,然而洗得再干净,也驱散不掉那股寒酸。   饱经风霜的脸,白发丛生的头皮,他的脚是跛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臂弯里还挎着个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皮包。   “看到他脖子下面的东西没有?”   顾里按照林跃的提醒看过去,在黝黑的皮肤与青灰色的外套间有一枚十字架,上面是被钉死的耶稣雕像,随着身体的起伏,轻轻摇晃着。   “每个周一,他都会从桥北的城中村走到桥南精致的商业街,穿过一个小花园,还有光鲜夺目的主题广场,去到上个世纪就存在的老教堂里,对着里面的耶稣像发两个小时呆,然后返回桥那边的世界。他不知道教堂都是周日做礼拜吗?我想他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会在周一去那里呢?”   “麻木和憧憬,痛苦和平静,希望和绝望,富贵和贫穷,死亡和救赎,南湘,你看到它们是如何在他的世界扭曲挣扎吗?你能把这些东西用画笔表达出来吗?”   林跃说道:“所以,我说的对吗?”   南湘默不作声。   顾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跑上天桥,从钱夹里拿出一沓钱递给那个身有残疾的中年人。   “有些人穷的只剩灵魂,有些人穷的只剩下钱,现在,他的世界里又多了一样东西,叫羞辱。”林跃冲顾里说道:“以后别再挡我的路,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完,他点燃一支烟,走了。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部电影里每一个角色,都不是人。   “哇,他抽烟的姿势超帅,好想每天都能听到他在耳边叫我……啊,起床。嘿嘿,嘿嘿……呃嘿嘿……”唐宛如两手捧脸,一副花痴像。   林萧拉了她一般:“宛如,你别摆出一副母猩猩发情的样子成吗?还有顾里,他到底是谁?你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呀?”   顾里瞟了她一眼,没有解释,转而望着林跃去开出租车门的背影说道:“你给我站住,我不服。”   林跃没有站住,坐进副驾驶招呼司机开车。   不服?   要的就是你不服,你服气的话反倒不好办了。   他没有直接回学校,在上海大学前面一条街道下车,左拐进入一家销售福利彩票的站点,将半个月的生活费花了个干净。   跟林萧、南湘、唐宛如这群人玩,自然不需要雄厚的财力,但是要搞M.E.的总经理宫洺和他弟弟周崇光,钱嘛,有备无患。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男角色,他都有给一拳的冲动。   或许……应该……差不多都是纸片人的原因吧,或许小说里还有点性格张力,但是搬到荧幕上,呵呵。   二十分钟后,他回到学校宿舍,拿出笔记本电脑,搜索《当月时经》的投稿方式。   “林跃,听说你得罪国际金融那位顾大小姐了?”室友焦启发关切道。   林跃一边熟练地键入GITHUB的网址,一边下载编程需要的各种环境。   “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可得小心点了,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而且一贯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据说他们班里的男生在她面前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林跃确定一下加载进度,打开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夏侯,揉揉它的头,将自己用来吃饭的饭盒上盖拿下来,又把日常用来充饥的饼干掰碎放到里面,递到它的嘴边。   “我才是那只猫。”他眨眨眼:“你养过猫吗?”   焦启发摇头。   “那你知道猫在吃饱的情况下抓到耗子会干什么?”   “干什么?”   “玩儿。”   焦启发似懂非懂,完了注意到电脑屏幕不断闪现的窗口和安装进度条。   “你在做什么?”   “我需要一个尽可能稳定的梯子。”   “……”   “对了,你女朋友是不是有订阅M.E.的杂志?”   “是。”   “让她帮我查下有周崇光文章的刊号。”   “周崇光?那个明星作家?”   “对,就是他。”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该不会是……”   “想什么呢。”   ……   一周后,商学院教学楼三楼多媒体教室,林跃拿着《市场营销学》跟在一名女生身后走入房间,他选了右边的过道往最上面走,哪里知道没到一半就给人拦住了。   是顾里。   “让开。”   “不让。”   两个人的对峙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起。   林跃说道:“输不起是吗?”   顾里说道:“我不服。”   “不服是吧,那叫南湘把前几天见的那一幕画出来,她的画是好是坏一看便知。”   “她是有在画,但是你知道么?她已经撕了不下二十幅未完成的画,而且几乎被你的话折磨到崩溃,她长这么大,最骄傲的地方就是画画水平不错,连选修服装设计的钱都是她帮人画画赚来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这么恶毒。”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吗?一边靠着脸在工作和生活中享受觊觎者的关照,一边又说那些贪图她身体的男人们泛着恶臭。所以别抱怨,那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弱者。”林跃寒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你不想自己变成别人的笑料,让开。”   “你……”   顾里握了握拳,瞄了一眼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深吸一口气,往旁边侧身,让他过去。   “呵,顾女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那小子谁呀?不是咱们班的吧?”   “国际政治系的林跃,就前几天在小礼堂公然打脸佟南明的家伙。”   “他以前不是挺低调的吗?怎么最近……”   “……”   在一片议论声中,教《市场营销学》的张教授走进课堂,下面顿时安静。   “今天呢,我们讲……”   四十五分钟的课,他讲到三十多分钟的时候停下来。   “同学们,你们今年大四了,据我所知有的同学已经开始实习,接下来的时间呢,我希望你们来介绍一下在身边发生,或工作中遇到的堪称经典的营销案例,有哪位同学自告奋勇上台吗?”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这时顾里站了起来。   张教授说道:“好,顾里,你来。”   顾里说道:“老师,我站起来是想为你推荐一个人的。”   张教授愣了一下:“谁?”   顾里看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林跃:“他。”   张教授看向林跃,有些奇怪顾家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那个学生他有印象,很低调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林跃皱了皱眉,看向顾里。   却见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别抱怨,那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弱者。” ###第八百八十八章 我对你没兴趣   得,这小丫头片子跟他杠上了。   林跃有点无语,也有点得意,你自己上赶着往火坑里跳,那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来,大家欢迎林跃同学上台传授经验。”顾里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第一个鼓掌欢迎。   啪啪~   啪啪啪~   教室里的掌声由稀拉变密集,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在顾大小姐威胁的目光下撑一秒钟,为了自己以后能够安稳过活,没奈何,只能牺牲你了。   张教授压了压手,看向林跃,并没有帮他说话,因为前些天那个让佟南明下不来台的学生就是叫这个名字,他虽然跟佟南明没有交情,日常也看不惯搞金融的那群人一副上流人士的做派,不过对于这个敢在小礼堂当众批判佟南明的学生,他很想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   “好吧,我就说两句。”林跃瞪了顾里一眼,放下手里的书本,走到讲台上:“要说经验呢,真没有,因为我跟很多同学一样,还没去实习,至于生活中那些商场、网店、互联网平台的营销案例呢,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也没有多讲的必要。前些天我在读街边摊卖的九流杂书时看到一则有趣的记述。”   说完这句话,他拿起粉笔,在黑板左面写了三个字——赊刀人。   “大家是不是感觉奇怪?赊刀人是什么?我说一个人名,大家应该都知道。春秋战国时期纵横家的鼻祖鬼谷子,后世如公孙衍、苏秦、张仪,都是其继承者。纵横家,简单来讲,乍一看就是卖弄口才的一群人,实际上要配得上‘纵横家’这个称号,口才好只是一方面,最重要一点是洞悉人性。”   “其实鬼谷子除去纵横家鼻祖这个身份,还精通奇门遁甲、命理术数,而我要说的赊刀人,相传也是继承鬼谷子衣钵的一群人,但是与纵横家不一样,甚少出世,而江湖上每次出现赊刀人的传闻,就会伴随一项预言。赊刀人很有意思,他们的刀只赊不卖,谁要看中他的刀,尽可以免费拿走使用,等赊刀人的预言成真,再支付钱款。”   “我知道听到这里,很多人会把它当成志怪故事来看,不过我想说的是,赊刀人的做法,既利用了顾客喜欢贪便宜的心理,又可以借助大家猎奇的心理形成口耳相传,扩大影响的效果。我们不谈赊刀人是否封建迷信无稽之谈,只从他们的行为分析,是不是可以将其视作一项成功的营销案例呢?”   下面的学生面露思索,还在消化吸收林跃说的东西。   九流杂书、鬼谷子、纵横家、赊刀人、顾客心态、传播影响、营销案例……这些关键词在脑海一一浮现。   张教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伸出双手鼓掌。   啪~啪~啪~   “讲得不错。”   何止讲得不错,可以说讲得太好了,一则故事关联了金融、政治两大领域,这和他是国际政治专业学生,选修国际金融专业课程的背景相符,而且很新鲜,一点都不枯燥,既勾起了台下学生的好奇心,又留下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啪啪啪啪~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比较刚才热烈的多。   林跃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那边顾里恶狠狠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不爽和不服。   林跃没有理她,继续拿出塞进抽屉的杂书阅读。   不知怎得,他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就越是抓耳挠腮心痒痒,恨不能立刻把他踩在脚底下出一口恶气。   附近几名学生在偷偷观察顾里的表情变化,被她猛一瞪眼唬住了,赶紧端正姿态,不敢表露出幸灾乐祸的态度。   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张教授收拾收拾讲台上的教材,转身走了,学生们也呼朋引伴鱼贯离开,林跃看完整个章节的内容,夹了一枚书签在读过的地方,拿着书往外面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他。   又是顾里。   “顾同学,这样死缠烂打,很不符合你富家小姐的身份。”   “林同学,你用恶毒言语攻击一位女生,很不符合你一脸真诚劝别人善良的样子。”   “关于这件事,你可以叫南湘来跟我谈。”   “你明知道她说不过你,欺负一个弱质女流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冲我来。”   “你以为这是玩老鹰捉小鸡吗?母鸡的角色让你觉得人生特有意义对不对?我说过,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请你让开。”   “对,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想获得的财富与地位,我唾手可得,所以你嫉妒我这样的人,你嫉妒顾源,拼命地想要否定我们的人生。”   “你太高估自己了。”林跃说道:“你的财富和地位,对我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至于嫉妒……你想多了。”   见她还不让开,林跃拿手去掰她的肩膀,顾里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巴掌扇过去。   “你混蛋!”   巴掌自然不可能落在林跃脸上,被他手里的书挡住了。   “看在你是一个女人的份上,我已经很迁就了,下次再敢跟我动手,不管你是富家千金,还是官家小姐,都会要你好看。”   林跃拽着她的手往旁边一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顾里揉着酸疼的手腕,咬牙切齿看着他的背影。   ……   新的一周。   上海大学女生宿舍楼,时代姐妹花房间。   唐宛如躺在沙发前面的地摊上敷面膜,一边坐着似是而非的瑜伽动作。   林萧百无聊赖地翻着时尚杂志,试图让自己融入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而顾里,她刚打开房门,把手里拎的香奈儿限量款皮包往单人沙发一丢,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指指茶几上放的杯子。   唐宛如赶紧松开握脚的手,端起杯子奉过去。   “不喝,我怕把隔夜饭吐出来。”   唐宛如把水杯放回去,掰着脚丫子嗅了嗅:“我明明喷了你的黑鸦片的。”   顾里才在单人沙发坐下,一听这话拿起垫在身后的抱枕投过去:“唐宛如,你居然敢拿我的香水喷脚。”   说完往后一倚,许是感觉少了抱枕咯得慌,手往后一摸,拿出一份杂志。   是她一直有给写稿的《当月时经》。   之前因为对方计算稿费的方法错误,她跟编辑吵了一架,扬言再也不给《当月时经》投稿,不过订阅费是按年交的,所以网点还是会按时把杂志寄过来。   啊……   这时南湘的房间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顾里指指南湘的房间:“还在画呢?”   唐宛如点点头:“这是今天的第十一次尖叫了,我真替她心疼那些画纸。”   林萧把杂志拿开:“她都被折磨瘦了,顾里,你去说说她吧。”   “活该。”顾里撇撇嘴:“我天天讽刺她,也没见她往心里去,现在别人说了一句话,她就受不了了?死不了就画,画不出来就上吊,一了百了,多好。”   都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林萧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你讽刺她,她早习惯了,能一样吗?那天的事闹得美术系人人皆知,南湘肯定会有压力。”   “真受不了你们。”顾里把《当月时经》往茶几一放,起身走到南湘房间外,推开门走进去。   林萧从沙发上爬起来,竖着耳朵倾听,唐宛如也不再和她的脚丫子谈人生,一点一点往前爬。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呀?”   “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值得吗?”   “好,我不管你,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你扯顾源干什么,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   南湘房间门口人影一闪,然后是重重关上的房门。   嘭!   唐宛如像受到惊吓的猪一样爬回去,林萧看着顾里气呼呼地坐回沙发上,忧心忡忡地问:“她听不进去呀。”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谁也别理她,就让她在那里发臭,发烂,最好死在里面,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评价,这么为难自己,她自找的。”顾里气呼呼地说完,拿起茶几放的杂志随手翻开,然后,她的眼神变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破不了的防   “顾里,你这样说话,是不是过了点?”林萧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因为害怕被女王大人怼回来。   不过顾里没有反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顾里?顾里?”她侧侧身,朝顾里的脸望过去。   啪~   《当月时经》落在茶几上。   正往前蹭的唐宛如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道:“吓死人家了。”   “顾里,你这是怎么了?”林萧往前凑了凑,想不明白她发什么疯,刚刚还在说南湘的事,怎么突然间变摔杂志了。   顾里把那册《当月时经》往二人面前一推:“看看这篇文章。”   “英国脱欧势在必行,欧元经济区或将面临来自多方面的冲击。”唐宛如用她初中文化水平的大脑磕磕巴巴读完文章标题。   林萧说道:“英国?脱欧?它脱欧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家里有在那边投资呀?”   顾里说道:“英国脱欧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写这篇文章的人跟我有关系。”   林萧往标题右下角一看,作者名是“林跃”。   “咦?”她指指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的方向:“是那个林跃?”   “不然你以为谁能从欧元区政治和经济两方面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呢。”顾里说道:“他这是在挑衅我!”   “顾里,你冷静一下,我觉得你跟南湘一样,都在钻牛角尖。”   顾里一眼瞪过去,林萧赶紧把抱枕拎到身前,一副我有盾牌,你别乱来的样子。   “你说他挑衅你,他怎么知道你订阅了这本杂志?”   “对啊,他怎么知道?”唐宛如跟着发问。   这回轮到顾里抓瞎了。   “可能是……可能是我把杂志带去学校被他看到了。”   话说的一点都不硬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月时经》的编辑,第一次投稿就给安排这么重要的版面?还英国脱欧?把没影的事儿拿出来做文章,拿读者都当傻子呢?”   说完,顾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我要投诉责编,让我们花钱买杂志看这种垃圾文章。”   林萧一把按住她的手:“顾里,你再说自己没有像南湘一样?”   前边坐在地上的唐宛如跟着点头,一副这次我站林萧的样子。   林萧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都冷静一下?”   顾里深吸一口气,移开放在拨号盘上的手,强迫自己从失落和不爽中挣脱出来。   “你说的对。”   林萧松了一口气,心想她总算听进劝了,这点比南湘好多了。   “跟他那样的人斗不能激动,必须沉着冷静。”   “……”   林萧揉着微微发胀的额头,心说完了,这俩人没救了。   顾里没有理她,从拨号盘移开的手又放了回去,但是没有拨打《当月时经》杂志的电话,她拨得是顾源的电话。   “喂,顾源,我记得你有认识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帮我搞来那个林跃的资料。”   “……”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给我搞来,越详细越好。”   咚~   顾里按下挂断键,结束通话,走到窗台边看着外面秋意渐深的校园说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啊……”   南湘的房间再次传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   三天后,林跃走进食堂,因为是正午的关系,打饭的窗口排起长龙,他也没多想,一边跟随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走,一边拿着手机翻看才下载好的学习资料,快到打饭窗口的时候他才转回注意力,然后发现前面一个女人回头冲他笑了笑,指着不锈钢盆里的啤酒鸭说道:“这些,我全要了。”   窗户那边带着口罩的大妈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口罩拉下来:“同学?”   “你没听错,我说全要了。”   “你这餐盘也盛不下吧。”   “盛不下你不会帮我打包啊?”   虽然不知道她发哪门子疯,但是做生意管不了那么多,客人愿意买,那就卖呗。   大妈拿出一个个餐盒,开始打包不锈钢盘里的啤酒鸭,泡沫餐盒堆了好几层。   轮到林跃打饭的时候,他看看空荡荡的不锈钢盘,又看看站在旁边一边一脸挑衅看着自己,一边把泡沫餐盒里的啤酒鸭倒进唐宛如拿在手里的塑料袋的顾里,回头递出餐盘:“来一份茄子,再来份笋干烧肉,谢谢。”   他付完帐,转身离开时扔下一句话:“无聊不无聊?”   唐宛如看着他端着餐盘离去的背影:“顾里,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浪费了?”   顾里看看塑料袋里的啤酒鸭:“你把它们都吃了,就不浪费了。”   唐宛如忽然很后悔跟她来这里:“你把我当什么了?猪吗?”   “难道你不是吗?”   顾里把拎在手里的皮包往肩膀一撸,仰头挺胸,迈着自以为优雅的步伐走了。   根据她掌握的信息,林跃最喜欢的食物是啤酒鸭,每隔两三天都会在吃午餐的时候点一份这个,精准到像是一个机器人,还曾为此和室友焦启发争论,说这叫习惯,不叫毛病。   如今她把啤酒鸭包圆了,看他还怎么维持自律的人设。   可惜顾大小姐并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口味也是。   ……   两天后,综合楼自习室。   林跃用手指点点桌面,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第二排座位上的林萧和简溪。   那两个人赶紧停止窃窃私语,后者哼了一声,装出认真读书的样子。   林跃没有理他们,合上《政治学说史》上册,转身离开教室,来到两座环形排布的综合楼中间的小庭院,出门的时候看见顾里站在已经空了的自动售货机前面,把最后一瓶脉动丢进唐宛如提着的篮筐里,完事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不觉得。”   顾里指着篮筐里的饮料说道:“我觉得自习室的同学很辛苦,买瓶水给他们喝,有问题吗?”   “没问题。”林跃懒得搭理她,转身回去了。   “渴死你。”唐宛如张牙舞爪地道,完事险些把一篮子饮料打翻。   ……   又过了一天。   林跃拿着读完的《政治学说史》上册来到校图书馆,还给管理员,完了走到摆放政治类书籍的书架前面,根据首字母寻找《政治学说史》下册。   找了一圈儿发现没有。   当他皱着眉头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抬眼一瞧,顾里带着顾源和唐宛如坐在对面的书桌上,见他望过来,一脸得意地拿起身前放的书籍,封面是大写的“政治学说史”,旁边是小号的“下册”。   “顾小姐,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啊,我觉得很有意思。”   林跃看了她身边坐的顾源一眼:“我很想知道,你在你男朋友身上花的精力,有在我身上多吗?”   扔下这句话,林跃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朝办理借书业务的柜台走去。   “顾里……”   唐宛如刚要问顾里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把怎么看也看不懂的《政治学说史》下册还回去,扭头一瞧,发现顾源看女朋友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顾里没有解释,拿起桌子上的《政治学说史》下册离开书桌。   十分钟后,她跟唐宛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瞥见冬青树下丢着一个空矿泉水瓶,气得一脚踹过去。   空矿泉水瓶滴溜溜滚出好远,最后停在垃圾箱旁边。   “这个王八蛋,居然给我玩挑拨离间那一套。”   唐宛如说道:“顾里,我觉得你还是跟顾源好好解释一下吧。”   “我干嘛要跟他解释?难道他蠢得看不出姓林的在故意恶心我们?”   “其实……我也没有看出来,因为这些日子你花在林跃身上的精力确实比顾源多。”   “那是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了解你的敌人,怎么能战胜他?”   “是么?”   唐宛如正要说点什么,那边顾里猛一跺脚,咔~黑色高跟鞋把空矿泉水瓶瞬间踩扁:“我有办法了,这次一定能让他吃个大亏。” ###第八百九十章 我要绿了他   “你总说自己有办法。”唐宛如翻了个白眼,心说我配合你做了那么多,每次都有种用力挥出去的一拳打中空气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这次不一样。”顾里一拧肩头皮包,拉开拉链取出手机:“这一次我要‘借刀杀人’。”   唐宛如紧赶两步追上她:“别啊,在你杀他前,能不能先借我玩两天。”   顾里没有搭理她,甩了甩波波头,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   另一边,林跃的表情变得很古怪,顾大小姐这是要一石二鸟么?   呵~   有点意思。   他离开校门,去了南边的商业街,走进福利彩票的销售点:“老板,兑奖。”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从奖额几百到奖额几千不等,抱着一碗西红柿盖浇饭在电脑后面吃的女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泛着绿光,卖彩票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谁拿着一沓彩票来兑奖呢,得花多少钱才能中这么多奖呀。   她不知道的是,林跃手里还捏着好几张十万级的中奖彩票等着去区福彩中心兑奖呢。   离开销售点后,他去了不远处的书店,在杂志区找到M.E.杂志,按照有周崇光做模特或者刊文的刊号,买了一堆丢进随身空间,完事返回宿舍,躺在床上翻看周崇光写得那些文章。   他看得越多唇边的笑容越浓郁,抛开周崇光的长相不说,这些女人们特别推崇的文章嘛……还真是……呵呵。   “不是吧,你不是对时尚杂志无感吗?怎么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焦启发像是发现了新天地一样:“还都是周崇光做封面的期刊,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林跃说道:“我要绿了他。”   “绿了他?”焦启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发烧了?他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绿了他?”   林跃坐起来,拉开桌上放的一罐百威啤酒的拉环喝了一口:“你猜。”   ……   今天是家里人打生活费的日子,每月这个时候,林跃都会去北门对面的建设银行查询余额,并取出一部分零花。   他在综合楼天台站了一会儿,看着下面来来回回的人流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喂,是谁?”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喑哑的女声。   “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的林跃。”   “……”   那边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一直在尝试画那个身染残疾的中年人,这样吧,我想带你去看一幅画,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不愿意的话你可以选择拒绝。”   他听到深呼吸的声音,然后是拉窗帘的轻响。   “好。”   “半个小时后,学校北门新时代广场见。”   “好。”   电话挂断,林跃从衣柜里取出昨天才买的精纺花呢西装外套穿在身上,转身离开宿舍,拿着准备好的东西朝学校北门走去。   本来他的外形条件就不错,【师奶杀手LV3】一开,吸引了一大票女生的注意力,甚至有一个穿白色打底裤的女孩儿因为看他次数太多被男朋友好一番盘问。   由人行横道过去北面,才走到时代广场旁边的建设银行门口,随着突突突的机车引擎声,一辆老旧的雅马哈摩托车在旁边停下,驾驶员把面罩往上一推,露出一双仿佛对一切抱有恨意的眼睛。   “你叫林跃?”   林跃看了车上的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突突突~   摩托车跟着他走了两步,车头猛地一拐,将他拦住:“你叫林跃?”   “对。”   林跃停住脚步:“我是林跃。”   那人的脚往下一勾,摩托车停住,完事从后座的提包里抽出一根棒球棍,二话不说朝林跃的头砸落。   啪~   林跃反应很快,手持皮包往上一举,架住棒球棍,双脚在地面一蹬,肩膀向前,用力顶在车手身上。   哗啦~嘭~   车手失去平衡,将摩托车压翻。   林跃绕了个圈,一脚过去把棒球棍踢到远处。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从地上爬起的车手一拳“击中”他的脸。   林跃顺势握住交错而过的手,一式过肩摔,把人重重摔在地面。   他用手在唇边抹了一下,看到血丝后大怒,一屁股坐到车手身上,趁着对方无力反抗之际把头盔往上一拔。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掰直的鞋拔子脸,两个耳朵还扎着一副耳钉,配上那双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的眼睛,全身上下写满一个“痞”字。   “席城!”   这时围观者中传出一声女人的喊叫,林跃抬头一瞧,就见神色憔悴的南湘右手虚放嘴边,细长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就在这时,下面的人猛一用力,把他拱翻在地,连续几拳砸下,打得林跃左支右绌,好久才觅得一丝机会,起脚踹在席城胸口,把人蹬飞。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唇角的血丝去捡棒球棍。   南湘冲出人群,把席城拉起来:“你走,快走呀,他们报警了,你再不走又要被抓进去蹲号子了。”   席城看看马上拿到棒球棍的林跃,又看看已经围了一圈的观众,咬咬牙,过去扶起摩托车,一脚油门下去发动引擎,当他回头看时,南湘张着双臂拦在林跃面前。   呜~   呜……   他很清楚,在耗下去除了被抓没有别的结果,本来就劣迹累累,要是再给抓进派出所,少不得又要关几个月,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逃。   突突突……   伴随一团青烟喷出,摩托车离开非机动车道,朝着东方驶去。   南湘看到席城去远,长松一口气,扬着的双臂放下来,虽然那个人很不是东西,她也已经决定分手,但是看到他被人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很好,你很好。”林跃冷冷地看着她:“顾大小姐说你最近状态不好,我心里过意不去,想着今天跟你道歉,顺便交流一下绘画技巧,没有想到你居然找人打我,南湘……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说完话把丢在地上的单肩包拉开,拿出一张画,当着南湘的面一撕两半,又把散落在包里的糖炒栗子倒了一地,转身撞开围观人流朝着学校走去,快到垃圾箱的时候,还把身上因为打架开缝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往路边一丢,只着单薄的衬衣投入秋风中。   一撕两半的画里的人,是她怎么画也抓不到精髓的中年男子,那些散了一地的糖炒栗子,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   她往前追了两步:“我……我没有……不是我……”   风从西边来,吹散了她的辩解。   林跃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   “姑娘,你没事吧?”漂亮女孩儿伤心的样子总是有杀伤力的,一位中年男子好心问她。   “我没事。”她摇摇头,看了一眼被撕成两半的画,捡起来收好,又走到垃圾箱边,拿起林跃扔掉的西装外套,怀揣复杂的情绪朝着北门走去。   另一边,正在女士养生会馆做全身SPA的顾里听到手机铃响,伸出刚刚抹好玫瑰精油的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慵懒地喊了声:“喂。”   “顾小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好,干得不错。”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面带笑容把头转过去,像是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另一张按摩床上躺着的唐宛如说道:“你的样子……好风骚。”   顾里没有理她,一边闭着眼睛享受SPA,一边小声说道:“林跃,跟我斗,你还差点意思。”   与此同时,林跃回到男生宿舍,唇角的淤青和脸上的血印迅速消失,除去丢掉的西装外套,整个人恢复到出门前的样子,他顺手拿起桌上放得保温杯,走到窗子前面,看着外面的景色说道:“顾里,跟我斗,你还差点意思。” ###第八百九十一章 撕逼姐妹花   “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个宫洺有多么……臭屁。”   “说两点半喝咖啡,晚一分钟送都不行,每天板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而且……你知道么,他的爱好居然是收藏玻璃杯,大大小小的红酒杯,白兰地杯啊,古典杯啊,高球杯啊,在办公室的架子上摆了一排,太奇葩了。”   “还有那个KITTY,诶……”说到这里林萧打了个寒战:“跟他的老板还真是绝配,相信我,你有再多的热情都会被她冷却。”   “另外,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就是那个周崇光,《M.E.》的特约模特,还是个作家,怎么样,厉害吧?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KITTY居然让我。”她指着自己说道:“去催周崇光的稿,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为难我。”   “……”   简溪一边往前走,一边听女朋友吧啦吧啦说着M.E.的事,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爽,因为随着她在M.E.实习的深入,每次俩人在一起,不管是逛街还是吃饭,都不可避免地谈到M.E.里的糟心事,谈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宫洺。   “到了,你先上去吧,我跟顾源还有约。”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把提在手里的水果递过去。   “哦。”林萧接过水果,目送男朋友离开,噔噔噔走上楼梯,打开宿舍门走进客厅。   “姐妹们,我回来啦。”   没人回应她,顾里和唐宛如都不在,只有南湘的房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而且门是虚掩着的。   要知道这些日子南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唐宛如说她浑身散发着尸体才有的味道,顾里说她已经走火入魔,总之说得很玄乎。   林萧放下水果,带着浓浓的好奇心,蹑手蹑脚走过去,一点一点推开房门,只见南湘并没有像唐宛如说的那样散发着尸体的气味,她今天精心梳理过,穿着那件最满意的长裙,头发也才洗过不久,虽然不说元气满满,但是比较前几天的样子大有改观。   而且她没在画画了,坐在缝纫机前不知道在忙什么。   “南湘?”林萧推开房门,往里走了两步,注意到画板上夹着一幅画,画中人正是南湘画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不满意的残疾中年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幅画很特别,就算是她这种不懂绘画的人,看了后也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复杂情绪堵在心头,或许就像那个叫林跃说得,麻木和憧憬,痛苦和平静,希望和绝望,富贵和贫穷,死亡和救赎……一幅画包含了很多。   “画得真好。”   她终于知道南湘为什么振作起来了,因为她总算是突破自我,更上一个台阶,把那个身染残疾的中年人画活了。   “咦?”然而下一秒钟,她又注意到一个让人在意的情况,这幅画……好像被撕开过,仔细观察的话能在中间发现由上而下的裂隙,只不过拼接的很好,晃一看跟一体的一样。   “南湘,你为什么撕它呀?”   南湘充耳不闻,还在缝纫机那边忙活自己的事。   “今天新来的那个小雅不错,我这有些酸疼的肩,被她按了一会儿就好了,下次你可以选她试试。”这时客厅传来开门声,然后是顾里的声音。   “才不要呢,我还是喜欢男师多一点。”唐宛如吊着嗓门卖嗲,如果不知道她的长相,或许会被误认为浙闽一带的软妹子。   “咦。”许是注意到南湘房间的门开着,顾里把包往沙发一丢,穿着高跟鞋就走了进来。   “林萧?你回来了?南湘……她在干什么?”   林萧没有回答这问题,面朝二人,指了指画板上的画。   “南湘成功了耶。”粗线条如唐宛如,也看得出画板上的画比她以前的作品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顾里没有说话,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南湘在干什么。   高跟鞋滴答滴答。   家产数亿的富家小姐来到全校公认的文艺女神面前。   “南湘,你在干什么?”   她把脸凑过去一瞧,只见南湘拿着针线趴在一件精纺花呢西装外套上,正一横一竖地想要把后背和肩膀处的口子缝起来。   “咦?”   顾里的手放在西装外套摸了摸,表情猛地一变,把领子翻开往里面一瞧。   “KITON呀。”   林萧说道:“怎么了?”   “KITON的西装可不便宜,就算是成衣,一件也得大几万呢。”顾里说道:“这么说吧,它们的私人定制称得上西装里的法拉利,关键是它们家的衣服很挑人,身材稍微差一点的都没法穿,南湘,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件衣服的?”   南湘听说这件西装外套值几万块,握着针线的手抖了抖,抿着嘴一言不发。   “哎呀,你别缝了,这种西装出了问题只能拿去专柜修复。”顾里说道:“你不会是……闯祸了吧?”   她看得出来,南湘想凭借自己选修服装设计所得专业技能修复这件衣服。   “是,我是闯祸了。”   不知道西装外套的价格,南湘还能保持镇静,现在一听得好几万,心态一下子崩了,整个人也变得暴躁焦虑:“但那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顾里一脸错愕。   想要去摸摸名贵西装,吸吸贵族气的唐宛如和旁边站得林萧面露不解,心说这跟顾里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了席城我的事?是不是你让他去找林跃的?是不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席城联系了,这几天一直呆在房间没有出去,知道她情况的只有三位室友,而有能力联系上席城的,只有顾里,同样的,顾里也有动机这么做。   “是,是我让席城这么做的。”顾里说道:“他不是说爱你吗?不是说离不开你吗?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爱你,有本事去帮你报仇啊,去跟那个欺负你的林跃干啊。”   南湘用力推了她一下,还好唐宛如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非摔地上不可。   “南湘,你做什么?”林萧瞪着眼睛问她。   南湘没有理她,看着顾里说道:“我跟他的事,你那么上心干什么?席城对我好不好,更不关你的事。”   “好啊,我管你反倒管出毛病来了。”   “你那是管我吗?你那是利用我来为你自己的肤浅垫背。”   “呵,我肤浅?他那么恶毒地攻击你,你居然还帮他说话,南湘……”顾里大声说道:“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   “本来今天他是要跟我道歉的,可是就因为你。”南湘指着画板上的画说:“那不是我的画,是他画来要给我看的。这件西装外套也是他的,是跟席城打架的时候扯破的,你管我?你就是这么管我的?你告诉我一个感激你的理由!”   一句话把三人全说懵了。   画是林跃画的?   如果这真是他自己画的,那他确实有资本看不起南湘的水平。   还有那件KITON西装外套。   如果真是和席城打架弄破的,南湘可赔不起。   “你所谓的管我,就是不问我的意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控制欲去帮我做决定,我谢谢你啊……顾里。”   她说完这句话,拎起放在桌子上的包负气离开。   嘭~   外面传来摔门的声音。   “顾里……”林萧扶着顾里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我静一静。”   顾里带着沮丧的情绪往客厅走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席城打了林跃是一件很解气的事,可代价却是南湘跟她闹掰。   “有才有钱,颜值又高,哦,我朝思暮想的男神。”南湘的房间传来唐宛如的梦呓,也不知道在对西装外套做什么。   这一夜,南湘彻夜未归,林萧、唐宛如轮着给她打电话都没有人接,顾里看着窗户一直发呆到凌晨。   第二天,林萧因为昨夜陪顾里发呆没有睡好,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不小心打破了M.E.总经理宫洺的杯子,当她按照KITTY给的名片找到销售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买不起,只能打电话求助简溪,才得以填上窟窿。   又过了几天,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学楼二楼的研修室,林跃遵照系主任的吩咐,正在跟几名同专业的大三、大四学生分享自己的观点,忽然听到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房间里的十几名学生全都皱起眉头,一脸不悦。   近门的大三学生走过去拉开一条缝,跟外面的人交流几句,扭头冲林跃说道:“师哥,找你的。”   林跃走过去往外面一瞧:“你怎么来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你贱啊?   门外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正对房门的是顾里,穿一件轻薄纱裙,上身围着裘皮披肩,还带了一副皮手套,唇膏艳抹,看起来特别有气场。   左后方是顾源,再往后是万年跟屁虫加人形宠物唐宛如。   “我怎么来了?”顾里说道:“看不出啊,你家境蛮殷实的嘛。”   说完话她侧侧身:“我今天来呢,是来还你东西的。”   顾源往前一步,扬起手臂,挂架下面有一件包裹防尘罩的西装外套。   “KITON是吧?我去问过了,你那件衣服打完折4万8千8,顾源手里这件是根据你那件衣服的尺寸手工定制的,要7万5千块。”   林跃说道:“你什么意思?”   “拿了衣服,南湘就不欠你什么了。”顾里接过顾源手里的西装递过去。   “找人打我还要摆出一副我占便宜的态度,顾小姐,请你回去告诉南湘,如果这是她的道歉,我不接受,如果这是她的赔偿,完全没有必要。我跟同学们还有研讨会要开,没空跟你们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游戏。”   扔下这句话,林跃转身走了。   上不了台面的游戏?他管这叫上不了台面的游戏?   顾里肺都快气炸了,一件西装外套七八万,即使她爸,也就这个消费水平了吧,结果呢?换来这样的评价。   “这上不了台面,我倒要看看,在你那里什么叫上得了台面。”   她把研修室的门一推,当先走入房间。   里面半环型排列的椅子上坐着的学生一脸愕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有两名学生很快认出她的身份,跟身边人窃窃私语,猜测她跟林跃的关系。   “顾里……”唐宛如有些怂,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她可做不到像顾里那样无所谓。   “研讨会不就是用来交流分享学习心得吗?我们旁听一下总没关系吧。”顾里看似安抚唐宛如,也有回应在座学生心头疑问和挑衅林跃的意思。   她把那件名贵西服搭在角落的椅子上,顺势在旁边坐下,微偏的双腿和平放在膝盖上的手看起来超有名媛范儿。   再看看唐宛如,挤眉弄眼,扮丑搞怪,一副女屌丝的样子。   林跃皱了皱眉,点点黑板:“刚才讨论到什么地方了?”   一名拿着小本本的大三学生说道:“全球化对美国社会的冲击。”   “嗯。”林跃说道:“刚才我简要讲述了自己的观点,全球化浪潮,抬高了美国的国际地位,相应的,也造成了社会的巨大撕裂。华尔街的金融大亨、硅谷的互联网巨头、微软、INTEL、苹果这些高科技企业,享受了全球化的巨大红利,但是对内,并没有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来拉动经济,相反,他们配合奥巴驴政府在政治正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民主党为了扩大票仓,对于非法移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大开方便之门。而本该属于底层白人的工作,又被南美来的所谓‘追梦人’抢走,再加上大政府奉行的高福利高税收政策,不计代价容忍引懒惰、吸毒、赌博等致贫的无产者,疯狂打压中产阶级和一些中小企业,而像比尔盖茨、扎克伯格、索罗斯这一类富豪却有着五花八门的避税途径。”   林跃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词——极左派民主党,然后在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这群人正将美国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让美国赖以闻名的言L自由,民Z选J沦为一个国际笑话。同样的,社会里的传统派会越来越反感这群人,进而造成民意的巨大撕裂。”   “……”   (我没往深里写,也没往多了写,点到即止吧,大家理解主角想表达的意思就好。)   半个小时后,研修会结束,椅子上坐着的学生站起来跟林跃道别,拿着写满内容的笔记本离开房间。   到最后房间里只剩林跃、顾里、顾源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看起来好厉害的唐宛如。   顾里说道:“这就是你认为上得了台面的事吗?一位作家说过,混得越差的男人越爱谈论政治。”   “一次地缘政治冲突,就能让你倒腾的那点土豆、玉米爆仓,美国的一个制裁决定,就能让你投资的股票跌跌不休,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一场战争……就能让你家破人亡。”林跃笑笑:“你的圈子里那些所谓‘混得好的男人’为什么不谈论,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   “我什么?”   林跃没有继续跟她废话,拿着个人物品离开研修室。   “可恶!”顾里看着他越去越远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为什么每次跟他作对都像打七伤拳一样,对手还没事儿,她这儿先五劳七伤了。   “顾里,这衣服……怎么办?”顾源举着手里的高档西装说道,要知道这种定制货是没法退的。   “你留着穿吧。”顾里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唐宛如的手走了。   顾源很委屈,不知道女朋友发什么疯,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吗?   哦,陪着你来这儿找场子,还要忍受你的白眼?自己招谁惹谁了?   林跃先一步离开,但是不代表他不了解身后的情况。   为什么迁怒于你?   很简单,因为你没用。   他没有下楼,而是一路往上来到天台,看着顾里气呼呼地走远,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南湘的号码。   顾里,你以为碰个软钉子这事就过去了?天真。   “喂……”扬声器里传来无精打采的答应。   “南湘,你就是这么羞辱我的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你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啪,他挂断电话,顺势往水泥围栏一倚,背着风点燃一支烟,含在嘴边抽了一口。   叮叮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南湘来电。   他没有接,按下挂断键,一分钟后她又打过来,他依然不接,还按下挂断键。   南湘没再打过来。   他抽完那支烟离开教学楼,前往男生宿舍。   电影里的南湘是一个有点爱慕虚荣和心机深沉的女人,进入M.E.后为了引起宫洺好感搞了很多小动作。   顾里教唆席城攻击一个颜值不低,才华横溢,衣着讲究而又对她表露好感的男同学并造成了实质损害,站在南湘的立场上她会怎么想?   ……   一个小时后。   嘭~   宿舍门被非常暴力地推开,前天才回来睡觉的南湘闯进客厅,毫不在意门还开着,走到顾里面前。   “你又去找他了?”   “是,我去找他了。”顾里点头说道。   “你去找他干什么?”   “他不是要你赔他的衣服吗?我帮你定做了一件更高级的还给他,怎么,这有错吗?”   南湘这下明白林跃为什么说她在羞辱他了。   “谁叫你多管闲事的?他什么时候说要我赔他衣服了?”南湘指着房间里那件扯破的西装外套大声说道:“那件外套他丢在路边不要,是我捡回来想看看能不能修复如初还给他,你现在买件更好的给他,是向他炫耀你更有钱吗?”   “南湘,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萧也在一边劝她:“南湘,顾里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我是该谢谢她的好意,如果没有她,林跃对我的误会也不会这么深。”   那边啃橙子的唐宛如仰着头说道:“南湘,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一句话把前面三人全说愣了。   可能么?   不可能,南湘摇摇头,要知道她跟他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虽然……   “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你在中间瞎参合,我跟他的误会早就解开了。”   “解开了?”顾里站起来:“你省省吧,为了他的一句话你折磨自己那么久,现在跟我说是误会?以前是席城,你被抛弃三回,被打耳光四次,最后还重伤入院,是谁照顾你的?是我!他妈的如今又为了一个男人跟我说这种话,你贱啊?!”   一句“你贱啊?!”把南湘说恼了,她看着顾里说了一句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第八百九十三章 我是一个特淳朴的人   “我贱,难道你就不贱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报仇,还不是想把他击败,再在他的尸体上踩几脚,然后趾高气昂地告诉所有人,我,顾女王,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结果呢?一次次受辱,一次次被无视,却还是乐此不疲地把脸凑过去给他打,完事就在顾源身上发泄,为什么?因为你很清楚,顾源除了家里有很多钱,各方面都不如他。”   噌~   顾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谁贱,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贱。”唐宛如想去拉架,被南湘一把甩开:“我真替顾源不值。”   顾里目光一寒,扬起手来,不过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   南湘说道:“被我说到痛处了对么,所以恼羞成怒,打我,来啊,你打啊!”   林萧一看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赶紧过去抱住南湘的腰往后拉:“南湘,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不行,我就要说。”南湘指着顾里说道:“我的人生不需要她的施舍。”   “哈。”顾里一副“你很可笑”的样子:“施舍?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南湘,从今天开始,不管是席城还是林跃,你就算有一天被他们俩害死在马路上,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我谢谢你,让我可以死得清净点。”南湘扭头扎进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顾里……”林萧一脸委屈看着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们……至于么?”   “这话你跟她说去。”   “可是,可是,南湘说得也有道理啊,你别去招惹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顾里一听这话,火了:“林萧,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我……还有家庭作业要做。”林萧指指自己的房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那边唐宛如也想跑,被顾里一把抓住:“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校长办公室。”   “去那里做什么?”   顾里没有说。   ……   第二天。   连日的阴冷过去,气温突然又二十几度,校园里都是被这该死的天气打得措手不及的人,穿毛衣的不理解穿衬衣的,露大腿的搞不懂穿秋裤的。   林跃从教学楼里出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视线往旁边一瞧,南湘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件浅色针织衫,两手拎着提包,正带着七分难为情三分小心翼翼看着他。   “有事吗?”他不咸不淡地道。   “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她看看左右经过的学生,迎着一道道不解的目光凑上来。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在我在楼下等了很久的份上,拜托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林跃看了一眼周围人等的目光,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我饿了。”   南湘愣了一下,好在很快醒悟过来,赶紧拎着手提包追上,跟他并肩前行。   “席城不是我叫过去的,那件衣服也不是我要顾里拿给你的,都是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碰到你的问题就激动,从而失去理智,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跃把排骨汤浇在米饭上,舀了口放进嘴里。   “这么说来,那个席城是她安排的,她口口声声说要帮你报仇,也是自作主张?”   “对,都是她一个人的决定。不过,应该也有几分想要帮我出头的意思,只是她的做事方式,你应该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所以……”   “咦,你怎么不吃?”林跃看她一点没动餐盘里的饭:“你每天就吃这么一点吗?现在不贴秋膘,等冬天来了,你连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本钱都没有。”   南湘的餐盘里就几勺米饭,一份小白菜,外加一个煎蛋。   见他似乎接受了上面的说辞,她长松一口气,挖了一勺干米饭放进嘴里。   “那个席城,是你的男朋友?”   南湘表情一变,举在半空的勺子放回餐盘,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情。   “我就随口一问,不想说没关系。”林跃转移话题道:“之前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跟你说那么重的话。”   “你的画……怎么画的那么好?”   “哦,业余爱好。”   业余爱好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南湘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间有些理解顾里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会狂躁意乱,一点就炸。   他太厉害了,这几天她一直在打听关于他的事,知道他是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表现特别抢眼,对于国际形势的研判比一些教授都要精准,再加上颜值不差,口才好,会得多,像顾里那种自以为方方面面都不比男生差……不,应该说她这个巾帼有着傲视全校男生的智力、成绩和担当,忽然发现国际政治系有一个可以让她吃瘪的人,能够甘心才怪,不把他踩在脚底下,顾女王的骄傲往哪里放?   “你真是……”   “什么?”   “没什么。”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时候,食堂门口多了几个人。   顾里、唐宛如、林萧和简溪走入大堂,后者看到南湘和林跃的身影,拉了拉女朋友的衣袖,林萧跟着拉了拉唐宛如的衣袖,这个大嘴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往那边一指。   “哦……我看到什么了?南湘,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居然把我的男神抢走了。”   林萧揉着额头说道:“你昨晚不还说喜欢的人是卫海吗?”   唐宛如厚着脸皮说道:“全天下的帅哥我都喜欢。”   她的大嗓门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些没有注意到美术系才女和男人一起吃饭的学生。   顾里寒着脸看过去。   也就在这时,不知道是无心之举还是诚心气她,林跃夹起餐盘里一块排骨放到南湘的餐盘里。   “多吃点,这样过冬的时候穿好看的衣服更扛冻。”   南湘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顾里正一脸阴沉看着这边,很干脆地夹起那块排骨,吃了。   “吃……吃了?”唐宛如咬着手指说道:“她怎么能这样?林萧,你听到心碎的声音了吗?林萧……”   林萧没有搭理她,注意力都在顾里身上。   顾大小姐紧握双拳,目光冷得像腊月的朔风,人呼出的口气都能冻成冰渣子。   “我们走。”   饭也不吃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食堂。   南湘看着林跃说道:“这样你满意了?”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难不成……她喜欢你?”   南湘的眼睛瞪圆了:“你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她有男朋友的好不好?我想……她就是控制欲太强了,总是想要掌控身边的一切人和物。”   “哦,原来是这样。”他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吃餐盘里的米饭。   ……   11月,秋风萧瑟,冬意徐来。   林跃穿着一件棕色风衣走在通往综合楼的长道上,两边的树木有的已经光秃秃,有的还缀着几片黄叶,顽强地向北风说不。   进了大楼,来到院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   咚咚咚。   “请进。”屋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林跃推门进去。   年过半百的马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见他进来,放下报纸,摘掉眼镜。   “院长,你找我?”   “坐吧。”马院长把他让到旁边的沙发上:“小林啊,你的那篇关于美国社会正在走向撕裂的论文我看了,写得很不错,要说这未来呀,还得是像你这种了解美国人思维方式的人去跟他们打交道,像我们这样的……老了。”   林跃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院长,你这次叫我来不是谈论文的事情吧。”   马院长点点头:“有个人想见你。”   林跃面露不解:“谁啊?”   “你等下。”马院长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一个内线号码:“嗯,人来了。”   没一会儿,房门咔的一声打开,一个人走进房间。   林跃回头一瞧:“怎么是你?” ###第八百九十四章 男女搭配   “怎么不能是我?”顾里穿着皮裙,走到林跃对面的沙发上,手在臀下一捋,顺势坐下去。   林跃看看面带笑意的马院长,又看看对面坐的富家小姐,心想这货还是不死心呀,和男朋友分手的难过期都没有就又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要知道前不久简溪把手机落在顾源家里,顾源他妈一直不同意顾源和顾里交往,愣是给他物色个了新女友,还像鸽子配对一样把两人弄到一屋睡觉,赶巧林萧打电话给简溪,被那个女人别有用心地接了。   简溪为了择干净自己,就把顾源和别的女人睡了的事情告诉了林萧,林萧往顾里那儿一捅,早就因为林跃的事游离在爆发边缘的火山“BOMB”,俩人互相揭了半天疮疤,掰了。   “院长?”   “小林啊,是这样的。”马院长说道:“学校为了加强艺术类学科的社会影响力,准备在下个月办一场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由于缺乏组织经验,于是联系了M.E.那边,想由他们全程协办这一事项。”   他顿了顿又道:“M.E.你知道吧?”   林跃说道:“我知道,经常看到有女生拿着《M.E.》翻阅。”   “对,《M.E.》杂志就是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   “那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学校方面想派你和顾里搭档一起操办这件事。”   “院长,我学得可是国际政治,像这种时尚圈的事,不是应该交给艺术类专业的学生处置吗?”   林跃并不意外学校会让顾里去跟M.E.搭手,他意外的是这妞儿为啥拉他做垫背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艺术类专业的学生?”顾里说道:“你让那些学服装设计的控制预算吗?你让那些搞美术的去跟人打交道吗?他们只会说别跟我谈钱,俗!他们只会说看不懂我的画是你不懂欣赏,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   林跃说道:“那你去操办就好了,干嘛要我和你搭档,我既不会控制预算,又不懂时尚。”   “你们搞国际政治的,不就是耍嘴皮子吗?我需要一个谈判专家来跟M.E.争取更多资源,同样的,能请来一些时尚界大佬来为学校站台那就更好了。”   得,坑在这里。   林跃瞄了一眼马院长,从他笑眯眯的表情来看,俩人一定早有勾兑。   “院长,我能拒绝吗?”   “不能,这是学校的意思。”院长说道:“不过……你不是一直想进体制,做一名外交官吗?只要这次活动能够圆满成功,我会在你的档案上多加两个头衔,你觉得文体活动先进个人和团队建设奖怎么样?”   萝卜加大棒嘛~   林跃看看顾里,又看看马院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了。”   马院长笑了。   顾里伸出手去:“林同学,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跃也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合作愉快。”   至于两个人是不是真会合作愉快,那就天知道了。   “好了,这是计划书,你抽空看下,有什么问题呢就和顾里商量,碰到难以克服的困难可以来找我,学校方面一定会尽可能地配合你们的工作。”马院长不忘给他吃定心丸。   “好。”林跃接过计划书,向马院长告辞,同顾里走出院长办公室。   “林同学,后天我们去见M.E.的负责人,这个进度没问题吧?”   后天,只给他一天时间看计划书,就算有组织经验的人来办都不见得能把握好,何况是一个时尚圈外人,而且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顾小姐是想他去跟M.E.交涉,多给学校争取一些好处。   当然,为不为学校着想还在其次,她真正的想法嘛,无非就是给他出难题。   真好,他正想着怎么接触M.E.,搞搞宫洺和周崇光呢,顾小姐就来递刀子。   “我如果说有问题的话,你会怎么做?”   “哟,林同学这么能力超群的人,怎么会有问题呢,这份计划书,我可是一个晚上就读完了呢。”   顾里捏着爱马仕限量款手包,毫不在意周围有没有人经过,走到几乎贴着林跃胸口的距离,仰起头,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看得起我,我会长胖吗?你看不起我,我会变瘦吗?”林跃无视她杀人般的目光,往旁边一闪,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里握住皮包的手越捏越紧,几个呼吸后冷哼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咯哒咯哒咯哒……   高跟撞击着长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脚步声。   ……   第三天。   林跃走出教学楼,一辆奔驰S级由东方驶来,在阶梯尽头停住。   后排座椅的车窗落下,顾里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上车。”   林跃看着她,没有动。   “上车。”   她又喊了一句。   “难不成……怕我绑架你?”   林跃摇摇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一身西装的司机没有说话,开着车驶向南门。   过减速带的时候车身轻晃,顾里看着前后视镜里的林跃,表情有些难看。   “让你上车也上出罪过来了对吗?是不是又想说我在羞辱你?”   林跃说道:“教学区不准开车,这是学校的规定。”   “今天我可是奉命违规。”顾里说道:“去M.E.谈判,你觉得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会认真对待这次合作吗?”   “我说什么了吗?”林跃说道:“你高兴就好,真没必要向我解释。”   “你……”   本来林跃选择坐副驾驶她就很不高兴,现在好心解释,又给他怼了一句“你高兴就好”,这个家伙,是老天爷派来气她的吧?   顾里往后一仰,不再理他,只是扭头看着窗外飞退的风景,默默地想着接下来的事,M.E.可是上海时尚圈有名的领军企业,而宫洺……据说是个非常臭屁的人,跟他打交道,要讨得一丝便宜可非易事。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观察顾里和林跃的反应,对于这个年轻小子心里满满地都是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小姐被一个人吃得死死的,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她被一个男人怼到哑口无言生闷气呀。 ###第八百九十五章 宫洺,你眼瞎吗?   半个小时后,车子来到M.E.所在的大厦停车场,二人从上面下来。   顾里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道:“我有必要提醒你,宫洺这个人不好对付,以学校拨得那点预算,要他发动M.E.的资源办一场盛大的赛事基本没有可能,我的任务是控制花费,而你的任务,不用我说了吧。”   “尽量让宫洺认真对待,办一场高规格的赛事。”林跃随口答道。   顾里点点头,走进轿厢,按下M,E,所在楼层的按钮。   学校要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以扩大社会影响力,但是又不肯多给钱,M.E.碍于面子接了这个CASE,按照电影剧情,宫洺安排的是实习生林萧和顾里对接,说是一个大学的学生,配合起来会更默契,实际就是没上心。   叮~   轿厢门打开,林跃和顾里走出,一眼便看到闪亮的“M.E.”招牌,走廊两侧是宫洺透着冷峻的写真,再然后是周崇光,徐欢等《M.E.》的特约模特。   高跟鞋的哒哒声响彻整个楼层,办公区内除了俊男就是靓妹,一副忙碌到连口水都无暇喝的样子。   “你好,我们是上海大学派来洽谈合作事宜的。”顾里跟美艳的前台小姐做自我介绍。   “哦,是顾小姐吧,您请这边来。”前台小姐引着二人走进M.E.工作区,左转进入一间休息室,从这里可以看到窗户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远方的东方明珠即使白天都很惹眼。   俩人坐了没一会儿,有人端来两杯咖啡。   顾里没有动,百无聊赖地翻着计划书,而林跃……随手取下书架上用周崇光的照片做封面的时尚杂志,看似很认真地研读,完全没把今天的谈判当回事。   大约坐了十分钟,外面传来一道带着惊异的招呼:“顾里?”   顾里偏身往那边一瞧:“林萧?”   “上海大学派来的人,怎么会是你?”林萧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KITTY把这项任务交给她时一脸古怪表情。这是很难得的,因为助理小姐跟宫洺是一种人,一样的不苟言笑,一样的冷若冰霜,一样的工作至上。   “你不会告诉我,M.E.方面负责这次活动的人是你吧?”顾里撑着办公桌站起来。   “宾果。”林萧一脸得意:“正是本姑娘。”   顾里瞄了一眼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宫洺先生……还真看得起我们啊。”   这当然是反话。   让一个实习生来操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确实有点反人类,不过上海大学方面也有不妥,因为顾里的身份是学生,而不是设计学院的教授。   这时林萧注意到林跃的存在。   “你们……我还以为学校……”   “你以为学校应该安排那些搞服装设计的人过来对吗?”   林萧点点头。   顾里摊手道:“你觉得那些人懂什么叫预算控制吗?他们只会说别跟我谈钱,太庸俗……”   顾里开始重复在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室说的那些话。   林萧听得很认真,但是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拿起顾里面前的计划书和桌上放得《M.E.》杂志,走出休息室,在那两个人不解的目光中来到靠近总经理办公室的地方,将计划书和杂志往KITTY的办公桌上一丢。   啪~   好像有神人按下暂停键,那股子忙碌氛围突然静止,所有人扭头看向林跃。   KITTY慢慢站起来,面带疑惑看着眼前人。   “叫宫洺出来见我。”   周围一片哗然,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宫洺讲话。   KITTY脸上怒意隐现,冷冷看着对面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   “叫宫洺出来见我。”   林跃讲第二遍的时候,大惊失色的林萧和一脸懵的顾里由休息室走出来,后者完全没有想到他就是这么跟宫洺谈判的,这也……太疯狂了,到《M.E.》的地盘上让老总出来见他,比当初在小礼堂怼佟南明还要胆大妄为。   KITTY回头看了一眼,宫洺坐在办公桌后面,透过玻璃门冷冷地打量林跃。   “上海大学永远不会认可一名抄袭者,更不会把他邀请到嘉宾席,至于助纣为虐的平台,呵呵。”林跃对着玻璃门后面坐得人伸出中指,用英语问候宫洺的老爸。   林萧呆住了,KITTY呆住了,顾里呆住了,全M.E.在场员工也呆住了。   这咋回事?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谁抄袭?哪个助纣为虐,还有……这事跟宫洺的老爸有什么关系?   “林跃,你疯了?”顾里把他弄来这里是为什么?是,她想让他难堪,想让他感受下什么叫挫败感,但是绝对不想林跃搅黄了上海大学和M.E.的合作计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跃毫不顾忌后果,和前些天在小礼堂反讥佟南明一样,直接让宫洺下不来台,而且……他居然粗鲁到问候宫洺的爸。   林跃没有理他,发泄一番后转身就走。   后面KITTY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后背说道:“你……你……你这个……”   宫洺是谁?不只是她的上司,还是她喜欢的人,林跃这么说宫洺,她如何忍得下,然而“你”了好几次,才发现她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M.E.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谁给了他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开罪宫洺。几个女职员怒目而视,就算他外形不错,这样说宫洺,那就是她们的敌人。   “站住!”   说这句话的人既不是KITTY,也不是被林萧抓着胳膊乱晃的顾里,同样不是厌恶林跃的M.E.员工,是刚刚由总经理办公室走出的人——宫洺。   林跃没有理他,右手弯至左肩上方,回了他一个中指。   “你说谁是抄袭者?”   宫洺的声音又硬又冷,像用刀劈碎的冰碴子。   林跃这才停下来,缓缓转身,无视M.E.员工满含敌意的视线和林萧带着哀告的眼神,走到助理KITTY的办公桌前,拿起刚刚丢过去的时尚杂志,轻轻摇晃着封面人物。   “你眼瞎吗?”   “……”顾里无言以对,宫洺这个人,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她也心存紧张,可是那个林跃,完全无视宫洺气场,说着介于鄙俗与文明之间的言辞,偏偏宫洺又无法反驳,因为用词更文明,没有杀伤力,用词更鄙俗,不符合他M.E.总经理,时尚大咖的人设。   宫洺瞄了一眼杂志上“搔首弄姿”眨眼电妞儿的周崇光,寒声说道:“你说周崇光是抄袭者?”   “没错,说别人对得起他么?”   “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说这样的话,我会叫公司的律师和你谈谈。”   “律师函呀?”林跃说道:“我真得好害怕。”   他嘴上说害怕,脸上哪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第八百九十六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嘶~   背包拉链打开。   林跃从里面拿出一沓英文杂志丢在地上。   “《COSMOPOLITAN》9月刊,第25页;《ELLE》2012年5月那期,介绍国际流行元素变化的文章;《TOWN&COUNTRY》2012年圣诞节献礼那一期里关于世界豪华餐厅的文章,还有《W》……”   “CFDA.COM对北美服装设计师新秀ALICE的访谈,FIRSTCOMESFASHION.COM举办的走秀节目的优秀评论贴,TRENDHUNTER.COM对市场潮流的预测……”   “来吧,叫你的律师来跟我谈谈。宫洺,你他妈的今天不叫律师过来,你就是孬种。”林跃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以为国内没有多少人关注外国时尚杂志和网站,把那些优质内容翻译、截取、再拼凑成似是而非的汉语文章就能变成自己的东西吗?虽说民不举官不究,而且外国企业在国内维权的难度很大,基本上没人会为了《M.E.》的一两篇文章来打一场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赢的官司,但是如果你和周崇光觉得这样就可以一直逍遥法外,呵呵。调色板我都准备好了,咱们法庭见。”   电影里的周崇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痴迷到手都起了茧子的程度,而这样的人不仅在写小说,还是时尚刊物的特约作者,如果单单是写奇幻小说,还能说得过去,时尚刊物特约作者,不到处跑,接触一下时尚界各种大咖,参加一下这秀那秀,实地调研、使用一下新出的服饰、化妆品什么的,能写出符合潮流的文章吗?   对于这样的“坐家”,还是个有病,不能操劳的年轻“坐家”,要了解时尚元素,只能通过网络和各种外国刊物了吧,所以呢,只要会英译中,再有平台花大气力捧,要出名简单的很。   林跃把背包最后的打印材料丢了宫洺一脸,转身往外面走去。   “跟我们学校合作?你是在侮辱我们全校师生吗?”   鸦雀无声。   无论是M.E.的员工,还是KITTY、顾里、林萧,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桌上是印有周崇光照片的《M.E.》杂志,地上是好几本英文刊物以及部分调色板打印纸。   林萧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直很推崇,很喜欢的时尚杂志专栏作家居然是个抄袭者,而林跃,把一场洽谈合作的会议变成了下战书,他居然要和《M.E.》打官司,这也太让人意外和难以接受了。   宫洺那张好像万年不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睿智如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叫律师去找林跃还是不叫律师去找林跃,这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律师不去,他的脸没地方放,这么多年维持的精英人设就全完了,律师去了,那些嗅到腥味的记者来个深入报道,不管周崇光会不会被定性为抄袭,《M.E.》都会元气大伤。   怎么会出这种事?!   宫洺现在是骑虎难下,头疼的紧,不过表面上还在佯装镇定。   “宫先生?”   KITTY看到林跃的背影消失在前台拐角,又听见电梯的位置传来叮的一声轻响,试探着问了一声。   “KITTY,给王律师打电话,叫他马上来公司一趟。”   KITTY恨恨地看了一眼林跃消失的地方,答应一声:“好。”   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居然敢到M.E.撒野,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现在宫先生生气了,毫无疑问,他不仅会后悔,还会为今天的鲁莽付出代价。   “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宫洺没有跟M.E.的人解释,还和以前一样,冷冷地下完命令,转身走回他的办公室。   虽然出了这么大一乱子,很多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日积月累养成的纪律性让他们压下八卦心,强迫自己继续手头未完成的工作。   而林萧,正在洗手间里跟顾里发飙:“经过南湘的事你还没接受教训吗?怎么还要招惹他?祸害完南湘又祸害我,现在好了,我的工作也要丢了,这样你高兴了吧?满意了吧?”   林萧在M.E.干什么?实习助理,只要宫洺一个不高兴,她就得卷铺盖走人。刚才KITTY把任务分配给她,进了休息室没两分钟,林跃就走出来对宫洺开炮,公司的人会怎么想?天知道是不是她说错话,惹恼了那个人。   “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发疯。”顾里比她还要急,要说林跃前些天在小礼堂找佟南明的不痛快,二者没啥利益往来,怼了也就怼了,现在呢?宫洺可是M.E.的负责人,这么一搞,学校和M.E.的合作还能继续下去吗?校长那边非撕了她不可,要知道为了揽下这件事,她费了多少周章,原以为有马院长施压,林跃不敢乱来,嘿……没成想这小子谁的面子也不给。   别人都说她是刺头,他呢?简直就是只刺猬。   “你怎么知道?在你招惹他的时候就应该想明白,这个林跃跟你以前戏弄过的男生不一样,从开学到现在,哪次为难他,你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你不仅砸自己的脚,还要砸姐妹的脚。顾里,你什么都有,金钱、地位、事业,还有人人艳羡的男朋友,可惜你并不在乎他,我们呢?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背景,也没你聪明。我好不容易进入M.E.,每天勤勤恳恳,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就想着能有个不错的工作,但是一切都完了,都被你毁了。”林萧上前一步,逼视着顾里:“你是富家千金,你可以随便玩,可以随便作,你丢出去打水漂的钱都能让我们奋斗二十年,但是求你行行好,别把我们也带着行吗?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玩不起。”   ……   顾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M.E.,总之来到楼下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司机看她无精打采地走入雨中,从车里取出一把橡木手柄雨伞走过去,为她遮住点点雨珠。   “他呢?”   “乘出租车走了。”   “哦。”顾里一头扎进后车厢,坐在宽敞的后排座椅上,告诉司机回学校便不再说话。   南湘,南湘掰了,林萧,林萧闹臭了,顾源,顾源分了。   怎么每次跟他作对,都以她的失败告终?她现在有点怀疑人生,寻思是不是流年不利,遇到了克星。 ###第八百九十七章 猫戏耗子   当奔驰车行驶到一个路口时,她看见人行道上站着个1岁多点的小女孩儿,正步履蹒跚地往两米开外的男人跑去,嘴里似乎在叫爸爸。   走着走着,啪~小女孩儿倒在地上,后面的妈妈想去扶,被前面的爸爸制止了,拍拍手张开双臂,说了一句话。   小女孩儿艰难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跑。   直到汽车拐过路口,再看不到小女孩儿的身影,顾里才回过头来,沉默一阵拿出手机,像马院长汇报了合作没谈成的结果。   她没有说明情况,让他自己问林跃。   院长交代的事情办砸了,她想看看那家伙回去后怎么交差。   ……   第二天,晴,微风1~2级。   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院长室,马怀林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前面椅子上正襟危坐的得意门生。   “说吧,为什么搞成这样?”   由顾里操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是校长的意思,并且表示学校方面会全力支持,她跑来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要人,配合她一是因为工作需要,二嘛,林跃要是有亮眼表现,也能为学院争争光,天知道这个家伙犯了什么病,老实两三个月后冷不丁玩了个大的,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林跃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   马怀林接在手里看了几眼,表情微变:“这是真的?”   林跃说道:“我认为,哪怕他的名声再响亮,人脉再广,学校也不应该请这样的人做嘉宾,这不仅仅关系着学校的声誉,对于那些认真做学问的老师,还有为学业殚精竭虑的学生,都是一种侮辱。”   “……”马怀林看着一脸正气的得意门生,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学国际政治的,当然明白什么叫妥协,应该比普通人的眼睛里能容沙子,可是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我们做事情还是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像他这种德高望重的学者,人前讲话必须要政治正确,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面临来自社会的口诛笔伐,甚至会身败名裂。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他不相信林跃是那种认死理的家伙,之所以这么讲就是为堵他的嘴。   “就算周崇光是个可鄙的抄袭者,可你迁怒宫洺就不对了,即便M.E.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过是把关不严,被人愚弄,现在闹得这么僵,多不好。再怎么说M.E.也是上海时尚圈的头部企业,不借用一下他们的名气,学校举办的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你觉得能有多大影响力?”   林跃看着马怀林的眼说道:“院长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周崇光是宫洺的弟弟。”   “什么?”   “我说周崇光是宫洺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下你知道M.E.为什么那么捧他了吧。”   马怀林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所以,你还认为宫洺是无辜的吗?”   “……”   马怀林不说话了,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别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怀疑周崇光的抄袭始于宫洺的纵容。人心就是如此,哪怕林跃拿不出证据,宫洺也会为此遭人白眼和指点。   “而且,谁说没有M.E.我们就办不成比赛?”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国内时尚圈又不是只有M.E.举办过大型走秀活动,合作企业换一家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去哪里找替代对象?你以为时尚圈的名人都是慈善家吗?”   马怀林说得有点绕,聪明如林跃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学校给的那点儿钱,别说时尚圈头部企业看不上,那些二线对象怕也不会全心全意帮着搞。   “这件事嘛,以顾小姐的关系网,应该不会很困难吧,而且……”林跃凑过去说了一句话。   马怀林脸色一变:“你这个人。”   “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是我老了。”   ……   “这个王八蛋,居然又把皮球踢回老娘头上。”顾里站在苏州河边,一下一下踢着长堤上的大理石护栏。他不知道林跃跟马怀林说了什么,总之不仅没有挨处分,还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用校长的话说,立下军令状的人是她,去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找林跃的也是她,现在捅了篓子只能说明她识人不明,那么补救的责任必须由她来负。   “他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就不能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搞定宫洺,证明自己的实力,让我心服口服吗?非要这么对我,恶心!混蛋!下三滥!”   唐宛如还是第一次看到顾里抓狂到这般模样,现在的顾大小姐就是个屡战屡败,屡败还不服气的倔驴。   当然,她不关心这个,比起林跃是怎么整顾里的,她更在意那双高跟鞋。   一万块的鞋子拿来踢石头,真是作孽呀。   “顾里,你不想要可以给我。”   “给你?你那脚胖得跟猪蹄子一样,给你你能穿进去吗?”顾里讽刺她一句,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果然,唐宛如除了保镖、宠物狗外还可以拿来当出气筒。   “走。”   “去哪儿?”   “去VIAN。”   “去那做什么?”   “我约了他们的总经理,想看看他们对待上海大学举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态度。”   “顾里,我记得顾源曾经说过,叶氏集团旗下的博莱特有举办过大型走秀活动,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唐宛如想借此机会撮合她跟顾源和好。   “别跟我提叶氏集团,我跟顾源已经分手了,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叶传萍。”她永远记得叶传萍说她配不上顾源时的那副嘴脸。   一瞧这架势,唐宛如不敢多嘴了,连带着想劝她跟林萧和好的话也咽回肚子里。   ……   顾里用一周时间见了几家曾经组织过大型走秀活动的企业,其中三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然而当她拿出计划书,告诉主事者学校方面的出资数额后,脾气好的说近期业务很忙,抽不出人手和精力操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让她再去别家看看,脾气不好的直接拂袖离场。   赛事定于圣诞节召开,满打满算还有半月时间,顾里愁得已经两天没有吃早饭,但是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就在她带着忐忑心理见到第六家企业的负责人时,M.E楼下斜对过咖啡厅的包房里,林跃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似乎对咖啡的质量很不满意。   宫洺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   “我知道你要什么,你也知道我要什么,做个交易怎么样?”   林跃说道:“我想要的东西和你想要的东西,价值可不一样。”   “我咨询过律师了,真要打官司,你赢不了的。”   “宫洺,你是故意装傻呢,还是觉得我是个蠢货?谁告诉你要蹬死周崇光一定要赢官司的?你觉得网络暴力怎么样?拿来对付一个抄袭者,不过分吧?”   “你……”   “别那么激动。”林跃说道:“跟人谈判,最重要的是冷静,发火只能让你失去理智。”   宫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乱窜的邪火:“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林跃笑了笑,一边用汤匙轻轻刮擦咖啡杯边沿,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令宫洺暴跳如雷的话。 ###第八百九十八章 我要你的妞儿   “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把KITTY借我用到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结束,周崇光涉嫌抄袭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不然的话……”   “你在威胁我?”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宫洺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绷得笔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KITTY是谁?他的贴身助理,是他十分倚重的女人,现在林跃找他要人,这是什么?羞辱!确实无误的羞辱!如果被人知道了,搞不好会被公司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怂货,堂堂M.E老总,竟然被一个大四学生搞得连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同样,同样。”林跃说道:“我忍你也已经很久了,周崇光的哥哥,宫洺先生。”   宫洺的手抖了一下。   很少有人知道周崇光和他是兄弟,没想到林跃把他们的关系调查得明明白白。   “对了。”林跃把咖啡杯放下,杯底剐蹭托盘,发出叮得一声轻响:“都好几天了,我怎么还没接到M.E的律师函?真是扫兴呀,你不给我发律师函,我用什么炒作自己呢?”   宫洺面沉如水,默不作声。   M.E对一个在校大学生发律师函,这事一旦捅到网上,新闻媒体肯定闻风而动,到时候林跃把手里的东西往外一传,周崇光将会面临铺天盖地的指责,就算法院最后判处M.E获胜,也无法完全挽回周崇光的声誉,这时候媒体再把他和周崇光的关系公布,M.E也会跟着倒霉,而林跃呢,无论官司输赢,都会让自己被公众铭记,成为大家心里的打假英雄。   这便是林跃说的,M.E对上海大学举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资源投入没有他手里掌握的材料价值高。   冗长的沉默过后,宫洺抬起头,逼视着林跃的双眼。   “这件事我需要问过KITTY的意见。”   “放心吧,她会同意的。”林跃对他眨眨眼:“她那么喜欢你,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   宫洺听说脸色一寒:“如果你敢对她……”   林跃耸耸肩:“我可无法向你保证她不会喜欢上我,所以,收起你那廉价的良心和保护欲。”   电影里宫洺为了脱罪,唆使周崇光假死以掩盖他们的父亲做假账掏空公司资产的事实,虽然影片最后那把火挺狗血的,但是从这方面看,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林跃将拿在手里的汤匙往托盘一放,起身系好休闲西服的扣子,推开包房的门走出去。   宫洺十指收拢,慢握成拳,待得三四分钟起身走到外面。   坐在大厅等候的KITTY迎上去:“宫先生,怎么样了?”   宫洺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KITTY表情一变,身子晃了晃,黑、长且直的长发遮住了日常冷肃的脸。   与此同时,被第六家企业“客气”地请出会议室的顾里接到了林跃的电话,起先,所有的表情像是熨平一样,然后,错愕在脸上盛开,最后,怒火好像突然流泻的山洪,席卷所有。   “林!跃!”一道尖叫穿云而上。   马路上的行人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去。   ……   “你站住。”   “给我站住。”   “你听见没有,站住。”   “……”   顾里喘着粗气,张开双臂拦在林跃面前。   “顾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林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才结束课程的学生们正往外走,一面对两人指指点点,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又做了得罪顾家小姐的事,有人说俩人关系暧昧,还有人问南湘算什么,前些天在食堂,两个人可是当众秀了一把恩爱,难不成……他想通吃?就顾里那臭脾气,可能么?别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就算让她和别的女人追一个男人都不可能。   “你都能当着M.E员工的面往宫洺脸上丢A4纸,而我只是在你的同学面前拦住你,又算得了什么。”   这很顾里。   几个擦肩而过的女学生不知道宫洺是谁,可是对于M.E这两个字都有印象。   “M.E?莫非是那个《M.E》?”   “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了吧。”   “那宫洺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本地女孩儿说道:“宫洺是M.E的总经理。”   “林跃往宫洺脸上丢A4纸?为什么呀?他胆子可真大。”   “他胆子小过吗?你们忘记佟南明的事了?”   看到这一幕,那些特别八卦的学生反倒不急着走了,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就想多听几句两个人的谈话。   林跃被她磨得没法,顿住脚步:“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搞砸谈判的是你,让我不要找下家的也是你,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有本事你就跟着,上厕所跟着,去男生宿舍也跟着。”   “你以为我不敢吗?”   按照这家伙在电影里的性格,她还真做得出来。   林跃叹了口气道:“很简单,因为宫洺服软了,同意帮我们说服更多时尚界名流参加服装设计新秀大赛。”   “他怎么会……”   “我们俩做了一个交易。”   顾里想起他在M.E干得那些事,顿时醒悟,看来林跃手里捏着宫洺的小辫子,不过就算周崇光抄袭罪名成立,和M.E有什么关系?只要以公司名义发表声明,和周崇光划清界限并追究其责任,凭宫洺的背景和手腕,一定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选择跟林跃妥协,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这么做?”   林跃点点头:“是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四处奔波去找下家?”   “你不摆出一副我们不需要M.E的样子,怎么为他制造心理压力呢。”   “你……你……你这个……混蛋!”顾里终于懂了,原本她是拿这件事做文章,给林跃出难题的,搞来搞去自己成了他用来恶心宫洺的棋子。   尴尬呀,实在是太尴尬了。   落在后面的学生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和偷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家大小姐拿一个男生没辙,只能跳脚骂人的样子。   “笑!笑什么笑!都给我滚!”   面对顾里歇斯底里的咆哮,那些自认为斗不过她的人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省得被她记恨在心,等这件事过去后找他们的麻烦。   林跃跟着往外面走,顾里紧赶两步,再一次将她拦住。   “我没让你滚。”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知道么,你这样死缠烂打,很不符合富家小姐的设定呀。”   “第二个问题,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你回答了,我就放你离开。”   林跃张张嘴,刚要说点什么,但不知为何表情一变,笑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她是我的贴身助理   顾里气呼呼地道:“你又想卖什么关子?”   林跃耸耸肩:“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没必要啊。”   “没必要?”顾里认为他在捉弄自己。   林跃朝着对面努努嘴。   顾里还没有转过头去,便听见楼梯口传来清脆而响亮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学生们纷纷往左右退让,一个留着过肩长发,穿黑色长裙和高跟鞋的女人提着印有经典LV花色的手包昂首而行。   穿上高跟鞋后,她的身高差不多有1米8,浑身散发一种冷艳气质,有种电影里冷酷女杀手的感觉。   “KITTY?她怎么来这儿了?”   顾里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那些学生更是一脸懵逼,没走的都停下来往后看。   “我叫KITTY,林先生,从今天起到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结束的这段时间,我会担任你的私人助理及负责与M.E方面的联络事项,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话,KITTY伸出手去。   私人助理?这什么情况?   顾里看看比她高出半头的KITTY,下意识把背挺得更直一些。   不远处的学生惊讶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群人究竟在玩什么……不,应该说林跃在玩什么?跟南湘、顾里不清不楚也就算了,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如今又招来一个冷艳女助理,他想干嘛呀?   “我现在要去自习室看书,你去学校北门旁边的上岛咖啡厅帮我买杯咖啡,多加牛奶少放糖。”   林跃没有跟她握手,下完命令转身走了。   KITTY的手悬在半空,比例近乎完美的五根手指微微抖动着。   顾里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懂了。   原来KITTY就是林跃和宫洺的交易内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生出些庆幸,虽然每次跟他作对结果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自始至终没有受到这种程度的羞辱。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宫洺或者KITTY,怕不是已经给他气死了。   “KITTY小姐,欢迎你来到上海大学。”顾里伸出手去,和她尴尬地悬在半空的手握了握,完事将皮包往手腕上一搭,迈着自认优雅的脚步往楼道口走去。   行没几步,她忽然停下来,扭头说道:“北门旁边那家咖啡厅生意很好的,你要是行动慢了,搞不好会排队的哦,哈哈哈哈哈哈。”   顾里带着玩味的笑容走了,刚才被林跃气到自闭的情绪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大四学生颐指气使,这简直……   KITTY的嘴角抽了抽,眉头跳了跳,一个深呼吸,两个深呼吸,三个深呼吸……拼命压抑内心攒动的火气。她来这里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那个家伙一定会给她小鞋穿,然而有觉悟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   这时有个上课过程中睡着的男生才从教室出来,经过她身边时打了个呵欠,KITTY扭过头去,脸带闷气瞪了他一眼,才睡醒的男生给她一吓赶紧收声,拿着书本灰溜溜地跑了。   KITTY想想顾里刚才的提醒,再想想宫洺吩咐她要做的事,只能咬咬牙,离开教学楼往学校北门走去。   ……   翌日,下午时分。   林跃背着背包离开男生宿舍楼,正要前往图书馆还书,耳听得一阵脚步声,穿得好像羊村村长一样的林萧由侧方长道跑过来。   呼,呼,呼……   “可算等到你了。”   林跃看看不远处干瘪的枝干,寒冷的北风急掠而过。   “你是傻瓜吗?”   “?????”林萧一脸愕然。   “南湘和顾里都有我的手机号,你怎么不管她们要?再不行就找宿管给我的寝室打电话,有必要在外面干等吗?”   “我没事,中午吃多了,走动一下有助消化。”林萧傻呵呵地说道,她知道顾里和南湘有他的手机号码,但是不想给她们知道她来找他。   “说吧,找我什么事?”林跃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她往上撸了撸挂在肩头的手提包追上去:“KITTY昨天打电话,叫我明天回M.E上班。”   “恭喜你了。”林跃随口回道,实际上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因为正是他让KITTY这么做的。   “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其实……其实……”林萧有些扭捏,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话直说。”   “我来是想求你不要把周崇光涉嫌抄袭的事情说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认为那天的事情发生后,M.E以后肯定不会再找周崇光约稿,这件事点到为止最好。”   “是他找你来做说客的?”   “不是不是。”林萧急摇双手:“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就是你喜欢上他了?”   按照电影里的时间线,在此之前他没有改变关于林萧的情节,那么在晚会上她跟周崇光一起落水的情节想来是有的,后面应该就交稿的事也有接触。   “不是不是。”林萧更急了:“我有男朋友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自己丢了M.E的工作。”   这次林萧不说话了。   “为了你能在M.E呆下去,就要我放掉一个可鄙的抄袭者,林萧,你挺自私的呀。”   她红脸低头,气息有些散乱,就是因为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她才会以超低姿态在楼下等那么久:“这个工作……对我来讲很重要。”   “是时尚圈对你很重要吧。”林跃说道:“顾里太耀眼了,耀眼到你做梦都想够得到那样的生活,对吗?”   林萧张了张嘴,想分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话确实诛心,从中学开始,她、唐宛如、南湘三个人就一直很受顾里照顾,见惯了富家小姐的奢侈,她们做梦都想拥有那样的生活,不过理智又告诉她们这个野望很难实现,所以三个人能做的,就是在梦想与现实间挣扎。   而M.E作为时尚界的头部企业,既能提供上升渠道,又能拉近她和上流社会的距离,所以无论怎么看,她都要把握住这个工作机会,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   “林萧,我一直以为你是同寝室四个人里最单纯,最有底线的一个,现在看来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来求你。”林萧说道:“自从跟你有了联系,南湘和顾里臭了,现在俩人走对脸都仿佛不认识对方,连我也进了她的黑名单,还说我和唐宛如是顾里养的猫和狗。而顾里呢,跟顾源掰了,我更是差点因为你丢了工作。之前简溪警告我离你远一点,现在看来没有说错,我是应该理你远一点。”   她发泄似得说完这句话,刚要转身离开,没成想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粉碎了她所有的青春意气。   “你不知道吧,是他让我给宫洺打电话,请你回去上班的。” ###第九百章 因为男女平等   说话的是KITTY,她站在一片落叶里,黑帮红底的高跟鞋托起那具叫人特有征服欲的身体。   “KI……KITTY?”林萧张着嘴巴,既惊讶于KITTY的到来,又对上面那句话抱有怀疑,是林跃帮她拿回了M.E的工作,他不是和宫洺势成水火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先生,这是您要的咖啡。”KITTY没有回应她梦呓般的招呼,把手里热乎的咖啡递过去:“多加牛奶少放糖。”   林跃点点头,接过咖啡的同时顺手递过去一张A4纸:“这是我的课表,把它背熟。你太惹眼了,跟我坐在一起会影响其他学生学习,以后无论是上课还是自习,你就在附近自由活动吧,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是。”KITTY一脸平静地道。   “你……你们……”林萧傻傻地看着他们俩,无论如何难以接受眼前一幕,冷艳如KITTY,只有在宫洺面前才会这么恭顺,可是现在呢?   林跃喝了一口咖啡:“顾里没有跟你说我和她的事吗?”   林萧摇了摇头,自从在M.E吵架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理睬顾里了,因为唐宛如告诉她,富家小姐一点悔改的迹象都没有,还整天想着怎么对付他。   “走吧。”林跃没有多言,招呼KITTY一声,朝着图书馆走去。   林萧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女强人,感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KITTY怎么就成了林跃的助理了呢?   不过,既然是他让宫洺请她回去的,周崇光抄袭一事,应该不会见报了吧,那么问题来了,他都跟宫洺妥协了,刚才她要他放弃揭发抄袭黑幕时,他为什么出言讽刺?   这家伙的嘴是淬毒的吗?   ……   把林萧弄回M.E后,关于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事,林跃做起了甩手掌柜,活动场地、器材租赁和人力调度什么的交给关系缓和的顾里和林萧去做,出席活动的嘉宾嘛,由宫洺负责联系。   距离大赛开赛还有两周的时候,林跃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五分钟,不,三分钟后,他见到了小跑下楼的南湘。   她上身穿一件高领毛衣,胸前是一枚施华洛世奇的弯月挂坠,下面着宽松长裤,有点文艺,也有点慵懒,然而有一个特别的地方破坏了整体的气质。   林跃指着她眼角的一抹油彩说道:“这是今年流行的妆容吗?”   “啊?”   南湘正要用手去揉,林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刚才在画画?”   她张开手掌,才发现食指和中指沾着花花绿绿的颜料,一脸不好意思:“嗯,下来的急了点。”   是真下来的急了,不小心把颜料弄到手上,还是假下来的急了,故意让自己看起来狼狈,好博得他的关心,林跃并不在意。   “有没有空去喝杯咖啡?”说话的同时他拈着一片湿巾递过去。   南湘说声谢谢,接过来使劲擦拭掉眼角的油彩:“有空。”   “那走吧。”林跃带着她往北门走去。   “顾里……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算是吧。”   “大前天我听见她和林萧吵架,说你搞砸了学校和M.E的合作。”   “那都是老黄历了。”   “什么意思?”   “宫洺已经答应给我们提供最优质的资源,全力协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   “……”南湘听到林萧和顾里的争吵,自然知道林跃做了什么,宫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最后居然认怂了,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办到的。   “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服装设计新秀大赛,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我可以帮忙去找孙老师。”   “我……可以吗?”   对于这个提议,南湘称得上怦然心动,不过她也明白,选修服装设计的她,比较那些正牌设计系学生,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重在参与嘛。”   “你说得对。”   林跃和南湘在北门旁边的上岛咖啡说话的时候,校园里闲逛的KITTY遇到了一个男人——顾里的男朋友顾源。   两人稍作交谈后上了KITTY的车,大约半个小时后,顾源下车,往商学院的方向走去,而KITTY手握方向盘低头思考一阵,再抬起脸时,眼睛深处多了一抹犹豫。   林跃找宫洺要人,看起来是羞辱,事实也是羞辱,但是她来上海大学当他的贴身助理还肩负着一项无间道任务,就是监视林跃的动向,随时向宫洺报告近况,免得这家伙一边享受她的服务,一边与M.E和周崇光的竞争对手勾兑,等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结束后来一个卸磨杀驴。   这种事,玩政治的最喜欢干,而林跃可是国际政治专业的高材生。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这个自称是顾里前男友的家伙,居然……居然也让她出卖林跃,而且开出了一个让她心动的价码。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林萧和顾里一直在忙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事,林跃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不是泡在自习室就是图书馆,偶尔会去附近的网吧打打CF,虐一虐那些自己带着鼠标键盘的战队精英,也让KITTY感受一下什么叫乌烟瘴气……哦不,应该说地气!   出入奔驰宝马,老板座驾劳斯莱斯,身上古驰、华伦天奴、PRADA、芬迪、博柏利的冷艳美人被他强迫玩LOL,还每次打对手局,关键是但凡碰到林跃就是个死,就这么死啊死啊的,她居然会玩了,还玩得不错。   顾里对此很是不爽,她跟林萧找场地;在设计师、嘉宾、媒体记者之间做协调工作;设计宣传海报与舞台主题;搞定各种时间表;总之忙得晕头转向,他居然还有兴致玩游戏?   林跃就回了一句话,富家小姐登时蔫了——如果她不想看到他和上班时间玩网络游戏这种LOW事的KITTY在M.E里晃来晃去惹恼宫洺,搞砸了赛事,要他一起去见时尚圈的名媛潮男,那么没问题,他可以立即上岗。   顾里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还是哪里凉快呆哪里比较好。   都认为林跃在这件事上开始放飞自我,就连KITTY都这么想,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圣诞节越来越近,林跃唇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浓郁。   简溪发现了宫洺顺手送给林萧的戒指,M.E方面经过讨论,选定了林萧在黄浦江边设置比赛会场的计划,叶传萍接受了学校方面希望她做最终评委的请求,而南湘,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赶工礼服。   这是同电影情节吻合的发展,要说不吻合的,也有,而且很有意思,不,应该说超有意思,就像现在,圣诞树上挂得彩灯亮起的时候,他接到了KITTY打来的电话。 ###第九百零一章 我失恋了   “我在学校北门等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点,你应该下班了。”   “现在是圣诞前夜,等明天一过,服装设计新秀大赛落下帷幕我就要回M.E了,为了庆祝节日,也为了咱们之间的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去喝一杯怎么样?”   “抱歉啊,我约了人看电影。”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KITTY说道:“我失恋了。”   林跃很无语:“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你不是喜欢宫洺吗?”   “喜欢就一定会在一起吗?他是一个只能仰望的人,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   “陪你喝一杯可以,不过你得把电影票给我报了。”   “怪不得林萧对你意见那么大,你说话就不能照顾一下女孩子的感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男女平等。”   “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是酒不好喝,书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   KITTY想起这家伙为了照顾其他同学把她赶出教学楼,玩LOL时杀女玩家从不手软——不仅仅对她,他总能找到某鱼平台那些美艳女播主,然后虐得她们哇哇大叫,甚至抓狂到关了麦克风骂脏话。   “算了算了,我争不过你。”KITTY挂了电话。   林跃瞄了一眼黄浦江的方向,心说这电影也真是的,别人圣诞节开房,这群人分手。   河堤的长道上,顾里把顾源送给她的那些奢侈品还回去,他一怒之下全丢江里了。   黄浦江另一边流光溢彩的精致西餐厅外,林萧放了简溪的鸽子,因为KITTY跟了林跃,而宫洺这个人过于吹毛求疵,工作里一点偏差都不能容忍。随之而来的就是电话决裂,当林萧听到简溪说起那枚戒指后,她沉默了,后者选择挂断电话,于是男朋友成了前男朋友。   唐宛如那边更别提了,卫海听到女朋友的喊声,把她送的运动手环直接丢在地上。   而南湘接到了席城打来的电话,她不接,他就一直打,不断换着号码打。南湘最后还是心软了,跑到学校南门去跟他摊牌,他想抱她,她挣扎着不让抱,最后席城打了她一巴掌,还威胁说要十万块分手费。南湘哪里有钱给他,他就要她去跟有钱的好姐妹要,南湘火了,讽刺他只会欺负自己,有本事去找顾里要呀,也只有她才会这么贱,一次又一次容忍他,如果他拿出对待她的方式对待顾里,早就被弄死弄残了,席城放言让她等着,他会搞定顾里给她看。   林跃要看的电影当然不是真的电影,本来是想给席城点苦头吃的,不过听到KITTY打来的电话后,因为某个不可说的缘由否决了预案。   当0点的钟声敲响,五彩缤纷的焰火点亮夜幕,顾里和唐宛如等到了刚从黄浦江边赶来的林萧,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完事一边喝酒一边看高中毕业和大一入学时的VCR。林萧要给南湘打电话,顾里没有阻止,不过她怎么打都没人接。   其实南湘就守在手机旁边,在林萧给她打电话之前,她已经给林跃打了好几通电话,发了好几条短消息,然而所有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   与此同时,林跃搀着喝得烂醉的KITTY回到她的家里。   LOFT巧而精,阳台的布置尤其用心,两把沙滩椅夹着一个小茶几,外面是可以升降的电动玻璃窗,半空吊着聪明的一休里的晴天娃娃,角落里还有一台用来观星的望远镜   卧室在二楼,林跃没有扶她上去,搀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轻轻放下。   “不能喝就别喝或者少喝,不就是失个恋吗?搞得跟天塌了一样。”   KITTY趴在沙发上,头发盖住侧脸,只能听到她呵呵出气的声音。   “水,我要喝水,要温的。”她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抬起手臂指指侧面小圆几放置的粉色电热水壶。   “我才是你老板,陪喝酒就算了,居然还要伺候你。”   林跃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拿起空电热水壶走进旁边的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半壶水回到客厅。   打开电源后往沙发一瞧,嚯,这家伙把套在外面的水貂皮斗篷脱了,下面是件露出锁骨的黑色连衣裙,白里透红的肌肤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水润光泽,垂在沙发下的手臂勾勒出一抹圆润的线条。   林跃怕她着凉,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打开。   少时水开,他把沸腾的水倒进有一些凉白开的玻璃杯里,感觉热度刚刚好,便过去扶起KITTY,把她碍事的头发理到一边,端起杯子送到嘴边。   “喝吧,温的。”   KITTY含住杯沿,像只渴急眼的科拉特猫一样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水。   “你慢点,呛死我可不负责。”   林跃话一说完,却见KITTY捧着杯子的手往外面一甩,将还剩一些温水的玻璃杯丢到地毯上,完事一翻身将他抱住,二话不说吻了过去。   圣诞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再有酒精催化……   别说她主动点火,就算不点,林跃都已游离在自燃边缘。   俩人在沙发纠缠片刻,KITTY伸手去摸丢在沙发缝隙的手机。   林跃把她的手往下一按,忽然一个加力把人扛起来,朝着二楼卧室走去。   “手……机……”   “手什么机。”   沙发上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电话接入,姓名栏写着“南湘”。   “别……你放开我。”   林跃充耳不闻,走在楼梯上还不忘取出“海王魔方”,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助助兴。他倒要看看,冷艳如KITTY,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另一边,南湘看到了林萧发来的照片,她、顾里、唐宛如三个人坐在顾里家超级大的露台上,手拿高脚杯,盖着白色的珊瑚绒毯子,对着漫天的焰火庆祝圣诞节,或者说分手节的到来。   南湘抿了抿嘴,拿着手机走到宿舍的窗户前面,仰望远方轰然爆开的缤纷烟火,似是感觉有点冷,不由自主地双手环拢,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回林萧信息,不只是因为她跟顾里的关系还没有缓和,仍旧处于冷战中,拉不下脸来主动示好,虽说今天席城把她叫去外面,争吵一番后打了她一巴掌,这让她很伤心,很气愤,但是她打心底认为自己和林萧、唐宛如、顾里那三个大声说着“分手快乐”的家伙有本质的不同。   十五分钟后,她拿起手机,再一次拨通林跃的电话号码。   KITTY家里,遗落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这一次来电人却不是南湘,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二楼卧室房门缝隙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飘出:“那么,好戏要开场了。” ###第九百零二章 爱是一道光   喵~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此时此刻如果站在LOFT的阳台上,除了看到漫天火雨和璀璨的圣诞霓虹,还能听到楼下传来的猫叫狗吠以及保安低沉的呵斥声。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林跃穿着一件睡袍沿着楼梯下来,走到门边轻轻一拉,一脸狼狈的宫洺出现在走廊里。   他身上的名贵西装沾了很多灰尘,领带上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西裤靠近脚踝的位置有好几个洞,破布片倔强地翘着。   宫洺身后还有两个人,看起来挺壮,不过一样的狼狈不堪。   “KITTY呢?我问你KITYY呢!”   林跃偏偏头:“KITTY,有人找。”   便在这时,伴随迟缓的脚步声,衣衫不整的KITTY光着脚丫出现在一楼客厅,身上和脸上有着被“蹂躏”过的痕迹。   宫洺一个箭步闯入房间,过去把满身酒气的KITTY从地上扶起来,冷着脸说道:“怎么回事?”   “宫先生……我,我……他……他……是他强迫我……”KITTY带着五分醉意三分羞愧两分迷离躺在宫洺怀里。   宫洺一脸愤懑看着林跃:“孙楠,报警。”   “是,宫先生。”门口站得两个人里嘴唇稍厚的一个拿出手机,转身进了走廊。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了KITTY一眼。   她的样子不是装的,是她自己折腾的,也是他折腾的,当然,还有酒精和另外一些原因。   “宫先生,有话好说,报警就没意思了,你要知道,我跟她可是两情相悦。”   宫洺低头打量怀里的女人:“是么?”   KITTY不说话,只是摇头。   林跃说道:“KITYY,刚才在沙发上你是怎么做的?你自己告诉宫洺。”   “我……我只是拜托他送我回家,没想到……”KITTY出人意料地没有说实话。   “林跃,上次在咖啡厅包房我就警告过你,没想到……怪不得你坚持要KITTY做你的贴身助理,原来一早就没安好心。”宫洺越说越冷静,脸上已经看不到愤怒和震惊。   这时孙楠走回房间:“宫先生,警察说会在十分钟内赶到。”   KITTY醉酒是真,俩人发生关系也是真,只要KITTY一口咬定林跃强暴她,整件事就麻烦了。   “宫洺,真不知道你用这张脸骗了多少人,说起来跟你的弟弟还真有一拼,一个看起来冷酷高傲,实际为了利益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用,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抄袭这种事却是信手拈来,你为了拿住我的把柄,不惜牺牲KITTY做局陷害,啧啧,原来精英都是这种东西。”   “无凭无据,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宫洺是要求KITTY施展美人计以换取主动,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牺牲她,主要是操作过程中出了意外,没有等到KITTY的来电通知不要紧,通过在对面公寓的观望,得知LOFT二楼卧室门打开,他们就从车上下来去抓现场,没想到这时拐角的阴影里冲出好几条流浪狗,追着三个人就咬,就扑,搞得他们狼狈而逃,哪儿还有可能按计划行事。   等他们来到这里,一切都晚了。   所以他的愤怒和震惊不是伪装出来的,它很真实。不过呢,事已至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并把二人上床这件事当做踹死林跃的筹码。   “警察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事。”林跃说道:“不过按照以往判例,只要我的律师抓住我带KITTY上楼时她没有完全不省人事,还能在搀扶的情况下行走这点,再加上酒吧监控录像和出租车司机的供词,要确定是她引我进入房间的事实并不困难。”   宫洺面无表情说道:“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能不能凭这个洗脱罪名,警察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   他说得高深莫测,说得意味深长,话里话外透着一丝得意。   像他这种时刻准备着PLAN.B的人,怎么可能不留后手,既然要踹,那就要把林跃一脚踹死,最好永世不得翻身。   林跃捡起倒在毯子上的玻璃杯,摇晃着里面残留的一点液体:“我想……里面一定有催情药的成分吧,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KITTY是在被人暗算的情况下失身的对吗?”   迎着宫洺视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胶囊:“我的寝室里也会搜出这种药对吗?我想想啊,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黄小勋放在我床底下的,听说这小子玩老虎机输了不少钱,也不知道还没还上。”   他又走到靠近房门的鞋柜上,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只杯子:“我觉得酒吧的杯子不错,就拿了一个过来。一会儿警察来了别告诉他们杯子是偷来的好吗?我想……这里面应该有……V哥,哦不,应该是希爱力+必利劲,就印度那种双效不贵,价格只有国产药四分之一的仿制药的残留吧。面对这么一个人间尤物,再有药物催情,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对吗?”   酒吧顺来的杯子和KITTY拿来喝水的杯子放在一起,林跃眯着眼睛看向宫洺:“宫先生,你是打算跟警察自首呢,还是把KITTY卖了,要她在里面蹲几年呢?”   话说到这里,不只宫洺脸色阴冷,一脸潮红的KITTY也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他早就识破了他们的阴谋。   “可是……你怎么……”KITTY望他的目光很复杂,不过当下最主要的情绪是恐惧。   林跃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了一个递给她。   KITTY当然没有心情去接。   林跃把橘子送进自己嘴里:“哦,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是话剧社的会员,演戏是我的强项。”   宫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本想踹死林跃,没成想给他反将一军,既然他把他们的操作说得分毫不差,那么一定抓有KITTY的痛脚,下药、构陷,这两宗罪足够他们在监狱待一阵了。   孙楠和另一个保镖看着身穿睡袍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感觉有股凉风往裤腿里钻,后脊梁骨冷飕飕的。   “所以……”林跃看向KITTY:“你是想自己坐牢呢?还是想宫洺坐牢呢?”   KITTY看向宫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片刻,她推开他,踉跄着坐倒在沙发上。   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美人计是顾源提议,宫先生拍板的对吗?”   当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KITTY慢慢地抬起头,望林跃说道:“跟他们没有关系,都是我的主意。”   “好啊,真好。”林跃看着默不作声,只是一脸愧疚看着KITTY的宫洺,从沙发上起来,走到KITT身前,凑过去紧贴她的耳朵小声说道:“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KITTY面带疑惑看着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没有解释,转过身,朝宫洺走去。 ###第九百零三章 这个圣诞,有香滑的肉也有绵柔的酒   “宫先生,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分享下。”林跃很亲热地搂住宫洺的肩膀。   那边孙楠刚要动弹,被来自老板的眼神制止了。   林跃掏出手机,选择一份视频文件,按下播放键。   当清晰度达1080P的小电影呈现在眼前,宫洺的冷静崩溃了,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   “松开,我叫你松开。”林跃冷冷地看着他。   宫洺握拳的手渐渐放下去,揪住他衣领的手也缓缓松开。   林跃拿起丢在柜子上的衣服朝着外面走去。   “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   “魔力北极圈,奇幻的预言,赶快去找不可思议的爱。”   “……”   走廊隐约传来林跃的歌声。   宫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虽然KITTY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今天林跃对他的羞辱比往他脸上丢A4纸那次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抬起头看向KITTY。   她别过脸不看他。   “宫先生……”孙楠听见轿厢开门的清脆提示音,很不甘心就这么放林跃离开。   “让他走。”   对话内容看似他高抬贵手放过林跃,其实宫洺十分清楚,是林跃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至于代价嘛……   他又看了一眼KITTY。   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他当下处境最真实的写照。   “KITTY。”   KITTY没有回话,从沙发起来,挣扎着想要上楼,然而因为醉意未消,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副随时可能跌倒的样子。   宫洺起身去扶,被她一把推开,手抓住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   大约在同一时间,两名警察走进来,领头的问:“谁报的警。”   宫洺说道:“是我。”   “这里有强奸案发生?”   “没有。”   “没有你报什么警?”   “我觉得这样很有趣。”   一句话把警察和孙楠二人全说懵了。   领头的警察大怒:“你知道报假警的后果吗?”   宫洺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报?”   “我说了,这很有趣。”宫洺冷冷地看着领头的警察。   “有趣?我很想知道进了班房,你还会不会说有趣,小李,把人给我铐了,带走。”新入职的小警察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咔咔两下给宫洺铐上,拉着就往外走。   “宫先生?”孙楠不知道他为什么故意激怒警察,像这种事好好解释的话,以他的身份绝对不会走到蹲班房那一步,但是现在……   “明天早晨通知律师去派出所见我。”   宫洺就这么被带走了,留下孙楠二人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这两个人也走了,二楼卧室里,KITTY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弓身屈腿蜷缩起来。   嘭,嘭~   外面又有人放焰火,夜空被染成五颜六色。   今年的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林跃说两不相欠是什么意思。   ……   一个小时后,上海大学女生宿舍楼。   喵~   喵~   喵~   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南湘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及腰的长发由肩头滑落。   空荡荡的房间里,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围绕顾里、林萧、唐宛如三个人的大头贴一闪一闪,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她感觉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抱了抱两个肩膀,身体微微抖了几下。   喵~   喵~   喵~   又是几声猫叫传来。   南湘往阳台看过去,窗户的方格子里有一只黑猫,蹲在一抹雪白里,正用有些特别的眼神看着她。   “下雪了……”   今年的雪看起来比往年大了好多。   她起身走过去,忍着扑面而来的寒意推开窗户,走入银装轻裹的世界。   远方的霓虹还在闪耀,而阳台的雪花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原本蹲在水泥护栏上的黑猫像是受到惊吓,猛一纵身跳往下面。   她们的寝室在三楼,离地面有些距离,南湘吓了一跳,担心它的安危快步走到护栏跟前,只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有一道黑影连续几个纵跃,自二楼阳台跳到一楼大门的雨棚上,嗖的一下投入一个人的怀抱。   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人扬起手臂,冲她挥了挥,看起来已经在雪中站了一会儿,头发上落着一层薄白,路灯光下反射出点点银光。   “林跃?”   南湘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很是着急,赶紧回屋,拿起衣架上的牛仔外套披在身上,打开房门以冲锋的形式跑到外面。   雪在地面积了一层,她往前跑的时候脚下一滑,上身向后歪倒。   就在这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从失控边缘拉回来。   南湘定定神,望他说道:“你怎么站在那儿,外面这么冷……”   “才忙完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事,看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想着回电话不如给你个惊喜,就直接过来了。”   “那你也不能傻乎乎地站在雪里啊。”   “我要是躲到雨棚下面,你怎么看到我?”   “傻不傻?”   “不傻。”   “才怪。”   “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你给我打了多少通电话?有十二三次吧?你不累吗?我不回肯定是手头有事顾不过来,或者把手机丢在看不到的地方,像你这么打,不是越打越烦躁?”   “……”他这么一说,南湘才反应过来,今天的作为确实太鲁莽了,一个劲儿地打他的电话,还是在圣诞节这种有些特别的日子里,一个男人只要不是GAY或者傻,肯定能猜到女方的心思。   南湘注意到他怀里的黑猫。   “它是你的宠物?”   林跃说道:“对,我养得,前几天在路边看它浑身脏兮兮的,十分可怜,就偷偷摸摸带回了宿舍。”   南湘说道:“你人真好。”   夏侯却是抬头看了林跃一眼,发出一声喵叫,前腿一蹬,从他怀里窜出去,朝着前面一溜小跑,猫爪在地面留下一排梅花样的脚印。   “冷吗?”林跃问。   南湘紧了紧牛仔外套:“没事。”   “那出去走走吧。”他看了一下腕表:“这个时间的话……北门斜对过胡同口的小炒摊还没有打烊,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好啊。”南湘说道:“你不说我也不饿,你一说,我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呢。”   “那一会儿就多吃点,我记得他们家除了炒菜,馄饨做的也不错,刚好可以喝一碗驱驱寒气。”   “嗯。”南湘十分庆幸自己忍住了林萧的诱惑,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感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人选择放弃,有人选择固执,其实没有对和错,只有刚好的你和刚刚好的我。   “那你的猫?”她发现找不到黑猫了。   “没事,它会自己跟过来的。”   南湘抬起头,看着被风吹散的飞雪:“这么大的雪,希望不会误了明天的比赛。”   林跃没有告诉她,舞台不是难题,因为顾大小姐做了两手准备,真正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宫洺先生的灵光一闪。 ###第九百零四章 顾里的绝望   圣诞节当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萧被M.E负责现场事务的人打来的电话吵醒,当她乘车赶到黄浦江边的活动场地,一下子懵了。   一切都被昨晚的大雪毁了。   T台和观众席白茫茫一片,地面滑得平底鞋踩上去都能摔跟头,背景墙也倒了,灯架和椅子东倒西歪,比起想象里的诗情画意,眼前一幕更像是一部小成本灾难片。   她本该想到的,昨晚面对漫天飞雪疯狂地笑,疯狂地跳,疯狂地叫的时候就该想到的,现在呢?   她把事情搞砸了。   M.E雇来的场务说没有办法,而且这种天气,模特们基本没可能上台走秀。   林萧给宫洺打电话提示已关机,要找KITTY请教没人接,就在她彷徨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顾里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早就觉得船+T台的模式不妥,于是安排好了备用场地,现在只需稍加布置,把衣服、配饰什么的转移过去,再通知模特和设计师到新地点集合,动作快的话不会耽误赛事。   得救了……   林萧吭叽半天也没找到可以赞美顾里的词语,当然,顾里也没时间听她白话,嘱咐一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后直接挂断电话。   整整一个上午,林萧都在江边善后。   直到下午时分搬走最后的舞台设备,她跟着轻卡离开首选会场,前往顾里和唐宛如所在的备用场地。   赶到目的地的时候,身材高挑的模特三三两两地行走着,场工和一早到来的设计师护送挂有礼服的衣架往二楼会场转移,负责迎宾工作的大学生志愿者和M.E员工往来奔走,引着观众和技术人员前往指定区域。   林萧找到顾里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裸露肩膀和后背的长裙同学校方面负责赛事的老师商量设计师的出场顺序。   “你怎么才来?”   “下雪了嘛,路上堵车。”   顾里别过负责老师,一面说一面拿着手机往化妆间走:“M.E答应出的员工都到了,可是宫洺……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通。”   “我也是啊。”林萧说道:“从早晨到现在,我给他和KITTY打了不下20通电话,没一次接通的,问M.E那边也说不知道,从上午到现在都没见宫洺的人影。”   “现在模特、设计师基本都来了,再有十五二十分钟嘉宾们该入场了,这样,你去跟M.E的人交接下工作,记住比赛流程,顺便问问他们宫洺还有其他联系方式没有,我去前面迎接嘉宾。”   “好。”   顾里朝着外面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顺便打电话给林跃和南湘,问问他们到哪了。”   林萧一听“林跃”两字就头疼:“为什么我来打?”   顾里说道:“因为你险些搞砸了比赛。”   她像是一条被人拿住七寸的蛇,顿时蔫了:“好吧。”   “哦,还有,看好唐宛如,别让她总是缠着那些模特问东问西。”   “唐宛如?缠着那些模特?”   “丑女多作怪,反正你照办就是了。”   顾里撂下这句话走了。   林萧带着一肚子疑问往后面走,一面拿出手机,稍作思考拨通了南湘的电话号码。   “喂,南湘,设计师基本都到了,你在磨蹭什么?”   “堵车?”   林萧看看手表刻度盘:“那你快点。”   挂断电话,她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给林跃打的时候,猛然瞥见唐宛如倚着模特更衣室的外墙拍着心肝儿直呼受不了。   “宛如,宛如,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萧,里面……那腰,那腿,那胸……太……太……太伤自尊了。”   “行了行了。”林萧把他拉到一边:“你赶紧去楼上找徐蕾,我把宫洺的演讲稿放她包里了。”   “哦。”唐宛如恋恋不舍地往更衣室瞄了一眼,朝楼梯口走去。   这时林萧接到一个电话,是M.E的员工打来的,结束通话后他遵照提示点开工作群一瞧,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另一边,顾里站在红毯上,焦急地等待宫洺到来,一会儿看一眼手表的举止说明她很急。   因为按照计划,宫洺应该在五分钟前到场,可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仅宫洺没动静,像林马集团的副总齐鹏,国内著名服装设计师王晗旭,法裔珠宝设计师柯林,周大金上海分公司负责人梁实……这些够份量的嘉宾一个都没到,来得都是些没有多少名气的小公司负责人、时尚博主、庸俗网红、假名媛、二线模特、不入流设计师及特意过来凑热闹饱眼福的穷屌丝。   摄影师和记者们站在红毯左右,在重量级嘉宾迟迟不到的情况下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尴尬极了。   顾里招过来一名M.E的工作人员,要他给M.E的母公司CONSTANLY集团致电,询问是否有宫洺的消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铺着红毯的正门走进仨人。   一男二女,是顾源和他妈叶传萍及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相机的闪光灯咔咔咔一通闪,摄影师们总算提起一点精神头,毕竟叶传萍是叶氏集团的当家人,在整个上海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顾里愣了一下:“你们……”   顾源说道:“我是陪我妈来的。”说完便撇过头去不看她。   叶传萍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说道:“这是我儿子新交往的女朋友,袁艺。”   顾里认真打量几眼这个在顾源房间留宿的女人,无视她伸出来的右手,看向叶传萍的目光蕴着薄怒。   “上次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能在学校宿舍区开车吗?那是因为你们的校长拜托我做这次大赛的最终评委。”   叶传萍扫了一眼嘉宾席:“我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你们对外宣传的那些嘉宾呢?怎么一个都没有到场?”   “可能是……路况不好,堵在高架上了。”   “一个两个说得过去,难不成都堵在高架上了?”叶传萍说道:“那些记者怎么没堵?”   “……”   “小姑娘,你这样搞,只会让你们学校蒙羞。”   “……”   顾里被她损得哑口无言,毕竟重量级嘉宾一个没到是事实,面对这种情况,她除了在心里把宫洺和林萧骂个狗血淋头以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你少说两句吧。”顾源看不下去,出言帮顾里解围。   叶传萍瞥了儿子一眼,没有在重量级嘉宾一个没到这件事上穷追猛打。   “作为工作人员的你,难道不应该请评委入座吗?”   顾里强压心头不爽,往旁边一引,说了声:“这边请。”   叶传萍带着胜利者特有的笑容,拉着袁艺的手往嘉宾席走去。   招呼顾源三人就坐后,顾里注意到简溪跟在一位模特身后进入会场,她刚要过去寒暄,有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回头一瞧,是衣服都没换就跑来前台的林萧。   “不是让你换件衣服再过来的吗?如果被宫洺看到,我敢保证他会毫不犹豫炒了你。”   “这已经不重要了。”林萧把手机递到顾里面前。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冷静如她,面对眼下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M.E的律师在工作群里发消息说昨晚宫洺外出时被狗咬伤,后面因为和派出所民警产生口角,被以扰乱治安的罪名带走,他刚刚才找关系说情把人捞出来,马上还要去医院打疫苗和破伤风,所以接下来的活动宫洺是没有办法参加了。   宫洺不来,那些重量级嘉宾也不见出席,这事要是给记者一报,学校领导肯定不会高兴,她少不得被埋怨办事不力。   “林跃和南湘来了。”伴随相机快门的击发声,林萧快步迎过去。   顾里看了那边一眼,没有挪地儿。   “林跃……林跃……你快想想办法呀。”林萧走到俩人跟前,一脸央求道:“宫洺来不了了,那些重量级嘉宾也没动静,这样下去学校领导非撕了我和顾里不可。”   南湘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林萧把手机递过去:“你们看吧。”   关于宫洺被关派出所被狗咬这两件事,林跃心知肚明,可是没想到不只宫洺找理由缺席活动,周崇光那边也出了幺蛾子。 ###第九百零五章 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按照双方约定,只要林跃不抓着周崇光拼凑抄袭的事做文章,不仅宫洺会到场镇场,致开幕词,周崇光也会为这届服装设计师新秀大赛站台。   现在么……宫洺才被保释出来,正前往医院打狂犬病疫苗和破伤风,来不了了,周崇光的经纪人也发了一则通告,说周崇光于早些时候因胃癌入院,接下来一段时间将暂停所有商业活动,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公关意识可以啊。”林跃眯眼冷笑。   宫洺因为报假警被抓,完事去医院处理伤口,这样的发展合情合理,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那些重量级嘉宾一看他不到场也不打电话解释,会怎么想?这群猴儿精猴儿精的家伙肯定会琢磨事,迟到或者缺席也就很好理解了。   那边周崇光呢,患癌的事经媒体记者的嘴往外一传,自己再想用抄袭这件事做文章,形势可就不一样了,路人会觉得他欺人太甚,那边人都没几天活头了还这么咄咄逼人,属实不应该,而周崇光的脑残粉们很可能会对他搞网暴和人身攻击,所以揭露抄袭什么的,可以说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让周崇光名声大噪。   反正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美名恶名只要出名就行,何况以M.E的能量,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赢,这样就会形成争议事件,让周崇光死亡前的经历成为一个重要卖点为宫洺所用。   “你絮絮叨叨在那里说什么?”顾里踌躇一阵还是走了过来:“说吧,你跟宫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萧和南湘一脸错愕看着他们。   “够聪明的呀。”林跃拍拍林萧的肩膀,告诉她先带南湘去后面,而他……径直往嘉宾席走去。   “林跃,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顾里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她最讨厌这样的他,总是说半截话,总是用一种“你很幼稚”的眼神看她。   呲~   呲~   便在这时,她手里的对讲机响了,前门负责迎宾的人用颤抖的嗓音告诉她来了一大票重量级人物,要她赶紧做好接应准备。   林跃耸耸肩,面带微笑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我有时间说,你也没时间听”。   哼!   顾里跺了跺脚,丢下一句“等活动结束我在找你算账”,急转身往大门处迎接所谓的“一大票重量级人物”。   林跃走到最前面一排座椅,在叶传萍左手边第二把椅子坐下。   她看了他一眼,面露不悦,什么时候上海大学的学生也有资格和她坐一起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贵宾区。   “你就是那个林跃?”   “我就是那个林跃。”林跃面带笑容回答她的问话,只不过没有转头,目光落在舞台中间的水晶雕塑上。   这更进一步助长了叶传萍对他的不满。   “我听顾源说,你是顾里去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找来的搭档,那么你应该知道这里是贵宾区,不是工作人员应该呆的地方吧。”   林跃依然没有看她:“你是贵宾?”   “我是你们校长请来的最终评委,不仅大赛的冠军由我决定,对于活动质量的好与坏,也有话语权。所以……年轻人,我劝你为人处世要有自知之明。”   林跃终于转过头去,笑看叶传萍:“其实吧,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   “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很清楚,你这样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句话把叶传萍讲懵了,她旁边的袁艺也瞪直了眼睛,一个大四学生说叶氏集团的掌门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这叫什么?嚣张?夜郎自大?还是说愚蠢透顶?   咔嚓~   咔嚓~   咔嚓~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热烈的拍照声和惊呼声。   “哇,是他!”   “是吴先生,是吴先生。吴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M.E提供的嘉宾名单里没有您,请问是什么吸引了您来观看第七届服装设计新秀大赛。”   “吴先生,请留步,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让一让,让一让。”   “……”   吴先生到来引发的骚乱还没有结束。   红毯那头又是一片闪光潮。   “蒋小姐,快看,是蒋小姐……”   “蒋小姐,请问您是受宫洺先生的邀请来参加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吗?”   “蒋小姐,蒋小姐……”   “咦,卡地亚中国区行政总裁简女士来了。”   “还真是。”   刚才围着吴先生和蒋小姐的记者们忙将注意力转移到后面到场的嘉宾身上,有人甚至冲破封锁线,站到红毯前面拍照,好在维持现场秩序的保安和学生会志愿者发现及时,强拉硬拽把人拖到一边。   叶传萍已经没有心情反呛林跃,看着被顾里引过来的LVMH中国区总监吴先生和爱马仕旗下设计师蒋小姐,面带笑容站了起来。论家族财富,顾家远在俩人之上,可要说在时尚界的名气和地位,那就大大不如了。   顾里没有理会叶传萍,一脸古怪地看着林跃。   “吴先生,蒋小姐,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林跃。”   直到这时林跃才站起身,伸出手去和吴先生握了握,说声:“你好,欢迎来到会场。”   后面曾和叶传萍有过几面之缘的蒋小姐只是跟她礼貌地点点头,赶紧走过去跟林跃寒暄。   “林先生,曹先生现在国外公干,没有办法赶来参加赛事,他托我说声抱歉,希望你能理解。”   “曹先生言重了,比赛快开始了,请入座吧,蒋小姐。”   “好的。”   这位曾被福布斯评为中国时尚界领军人物的女设计师挨着林跃坐下,一副想要和他套近乎的样子。   这时卡地亚中国区行政总裁简女士走下红毯,朝着贵宾区走来,毫无意外也是先跟林跃握手寒暄,然后才去找吴先生说话。   叶传萍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幕,不过她终于理解了林跃为什么讲她给他提鞋都不配,因为以她执掌叶氏集团这么多年锻炼出的眼力,足以察觉出这些人面对林跃时在礼貌的基础上还有一丝丝忌惮,或者说畏惧。   上海的。   北京的。   连HK都有时尚界人士专程赶来参加。   为了给这些人足够的礼遇,整个比赛足足顺延了20分钟。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让门口那群记者想不通的是,M,E方面对外宣传的助阵嘉宾一个没来,反倒是名单之外的大咖来了一堆。   直到后来他们才打听到,宫洺请的那些人因为迟到被拦在场外,实实在在吃了个闭门羹,开始还有人闹着要找宫洺和上海大学负责这次活动的人算账,但是一听比自己咖位还高的人物早一步到场,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宫洺没有来,在林跃的提议下,LVMH中国区总监吴先生登台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大赛随之开始,一个个身材高挑的模特穿着各具特色的礼服由幕后走到台前,以动作和气质最大限度展示出设计师想要表现给观众的东西。   用南湘的话说,这叫生活之美。   像吴先生、蒋小姐、简女士这样的人,都是巴黎时装周的常客,让他们来参加所谓的新秀比赛,对内行人来讲,整件事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诡异感。   而制造出这份诡异的人,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四个女人堵在门口。   林萧、南湘、顾里和唐宛如,起码在这件事上,时代姐妹花达成了默契。   “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林跃装傻充愣。   “别给我打马虎眼。”顾里恶狠狠地盯着他:“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   “你就怎么样?”   她目光一寒:“阉了你。”   那边唐宛如一听,几乎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   顾里懒得理这货,目不斜视:“像吴先生、简女士那群人,宫洺都难请动,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们弄来这里?”   “你真想知道?”   四个女孩儿用目光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九百零六章 为什么?为了绿你   林跃说道:“你忘记了,我可是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的学生,合纵连横是我的拿手本领。”   初中文化水平的唐宛如搞不懂,总之听起来很高明就对了。   “嗯,嗯。”她在旁边直点头。   顾里脸一横,投过去一个杀人的眼神:“你‘嗯’什么?奢侈品的基本盘稳如泰山,各个大牌在擅长的时尚圈均分市场,吴老头和姓简的是一个大四学生凭口舌之利能说动的?”   唐宛如给她唬得一哆嗦,摆出一副“是我无知”的可怜相。   顾里转回头去:“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没门。”   林跃叹了口气:“好吧,我投降了。”   说话的同时,他忽然往前一探,几乎跟顾里嘴对嘴,面贴面,就在她醒悟过来,想要往后退的时候,他把脸一错,贴着她的耳垂说道:“知道么?冥府之路中段香精是由装腐烂尸体的雪松木棺材板提炼来的。”   “唐宛如,以后别拿顾里的香水用了,不适合你。”林跃猛一转身,望林萧说道:“穿高跟鞋的时候记得加副鞋垫。”   林萧愣了住了,想不通话题怎么从香水转到鞋垫上,好在人不笨,很快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林跃趁势逃出四个女人的包围圈,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他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唐宛如碰了碰顾里的胳膊:“顾里,你听懂了吗?”   顾里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茫然。   南湘看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说道:“好像跟香水有关。”   唐宛如又问:“那怎么又扯到鞋垫上去了?”   林萧的脸更红了,不过三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跃那里,没有发现这个异常。   顾里正要说点什么,握在手里的对讲机亮灯,里面传来学生会志愿者的提醒:“顾里,宫先生来了。”   宫洺来了?   是的,宫洺来了。   林跃回答了时代姐妹花的疑问,至于能不能想明白,就只有她们知道了。当然,在他看来可能性不大,因为他说自己“长了一只狗鼻子”时总被当成自嘲。   早在《搜索》的世界,他就一直在记忆、分析气味,在《匆匆那年》一呆十几个年头,这样的学习当然没有停止,随着对气味的分辨能力越来越强,在和郑雪交往的那几年,工作之余对香水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毕竟这东西吧,不仅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   黑鸦片。   反转巴黎。   孤儿怨。   香奈儿可可小姐。   追逐蝴蝶。   ……   总之搞了一大堆,还在别墅的地下室建了个萃取实验室,闲暇时间就倒腾点香氛、精油什么的。一如茅台、五粮液这类酒厂的勾兑师,寻常酒水放到嘴里一品,便能大体了解基酒年份,粮食成分,勾兑比例什么的,在他这儿,市面上的香水只要一过鼻子,不仅能判断出来历、香型、制作工艺,香精、酒精、水、油物的配比都能算个大差不差,像香奈儿、阿玛尼、迪奥、爱马仕旗下的香水,其配方对常人而言比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还机密,换成他,那就像没穿衣服的大姑娘,全无隐私可言。   当在邮箱里看到一篇指控旗下品牌主打香水成分可能对人体造成伤害的论文,恐怕任何一家奢侈品企业的负责人都不会置之脑后,不管不顾。   跑跑腿就能保证奢侈品行业的基本盘没有大动静,这当然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   于是吴先生来了,蒋小姐来了,简女士也来了。有一些人来不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找个时尚界有咖位的朋友过来站站台就好。   林跃回到贵宾区的时候,忽然发现宫洺来了,可惜第一排已经没他的座位,只能站在中间过道冷冷地看着台上摇曳生姿的模特。   “宫先生好敬业呀,被流浪狗咬伤,还蹲了一宿班房,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忘过来活动会场监督指导,真是我辈楷模。”   后面几位潮男靓妹听完这句话对宫洺投去崇拜的目光。   然而受夸奖的那个人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为看上海大学的笑话才过来这边,只是结果很遗憾,即使没他压阵,活动也举办得不错。   不,应该说比前几次都要好,因为有一堆屈尊而至的时尚大咖,而上海大学要的就是影响力,或者说面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你有PLAN.B,我有PLAN.C。”   “既然你有这么大能量,为什么还要和M.E协办比赛?”   “为了绿你咯。”   “你这个……”宫洺想起昨晚的事勃然大怒,一个急步逼近林跃。   “宫先生,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看着,你是想让他们知道CONSTANLY集团的少东家被人戴了绿帽子吗?”   宫洺握拳的手攥了攥,慢慢放下:“KITTY不是我的女朋友。”   “哦,好可惜。”林跃不无遗憾地道:“那姑娘……很润。”   宫洺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林跃指指后面举着相机对准舞台各种拍的记者:“一场走秀配个花边新闻挺好,你觉得呢?宫先生。”   宫洺眼角抽动几下,慢慢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   “炮制周崇光患癌的消息来应对我的威胁,宫洺,你很不错。”林跃丢下这句话,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观众的目光都放在舞台行走的模特身上,没人注意他跟宫洺的龃龉。   走秀还在继续,当倒数第二个设计师讲完话,按照计划,该叶传萍上台致辞并选出赛事三甲了。   到底是一家集团的掌门人,落落大方地走到台上,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奖杯和证书颁发给获奖者,完事走到演说台,凑近话筒。   “作为叶氏集团的董事长,十分荣幸能够来到这里,并担任大赛的评委。我想,在座观众一定和我的心情一样,为时尚圈有这么多优秀的新人设计师加入而高兴。我呢,从年轻时起就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够为时尚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让更多人见证美,传递美,现在看到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优秀后继者,说真的,我很欣慰。”   哗~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不可否认,话说得很漂亮,很不错。   叶传萍才离开演说台,顾里清了清嗓,走到话筒前面,出乎很多人意料,她没有宣布第七届服装设计新秀大赛圆满闭幕,眼望林跃说道:“各位,在活动的最后,我们还安排了一个特殊的节目。”   说完朝幕后一招手:“现在,有请南湘小姐和她的模特们上场。”   头顶灯照一暗,随着一束光落在出口,一个个戴着金色发饰,身穿特色礼服的模特由后台走出。   不同于之前出现的模特,她们的身材不够高,没有那种硬邦邦的冷艳气质,猫步走的也不是很好,眉眼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慌张,似乎很不适应舞台氛围。   更多的不同出现在她们的穿戴上,在西式礼服的基础上,有着肉眼可见的流苏、广袖、丝锦、刺绣、扎染等中式元素。   模特往来一圈,在台前站定,随着灯光全开,会场恢复到刚才的状态,南湘穿着一件黑色晚礼服登上演说台,看着满场观众说道:“我叫南湘,来自上海大学美术系,服装设计是我的选修专业。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一位男同学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这些年画过最丑陋的东西是什么,我摇摇头,回答没有,因为绘画是为歌颂美好,传递美好。他带着我去见了一个人,一个饱受贫穷、疾病、歧视折磨,却有着信仰,自律和平静的中年人,我发现自己怎么也画不出来那个人的样子,后来我懂了,真正的绘画艺术并不是高高在上,只给那些达官显贵欣赏的殿堂之美,它应该像电影、小说、音乐一样,融入平凡人的生活,去承载一个时代的酸甜苦辣。”   “再后来,有一天他站在我面前问,问我要不要参加学校承办的服装设计新秀大赛,我同意了,因为我觉得学校里服装设计专业很多同学跟原来的我一样,主流想法是讨好时尚界的大咖,以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薪酬。这样做不能说错,因为人要向现实低头,但是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发表不同意见来修正这个越来越极端和内卷的圈子,我想做这样的人,是对以前的自己的反省,也是对爱好的负责。所以,我把自己努力完成的作品,交给了她们。”   南湘指着前面站得女孩儿说道:“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她们不是模特,有的来自聋哑学校,有的是在电子厂打工给弟弟挣学费的农村女孩儿,也有人未到结婚年龄已经做了小孩子的母亲,我想,她们里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穿着礼服走过红毯。很多人张口闭口发现美好,传递美好,但是到头来,他们认为美好的东西,成了分割阶级的红线,成了敛财的工具。他们有着闪耀的头衔,说着动听的话,可是落到行动上,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大众时尚这种东西,是有钱人的独占游戏,穷人们不配。我不想去讨好这样的人,不愿意变成他们的一员,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我所认为的美好,尽可能地分享给每一个乐于接受它的人。”   很长的一段话。   南湘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很平静,台下很不平静。   林萧看着好姐妹的侧脸,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似得,顾里则把矛头指向林跃,觉得一定是他给南湘洗了脑,不然她说话的调调怎么跟他一样,毫无顾忌地一竿子打翻台下很多人。   叶传萍紧盯演说台上的年轻女孩儿,气得两眼圆睁,胸部剧烈起伏。   要知道她刚还在台上慷慨陈词,好家伙,那个叫南湘的女孩儿就差指着鼻子骂她睁眼说瞎话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叶传萍看向林跃,因为她发现南湘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他,似乎是他给了她说下去的勇气。   “伯母,我觉得她这是在葬送自己的前程。”   袁艺的话说到了叶传萍的心坎儿里,台下坐得人里面,基本上都是跟她地位相近,利益相近的人,南湘那一通嘴炮不仅骂了她,还骂了很多人。   啪~啪~啪~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   林跃站了起来,扭脸看向LVMH的吴总监。   啪~啪~啪。   “说得好,说得好呀。”   让叶传萍震惊的是,那位吴总监明明跟她身处一个战壕,却去给痛骂他们的人鼓掌,这什么情况?   吴先生开了个好头,后面是简女士,蒋小姐……   是,都知道南湘在对他们表达不满,但是没办法,骂你也得笑脸相迎,因为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林跃跟她关系很好,是让整个香水市场地动山摇,损失财富呢,还是虚与委蛇,让她发发牢骚呢?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贵宾区坐得那群有头有脸的时尚界名人一个接一个站起来,面对舞台微笑鼓掌,而叶传萍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她不理解,更想不明白。那小子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让这群人心甘情愿给一个看似真诚,话里话外却透着冷嘲热讽的女孩儿鼓掌喝彩。   便在这时,林跃转过去头去,对着顾源说了一句话。   语音被掌声遮蔽,只有离他最近的蒋小姐听了个大概——这只是一点利息。   要说顾里和顾源分手这件事,可以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富家小姐总想着在他头上踩一脚,以证明自己比他强,只可惜屡战屡败,后面俩人之间出现感情危机分手了,顾源便认为他是导致这个结果的重要因素,于是给KITTY和宫洺支招,联合M.E整自己。   虽然最终结果是KITTY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不代表他会放过顾源,放过顾家。   叶传萍的叶氏集团,顾源他爹的顾氏控股。   呵呵……   ……   第七届服装设计新秀大赛落下帷幕。   在那些媒体记者口中,这是活动创立以来规格最高的一次,因为来了很多时尚界大咖。   有资格参加巴黎时装周的贵宾来点评一个地区级走秀赛事,真可谓是给足了上海大学面子。   因为宫洺的中途到来,人们把功劳都算在了他的头上,毕竟M.E的母公司CONSTANLY集团是国际知名企业,时尚巨头们的中国区代表为了更好地开展业务,总要卖宫洺他爹一个薄面。   林跃乐得别人这么想,对他来讲能够少很多麻烦。   其实吧,就算有记者把精力放在他的身上,要挖出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自从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结束后他就没了踪影,顾里把上海大学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林萧说他被吴先生看中了,举荐到LVMH总部去实习了,唐宛如说他很可能跟某个女人私奔了,还劝南湘节哀顺变。   顾里对二人观点的评价是“神经病”,就他那毒舌劲儿,哪家大企业敢聘?肯定没几天就把公司搞得鸡飞狗跳。至于女人嘛,现场哪个女人能秒杀又有艺术气质,又有美艳皮囊,而且为了讨好他,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南湘小姐。   这下好,原本因为服装设计新秀大赛有所缓和的姐妹关系又臭了,南湘说顾里是嫉妒,顾里反问嫉妒她什么,当初被人指着鼻子骂人烂画丑,扭脸看见人家穿得是几万块一件的名贵西装,人长得帅成绩也好,就把席城一脚蹬了,豪不吝啬讨好和逢迎,想来下一步就是献身求爱了吧。   南湘没有恼,反讥她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引起林跃的注意吗?闹到最后和顾源掰了,人家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圣诞节那天他是陪自己过的,她呢?只配躲在角落里痛苦哀嚎。   一句话把林萧和唐宛如也损了,接下来不可避免地又是一场撕逼大战。   她说她是心机婊,她说她是哈巴狗,她说她是勾引上司抛弃穷男友的拜金女,她说她是自取其辱了一个学期的失败者……   总之寒假到来的时候,南湘和顾里还维持着走个对脸谁也不跟谁说话的样子。   唐宛如的假期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陪顾里逛逛街,欺负欺负楼下的小朋友,等待春节到来,等待春节过去,等待人生的冬去春来,桃花朵朵开。   而林萧……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小鞋,因为KITTY被调回总部了,宫洺失去了他的右臂,只能试着把工作交给不怎么可靠的左膀。   对了,她还成了M.E的慰问使者,经常去医院探望周崇光。虽然杂志不再刊登他的文章,但是公司并没有跟他解约。   另外,宫洺还给了她一项机密任务——注意林跃的动向,每周提交一次报告,不过很可惜,从开学到临近毕业考,那个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全无半点消息。   顾里找不到林跃,把那颗斗争心用在了顾源身上,一来二去俩人的关系居然有所缓和。   这一天,她接到了席城打来的电话,约她在五公里外一家酒吧见面。   顾里知道席城找她八成与南湘有关,虽然二者关系因为临近毕业,还有造成两人决裂的关键因素——林跃的消失有所缓和,但是一向强硬的她,不打算过问南湘和席城的事,那样会显得她跟个保姆一样,太LOW了。   只是……席城给了她一个很难拒绝的理由。   他知道她打听了很久的那个人在哪里。   于是晚八时一刻,她在“KEN”的散台区见到了穿着一件灰T恤,右眼角有一块淤青的席城。   “你又跟人打架了?”   “跟你有关系吗?”   席城把一杯马天尼推到她面前:“今天我在这里的消费由你付钱。”   “呵~”顾里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付钱?”   席城瞄了一眼舞池里扭来扭去的男女,偏头说道:“因为那个人的消息对你而言很珍贵。”   顾里眯了眯眼:“你真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席城举起酒杯看着她,顾里端起马天尼跟他碰了一下:“好,只要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席城见她一口喝去半杯酒水,脸上露出胜利者才有的笑容,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推到她面前。 ###第九百零七章 黄雀在后   那是一张照片,主角正是顾里把上海大学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人。   “他去HK干什么?”   对于照片拍摄场地她蛮熟悉的,是上海国际机场航站楼,前面的电子信息牌显示去往HK客机即将起飞,而林跃正跟在一群人后面往登机口走。   席城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他去HK干什么。”   顾里晃了晃手里的照片:“那你是怎么拍到这张照片的?”   席城端起杯子看着她。   顾里一脸不爽:“怎么?帮你买单还要陪你喝酒?”   席城说道:“你可以不喝,我也可以不说。”   顾里没有办法,只能跟他碰杯,喝了一大口酒。   “道上有人出钱跟踪他,这活儿被我一个哥们儿接了,话说……开价还挺高。”   “……”   顾里想起去年圣诞节的事,心想该不会是观众席贵宾区里一些人要对他不利吧,寒假期间她仔细琢磨过整件事,似乎林跃不仅得罪了叶传萍,吴先生、简女士等人跟他的关系也比想象中复杂一些。   “知道是什么人盯上他了吗?”   席城说道:“上次他们接头的时候我骑摩托车追了一段,发现给钱的家伙把车开进了叶氏集团物业的地下车库。”   “叶……氏……集团?”顾里揉了揉发紧的鬓角,深吸一口气,感觉脸发热,胸口闷,心砰砰地跳。   她没有太在意,毕竟喝了酒。   这时席城又举起了酒杯,顾里没有多想,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确定是叶传萍在搞小动作?”   席城冲吧台打个响指,示意酒保再上两杯酒,这时坐在高脚凳上的一个戴着棒球帽,脸上有刀疤的男子看了俩人一眼。   他没有在意,嘴角噙着一抹讥笑:“这我哪里知道,你可以去探探顾源的口风。”   顾里低头看着喝空的酒杯,不明白叶传萍这么做安得什么心,就算去年服装设计新秀大赛时南湘弄得她很不自在,也犯不着去跟踪林跃吧,她完全没有动机这么做呀。   “两位,你们的酒,请慢用。”侍应生把两杯酒放到散台上,转身离开。   席城把第二杯马天尼往她面前一推,端着酒杯说道:“现在你得到了想要的情报,该说说南湘的事了吧。”   顾里喝了一口酒:“你……想知道什么?”   “她最近都在忙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马上就是毕……毕业考……”   顾里感觉脸越来越烫,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而眼睛里又一次举杯的席城整个人虚化,身体轮廓也开始模糊。   耳鸣重影,头晕眼花。   她知道这是喝多了的表现,摇着手腕说道:“我……不行了……不能再喝……”   “就这一杯,喝完我送你回去。”席城的声音时近时远。   顾里抓了一把,没有碰到杯子,又抓了一把,这次是碰到杯子了,但是把杯子碰倒了。   “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席城把碰倒的杯子扶正,过去把意识不清的顾里扶起来,朝酒吧外面走去。   这时吧台对面高脚登上的男人把一百块往酒杯下面一压,尾随二人离开。   席城带着顾里离开酒吧,并没要叫出租车送她回学校,而是冲司机报了他的家庭地址。   二十分钟后,俩人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下车。   此时顾里已经失去基本的判断力,就算有人搀扶,走路也是东倒西歪,步伐散乱。进了小区,席城干脆把人往肩头一扛,朝着最后面那栋楼走去。   没多久来到家门口,他用钥匙开锁,扶着顾里走进黑漆漆的房间。   席城没有注意到,就在房门将要关闭的瞬间,一枚卡片插进了门锁和门框的缝隙。   推门,开灯,把人往床上一扔,席城看着失去意识,偶尔哼哼两声的顾里,目光里满是嘲弄,南湘不是说他不敢对顾里下手吗?今天他非要搞一搞这个多次插手他跟南湘的事,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富家女,让她妈的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嗤。   嗤~   伴着衣服被扯碎的声音,连衣裙落在地上……   就在席城去解身上的扣子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他这儿刚要转身,一股力道猛地劈在后颈,随着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林跃把晕过去的席城往床上一推,看着没有穿衣服的顾里,心说没看出来,身材还真不错。   他不是席城,迷药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对于绿顾源,兴趣不是一般的大。   在靠近锁骨的地方种个草莓,顺手拍了张照片,他给顾里盖好毯子,走到席城面前,将准备好的药物灌进嘴里,完事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稍作思忖,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技能列表,在【催眠术LV2】后面的“+”轻轻一点。   剩余技能强化点清零,技能升级成功。   【催眠术LV3】(说明:现在你可以对目标施展该技能以激发睡意,削弱意志力,缩短目标对象进入催眠状态所需时间,还可加深心理暗示的效果。)   林跃满意地点点头,转移注意力至现实世界,觉得时间差不多,药物开始起效,便走过去拍拍席城的肩膀。   “嘿,醒醒,醒醒……到看片时间了。”   ……   是的,天亮了。   顾里揉揉太阳穴,缓缓睁开双眼。   晨光在身前铺展,一直延伸到枕头另一边,然后,她看到了席城熟睡的脸。   酒吧发生的一幕在脑海掠过,把手伸到毯子下面一摸,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席城,你这个混蛋。”   她第一时间拿起落在地上的衣物穿好,回头看时,发现席城刚醒,正一脸迷茫看着她。   啪~   随着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她给了席城一巴掌,当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被第一巴掌打醒的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后一推。   顾里摔倒在地,后背撞中房门疼得脸色铁青。   “席城,我他妈杀了你。”   顾里忍着痛,抄起桌上放的水壶砸过去,然而没有打中,还被席城打了一巴掌,退出到客厅。   她虽然已经醒了,不过体内药劲儿还没散尽,哪可能是席城的对手。   “畜生,你等着坐牢吧。”   席城冲过来打飞她的手机,将人推到客厅的沙发上:“装TM什么淑女,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不记得你有多贱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再教教你怎么喊爸爸呀?”   顾里确实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唯一的记忆就是迷糊,燥热和口渴。   “你滚。”她把席城推开,爬过去捡起手机。   “报吧,报警,我这么一个下三滥,小瘪三,进去也就进去了,没人会关心我的死活,但是你不一样,盛古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被人强暴了,你的同学会怎么看你?你的佣人会怎么看你?你爹会怎么看你?南湘和林萧她们又会怎么看你?朋友和亲人异样的目光会伴随你一辈子。”   顾里按不下去了,目光在游移,放在拨号盘上面的手指在颤抖。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席城说的是事实,作为盛古集团的大小姐,这事一旦捅出去,她所要面临的压力比普通人大的多。   “报警啊,怎么不报了?我还想跟警察好好描述一下你是怎么服务我的呢。”   “席城,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她抄起桌上的杯子投过去,完事抱着外套走到门前,握住把手用力一拉,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顾里一边走,一边哭,高傲如她,遇到这种事也没了主意,想想刚才色厉内荏的样子,又是气愤又是屈辱,还有一些恨自己没用的情绪在里面。   而且……   难不成昨晚真像席城说的那样,她很主动,很风骚吗?   坐车回到家,她二话不说冲进浴室,从头洗到脚,又从脚洗到头,恨不能把肉皮都搓下来,然后,她看到了右锁骨下面的那颗草莓,一下子情绪崩溃了。   也不知道在浴室哭了多久,她被手机铃声惊醒,走到外面拿起手机一瞧,呆住了。 ###第九百零八章 被征服的快感   “席城,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这是找死。”   “不就是上个床吗?怎么跟杀了你爹妈一样?用不用这样呀,顾小姐。”   “王八蛋。”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把包落我这了。”   “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你想要也没有,好歹是LV的,算二手货都卖了几千块呢,还有那些气垫、口红、粉底什么的,应该也值几顿午饭的钱吧。”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说这事吗?”   “对啊,万一你报警说我偷你东西呢。”   “席城,我告诉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那怎么行,你睡完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咚……   顾里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她用了整整一天平复情绪,把上床这种事自我暗示成人生里微不足道的小波浪,那些夜店里疯玩的女孩儿,哪个星期不上几个男人,她见识过的那些贵妇,哪个不花钱养小白脸儿呢。   所以和男人上床这种事,对她这样的白富美来讲,算得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她回到了大学宿舍。   唐宛如看到她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来?瞧这容光焕发脸蛋吹弹可破的样子,是跟野男人上床去了吧?”   顾里冷着脸说“是啊,跟我上床的那个人叫卫海,不愧是运动员,六块腹肌摸起来特别光滑,手感超级棒。”   然后唐宛如一头扎进林萧的怀里,哭着说顾里欺负她,居然恬不知耻地抢她的男人。   三人正说着,那边房门打开,南湘状若游魂走出,落魄的样子完全不符她才女、艺术家、校园女神的人设。   她这个样子已经很多天了,一开始都认为她是为即将到来的毕业考焦虑,后来大家发现不是,她这个样子是因为林跃不见了。   顾里找他,目的是要让他吃个不大不小的亏,以证明自己比他强,而南湘……就有点贱了,每隔三五天都会跑男生宿舍打听林跃回来没有,搞得学校里很多男生对他气愤填膺,认为国际政治专业那位高材生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这么漂亮的美人不要也就算了,你不能祸害完就跑呀,关键是连个信儿都没有,叫人等你呢还是不等你呢?不过想想也正常,搞政治的嘛,有几个好人?   放在以前,顾里不会多说什么,虽然她跟南湘的关系缓和了,可是还没到以往好姐妹共患难的程度,但是今天,看到她这个样子瞬间火了。   因为顾里仿佛从南湘身上看到了自己。   要不是迫切地想知道林跃在干嘛,她能去见席城吗?不去见席城也就不会被下催情药,进而被糟蹋,被作践。   “南湘!”她走过去一把拉住南湘的胳膊:“你有完没完?以前为了一个席城要死要活,我以为上了大学,你会变成熟点,如今呢?又为了另一个男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你犯得着这么作践自己吗?”   南湘木然地看了她几眼,好像突然苏醒过来,一把甩开她的手:“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就别摆出一副好像唯恐别人不知你被男人甩了的样子。”   “怎么?你心疼我啊?”   “呵,我不是心疼你,我是看着碍眼。”   “碍眼你可以别看。”南湘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指着顾里说道:“说我被男人甩了的样子很碍眼,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给林跃的室友塞钱,请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的老师吃饭,旁敲侧击,想从他们嘴里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不也一样贱吗?”   “我哪里贱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打听他的去处都是为了报仇雪恨,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的样子。”   “你这都是借口,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什么讨厌他运筹帷幄的样子,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因为终于有一个同龄男生可以把优秀的你比下去了,这种被征服的快感,顾源一辈子都给不了你。”   “你……”   顾里被她一句话噎得气冲天灵,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们别吵了行不行,被外人听到还以为我们这里有人打架呢。”林萧赶紧过来劝架:“南湘,顾里也是一片好意,你这么说她有点过分了。”   “林萧,每次吵架你都跟她一个战壕,因为她有钱,有时间,可以陪你疯,又不会跟你抢男朋友对不对?每次站在外人面前,你都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说自己是顾里的跟班,也没有我的才华,可是呢,这样的你,吊着简溪挂着宫洺还跟周崇光不清不楚,真的,我劝你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再来管我们的事。”   “你……南湘!”林萧被她一句话说懵,又气又急又委屈,眼睛红了一圈儿。   那边唐宛如刚要说话,被南湘一句话顶了回去:“看好你的卫海。”   就在南湘攻击力爆表,怼得三人说不出话的时候,顾里走到沙发上,从新买的爱马仕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丢到她身上:“你不是要找他吗?去HK呀,看看他要你吗?去年的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你为他得罪了很多人,他呢?说走就走,连个消息都没留下,连丝犹豫都没有,你在他心里算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贬低你讽刺你,你又是怎么做的?南湘,你告诉我,你这么作践自己,对得起谁?”   顾里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逃离席城家的,包都忘记了,却始终记挂着兜里的照片。   看到林跃往登机口行走的画面,南湘一下子崩溃了。   顾里的怒骂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晃,瘫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前方,泪水在眼眶转了转,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为什么喜欢他,原因很多。   有钱,成绩好,长相好,才华横溢,无所不通,而且待她很好。其实……更重要的是,他让顾里所有的骄傲都成了可笑。   他只是让顾里变得可笑吗?不,变得可笑的人还有她。   “南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不再绷着劲儿,袒露无助的南湘,顾里鼻子一酸,所有的气愤消失的无影无踪,猛地抱着她的身子红着双眼仰望窗外。   林萧往地板一坐,搂着两人说道:“我们和好好不好?”   唐宛如往前凑了凑:“南湘,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也忍不住要哭了。”   她不是被哭病感染,是因为想起卫海的女朋友往她头上泼汤,骂她不要脸一次又一次勾引卫海,被明确拒绝也不知道收敛,实在是太下贱的一幕。   ……   就这样,新一轮的撕逼结束后,时代姐妹花和好了。   南湘不再提林跃,林萧和唐宛如也装没这个人,顾里背地里还会骂他,不过在宿舍里会收敛一些,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敏感地带。   然而事实证明这不是唯一的敏感地带,数日后席城来找南湘,顾里让他滚的远远地,别再她们身边晃悠。席城大怒,当着林萧的面道破二人上床的事情。   林萧没有追问这件事,因为顾里脆弱的样子让她无所适从。   其实躲在卧室睡懒觉的唐宛如也听到了,但她没有出去。   顾里和林萧把事情瞒了下来,谁都没有跟南湘说,她们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然而并没有。   一周后,大四毕业典礼结束。   马上就是顾里的生日了,大学……不,应该说从高中开始,她都会组织一场盛大的生日PARTY。   每年这个时候,唐宛如最糟心的一件事就是送什么礼物,她实在GET不到女王陛下的心思,每次都会把事情搞砸。   就在她们三人商量该买什么的时候,顾里把门一推,满脸怒容走进房间。   “哟,这是怎么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谁又招惹我们的时尚女王了?”   “你们自己看吧。”   她丢了一样东西到林萧怀里。 ###第九百零九章 带头大哥   林萧翻到杂志封面一瞧,不就是顾里一直在看的《当月时经》吗,去年该杂志登了林跃的文章后,她还口口声声说再看这垃圾杂志“顾”字倒过来写,然而只是发发嘴狠罢了,今年开春她又订了一整年的份。   “近年来,受奥巴驴政府能源产业政策影响,迈克德莫特、尤尼石油等关联领域企业股票全线收跌,今年以来为应对全球变暖这一环境问题,奥巴驴政府继续推行相对激进的税收政策,美汽车、油气产业受到民主党官僚持续打压,华尔街金融巨头对于相关企业在资本市场的表现普遍看衰,部分机构闻风而动,联手做空迈克德莫特、诺布尔、尤尼石油等老牌能源股。”   “奥巴驴政府对非法移民的放纵,极左思潮蔓延、以及政策导致的国内产业空心化,在富裕了互联网、国际金融、影视产业头部阶层的同时,制造了大批底层失业者,重创了中产家庭,在这样的背景下,日前浑水公司针对迈克德莫特的强势做空和政治正确言论引起了RIDDIT论坛WALLSTREETBETS群组众多中产背景的散户投资者的不满,这些人在神秘的带头大哥‘JOKER’领导下,对以浑水公司为首的做空机构展开狙击。”   “短短一周时间,迈克德莫特的股价飙升1200%,诺布尔、尤尼石油等近两年表现疲软的股票价格也随之暴涨,这一套组合拳造成的金融乱局令华尔街大大小小的机构一片哀嚎,浑水公司对冲看涨期权的买入操作,已经令该公司损失了总资产的25%,著名对冲基金Citadel受到重挫,为避免爆仓引发破产危机,已向POINT72、CQS、MARSHALL WACE等对冲基金紧急求援。”   “截止发稿日,美华尔街金融寡头和散户的较量还在继续,虽然因为券商平台和科技产业公司的干预,双方对抗热度有所下降,进入一种拉锯状态,有经验的金融人士皆不看好散户们的未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也暴露了美国金融寡头与高科技企业破坏市场机制,联合政府官员操控国家,收割国民的事实。”   “根据国内新闻媒体对部分美国民众采访所得,‘散户起义’的主流参与者其实并不在乎几百上千美元的得失,大多数人是抱着对‘JOKER’的信任,选择用这种代价相对小的方式来抗议与揭露奥巴驴政府以及华尔街金融寡头操弄美国政治和经济的丑恶行为。”   林萧读完了。   表情是一个大写的“懵懂”,她明白这篇文章的大体内容,但是对于那些专业术语,政治背景和经济形势什么的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中文系大学生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体育系和美术系的大学生是一种什么状态。   “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里往沙发一坐,白了林萧一眼:“因为老娘投资了美股,那群败家子儿这么一搞,我买的那些科技公司的股票因为市场动荡和不知道谁放出来的各种丑闻,跌去了将近一半,这事儿放你身上你能平静接受吗?”   “丑闻?什么丑闻?”唐宛如对投资呀、股票呀什么的不感兴趣,她体内最旺盛的,是如火焰般的八卦欲。   顾里瞪了她一眼:“比如,苹果的CEO是同性恋。”   唐宛如掏出兜里新买的苹果手机看了看,嫌弃与不舍在她脸上交织,好像喝了一杯放过期的劣质红酒,苦涩极了。   南湘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亏了多少钱?”   顾里说道:“十来万吧……美元。”   林萧摇头晃脑说道:“我觉得挺好的,起码有助于调节贫富差距。”   唐宛如冲她挤眉弄眼:“林萧、南湘,什么时候我们也来个散户起义,打倒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都知道她在开谁的玩笑。   然而当事人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们身上:“别让我抓到他,如果被我知道谁是那个‘JOKER’,老娘阉他十次。”   “我觉得这辈子你是没希望了。”   顾里牛吧,大三的时候就修完了会计学和国际经融,然而在林萧看来,她也就是朋友圈里的牛人,真要一头扎进资本市场,以她现在的能力,别说阉JOKER十次,不被敲骨吸髓剥皮抽筋就是好事。   “顾里……”唐宛如扯了扯她的衣袖。   “干嘛?”   “你不觉得这很像林跃当初对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一次地缘政治冲突,就能让你倒腾的那点土豆、玉米期货爆仓什么的。”   顾里愣了一下,很快记起上学期去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学院的研修室捣乱时林跃说的话。   “唐宛如,之前不是说了,以后别在宿舍谈论那个家伙的事。”   唐宛如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林萧瞄了南湘一眼,发现她很平静……起码脸色很平静,至于心里怎么想,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叮咚咚咚~   就在这时,清脆的铃声由顾里的手提包传出,她拉开拉链拿起来放到耳边一听,人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脸色变得很古怪。   “怎么了?”林萧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顾里露出这种表情了。   “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顾里望南湘说道:“你说呢……”   她问的是林萧,可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南湘。   “啊,我知道了。”   唐宛如一脸兴奋,正要说那个名字的时候,顾里握住了南湘的手机。   “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为什么走时一声不吭,下飞机也不联系你,南湘,你还嫌自己不够贱吗?”   南湘脸色连变数回:“我……可是……我跟他……”   要原谅一个人,总能找到借口,比如我们只是互有好感,还没到男女朋友的地步,他去哪儿,要做什么,啥时候回来,从道理上讲确实没有必要告诉我。   林萧看看南湘,又看看顾里,生怕两个人再吵起来。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顾里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南湘默不作声。   “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你有尊严地见到他。”   对面三人愣住了,想不通一提起林跃就愤愤不平满腹牢骚的富家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你们三个,别忘记参加我的生日PARTY。”   顾里拎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提包走了,前往举行生日宴的会所视察筹备进度。   ……   当日夜,阴有小雨。   一辆加长版林肯轿车停在一栋欧式建筑门口,有接待过去拉开后车厢的门。   又透又薄的黑纱落下,盛装打扮的富家小姐握着新买的手包由车里出来,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入大厅。   大部分宾客已到,有盛古集团的职员,有大学同学,有打小认识的玩伴,还有一些圈子里活跃会玩儿的名媛公子。   顾里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香槟,跟外面这些人寒暄几句,喝了两口酒,告诉大家随意,今天好好玩儿,完了走到最里面的房间,看着餐桌左右坐着的几个人说道:“怎么样?”   唐宛如用手捂眼:“太透了,不忍直视。”   顾里还笑着打个转儿,把近乎全裸的后背展现给他们:“所以说,好看的衣服给你们也是暴殄天物。”   说完这句话,走到顾源身后,按着他的肩膀问了一句话:“他怎么说?”   “他说会来,不过可能要晚一点。”   顾里环视一圈,餐桌右面坐着顾源、简溪和林萧,左边坐的是唐宛如和南湘。   “好吧,那咱们就不等了,先吃吧。”   说完话吩咐侍应生:“上菜吧。”   很快地,牛排、烤火鸡、生蚝等菜品上桌,顾里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来。”   唐宛如说道:“来,祝顾里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对,来,干杯。”   林萧等人跟着举杯,为顾里的生日干杯。   就在几人把杯子一放,顾里准备招呼盯着盘子里的牛排流口水的唐宛如用餐的时候,房门无声开启,一个人出现在对面。   顾里说道:“你来晚了,应该罚酒三杯。” ###第九百一十章 一群小绿人   林跃走入房间,后面门扉缓缓闭合,打量一眼餐桌左右,在表情很复杂的南湘身边坐下,示意旁边站着的侍应生倒酒,然后二话不说,连喝三杯。   “这样你满意了吗?顾小姐。”   “满意,非常满意。”顾里笑着鼓掌。   “来,我们一起敬林跃一杯,庆祝他……王者归来,怎么样?”   虽然都觉得她的话阴阳怪气,不过林萧、简溪等人还是端起杯子看过去。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敬我干什么?”林跃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一口干完第四杯酒。   “你慢点喝。”南湘试着忍了,可是终究没有忍住,手在下面碰了碰他的腿。   顾里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把杯子一放。   “林跃,你是不是应该再跟南湘喝一个?”   “顾里,你诚心的吧?”林跃把杯子一放,看着没事找事的寿星。   “你一走将近半年,电话也不打一个,话也不留一句,让南湘好生难过,人都瘦了一圈,难道不应该罚酒吗?”   “第一,我走有正事要办,第二,打不打电话,留不留讯息那是我跟她的事,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是,跟我没有关系。”顾里有点不爽他的态度:“我就是有点为南湘不值,以前是席城,现在是你,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净碰人渣了。”   林跃皱了皱眉,可是还没等回敬顾里,南湘把刀叉往桌上一丢:“够了,顾里。”   顾里说道:“怎么?又心软了?”   南湘说道:“算我求你,别再插手我们的事行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和顾源一样。”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里说帮她有尊严地见到他,就是用这种群起而攻之的方式给林跃下马威。   顾里瞥了顾源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这种事,该是你的,怎么折腾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卑微到尘埃也没有结果。”   南湘和林跃还没说话,对面坐得唐宛如说道:“所以,你就可以尽情地折腾顾源是吗?”   顾里扭过头去:“唐宛如,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跃和南湘的事确实跟她没关系,但是那句卑微到尘埃也没结果刺痛了她,南湘对林跃的念念不忘,还会惹来顾里和林萧的安慰,她对卫海的讨好,从来没有结果不说,其他人还总是用一种你活该,你自找的眼神歧视她。   而且……林萧可以对顾里和席城上床这件事心无芥蒂,她不能。   “顾里,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顾源在旁边劝了一句,他觉得顾里又陷入了去年的怪圈,一看到林跃就犯浑,总想着给他几分颜色来证明自己比林跃强,偏激到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我不说,那你来说?”   顾源被她怼了回去。   简溪有点看不下去:“顾里,顾源也是一片好意,今天是你的生日,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顾里早就看林萧和简溪不爽了:“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破事吧,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急着帮别人提裤子。”   之前林萧撞破简溪和一个女人在画室里亲亲我我,连嘴都啵了,行为恶劣到这种地步,林萧居然还能忍耐,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简溪笑着走到今天,更离谱的是还求她不要管,给简溪一点时间。   真好,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她跟顾源身上,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我的破事儿?”简溪愣了一下醒悟过来,皱着眉头看向顾源,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把我的事情告诉顾里了?”   拍毕业照那天,席城打电话给顾里勒索钱财,两个人的对话内容恰巧被顾源听到,顾源很伤心,邀他到酒吧喝酒排解心头苦闷,他用当初顾源和袁艺一屋睡觉的事相劝,还说了他背着林萧和另一个女人交往的事。   现在顾里口中的破事,想来就是指这件事,而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告密者,是顾源。   “你的事?什么你的事?你跟别的女人亲嘴的事吗?”对面林萧一看顾里把糗事给抖出来,她能怎么办,还装作不知道吗?   “林萧,那个女孩儿……她……她……”   “她什么她。”林萧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扭脸看着顾源说道:“你们两个可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兄弟,葫芦娃都没你们心连心。”这里她也是有小九九的,不愿意和简溪撕逼到分手的地步,因为上次收宫洺戒指的事,确实是她的错。   顾源被她说恼了,本来他是一片好心,本来他就在忍——唐宛如受不了顾里那句卑微到尘埃也不会有结果,他受不了前面那句该是你的,怎么折腾也是你的,难道这就是顾里背着他和席城上床的理由?   “我跟简溪狼狈为奸?你以为你跟顾里就不狼狈为奸吗?”   顾里从顾源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事:“林萧,是你跟顾源说的?”   林萧急了:“顾里,你竟然怀疑我?”   那边很久没吭声的南湘说道:“是我说的。”   现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顾里和林萧都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了好姐妹和席城上床的事。   “你们都吵够了吗?吵够了那我说两句。”她端着高脚杯站起来,绕着餐桌走到顾里身边:“今天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是因为给顾里庆祝生日。我呢,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从小家庭和感情都不顺,而给我带来伤害最深的人,席城,想来大家也都认识,还好,我遇见了顾里,这些年来她对我很照顾,无论别人觉得她多么冷酷,多么不近人情,多么自私自利,但我知道,她不全是这样,她喜欢奋不顾身地拯救我,或者是分担我的痛苦,甚至亲自品尝了我的痛苦。简单来说,她和席城上床了。”   顾源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是真没想到好好的生日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南湘和顾里摊牌了,他能怎么办?说我不在乎吗?姓林的会笑掉大牙吧,那么……跟顾里闹吗?她要是搬出袁艺跟他一屋睡觉的事,毫无疑问接下来又是一场撕逼大战。   “而最讽刺的是。”南湘掂了掂手里的高脚杯:“她现在又要拯救我了,用她自认为可以帮我找回尊严的方式,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个好姐妹呢?或许不久的将来,她会再一次品尝我的痛苦,分享我的人生,就像对席城那样。”   顾里抬起头,指着林跃说道:“你爱他吗?”   南湘没有说话。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骗你的吗?顾源,你告诉她。说啊!”   顾源被顾里一嗓子吼醒了:“他不是什么富二代,父母就是三线城市的普通工人,名下财产只有一栋房子和一辆二手大众朗逸轿车,所以南湘……你被他骗了。”   唐宛如、林萧、简溪三人对林跃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慌张,非常熟练地用刀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还不忘用餐巾蘸掉嘴角残留的红酒。   “小木桐不错,M9的澳洲和牛也还可以,但是西冷牛排的话,配09年的梅洛更好一点。多谢招待。”   林跃把餐巾叠好放在桌上,转身往外面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外面天气不好,给你爸打个电话吧,下雨就不要往回赶了。”   林跃走后,南湘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拽:“顾里,你是想用他的落魄来证明我的人生有多失败对吗?还是说,我就是一个你用来贬低他,羞辱他的工具?你没想到吧,本来是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一次丑来作为最棒的生日礼物,结果让他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我真的很同情你,有那么多路你不走,为什么跟我一样选那条最崎岖坎坷的,作为好姐妹,我衷心地祝愿你的未来,会像我的之前的人生一样艰难。”   说完这句话,她把杯子里的酒浇了顾里一头,寒着脸走了。   好好地一场生日宴变成了闹剧。   顾里顶着稀拉拉往下淌的红酒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简溪、唐宛如、林萧三人都没动,顾源站起来,目光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南湘离开会所后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林跃。   淅沥沥的小雨没能浇灭香烟,缭绕的青烟往后一涌,被他的肩膀撞散。   “林跃,你给我站住!顾源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半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林跃慢慢转身,跟她说了一句话:“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九百一十一章 职业海王的我怎么可能翻车呢   南湘想也没想:“真话。”   几个年轻男女举着雨伞从旁走过,见到小雨里站着的两个人,面带好奇多看了几眼。   “真话就是我被人盯上了,如果留在学校很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被栽赃陷害,遭到学校开除什么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顾源、KITTY和宫洺,让他们好好地跟你讲述一下是怎么操作的。”林跃吸了一口烟,看着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说道:“还记得去年圣诞节举行的服装设计新秀大赛吗?”   南湘点点头。   “宫洺摆了我们一道,为了让大赛可以继续下去,我联系上了吴先生、简女士那些人,出于一个不能说的交易,他们出席了那场活动。通过你在服装设计新秀大赛最后的发言,有心人都能猜到咱们俩关系不一般。如果我继续和你保持亲密关系,有可能刺激那些人对你不利,毕竟我手里有筹码,他们手里没筹码,如果我不履行承诺,继续用手里的筹码要挟他们,一旦局面失控,他们会面临无法承受的损失。”   “你……你这么做,是我了保护我?”   “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现在我毕业了,这半年来也没有用手里的筹码要挟他们,想来那些人也该放心了。生意人嘛,讲究和气生财,有些事情太较真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源因为林跃和顾里多次吵架,后面又和袁艺“睡”在一起,以致二人在圣诞节前夕分手。   顾源有理由恨林跃。   她从林萧和顾里口中得知林跃抓住了周崇光的小辫子,那么M.E方面有理由搞他,从宫洺在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上的表现可以看出,俩人肯定有过一次较量。   顾源、宫洺、KITTY要结成“革命统一战线”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而叶传萍,顾源他妈,在上海大学里很吃得开,即使校长也要卖她几分薄面,真要全力对付他的话……林跃绝对玩不过他们。   她在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上那番话,确实很暧昧,就差当众表态说我是一个仰慕你的小女人了。站在林跃的角度,面对来自许多大人物的压力,他能怎么办?做出抛弃她的姿态看似无情,实际却是最务实,最真诚的保护。   所有才有了那张照片里一个人走向登机口的画面。   那张照片也确实证明有人在盯梢他。   现在顾里和顾源和好了,宫洺那边转移注意力到商业活动上,吴先生那群人一看林跃挺有信用,警惕心也会大幅下降,这时候出现,自然已经安全许多。   “我……我……”   南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几个月来她也会恨他不靠谱,也会觉得他跟席城是一路货色,再加上今天顾源说出他的真实家庭背景,她真的是很沮丧,很失望,追上来也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就像舔狗总爱在分手后问那句“你爱过我吗?”一样,好像得到一个“爱过”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对面那个男人背负的压力比她多的多,那些愤懑、幽怨、痛苦、怀疑、没有安全感,在他的智慧、担当、负责、踏实面前全都变成了可笑的小情绪。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全,伸出手去:“刚才没吃饱吧,走,老地方,我带你再去吃点。”   “北门苏北大姐开得小炒摊?”南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感动和酸楚,笑着递出自己的手。   “咦,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去她那儿吃饭?”   “嗯,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没问题。”   林跃把烟掐了,往路边一弹,烟头十分精准地投入垃圾桶内。   知道席城和顾里上床是难过的,把顾里的生日宴变成闹剧是难过的,但是听完林跃的那些话,之前的难过全都不重要了。   “如果刚才那些是真话,假话呢?假话你会怎么说?”   “假话啊,还是不要说了吧,我怕会吓到你。”   “……”   “好吧,假话就是我可是国际政治系学生,辅修国际金融,系里派我前往美国做交流生,顺便搞点不能对普通人说的小动作。为了完成任务,我必须隐藏自己的部分身份信息,所以,只能以大局为重,牺牲个人感情了。”   南湘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你们搞政治的,是不是都很会骗人?”   “对啊,明明是个穷小子,却用一件五万块的衣服骗来一个女人的心,他太可恶了。”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南湘瞪了他一眼,选择不纠缠:“也不知道顾里怎么样了。”   “怎么?后悔了?”   是,她是有点后悔,虽然“席城”这个名字依然如刺一般横在心头,但是如果跟拉着她手的人做一个选择的话,毫无疑问答案会是后者,这么一看,刚才的行为确实龌龊了一些。   只有她自己清楚,拿席城和顾里上床这件事做文章,真正的目的不是泄愤,是让顾里别再插手她跟林跃的事。   林跃把她往旁边一带,让过机车远去溅起的污水:“今日果,昨日因,有些事……好言难劝。”   南湘听不懂他的话,但没有多问。   林跃牵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之前林萧看到的和简溪亲嘴的女人是谁?是林泉。   林泉特意接近简溪,目的是把他从林萧手里抢走,给姐姐林汀报仇。   说起这件事,不得不提一嘴时代姐妹花的高中生活。   简溪和顾源是高中校园里一对极品帅哥,很多女孩儿喜欢他们俩,林汀就是其中一个。   林萧和简溪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林汀约她在天台见面,逼她和简溪分手,不然的话就跳楼自尽。   林萧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至于好姐妹顾里,一直在后面冷嘲热讽,比如“你跳啊,快跳啊。”、“再不跳我走了。”、“像你这种人活着干什么,早死早超生”……   然后,林汀真得跳下去摔死了。   林跃不认可林汀的自贱行为,但是在这件事里,顾里毫无疑问是有责任的,如果她不是那么刻薄毒舌,或许事情结果会好一些。   今天在生日宴上,他告诉她外面天气不好,别逼她爸回来了,如果她虚心接受,而不是当做挖苦奚落,她爸也就不会遭遇车祸。   要么说性格决定命运呢。   ……   林萧、唐宛如、简溪和顾源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延盛被医生宣告抢救无效死亡,恰巧周崇光也被送进医院,经过半年的调整,重新回到M.E工作的KITTY拉了林萧的壮丁,临时要她陪护周崇光。   简溪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日后,顾延盛在一个大雨天下葬,而顾里拿到了一份遗嘱,她的父亲顾延盛作为盛古集团的董事长,手里一共握有50%的股份,其中25%的股份留给顾里,5%的股份留给他的妻子,也是顾里的后妈,另有20%属于隐藏股份,现在下落不明。   顾里很不高兴,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什么人能让顾延盛心甘情愿赠予20%的公司股份?那个人会不会对她执掌盛古造成威胁?   这份迫不及待算计遗产多寡的行为惹恼了顾里的后妈,她骂她是个婊子,她爸才下葬,尸骨未寒,她就开始研究能分多少钱了。   顾里回了她一句她爸是火化的,下面只有灰,没有骨,仰起头,如同以往每一天走出家门,傲然而去。   林萧和唐宛如被她赶回了宿舍,一个小时后,顾里踢开了林跃宿舍的门。   焦启发刚洗完澡,正穿着短裤在镜子前面吹头发,看到突然闯进来的顾里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电吹风丢地上。   “滚!”   “我叫你滚!”   焦启发给她唬住了,仿佛那个从雨中走来,浑身笼罩着湿气和怒火的女人是以人为食的罗刹鬼,裤子都来不及穿,选择弓身捂住重要部位逃离宿舍。   顾里看向正在收拾个人物品的林跃。 ###第九百一十二章 曾经的穷小子你已经高攀不起   宿舍门被踢开时林跃没有停下来,顾里喊焦启发滚时他没有停下来,自始至终很平静,把书桌上的书按照尺寸摞好,放进纸箱里,再用胶带封口。   马上就要搬出宿舍了,他准备把东西打包好,等雨停了就搬到租住的公寓里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随着一阵湿气扑面而至,顾里大踏步冲到他跟前。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那天离开前怎么会提我爸的事。”   “我看外面下雨,只是好心一提,怎么了?”   林跃把封好口的箱子搬到床头和外墙的夹角,顺手把旅行箱拉出来,细致地折叠放在床上的衬衣。   “我不信。”她一把按住衬衣,阻止他收拾东西。   “放手。”   “不放。”   “我叫你放手。”   从认识他开始,她就特别看不惯他那种遇事从容,好像做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样子,而今天,因为墓园的遭遇,那份看不惯升级成了火大。   她把衬衣夺过来丢在地上:“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几句话?”   林跃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拣,没成想她一脚踩过去,高跟鞋底的泥污弄脏了干净的白衬衣。   “别捡了,我赔你十件新的。”   顾里歇斯底里地说道:“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为什么?为什么!”   “有钱真好,可以肆无忌惮地弄坏别人的东西,然后大手一挥,告诉别人多少钱,我赔。”林跃说道:“你有钱,能把死人买活吗?不能吧?我很好奇,像你这种特别尖酸,特能算计的人,特有野心的人,没有了压在头顶的大山,不是更能放开手脚,去做一个真正的女强人吗?为什么还会伤心难过,失去理智来找我要人?”   一句话把顾里说懵了。   是啊,哪怕在养了她这么多年的妈面前,哪怕听到父亲死讯在医院呆坐一整夜的时候,她都没有失去冷静,为什么一念起“林跃”这个名字就会暴躁,一看到他就会失控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表现的越歇斯底里,他越得意。   “你终于可以尽情奚落我了是吗?就像你在小礼堂嘲讽佟南明,在M.E指着宫洺的鼻子骂他是个杂碎,还在服装设计新秀大赛得意洋洋地看叶传萍那些人吃瘪。我就是比你有钱怎么了?我所继承的遗产,是你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对,我是穷,不富有,但跟你有什么关系?吃你家大米了吗?废你家布料了吗?相反,我可做不到背地里去调查别人家庭背景,还要拿贫富差距让对方出丑。”林跃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一个人叫林汀的女孩儿吗?”   顾里面色大变,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名字,虽然已经过去五六年,但是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依然印象深刻。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不重要。”林跃说道:“你别急,我不想深究你要不要为她的死负责,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是那么冷酷刻薄,生日宴那天听进了我的劝,而不是当做一句风凉话,事情很可能是另一个结果。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会卜算,知道你爸可能遭遇不测,非常强烈,非常激动地要你阻止他往回赶,你会听我的吗?不会吧。所以你没资格来质问我。”   顾里几次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抽出了被她踩在脚底的衬衣:“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顾里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男生宿舍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已经被雨打湿,黑色外套变得很重,头发黏在脸上,水珠一滴一地由指尖滑落。   “顾里!”   雨帘那边站着一个人,正手持雨伞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她冲林萧笑了笑,笑容很苦涩。   ……   用南湘的话讲,她一点都不担心顾里,因为别人崩溃总在一瞬间,顾大小姐崩溃只有一瞬间,每当太阳重新升起,那个几乎不穿平底鞋,皮肤嫩到根本不用遮瑕膏,可以HOLD住所有口红色号的女人,会用颐指气使的语态让那些试图可怜她的人给老娘滚远一点。   顾延盛下葬后四日,顾里、林萧、唐宛如三人搬离了女生宿舍。   腰缠万贯的顾大小姐在静安区租下了一栋别墅用来安置她的跟班和宠物。   南湘没有去凑热闹,她回宿舍搬东西那天,林跃的手机响了两声,然而没等他去接就挂了。   他知道席城又去纠缠她了,不过没有在意,一来他正在谈一笔很重要的买卖,二来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种事挺没劲的,席城越纠缠她,反弹就越狠。   但他还是去了,在恰当的时候。   南湘抱着那副没有画完的画从台阶上走下来,看到穿着衬衣站在阳光里的他,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搂着他的身体嘤嘤哭起来。   “怎么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席城找顾里要钱的,其实那都是气话,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给顾里下药。”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南湘说着话蹲下去,两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林跃把她拉起来:“先回家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南湘没有多说什么,被他拉着穿行在对于大四学生而言满塞离愁的校园里。   ……   又过三日。   周一,艳阳高照。   顾里穿上了那件她一直都不喜欢的正装,之所以委屈自己,是因为要召开股东大会,确定她身为顾延盛继承人的事实。   当她推开房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股东们都来了,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交头接耳讨论她爸死后盛古集团的未来该往哪里走。   这是她第一次在董事会露面,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把咖啡杯往前一推,吩咐她:“给我加点咖啡。”   因为她在董事长助理的位置坐下,他先入为主地把她当成了顾延盛生前招聘的新人。   顾里深吸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壶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举动坐视了她小人物的身份。   顾里右手边三十多岁的企划部经理说道:“那谁,我喝不惯速溶咖啡,你帮我去楼下买一杯拿铁,记得多加糖。”   “好的,我这就去。”   她环视一圈在座高管,嘴边勾起一缕戏谑的笑:“不过在我回来之前,各位可能要等一阵子了,因为如果没有我在,今天的会议无法达成任何有效的决定。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顾里,是顾延盛的女儿,你们的新任执行董事及总经理,我没有坐主席的位子,是为了表示对父亲的尊重,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她忽然加大音量:“能理解吗?!”   刚才指使她的人脸都黑了,赶紧点头哈腰赔不是。   也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宫洺和手拿文件夹的KITTY由外面走进来,直接在董事会主席的位子坐下。   顾里一下子火了,站起来紧盯宫洺,要知道她刚才还说不坐那个座位是对她爸的尊重,没想到一眨眼给他坐了。   “顾里你好,又见面了。”KITTY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对在座高管宣布:“前主席顾延盛先生所持有的50%股份中,有20%属于遗产隐藏部分,目前CONSTANLY集团已经收购了盛古集团33%的股份,作为CONSTANLY集团的代表,宫洺先生想要在今天的会议上完成对今天在座部分高管手中剩余9%股份的收购。”   KITTY的话打了顾里一个措手不及,怒目而视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换句话说,宫洺手里握有33%的股权,而她手里只有25%,这个董事会主席的位子,他确有资格坐。   宫洺毫不在意她满含敌意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座高管,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在释放他久居M.E掌门人的气场。   于是顾里成了一个笑话。   “哟,都在呢。”   赶在宫洺横刀立马的当口,一个人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来。 ###第九百一十三章 我真的很有钱   顾里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很疼,紧接着又来了一下,还是很疼,这才明白不是做梦,走进房间的人确实是他。   今天是盛古集团的董事会,他过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找自己的?   KITTY的表情很复杂,她回总部工作了快半年,调整好心态后才返回上海,想着那个家伙应该毕业了,以他所学专业,不是进入体制就是出国工作了吧,那么以前的事情就当是人生一个小插曲算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在今天,在这里再次遇到他,本来平静的心情一下子起了波澜,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宫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而盛古集团的高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搞不明白今天是唱哪儿出。   “有什么话等我开完董事会再说。”顾里认为林跃是来找她的,给南湘当说客也好,解释那天的事也罢,总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当下最大的敌人——宫洺已经把战书下到眼前。   “我不是来找你的。”   林跃笑了笑,走到会议桌正对宫洺的地方,弯了弯腰,把打开的文件夹往众高管面前一推。   “日前,HK伟成投资公司同盛古集团前主席顾延盛的儿子和妻子林依兰达成了收购协议,买走二人持有的盛古集团25%的公司股权,再加上由其他股东手里收购的7%的股份,HK伟成投资公司现在持有盛古集团32%的股份,也就是说,除CONSTANLY集团握有盛古集团33%股权外,HK伟成投资公司现在是盛古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超过顾里小姐的25%,和诸位高管手里的9%。”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一下说道:“现在,请允许我做下自我介绍。本人姓林,名跃,作为HK伟成投资公司的代表出席今天的会议,希望能够收购在座高管手里剩余9%的股份。”   这几乎是KITTY刚才说的话的翻版,不同的是,一个是CONSTANLY集团,一个是HK伟成投资公司,一个是宫洺,一个是林跃,至于股份占比,差距很小。   怎么可能?   如果说宫洺的到来,顾里是意外和气愤,林跃刚才所言,给她的就是震惊和疑惑了。   他明明是一个三线小城工薪族家庭的独生子,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HK伟成投资公司的代表?还有那些股份,她爸死亡才多长时间呀,后妈林依平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兄弟居然把公司25%的股份卖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里看林跃的目光很复杂,而宫洺……额头青筋暴起,冷冷地盯着会议桌对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的年轻人。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讨厌极了,去年圣诞节后消失了大半年,本以为今后再无交集,没想到再次见面,就狠狠地将了他一军。   现在的情况是,CONSTANLY集团握有33%的股份,HK伟成投资公司握有32%的股份,顾里手里掌握着25%的股份,剩下的9%在其他高管手里。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CONSTANLY集团和HK伟成投资公司持股比例相差很小,谁能争到高管们持有的9%股份的大头,谁就能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交椅。而顾里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现场高管都是顾延盛的老部下,如果她能说服众人把股份转让给她,就能反压CONSTANLY集团和HK伟成投资公司一头,保住父亲的基业。   站在公司高管们的立场上,林跃和宫洺都说要收购他们的股份,那么卖给谁呢?单纯从利益出发的话,毫无疑问谁出价高卖给谁,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量的问题,万一其中一方抢先拿到5%的股份,那剩下的4%,还会溢价收购吗?   所以形势变得很微妙,很多人屏住了呼吸,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拨着算盘,又一遍一遍推翻计划,开始患得患失,左右为难。   “哼!”   宫洺站了起来,寒着脸往外面走去。   如果没有林跃,今天只要拿到1%的股份,和后妈闹掰,找不到20%隐藏股份去向的顾里便很难翻盘,以后盛古集团就是他做主了。   但是现在……   今天这个会议是注定不可能有结果了。   KITTY合上文件夹,神色复杂地打量林跃一眼,跟在宫洺身后往外面走去。   “KITTY。”   二人擦肩的瞬间,林跃叫住她。   “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KITTY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宫洺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悦地道:“KITTY?”   她低下头,跟在宫洺后面走了。   五分钟后,盛古集团的高管各怀心事离开会议厅,卖给谁?心理价位是多少?什么时候卖?卖晚了万一对方不需要了砸手里怎么办?这些问题得好好思考一下。   顾里一直没动,直到众高管离开,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林跃面前,张开双臂把他拦住。   “不准走,我需要一个解释。”   林跃说道:“解释什么?”   “你是怎么拿到那32%股份的。”   “你傻啊?用钱咯。”   “我是说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又是怎么说服我妈,还有连我都不知道的弟弟的?”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林跃说道:“我是HK伟成投资公司的代表,只负责收购盛古的事,你问的这些问题属于商业机密的范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当然,如果你能把那25%股份低价卖给我,我可以去跟总部的人沟通,请专人回答你的问题。”   “你做梦!”好不容易把股份拿到手,她会拱手让人么?她不会,而且这是她爸的公司,决不能就这么变成外人的东西。   林跃耸耸肩,意思是那我就没办法了,往侧方一闪,赶在顾里反应过来之前走出会议室。   “林跃,我……我讨厌你!”   她是一个什么人?是一个想把身边一切事物都置于掌控的人,任何所谓的“惊喜,突发、意外、变故、插曲……”这些词都是她的死敌,这一点和宫洺很像,林萧就曾吐槽那位工作狂BOSS和她在一起的话,日子肯定过得很有意思,然而自从碰到林跃,她除了一次次吃瘪,干什么事情都不顺。   “讨厌?顾大小姐居然用了‘讨厌’这个词,这是要崩人设么?”   林跃懒得理她,快步离开写字楼。   ……   顾里这两天烦透了,一方面想要探公司高管们的口风,然而那群老狐狸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都在打太极拳,想要坐山观虎斗待价而沽,一方面又想弄清楚这个突然杀出的HK伟成投资公司是什么来历,林跃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要思考怎么摆平宫洺。   唐宛如没什么好说的,睡醒吃吃饱睡,侃侃明星八卦,犯犯花痴什么的。   至于林萧……KITTY回来后她就被宫洺丢去照顾周崇光,随着相处日久,看着在病魔下咬牙苦撑的偶像作家,骨子里的母性开始泛滥,尤其在那件事后,对于周崇光的同理和共情达到的了极点。   在周崇光罹患胃癌,医生宣告病情很不乐观的情况下,他的哥哥宫洺准备将周崇光每天的记录文字收录在一起,编辑成一本《死亡日记》进行出版。   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连弟弟的死都要加以利用,为M.E谋利,对于林萧来讲,这实在是太残酷,太疯狂了。   唐宛如听完她的讲述,做了个双手撑天的姿势:“感谢我的父母不杀之恩,没有给我添一个像宫洺那样的哥哥或者姐姐。”   林萧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唐宛如一翻身,跪坐在沙发上:“还真被你说对了,这个宫洺跟顾里太像了,我觉得比起顾源,他们两个更般配,以后夫妻生活绝对比那些宫斗剧还精彩。”   “你呀,周崇光都那么惨了,怎么还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你心疼了?”   林萧白了她一眼,往沙发上一坐,拿起笔记本电脑随便浏览着。   唐宛如一脸得意:“被我说中了吧。”   “咦,宛如,你快来看,快来看呀。”林萧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拽着她的手腕扯到身边,指着电脑屏幕说道。 ###第九百一十四章 知道么,这叫阳谋   浏览器打开着,链接是天涯社区。   林萧指着的地方是一篇点击量几十万的帖子。   《周崇光确认胃癌晚期,亲哥哥一手炮制死亡日记,将人性的贪婪演绎至疯狂》——这是那篇帖子的标题。   唐宛如一下子来了精神,把林萧挤到一边,鼠标一点,进入子页面。   内容跟林萧刚才说的话大差不差,不过细节更加完善,详细列举了周崇光同父异母的哥哥宫某人为了谋取利益,不惜把弟弟住院期间所写文稿做成一本《死亡日记》来赚取版税和分成,为了证明消息的真实性,还附上数张《死亡日记》出版协议的照片。   “林萧,这不会是你……”   唐宛如看林萧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因为就在刚刚,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一手信息,因为周崇光撞破了这件事,跟宫洺大闹一通,导致《死亡日记》出版协议搁置未签,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一桩丑事,所以要求唐宛如听听就好,不要往外面传,免得给她惹麻烦。   现在可好,事情居然闹上天涯社区,几十万的阅读量,想捂都捂不住。   “你那什么眼神儿?这事跟我无关好不好。”林萧说道:“周崇光和宫洺闹翻的时候我在门外,根本就没机会看到出版协议,更别说把它拍下来了。”   “哦,那你老板有得受了,周崇光那么多粉丝,等着挨骂吧。”   唐宛如接受了她的说法,不过林萧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没跟外人讲,这事儿周崇光和宫洺肯定不会乱讲,那会是谁?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既亲眼目睹兄弟俩人闹翻的一幕,又有机会接触《死亡日记》的出版协议:“不会吧……”   “咦,不对呀,林萧,你快看,事情好复杂。”   刚才俩人只看了一个标题,以为就周崇光和宫洺那点破事,然而这个瓜比他们想象中大的多。   在《死亡日记》出版协议和周崇光病情报告及二人同父异母兄弟的身份确认书以外,这个帖子的二楼用户附上了一部分调色板,用来指证周崇光在《M.E》刊登的文章有抄袭国外杂志、网站、热评的嫌疑。   最后面是他的留言,因为接到周崇光患癌入院的消息,他本着最大的善意放弃了揭露M.E和周崇光涉及抄袭的事情,然而没有想到自己的善行居然变成了纵容,M.E负责人不仅没有雪藏周崇光,令其安安静静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居然还要炮制《死亡日记》来赚取最后一个铜板。   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怕拼着得罪周的粉丝,他也要站出来揭露抄袭,让世人知道M,E的负责人多么贪婪和无耻。   唐宛如说道:“这个二楼……”   林萧说道:“如果我猜得没有错,应该是林跃吧?”   唐宛如听顾里讲过林跃和宫洺在M,E就周崇光疑似抄袭翻脸的事,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谁知道半年后又给翻了出来,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伴随房门开启的声音,顾里从外面走进来。   林萧刚要开溜,被她一句话点住:“林萧,我让你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要问顾里让她做什么,很简单,间谍!   “顾里,你就饶了我吧,作为交换,你可以把我的存折拿去。”   “谁要你的存折,连老娘一顿饭钱都不够。”顾里把包往柜子一丢,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舒服的凉拖鞋。   “顾里,顾里,你快过来看,M,E遇到大麻烦了。”   一听唐宛如说M.E有麻烦,顾里顿时来了精神,把林萧丢到一边,走到沙发后面,弓着身子去看笔记本电脑上的东西。   眼见她转移了注意力,林萧缓缓起身,想要悄没声地走掉,未成想被她一把揪住头发拽回沙发上:“哪里走,安静坐着,老娘呆会儿再跟你算账。”   五分钟后,看完帖子内容的顾里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申记者吗?”   “……”   “对,我是顾里,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   “……”   “这样吧,今天下午2点,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   “好,就这么说定了。”   林萧看着面带笑容挂断电话的顾里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魔鬼吗?”   宫洺要拿周崇光的《死亡日记》赚最后一个铜板,顾里要借机炒作给宫洺使绊子。   唐宛如叹了口气:“还是我们家林跃好心,又善良又有正义感。”   “呵。”顾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唐宛如,像你这种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林萧和唐宛如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你以为那个帖子的楼主和二楼是谁?不一样的账号,不一样的口吻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了?天真,我敢打赌,他一定预料到了我会给认识的媒体人打电话,换句话说,这是对我的阳谋。”   唐宛如呆呆地看着她:“顾里,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以你的智商只配去打羽毛球。”   林萧默不作声,因为她忽然把刚刚的猜想和顾里的话联系到了一块儿。   ……   一天后。   M.E总经理办公室外,林萧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不时往里面的房间瞄一眼。   宫洺坐在办公桌后面,站在他前面的人是KITTY。   林萧能推理出的事情,作为M.E的BOSS,自然想得更多。   “我需要一个解释!”   《死亡日记》的出版协议只有他、KITTY、出版社那边的编辑能够接触到,而知道他和周崇光关系,又看到双方闹翻一幕的就剩他和KITTY了。   拍照片的人不是他,那么能是谁?   要说动机嘛,不管怎么说,KITTY和林跃上过床,虽然当初她选择保护他,可是难保后面不会对他的冷漠委屈难过,不然的话那天晚上也不会一把推开他。   而林跃呢,最终怜香惜玉,选择放过她,再加上前两天林跃说请她吃饭,有话要对她讲,那时KITTY看林跃的眼神很复杂。   种种迹象显示,在泄露M.E机密这件事上,她的嫌疑最大。   “不是我做的。”KITTY迎着宫洺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林萧做的?”语气很平静,但是用词耐人寻味。   KITTY看他的视线里添了一抹悲伤:“你不相信我?”   “就算我相信你。”宫洺说道:“但是这件事已经被总部知晓,父亲昨天打电话过来要我给他一个交代,你很清楚CONSTANLY集团为了这次的收购计划付出了多少,如果不能顺利拿下盛古,不仅我所有的努力会化为乌有,集团在公开市场的募股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通知人事部放你两个月假,等完成了对盛古的收购你再回来。”   KITTY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宫洺说道:“我是在保护你。”   站在他的立场,确实认为自己在保护她,一来可以给他爸一个交代,堵住集团董事们的嘴,二来将KITTY带离风暴眼,三来嘛,不管她是不是林跃的间谍,放假后再难触及目前来看最重要的收购案,也算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了。   放在以前,KITTY会觉得这样的宫洺很酷,很有魅力,那张写着高处不胜寒的脸真是让人着迷,但是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好像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不用给我放假。”   KITTY拿出工作证往他面前一推:“不小心泄露公司机密的是我,我辞职。”   她没有看那张曾经最喜仰望的脸,转过身去推开门走了。   其实就算宫洺跟他爸说是她泄露了公司机密,他爸也不会开了她,因为她不仅仅是宫洺的助理,还是他爸用来监视他的眼线,可是现在,她不想再陪他们玩了。   KITTY把桌子上的文件夹往目瞪口呆的林萧面前一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宫洺没有动,还把椅子转向落地窗一侧,背朝工作区。   要么林跃说他跟顾里像呢,他活得就是这样的人设。   当KITTY从写字楼里出来,正午的阳光里站着一个人,在等她。 ###第九百一十五章 我有多优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跃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握住新款雷克萨斯LS的车厢把手一拉,门无声开启,露出后排奶白色的座椅。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KITTY。   “去哪里?”她看了一眼M.E所在楼层,视线似乎穿透玻璃窗,落在宫洺面无表情的脸上。   看着她上车,林跃关好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离开。   “东湖路有家新开的日料餐厅不错。”   “是千代保怀石料理吗?”   “你消息挺灵通嘛。”   “《M.E》有介绍中高档餐厅的专栏。”   林跃说道:“有么,没注意。”   KITTY说道:“你的注意力都放在找周崇光的抄袭证据上了吧。”   “瞧你说的。”   “瞧你做的。”KITTY手托香腮,看着窗外飞退的街景:“天涯社区的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吧,我很好奇是谁给你提供的《死亡日记》出版协议的照片。”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看你能出得起什么代价。”   “盛古集团的股东会议结束后,你叫我去喝咖啡,是故意演给宫洺看的?”   “真遗憾,你没去,那我只好出此下策咯。”   “你果然是个卑鄙的家伙。”   “不,这一点都不卑鄙,严格来讲,这是一场阳谋,就看宫洺是不是愿意牺牲你来平息他父亲和CONSTANLY集团股东的怒火,如今……你应该知道答案了。”   KITTY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揪住他不放。”   林跃踩下刹车,礼让行人先过:“第一,抄袭是对别人劳动成果的不尊重,周崇光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第二,就算因他罹患癌症我心善放他一马,不代表M.E可以利用他的影响力继续谋利。第三,我需要一个能干的助手,而你是最优选择。”   “你就不怕我是宫洺的间谍。”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以后你爱我,会比爱他多很多。”   KITTY一下子瞪直了眼,看着一脸自然继续开车的林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林跃对着前后视镜里的女人脸眨眨眼:“我是不是足够‘优秀’,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   KITTY的脸有点发烫:“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呢。”   “我身上你有待发掘的地方还多着呢。”   “……”   KITTY觉得自己似乎从一个冰窟跳进了一个火坑:“谁说我一定要做你的助手的。”   “你一直都是。”林跃说道:“我不在的这半年,只是把你暂借CONSTANLY集团,现在我回来了,你当然要继续履约才行,不然我可是会去法院起诉的哦。”   KITTY皱着眉头思考一阵,表情变了,当初宫洺有跟林跃签协议,《M.E》不再刊登周崇光的文章,并把她派过去当贴身助理,协助完成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事项,然而她因为色诱事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动举行那天她窝在家里喝了一天闷酒,单纯从这点来看,她违约了。   “你是魔鬼吗?”   林跃说道:“你觉得呢?”   ……   M.E的“死亡倒计时计划”招来一片骂声,无论是周崇光的粉丝,还是有道德底线的读者,要么取消订阅,要么跑到M.E网站上发声质问。   宫洺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为了挽回声誉,不得不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说自己的计划是将《死亡日记》的版税捐给癌症慈善基金会,并找来会长帮他背书,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来自社会的骂声。   另一边,周崇光变得更宅了,因为以前人们看到他会兴奋地要签名、合影,现在更多地是怜悯以及不屑,所以只能宅在家里打游戏,手上的茧子因而越来越厚。   顾里对这件事的炒作给她赢得了喘息之机,然而她还是小觑了盛古集团高管们的贪婪和沉稳,要么见不到人,要么被敷衍、推诿、转移话题,也有开出价格的,但是超出了她的心理价位。   数日后,M.E总经理室。   “宫先生,我知道你已经跟盛古的高管们通过电话,想来也有开出不错的价码,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动了,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从我手上夺走盛古,我想说你是白日做梦,逼急了我会把股份卖给林跃,到时候他就是集团最大的股东,你应该知道,我跟他是同学,还曾是筹办服装设计新秀大赛的搭档。”   “把股份卖给他?你甘心这么做吗?我怎么听说你跟他斗了很久呢,还用他是穷小子你是富家女的姿态来羞辱他,真要就这么把股份卖掉,那不是等于向所有人宣布你不是他对手吗?而且M.E的背后是CONSTANLY集团,你觉得盛古是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皮包公司手上,还是并入CONSTANLY集团更有发展潜力?”   “皮包公司?”   “我派人查了,HK伟业投资公司是一个多月前才成立的,规模不大,注册资金只有500万港币,总经理是个HK人,叫梁启成,52岁,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进行投资活动的相关指示都是通过网络和电话发出的。”   “……”   “所以我劝你小心点,别中了姓林的陷阱,就像天涯社区的爆料帖,相信你很清楚那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有多么难受。”   “是,这种体验非常不好,宫先生,你不也深有体会吗?怎么今天没有看到KITTY,她最近还好吗?”   顾里瞪了他一眼,站起来走了。   宫洺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所以你看,在这一点上我们才是患难的朋友。”   顾里停顿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又继续前行。   当日夜。   黄浦江边一家咖啡厅外,乐符轻扬,水流潺潺。   “林跃,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找人查了,HK伟成投资公司就是个皮包公司。”   “这跟我有关系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老板让我负责收购盛古,我就负责收购盛古,只要不犯罪,不拖欠款项,我管他是不是皮包公司。”   “你一个人斗不过CONSTANLY集团的,我看……不如你我联手,以57%的股份占比,宫洺就算拿下全部高管手里9%的股份,也无法完成收购。”   “咱们俩联手?谁听谁的?”   “谁听谁的不重要,毕竟我们是同学关系,亲密度总在宫洺之上,当务之急是先打消CONSTANLY集团的收购意向,之后谁来主导经营活动,可以商量。”   “是么?”林跃说道:“我们一联手,高管手里的9%股份便失去溢价可能了,你就可以想办法收过来是不是?如果我抢先动手,那就倒向宫洺,再用58%的股份占比将我变成少数派,反正就是利用自己掌握的25%股份左右逢源。猴子分奶酪的故事小学课本里就有呢。”   顾里的脸色很难看。   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她也太倒霉了!   “这么说来你是不同意我的提议了?”   林跃说道:“我考虑一下吧,这么大的事,还要问过老板的意思才行。”   他站起来叫声买单,待服务员走过来,把咖啡钱付清,拿着包走了。   顾里气呼呼地看着他的背影,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五分钟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顾源打来的,约她去一家咖啡厅见面。   半个小时后,她见到了自从她爸下葬后便没再联系的顾源。   “说吧,你约我来这里见面的目的是什么?”   “自从你爸的葬礼后我们就再没见面,我想……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有话直说,我很忙。”   顾源说道:“我知道,盛古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为了保住父亲的公司想了很多办法,不过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接下来还会有一家公司对盛古提出收购。”   顾里面色微变:“谁?”   “我妈。”   “叶传萍?”   “是。”顾源点点头:“而我,正是叶氏集团对盛古发起收购的负责人。”   “呵,可笑。”顾里寒着脸说道:“盛古到底有什么好的?被你们一个个惦记着。”   顾源说道:“盛古现在的股权结构让你很伤脑筋吧,如果我妈能开出一个不错的价格,以我来看,你不如把盛古这个烂摊子卖掉,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你们要从我手上拿走我爸的公司,还说对我好?顾源,我真该谢谢你啊。”顾里回怼了他一句,拧起放在桌上的手提包就往外面走。   未想顾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了一番话。   听他说到林跃的名字,顾里脸色一变,稍作犹豫,又坐了回去。 ###第九百一十六章 我什么都知道   “宫洺背后CONSTANLY集团握有盛古33%的股份,林跃背后的HK伟业投资公司握有盛古32%的股份,这两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不是我小看你,说真的,顾里,你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真要来阴得,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然后呢?”   “现在我妈介入这场战争,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想办法联合那些公司高管,借机抬高股份估值。从CONSTANLY集团在你爸出事前就悄悄地收购了大量股份来看,他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收购盛古,林跃那边也是一样,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场戏来试探我妈的底线,你再通过林萧和南湘的关系透露给那两个人,如果谁能给出更高的价格,便把公司出售给谁,这样一来可以让自己的股份获得最大溢价,二来抽身出来作壁上观,看那两个人在争夺盛古控制权的战役里斗个你死我活,这样也算扳回一城,给了林跃一个好看。退一步来讲,如果那两个人给不出我妈的底线价格,你不妨再考虑把公司卖给我妈。”   “……”   “顾里,你还犹豫什么?是趁着三方争雄的好机会把股份溢价变现,还是成为公司内耗的一方,看着盛古走向衰败,身为国家注册会计师的你,还用我教你怎么算这笔账吗?”   “你这么帮我,难道不怕你妈生你的气吗?”   “我这也是为她好,省得把钱拿去打了水漂,好歹我也是读国际金融的,正面劝不动,那就只能曲线救国咯。”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没问题。”顾源说道:“别忘了,你和我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顾里再次起身,拿着手提包离开咖啡厅。   顾源没有动,目送她消失后,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他说了对顾里的好处,对叶传萍的好处,但是没说对自己的好处,一旦顾里采纳了他的意见,便可以彻底摆脱林跃的纠缠,之后宫洺和CONSTANLY集团会教那个家伙做人。   ……   入秋了。   上海的空气里飘荡着落叶的哀伤,夜晚的灯红酒绿就像男人钱夹里的钞票,哪里光彩闪耀,哪里就对女人有吸引力。   林跃站在过街天桥上,看着夜色弥漫的人行道上正在争吵的一男一女。   “遇到困难了就想起我了?”席城面带冷笑:“南湘,你怎么不去找姓林的要?他不是大款吗?不是富二代吗?”   南湘:“……”   “哦,你被人骗了呀?他拿不出那么多钱对吗?还是说……他不愿意帮你还债?”   “席城,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我不想让他为难。”   “你不想让他为难,那他妈就想让我为难?”席城很激动。   “看在我以前帮过你那么多次的份上,你帮我想想办法,看有没有肯借……我可以付利息的,别是高利贷就行。”   “哦,我知道了。”席城搔了搔头皮,眼神带着地痞特有的桀骜不驯:“你是害怕被他知道你有一个嗜赌如命,堪称无底洞的妈妈是不是?你怕他为此和你分手,所以走投无路的你找到了我。”   南湘沉默片刻,点点头:“我会尽快还你的。”   “还?呵,你拿什么还?”席城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的富豪闺蜜呢?怎么不去找她?为了一个男人和她们决裂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我……”   “咦,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席城凑近她:“我去找顾里要,让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   “席城,你混蛋!”   虽然南湘在顾里的生日宴上和众人闹掰,但是后面得知席城是听了她的气话才去迷奸的顾里,她很后悔,很内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却又没脸去跟姐妹道歉,现在席城用这件事刺激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她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直至南湘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口,席城朝停在路边的机车走去,这个过程中他鬼使神差地往过街天桥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   转过来第二天傍晚。   KITTY看着坐在沙发上给独眼黑猫梳理毛发的男人,感觉特别无语。   “宫洺和顾里都已行动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为什么要着急?”林跃反问。   “最起码你要探探盛古高管们的口风吧?”   “有必要吗?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落到钱上。”   “是,你说的对,但是做买卖追求的是用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产出,能花3亿办成的事,为什么要花4亿?”   “沉住气,慢慢来,这里的咖啡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用的是巴拿马翡翠庄园的咖啡豆,你要不要来一杯?”   KITTY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我听说叶氏集团也提出了对盛古的收购计划,而负责这件事的人是叶传萍的儿子顾源,以他和顾里的关系,那25%股份怕是要落到叶氏集团手里,若以务实为出发点,无论是为工作前景,还是为股份溢价率,盛古的高官们都有理由选择叶传萍。”   “据我所知,叶传萍一直都看不起顾里的出身,倾向于撮合顾源和袁艺。似顾里那么骄傲的人,会把父亲的遗产拱手让给叶传萍?我要是顾源,一定会做好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的准备,因为在感情这场仗里,输的一方从来都是他。”   KITTY:“……”   林跃握住猫爪冲她挥了挥:“来,自我介绍一下,说我叫夏侯,不爱吃鱼。”   KITTY看着那只带着魅惑、神秘与冷峻气息的黑猫,试着笑了笑,可惜一点都不温柔,反而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人走入咖啡厅。   林跃把夏侯递给她:“知道么……它跟你很像的。”   KITTY下意识接过黑猫,打量一眼走到二人身边的林萧。   “你们谈,我带它出去逛逛。”   她这搂着夏侯才走几步,林萧把她叫住:“KITTY,你真要背叛宫先生?”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林萧一眼。   “那你呢?还不是选择背叛简溪。”林跃说完冲柜台擦玻璃杯的侍应生招了招手,示意再上一杯咖啡。   KITTY抱着黑猫走了。   “是他先背叛的我。”林萧在对面沙发坐下:“他……他……他居然跟……”   “他居然跟那个女人上床了对吗?而且前几天一起离开了上海。”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林跃等待侍应生放下咖啡杯转身离开,这才笑着说道:“这个问题重要吗?你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吧?”   林萧摇头。   “你读高中时有个女孩儿叫林汀,她跳楼了。”   当林汀这个名字钻入耳朵,林萧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直到今日,她有时睡觉还会梦到林汀从教学楼天台跳落,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血在脑后漫开的景象。   “林汀有个妹妹叫林泉,唔,就是和简溪上床的女人。”   林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情绪几近崩溃的林萧说道:“你没猜错,她是来报仇的。”   “报仇……报仇……”林萧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你跟顾里可以没心没肺地学习、生活、恋爱,简溪做不到。对于林汀的死,他很愧疚,所以愿意用余生去弥补林泉。”   当初林汀跳楼后,顾里的第一反应是让林萧装得和其他同学一样,以逃避责任,这么多年来无论她还是顾里,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那件事,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哪里想到林泉会上门索仇,把简溪从她身边夺走。   “用佛家的话讲,这就是你的业报。”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今天约我见面,是为了周崇光的事来的吧,要我别再揪住他抄袭的事和有一个唯利是图的兄长不放,因为这么做等于在癌症病人的伤口撒盐,你看不下去了对吗?”   林萧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回忆与震惊中挣脱出来:“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上面说的,这是业报。周崇光和M.E利用抄袭赚了很多钱,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可是……可是……他是个癌症病人呀。”   “那是不是你被林泉夺走了男朋友,就可以把林汀从天台跳下的悲剧当成与自己无关的人间琐事呢?”   林跃放下咖啡杯,站起来看着她说道:“不要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获得优待,想要得到必须付出,在这一点上我向来公平。”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离开咖啡厅,朝着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其实他本想多损林萧几句的,不过跟踪席城的II型黑蝇无人机传来了一个很特别的消息。   也是时候让这个人渣付出点代价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我们在车里,你在车外   酒吧的走廊里,南湘带着一身酒气推开包厢门,看着走廊天花板说幽暗不如说暧昧的灯光,自嘲一笑,拎着包往洗手间走去。   她妈是个烂人,赌博、吸毒、滥交……总之那些坏女人该有的毛病,都能在她妈身上加以验证,从小时候起南湘就过着不断被陌生人上门骚扰、追债的生活,还曾多次看到母亲躺在床上扭动着身体呓语成痴,地上则是乱丢的注射器和扎带。   前两天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她妈赌博输钱借了高利贷,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还上,她就等着给她妈收尸吧。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妈,做女儿的当然不能坐视不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债务揽到自己头上。   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专业是美术和服装设计,没去国外镀金,没有奖项证明自己,也没有深厚的背景,那点微薄的薪水自然没可能填上这个窟窿。   之前跟顾里闹臭了,连借钱救急的路也被堵死了。   现在跟她最亲密的人,一个是林跃,一个是席城。   对于前者,她张不开嘴,甚至连实话实说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顾里的生日宴上顾源说过,林跃的家庭背景很一般,就是三线城市工薪家庭,就算个人能力再强,可毕竟才毕业两三个月,手里肯定不富裕,而且……她真的不敢让他知道她妈的事,本来俩人的关系就处于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彼此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水平,万一给他知道了她有一个堪称无底洞的妈,两个人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对于后者,她去找了,结果却是被奚落,被讽刺,被侮辱。   走投无路之下,她来了酒吧,靠卖酒挣快钱。   然而钱哪有那么好挣,要想别人买她的酒,必须要付出一些东西,不肯牺牲色相,就只能陪酒了,那些有钱人一看她很痛快,敢喝能喝,自然乐于多点几瓶贵的。   哗~   水龙头打开,银亮的激流冲击着水槽,水花四溅。   她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水流冲走了粉底,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凉水让她清醒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委屈和无助,没有一个人能够依靠的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想想从小到大承受的来自家庭的不顺,她特别想念顾里、林萧和唐宛如,有她们在,苦也好,喜也罢,起码从来不会感到孤独,但是现在……好像整个世界都把她抛弃了。   南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顺着脸庞往下淌。   便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她本能地想要推开,可是扭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侧脸,手臂的力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身子都软了。   “怪不得你一直推脱没空,需要用钱为什么不跟我说?跑来酒吧卖酒,这是你该干的活儿吗?”   “可是……你……你怎么……”   “我都知道了。”林跃没有让她说完,把人往前一拉,一下堵住了她的嘴。   南湘先是一僵,不过很快整个人放松下来,手往后一缠,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林跃带着她退了几步,撞开厕所的门。   “你……”   “别……”   “唔……”   俩人进去的时候,洗手间外闪过席城的脸,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中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一沓钱。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手指几乎把牛皮纸袋抠破,他是来给南湘送钱的,然而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这样一幕。   去踹门吗?   踹开了又怎样?   那时候谁会丢人?   姓林的?他?还是南湘?   一个男人上厕所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一下子火了,对那人拳打脚踢。   来酒吧包厢喝酒的人怎么可能是独行客,很快便有一伙人冲出来,一路追打至门外。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后,他的眼窝青了,嘴角裂了,牛皮纸袋里的两沓钱只剩一沓了。   十五分钟后。   林跃带着南湘从酒吧出来,走到前方停泊的雷克萨斯LS跟前,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这车……你……怎么?”   南湘好歹是上海人,车子是好是坏还是能够通过车牌与车型做出判断的,顾源说他家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工薪族,就一套房子一辆二手大众朗逸轿车,但是现在他开的这辆车……少说也得大几十万吧。   不知道是醉意未消,还是刚才做的太激烈了,她没有站稳,脚崴了一下。   林跃反应迅速,伸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抱进后车厢。   “知道多数雷克萨斯车主的特点吗?”林跃帮她关好车门,坐进驾驶室:“低调务实。”   车子离开停车位南湘才缓过一丝精神:“顾里说只有老男人才喜欢雷克萨斯和沃尔沃。”   林跃说道:“没错,我就是一个标准的老男人。”   她把他的话当成了一个笑话。   车窗那边,席城骑着摩托车靠边行驶,和雷克萨斯LS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了林跃的侧脸和南湘的笑颜。   ……   第二天,南湘揉了揉发紧发木的鬓角,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宽敞明亮的卧室,感觉特别不真实。   铺着毯子的阳台角落放了把芬达吉他,床头柜上有苹果手机的充电器,充电器旁边是一块沉稳内敛的雅克德罗,再后面一点的地方是玻璃杯,盛着拇指指腹深浅的清水,然后是一瓶药,标签上写满英文,大意是水溶性维生素。   摸了摸柔软顺滑的被褥,她把脚放到床下的毯子上,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从酒吧出来后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原因,很多画面已经模糊不清……   叮叮咚咚……   这时客厅传来清澈的琴声。   旋律和缓,像花园里淙淙的溪流,像叶末柳梢飞舞的晨光。   她从床上下来,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只好穿上放在床尾的白衬衣,光着脚走出卧室。   客厅很大,足有40多平米,靠近阳台的位置放着一架钢琴,钢琴的谱架空着,旁边有一个六角杯,里面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昨天折腾了她半宿依然起了个大早的男人坐在方凳上,手指一下一下按压着琴键。   一首很好听,很出名的曲子。   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南湘倚着墙角,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很难想象,这个沐浴着晨光,浑身散发着安静与文艺气质的男人跟酒吧洗手间里侵犯他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一曲结束。   林跃转回头,看见穿着自己的衬衣站在过道与客厅角落神色复杂的女孩儿,微微一笑:“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南湘摇了摇头,打量一眼谈不上豪华,看起来很干净的大客厅和开放式厨房。   “这是你的家?”   “不是我的家,难道是你的家吗?”   “不是……顾源不是说……”   “三线城市工薪族家庭对吗?”林跃说道:“没错,不过那是我父母习惯和想要的生活。”   他起身走到茶几前面,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饿不饿?撑不住的话冰箱里有面包,不饿的话就再等一等,我叫人去买早餐了。”   南湘点点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昨天喝得醉醺醺的,有些话根本没说清楚,她这儿正要延续刚才的话题,忽然听到门铃响了。   “唔,今天早到了十分钟。”他说着话往门口走去。   南湘赶紧放下杯子,想去里屋避避,因为她只上身穿了件白衬衣,虽说足够宽大,完美遮住不该露的地方,但是在外人面前这幅打扮,终归是不好的。   “没事的。”林跃制止了她,一面伸出手去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掰:“你的衣服满是烟味和酒气,昨晚你睡熟的时候我拿到洗衣机里给你洗了,现在还没有干。”   被他这么一讲,南湘有些进退为难,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双方一照面,都懵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喜欢我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是KITTY,以前在上海大学做林跃的贴身助理时见过南湘,知道俩人关系暧昧,但是在这间屋子里看到她还是第一回。   那件宽大的白衬衣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是林跃的,那么昨天晚上……   KITTY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掩饰过去:“顾小姐到了,这是你要的白玉兰的画卷、烧麦和白粥,小菜我随便选了几样。”   说着话,她把早餐拎到厨房中间的六人餐桌,将里面的食物拿出来码放整齐。   另一边,顾里和南湘照面了,比起KITTY眼睛里的复杂,她倒是平静多了,毕竟生日宴的时候南湘一直在维护林跃,最后还追了出去,现如今俩人在一块儿,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南湘一眼,望林跃说道:“说吧,你把我约来你家为了什么?”   林跃走到餐桌前面坐下,冲顾里和南湘说道:“自从毕业后,你们还没见过对吗,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顾里……”南湘欲言又止,因为席城的事,她对顾里是心存愧疚的。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没有我的搅局,你们俩终于凑成一对了?”   “顾里,不是这样的。”   “床都上了,还不是这样的?”   南湘看看自己的穿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顾里记恨生日宴上她在林跃面前羞辱好姐妹,而她想在席城的问题上道歉。   “难不成你们两个在生日宴上还没有吵够?”林跃已经和KITTY坐下,准备享用早餐。   顾里走过去,把包往桌上一方,摘下手套捏起一片纸巾擦擦手,夹起一个烧麦咬了一口,没有一点因为来到竞争对手老家便拘谨放不开的样子。   南湘在经过开始的窘迫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样也好,她这个样子出现在林跃家里,让顾里和KITTY看到不是坏事,正好可以坐实俩人男女朋友的关系,在好姐妹里宣告她对他的所有权。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到林跃身边坐下。   她和KITTY一左一右,顾里坐在对面。   林跃从保温盒里舀了一碗热粥,先给南湘,然后是KITTY,再是顾里。   “我听说顾源正在密会盛古集团的高官们,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里说道:“知道。”   林跃一面说一面剥开一个茶叶蛋递给南湘,她一脸幸福地接了。   跟之前一样,他又剥好第二个,放到KITTY面前的小碟子里。   最后是顾里,不过得到的回应是:“我讨厌吃鸡蛋。”   林跃也不恼,用手掰下一块蛋清放进嘴里。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叶氏集团怎么也会对盛古感兴趣?你爸的公司……还真称得上是优质资产呢。”   顾里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林跃说道:“我想知道叶传萍的报价。”   顾里笑了:“你终于急了?坐不住了?”   “这样吧,叶传萍给你开价多少我就给你开价多少,我想,以我们的关系,盛古落在我的手上,总好过落在叶传萍手上。”   “你跟我关系再近,有我跟顾源关系近吗?”   “或许,我们俩的关系比你想象得更亲密。”   KITTY听说眼皮一跳,而顾里站起来指着南湘说道:“这就是你让我在你家里看到她的原因吗?”   说完又一指KITTY:“而她,是用来向我证明宫洺不是你对手的吧,这算什么?一只手打感情牌,一只手用实力说话吗?”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林跃将蛋黄放进小碟子里,把剩下的蛋清一口塞进嘴里。   “多谢你的早餐。”顾里说道:“林跃,上次在盛古的会议室我就说过,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真的吗?”   “哼。”   顾里站起来,拎着手提包往外面去走,高跟鞋快速撞击地板,哒哒远行。   “顾里……”南湘叫了她一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顾里走后,林跃喝光碗里的粥,把餐盒和保温盒往南湘面前一推:“多吃点,你都饿瘦了。”   她确实瘦了,但不是饿瘦的,是为赌债的事急瘦的。   这时KITTY拿起放在身后的手提包,拉开拉链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   林跃示意她把东西给南湘。   “这是……什么……”   是钱。   成沓的老人头堆砌在一起,至少有十万块。   林跃说道:“拿去给你妈还债吧。”   南湘直勾勾看着那些钱。   是,她很缺钱,但是……   她把牛皮纸袋往前面一推,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   林跃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算我借给你的,以后慢慢还就好,如果还不上的话……那就折算成一部分彩礼钱好了。”   南湘看了面无表情的KITTY一眼,神色有些不自在,不过内心深处是开心的,愉悦的。   “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KITTY把一份文件推到林跃面前,帮忙解释道:“他是HK伟成投资公司内地子公司总经理,全面负责收购盛古集团的项目。”   林跃看了几眼文件,随手放到一边:“你以为我去HK的几个月单纯就是躲灾去了?这么说吧,虽然我读得是国际政治专业,但是真正擅长的是投资和金融,懂了吗?”   南湘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感觉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顾里变成手握上亿资产的富豪很正常,因为她从小就锦衣玉食,出入香车,自身也足够优秀,可是林跃嘛……从一个看起来除了才华横溢外很正常的大学生,到一个举手投足带着成功男人特有魅力和内涵的人,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说实话,接受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让你收集的顾氏控股的资料呢?”   “哦,在这里。”KITTY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这只是容易查到的注册信息、公司股权结构、公开财报等资料,更细致的内容可能要多花点时间和金钱。”   “这事你看着办就好了。”   “好的。”KITTY稍作沉吟,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要收购盛古的是叶氏集团,你为什么要我去调查顾氏控股?”   “你以为是谁在为叶氏集团提供并购所需的资金?”林跃站起来,走到背阳面的窗户前,看着江口随波远航的船只说道:“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不,应该说有意思了。”   KITTY说道:“什么意思?”   林跃冲她们笑了笑,没有做解释。   ……   11月末,秋日不再,冬雨凄凄。   一身盛装的顾里走过挂着“绅公馆”三个大字的匾额,推开会场大门,迎着参会者的目光和照相机镜头走上前方演讲台。   “感谢各位的到来,经过审慎的考察和对比,经过股东表决,同意以八亿的价格,同我们未来的战略伙伴达成收购协议,我相信,CONSTANLY集团一定会为盛古带来更好的资源和发展,同时即日起,我本人将出任M.E的财务总监。”   话音一落,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叶传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八亿RMB,这可是她对盛古集团的出价底线,本以为顾里提到这个数字会选择叶氏集团,没想到……   “用八亿收购盛古集团,你做的可是一桩赔本买卖。”   她的对话目标是宫洺。   而宫洺看的却是叶传萍那边沙发上坐的林跃和KITTY。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已经赢得了这场战役里最大的一个胜利果实吗?”   这里的胜利果实指得是顾里。   当然,CONSTANLY集团真正需要付出的资金根本不需要八亿,基本上只要三分之一就可以了。因为CONSTANLY集团本身就掌握了盛古33%的股份,而HK伟成投资公司拒绝以这个价格出售股份,所以只需要支付顾里和高管们手里的股份价值就好。   在顾里和盛古集团高管们同意将股份出售给CONSTANLY集团的情况下,握有盛古32%股份的林先生已经翻不起浪花,等并购结束,一切走上正规,要想稀释掉那32%的股份还不简单吗。   宫洺在看林跃,顾里也在看林跃。   八亿的价格,远超盛古的实际价值,她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林跃为什么不卖,还是说……HK伟成投资公司获取32%股份的代价远高于八亿收购价对应的部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套牢了。   与此同时,叶传萍看着儿子顾源说道:“真遗憾,你们差一点就在一起了,不过没关系,这样一来,我们终于可以筹备你跟袁艺的婚礼了。”   当初她让顾源去跟顾里谈,曾承诺如果谈成了,就同意他跟顾里交往,如果谈砸了,那他必须和袁艺结婚。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借她的力量帮助顾里推高了盛古的价值。   顾源没有接话,面无表情扭过头去,看向坐在右侧沙发上的林跃和KITTY。   这就是跟他作对的下场,学政治的非要参合商业活动,结果只会是一个“死”字。   林跃呢?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宫洺和顾源的目光,掌声消退后掏出笔记本写了一行字,完事用手一扯,撕下这页交给KITTY。   KITTY起身走到叶传萍面前,把那张条递过去。 ###第九百一十九章 绿幽幽的订婚礼物   叶传萍往右边的沙发看了一眼,有点意外林跃会给她传纸条,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想干什么?   宫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想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现在CONSTANLY集团已经取得了盛古67%的股份,可以说具有完全绝对控制权,难不成……他还能翻起浪花?   叶传萍接过KITTY递来的纸条,稍微翻开一道缝。   上面写了地址和时间。   她把纸条叠好放进手提袋里,偏头望林跃笑了笑。   ……   盛古集团被CONSTANLY集团收购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顾里通过出售手中股份,获利将近两亿RMB。   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顾亿元。   林萧最近心情很好,因为医生说周崇光的手术很成功,虽然有复发可能性,不过现在看来比没做手术时要好很多。   唐宛如还是老样子,要么窝在别墅里看青春偶像剧,一副我还没张开的德行,要么去体育馆看靓仔——当然是以训练为借口。   这一天,她披着一身臭汗回到别墅,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随手打开电视机。   “今日凌晨,北郊一废弃工厂改装的民房里发生恶性事件,共造成两人死亡三人受伤。据知情人士透露,该民房是一个犯罪团伙用来聚众赌博的场所,因为位置隐蔽,防守严密,另有密道联通外界,多年来警方一直没有发现,打掉这个以聚赌抽成、放高利贷、暴力催债等手段谋利的犯罪团伙……”   像这种新闻,唐宛如是不感兴趣的,然而警察带着赌徒上车去录口供的画面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那个四十多岁,看起来一脸萎靡的女人似乎是南湘的妈妈。   “林萧,你快看,那是不是南湘她妈?”   因为赌徒的脸打了马赛克,只有切换镜头的时候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真实容貌,林萧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看体型的话,有八分像。”   咔嚓~   随着开门声,顾里穿着一套有着极长拖尾的黑色礼服走进客厅。   “怎么样?好看吗?”   唐宛如拿浴巾擦头的动作一僵:“顾里,你穿成这样要干什么?”   “参加订婚典礼啊。”   “订婚典礼?谁的?”   那边林萧拇指一捻,掌心多了三张大红色邀请函。   唐宛如走过去抽出一张翻开一瞧:“顾源和袁艺?”   “对啊,他们两个订婚,不该请我们这帮老朋友吗?”顾里走过去,抽出属于自己的那张邀请函,往腿上一放:“你们有没有发现。”   林萧说道:“发现什么?”   “这妞儿又胖了。”   “顾里,我怎么觉得你在嫉妒。”   “我嫉妒她什么?”   “你嫉妒她比你胸大。”唐宛如抢着说了一嘴,不过仔细一想不对呀:“顾里,顾源都要跟袁艺订婚了,你怎么一脸平静的样子?”   “我不平静,难道大哭一场吗?”   “来,肩膀借你,哭吧。”   顾里把唐宛如推开:“叶传萍想拿这事恶心我?呵,盛古集团收购战她输了,这一次也一定会自取其辱。”   ……   临近圣诞节,顾源和袁艺举行订婚典礼的日子到了。   会堂里窗明几亮,温暖如春,穿着白衬衣打着蝴蝶节的侍应生手捧托盘穿行在三两成群的人流里,不时把酒水递给那些需要的宾客。   唐宛如的吃相很难看,林萧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然而不认识她,又能去认识谁?会堂里的名流有些是她听说过的,但更多是她没听说过的,反正都是这个总那个总,这个长那个长的,唯一的熟人顾源也被袁艺死死缠住,跟重要来宾交谈的时间都不多,自然更没机会搭理她们。   好在宫洺的到来缓解了林萧的尴尬。   “宫先生,你怎么来了?”   在之前结束的盛古收购战中,宫洺对叶传萍可不怎么友好,为什么现在顾源订婚,他会到场祝贺呢?   KITTY走后总部又调来了一位女助理HIMMY,浓妆艳抹的样子看着特别妖,一面接过老板的斗篷,一面解释道:“宫先生的祖父和顾源的祖父关系很好,他们两家是世交。”   唐宛如一看帅哥到来,用手擦掉嘴角奶油,带着淫贱的笑容凑上前:“可以告诉我你用得什么香水吗?哦,它就像初春里盛开的第一朵鲜花……”   宫洺没等她把话说完转身走了。   “好了,好了,这是冬天,还没到发春的季节。”林萧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去追宫洺。   “咦,是KITTY。”唐宛如看到门口走过来的女人愣住了。   “KITTY?”林萧看了宫洺和他的新助理一眼。   KITTY说道:“哦,林先生去HK了,没时间参加顾源的订婚仪式,便叫我代他过来送上一份礼物聊表祝福。”   “林跃也被邀请了?”唐宛如不知道今天演得哪一出儿,怎么盛古争夺战的主要竞争者都被邀请来参加典礼呢。   “是叶传萍女士发得邀请函。”KITTY冲接待员招招手,把一个透明盒子递过去:“这是林先生送给顾源的礼物。”   “哇哦,ROLEX!”唐宛如扑闪着一双小眼睛,超级羡慕的样子。   “我决定了,以后订婚典礼绝对绝对要请林跃参加。”   林萧在后面拽住她,才不至于跟闻到腥味的猫一样跟着那块表而去:“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而且那表……”   “再见。”KITTY面无表情看了俩人一眼,转身离开。   “哎,你就这么走了?”   唐宛如没有得到回应,有点不爽KITTY的态度。   林萧说道:“她就那样。”   说话间,门口黑影一闪,一个人大步从容走入会堂。   精致的妆容、黑色连衣裙、巴掌大小的纯金胸饰、还有长长的拖尾……   从走路到着装都诠释着什么叫主角。   顾里来了!   今天是顾源和袁艺的订婚仪式,她却打扮的比主角还主角,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宾客的注意。   叶传萍面沉如水,袁艺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这时外面又走进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人很精神。   袁艺的脸色变了,因为那个男人除了是她们家司机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顾源看着出丑的袁艺笑了,跟之前计划好的一样,走到顾里面前,用自以为幽默的语气说她抢走了他的舞伴,那要他跟谁跳舞。   顾里回答跟我跳,完了扯掉后面的拖尾丢给唐宛如,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订婚仪式的男主角跳了场非常暧昧的舞蹈。   “足足晚了十分钟,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是为了让你多享受一会儿新郎官的感觉。”   “几天不见,你是不是变胖了?”   “是你驾驭不了我。”   舞蹈暧昧,对话更暧昧。   袁艺她妈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叶传萍看起来也在极力压抑怒火。   一曲结束,顾里放开顾源,朝最前面的舞台走去,并在途中招来侍应生,递了一个U盘过去。   唐宛如按照计划去拦叶传萍,不让她干扰顾里讲话。   “真高兴能接受邀请,来参加我最好的……朋友,顾源的订婚典礼,我呢?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为今天的仪式准备了一件很特别的礼物,一组幻灯片,来记录这段倍受瞩目的感情的点点滴滴。这组浪漫的幻灯片,我要献给今日的主角,袁艺,和她的挚爱。”顾里面带笑容看着众人,往后方屏幕招了下手。   其实她早就知道顾源跟叶传萍做了一个交易,如果叶氏集团顺利收购盛古,那么两人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到一起,如果顾源把事情搞砸了,那么对不起,他必须和袁艺结婚。   顾源通过试探他妈的底线,帮助顾里抬高了盛古集团近三亿的估值,还实实在在摆了林跃一道。   而另一边,顾里要做的就是毁了他跟袁艺的婚礼。这不难做到,因为顾源发现袁艺和他们家司机有奸情,只要把证据在公共场合一发,叶传萍还能强推婚事吗?就算他妈能忍,他爸也不可能答应的。   噢~   下面响起一片惊讶的喊声。   顾里笑得很开心,用看失败者的目光看着袁艺,然而这份情绪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因为林萧急得直跳脚,指着大屏幕说不出话来。   “顾……顾顾……里……”   似乎,情况有点不对劲。   顾里转回头。   看到大屏幕上的画面后,她如遭雷击,整个人呆住了。   画面里的她跟林跃躺在一张床上,手搂着他的脖子,可以说脸贴脸,嘴对嘴,亲密到不能再亲密,而且她的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了酒的样子,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容。   虽然下面的部分没有入镜,不过傻瓜也看得出她的身体是光着的。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她两手紧握,指甲盖几乎扣进肉里,针扎似得的痛楚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这是真的,是真的,你跟他睡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翻麦克风。   回头一瞧,就看见顾源用超级超级复杂且愤怒地目光瞪着她,年中的生日宴上,他被戴了一回绿帽子,当时只有要好的几个人知道,今天……虽然别人不知道他跟顾里的关系,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很,前方曾说“该是你的,怎么折腾也是你的”的女人,又给他赚回来一顶绿帽子。   刚才那句“你驾驭不了我”,从玩笑话一下子变成了嘲讽。   他驾驭不了她,谁能?大屏幕上那个男人吗?   袁艺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镇定,再后来变成了冷笑,她不知道顾里玩得什么把戏,明明说要放自己和郑华的幻灯片,却把她跟林跃上床的事抖了出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顾亿元玩儿砸了。   叶传萍站在袁艺父母身边,伸出双手拍了拍。   啪~啪~啪~   “朋友们,这种助兴方式可是少见,顾小姐,敢问你这是在告诉大家,你跟林总也要订婚了吗?”   顾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脑子成了浆糊。   她什么时候跟林跃上床了?她怎么完全不知道?在典礼上出丑还在其次,毕竟现场没有她的长辈,关键是怎么跟顾源解释?   她解释的清吗?俩人亲热的照片就摆在身后。   便在这时,她猛然想起那天在林跃家吃饭时他说过“我们俩的关系比你想象得更亲密”,似乎就是指这件事。   看看顾源,看看叶传萍,再看看无法接受这一幕的唐宛如和林萧,顾里一把推倒旁边的花篮,拽着裙摆往外面奔逃。   丢人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之前从林跃家回去,她跟唐宛如和林萧讲了南湘住进林跃家的事,虽然双方关系没有和好,但是都接受了俩人交往的事实。   可是现在呢?   跟席城睡了不成,又跟林跃睡了,她这是一直逮着南湘坑对吗?   顾里跑没影后,叶传萍上台讲了几句话安抚人心,林萧看着失魂落魄的顾源,突然很同情他,绿帽子戴了一回又一回,这个男人比她惨多了,毕竟简溪离开了,她还有周崇光。   她现在算是知道林跃送来那块表是什么意思了,ROLEX不是重点,绿水鬼里的“绿”字才是重点。   或许他还有另一个诛心表述,顾亿元的身子,值这个价!   她看了宫洺一眼,发现老板的脸色并不好看。   毕竟顾里现在是M.E的财务总监,这个位置对一家公司有多么重要,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如果顾里和林跃真有一腿,那是不是该好好思考一下让顾里做这个财务总监,会不会给公司带来麻烦呢?   杀人诛心。   这小子太阴险了!   ……   顾里从会堂出来,衣服都没有换就钻进车里,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半个小时后。   车子驶入黄浦江边一栋公寓的停车场,没等车子停稳,顾里便推开后车厢门,无视司机想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御寒的动作,以最快速度钻进电梯,按下二十七楼的键位。   少时。   轿厢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快步走到林跃的家门前面,放着门铃不按,一巴掌拍在门上。   嘭~   “林跃,你给我出来!”   “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嘭嘭嘭~   也就十秒左右,门咔的一声开了,出现在面前的是KITTY带着薄霜的脸。   “你干什么?”   “林跃呢?我要见他。”   “林先生不在,去HK了。”   顾里一把推开KITTY,直接闯入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人,电视在放《我们结婚吧》,餐厅也没人,不过餐桌上立着一个酒杯,旁边是喝掉一半的尊尼获加蓝牌。   “顾小姐,你这是私闯民宅。”   顾里没有理睬KITTY的警告,径直往里面走去,推开书房的门,没人,又推开卧室的门,也没人。   难不成……他真去HK了?   认真想想的话确实符合逻辑,因为正常人都可以预见照片流出后她会多么气急败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去外地避一避风头。   顾里拿出手机,翻到林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停顿片刻又放弃,既然人都躲了,会接她的电话吗?答案显而易见。   谁知道就在这时,主卧洗手间的门打开,一个人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腿上还有水珠,似乎刚洗完澡。   林跃!   顾里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窜起来,话也不说,走到跟前就是一巴掌甩出。   啪~   她当然不可能打中。   林跃握住她的手腕往床边一带,顾里不能维持,整个人歪倒在床上恨恨地看着他。   “为什么?” ###第九百二十章 我试着忍了,真的……   林跃用毛巾擦了把脸,又摸摸下巴长出的胡茬,毫不在意地道:“你跟顾源可以玩手段,我就不能出阴招么?”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林先生?”来自外面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林跃看了门口站着的KITTY一眼:“放心吧,没事的。”   KITTY指指客厅,意思是自己就在外面,有事喊她,完了很贴心地带上房门出去了。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   “我说电脑合成的你信吗?”   “不信。”顾里冷冷地看着他。   林跃也不避讳,脱掉浴袍,背着她拿出一套干净的衬衣穿在身上。   “要问什么时候,你自己不知道吗?”   “林跃,你信不信我报警告你强奸?”   林跃转过身去,看着她笑了:“你知道强奸罪过了一段时间后再报警取证多难吗?而且那张照片也不能证明什么呀,没人告诉你画面里的你一脸幸福的样子有一种小鸟依人的可爱吗?”   “你!”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招来语言调戏,更为关键的是,对于俩人上床的事,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状态下,完全不知道。   “这一切都是你跟叶传萍计划好的吧?”   “要我说,人家好好的订婚仪式,你去闹个什么劲,不觉得很丢脸吗?”   “你这么做,对得起南湘吗?”   “我试着忍了,但是架不住你太野,最终没忍住,我想她会理解的吧。”   “林跃,你是个王八蛋!”   刚才巴掌没打中,这次一脚踹向对面男人要害。   就跟刚才一样,林跃很轻松地抓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掀,把人按倒在床上,脸贴脸,眼对眼,这个距离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相信我,顾源驾驭不了你这匹野马。”   就在她呼吸变得急促,脸发红身发软时,林跃放手起身,摘下一条搭在衣柜横梁的领带往脖子一套:“你走吧,我约了南湘一起吃午饭。”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难掩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升起,她紧握双手,气到浑身颤抖:“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南湘?”   林跃说道:“如果你想她恨你一辈子,请便,而且,我认为KITTY很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顾里像是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鸭,明明心里有很多情绪,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湘跟她之间最大的冲突点在哪里,其实不是席城,是林跃。   如果被南湘知道他们俩上床了,就像林跃说的,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林跃打开房门,转身看着她。   “……”   顾里从床上起来,像一具行尸般蹒跚离开。   “等等。”林跃叫住她:“去医院做下B超吧。”   顾里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迎着KITTY平静的目光走出门去。   “如果你不想给她一个名分,最好别去招惹她。”   林跃走到餐桌前面,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端起来喝了一口:“你是借她的事说自己吗?”   KITTY不说话了。   “你以为我让她去做B超为什么?看有没有怀孕,好提前把孩子拿掉吗?”   KITTY面露不解,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没有解释,端着酒杯走到客厅阳台,平视前方喧嚣的长街。   ……   俩人上床的事顾里不会告诉南湘,不代表别人不会,轿厢门打开的瞬间,她看到了面若冰霜的好姐妹。   “南湘?”   声音才落,顾里便被南湘由轿厢里一把扯住,保温盒一提,里面的汤水浇了顾里一头。   那是她跟人请教来的核桃瘦肉汤,在锅里熬了一个上午,为得是带到这边给林跃补充脑力的。   还债的钱、快消服装巨头ZARA设计部门的工作岗位、用来代步的MINI……这些都是林跃给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只能选择力所能及的事来表达感激。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才把汤放温,装进保温盒里,就接到林萧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上回是席城,这次是林跃。   虽然席城迷奸顾里那次她也有一些责任,但是这一次,她总没有让林跃去跟她上床吧?一直以来她都很怕顾里插足两个人的事,因为她太清楚好姐妹的为人了,很多人称呼顾源和顾里“顾氏夫妇”,但是身边的朋友都知道顾源驾驭不了顾里,而林跃,似乎是顾里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大的克星。   大多数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强的人,同龄人里比顾里优秀的男性可以说凤毛麟角,所以对于顾里她一直心怀忌惮。   前些日子林跃刚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两人的关系,扭脸顾里就做出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保持平静?怎么可能不悲伤愤怒?   “为什么!”南湘把她推到墙边:“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钱?你这么对我?”   “南湘,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难不成是他勾引的你?”   她举起手提包照着顾里的头砸下:“如果你不想,他会强迫你吗?”   一句话把顾里问住了。   当时大屏幕中间的她躺在他怀里,嘴角含笑,一脸甜蜜的样子叫谁看见都会得出她当时很享受的答案。   “你从小什么都不缺,我有的,你有,我没有的,你也有。那么富有的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争?你告诉我?为什么?”南湘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着。   咚~   顾里的头磕在墙上,疼得嘴角抽动双眉蹙紧。   她知道怎么解释也不会被原谅,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上的床,然而照片不会骗人,如果真是用技术手段合成的,顾源早就给她打电话了,而不会坐视南湘知道。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往日的尖酸刻薄,毒舌利齿呢?”   顾里给她说恼了:“你想听什么?对不起还是我错了?有了这句话,你就能说服自己原谅他了是不是?因为错都在我身上,是我勾引他,是我抢了你的男朋友。”   南湘脸上表情像是突然冻结,顾里的问话一下子把她剥了个精光。   是的,她不想承认林跃有错,她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顾里身上,因为一旦认定是林跃的错,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   她不想离开他,可是人活着,总要有一点尊严不是吗?   南湘掰着顾里的肩膀往后一搡,把人推倒在地上:“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   丢下这句堪称恶毒的话,她疾步走入电梯。   顾里拽着手提包的链条,使劲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三晃朝着自己的座驾走去。   她使劲忍着委屈不落泪。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吃亏受伤的是她,为什么反而成了被指责,被浇肉汤的那一个?   2701室的阳台上,KITTY看着楼下正在上演的一幕。   “你是不是算准了一切?”   “唔,我没想到她们俩会在楼下遇见,真不知道物业的人会怎么在背后传我闲话。”林跃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朝着餐厅走去。   叮咚~叮咚~叮咚~   他放下空杯的同时,门铃急响,KITTY走过去打开房门。   南湘冲进来,红着眼睛说道:“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告诉我……说话呀!” ###第九百二十一章 这个渣男!   林跃瞄了KITTY一眼,握住她的手往卧室走。   南湘试着反抗,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被他拖进卧室。   KITTY踌躇片刻,蹑手蹑脚走过去。   “……”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   卧室里没了声息。   KITTY正要离开,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对话。   “对,我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两个……”   ……   “可是……”   “唔……”   “你……别……”   “不要,不要……”   “KITTY在……外面……”   咔嚓。   房门突然打开,KITTY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起刚才听到的内容脸一下子红了。   “KITTY,帮我去街口买两杯热饮。”   “好的。”   KITTY佯装镇定,转身往外面走去,身后又是一声轻响,林跃把房门反锁了。   她知道买热饮是假,把她支走是真。   至于支走后会发生什么?想来是痴情男女喜闻乐见的一幕。   她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了吧。不过林跃到底拿什么说服她的呢?劈腿这么严重的事情,单靠睡服就能解决吗?   KITTY在外面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拎着热饮回去,一进门就看见南湘坐在钢琴前面,林跃低头揽着她的腰,正在手把手地教她弹最简单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个渣男!   ……   顾里和南湘争执的时候,唐宛如和林萧也在吵架。   “你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南湘?”   “难道不应该让她知道林跃干了什么吗?”   “你应该等顾里回来,征得她的同意再跟南湘讲。”   “为什么?”   “你忘记上次顾里生日宴发生的事了?南湘那么喜欢林跃,她会跟顾里拼命的。”   “你不是也喜欢他?怎么没跟顾里拼命呢?”   “林萧,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毕业的时候你可以把席城和顾里上床的事告诉南湘,我就不能把林跃和顾里上床的事告诉南湘吗?”   唐宛如被揭疮疤,脸上挂不住,大声说道:“林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因为周崇光的事去求林跃都没有结果,所以怀恨在心,于是把这当做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林萧说道:“唐宛如,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害怕卫海知道他们分手后去追求南湘吗?”   “你……”   “你们俩吵够了没有?”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呵斥在空荡荡的会场响起。   二人扭头一瞧,顾源带着周崇光走了进来。   “崇光,你怎么来了?”林萧面带惊喜迎上去。   “你是不知道,我可是给护士抛了无数媚眼才换来一个中午的假期。”周崇光望着两个人说道:“人呢?都去哪儿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顾源阴着脸不发一言,唐宛如对他笑了笑,不过挺尴尬的,而林萧一下子扑进周崇光的怀里,侧脸枕在棉柔的斗篷上,想象着南湘对林跃大吼大叫的一幕,也庆幸着她跟周崇光之间没有那家伙插足……至于抄袭风波和“死亡倒计时计划”,那都是商业纠纷,不会伤害两个人的感情。   ……   2014新年伊始,吞并盛古后,M.E搬到了新的楼层。   从总经理办公室的窗户望过去,视野更开阔了,看得也更远了。   在CONSTANLY集团的年会上,宫勋盛赞了宫洺在收购盛古集团过程中所做努力,给予他很高的评价。   这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不过此时此刻,看着脚下的一片繁华,宫洺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或者得意。   虽然搞不清顾源订婚典礼背后的故事,但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顾里被林跃狠狠将了一军,在众人面前露了个大丑。而且还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知道俩人上过床后,还能放心地把M.E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交给顾里吗?   聪明如他,当然知道这是林跃的离间计,他当然不会上当,而且……让顾里做这个财务总监,不仅仅是爱才心切,当时在新闻发布会上说顾里是盛古争夺战最大的胜利果实只是用来迷惑叶传萍和刺激林跃的说辞,实际上还有另外的谋划。   现如今他想不明白的是,像林跃这种睚眦必报的家伙,可以把顾里搞成这样,对他和M,E呢?不见好就收,卖掉手里握有的盛古集团32%股份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得提早实施那个计划了。   ……   两天后。   思南公馆。   咚,咚,咚~   门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窝在沙发上看韩剧的林萧推了唐宛如一把,后者很不情愿地爬起来,走过去握住门把手一拉。   一张斯文中带着几许阴鸷的脸出现在对面。   哇,好帅。   唐宛如心神一荡,还好很快反应过来:“你找谁?”   男人往客厅扫了一眼:“顾里在吗?”   “顾里?你找顾里?”   “对。”   唐宛如说道:“你确定不是找我?”   男人说道:“我不找你,我找顾里。”   “你好好想想,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唐宛如冲他抛个媚眼,胳膊肘往门框一搭,想要摆出风情万种的样子,不过很遗憾,她失手了,身体一晃,差点栽在地上。   男人趁机一个闪身走进客厅。   “顾里,顾里……”   林萧呆了一下,拿起手机做出报警的姿势:“你……你……你,别过来。”   咔~   顾里房间的门打开,睡成一脸猪像的顾大小姐从里面走出来。   自从在顾源的订婚典礼出丑,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到两个星期人胖了一圈。   “谁找我?”   她看向客厅里的不速之客。   “我。”   “你是谁?”   男人说道:“顾准。”   这个名字引起了唐宛如和林萧二人的关注,他也姓顾?   “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爸将那20%股份给了谁吗?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给了我。真要攀关系的话,我应该叫你一声姐。”   林萧的嘴巴扩成了一个O型,唐宛如把手指含进嘴里,感觉吃了一个大瓜。   五分钟后。   顾里赶走了唐宛如和林萧,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沙发上坐的男人。   “你刚才说……是我的弟弟?”   顾准点点头:“确切地讲,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顾里两眼一眯:“你说是我弟弟就是我弟弟啊?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顾准说道:“你相不相信不重要,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HK伟成投资公司和林跃的事。”   听到“林跃”二字,顾里脸色一变,本以为顾准是来认亲的,没想到还有更复杂的目的,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把顾延盛留给他的20%股份卖给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既然你说是我的弟弟,那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顾里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要把手里的股份卖给他?” ###第九百二十二章 他就是那个“王”   “关于这个问题……你没问过林依兰吗?”   林依兰是顾延盛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但是膝下没有儿女,换句话说,顾里和顾准都属私生子性质。   顾里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林跃没有买走林依兰手里的股份,像CONSTANLY集团和叶氏集团打收购战这种事,必须要询问林依兰的意思,现在林跃把股份买走了,也就没必要回去那个家里互相仇视,互相伤害了。   顾准说道:“他手里有盛古集团财务亏空的证据,如果我跟林依兰不把股份卖给他,那么父亲就算死了,也会身败名裂,你也将受到牵连,而公司……很可能就此玩完,另外,他开出了一个令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多少?”   “我跟林依兰的股份一起,2个亿。”   “2亿?”   顾里脸色一变,25%的股份值2个亿,100%的股份值8个亿,这就是CONSTANLY集团收购盛古的价格,换句话说,林跃一开始给盛古的定位就是8亿。   “很意外是吗?按照盛古实际的价值,2亿人民币收购25%的股份,可以说溢价50%,够大方吧。不过呢,他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让我和林依兰对所有人隐瞒这项交易。”   “那你现在来找我,不是违约吗?”   “是,但我别无选择。”   “为什么?”   顾准拿出放在身后的黑色提包,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   “拿到这些钱后,我就去了HK,对HK伟成投资公司做了详细的调查。”   顾里一面拿起文件一面说道:“顾源也派人调查过HK伟成投资公司,他说这就是一家皮包公司。”   “何止。”顾准望顾里说道:“放在明面上的话事人梁启成,根本就是林跃的傀儡,换句话说,整个HK伟成投资公司都在围着他转。”   “这怎么可能!”顾里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如果说林跃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还算符合逻辑,因为既然是HK投资公司在内地子公司的负责人,高档公寓、豪车、奢侈品什么的属于必要花费,毕竟是公司实力的体现。   顾准点点她手里的文件:“这是我花了大代价找到的HK伟成投资公司资金流报表,以及HK金融系统关联‘梁启成’、‘林跃’这两个名字的户头的交易记录。而且你知道么,除了HK伟成投资公司,他在美国至少还有五家自媒体工作室,制作内容涉及时政、财经、历史、军事等领域。”   顾里越听脸色越阴沉,越看内心越震撼,她手里掌握的关于林跃的信息,原来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顾准等了一会儿,待她消化完毕刚才的信息:“还记得去年美国RIDDIT论坛WALLSTREETBETS群组的散户起义吗?”   顾里点点头。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个ID是‘JOKER’的带头大哥,不是别人,就是他。通过最初打爆空头机构,再到华尔街资本大亨对散户群体的各个击破,他在美股过山车似的涨跌中一正一反收割了大量财富。无论是散户还是对冲基金,各有损失,而他,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轰~   顾里感觉头都炸了,想起去年因为美股暴涨暴跌损失了十几万美元跟林萧、唐宛如发牢骚的事,还说要让她知道谁是“JOKER”一定要把那人阉十回,然而没想到的是,JOKER就在身边,不仅没把他阉掉,反而给他上了。   “不,不可能,不会的,你说的也太玄乎了,他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把美国人耍的团团转对吗?”   “姐,你以为那些自媒体工作室在网上做节目就是抱着兼济天下的心思科普知识吗?太天真了,这些自媒体工作室都是倾向保守派立场,这在奥巴驴政府治下左媒猖獗的大环境里好比一股清流。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有几百万上千万的粉丝,条件允许的话,会不会尝试把影响力变现?他所做的就是用政治影响力凝聚人心,然后在金融领域玩一票大的。有趣的是,那些损失了一定财产的人还不会记恨他,因为现实是每个人给我一块钱我就能成为亿万富翁,而放在捐款个体身上,只要能爽一把,会在意一块钱的得失吗?我想不会吧。”顾准停顿片刻说道:“有手腕有智慧有魄力,这样的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顾里:“……”   她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复杂。   “他这么厉害,那你还敢过来找我,不怕他报复你吗?”   顾准说道:“因为我实在好奇,他明知道盛古集团财务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来蹚这趟浑水,而且他明明有机会和实力收购盛古,为什么要坐视自己落入被动,这家伙究竟在谋划什么?”   直到这时,顾里才有时间思考盛古的财务问题,因为顾延盛死的很突然,她接受遗产后根本没有时间进行调查,直接在财务确认书上签了字,完事就把心思放在了盛古争夺战上,现在顾准把情况一说,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行,我得去找宫洺。”   顾准猛地站起,拦在她的身前。   “你现在找宫洺去干什么?”   “重新审核盛古的财务状况。”   “这样做会打草惊蛇。”   “那也总比坐牢好,我的亲弟弟。”她的语气不善,因为顾准早不来找晚不来找,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弄得她很被动。   “首先,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跃已经掌握了盛古财务造假的证据,你也签了确认书,只要他把材料往警察手里一送,爸爸身败名裂不说,你也会受牵连。其次,你在顾源的订婚仪式上……我认为以你们俩的关系,他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林跃的目标是M.E,或者说宫洺,不是你和盛古集团,所以我才敢过来找你。”   “你可真是我的亲弟弟。”顾里的语气与之前又有不同,因为在精于算计这一点上,两个人真的很想。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了吗?”   “利用你M.E财务总监的身份好好查一查M.E的情况,只要能够赶在林跃前面找到宫洺的软肋,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甚至拿回盛古也不是梦。”   电影里顾准一直在调查M.E的情况,知道CONSTANLY集团这棵大树虚有其表,这里他转移精力到了HK伟成投资公司头上,虽然不确定M.E是否有问题,不过从林跃的举动上可以看出,那个人做了很多事,就是为了利用盛古进入M.E。   顾里默不作声,定定看着顾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说,我跟顾源做了那么多,到头来都是给他做嫁衣?”   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林跃在盛古争夺战里只是做了个样子,根本没有尽力,而是将计就计,坐等两个人一番骚操作后把他送进M.E。   半小时后,林萧和唐宛如返回住所。   “所以,那个顾准……他真是你的弟弟?”   唐宛如应该是才吃过榴莲,一张口就是股难闻的味道。   然而顾里的反应不同以往,面带茫然轻轻点头。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林萧有些好奇俩人的谈话内容,因为顾里的状态就像给人爆锤了一顿。   “还记得去年那个害我赔了十几万美元的JOKER吗?”   “记得,记得。”唐宛如想了想说道:“你说那是你亏得最惨的一次,从小到大收的压岁钱赔了个精光,还说如果给你知道他是谁,一定要割鸡十次。”   说到割鸡,她比吃鸡都兴奋。   “那个‘JOKER’……应该是他。”   “谁呀?”林萧急得直跺脚,嫌她说半截话。   顾里一字一顿道:“林,跃。”   “林跃?”对面两人全傻了。   顾里没有在意她们的表情,转过头看着窗外:“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KITTY也在问,只不过是在一个月后。   “你到底要干什么?”   茶几上是一份文件,林跃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样子看起来十分欠揍。 ###第九百二十三章 别以为你是美女我就不忍心打   林跃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宫勋派你到宫洺身边,没有告诉你要对什么事情格外注意吗?”   KITTY脸色微变。   “还记得盛古争夺战时,顾源是怎么和顾里联手对付叶传萍的吧?”林跃往前凑了凑,拉过桌子上的文件夹:“周崇光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盛古集团并入M.E不久就发生更换法人,并因癌症迅速恶化而死亡的情节,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KITTY说道:“你认为这件事里……有猫腻?”   “不只是猫腻,应是多猫腻。”林跃说道:“把你知道的关于CONSTANLY集团的事情写份报告给我,顺便起草一份查账申请书。”   “你怀疑……M.E的财务有问题?”   林跃冲她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通过盛古集团进了M.E,我当然要行使一下股东权力,查查帐什么的,刷刷存在感呀。”   “就算M.E财务方面有问题,我也不认为你能查出什么。”   “敲山震虎不可以吗?”林跃说道:“人在慌张的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KITTY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今年真的只有23岁?”   “不,我今年123岁。”林跃说道:“玄幻小说看过没有?其实我是里面的老妖怪,专门祸害年轻女孩儿,采阴补阳来永葆青春,所以你小心点,别被我吸干了。”   KITTY白了他一眼,对于这个跳脱的家伙特别无奈,有时候深沉起来像个睿智的老人,当你怀疑他的年纪时,转眼间又变成一个满嘴骚话的不良青年,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对了。”林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帮我订两张飞美国的机票。”   “飞美国?”   “对。”   “去干什么?”   “参加周崇光的葬礼呀。”   KITTY很无语,这家伙是去参加葬礼吗?是去搅局的吧,就像之前在顾源和袁艺订婚仪式上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透过她的表情猜到内心的想法,林跃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真是去参加葬礼的,没别的意思。”   KITTY说道:“人家又没请你去参加,你就这么飞去美国,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林跃说道:“明天通知律师撤诉,并发一道声明,就说我对周崇光的死深表遗憾,无论这场官司是不是导致他病情恶化的原因之一,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我都应该有所表示。”   ……   ……   ……   KITTY很想骂脏话,前些日子这货还吩咐律师尽量拖延和M.E的官司,说什么让子弹多飞一会儿,收买些网络媒体加以宣传,雇佣水军挑起讨厌周崇光的人和脑残粉的骂战,给宫洺施加更多的压力。   现在呢?不仅要撤诉,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有大情怀的样子,外人或许会想他真是一个善良的企业家——之前不为利益只为公理起诉M.E和周崇光,现在后者患癌身死,便很仁慈放手。实际上他是要去美国查周崇光死亡背后的故事。   这么一搞,宫洺能拒绝他参加葬礼吗?   不好拒绝了吧,因为一旦削了他的面子,回头他再递状纸,M.E将面临山呼海啸的讨伐声。   “你怎么这么坏呢?”   林跃说道:“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那你爱上我了没有?”   KITTY顿时哭笑不得:“你就不怕南湘听到?”   “怎么?过过嘴瘾还不行呀。”   “就怕你三过两过一口咬下去,我可不想被她泼肉汤。”   “放心吧,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会建议她泼硫酸。”   “你是魔鬼吗?”   ……   两日后。   一辆凯迪拉克轿车在院外停下,林跃推开车门走出来,打量一眼前方不远处的教堂。   “是这里吧……”   随着嘭的一声轻响,一身黑衣的南湘提着包走过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林跃看了一眼停车场停泊的车辆和正在向前方汇集的人流。   “没错,是这里,走吧。”   说完这句话,二人朝举行仪式的教堂走去。   今日天气不好,色调暗沉的教堂外墙和屋檐的十字架传递着庄严与肃穆。   南湘看到了教堂门口一闪而过的人脸。   “那好像是林萧,我们要不要走快点?”   从停车场到山顶教堂有一段距离,她担心俩人还没到葬礼就开始了,昨晚他折腾了她半宿不说,今天早上起床还要来个晨勃,要知道俩人可是来参加葬礼的,这也太不严肃了,而且还把时间耽误了。   “唉,她一定很难过,一个热爱文学的女孩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帅气,有钱,还是个作家的男朋友,没想到……”   她眼睛里的林萧已经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被唐宛如和顾里架着前行,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不必着急。”她这样一讲,林跃反倒放慢脚步,一边拾阶慢行,一边回头打量山下的街景。   俩人抵达教堂正门的时候,神父已经开始念诵祷文,堂前是铺着白布的棺椁,棺椁后方有周崇光的黑白照,边框扎满白花,在烛台的辉映下染上一抹暖色。   宫洺和女助理坐在最前面,斜后方那排座椅上有林萧、顾里、唐宛如,后面是本地华人和CONSTANLY集团总部职员。   林跃和南湘的姗姗来迟吸引了多道目光,CONSTANLY集团的职员和当地华人不认识二人,看了两眼便回过头去,前方宫洺、顾里等人打了个愣,没想到本该在国内的两个人会来这里凑热闹。   HIMMY正要起来去挡二人,宫洺将她按住,阴着脸摇了摇头,前天上海那边传来消息,说林跃撤诉了,而且多家网媒报道了这件事,如果这时候在周崇光的葬礼上闹出乱子,丢面子事小,形势变被动事大,只要林跃老老实实别整幺蛾子,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好了。   顾里跟林跃的目光一对便回过头去,顾源的订婚典礼爆出那样的照片,现在他却和南湘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外面会怎么传她的闲话?被分手?被始乱终弃?   林萧没有发现林跃和南湘到来,双眼直勾勾看着周崇光的遗像。她接受不了,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医生明明告诉她手术很成功,怎么突然间就复发病亡了呢?   神父没有因为有人迟到便停止祷告,直到一声“阿门”后才停下来。   林萧再也忍不住,冲到前面要看周崇光最后一眼。   宫洺怎么可能让她得逞,万一被发现棺椁是空的,周崇光是假死,宫家就麻烦了。   唐宛如和顾里把林萧拉住,宫洺对旁边的人使个眼色,四人提起棺椁往外面走去。   林萧的目光相随而去,然后,她发现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林跃和南湘。   他怎么来了?   问题在脑海闪过的同时,想起周崇光对她的好,一股怒火窜上心头。   他还有脸来参加周崇光的葬礼?   林萧一把推开唐宛如,快步冲到林跃跟前,揪住他的衣领说道:“谁请你来的?你还有脸来参加葬礼?”   南湘去掰林萧的手:“林萧,你冷静点,林跃特意飞来美国参加周崇光的葬礼也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他的一番好意?”她甩开南湘的手:“如果不是他像条狗一样追着周崇光和M.E咬,周崇光会有今天吗?”   “林萧,你怎么不讲理,害死周崇光的是他的病,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南湘又去掰林萧的手,这次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南湘,你果然还是那么贱。”今天的林萧像是打开了装满恶毒的匣子,变得比往日的顾里还有攻击力:“他跟顾里上床,照片都被看到了,你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地挽着他的手过来参加周崇光的葬礼,你说你贱不贱?贱不贱!”   南湘看向顾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跃低头瞄了林萧一眼,平静说道:“手放开。”   林萧抓得更紧了。   “我再说一遍,手放开。”   她的手依然揪着衣领。   林跃二话不说,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手起掌落。   啪~   一记响彻会堂的耳光。 ###第九百二十四章 在我这里你没得选择   啪~   干脆,响亮。   站在讲台后面的神父一脸错愕,他听不懂那些人在讲什么,但是这一巴掌看明白了。   唐宛如、顾里等人也是一样的表情,呆呆看着林跃和林萧。   回音还在教堂飘荡,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地出现在死了男人的女人脸上。   这回林萧放手了。   因为被抽懵了。   “走吧。”林跃过去扶起南湘,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往外面走去。   “林萧……她……”   “她活该。”   听到林跃和南湘的对话,唐宛如脸色一变,就要冲出去拦林跃。   在她看来,周崇光死了,林萧已经够伤心的了,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体恤一下,忍让一下?   “宛如。”顾里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顾里,你别拦着我。”   “这是葬礼,不要把事情闹大。”   “那就眼睁睁看着林萧挨欺负?”   “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真能把她打醒了的话。”   唐宛如甩开顾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葬礼上把事情闹大不好看,那你为什么在顾源的订婚仪式上乱搞?还是说……你也跟南湘一样爱上他了?”   “唐宛如,你这说的什么话?”其实顾里自己也不知道对他是爱是恨还是惧怕,总之都有一点。   “人话!”唐宛如过去扶起林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铁石心肠吗?父亲刚死,你就迫不及待去算自己能分多少遗产了。”   “宛如,你怎么能这样跟姐说话呢?”她们在罗马旅游时遇到的,顾里的基佬混血表弟NEIL有点不爽唐宛如的态度。   “你们几个……有什么话能不能去外面说?我弟弟的葬礼还没有结束。”眼见参加葬礼的人指指点点,在后面小声议论,宫洺冷着脸说了一句话。   被宫洺拦住不让看周崇光最后一面,又给林跃扇了一巴掌,林萧正难过,听到这句近似赶人的话顿时怒不可遏。   “宫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CONSTANLY集团了是不是?以后宫家所有财产都会是你的,所以别假惺惺了。”   “林萧!注意你的语气。”眼见宫洺脸上挂不住,HIMMY赶紧站出来替老板说话。   “有你什么事?”唐宛如早就看HIMMY不顺眼了,顾源的订婚仪式上她几次三番挑逗宫洺,这个女人就在一边冷嘲热讽,不吝恶毒之词。   “HIMMY?连名字都跟KITTY一样,如果你的前任不是跟着刚才那个林跃跑了,你有上位的可能吗?一个冒牌货!替代品!”   “你……你个四肢发达的母猩猩,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也比你这只鸡好。”   “……”   林跃离开教堂没有第一时间下山,而是站在外面看着抬棺人越去越远。   南湘的注意力放在身后,对于里面发生的事一脸茫然。   “他们……好像吵起来了。”   林跃耸耸肩:“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南湘很无语,如果他不来参加葬礼,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走吧。”   林跃点了支烟,朝山下走去。   南湘说道:“可是……葬礼还没结束呢。”   林跃说道:“没有必要了。”   南湘看看后面神情激动的林萧,以为林跃的意思是留下来只能添堵添乱。   她哪里知道,林跃之所以飞来美国参加葬礼,完全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怀着一丝愧疚的心情来送周崇光最后一程。   ……   周崇光的葬礼结束了。   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死亡停转,都说是M.E方面考虑到抄袭官司造成的影响,刻意低调处理周崇光病故一事,没有在国内举行纪念活动,总之一个月后,连M.E的员工也不再谈论周崇光。   仿佛一切都迈上正规,除了林萧和她那被摧毁的生活。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发呆。   顾里和唐宛如以为她难过几天就好了,但是鬼晓得这货脑子里装着什么,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一天,顾里推开了她的房门,将喝得醉醺醺,一身臭气的好姐妹从地上提起来,拖到浴室里。   “你说你多少天没去上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糟蹋自己对得起谁?”   林萧像个死鱼一样坐在浴室的地板上。   “洗不洗?”   “我问你洗不洗?”   “不洗是不是?”   顾里直接打开水阀,看着细密的水线把她浇成落汤鸡。   “简溪跟别人跑了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林萧,你是没有男人就活不成对吗?”   “对啊,哪像你,不依靠任何人。”林萧一动不动地呆着:“你爸死了,你的日子照样过。顾源和袁艺订婚了,你还是你。林跃跟你上床最后选了南湘,你都能一脸自然地站在他面前,我很好奇,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   “你……”   顾里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刚要转身离开,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走回客厅拿出来一瞧。   是林跃打来的。   犹豫一阵,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林萧呢?我要见她。”   “你要见林萧?”   顾里回头瞥了浴室一眼,玻璃门后面的女人像死了一般。   “你要见她怎么不给她打电话?问我要人什么意思?”   “你觉得她会接我的电话吗?”   顾里用一副“你真可笑”的语气说道:“怎么?良心发现了?想要为当初打人的事情道歉?你不觉得快两个月才反省自己的行为,太没诚意了吗?”   “道歉?”林跃说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只是看她很多天没有去M.E上班,想要发发善心,拉她一把。”   “你有那么好心?呵呵……”顾里说道:“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可以选择不帮忙,那我也可以选择不帮你掩盖盛古集团财务造假的证据。”   “什么?”   “我想……KITTY提交了查账申请被宫洺找借口连拒两次后,你作为财务总监,应该有好好审查盛古的账目吧?是不是有惊人的发现?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很希望林萧能够振作起来回去上班,因为以她宫洺助手的身份,总是能提供一些帮助的。”   顾里的脸色变了,因为电话那边的男人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到。   “所以,你没得选择。”   啪~   电话挂了。   顾里看了一眼浴池里保持原样的林萧,表情变得很复杂。   ……   二十分钟后。   雷克萨斯LS在思南公馆一栋别墅前面停下。   房门打开,顾里扶着林萧走出来。   林跃落下车窗,对她使个眼色。   顾里拉开后车厢的门,把林萧塞进去,走到主驾驶位置,看着里面坐的男人说道:“如果你敢动她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林跃说道:“我说有办法帮她走出来就有办法帮她走出来,如果你是担心我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她,会做得这么光明正大吗?”   “哼。”顾里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林跃升起车窗,开车离开。   林萧歪躺在后排座椅,呼吸还有几分酒气。   他瞄了后视镜里的女人一眼:“我知道你的意识很清醒。”   林萧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同意了。”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手段让我忘了他。”   “我还以为你会一脸神情地道‘忘了他我做不到,他就像年三十的烟火一样,虽然会变得模糊不清,但是每每听到鞭炮声,总会打开尘封的记忆,看见他微笑着伸出长满茧子的手,我分不清那是打游戏打得,还是敲键盘敲的’,啧啧啧,这才是中文系毕业生该有的调调不是?”   “你就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把南湘骗到手的吗?”   “你猜。”   “周崇光比你正直一千倍。”   “呵,正直的人会抄袭吗?”   “你……”   “我什么我?”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林跃指指右前方:“到了。”   林萧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不由皱了皱眉:“咦,是他?” ###第九百二十五章 大闹M.E   苏州河水静静流淌,摇橹船上坐着来自各地的游客,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饱受战火蹂躏的地方矗立一座满布弹痕的建筑物,对比周围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四行仓库,八佰勇士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不过林萧看的不是它,也只有上海以外的人才会对它感兴趣,就像西安人说起大雁塔很不理解土不啦叽的一座塔有什么好看的。   林萧在苏州河堤岸的长椅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的胡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过,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现在已是四月天,很多人都换上了单薄的外套,而那个人还穿着厚厚的风衣,不知道多久没换衣服了,从周围经过的人都刻意避开他来看,似乎气味不怎么好闻。   郑华——袁艺的司机。   林萧从他身上想到了自己,某种程度上讲,两人真可谓是同病相怜。   她失去了周崇光,他失去了袁艺——因为林跃和顾里的床照曝光,顾源和袁艺的订婚仪式尽管有些小波折,不过还是完成了。   “唉。”   林萧叹了口气,没想到郑华对袁艺用情这么深,事情都过去四个月了,他还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把自己搞得比她还不堪。   “那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林跃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后备箱里有啤酒,去拿两罐过来。”   “啤酒?”   “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她推开车门下去,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罐教士白啤。   林跃接过一瓶,用手一掰便把盖子打开,完事取出一个很像香水瓶的玻璃瓶,里面是幽蓝色的液体。   他滴了一滴在啤酒瓶里。   “拿去给他喝。”   “……”林萧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害怕是毒药?你尽可以拿手机拍照。”林跃说道:“如果是毒药的话不是更好吗?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送进监狱了。”   林萧没有动。   “你不是想知道我凭什么让你忘了周崇光吗,我说凭这个你信吗?不信?不信就去试。”   林萧还是没动。   林跃说道:“失恋的滋味你应该很清楚,帮不帮他,你自己做决定。”   林萧犹豫一阵,拿着两个啤酒瓶从车上下来,朝着长街那边比流浪汉好不了多少的男人走去。   林跃没有下车,看着林萧叫醒郑华,说了几句话后把啤酒递过去。   两个失恋的人总是有共同语言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喝,330ML啤酒很快下肚。   本来谈得好好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不修边幅的郑华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形象,跟林萧勉强谈了一会儿后起身离开,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嘭~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林萧回到车上,不过与之前不同,没有瘫在后排座椅,而是选了副驾驶。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跃说道:“一种调节大脑激素水平的药物。”   林萧说道:“它真能让我忘记周崇光吗?”   “你不是看到它的效果了?”   “那……给我也喝一口吧。”   “你真愿意忘了他?”   “不愿意又能怎样?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日复一日酗酒为生,目的是什么,还不是喝醉了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林跃拿着忘情水的手在林萧面前一晃。   她扑了个空,忽然眼圈一红,哭了。   “给我,给我呀……”   就像溺水的人总是会挣扎,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恋爱时有多甜蜜幸福,失恋时就有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林跃不为所动:“还记得你要我放过周崇光时我怎么答复你的吗?”   林萧摇摇头。   林跃说道:“不要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获得优待,想要得到必须付出,在这一点上我比谁都公平。”   “那你想要什么?”   以前她找林跃,说不通就不说了,因为打官司是宫洺要担心的事,周崇光最多心烦意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的她,一旦难受起来,会有种还不如死了痛快的想法。   便在这时,林跃抓住她的衣服往身边一拉,凑近耳朵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除了忘了他的药,我还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你信不信?”   林萧闻言错愕。   ……   顾里不知道林跃做了什么,问林萧也不说,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虽然她还是会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伤春悲秋,思念周崇光,但是不会酗酒了。   这一天,她跟以往那样来到M.E。   一进门便看见办公桌后面的职员没有认真工作,而是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怎么了?”   她的问话惊醒了那些人。   “顾总好。”   “顾总好。”   “顾总,你来了。”   “……”   别看顾里是个女人,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比宫洺还难缠是大家的共识,就拿出差费用来说,如果是公司派车,多加二十块钱油都瞒不过她的眼。   “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个子最矮,也是胆子最小的那个指指宫洺办公室:“顾总,你……你自己去看吧。”   顾里皱皱眉,往那边扫了一眼。   便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脆响,旁边一位职员小声议论道:“又来了,又来了。”   顾里带着好奇往宫洺的办公室走去。   随着人群往两侧散开,她看到玻璃门前面对峙般站着的两个女人。   居然是KITTY和HIMMY。   两个人的目光像是你来我往的刀和剑,在空中激荡起实质一般的敌意。   而玻璃门那边,宫洺站在办公桌后面,怒火几乎将他的脸点燃,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站着,愤恨地看着。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没错,是林跃。   她看过去的时候,这个把她吃得死死的男人抬起右手,拿起左侧陈列架上一个造型精美的八角玻璃杯,慢慢举过头顶,然后松手。   啪~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晶莹剔透的碎片四下飞溅。   这下她知道脆响是怎么来的了,M.E的职员为什么连宫洺最引以为傲的自律都不要了,都聚在办公室外面,一个个像被提着脖子的鸭看着那边。   宫洺有一个癖好——收集玻璃杯,各种形状各种材质各种规格的玻璃杯。   其中一些价值昂贵的、稀有的、美轮美奂的,他会挑选出来放在办公室的陈列架上,没事做的时候就看看这些藏品放松一下身心。   林萧刚来M.E实习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宫洺叫她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她想一个杯子嘛,能值几个钱,可是到了卖家那里才发现,就那个被她打破的杯子,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还是靠着简溪支援,才把杯子买回来补上缺。   现在呢?   那位林大爷牛得把宫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收集来的杯子一个一个丢在地上摔碎,就为听个响。   别说那些员工震惊失色,连她都很难接受这一幕。   她继续向前走去,不过很快就被HIMMY拦住了。   “宫先生说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我也不能吗?”顾里有些不悦,因为她是M.E财务总监,宫洺之下第一人。   HIMMY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这么秘密,那我更好奇他们在里面谈什么了。”顾里看向KITTY:“难不成你第三次提交的查账申请又被总部驳回了?”   KITTY知道顾里是在试探她,呵呵一笑:“回顾总,是的,林先生要我提交的查账申请又给总部驳回了。”   “所以,这就是他大闹m.e的缘由?”顾里皱了皱眉,再次看向里面的房间,然后,她的眼睛瞪直了。   其实不只她的表情变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HIMMY看向KITTY的目光比刚才阴冷了十倍,肯定是她把宫洺出卖了。   那个家伙可真坏啊。   一肚子坏水,流脓冒泡的那种,真真是坏透了!   关键吧,宫洺愣是只敢怒不敢言。 ###第九百二十六章 我就是玩弄人心的魔鬼   陈列架上的杯子被摔了个七七八八,林跃一猫腰,从提包里取出一对长方形的玻璃水箱,底部铺着小石子,上面插着假海草什么的,五颜六色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看起来可爱极了。   “上次来我就觉得宫先生的办公室太沉闷了,尤其是这些杯子,灯光一照显得格外冷清,这不,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水族店,我看里面的小鱼不错,就买了一对小水族箱,选了几条看得过眼的小鱼当做礼物送给宫先生,你不会不喜欢吧?”   话是问话,可他根本没给宫洺说“不”的机会,把那一对小型水族箱放到陈列架上,并且满意地点点头,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坐下,看着房间主人说了句:“不客气。”   如果说宫洺刚才的脸被怒火点燃,一片绯红,那么现在就是吃了腐败的蘑菇,从头到脚透着股“绿”意。   无论是KITTY,还是HIMMY,又或者外面的M.E职员,都知道宫洺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鱼,如今林跃把他最喜欢的杯子一个一个摔碎,完事拿俩水族箱放上去,他说是送礼物,本质上呢?   是的,羞辱。   关键宫洺现在的状态是敢怒不敢言。   “考虑清楚了吗?”林跃说道:“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让董事会那些人搞垮宫家,虽然我不知道M.E有什么问题,不过一旦给他们知道周崇光假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宫洺低头扫过桌子上那份文件,他不知道林跃是通过什么手段搞到的,但是周崇光的病历和整形医院医生、护士的供述就在眼前放着,真要捅到媒体那里去,宫家更换法人代表,令其“死亡”以掩盖宫勋财务犯罪的事实必然败露,那时节,宫勋、他、周崇光都得坐牢不说,宫家乃至CONSITANLY集团也将完蛋。   所以,这就是林跃敢这样羞辱、恶心他的原因,完全不像外面的人想的那样,是因为KITTY连续提交三次查账申请遭到拒绝——虽然这是林跃笃定M.E出了问题的有力佐证。   “这件事,我需要问过父亲的意见。”   嘘~宫洺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顺一些,同时不去注意水族箱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林跃点点桌子上的物业出让书:“我这不算狮子大开口吧?”   不算狮子大开口,但是侮辱性极强。   他要的是宫洺位于市中心的玻璃房子,还有CONSTANLY集团6%的股份,以及见整容过后的周崇光一面。如果宫家同意这个要求,那么他手里的证据永远不会为外人所知,如果宫家不答应,后果嘛……显而易见。   “不算……”宫洺咬着牙齿说道,且不提玻璃房子和第三个要求,林跃图谋CONTANLY集团6%股份,再加上他手里握有的32%盛古集团股份,站在个人利益角度,自然没有道理坐视宫家垮掉,帮他们保守秘密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宫先生休息了。”   林跃拍拍膝盖,站起身来,指着陈列架上的水族箱说道:“关于挑鱼这件事,我可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记得别把它们养死哦。”   “好心”地提醒一句,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宫洺恨得牙痒痒,却什么都做不了。   KITTY看他走出来,往后退了一步,HIMMY在被他看了一眼后,也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顾里一个箭步把他堵住:“你刚在里面跟他说了什么?”   “有你这样问话的吗?”   “别给我打马虎眼。”   “唔,这已经是KITTY第三次要求查账被拒绝了,我只好进去问候宫总一下,顺便聊聊打官司的事。”   “你要起诉M.E?”   如果对企业财务状况有疑问,大股东有权提出查账申请,如果被拒绝,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这属于法律常识。   “之前有这个打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宫洺答应了。”   “他答应让你查账了?”顾里皱了问道,因为按照顾准的推测,林跃之所以通过入股盛古的方式加入M.E,就是奔着CONSTANLY集团去的,从宫洺几次三番拒绝KITTY提交的查账申请来看,M.E乃至CONSTANLY集团确实不对劲,她还以为宫洺会继续拖延时间,没想到认怂了。   当然,这应该与林跃要提起诉讼的威胁脱不开干系,因为一旦闹到法院,必然吸引股东们的注意力,那时候宫家要面对的压力就不只是林跃一个人了。   林跃说道:“对,他答应了。”   “要不要我帮你?你知道的,我是学会计的。”虽然她是M.E的财务总监,但是一部分核心业务的财务数据,包括和CONSTANY集团的资金往来情况都是由宫洺掌握,这些日子以来她查了很久也没发现实质问题。   林跃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带着KITTY走了。   离开写字楼,他把车钥匙丢给KITTY,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不是喜欢我的公寓吗?下个周一你可以搬进去了。”   KITTY一脚刹车踩下去,面带不解看着内后视镜里的男人脸。   “我有了新家。”   ……   KITTY看着车外用玻璃建成的大房子,总算弄懂林跃嘴里的“新家”是什么意思。   她对这座房子并不陌生,以前经常会往这里跑,给宫洺送文件、咖啡什么的,现在嘛,里面的装饰和布局都很熟悉,但是所有者……换成了另一个人。   这家伙把她从宫洺手里挖走不算,还把这座造型精美的大房子霸占了。   “你以后……住这儿?”   后排座椅上,南湘看看两侧干净的马路,清幽的院落,点缀着草绿的玻璃外墙,感觉特别不真实。   “是我们住这儿。”   林跃推开门,从车里下来,西装革履一脸严肃的保安恭敬地喊了一声:“林先生好。”扭头看到后面的KITTY愣了一下,似乎搞不懂宫洺的助理为什么会给他开车。   “你心可真大,保安都不带换的。”   “你以前还是宫洺的助理呢,我不是照样‘坦裎’相待?”   KITTY刚想说我跟他们不一样,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又在调戏自己,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趁南湘不注意小声说道:“你在读大学的时候也这么调戏女孩子吗?”   “当然不。”林跃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的床怎么样,昨晚睡得舒服吗?”   KITTY听他说完呼吸一窒,表情和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完事赌气似得在他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林跃说道:“讲不过就动手,什么人呀?”   “谁叫你一天天油嘴滑舌。”   “那给你选,你是愿意回宫洺身边当一个机器人呢?还是喜欢跟着我。”   KITTY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对了,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林跃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   他指着被宫洺搬空的书房说了一段话。   KITTY很无语,心说他怎么想一出儿是一出儿。   “你们俩在外面磨蹭什么?”南湘从花房里探出头来,一脸好奇看着他们俩。   “来了。”林跃答应一声,朝着她快步走去。   ……   一周后。   梅雨里的上海最是娇媚,而玻璃房的外墙像是水帘洞一般,无数雨线淅沥流淌,最后由两侧的小槽落下,注入排水设施。   随着一辆奔驰车在门前停住,车上下来一个人,一头金色的头发尤其醒目,五官看起来很立体,多少带点欧美人的特征。   他下来后直接进了玻璃房,门口保安打量他几眼后说道:“是陆烧陆先生吗?”   “对,是我。”陆烧以英文回应。   “请跟我来。”   保安带着陆烧来到玻璃房二楼书房。   “陆先生,请在此间稍候,我去通知林先生。”   “好的。”   陆烧点点头,目送保安离开后环视四周,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作为周崇光来哥哥家做客没少在书房说话,但是房间易主后,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了。   书房的空间变小了,不知道姓林的把另一部分隔开做了什么,陈设也有很大变化,没有了书架、名画,和放置各种各样玻璃杯的柜子,就在房间中央放置一张长桌,左右各三把椅子,显得十分简洁,或者说简陋。   在来这里前,宫洺嘱咐他一定要控制情绪,无论那家伙说话有多难听都不要往心里去,为了父亲宫勋,为了宫家,他能做的就是忍。   陆烧把宫洺的话装进心里,一路上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然而当玻璃墙后面用来阻绝视线的百叶窗缓缓打开,看到对面一幕,挂在嘴边的“忍”字真就变成了刺穿心房的利刃。 ###第九百二十七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玻璃墙后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是谁,重要的是他们在做什么。   林萧。   陆烧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从后面抓住林萧的头发一拉,她的脸抬了起来,和他的脸隔着玻璃墙四目相接。   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绪在二人脸上浮现。   陆烧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忘了使用英语,更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陆烧,不是周崇光,红着眼用嘶哑的声音咆哮道:“林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嘭~   嘭~   嘭~   那是他在砸墙,很用力,很用力。   林跃在告他的时候,他“因病去世”,KITTY到法院撤回了诉讼请求,林跃还专门去了一趟美国参加他的葬礼,后来证实他是假死。   站在林跃的角度会怎么想?一定很愤怒吧。   所以这次他是带着心理准备来的,想着为了宫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林跃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选择是用玩弄他的女人来报复他。   前几天他说这件事过去后,就回到M.E当模特,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接近林萧一点,现在呢?俩人近到一墙之隔,他却被对面上演的一幕打入深渊。   另一边,看到对面魂牵梦绕的男人脸,原本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欲火焚身的林萧瞬间清醒过来,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身子一僵,整个人几乎崩溃,扶着墙瘫软倒地。   林跃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件外套,转身的同时往身上一披,低头打量近乎崩溃的女人一眼,打开左手边的门走出去。   刚到外间,一只缭绕怒火的拳头迎面而至。   他伸出手,啪的一声,稳稳握住陆烧打来的拳,毫不客气反肘一击,狠狠击在对面男人的左脸。   陆烧被打翻在地,撞倒了一把椅子,等他缓过一些,用手在嘴角一摸,发现流血了。   “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他爬起来又往前扑,被林跃一脚踹在腹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直呕酸水,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林跃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是该叫你周崇光呢,还是陆烧呢?”   “你……这个畜生……”   林跃一脚把他踹翻:“你说谁是畜生?是你自己选择的死亡,隐瞒真相变成另外一个人,难不成让林萧一直为你痛不欲生,终生不嫁?于公,你干了抄袭的事,却一直不曾对大众道歉,赔偿原作者的损失,于私,你为了帮宫家掩盖犯罪事实,损害了我这个股东的利益。这样的你,身上背了一屁股良心债,却骂别人畜生,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林跃往前凑了凑:“你有今天,都是罪有应得。”   陆烧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林跃说的对,在他决心放弃“周崇光”这个身份,并向林萧隐瞒真相时,俩人的关系便走到了尽头,如果周崇光没有死,会给林跃趁虚而入的机会吗?不会吧。   所以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滚。”林跃说道:“现在你的任务完成,可以找宫洺交差了,告诉他,后天我会让KITTY发一份目前M.E的财务一切正常,没有查出问题的声明。”   任务完成了……   原来他的任务就是被牛头人。   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办?打,打不过,骂,骂不出,何况林跃手上还捏着宫家的小辫子。   他看了玻璃墙那边的人一眼,慢慢爬起来,转身离开书房。   林跃目送他消失,走回里面的房间。   之前瘫软在地的林萧扑过来,一面哭一面拍打着他的胳膊、肩膀、胸口。   “你是个流氓,混蛋,魔鬼……”   林跃没有还手,也不说话。   慢慢地,她放下手去,哽噎着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   林跃说道:“我不是给你选择了?是忘了周崇光,还是选择复活他,是你自己选得后者,还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是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时的她伤心欲绝,每每想到周崇光,恨不能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他一半换他活过来,哪里知道这就是宫洺导演的一个“借尸脱罪”的局,也怪不得当初在教堂的时候,宫洺说什么也不给她见周崇光最后一面了。   她想周崇光活过来,跟她继续走下去,但是现在,看到方才一幕,周崇光,不,现在好像叫陆烧,他会怎么想?俩人还有可能吗?   “你明明知道他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我,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羞辱他和侮辱我对吗?”   林跃说道:“我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从头到尾,我强迫你了吗?还是那句话,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一样东西,先问问自己能付出什么。还有,你觉得放在正常情况下,他见到你,会暴露自己是周崇光的事实吗?在家族和你之间,他已经做出选择,你跟我这儿闹,有意义吗?”   “林跃,说到底就是为了得到我的身子,你……你卑鄙!”   “我卑鄙?”林跃笑了:“我连你喜欢什么姿势,哪里敏感,身体的每一颗痣的位置都一清二楚,有必要贪图你的身子?”   他把一瓶淡蓝色药水丢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   林萧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小药瓶,那天林跃在车上问她是要忘掉周崇光,还是复活周崇光,二选一,不过代价是陪他一个晚上。   她虽然不相信人能死而复活,但是作为一个快溺死的人,哪怕眼前有一根稻草,也会试着抓一把。   为了周崇光,她什么都可以牺牲!   如今周崇光真的复活了,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萧仰起头,泪如泉涌。   ……   两天后,KITTY按照林跃的吩咐发了一则声明,称经过从HK请来的专业人士的审计调查,暂未发现M.E的财务存在问题,总经理宫洺和财务总监顾里的工作十分出色,林跃作为HK伟成投资公司的代理人,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在外人看来,这份文件是对林跃大闹M.E总经理办公室的解释,也给CONSTANLY集团其他股东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过去了。   陆烧成了炙手可热的模特,周崇光这个名字几乎被人遗忘,而林萧,在沉沦一个夏天后,秋日来临的这天重新回到了宫洺身边。   一方面她还对陆烧抱有幻想,一方面也是为了帮顾里的忙,另外,M.E的薪水很高。   10月中旬的一天。   顾里推开房门,面带薄怒走入客厅,将一份资料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唐宛如吓了一跳:“顾里,谁又惹你了?”   “能是谁?还不是那个林跃。”顾里往沙发一坐。   “顾里,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唐宛如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打是亲骂是爱喜欢用‘脚’踹,我想被他惹,还没有机会呢。”   顾里说道:“唐宛如,你真是太三八了。”   唐宛如操着一口TW腔说道:“人家就是说说嘛,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跟你抢男人。”   顾里气急败坏地道:“以后老娘就是嫁给乞丐,也不愿意跟他有感情瓜葛。”   “嘴里说不愿意,每次碰到他的事就暴跳如雷。”   “唐!宛!如!”   “好了啦,好了啦,人家知道错了啦。”唐宛如嗲里嗲气地道,一边晃着她的胳膊卖乖。   顾里说道:“你应该学学林萧,她就从来不会八卦林跃的事。”   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的林萧瞄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她失身的事谁也没告诉,一来丢人,二来真要给顾里和唐宛如知道了,肯定又会闹出乱子,至于陆烧那边……他更加没有理由跟别人讲。   唐宛如吐吐舌头:“她这叫情伤难愈。”   林萧没有搭理她,随口问道:“是关于M.E的事情吗?”   “不是。”顾里把茶几上的资料丢给她:“你自己看吧。” ###第九百二十八章 从来都是我算计别人   林萧拿起那份文件打量几眼:“宫家出让了CONSTANLY集团6%的股份给HK伟成投资公司?”   要知道M.E属CONSTANLY集团子公司,6%的集团股份再加上32%的盛古股份,林跃在集团董事会里也能称得上一号人物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顾里说道:“几个月前林跃‘买下’宫洺的玻璃房时我就该想到的……”   林萧一听“玻璃房”三个字,脸有点发热,心跳也快了几分。   唐宛如的注意力放在顾里那边,没有发现她的表情异常:“想到什么?”   “那家伙跟宫洺一定做了不可告人的内幕交易,完事让KITTY发表声明,告诉其他股东M.E的财务状况很好。”   “内幕交易?”   “我想,那座玻璃房和6%的集团股份,林总拿到手一定没花几个钱吧。”   唐宛如罕见地聪明了一回:“你的意思是……林跃和宫洺联手了?”   顾里说道:“情况可能比你想得还要复杂,不过老话讲,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指望他跟宫家斗个两败俱伤,我们火中取栗的法子是行不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行动,直捣黄龙,免得宫家人用利益拴住林跃,把他变成一个战壕的队友,那时候再想拿回盛古就不可能了。”   “直捣黄龙?怎么捣?用粗又硬的降魔杵吗?”这种时刻唐宛如还不忘讲荤段子。   顾里没有理她,扭过头去,摸着林萧的腿说道:“林萧……”   这一声销魂的叫,将林萧的思绪拉回现实:“顾里,有什么事你直说,拜托不要这样。”   在一起那么久,她比谁都了解顾里,毒舌妇不毒舌,变得一脸讨好造作,用屁股想也知道接下来肯定没有好事。   顾里说道:“林萧,你对宫家应该很熟悉吧?”   林萧嘴角抽动几下,指指玻璃房的方向。   “那里现在是林府,我是说宫勋的家,也是宫洺现在住的地方。”   “哦,去过几次。”   “这么说来,你对那里很熟悉了?”   “唔……”   顾里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去帮姐姐拿样东西如何?”   “拿什么?”   “宫洺房间保险箱里的一份文件。”   “不行,不行。”林萧把头摇成拨浪鼓:“宫洺会杀了我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你们那么久,在这生死存亡时刻,让你们帮我做件事很难吗?”   “可是……”   “没有可是,林萧、唐宛如,你们报恩的时候到了。”   不同于林萧,唐宛如对偷东西什么的特别感兴趣:“顾里,你想我们怎么做?”   顾里走到茶几那边,面对二人笑了笑。   ……   同一时间。   幽暗的玻璃房子内,林跃站在阳台上,看着被秋雨浸湿的夜上海,眼睛深处不时爆起星星点点的光,然后又如同闪过的车灯光芒,迅速暗淡。   KITTY站在靠门的地方,她发现每次看到这样的他,总有一种不愿去打扰的心情,好像那就是一幅画,而他是画里的人,他的沉静,会让看他的人心情平静,忘却忧愁。   “你来了……”   KITTY被他的话音惊醒,晃去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拿着文件走过去:“有结果了。”   林跃转过身,嘴边的小红点变得明亮起来,KITTY身前飘过的烟味又重了几分。   “如你所料,宫勋正在同顾源的父亲接触,预计不久后CONSTANLY集团将引入顾氏控股为战略合作伙伴。”   “呵~”   KITTY说道:“我不明白,你跟叶传萍不是合作过一次吗?她应该已经领教了你的厉害,为什么还要怂恿自己的老公和CONSTANLY集团合作,难道她看不出来,宫勋这么做是为了拉他们进来跟你为敌吗?”   林跃说道:“关于这件事,顾家想置身事外是没可能的。”   KITTY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林跃只是笑笑,没有跟她详加解释,转移话题道:“顾源那边呢?”   KITTY说道:“没错,他盯上了南湘,要不要……”   “不用。”林跃说道:“让他放手去做。”   “可是……”她面露为难。   “你在担心我?”   KITTY点点头。   林跃走过去理了理她黑且直,像是绸缎一样细腻光滑的长发:“从来都是我算计别人,你见我什么时候被别人算计过?”   KITTY握住他的手,直盯盯看着那双比以往更加深邃的眼眸。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林跃拍拍她的手背:“去给宫勋打电话吧,就说我把周崇光没有死,并以此为要挟和宫家做内幕交易的事告诉了顾里,她们很快就会有行动了。”   “好,我这就去。”KITTY把文件放下,转身走了。   林跃抽了口烟,回到刚才站的地方,继续远望大上海的夜景,每一个灯火璀璨的地方都馥郁着勃勃生机。   ……   宫洺生日当天。   也是M.E的周年庆典。   宫家的亲朋好友、时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意伙伴、也包括顾里和林跃,都收到了宫家寄出的请柬。   顾里、林萧、唐宛如三个人到场的时候,宫洺正带着几位堂兄弟热情地招呼来宾。   吊灯、廊灯、烛台的光芒将大厅照得一片辉煌,珠光宝气的贵妇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LV、香奈儿等大牌当季新出的服装首饰,而衣着考究的男宾们会聊科技、金融、政治,乃至艺术。这也是他们用来交换情报,谈合作的地方。   三人找了个空桌,一面打量周围环境,一面商议作战细节。   按照顾里的计划,林萧作为宫洺的助理,会和唐宛如配合拿到四楼书房的钥匙,之后唐宛如到配电房把电闸拉了,剩下的两个人趁乱去拿证据,完事回到一楼集合。   “咦,叶传萍,她怎么来了?”唐宛如拍拍顾里的肩膀:“还有顾源,旁边那是……袁艺?”   顾里往门口看去,只见穿着白色迎宾服的门童正引着三人往大厅里走。   她看过去的时候,顾源也在打量她,四目相接,俩人表情皆是一变。   从去年圣诞节后他们就没再见面,现在这里遇上,不同于顾源的百感交集,她脸上更多的是尴尬,毕竟直至今日,她也没有跟人解释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席城和顾里上床,顾源忍了,因为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林跃和顾里上床,他想忍都不成,因为他、他爸妈、甚至祖父母的好友都亲眼见证了典礼发生的一幕,再跟顾里不清不楚,丢人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家族。   便在这时,袁艺投来一道饱含警告的目光,顾里不屑地笑了笑,扭过头去,不看那边三人。   “林跃和南湘来了。”当唐宛如的提醒又一次钻进耳廓,顾里往门口一瞧,南湘面带微笑挽住林跃的手臂由外面走进大厅,二人后面是冷冰冰的KITTY。   林萧低下头,而唐宛如瞥见宫洺迎了过去,在顾里耳边小声说道:“人来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动手。”   “好,动手。”   说声动手,唐宛如看看左右,披上一件裘皮外套钻进通往外面的走廊。   顾里则带着林萧来到宫洺跟前,借敬酒弄脏了他的衣服,后者帮脱的时候趁机将装在口袋里的门禁卡转移到了自己兜里,随后安全撤离,给唐宛如发了条短信后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同一时间,陆烧从上面下来,林萧抬头一瞧,脚步顿住,脸色变得十分复杂,尴尬、慌张、悲伤、茫然……总之心里像打翻了酱油瓶。   她这儿很不自然,陆烧却像是没有看见二人一样,视线微微一顿,便向大厅走去,把她当成了空气。   林萧不知道他是为了隐藏身份才对她没有丝毫反应的,还是说那天的事让他彻底寒了心。   “周……陆……”   “陆什么陆,他听不懂中文的。”顾里拉了他一把,拽到靠近楼梯口的桌子前面,装出选东西吃的样子。   啪~啪~   突然间,天花板的吊灯闪烁几次,灭了,整个宴会厅陷入幽暗,只微弱的烛光照耀着一张张错愕的脸。   趁来宾将注意力击中在头顶时,顾里赶紧推着林萧往楼梯上走。 ###第九百二十九章 我对钱没兴趣,真的   几分钟后,天花板上的等闪烁几下,大厅重回光明。   宫洺走上前台,接过歌手递来的麦克风说道:“先生们女士们,对不起,刚才停电是因为配电房的保险丝烧了,现在维修人员已经更换完毕,请各位继续。”   冬天要开中央空调才能保证大厅足够温暖,要说因为功耗大烧坏保险丝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那些人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很快恢复原样。   林跃揽着南湘跳了一会儿舞,顾里和林萧二人偷偷摸摸回到一楼大厅,唐宛如也掐着时间点回来,不过从微微发白的嘴唇来看,应该冻得不轻。   三人对望一眼,顾里得意地笑起来,扭着腰走到前台,说了几句祝福宫洺,祝福M.E的话。   之后,她走到台下,邀请宫洺跟她共舞,而林跃,迎来了他的新舞伴——KITTY。   “你很紧张,手心都是汗。”   “不是紧张,是慌张。”   “为什么?”   KITTY往那边偏偏头,没有说话。   “是因为舍不得我吗?”   KITTY忽然很难得地笑了笑:“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林跃说道:“你突然用这个调调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她冷着脸要走,林跃一把将人拉回,手往她的腰一揽,上身一压,居高临下看着她失去长发遮蔽的脸:“还记得我把你从宫洺手里抢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她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想当初觉得他是自我感觉良好,一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比宫洺这种豪门后代优秀?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吹牛,别说宫洺、周崇光拍马难及,整个宫家加在一块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林跃托着她的背把人拉起来:“我答应你。”   KITTY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其实……三个月前我把遵照宫洺命令色诱你失败的事告诉了南湘。”   林跃睨了被品酒师和基金经理人缠着的南湘一眼,整整三个月,这事儿她提都没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担心说出来会让他不好办,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要知道南湘可不是唐宛如,她的心思并不单纯,或者说小时候家庭给予的伤害,让她不可能像林萧、唐宛如那样爱做梦,满脑子都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相亲相爱的故事。   另一边。   “顾小姐,我以为你会发现四楼保险柜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而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是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愚蠢的多。”   “宫洺,你……什么意思?”   “那份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你认真看了吗?你是有多慌张,居然认不出自己的签名。”   “我的签名?”   “没错。”   一如电影里演的那样,顾里威胁宫洺没有成功,负气走到旁边拿出手机一瞧,才发现自己在楼上拍得那些所谓“宫家财务报表”,是她接手盛古时的财务确认书。   遭了,她被算计了,原来宫家早有提防。   不知道林跃是顾念两人“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的缘分,还是根本不想跟她纠缠,没有因为顾准跟她接触就把盛古亏空四亿的证据拿出来,只是开春的时候用它相威胁,由思南公馆接走了林萧。   这半年来,她作为M.E的财务总监,一直在想办法掩盖盛古亏空的事,另一方面让顾准去确认顾延盛留给她的遗产中有没有特别的线索,能找到那四亿的去向。   但是直到今天依旧没有结果,而宫洺这边终于发现了盛古亏空的事实,还把足以将她送进监狱的证据复印下来放进保险柜里来提醒她“你完了”。   这时叶传萍走上前台,接过话筒拍了拍。   乐手停止演奏,台下跳舞的人不再继续,周围喝酒聊天的宾客扭头看去。   “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代表M.E的全部合作方致辞,首先,我想对宫洺先生说一句‘生日快乐’。”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宫洺冲她微笑致意。   “其次,从今天开始,犬子顾源将出任M.E的财务总监。”   话音一落,到场的M.E员工都看向顾里。   她这是要……被换掉了吗?   顾源也是一脸错愕,不过她身边的袁艺却是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向顾里,似乎早知有此安排。   宫洺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两只手啪啪鼓掌。   其他人一看这,也跟着拍手喝彩。   这时唐宛如和林萧也察觉出来情况不对了,凑到顾里身边小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顾里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顾源,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跟她妈串通,当众给她好看。   很明显,宫家知道她在寻找M.E的财务漏洞后,下定决心要把她开了,于是联合叶传萍来了这样一手。   宫洺手里掌握着盛古亏空的证据,严格来讲她这个财务总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面对被换掉的问题,除了尴尬和愤恨,无话可说。   顾源的订婚仪式上,林跃和叶传萍合作搞得她沦为笑柄,今天在M.E的周年庆上,宫洺又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她真的快崩溃了。   啪~   啪~   啪~   在祝贺顾源成为M.E财务总监的掌声消褪后,林跃一反常态拍起了手,不过他的喝彩对象不是顾源,是叶传萍和宫洺。   “好啊,真好。”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他登上前台,看着叶传萍道:“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下去了。”   “你……”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毫不客气地夺过话筒:“在这里我也想宣布一件事,其实……周崇光没有死,为了帮助他爹和他哥脱罪,选择假死,整容后更换身份重新生活,至于他现在是谁……”   他朝着人群里的黄发模特招手:“就是M.E的当红模特,陆烧。”   如果说叶传萍刚才的讲话好比往水面丢入一块巨石,那么林跃的话就是石破天惊。   陆烧是周崇光?   还有假死?脱罪?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视线的焦点由顾源和顾里身上转移到陆烧身上。   宫洺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林跃会这么搞,要知道他手里可是握有CONSTANLY集团6%的股份,一旦宫家倒了,他的利益也会受损。   这……损人不利己啊。   疯子,真是一个疯子!   “宫洺,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握有CONSTANLY集团6%股份和盛古32%股份的我会站在这里,当众揭穿陆烧的真实身份,这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很简单,你爹的小动作让我十分不爽,这点钱算什么?别说十亿,几十亿在我林某人看来,也只是一点小钱。”   哗~   下面一片哗然,把几十亿说成小钱,这家伙疯了吧?   “我知道你们无法理解,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跃扭头看向叶传萍:“你知道宫勋为什么对你奉为上宾,还同意顾源做M.E的财务总监吗?叶氏集团是M.E最大的合作方?笑话,那是因为你老公刚刚跟宫勋谈成了一笔买卖,届时顾氏控股旗下海鑫基金将为宫家提供几十亿的资金来支持CONSTANLY集团的商业并购,而宫勋的目的是想办法套取一部分来填补M.E的财务漏洞,那样就算周崇光假死的内幕被公诸于众,宫家人也不用担心遭到调查。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宫洺在市中心的那座玻璃房,6%的CONSTANLY集团股份,都是我用承诺保守周崇光假死秘密换来的。不过宫勋既然要引入顾家人来降低我的威胁,那就别怪我玩一记狠的了。”   林跃望宫洺说道:“真遗憾,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用釜底抽薪,哦,不对,这应该叫鱼死网破,好像也不对,毕竟我那些资产都是空手套白狼弄来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没了再去赚嘛。”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瓜,真的是太大了,大到能把他们撑死。   顾里一脸感激看着林跃,不管事情是不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单纯地咽不下这口气,才选择上台揭露宫家的罪行,总之大大地缓解了她的尴尬和压力。   林萧神色复杂看着周崇光,而唐宛如两手紧握,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哦,我的屠龙勇士,你真是太帅了。”   宫洺不知道他是不是疯子,反正自己快被他逼疯了,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为了意气之争,为了一口气,就能置数亿资产不顾?   “假的,你说的全是假的。” ###第九百三十章 他这是绿了多少人啊?   林跃冲他笑笑,缓缓说出一句让在座所有人措手不及的话。   “宫洺先生说得对,这都是假的。”他对那些人眨眨眼:“我看大家这么高兴,干脆开个玩笑乐呵一下,你们想,谁会看不上数以亿计的RMB呀?可能么?”   全场无声。   鸦雀无声。   有人黑脸,有人愕然,有人伸手挠头满脸问号,还有人怒目而视。   这小子是在耍他们吧?   那些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不这么想,玩笑话?有这么开玩笑的吗?当前M.E的形势和宫家的骚操作完美契合他的所谓“玩笑话”。   宫洺脸色铁青,如果不是这个时间,如果没有许多人看着,他肯定暴走了。   “我的话讲完了,大家随意。”林跃似笑非笑看了叶传萍一眼,离开前台,朝南湘走去,牵着她的手进入会场中间跳第三支舞。   聚在前台附近的来宾纷纷散开,怕事的直接走了,CONSTANLY集团的职员不好意思告辞走人,但是可以离开一楼,去二楼休息室或者阳台躲事,只有少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留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顾源,你行,你够狠,居然跟你妈合起伙儿来算计我,现在你开心了,你高兴了,你成了M.E的总监,而我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顾源跟叶传萍呛了两句,走到顾里面前想要告诉她关于刚才的安排他毫不知情,但是没有想到话还没讲就给顾里一句话噎回去了。   “顾里,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报复我在你的订婚典礼上让你难堪的吗?”   顾里说这句话的时候,袁艺走过来握住了顾源的手。   “顾源怎么会难堪呢,你给我们送了那么大一份贺礼,我们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你走开。”顾源一把甩开袁艺:“我跟她的事情,有你插嘴的份吗?”   要知道他们两个虽然还没办结婚仪式,但是在身边亲朋好友看来已经是夫妻关系,如今顾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开她,袁艺脸上挂不住:“你居然为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推我?她跟席城上床的时候你怎么对她的,她跟林跃上床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她一次次给你戴绿帽子,顾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现在居然还要低声下气来跟她解释,你贱不贱?”   顾源猛一扬手,要抽袁艺,没想到她一挺肚子:“你打,照这儿打……打啊……”   顾源蔫了,嘴角抽搐着放下手去。   连唐宛如都看得出袁艺怀孕了,聪明如顾里,自然更不可能糊涂。   “顾源,你们俩秀恩爱可以,但是能别碍我的眼吗?”   唐宛如帮腔道:“顾源,你跟你妈来了场母子混合双打不算,还要跟她唱双簧来恶心顾里,你还是人吗?”   “唐宛如!”   一方面,叶传萍没有跟他商量,单方面决定由他出任M.E财务总监对顾里落井下石,这让他很愤怒。一方面,袁艺给他下药后俩人发生关系后她怀孕了,感觉无所适从。另一方面,顾里不听他的解释,心里是又堵又急,整个人游离在暴走边缘。   “你那么大声说话干什么?”林萧也坐不住了:“瞧瞧你今天做的那些事,你还有脸吼宛如,顾源,既然你跟袁艺孩子都有了,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好丈夫,别来骚扰顾里。”   “我骚扰她?”   “对。”林萧说道:“你敢说你这不是在骚扰她吗?”   “好,好,好。”顾源气急败坏,面露狰狞:“我TM当初对你那么好,你跟席城上床我原谅你了,后面又跟林跃上床,还他妈一脸风骚地跟他拍床照,到头来成了我对不起你,顾里,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是不是贱?”   “所以,你应该高兴才对,终于抓到机会报仇雪恨,让顾里因为给你戴绿帽付出代价了。”   声音由身后传来,顾源猛然回头,发现林跃端着一杯酒走过来。   “是你?”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明明是来找顾里解释,怎么被他们你一言我一嘴逼到翻脸的局面。   林跃说道:“怎么?你这新任M.E财务总监能过来安慰前任M.E财务总监,我就不能吗?”   顾源说道:“你还是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吧。”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宫洺带着KITTY走过来,望林跃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在顾里的刻意掩饰下发现盛古的财务漏洞吗?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助理,是不是啊KITTY。”   顾里一听这话,瞬间懂了,林跃手里有盛古财务亏空的证据,而KITTY是林跃的助理……简单来讲,是KITTY把消息透露给宫家,宫洺才能抓住这个机会顺势下了她的M.E财务总监职务?   “KITTY?”林跃很配合地寒声问她:“你出卖我?”   KITTY说道:“其实……我除了宫洺助理的身份,还是宫勋先生好友的女儿。”   “好,好一个无间道。”林跃没有给顾里、林萧几人消化吸收这个消息的时间:“还好我没有把周崇光假死的证据交给你保管,宫洺,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做事不计后果了。”   “就像你在台上说的。”宫洺神色平静说道:“父亲和顾源爸爸的顾氏控股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你觉得CONSTANLY集团董事会那些人会在这个时候展开财务调查吗?做投资,最注重一点的是未来收益,这一点,我想林先生比谁都明白。”   “就算你们能够捂住财务漏洞,周崇光也难逃被调查,甚至因为欺诈坐牢的惩罚。”   “他能为了宫家的未来牺牲自己,坐几年牢又算得了什么。”   宫洺一脸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烧走了过来,他听到了兄长跟林跃的对话,不过面无表情,似乎早有觉悟。   “周崇光……”   他有为家族献身的觉悟,林萧没有,就算被他看到她跟林跃上床的画面,就算明知林跃成了两个人中间难以逾越的高墙,也无法做到漠然视之。   陆烧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呼唤。   而唐宛如和顾里有点奇怪,几个月前她还因为周崇光的死伤心欲绝,怎么宫洺都承认陆烧是周崇光了,她反而没有过于激动,看黄毛儿的眼神露着一丝怯。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陆烧回头看了一眼,HIMMY正带着南湘往这边走。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们的好姐妹林萧,也跟顾里一样跟林跃睡了,而且就在我眼前。”   这句话像是撕裂云层的闷雷,一下子震撼了所有人。   林萧也跟林跃睡了?   唐宛如心说我也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除去她,这家伙把时代姐妹花几乎睡了个遍。   顾里扭头看向林萧,眼神里带着疑问。   林萧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呆呆地看着陆烧,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大家的面揭她的疮疤。她很伤心,很尴尬,更加难以理解。   他怎么能够……明明她是为了复活他才去跟林跃睡的,是,这很愚蠢,很傻B,但当时那种情况,她有选择吗?别说和林跃睡,就算分走她一半的寿命,只要周崇光能活过来,也是甘之若饴的。   是为了让林跃难堪吗?   之前为了挽救宫家,他可以放弃“周崇光”的身份,现在为了报复林跃,他可以当着众姐妹好友的面羞辱她。   顾里看了一眼林跃,见他没有否认的意思,视线再回到林萧身上时,脸上是一种可怜、难过、惊讶、不理解、愤慨种种情绪混合的表情。   宫洺一成不变的脸后面是袁艺茫然的侧颜,感觉脑子乱成了一团糊糊,这事儿不是顾源挑起来的吗?怎么就换了主角,这群人的关系……就跟团麻一样,怎么理都理不清。   “林萧!我要杀了你!”   HIMMY去了宫洺身后,而南湘,从后面抓住了林萧的头发,猛一使劲,把因情伤陷入绝望的女人拉倒在地。   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保护指甲上那些好看的碎钻,去扇耳光,去拽头发,去扯衣服,从后面看去就像个完全崩溃的疯婆子。   “王八蛋!”顾里咬着牙走到林跃面前,扬起手臂,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   林跃一把扭住顾里的胳膊。   “你这一巴掌是要替南湘打,还是替林萧打,又或者是替自己打?”   顾里挣了两下,发现怎么也挣不开,又动另一只手去打,可是没用,还被林跃扭住。   “你祸害我和南湘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动林萧?”   林跃冷笑道:“顾里,你装什么姐妹情深,当初不是你把林萧亲手送上我的车的吗?在盛古的发展和姐妹的安危之间你选择了前者。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陆烧是周崇光了?一边派顾准跟踪调查陆烧,一边拒绝告知林萧以麻痹宫洺,好有机会调查M.E的财务情况,我是跟她睡了,但那是她求我这么做的,为了找回她的周崇光……如果你一早就告诉她周崇光没有死,她会变成这样吗?所以别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   赶巧那边南湘从后面一扯林萧的头,她顶着左脸的手掌印望顾里说道:“是吗?顾里,他说的都是真的?”   顾里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林萧凄然一笑,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把南湘推到一边,走到陆烧身边,起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很干脆,也很响亮。   她什么都没有说,冷冷地看了顾里一眼,提着裙子往外面跑去。   被林萧一瞪,顾里知道她完了,林萧肯定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跟林跃争斗的勇气,身子一软,噔噔噔连退几个大步。   “顾里,你没事吧。”唐宛如从后面扶住她,怒冲冲看着林跃。   然而当事人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她的不爽,因为南湘从地上爬起来,不断摇晃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去招惹林萧,你有我还不够吗?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林跃一句话不说。   质问最后变成了痛哭,当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非常粗暴地拉了她一把,抱在怀里不松手。   南湘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林跃皱了皱眉,心说在《匆匆那年》挨了一口,来到《小时代》又挨了一口,这些女人怎么老爱照着一个地方咬?   “谁是南湘?”   就在这时,随着看客们的窃窃私语,两名警察走了过来。   南湘红着双眼抬起头:“我……是……”   领头的警察说道:“有人举报你的母亲吸毒,你有帮忙购买毒品的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话音一落,南湘呆住了,宫洺、陆烧等人怔怔地看着她,搞不明白刚才还是三姐妹的情感纠葛,怎么转眼间扯到毒品犯罪上。   就在南湘惊慌失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林跃说道:“警察同志,这件事是我做的,跟她没有关系,我跟你们回去接受调查。”   说完直接把南湘推到顾里怀里,给后者使个眼色,走到两名警察面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领头的警察侧身看了南湘两眼,带着林跃走了。   “林跃,林跃……”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呼喊着他的名字要去阻拦两名警察,因为这根本不关他的事,都是她做的——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她妈在地上挣扎扭动,把身上抓得都是血痕,抱着她的腿跪在地上求她帮忙的样子。   顾里死死抱住她的腰,说什么也不松手。   “顾里,你放手,你放手呀,这不管他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当林跃和两名警察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入口,南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对她的好,所有人都看得到,可他为什么要和林萧睡?这种又爱又恨,明明痛苦却戒不掉的复杂心情,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诉与谁听。   这时宫洺身后的KITTY走到她身边:“本来我不想说的,不过看着你可怜的样子,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是谁举报的好了。顾源,还是你有手段,林跃睡了你的女人,你就抓住南湘母亲吸毒的事来搞她,现在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因为那个人出乎意料地帮她抗下了罪名。”   顾里朝着顾源看去。   南湘朝着顾源看去。   唐宛如和袁艺也朝着顾源看去。   顾源面无表情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些日子林跃在ZARA那边的朋友告诉他南湘找老板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他很好奇南湘要钱去买什么,就让我找人去调查这件事,后来那位私家侦探告诉我她妈妈的事,还说除了他,另有一伙儿人在监视她们。于是我让私家侦探想办法搞清楚这伙人的来历,你们猜怎么着……”   KITTY停顿一下说道:“他居然拍到顾总监和那伙人接头的照片,不过呢,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林跃,真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保护你……”   她看着南湘说道:“选择跟那两个警察走。”   “为什么?”南湘愤然看着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明明对你那么好。”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首先,我是宫家派到林跃身边的卧底,其次,我真的好嫉妒你呀,像你这么有心机,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凭什么能够得到他的喜爱?”   “所以,你因为嫉妒我,选择隐瞒顾源派人监视我妈的事?不惜用你也跟他睡过的事来挑拨我跟他的关系?”   “算是吧……”   又一个大瓜,HIMMY惊呆了,那个家伙究竟睡了多少女人?真是太疯狂了。   顾里放开了南湘,冷着脸走到顾源面前。   “她说的都是真的?”   “……”   “是不是真的?”   “……”   “你说话呀?”   “……”   顾里说道:“你恨我,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南湘?”   “怎么?你还当她是你的好姐妹?你们姐妹情深的戏码要演到什么时候?”顾源指着林跃消失的地方说道:“他能用那么龌龊的手段对付你,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我也能用同样下作的手段对付南湘,让她也尝尝遭人非议的滋味。”   啪~   顾里怒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我跟他睡是自愿的,要你多管闲事?”   顾源被她打懵了。   他身边站着的袁艺上前一步,反手给了顾里一巴掌。   啪~   “不要脸!”   就在顾里被打得嘴角渗血之际,又听到一声脆响。   啪~   是顾源在抽袁艺的耳光:“我跟她的事,干你屁事。”   “你……你居然……顾源,我恨你!”袁艺捂着脸走了。   HIMMY又惊呆了一次,连宫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关系……太乱了。   “南湘,我们走……”顾里用手背拭掉嘴角的血,过去扶起痛哭的南湘一路蹒跚离开大厅。   “顾里,你们等等我。”唐宛如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   ……   M.E周年庆的闹剧收场了。   第二天,宫洺望着钻进奔驰车后排座椅的陆烧说道:“你先去巴黎避避风头,等我和父亲处理好这边的事再想办法接你回来,现在少了林跃干预,接下来的计划会轻松很多。”   陆烧点点头:“好。”   嘭~   车门关上,奔驰车离开庭院,越去越远。   HIMMY从阶梯上下来:“宫先生,董事长要见你。”   “现在?”   “是的,他要你立刻赶去八达庄园。”   宫洺皱了皱眉:“知道为什么吗?”   HIMMY说道:“好像和叶传萍和顾家有关。”   “好,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浦东一座破旧的三层楼天台,林萧斜倚着同样破旧的沙发,看着天边渐升渐高的太阳,从怀里取出那个装着淡蓝色液体的小瓶。   在她用脚踹翻沙发下面放着的空啤酒瓶的同时,猛一仰头喝光了小瓶里的液体。   当天下午。   顾里和一个三十七八岁年纪,腋下夹公文包的男子从警察局出来,那边南湘不等两人上车,猛地推开后车厢的门快步迎过去,抓着她的手一脸急色问道:“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警察怎么说?” ###第九百三十一章 渣得清新脱俗   顾里回头看了一眼:“上车再说。”   说完走过去打开后车厢的门,拉着南湘坐进去。   男子跟着上了副驾驶,司机发动引擎驾车离开警察局。   “他没事,不过里面的人说,他对那些指控供认不讳,好在因为情节轻微,配合积极,不会重判,最有可能的处罚是拘役3-6个月。”   顾里拍拍南湘的手,小声安慰着:“里面的人不会为难他。”   “你怎么知道不会为难他?万一宫家买通了那些犯人欺负他呢?”南湘很激动,这明明是她的错,明明不关林跃的事。   顾里一脸古怪:“警察会照看好他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外国人。”   “外国人?”   “对,他半年前入籍泰国,我相信,在对待外籍人士,尤其还是身家数亿的富豪时,警察一定会慎重行事。”   “泰国?”南湘很迷茫,以林跃的身家,要入籍外国不是什么大问题,新加坡、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英国……那么多发达国家他不入籍,为什么选泰国这种东南亚小破国?   顾里也想不明白,不过总比南湘进去好:“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替你担责的原因吧。”   这时副驾驶坐的律师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南湘。   “这是他给你的信。”   南湘看看顾里,接过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信纸放到眼前。   “知道周崇光假死脱罪,并打算化名陆烧接近林萧时我很愤怒,想要以最恶毒的方式报复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一条极端之路,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如果说能用什么弥补内心的歉疚,我想……或许用坐牢来惩罚自己是个不错的办法,所以别做傻事,安心等我出来。”   南湘握着信纸的手在轻颤,眼圈微红,什么睡林萧,什么睡KITTY,都变得不重要了。   “上面说了什么?”顾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不是因为她也有一颗八卦心,而是快三年的时间里,虽然她跟林跃的关系时好时坏,但是说真正的敌人,算不上,说朋友,很复杂,如果加上他们睡过的事实,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也可以说暧昧。   南湘把纸条递过去。   顾里看完上面的内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王八蛋,要说‘渣’,席城给他提鞋都不配。”   南湘看着言不由衷,却一脸倔强伪装出女强人口吻的顾里,张了张嘴,想告诉她之前林跃对她说过的话,然而想到顾源在M.E周年庆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导致的后果,又把想法压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思南公馆停住。   顾里从车厢下来,抬头一瞧愣住了。   昨天一夜未归的林萧站在门前,眼睛有些红,眼泡肿的很高,应该是哭了很长时间。   “林萧,对不起,对不起……”   她面带歉意说道:“如果我早把怀疑周崇光没死的消息告诉你,也不会……”   “顾里,你居然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有认错的时候?”林萧的嘴巴张成一个鹌鹑蛋,两眼怔怔地看着十几年来从没说过对不起的主儿,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由西边升起的。   顾里愣了一下,搞不明白林萧这是怎么了,以她今年夏天那个状态,对于自己隐瞒周崇光假死的事应该无比愤怒才对,为什么在不听自己解释和忏悔的情况下,只是过了一夜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周崇光……”   林萧说道:“什么周崇光,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讨厌的家伙。”   顾里更懵了,林萧确确实实哭肿了双眼,不过这种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口吻又不像是伪装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嘭~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刚和戒毒所那边通完电话的南湘从车上下来。   “南湘,对不起……我不应该……”这回换成林萧道歉了。   “事情都过去了。”南湘看着林萧左脸被她抓破的地方一脸疼惜:“还疼吗?”   林萧机械地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南湘这是怎么了,当初顾里和席城上床,她泼了顾里一头红酒,后面顾里跟林跃睡了,她近一年时间没跟她们联系,昨晚更是像个疯婆子一样跟自己打了半天,怎么一转眼就对自己和林跃睡的事不在意了?难道她也喝了激素药水?   顾里很清楚南湘为什么这样,不过没有跟林萧解释,从后面把俩人抱住:“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   2015年1月1日。   节日焰火在天空绽放,庆祝新年的钟声响彻整个外滩,M.E承办的晚会顺利闭幕,后台却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   “KITTY,你以为你是谁?宫先生看你可怜让你回来M.E,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   “HIMMY,关于前台布景的事我还没有找你呢。”   “找我什么?”   “谁叫你私自更改装饰细节的?”   “宫先生说了让我看着办。”   “他说的是‘你们’。”   “是‘我们’,但不包括你。现在我才是宫先生的助理,而你……也和林跃睡了吧?这样的你,好意思赖在M.E不走?我都替你害臊。”   HIMMY讽刺KITTY的声音越来越大,M.E的职员全在外面站着,没一个敢进去收拾东西。   直到一个人推开房门走进去。   “HIMMY,收拾一下你的个人物品,明天回总部报道。”   清冷的面孔,凛冽的声线。   是宫洺。   HIMMY愣住了,满写骇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求:“宫先生,我不明白……”   宫洺什么都没有解释,很是干脆地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被调走的是我?”HIMMY十分清楚回到总部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总之绝没有跟着宫家少主风光。   “你不应该跟叶传萍走太近。”KITTY丢下这句话,跟着宫洺走了。   HIMMY不理解,叶传萍明明是宫勋安排到M.E当顾问的,叶氏集团和M.E也已经启动全面合作计划,为什么讨好叶传萍会惹怒宫洺。   ……   一个多月后。   顾里在财务总监办公室见到了叶传萍。   “顾源呢?”   “顾源不在,要见你的人是我。”叶传萍把桌上一份文件推到顾里面前:“盛古账面亏空四个亿你知道吧?”   来了,宫洺是个男人,不好意思出面找她的麻烦,就派叶传萍这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女人来当恶人,看来是要趁林跃服刑,不用担心被人掣肘的这段时间把她彻底干掉了。   “知道。”   叶传萍说道:“既然知道,那事情就好办了。说吧,这四个亿哪儿去了?”   顾里说道:“我怎么知道这四个亿哪儿去了?事情发生在我爸活着的时候,兴许……他给盛古找了个可观的投资渠道,又或者,他在什么地方屯了块值两个四亿的地皮,我建议你去跟我爸聊聊。”   “牙尖嘴利。”叶传萍面沉如水的样子特别显老,偏还涂着正红色的唇膏,看起来像才饮过人血的老妖:“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将这四亿的窟窿填上,又或者把顾延盛遗留的家产转让给我。不然的话……别怪我向检察机关举报,送你去坐牢,哦,这样刚好,你跟他还能做一对铁窗鸳鸯。”   “谢谢啊,我这儿正求之不得呢。”   顾里背起手提包,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   叶传萍寒着脸一言不发。   ……   一个多月后,顾里拿着顾延盛留给顾准的隐藏遗产确认书来到市郊的废弃工厂。   知道盛古账面亏空四个亿后,她除了拖延爆雷以外,还试图寻找四个亿的去向,随着遗嘱里关于顾准的那部分内容获得解放,她认为顾延盛应该是把四个亿藏起来了。   然而遗嘱里给顾准的东西除了盛古20%股份,一个破工厂,一个马场,一块远郊林地后,便再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   工厂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可除了知道它是用来冶炼金属之外,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她又去了马场,看到了那匹叫“高德”的马,也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号码很陌生,接起来一听,是医院的大夫打来的。   一个小时后。   顾里见到了给她打电话的人。   “子宫癌?”   她瘫坐在椅子上,从来不服输的她,像是被这个消息抽走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呆呆地看着墙上的石英钟。   “顾小姐,以现在的情况,你应该尽快实施手术,切除一部分子宫和卵巢,防止癌细胞扩散,之后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话,恐怕……”   顾里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拿着报告单走出诊室,嗅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看着光滑没有温度的外墙,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她吞噬。   她想到了林萧、南湘、唐宛如,又想到顾准、NEIL、叶依林,还有顾源,最后是林跃……   那张脸,还有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那是2013年在顾源的订婚典礼上出丑后去找林跃时对她说的话,和2013年的生日宴一样,他劝她给顾延盛打电话,外面下雨就不要往回赶了,她没听,直到月前腹痛难忍来医院做了个体检。   如果不逞强,如果不冷酷,如果不觉得自己能够管理好自己的一切,不需要他人操心,或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爸爸不会死,她也不用面临这么悲惨的人生。   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绊了自己一脚,没有站稳,歪靠在惨白的墙壁上,一个戴口罩的护士拿着文件夹从旁边经过,只是瞄了她一眼就走了。   顾里自嘲地笑了笑,勉力撑起身体,继续往外面走,当她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来到二楼大厅,看到前方站着的那个人,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我服软了,再不在你面前扮女王了   顾里一头扎进林跃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如果换成其他人,她肯定不会这么没有气度,不再是那个冷酷、强硬的顾女王,然而自始至终,只有这个人吃得她死死的,也只有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才不会觉得难堪,因为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还有过……   从小到大,她女王的架子端了二十多年,内心积蓄的压力一下子释放出来,声音越哭越大,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扯越用力。   几个来医院问诊的人看着肿瘤科前面伤心痛哭的女人,有的叹气,有的摇头,有的报以怜悯。   顾里抱着他哭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逐渐收声,眼泪把林跃的外套浸湿了一大片。   “不是要五个月吗?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拘役不是徒刑,可以请假出来看望亲人朋友的。”   “是林萧告诉你我来这里了吗?”   “不是,我请了私家侦探跟踪你,你第一次来医院做检查我就知道了。”   “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顾里的脸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刚才抱着他痛哭的是另一个人。   林跃说道:“你觉得呢?”   “你应该笑话我的,因为我活该,我活该,我活该……”她说着说着蹲下去,又开始流泪,但是没有像刚才那样放声痛哭。   如果回到2013年,生日宴上没有发生南湘泼红酒的事,林跃告诉她别让你爸往回赶了,他会死的,那么泼红酒的人肯定会是她,然后大声地让他:“滚”。   如果回到顾源订婚那天,林跃告诉她去检查下身体吧,你的子宫可能有问题,她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话问候他的父母,因为在她看来,问题或许是他不确定上床后她会不会怀孕,想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有的话尽早把孩子打掉。   林跃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顾里忽然想到南湘、顾里、NIEL和唐宛如:“别告诉他们行吗?”   哭也哭了,绝望也绝望了,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们知道这件事,她不想看到那几个人为她难过,更不愿意承受怜悯,或者说哀伤的眼神,她是那些人眼睛里的顾女王,就算是死,也要保持体面。   “这该死的女王游戏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林跃说道:“配合医生积极治疗,尽早手术摘除病灶才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   “我求你了……”顾里抓着他的手,低声下气说道:“我从来没对你服过软,这是第一次。”   “……”林跃沉吟片刻:“那好吧。”   “谢谢。”顾里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泪痕:“你去哪儿,我让司机捎你一程。”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那好。”   顾里松开握住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顾里。”林跃忽然叫住她。   “什么?”   他把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新聘请的助手的号码,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我的情况特殊,要请假的话,看守所的人一般来讲不会拒绝的。”   “好。”她把名片揣好,尽量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道:“真羡慕你在里面的生活,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等我老了,就去偷几辆电瓶车,也让警察把我抓进去享清福。”   嘎达,嘎达,嘎达……   高跟鞋带着清脆的撞击声去远,节奏均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个小时后,顾里回到家,不过没有立刻下车,在后排座椅收拾一下心情,重新化好妆容,这才推开车门走出来。   “顾准,林萧,南湘……”   他走进客厅,发现本该窝在沙发上看杂志吃零食的人都不在。   这时候NEIL从二楼走下来,用生硬的外国腔说道:“姐,你回来了?”   “顾准呢?还有林萧和南湘怎么也没在?”   “哦,我叫顾准带她们去逛街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在等你。”   “等我?”   “不,确切地说有一个人在等你。”   NEIL话音一落,通往二楼房间的楼梯口走下来一个人。   “是你?”顾里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怪不得NEIL要把南湘赶走,因为在家里等她的人是顾源。   “NEIL,你干嘛要放他进来?”   “姐,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解释他为什么用卑劣的手段对付南湘?”顾里说道:“顾源,你跟你妈合起伙儿来让我难堪也就算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对付林跃去伤害南湘。”   “顾里,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能消消气,听我说两句吗?”顾源一脸真诚地看着她道。   “不能!”顾里斩钉截铁回了一句,顺势拽住NEIL的后衣领:“你干什么去?”   “我,我想给你们说话的空间。”   “哪儿也别去,给我坐这儿!”   顾里把他按到沙发上,眼望顾源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有,我听说你马上要和袁艺结婚了,请你善待自己的妻子,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是不会和她结婚的。”顾源走到她身边,扶着沙发说道:“顾里,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呵……”顾里嗤笑道:“我和林跃睡了,顾总监把南湘坑了,并通过她把给你戴绿帽子的人送进了监狱,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用得着‘原谅’吗?”   “顾里……”   啪~   顾里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我累了,需要休息,你走吧。”   嘭~   房门关上。   顾源的脸色很不好看。   沙发上的NEIL耸耸肩:“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帮你了,早就说过,她不会听你解释的。”   顾源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到她出来为止。”   他走到NEIL身边坐下,一副今天不求得她的原谅就不走了的架势。   “我觉得纠缠是没用的,待会儿南湘回来一定会骂你的,那时候姐肯定会站在她那边,所以你这样做只能弄巧成拙。”   NEIL的中文确实不咋地,不过表述能力挺好,顾源真就听进了他的劝告,看了顾里卧室的房门一眼,转身离开了。   傍晚时分,顾准带着南湘、林萧和唐宛如回来了,几个人在客厅里炫耀逛街的成果。   顾里没有出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万一她得子宫癌的消息被那三个人知道了,好不容易重聚的时代姐妹花必将陷入长久的痛苦与折磨中。   当天边的云霞化为一片红纱的时候,顾里推开阳台门走出去,站着看了几分钟,这时一辆车在前面停住,后车厢走出一个人来,抬起头看向二楼阳台。   四目相接,顾里愣住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一次不够?那就多绿几次   是袁艺。   她怎么会来这里?   像是看出了顾里心中的疑问,车前站着的女人说道:“不用想了,我是来找你的。”   顾里跟袁艺没有交情,放在以前的话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今天不一样,她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东边有个小花园,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袁艺看了窗户里面有说有笑的林萧、南湘等人一眼,点点头,拎着手提包往东边的景观带走去。   顾里没有迟疑,换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又稍微理了理头发,推开房门下楼。   “顾里,你睡醒了?我们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回来。”林萧拿起茶几塑料袋里的小包子晃了晃:“这可是我和南湘专门跑到学校食堂买的,还是原来的味道。”   “你们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顾里换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林萧一脸不解:“她出去怎么没拿手提包?”   “我怎么知道?”NEIL给了她一个我很无辜的眼神,起身去拿袋子里的小笼包,没想到被唐宛如一巴掌拍回去。   “这是我们买给顾里的,没你的份。”   “你们真小气。”   NEIL对顾准投去求助目光的时候,顾里在景观带旁边的长椅上见到了袁艺。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放过顾源?”袁艺站起来说道。   顾里露出一个你很可笑的表情:“是他总是纠缠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她注意到袁艺的嘴角带着点猩红,认真观察的话左脸比右脸高了一点。   “他打你了?”   袁艺沉默不语。   如果放在以前,她就算不开心,也一定很得意,因为俩人的关系从来谈不上和睦,不过从医院回来后,不知道是像林跃服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还是有种万事皆休的落魄感,对于这件事居然心无波澜。   “就当我求你了。”袁艺目送一辆奥迪轿车驶过,摸着还未见凸起的小腹说道:“看在这个孩子的面上,如果可以,请你劝劝他跟我结婚吧。”   “孩子”这两个字刺痛了顾里,她想起医生跟她说过的话,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我帮不了你。”她冷着脸说道:“而且,我对你们的事没有兴趣,以后别来烦我。”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顾小姐,你也有当妈妈的一天……”   听到这句话,顾里的身子颤了一下,不过终究没有回话,同样没有回头。   几分钟后,袁艺的车子驶离思南公馆。   顾里无视林萧等人的追问走回房间关上门,在床头翻出林跃给她的名片,看了一阵,犹豫一阵,又把卡片塞回去,蜷缩起双腿躺在床上。   第二天,林萧和南湘去上班了,唐宛如开始备战市里的比赛,NEIL和顾准前往顾家老宅寻找线索,顾里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正要换身衣服去M.E一趟,突然间,一阵剧痛来袭,足下失力,人噗通一声倒在地板上。   呼~   呼~   呼~   腹部的疼痛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有所缓解,她从地上爬起来时,额头是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子,脸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没有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吃药,也没有趴回床上试着让自己舒服一点,而是又一次翻出那张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喂,是刘菲吗?我是顾里……”   一天后,延安路希尔顿酒店一间套房里。   林跃把即将烧到过滤嘴的香烟掐灭,揉进烟灰缸里:“我不能这么做。”   顾里说道:“是担心被南湘知道吗?如果日后她知道了,我去跟她解释,就算我死了,也会在遗言中说清楚今天的事,行吗?”   “……”   林跃说道:“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电影里顾里得知自己罹患子宫癌后,为了不让林萧、南湘等人为她难过,也为了她们能够无需她的庇护独立生活,便用跟席城上床的方式来恶心他们,试图把他们都逼走,却导致唐宛如因为撞碎玻璃茶几毁容。   这边情节改了,她居然因为袁艺拿孩子求她放过顾源心软了,要他扮演席城的角色给顾源“上一课。”   说起来林跃挺愿意的,毕竟那小子几次三番找自己麻烦,要不是为了将计就计麻痹宫家,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但是看到被命运和生活击溃,开始学着放低姿态,失去母老虎气势,看自己的目光透着一股无助与凄凉的顾大小姐,总归有几分犹豫。   “我想积点德。”   “就这么简单?”   “对。”   “但是你不觉得这么做会对不起南湘吗?”   “我又不会和她抢你,等我死了,你还是她的。”顾里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缤纷绚丽的夜景:“而且这是你欠我的。”   林跃不解:“我怎么欠你了?”   顾里说道:“你自己知道……”   林跃笑着摇摇头:“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以后可别后悔。”   顾里走到他的面前,紧盯他的眼睛说道:“我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   落地窗倒映着她的侧脸,涂着口红的双唇被床头柜的灯光点燃,今天的她罕见地戴了一对耳饰,胸口还有一副宝格丽的钻石项链。   ……   清晨,阳光在正前方高楼的玻璃幕墙涂上一层光膜,因为角度的不同,对林跃来讲柔和的画面却刺痛了顾里的眼。   她把隔着毯子抱着她的那只手拿开,忍着不同以往的腹痛,坐起来缓了缓,没有去回忆昨晚的事,给顾源发了短信后掀开毯子,忽然瞥见床单上的点滴绯红,脸色顿时苍白,小腿轻颤。   “放心吧,不是你的病情恶化了。”   声音来自背后,她扭头一瞧,见刚才还在熟睡的男人睁开了眼。   不是病情恶化,那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晚是你的第一次。”   轰~   林跃的话就像一枚集束炸弹在她脑海爆开。   顾源和袁艺订婚仪式上的照片是怎么一回事?在席城家里的床上醒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都是假的吗?   “我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林跃蹬上长裤,光着上身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那年春天席城确实把你迷晕了,只可惜他没有得逞,因为他在你的杯子里下了药,而我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药,那一夜我没有动你,本着未雨绸缪的心思拍了几张照片,随手合了个影就去外面看电视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离开。”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   在她看来,如果林跃告诉她实情,南湘就不会在生日宴上泼她红酒,如果他没有把那张假床照在顾源的订婚仪式上公诸于众,她也不会丢脸,更不会跟顾源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林跃说道:“席城跟你说了吧,当时有很多人盯着我,我这么做已经够意思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实情?那时候我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吗?你跟顾源调查我的背景,算计我手里的股份的时候,当我是朋友了吗?”   顾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那时候她最想做的是什么?找他的麻烦让他丢脸,然后狠狠地踏上一只脚,证明自己比他强,这种想法在去年还曾有过。   是啊,以前他们的关系不是朋友,他是她眼中的敌人,他根本没有立场无条件地对她好。   “可是……可是……”   林跃说道:“你也开始说‘可是’了,顾里,你真得不再是以前那个人。”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你是魔鬼吗?”   “是吗?是吧……”他拿起放在另一个椅子上的睡袍披在她的身上,起身往洗手间里走,洗脸刷牙,完事打开水龙头洗澡,中间他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也听到顾里从洗手间门外走过的脚步声,然后是顾源的声音。   “没吃饭吧,我特意买了学校的小笼包给你。” ###第九百三十四章 你们比比谁更贱好了   顾里把顾源让进会客厅,看着他将装小笼包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对自己说了句“一切都回不去了。”   “顾里,你昨晚怎么没回思南公馆?”   顾源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他也没有追问,因为看到顾里的眼睛有点红。   “你哭了?”   顾里在单人沙发坐下:“你不是要解释吗?说吧。”   顾源看着她说道:“上次的事是宫勋知道你在调查陆烧的真实身份后,要宫洺联合我妈……”   他说到这里,耳听得前方咔的一声轻响,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个光着上身,只穿长裤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顾源看看沙发坐着的顾里,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思南公馆了,因为这个她怎么也忘不了的女人又跟姓林的睡了。   “他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事!”   顾里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如你所见,我跟他睡了。”   “你……。”顾源怒不可遏,扬手就去扇她的耳光。   林跃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拽,将顾源带了个趔趄。   “你不是应该在看守所吗?”   “我是拘役,不是徒刑。”   顾源扭过脸去望顾里骂道:“你这个贱货!”   “我有你贱吗?喜欢的人一遍又一遍跟别人上床,你还像条狗一样凑上来,顾源,你说,我们俩谁更贱一些?”   “好,顾里,你够狠。”顾源怒急,把茶几上的小笼包打翻在地,嘭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林跃看着单人沙发上坐的女人:“现在你满意了?”   顾里说道:“你放心,只要他跟南湘告你的状,我自会去找南湘讲明白。”   “讲明白?是要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把他们都逼走,一个人面对死亡吧。”   “……”   顾里怔怔地看着他,从第一天认识他开始,她就没赢过。   林跃把衣服丢给她:“走。”   顾里一脸茫然:“去哪儿?”   “医院,我帮你约了新加坡的专家。”   “不去。”   “死也要衣着光鲜地死是不是?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林跃握住她的手腕:“去不去?”   “不去。”   “不去是吧?那我这就把你患癌的消息告诉林萧他们。”   “你怎么能这么混蛋!”   “你可以试试看我做得出做不出。”   “……”   顾里妥协了,起身穿上衣服,跟在他身后往外面走去。   ……   三天后。   M.E所在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   顾源从电梯出来朝座驾停靠的车位走去,还没到目的地呢,一眼便看到车子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是你?”   林跃没有跟他废话:“知道顾里为什么跟我上床吗?”   顾源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去问问你那个好妈妈吧。”   林跃走到紧靠着他那辆宾利跑车的雷克萨斯LS旁,拉开车门,正准备往驾驶室坐的时候,顾源站到了车头前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妈给了顾里两个月的时间凑齐四亿来填上盛古的窟窿,如果时间到了没有还上,她会向有关部门举报,而就在几天前,顾里见到了审讯员,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林跃坐进驾驶室,关车门前冷冷地说了一声闪开。   呜~   雷克萨斯LS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咆哮,带着一抹红光驶向停车场出口,林跃看着后视镜里呆立原地的顾源撇了撇嘴,举报南湘的母亲吸毒,以致他去蹲号子顶罪,虽然这是计划里的一环,但是身为睚眦必报的主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背地里老是给他添堵的家伙。   顾源目送林跃的座驾消失在拐弯处,没有上车,阴着一张脸沿原路返回,乘坐电梯来到M.E所在楼层。   很快地,外面工作的职员听到母子二人吵架的声音。   “你凭什么那么对待她?”   “你凭什么不娶袁艺?”   “……”   “我跟你爸的脸都快给你丢光了。”   “……”   “从小到大你就不断地帮我做决定,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连我买什么牌子的内裤袜子都要过问。”   “……”   “我养条狗还会跟我摇尾巴呢?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看你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那你去养狗啊?养儿子干什么?”   “……”   “不用我管,不用我管你早就饿死了。”   “……”   “肚子里的孩子谁养,你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帮袁艺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药,还有这样算计儿子的妈,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顾源!你再这样说话试试。”   “……”   嘭~   随着重重的摔门声,顾总监满面怒容离开公司。   那些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内容的职员对办公室里新任总经理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母子两人跟前M.E总监的事。   一来CONSTANLY集团跟顾氏控股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叶氏集团也收购了一部分来自宫家的股份,成为M.E的股东;二来林跃在M.E的周年庆上揭露陆烧的身份,宫洺继续担任M.E总经理的话可能引起董事会成员的猜忌,所以宫勋让叶传萍做了总经理,而宫洺暂时去做艺术总监,等待北京M.E的各项事务筹备完成后再过去那边做经理。   “看什么看?好好工作!”   叶传萍从办公室出来,狠狠瞪了叽叽喳喳乱说话的职员一眼,扭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KITTY:“宫洺呢?”   “宫先生去画廊了。”   叶传萍这才想起今天画廊那边有一个很重要的客户需要接待,她又打量一眼KITTY身边空了很久的位置。   “那个叫林萧的还没来?”   “没有。”   “请假多少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给她打电话,说她被开除了。”   KITTY点点头:“好。”   叶传萍转身回了办公室,下面的人又开始议论,说她这是发泄怨气呢,不敢动KITTY,就拿林萧开刀——虽然M.E周年庆上闹得很不愉快,但不知宫洺出于什么考量,并没有开除她。   ……   三亚的天很蓝,水也很蓝。   “喂,南湘,这是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陪顾里出来旅游?还把我们大家都拉上,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呀?”林萧看了一眼游艇沙发上正在跟口齿不清的NEIL猜拳喝酒的唐宛如,又看看站在船尾舢板小声交谈的顾准和顾里,心里满满登登都是问号。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下五遍。   南湘拿她没法:“你不是一向挺聪明的吗?怎么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哪儿有钱带你们来这边旅游?还不是林跃,在看守所也不安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顾里被叶传萍举报的事,考虑到她心情不好,让我带上你们陪她出来散散心,花费嘛,全算他的。”   “他会有这么好心?肯定有所图谋。”林萧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以往那个家伙做得每件事都是精心策划好的,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南湘说道:“怎么,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萧白了她一眼:“哪像你,都被咬习惯了。”   南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追着林萧就打:“行啊你这小蹄子,开了苞路子越来越野了。”   “南湘,我看你就是憋坏了。”   林萧一边跑一边躲,完全把周崇光和简溪忘掉一般,顾里说很羡慕这样的她。   啪嗒。   唐宛如叼在嘴里的葡萄掉在桌子上。   NEIL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不对,那些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他们俩怎么……”   “什么话?”   “当然是……色色地私房话。”   便在这时,林萧放在酒柜上的手机响了,她躲过南湘的追击,走过去抓起手机放到耳边。   “喂,KITTY呀……”   那边南湘修正好方向赶到林萧身边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林萧喃喃地道:“叶传萍……把我给炒了。”   “……”南湘稍作思索,笑了:“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被炒鱿鱼吗?改天我把你介绍给ZARA上海分部的徐总。”   “说得你好像在ZARA很吃得开一样。”   “那是当然了,像我这种集美貌、智慧和能力于一体的人,到哪里都会是焦点。”   “南湘,我发现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关于被M.E开除的事,她很快就抛在脑后,因为自从喝下忘情水,顾里由财务总监的位置下来后,M.E对她来讲除了薪水给的比较高外,也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了。   ……   十天后。   林跃刚刚跟医生通完话,还没等喘口气,手机屏幕亮了,来电人是KITTY。   他呵呵一笑。   最后的大戏,要开场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 谜底揭晓和全干死   M.E会议室内。   KITTY把门关好,又将窗子的百叶窗拉上,走到宫洺身边坐下。   她的斜对面是叶传萍,而首座上坐着一个六十岁上下,头发胡子花白,面部特征欧美人种化的老头儿。   宫勋。宫洺和周崇光的父亲,也是CONSTANLY集团的董事长。   “叶女士,你儿子的做法给M.E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宫勋操着一口英美腔说着生硬的中国话:“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吧。”   叶传萍看了面无表情的宫洺一眼,望宫勋说道:“宫勋先生,对于顾源为M.E造成的利润损失我深表歉意,关于盛古亏空的四个亿,一周之内我会想办法补齐。”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的平和一点,不在宫勋面前弱了气势。   反抗她也好,自暴自弃也罢,反正顾源给她捅了一个大篓子,自从上回母子两人吵了一架,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直到三天前KITTY告诉她顾源把自己举报了——他向检察机关举报自己做假账,败光了盛古4个亿的资产。   要知道现在的M.E和之前的M.E不同,顾里做财务总监时,宫洺时刻提防着她,一些机要报表根本不会给她拿到,现在叶传萍当了M.E的总经理,顾源作为她的儿子,还是公司财务总监,要说动点手脚,把亏空四亿的责任安到自己头上,绝对不是难事。   简单来讲,顾源把顾里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甘愿替她去坐牢。   宫勋点头说道:“既然叶女士愿意补齐亏空,我会对外宣称是内部做账错误,以免除顾源有可能面临的刑事责任。”   CONSTANLY集团和顾氏控股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拉了宫家一把,在这件事上他当然也要卖顾源的父亲一个面子。   叶传萍点点头:“那就多谢宫勋先生了。”   顾源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她能怎么办?好歹那是她的独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吧?顾氏控股拥有上百亿的资产,这个程度的窟窿还是能够帮忙填上的,反正先把儿子捞出来再说,后面再想办法逼顾里赔钱就是了。   “父亲。”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宫洺说道:“那财务总监的职务……”   宫勋说道:“你有要推荐的人选吗?”   叶传萍默不作声,她也知道顾源的做法令董事会的人十分不满,如果再霸占着财务总监的位子,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宫洺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财务总监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也可以说是宫家对顾家的乘胜追击,反正现在CONSTANLY集团和顾氏控股已经联姻,接下来便是在不至于闹臭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争取话语权了。   “我觉得……”宫洺看了KITTY一眼,想说让她去那个位子试试。   嘭嘭嘭~   门外传来的敲击声打断他的推荐,屋内几人皱着眉头看去,不过因为百叶帘拉着,还有磨砂玻璃阻隔,不知道谁这么没眼力劲儿,在这时候打扰他们的会谈。   “是谁?”叶传萍寒声问道。   外面的人答话:“叶女士,宫先生,检察院的人来了,想要找你们了解点情况。”   几个人愣了一下,宫勋示意KITTY去开门。   可是当房门打开,先走进会议室的不是检察院的人,是顾里,接下来是林跃,后面才是几个穿制服拿公文包的政府部门人员。   “顾里,你来干什么?”叶传萍看到她就火大。   “叶总,今天呢,我就是个看客,要找你算账的人是他。”   他自然是指林跃。   叶传萍算了算日子,他距离服刑结束应该还有一个多月才对。   “你不是在看守所服刑吗?”   “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减刑’这个词吗?”林跃看着她和宫洺说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前两天上海警方成功打掉了一个贩毒集团,我在中间帮了一点小忙,所以……很高兴能够提前回到M.E的大家庭。”   叶传萍冷着脸一言不发,宫洺和宫勋也不说话。   “怎么?都不欢迎我回来啊?”林跃笑着说道:“哦,忘了给大家做介绍,这几位是检察院的同志,这次过来是要调查一下M.E的财务情况。”   “没问题。”宫洺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如果放在三个月前,他还真怕给检察院的人盯上,但是现在……他们唯一能查的就是顾源财务造假的问题,M.E的财务漏洞早就被宫勋利用顾氏控股的投资款填平了,根本不可能牵连到宫家头上。   便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KITTY站起来,将放在后面柜子上的文件夹拿起来递给林跃:“这是M.E几个月来和CONSTANLY集团的资金流动明细,还有一些叶传萍出任总经理之前废弃的财务报表,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宫勋脸色大变。   宫洺一脸不解看着KITTY:“KITTY,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先生,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吧。”她说完话走到林跃身边,十分亲密地扣住他的手。   这个动作回答了在场三人的疑问。   宫洺的脸几乎涨成泥土的颜色:“为什么?”   KITTY面无表情看着他:“宫先生,套用一句他曾经问我的话,是愿意在你身边做一个冰冷的机器人,还是做一个有温度的女孩子,我的选择是后者,你明白了吗?”   “所以M.E周年庆上发生的事情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宫洺压抑着愤怒说道。他做事一向小心,习惯在计划以外另备PLAN-B,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KITTY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不仅出卖了林跃,还通过隐瞒顾源的动向间接地把林跃送进监狱。   更为关键的是,她原本就是宫家派去林跃身边做卧底的人。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宫勋,都很放心她,都很信任她。   但是这样的她,居然给他们来了一个无间道。   “当然。”林跃说道:“宫先生,不知道这出苦肉计,你还满意吗?比CONSTANLY集团写进教科书的案例怎么样?”   宫洺没有理他,眼望KITTY说道:“什么时候?”   她回答道:“2012年平安夜前夕。”   2012年平安夜前夕,正是他们暗算林跃不成,KITTY反失身于他的日子,宫洺以为她会因为这件事痛恨林跃,确实,刚开始那几天她是心存怨恨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发现对于他的感情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叶传萍不知道2012年发生了什么,不过对于林跃的阴险有了新的认识。   “为了觅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被你策反的KITTY送回宫洺身边,你居然利用了顾源对南湘母亲发难这件事,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不不不,你搞错了。”林跃十分好心地纠正她的错误:“我把自己送进看守所是基于三个考虑的,第一个嘛,你们都看到了,就是让KITTY回到M.E并进一步得到宫家信任,第二个嘛,如果我不进去,宫家又怎么能安心地在财务方面大动手脚,以致被KITTY收集到一些敏感信息,第三嘛……”   第三他看了顾里一眼,没有说下去。   叶传萍也没有追问,只是喃喃地道:“所以,这不仅是一出苦肉计,还是以退为进,用来麻痹宫家人的瞒天过海计。”   林跃抚掌说道:“叶女士好聪明。”   他嘴上说着称赞的话,不过任谁都能品出言行内外透露的讽刺。   眼见检察院的人也没闲着,和KITTY小声交流几句,其中两个人离开会议室,往财务总监办公室走去,宫勋冲宫洺说道:“你在这里配合检察院的同志查账,我先回去了。”   “是,父亲。”宫洺恭谨应道。   哪里知道林跃开口说道:“宫勋先生,请你等一下。”   “M.E的总经理和公司法人都在这里,我现在回家有问题吗?”宫勋质问林跃。   这时检察院那边领头的男子说道:“宫勋先生,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   宫勋怒道:“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跃说道:“请你协助调查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   宫勋顿住脚步,阴着脸等待他的解释。   “是关于你和已故盛古集团董事长顾延盛通过洗钱转移公司资产的问题。”检察院的人说话的同时,会议室门口多了两名警察,冷冷注视着宫勋。   宫洺脸色大变,而他的父亲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洗钱?”叶传萍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转变,惊讶的同时还有一丝小得意,看得出来,像林跃这样的人,既然选择对宫家动手,那手里一定握有足以把他们踹死的证据,宫家一倒,只要操作得当,别说M.E,就是CONSTANLY集团,都有很大可能变成顾家的。   或许是捕捉到叶传萍眼底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林跃对她微微一笑:“叶女士,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看了看腕表刻度:“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你老公已经先一步被请去里面喝茶了吧。”   “什么意思?”叶传萍坐不住了,腾得一下从椅子上起来,衣角扫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圆珠笔,咕溜溜滚到桌子边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顾延盛帮宫勋洗钱转移公司财产的操作由来已久,通过一系列看起来良好,其实有毒的金融产品,钱就被洗没了。你觉得这些金融产品来自哪里?刚好,你老公的顾氏控股管理着好几个基金,CONSTANLY集团和顾氏控股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你不会以为就是很单纯的商业行为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你很傻很单纯了,叶女士……”   噗通~   叶传萍坐回了椅子上,听林跃一说,她终于理清了那些让她有所怀疑的地方——无论是来自她老公的指示,还是来自宫勋的请求。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久不曾发声的顾里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袖,来之前林跃一直不肯多讲,从KITTY反水开始,她就不断地吃瓜,吃了一个又一个,还是那种超级大的大瓜,直到刚才林跃说顾延盛利用盛古集团帮助宫勋转移资产,聪明如她也被搞懵了。   林跃说道:“你爸意外去世没几天,CONSTANLY集团和叶氏集团就对盛古提出收购,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而且前者一早就拿到了盛古33%的股份,你爸一死,根据遗嘱,你、叶依林、顾准三人平分50%股份,因为了解到你不知道隐藏的20%的股份去向,就算取得叶依林的支持,也无法超过33%这个数字,于是CONSTANLY集团趁机对诸高管施压,想要拿下他们手里的股份,取得盛古的控制权。”   “宫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林跃紧盯宫勋双眼:“很简单,一来担心继任者发现四亿的财务亏空将事情闹大,从而揭开宫勋和顾延盛通过洗钱手段转移资产的内幕,二来他们想要找到那四个亿的去向,把它拿回来,因为这里面本就有CONSTANLY集团的钱。”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次林跃转移视线到叶传萍身上:“顾源的父亲顾同知道这件事后急了,因为盛古的业务不只关联CONSTANLY集团,还关联顾氏控股旗下基金机构,一旦东窗事发,他也得进去蹲几年,所以他也想把盛古拿下来,因为顾氏控股不像CONSTANLY集团,手里攥着盛古的股份,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令宫勋嗅出耐人寻味的气息,便把这件事交给叶女士和她的叶氏集团操办,毕竟顾源和你是情侣关系,有这样的感情基础容易操作,而且叶氏集团和盛古集团合并,你们俩人结婚,怎么看都是一件很正常的联姻行为。不过很可惜,一个脐带上拴着的母子也战胜不了红线牵着的男女,顾源他……反水了,为了报复我和帮你多赚几个钱,他出卖了他的母亲和父亲,将盛古集团送给了CONSTANLY集团。”   林跃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盛古集团被CONSTANLY集团收购后,宫勋明知道账面有四亿亏空,却一直按兵不动,对于你的掩饰也装作不知,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消失的四个亿,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牺牲周崇光来打消宫家在法律上面临的压力,不过呢,这样做可以让宫勋免于坐牢,不能给股东一个合理的交代,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拿周崇光假死的证据威胁宫洺,他们拿出6%的CONSTANLY集团股份和市中心那座玻璃房来封我的嘴,我同意了,放了周崇光一马。这件事给宫勋好好地上了一课,本着不至于继续受制于我的想法,便加速寻找被顾延盛藏匿起的资金,然后,他们发现了盛古集团和顾氏控股的问题,也就在这个时候,了解到宫家现状后顾同抛来了橄榄枝,他想要他的资金和影响力加持,他想要他的配合和包庇,所以有了CONSTANLY集团和顾氏控股的战略伙伴协议,有了叶氏集团与M.E的全面合作,这时盛古账面亏空四亿的事情捅出来已经不会给宫家带来难以承受的负面影响,恰恰你又在查M.E的帐,而顾准的出现,也带出了遗嘱里隐藏遗产那部分,所以M.E周年庆上你被拿掉了财务总监的职位,叶传萍也成了宫家手里的刀,试探你们的虚实,逼你们拿出四亿填盛古的窟窿。”   “到这里,圈儿就画圆了。”林跃目光扫过宫洺、宫勋、叶传萍三人:“我说的对不对,几位?”   顾里呆呆地听着他的讲述。   她自诩上海大学高材生,双修会计学、金融学,聪明才智碾轧林萧、南湘,把唐宛如秒到海王星的节奏,然而在这场勾心斗角的游戏里,她是层次最低,谁都能蹂躏的那一个。   宫勋的脸已经难看到极点,因为林跃说得一点没错,既然他把所有问题都调查清楚了,那么等待宫家的会是怎样的结局?用屁股想也知道了。   而叶传萍呢,最担心的是顾同进去后顾氏控股和叶氏集团肯定会有剧变,到时候去哪儿弄四亿给顾源填窟窿,何况M.E被查,伪装成内部做账错误为他开脱的手段也行不通了。   换句话说,顾源完蛋了。   对面那个家伙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将军的吧,踹死宫家和顾家不说,还要让与洗钱犯罪无关的顾源蹲几年大狱作为他动南湘的报复。   一群中年人愣是没有玩过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这真得是太讽刺了。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会拿床照来报复女人的家伙,没想到……”   林跃嗤笑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说话间,他慢慢地走到叶传萍身边,把头凑过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以为你儿子为什么宁愿坐牢也要帮助顾里?很简单,因为他要证明自己比我更爱她。”   叶传萍猛地抬头,眼睛死死盯着他,双手、牙齿、面皮,浑身都在轻颤。   “记得以前KITTY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你真是一个23岁的人?’你猜我怎么回答她的,我说我是123岁,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得没有骗她。”   林跃又拍拍她的肩膀,走开了。   叶传萍彻底瘫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事到如今,从来沉着冷静,只在KITTY失身那一晚和林萧撺掇周崇光同意手术摘除肿瘤时愤怒过的宫洺暴走了。   他和周崇光做了那么多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宫勋,保护宫家,现在呢?一切都完了。   “别忘了你也是CONSTANLY集团和M.E的股东,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还真没什么好处。”林跃无视检察院的人看怪物一样看他的目光,面带微笑说道:“其实吧,我想用踹死你们后得到的资产建个慈善基金会什么的,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宫先生。”   宫洺冷冷地看着他,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你看,我替你们这些富人做点造福大众,有人生意义的事,你们非但不感激,还仇视我,唉,果然是曲高和寡,知音难寻。”   丢下这句话,林跃再没有看那些人的脸,带着顾里和KITTY走了。   检察院来的人里面一位女同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这家伙是魔鬼吗?”   来到地下停车场,顾里被风一吹,终于恢复清醒。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身家,为什么非要搞得鱼死网破,这明明是最坏的选择。”   林跃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说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   顾里说道:“什么话?” ###第九百三十六章 NTR之王   林跃说道:“M.E周年庆的时候我好像说过,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空手套白狼赚来的资产,当然不会很珍惜。”   KITTY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等待他们上车。   “你废了那么多功夫,又是给美国人洗脑,又是搞散户起义收割机构,怎么能说是空手套白狼赚来的资产?”顾里坐进后车厢,看着给她开门的男人,一脸不解。   上面的话林跃说了不是一遍,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但是站在顾里的立场上实在想不通,他布局那么久,一正一反,既摆了华尔街那些机构大亨一道,又割了散户的韭菜,这怎么能说是空手套白狼呢?   嘭~   林跃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靠着顾里坐下,说声开车才好整以暇地道出一番让车上两个女人目瞪口呆的话。   “CONSTANLY集团6%的股份和那座玻璃房是拿周崇光假死的证据威胁来的,而用来收购顾准和叶依林手中盛古集团股份的钱嘛。”他卖了一个关子,待轿车驶出停车场才说道:“顾里,你是不是一直在查盛古集团账本上不翼而飞的四亿?却始终没有找到它们的去向?很简单,因为它们在我手里。”   吱~   车子一个急刹,KITTY差点追尾前面那辆大众帕萨特。   顾里一脸呆滞看着他。   原来那句“空手套白狼”的玩笑话是真的,他用顾延盛弄走的四个亿回购了盛古的股份,完了以此为跳板进入M.E。   “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能拿到你父亲的四亿对吗?”林跃说道:“顾准应该跟你提过那幅画吧,就是你父亲自己画的,主角是一座林间小屋。”   顾里点点头。   “很遗憾地告诉你,那座林间小屋下面埋着估值近6亿的金砂,拿出在美国人那儿挣的2亿买走顾准和叶依林手里的股份,拿回价值6亿的金砂,你看……不仅没有赔钱,反手还赚了几个亿。”   “……”   “……”   顾里消化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通过林间小屋的金砂,便把顾延盛的画-叫“GOLD”的马-冶金工厂这三样看似没有关联的遗产串起来了。   “我当只有我和宫家在找那些钱,原来你也没闲着,而且……捷足先登了。”   顾里伸出手来。   “还我……”   “还你什么?”   “我爸的钱。”   “那怎么是你爸的钱?那是CONTANLY集团股东和盛古集团股东的钱,还是一笔赃款。”   “林跃,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   “太卑鄙了。”顾里气哼哼地道:“算计完这个算计那个,就像你跟叶传萍没有明说的为什么甘愿蹲号子的第三个原因,是为了让南湘对你死心塌地对吗?”   “恭喜你,答对了。”林跃笑着说道:“其实吧,把钱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接受唐医生的手术方案。”   “……”顾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身边坐的家伙,说他卑鄙吧,是真卑鄙,身边所有人几乎都给他算计一遍,说他好吧,对身边的朋友也是真好。   “所以说,这就是你愿意为她背叛宫洺的原因?”   这句话是对KITTY说得。   内后视镜里那张清冷的女人脸对她笑了笑。   ……   两个月后。   泰国,芭提雅海滨一座别墅里,来自海面的风拂动大大小小的树木,地面的林荫晃得人昏昏欲睡。   林跃由浅睡中苏醒,摸了摸旁边茶几上的鸡尾酒杯,发现空了,便从躺椅上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刚才陪他说话的KITTY不在了,楼下传来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看了一眼远方的海岸线,他走到楼梯口,一步一步往下面走。   “顾里,你作弊。”   “请叫我顾六亿,谢谢。”正值六月天,她也不嫌热,穿着件黑色纱裙坐在轮椅上,一副指点江山我为王的样子。   “林萧,这不是作弊,我这叫合理利用游戏规则,通过观察她们的反应来确定目标。”   “你的合理利用游戏规则就是用钱收买吗?”   “我说收买了吗?我只是说芭提雅除了人妖表演,马杀鸡也是一绝。”   “利诱,这分明就是利诱。”   “唐宛如,南湘,KITTY,你们说这是利诱吗?”   没人说话。   “所以你看,这根本不是利诱。”   林萧被打败了,垂头丧气地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KITTY,你刚才说……林跃在上面睡着了对不对?”   得到肯定答复后,顾里坏笑道:“你往他脸上画只小鸡,我就请你们去马杀鸡?”   林萧大叫:“没等马杀鸡,他就先把我杀了。”   唐宛如在一边嘿嘿笑道:“他不会杀了你的,只会请你吃鸡。”   “唐宛如!”林萧大怒。   南湘生怕林跃真请林萧吃鸡:“顾里,你别为难她了,换个简单一点的。”   “简单一点的?那好吧,林萧,你去亲他一下,这个不难吧。”   “我亲NEIL一下行吗?”   那边和顾准下围棋的NEIL疯狂摇头:“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林跃从楼上下来,走到酒柜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顾准无视NEIL怪异的眼神,望林跃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放弃中国籍,加入泰国籍?”   “你说呢?”他反问顾准,视线却在那几个女人脸上扫过。   唐宛如把KITTY挤到一边,侵入林跃的视野,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什么时候翻我的牌?”   ……   陆烧很想回国,据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宫勋被抓了,因为转移资产数额特别巨大,可能面临刑事指控,不过宫洺在电话里严令他不得回国,还说这是宫勋的命令。   他知道,父亲在试图保护他,一旦他回到国内,肯定会被管制起来,然后便是连番审问。   嘭嘭嘭~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陆烧走过去打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个穿制服的人。   “请问是陆烧先生吗?”为首的胖子问道。   陆烧说道:“我是陆烧,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市商业法庭的工作人员,现在接到海文先生、雷顿先生、马龙先生的起诉书,控告你未经同意便节选他们文章里的部分内容在中国大陆出版谋取利益,这里是传票,请你在三天后到庭参加听证审理。”   两个老外把传票给他后转身走了。   陆烧看着手里的东西,脸色变幻不定,他在国内的时候,国外时尚杂志作者和时尚网站特约写手没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是现在来到国外,情况一下子逆转了。   抄袭这种事,只要辩护律师给力,在国内陪点钱就OK了,但是放到国外,很可能罚得你倾家荡产。   关键是,能够证明他跟周崇光是同一个人的证据在林跃手里。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那个家伙是要对宫家赶尽杀绝。   ……   上海郊区一座看守所内。   顾源收到了外界寄来的一封信,傍晚时分,他打开了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   借着窗户洒下的光,他看到照片中间的女人——袁艺。   她挺着凸起一个尖儿的小腹,戴着沙滩帽泡在没到脚踝的海水里,微微仰头看着蓝天。一只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似乎是一个男人的手,不过脸看不清楚,被袁艺的侧脸挡住了。   信纸上的只有一行字。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未婚妻和孩子的,因为我会是她最喜欢的干爹呀——林。”   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啊……姓林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想不清楚那家伙对他做了什么。   顾源把那张照片撕得粉碎,用力扬上天空,玻璃窗漏下来的光照在翻飞的纸片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外面走过的狱警拍了拍铁门:“干什么呢?安静一点。” ###第九百三十七章 回归   呼~   嗖~   强风掠过,吹散了迷蒙视线的雾霭,也可以说白光。   眼前的景物由模糊而真实,熹微的光在眼前勾勒出一个个有形的物质。   印着“可口可乐”字符的马克杯,一台用了三四年的戴尔G系列笔记本电脑,还有一部过时的苹果6手机。   林跃扭头打量一眼阳台那边蒙蒙亮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呼出,感觉到身体的重量后轻叹一声。   回来了……   他端起马克杯,发现里面还有一点咖啡,直接全倒进嘴里,完事合上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从椅子上起来。   鸟笼空着,大反派不知道飞去哪里,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彻夜未归的节奏。   嗤~   他拉开纱幕,把玻璃门推到一边,走到外面阳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用力伸展四肢,微笑着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当旭日探出一线的时候,楼底下响起清脆的铃声,他向外探了探头,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骑车远去。   高三二班袁珊珊,那个有一位烂赌鬼父亲的女学生,因为他住的这栋楼就在车道拐角,所以工作日清晨基本上都能听见熟悉的车铃声。   之后他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感觉到一丝寒意后方才返回卧室,将随身空间里的夏侯往床头一丢,坐下来检查《小时代》一行的收获。   将意识投入脑海,唤醒系统菜单,光标闪了几下,一行字符在眼前掠过。   “宿主已由《小时代》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主线任务:求求你做个人吧!(已完成)。   支线任务:拆啊,拆啊,拆CP,拆散一对是一对(已完成,目标达成次数4)。   任务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320cmX100cmX75cm随身空间】   这个程度的随身空间相当于火车软卧的空间?也就长度数值高一些,达到了住宅楼的层高。总之用来装人,挤挤的话可以塞进五六个吧。   毕竟是普通难度的电影世界,主线任务完成后随身空间容量获得升级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求求你做个人吧”完全是一脸懵逼中搞定的,因为剧中人物不止一次地吐槽他是魔鬼吗?虽然那些操作都有原则和底线,算不上老阴逼,却也谈不上光明正大吧。   难不成这里的“求求你做个人吧”的意思就是做个普通人?贪财好色睚眦必报,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有自己的坚持?比如把宫勋、宫洺等人送进监狱,让周崇光为抄袭付出代价,还怂恿顾里拿着被他转移到国外的六个亿开办了一个专门资助癌症患者的慈善基金会?   管它呢,反正完成了就好,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干啥!   林跃挥去脑海里那些想法,继续往下面看。   支线任务奖励:4技能强化点。   这个不意外,或者说在他的意料之中,大凡这种可以循环计数的任务,要么奖励金钱,要么奖励科技点,要么奖励技能强化点。   林萧和周崇光。   顾里和顾源。   南湘和席城。   KITTY和宫洺。   四对CP,四个技能强化点,嗯,合情合理。   主线任务奖励和支线任务奖励发完,系统没有给他安排隐藏奖励,想想也很正常,毕竟有一对CP他没有拆——NEIL和顾准,虽然他有想过绑架NEIL,然后在芭提雅专门为人妖提供医疗服务的机构搞点喜闻乐见的小改造,但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放弃了这个超级“有爱”的想法。   主线任务奖励和支线任务奖励发放完毕,林跃看了一眼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2】。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4。   还是和之前的操作一样,不着急分配强化技能点,随后将注意力转到属性面板。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22。   力量29。   敏捷20。   智力21。   精神16。   剩余未分配属性点8。   《小时代》一进去就是大四,身份设定本就是学霸,没有加点需求,所以由《匆匆那年》世界出来后奖励的4属性点一直未分配,加上这次任务奖励的4属性点,现在未分配属性点一共是8点。   嗯,没有问题。   看着属性面板想了想,林跃在力量属性后面点了3次“+”号,力量属性来到32,未分配属性点回落至“5”。   32的力量,能打出多少公斤来呢?他决定明天去尚武拳击馆试试,顺便问候一下柳全安,听周琳说这家伙最近闹着要辞职,说什么教人打拳没前途,不如去健身俱乐部当健身教练,既好赚钱又能泡妹子。   想想这货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是挺愁人的。   回归三连到此结束,林跃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转出,打开房门来到客厅。   八顿踮着四条腿迎上来,不断摇晃着短而卷的尾巴,一脸讨好表情。   林跃揉揉它的下巴,转身进了洗手间,正准备洗脸刷牙,却发现水流很小,似乎压力不足。老小区就是这样,管道一年总得坏几次,夏天里水压每逢早晚必然不够,对于这一点,五六楼尤其严重。   他耐着性子接满茶缸,刷完牙洗过脸,走出洗手间。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谭晓光打呼噜的声音。   呼~   呼~   跟闷雷一样。   这家伙为考研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现在考试结束,终于放松身心,能睡个懒觉了……   林跃看看腕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低头想了想,招呼八顿一声,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带它下楼。   他没有走远,在楼底稍微遛了遛,去了小区外面刘大姐开的快餐店。   刘大姐和她的老公是山东人,三年前离开家乡过来这边谋生,像这种夫妻店,基本上就是赚个辛苦钱。   呲~   软塌塌,沾着油光的面块下锅,油花咕嘟咕嘟往外冒,随着长长的筷子不断拨弄,旁边炸了一段时间的油条轻轻翻滚,香气四溢。   时至今日,快餐店也算是老店了吧,围着油锅等油条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小区里的熟面孔。   林跃和两位老人寒暄几句,在靠门的桌子坐下,刘大姐给顾客连续称了好几份油条才发现他坐在斜对面,也不急,就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一个炸油条,一个卖油条。   “小林来了。”   “哎。”   “今天起这么早?”刘大姐一面给顾客找零一面随口招呼着。   “嗯。”   “听小谭说你们在备考江大的研究生考试?”   前面等油条出锅的一男一女闻言看了林跃一眼。   “昨天就考完了。”   “昨天就考完了呀?”刘大姐一脸吃惊像:“这个咱也不清楚,考得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刘大姐问道:“今天吃什么?”   “还是老三样,油条、豆腐脑、腌萝卜丝。”   “等着啊。”   “嗯,不急。”   刘大姐熟练地把油条称重、装袋,看了一眼年轻人出示的付款图,点点头道声慢走。   五分钟后,手头事务告一段落,刘大姐给他夹了三根油条放在小篮子里,又到前面的保温桶盛了一碗豆腐脑,淋了几滴辣椒油,撒了些香叶,又盛了一小碟腌萝卜丝,一起给他端过去。   “谢谢。”   “不用客气,哦,对了……”她又从煤炉上煨着的铝锅里舀了两个茶叶蛋给他:“这是大姐补给你的,不要钱,我们家桓桓小时候每次考试前都要吃一根油条两个煎蛋,说这样能考100分,可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就没一次拿过满分,后来我跟他爸来了这边,留他一个人在老家读高中,也不知道成绩跟不跟得上。”   “刘大姐,你们都出来三年了,别担心,他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也是,一晃都三年了。”她摇摇头,看到又有客人上门:“你慢慢吃,我去招呼客人。”   “哎。”   林跃答应一声,捏起包着防油纸的油条咬了一口。   十五分钟后吃完早餐,离店后没有返回住处,找到八顿后带它上车,前往尚武拳击馆。   他到的有点早,柳全安还没来,眼见左右无人,便走到绑着测力计的沙袋前面,卯足劲一拳打出去。 ###第九百三十八章 不是吧,你喜欢她?   拳力计数器液晶屏的数字闪了几闪,被一串乱码代替。   咋回事?   林跃走回沙袋前面,扶正后卯足劲儿又出一拳,这回液晶屏数字都不闪了,直接没反应。   “小梅?小梅,快过来看看这咋回事?”   拳馆前台小梅正嘟着嘴冲手机镜头摆剪刀手,听到他的喊话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手里动作,走过去检查一下沙袋,对着测力计打了一拳,发现液晶屏根本不显示数字。   “昨天新来的胖子还用了呢,怎么一夜过去就坏了?”   小梅左拍拍,右按按,费了好一番力气也没整明白测力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你等下啊,我叫个懂的人过来看看。”   她走回迎宾台,拿着手机哒哒一顿按,也就十来分钟,楼梯口噔噔噔跑上一个人来,穿着件标有“美的空调”的工作服,肩膀还背一台笔记本电脑。   呵,来得还真快。   林跃在心里吐槽一句,完事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那小子这么积极并不是因为对工作认真负责,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妞儿。   小梅带着那人走到沙袋前面,说明情况后,年轻人麻利卸下绑在沙袋上的测力计,这瞅瞅那瞧瞧,最后卸开外壳看了看,脸有点黑。   “怎么了?”随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柳全安走进大厅,随手把呢子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   小梅说道:“测力计坏了,高磊正在修。”   柳全安注意到林跃也在,笑着打招呼:“宠物门诊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元旦吧。”   “对了。”提起元旦,柳全安想起一事:“你研究生考试考完了吧?”   林跃点头答道:“嗯,考完了。”   “感觉怎么样?能考上吗?”   “升学宴我都选好地了,记得攒钱包红包啊。”   柳全安压根儿不信林跃能考上江大,一来他就是个不入流的三本大学毕业生,二来精力分散严重,不像人家真心想要考研的人,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在学习,在柳全安看来,他就是抱着玩票的心理凑热闹,这要是能考上超一流学府的研究生,那真是没天理了。   “行,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跃冲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柳全安认为这不叫空头支票,因为林跃百分百考不上。   “怪了。”这时检修测力计的高磊抬起头来:“最后一个使用它的人是谁?”   小梅指了指林跃:“是他。”   高磊说道:“你看,合金外壳都变形了,里面的电子元件也因为震动过猛坏掉了。”他扭头打量一眼林跃:“你之前试的时候拳力多少?”   “50?还是60来着?”   高磊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如果只有五六十公斤,绝对弄不坏。”   柳全安问道:“那要多少公斤才能弄坏它?”   高磊说道:“像这种简易版的测力器,别看它号称最大测量范围是0-450KG,实际上超过200KG的瞬间打击力都有可能造成内部损伤。”   小梅说道:“标450,打200就坏?假冒伪劣产品呀。”   高磊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一拳出去200KG多么恐怖吗?”   小梅摇头,别看她在这里工作,但是不代表她懂得专业知识,身为一个前台,只要做好貌美如花,说话得体就够了。   “泰森巅峰时期一拳也就220公斤,阿里是210公斤。”帮她科普的是柳全安:“这么说吧,就拿我们国家普通住宅楼的水泥墙来讲,只需要两拳就可以开一个洞。”   “好厉害。”小梅说道:“这是不是说……他们一拳能把人打死?”   柳全安没有理她,一脸狐疑看着林跃,他还记得这小子第一次来就打出了52公斤的好成绩,根本不像一个没有拳击基础的普通人。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就我这体型,你觉得一拳出去能打200KG?别开玩笑了好吗?”林跃当然不会承认是他打坏的测力计,赔不赔钱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暴露真实实力后有可能惹来的麻烦。   “也是……”柳全安皱起眉头,毕竟以亚洲人的身体素质,要跟黑人比四肢发达,确实差了一截。   那边小梅说道:“老板真抠,就不知道买个靠谱点的,净弄些山寨货糊弄人。”   高磊说道:“其实这个牌子挺好的,可能是用得人太多,磨损严重。”   小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气呼呼地瞪着他,一副“你的立场有问题”的样子。   林跃比谁都清楚这东西是他弄坏的,虽然测力计坏了,读数未显示,不过按照高磊的说法,自己现在的拳力应该在200KG以上,比较泰森也差不了多少,再有【复眼】、【泰拳LV3】、【左右半球LV5】这些技能辅助,想来战斗力还在那些拳王之上。   “这几天王珩来练过拳吗?”   “昨天还过来了,要不是他,我也想不起你参加研究生考试的事。”   柳全安跟林跃往休息区走,一面随口闲聊:“周琳在那边……还习惯吧?”   “前几天不是才见过?”   “哈,啊哈哈……”柳全安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爽,这小子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闲聊闲聊,干嘛这么较真。   林跃看到堆在角落里的矿泉水包,拿出一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我记得拳馆以前备得都是哇哈哈纯净水啊,怎么现在改冰露了?”   柳全安的表情有些怪异:“自从那位大小姐下了王力宏的代言,老板娘就换了矿泉水供应商。不过她跟我们的说法是,拳馆效益一般,哇哈哈的纯净水太贵了,冰露呢,可口可乐公司生产的,便宜还放心。”   林跃听说差点呛到自己:“老板娘是王力宏的粉丝吧。”   柳全安一脸无奈地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我今天过来其实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林跃压低声音道:“听周琳说……你想跳槽?”   柳全安说道:“对。”   林跃继续问:“就因为那边赚得钱多?”   柳全安犹豫一阵说道:“这是次要原因,主要是……我恋爱了。”   哈?   他恋爱了?林跃感觉吃了一个大瓜,他来尚武拳馆练拳也有几个月了,从来没见有女孩子来找他,周琳曾说柳全安的前女友伤得他很深,都两年多了还没从上次恋情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林跃还曾动给他用忘情水的念头,没想到这边还没拿定主意,他居然开始了一段新恋情。   说起这件事,柳全安笑得有些二,拿出手机点选相册,翻了几下后把一张照片递到林跃面前。   “怎么样?漂亮吧?”   林跃没有应声,看着屏幕里的人一脸古怪。 ###第九百三十九章 新的任务   柳全安在他脸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哦,没事。”林跃带着一丝歉意说道。   “漂亮吧。”柳全安说道:“这是月前我去‘海马’找朋友时偷拍的照片。”   “偷拍的?你不是恋爱了吗?还用偷?”   说到这件事,柳全安没了往日拳台打拳时的生猛,跟个情窦初开的腼腆少年一样:“其实……我就见过她两次面,都是在‘海马’那边。”   “暗恋呀?”林跃很无语,心说都特么28的人了,喜欢人家你就去追呀,好歹也是个业余拳手好不好,拳台上不怂,怎么碰到这种事就蔫儿了呢。   柳全安说道:“对,我只知道她是‘海马’的钻石卡会员。”   “所以你是为了接近她,才要去‘海马’做健身教练的?”   “对。”   林跃说道:“我认识她。”   “你认识她?”柳全安一听这话呆住了。   “她叫方薇,说起来……我跟她算是有两面之缘吧。”林跃其实挺意外的,没想到他跟那个方薇还挺有“缘分”的,如果把柳全安偷拍的照片也算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她的脸了。   第一次是带苏晗去HK旅游时,俩人到美都餐室吃饭,他发现有人把包落下了,依靠【嗅觉动物LV2】的帮助找过去把包还给了她。   本以为这就是人生里一个小插曲,没什么好在意的,然而回到江海市没几天,柳全安把手机递到面前,看到在跑步机上慢跑的女人时,猛然想起昨天在江大内河桥头遇到的那辆小轿车,当时小轿车的后车窗是开着的,一瞥之间感觉里面坐的人有点眼熟,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他很确定,后车厢坐的女人正是方薇。   柳全安紧紧盯着他的脸,等待他的解释。   林跃没有瞒他的必要,就把当初在HK给她送包和在江大擦肩而过的事说了一遍。   柳全安听完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老弟,帮哥哥一个忙怎么样?”   “是帮你泡妞儿吧?”   “要么说咱这里的学员就你聪明呢。”   “那你想我怎么做?”   “下次她再去‘海马’我给你打电话。”   不消细讲林跃也猜得出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我有空,问题不大,但是……你就不怕人家有男朋友了,又或者已经结婚?”   柳全安说道:“结了婚的女人没有多少去健身房的吧?至于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换位思考,如果你知道女朋友是某健身俱乐部的会员,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那儿练吗?”   得,这家伙还挺较真,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方薇。   林跃犹豫一阵,还是决定给他打打预防针:“老柳,在这件事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方薇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你要有心理准备。”   柳全安说道:“什么意思?”   “她用的包是LV限量款,价格少说也要五六万,腕表戴的是卡地亚的帕莎系列,还有一张希尔顿酒店的钻石卡……”   林跃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柳全安知道上面这句话的背后的意思。   “……”   柳全安沉默片刻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和王珩一样,柳全安是江海市本地人,但是属于那种住着几百万上千万的房子,过着买瓶醋还要货比三家的生活的普通人,比较方薇的消费档次,有着不小的差距。   “那行。”林跃看了一下腕表刻度,起身说道:“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往外面走去。   柳全安面露不解:“你不是才来一会儿吗,这么快就要走?”   “哦,我约了苏晗去看楼盘。”   看楼盘……看楼盘?   林跃背着他挥挥手,离开了。   ……   离开尚武拳击馆,林跃开车前往芙蓉路,到宠物诊所的时候苏晗正在和周琳吃早饭。   透明塑料盒里是整齐码放的锅贴,底面煎得焦黄带点油光,透过薄薄的皮能够看到饱满的馅料。   俩女孩儿各自抱着一碗小馄饨吃得正嗨。   “你吃饭没有?”周琳问了一嘴。   “吃了。”   “真吃了?没吃我再去对面买点。”   “真吃了。”林跃随手拿起一个锅贴掰开喂给八顿:“刚才去拳馆了。”   周琳放下碗:“然后呢?”   她知道林跃去了肯定会问柳全安跳槽的事,作为曾经的同事兼朋友,关心也好,八卦也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跟薪水多少关系不大,这家伙看上了‘海马’一位女会员。”   林跃拍拍八顿的头,示意它自己去玩儿。   周琳说道:“他还真是够拼的。”   “谁说不是呢。”林跃眼见苏晗微笑不语:“巧就巧在他喜欢的那位女会员我认识,还跟你讲过她的事情。”   苏晗和柳全安不熟,就在一起吃了顿饭,这件事原本和她没关系,现在听林跃说跟她讲过那位女会员的事,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认识吗?”   “就前两天去HK,美都餐室里有位女顾客把包落下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叫方薇,你说她用的是阿蒂仙的黑莓缪斯香水。”   “你狗鼻子吗,连别人用什么香水都闻得出来。”周琳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   林跃没理她,可是将八顿招来了,歪着头竖着耳,狗脸写满疑惑,似乎在说这跟它有什么关系。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周琳把它赶到一边,起身去收拾茶几上的餐具。   “吃完了吗?吃完就走吧。”   “哦。”苏晗捏着一片纸巾擦了擦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我爸说现在买房意味着高位接盘。”   林跃没有告诉她明年是全球央行大放水,史诗级通胀就要来临的事情,其他国家还可以通过加息、缩表来抑制通胀,但是这边……   “你把我要买房的事告诉你爸了?”   “我……我说一个外地来的,想要在江海市扎根的朋友想买房。”   “放心吧,这件事我有分寸的。”   他心说也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以为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从去HK旅游到男朋友买房征求意见,你爹妈也就是看破不说破。   “周琳,你照看下八顿,中午我们可能不回来吃了。”   “哦,好的。”   听到她的回答,林跃拉着苏晗的手离开宠物诊所,驱车前往江大附近的楼盘看房。   ……   什么户型、交通优势、对口学校、城区规划、绿化率、公摊面积、周边配套……   反正置业顾问巴拉巴拉就是一通忽悠外加饥饿营销。   林跃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都是苏晗在问这问那,看得出在这件事上她比自己还上心,或者说焦虑,毕竟她是奔着筑爱巢去的,而且买房是人生大事,儿戏不得。   像江海市这种大城市,小户型的房子还是挺多的,他们一天时间转了六七个楼盘,最近的距离江大两公里多一些,最远的要六七公里,她倒是看中了几套,不过没有把话说死,用林跃的话讲,钱在自己手里急得是商家。   临近傍晚,俩人在路边店随便吃了点,又给周琳打包一份带回去,完事他就带着八顿离开了,回到家里一瞧,谭晓光没在,确实如微信说得那样,今天去公司看情况被老板抓了壮丁,要出趟急差。   林跃没有吸猫撸狗浪费时间,一头扎进房间,往电脑椅一坐,翻开笔记本电脑。   就在下午看房的时候,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   疾速追杀 ###第九百四十章 疾速追杀   不是都市剧,情感剧,换动作片了?还是一部外国电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侦测到《疾速追杀》编号1008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动我狗要你命,抢我车干嫩娘,一部爽快到堪称暴力艺术的动作片,非常老套的复仇情节,全程杀杀杀,砍砍砍,居然也能看得这么过瘾,约翰·威克——真正的装逼如风,常伴我身,什么时候国产电影也能拍出这种水平的枪战片呀。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八顿的末日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2013年的某一周。   是否接受?(Y/N)。   连续给了他三次普通难度任务后,这次换成了困难难度任务嘛,关键是这个失败惩罚什么意思?   八顿的末日?   自己完不成任务八顿遭殃?   林跃打量一眼蹲在身边,还跟上回一样准备和他一起看片的八顿,忍不住为它难过一秒钟。   汪~汪汪~   这货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系统卖了,搁在地板上的尾巴晃了晃,对他发出撒欢儿似得叫声。   “今天给你放一部超爽快的电影好不好?”   汪~汪汪汪~   八顿叫得更欢实了,舌头不断吞吐,微微眯起的狗眼像是在说别光说不练,你倒是快放呀。   这时,随着笔记本屏幕点亮,环形加载图转了几圈后,WIN10桌面上线。跟以前的操作一样,他打开浏览器,登陆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疾速追杀》三部曲的第一部,只有《疾速特攻》、《疾速备战》这两个。   搞什么鬼?   不给看第一部却有第二部和第三部?   当然,要找到《疾速追杀》对他来讲很容易。   唉,现实所迫只能看D版了,这真得不怪他,想着日后《疾速追杀》系列第四部出来,大陆能上映的话跟苏晗去看一场,权当还债了。   使用搜索程序寻找到网络上的资源,下载完成后,双击播放。   剧情比较简单,刚刚经历丧妻之痛的约翰威克,未曾料到伤心事与磨难二连三袭来。他那辆1964年的福特老爷车被一伙俄罗斯小混混盯上,旋即引来对方入室抢劫,心爱的狗狗被当场杀死,约翰也遭到无情毒打,那辆老爷车自然被对方抢走。偷车的混混伊瑟夫是黑帮大佬维戈塔拉索夫的儿子,维戈在听说这件事后显得紧张非常,因为约翰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身份。他曾是名震江湖的冷血杀手,当年替塔拉索夫的黑帮杀掉不少难缠的对手,后来却为了妻子金盆洗手。   愤怒至极的约翰拒绝维戈的调解,他决定单枪匹马展开复仇,故事由此展开,相继引发同俄罗斯黑帮、意大利黑手党、高桌议会的火并。   《疾速追杀》、《疾速特攻》、《疾速备战》三部影片看完已经是凌晨时分,他感觉坐得太久,整个身体有点僵,然而旁边半蹲着的八顿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再变幻画面的电脑屏幕,看起来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而它的小伙伴夏侯,摆出一副你们俩好无聊的样子窝在床头睡自己的。   大反派还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浪了,林跃没有管它,到外面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喝,一面沉淀思绪,一面思考电影的世界观。   《疾速追杀》世界不像都市剧世界,可以说危险重重,虽然他自诩战斗力超越常人,还有各种黑科技装备在手,但是要在那种环境搞事,也得尽可能地小心谨慎,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   十五分钟后,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列表至属性菜单,加了1点力量,体质和敏捷各2点。   力量来到33,体质24,敏捷22,未分配属性点清零。   做完这些,他走回卧室,望摇着尾巴走过来的八顿眯眼说道:“八顿……”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腔调,八顿记起《八佰》里的遭遇,撒丫子就往客厅跑。   它当然不可能逃出林跃的魔爪,被掐住脖子按倒在地,难受的样子叫人怀疑屎都快被挤出来了。   汪~汪汪~   汪汪汪汪~   “谭晓光出差了,你就算叫破天也没人来救你的,乖乖地跟我走吧。”林跃嘿嘿一笑,切换至任务列表,按下接受键。   唰~   一道白光闪过,地板上的一人一狗没了踪影。   夏侯抬头看看他们消失的地方,眨了眨比黑宝石还要幽邃的独眼,发出两声呼噜,又把头低下继续睡觉。   ……   呼……   一阵风声掠过。   林跃感觉到头扬了起来,实际上是有人从后面拽住他的头发,从地上提起来。   “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声音来自正前方,粗重低沉,听起来有种闷闷的感觉。   林跃皱了皱眉,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一滩血迹,血迹那边是黑色皮鞋,再往上移是个坐在木箱子上的黑鬼,五根手指除中指以外都带着粗又宽的金戒指,黑色嘴唇包裹的白牙中间还有两枚金黄随说话忽隐忽现。   后背传来硬物顶住的感觉,应该是人的脚。而额头传来火辣辣痛楚让他想起刚才在地上磕了一下,脸前碎石子沾染的血迹说明现在的他有点狼狈。   一穿越就来个任务失败,这系统真够可以的,就像在《绣春刀》里的遭遇,隔三差五给他来点儿骚操作。   “我再问一遍,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林跃深吸一口气,横放在地上的右手绕到右肩,往身后一探,【黑曜石】出现在掌心。   嘭~   枪火一闪,从后面抓住他头发的黑人额头血花怒放,噗通,仰身栽倒。   几乎在开枪的瞬间,林跃左手往地面一支,身体向后一转。   嘭~嘭~嘭~嘭~   连续四声枪响,后面围着的打手两个被爆头,两个被击中胸口,在他身边倒了一圈。   刚才坐在木箱上审问林跃的黑鬼吓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来刺杀他的人里面看起来最弱小的亚裔几乎在一瞬间就解决掉了他的人。   黑鬼赶紧去拿放在右面的P226手枪,然而还没等对准目标,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手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工厂外面跑。   嘭~   又是一声枪响,肥大的裤子被捅穿,鲜血顺着弹道窜出,臃肿的身体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你,你,你……别杀我,兄弟,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林跃走过去,对准的他的额头扣动扳机。   嘭~   黑人头一偏,死了。   吁~   呼出胸口一抹浊气,他抽出黑人口袋里一块紫色条纹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灰尘和血迹,完了回头打量一眼废弃工厂里的十几具尸体——有所谓的他这一方的人,也有黑人的手下,拿起黑人丢在木架上的香烟,倒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燃,挟着一缕青烟朝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到任务列表,看完任务内容后一愣。   确切地讲,不是任务内容奇葩,而是系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升级奖励机制,让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第九百四十一章 截胡约翰威克   主线任务:截胡约翰威克。   特殊任务:【黑曜石】科技树已开启,请确认升级条件。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八顿的末日。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任务时限:2013年的某一周。   主线任务是截胡约翰威克,认真地思考一下主角在电影里的行为,无非就是杀杀杀,干干干,这里的截胡就是走他的路,让他无人可杀郁闷致死的意思吗?第一部和第二部的配角还好,第三部里面那个审裁员嘛……他真得很想给她一个特别“有爱”的死法。   确认完主线任务,他看了一眼手上这把自带无限弹药属性的手枪,本身不用补充弹药已经很变态了,系统居然又给它扩展了科技树。   不过管它呢,谁会嫌手里的黑科技多呢。   他赶紧唤出对应【黑曜石】的科技树。   【黑曜石】科技树正在接入当前世界。   接入中……   接入中……   接入完成。   请宿主尽量提升自己的悬赏金额,系统会给予评分,当评分达到相应区间,将为【黑曜石】随机解锁一项附加效果。   这个系统……真会玩啊。   主线任务是截胡约翰威克,特殊任务是提升自己的悬赏金额……杀人就杀人,还弄什么身价,这是要让他不断地得罪影片里的富人甚至组织吗?然而在这种稍有不慎就会被隐藏在暗中的杀手一枪干掉的危险世界,花里胡哨地搞事情大概率把自己玩儿死。   林跃从来不认为有了【左右半球LV5】、【复眼】和【全视之眼】就能无敌天下。   果然是困难任务啊……   不过没办法,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放弃吧,虽然八顿是只蠢狗、舔狗、怂狗,但是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宠物呀,最最重要的是……断粮的时候可以拿来应急嘛,所以还是有必要认真对待这项任务的。   由系统空间抽离意识,林跃将八顿放出,坐进工厂外面停着的一辆车头保险杠有破损的雪弗兰轿车里,驱车前往大陆酒店。   这次任务的身份设定为:林跃,26岁,父母为印尼华人,1998年因为某事件前往美国,之后随父母一直在纽约谋生,三个月前成为大陆酒店注册会员,今天是他第二次执行任务。   像他这样的新人,基本上不会接10万美金以上的悬赏任务,一般情况下就是跟相熟的老人组队,混点经验顺便赚点零花钱。   月前第一次任务全程打酱油,最后分了一万美金,5000给母亲和姐姐治病,1000给父亲生活,剩下的4000吃喝玩乐一月花得差不多的时候,混到了今天的团队任务——前往布鲁克林区,杀死一位代号“辐射”的毒贩头目,赏金嘛,有20万美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杀手圈也是这样,再牛逼的老鸟也可能因为一时大意给黑枪打死,所以招募“同志”是一个性价比很高的选择——又能增加战斗力,还能在关键时刻吸引火力,事成后只消支付不到一半的赏金给菜鸡们去分。   “辐射”作为一名毒贩头目,有着自己的地盘和马仔,发悬赏任务要他命的人大概率是其竞争对手。而杀手们对悬赏目标和悬赏人间的恩怨不感兴趣,更不会问个善恶对错,杀人拿钱,仅此而已。   他以为有老手带队胜算很大,可实际情况是己方六人被“辐射”发现了,并不动声色地在木材加工厂设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终老鸟和其他人战死,他被“辐射”手下抓了活口拷打盘问,想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事。   确定任务内容,又捋了捋背景设定,林跃将车停在大陆酒店旁边的马路上,带着八顿走向大陆酒店。   伴随一声问候,铁栅栏向两侧打开,一人一狗走入大堂。   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身着侍应服的门童,旁边的卡座上有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看报的老妇人,也有手扶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贵妇,还有一身商务装小声交谈的男女。   如果不是在大陆酒店,正常人看到根本不会把其中一些人与“杀手”这个词联系起来。   林跃看他们的同时,有几个人也在看他,只不过稍微一扫便没注意了,继续做刚才在做的事情。   这很正常,做杀手的,干得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新手和老鸟之间差着几十条人命的距离,每年都会“PASS”掉很多新手,如果给出一个量化标准,3年内完成10次任务并活下来的人,数量不足当年新注册会员的10%   跟许多行业圈子一样,资历和实力都是赢得尊重的关键要素,像林跃这种新人,搞不好哪天就会被“专业废物处理公司的人”缠上胶带塞进焚化炉,根本没有资格受到他们的关注。   “下午好,先生。”带着眼镜的光头黑人卡戎面无表情地招呼道:“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8356211-03号合同完成。”   卡戎听到这句话,终于用正眼看了林跃一眼,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表格,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您的姓名?”   “林跃。”   卡戎点点头,拿起旁边放的电话拨出去:“赏金中心,8356211-03号合同履约完毕,履约人林跃。”   “……”   卡戎放下电话:“林先生,请您稍事歇息,等候赏金中心确认目标状态。”   林跃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下约翰威克的情况。”   “约翰威克?”   “你没猜错,就是那个约翰威克。”   说话的同时,林跃掏出一枚金币放到柜台推过去,他必须搞清楚约翰威克的状态,以确定现在对应电影时间线的哪部分,接下来要做什么。   卡戎看了一眼面前的金币,没有动。   “我觉得你没理由拒绝。”   电影里没有直观表现出金币的价值,进入《疾速追杀》的世界后林跃才搞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系统。   杀手圈和世俗圈是两个世界,世俗圈的人使用美金、英镑、人民币这种国家信用背书的货币来购买物品、服务、体现价值等,而在杀手圈内,用得就是杀手金币了。   杀手圈有一个类似政府的机构,名叫高桌议会,由12个世界性的杀手组织掌控,下面有赏金中心、专业废物处理公司、大陆酒店、装备商店、情报组织等一系列为杀手们提供服务的机构,而杀手金币就是换取这些服务的筹码,因为金币没有面额,基本上一次服务费用就是一枚金币,这也是为什么电影中会出现在大陆酒店住好几天只需付出一枚金币,清理一个人的尸体需付出一枚金币,点一杯年份威士忌需付出一枚金币,而买一件防弹西装却要花费数枚金币的原因。   再说金币的来源,首次注册大陆酒店会员成为杀手会赠送数枚金币以帮助新人能够有一个良好的开始,后面想获得金币有多种渠道,比如完成赏金任务后,在世俗货币奖励的基础上,还会发给一定数量的金币,再比如跟其他杀手做交易,甚至可以通过杀死其他杀手来缴获对方的金币。   这几个月来,林跃几乎花光了手里的金币,柜台上的是最后一枚。   卡戎的视线在那枚金币上停顿片刻,手伸过去往前面一推。   林跃见他拒绝,盯着那颗光头等待他的说辞。 ###第九百四十二章 想吃牌?抱歉,碰一个   “林先生,威克先生才在本店住下,如果你现在去-1层的酒吧,或许你们会有一场愉快的对话。”   卡戎拿开手指,金币在光滑的柜台中间熠熠生辉。   约翰威克已经在大陆酒店住下了吗?看来他的狗已经死了,车也被偷了,正是要对伊瑟夫展开复仇的剧情点。   林跃捏起那枚金币放回兜里,点点头,带着八顿朝-1层走去。   途径洗衣房,走过设备间,来到一扇铁门前面,林跃拿出最后一枚金币塞进投币孔里,窥视孔打开,铁丝网后面出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咔~   铁门打开,看门人朝着里面偏偏头,示意他进来。   雪茄、香烟、酒精、香水还有被掩盖的体味往鼻子里钻,林跃扫视一圈。   舞台上穿着皮衣网袜的女歌手唱着上个世纪的老歌,身后是乐手们平静的脸,舞台前面,有人在走动,有人坐在散台品尝杯子里的酒水,还有人和身边人附耳低语。   大陆酒店的酒吧是杀手们交换情报的地方,也是谈生意的去处,之前刺杀“辐射”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达成组队意向的。   林跃的视线在那个敢于破坏酒店规矩的女杀手帕金斯脸上稍做停顿,之后转到酒吧角落卡座的酒店负责人温斯顿那里,就像卡戎说得,他会在这里见到约翰威克。   此时此刻,温斯顿正在和约翰威克小声交谈。   林跃整理一下西装,朝着吧台走去,途径帕金斯所在的散台时,两人目光稍触既撤,没有点头致意,更没有寒暄问候,女杀手只是凭直觉看过来,发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后便没在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杯子里的马天尼。   “喝点什么?”手臂纹着不知道什么的大胸女酒保安迪随口招呼道。   她记得刚刚坐下的男人,不是因为他干出过什么成绩,是因为黄面孔在以白人和黑人占多数的圈子里很扎眼。   林跃说道:“一杯水,谢谢。”   “抱歉?”安迪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跃说道:“我才把最后一个钢镚塞进那该死的投币孔里。”   他确实没钱了,还不到开工资的日子,杀“辐射”的任务奖励不曾发放,所以在杀手圈里,属于标准的穷鬼。   “这一杯算我请你的。”安迪笑了笑,从酒柜拿下一瓶高度伏特加,倒满子弹杯推过去。   林跃道声谢谢,端起酒杯示意,仰起头一饮而尽。   辛辣好似一匹脱缰野马在口腔蔓延,浓烈的酒精味上冲鼻腔,一股热流直入肺腑。   他把酒杯放下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约翰威克。   “天呐,约翰,怎么是你?”   “嗨,安迪。”   俩人亲密地打声招呼,安迪说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四年,还是五年?你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   约翰威克的回答听起来有些言不由衷,林跃心说可不是嘛,女友不久前得癌症病故,当做情感寄托的小狗被人弄死,爱车也给抢走了,他心情能好才怪。   安迪说道:“对于你女朋友的事,我很抱歉……”   “谢谢。”约翰威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约翰,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我怎样?”   “呃,脆弱。”   “安迪,我已经退休了。”   安迪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要你还来这儿喝酒就代表没有,老样子?”   约翰威克点了下头:“谢谢。”   趁安迪转身拿酒的当口,林跃平视前方说道:“西装不错。”   约翰威克看看左右,确认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几眼:“谢谢。”   林跃说道:“知道你的脑袋现在值多少钱吗?”   约翰威克一言不发。   “200万……美元,这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数字。”   约翰威克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杀机外溢,似乎络腮胡子都变硬了很多。   林跃始终没有扭头看他。   吧台周围坐着人里面有几个察觉到气氛不对,往两人所在位置看了一眼。   “那是约翰威克吧?”   “这家伙是谁?他不想活了?连约巴巴耶格都敢挑衅?”   “……”   窃窃私语声被歌手突然的高音掩盖。   这时安迪转过身来,把一杯酒放到约翰威克面前,她没有察觉对面的气氛变化,右手轻推纸帕:“算我请你的。”   约翰威克没有喝杯子里的威士忌,低头打量一眼纸帕上的唇印和字母,回望卡座坐着得温斯顿,对方正向他举杯示意。   没有任何犹豫,约翰威克转身离开。   这时林跃夹起那片纸帕,冲安迪眨眨眼:“真遗憾,他好像对你没兴趣。”   说完这句话,他也走了。   安迪看着先后消失的背影,一脸疑惑,约翰威克可是杀手圈大名鼎鼎的夜魔人,他专注、坚强、守诺、时刻保持冷静,用“传奇”来形容都不过分,对于深入贼穴取敌首级这种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要知道五年前他可是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亚古塔黑帮,而那个亚裔男子……年轻、面生,也不见朋友招呼他,说明是一个新人。   一个新人去参合约翰威克的事,这不是找死吗?   ……   “林先生,请等一下。”   林跃离开地下酒吧回到酒店大堂,卡戎叫住他,递过来一份文件。   “8356211-03号合同确认履约完毕,赏金已经打入您的银行账户,请在这里签字。”   林跃接过一同递来的钢笔,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姓名,这时卡戎又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黑色木盒推到他的面前,什么话也没讲,只招了招手,意思是这东西归他了。   林跃拿在手里,打开盒子一瞧,里面是一叠六枚金币。   他拿起其中一枚放到柜台上:“帮我在818室旁边开一间房。”   卡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走那枚金币,递过来一张房卡:“820室。”   林跃把房卡揣进裤兜,招呼一直蹲在大堂角落待命的八顿一声,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后面卡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了温斯顿的号码。   ……   两个小时后,RED CIRCLE俱乐部。   嘭嘭嘭~   嘭嘭嘭~   随着一声声枪响,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发了疯似得往外跑,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人被踩住裙子扑倒在地,有人从台阶上一直滚到门口,趴在马路牙子上呻吟不止。   林跃把半只热狗从车窗丢出去,看着它稳稳落入垃圾箱,说了一声“真难吃”,一拧车钥匙发动雪弗兰轿车的引擎,倒车入弯,车头对准RED CIRCLE俱乐部的大门。   五年前,约翰威克为跟女朋友厮守选择金盆洗手,伊瑟夫的老爹维戈给了他一个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灭了竞争对手亚古塔的黑帮。   约翰威克接下了这个任务,联合意大利黑手党大佬的儿子一夜之间杀了上百人,最终顺利达成目标,拿到了金盆洗手的资格。   好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五年后,维戈的儿子杀了他的狗,夺了他的车,于是那个退休的老男人杀回来了,这次的目标是维戈的俄罗斯黑帮。   就像电影里演得那样,约翰威克跟维戈手下那名特别能打的保镖在里面打得不可开交,伊瑟夫手里那把枪,腰里裹着一条白浴巾神色慌张地跑下台阶,混在一群男女中冲到马路中央。   便在这时,车灯一晃,一辆奔驰SUV由马路那边驶来,在俱乐部门口停下。   “上来,快上来……”   伊瑟夫一瞧是自己人,赶紧去拉车门准备上车。   呜~   呜~   这时,随着一道夺目光芒刺入双眼,马路对面猛地冲出一辆白色轿车,重重地撞在奔驰SUV的驾驶室。   嘭的一声响。   奔驰车机盖变形,车窗玻璃裂了,安全气囊弹开,驾驶室里的人被撞晕过去,而伊瑟夫被摆动的车头扫到,啪嗒一声摔在马路牙子上。 ###第九百四十三章 我要这个女人   伊瑟夫被那一下撞得七荤八素,缓了好久才能动弹,然后发现裹着下半身的浴巾没有了,凉飕飕的风直往屁沟里灌。   出了什么事?   刚才那辆车对他做了什么?   “伊瑟夫,伊瑟夫……”   两名俄罗斯黑帮成员随着人群冲出来,看到地上倒着的人吃了一惊。   嘭~   引擎盖被撞变形,往外冒烟的雪弗兰轿车上,林跃推开车门走出来,绕过奔驰SUV的车头朝伊瑟夫走去,那两名黑帮成员刚要有所行动。   嘭嘭两声枪响,子弹钉进一人额头,一人胸口。   “啊……”门前尖叫如潮,女人们再顾不上气质和风度,弯腰拎起高跟鞋光着脚便往远处跑。   林跃过去揪住伊瑟夫的头发,一只手从地上提起来,拉开重新关上的奔驰SUV副驾驶的门,赶巧驾驶室那位听到声音睁开双眼,可还没等做什么说什么,一把枪对准了他的头。   嘭~   一团血在驾驶侧车窗绽放。   林跃话不多说,将还没缓过劲儿的伊瑟夫赶进副驾驶,过去那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把死去的黑帮成员拉出来,自己坐进去。   他没有立即开车,左手在侧方面板一按,左后方车窗打开,只听嗖的一声,八顿由雪弗兰轿车的车顶窜进奔驰SUV里,这时林跃才一脚离合挂档给油。   奔驰SUV提速向前,那边约翰威克跟在几个人身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林跃透过车窗跟他比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档位一提,地板油给起,车子呜得一声窜了出去。   约翰威克忍着痛走到马路上,举起枪比了比,发现已经无法对林跃造成伤害,只能愤愤地瞪了车屁股一眼,手按伤口一瘸一拐朝对面的小巷子走去。   呜~   呜~   呜~   急促的警笛声在临近街道响起,坐在奔驰SUV副驾驶上的伊瑟夫醒过来。   “你是谁?”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相信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嗖~   一辆闪着红蓝两色光芒的警车快速驶过,伊瑟夫趁林跃将注意力放在外面,身子往右侧一倾,就要打开车门跳车。   从刚才发生的一幕和两人的对话中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林跃为了避免被警察盯上,车子开得不是很快,这种情况下跳车的话不会有性命危险,而且大批警车正在往RED CIRCLE俱乐部方向赶,驾驶室里的黄脸猴子绝对不敢停下来跟他纠缠。   他计划的很好,也符合逻辑,只可惜遇到了错误的人,拥有【左右半球LV5】的林跃不仅可以一心二用,双眼视野也比普通人要大,何况还有【复眼】这种堪称BUG的技能,他这边屁股一抬,林跃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原本握住挂档杆的手在腰里一抹,寒光闪现,噗的一声,副驾驶坐着的伊瑟夫打个哆嗦,发出一声惨嚎,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抱住大腿根。   往前面一点的地方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他的腿直淌,弄湿了屁股下面的真皮座椅。   啊~   啊~   啊~   伊瑟夫脸色苍白,不断粗喘,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这时林跃打开了中控台的MP3播放器,并把声音调到最大,扬声器里传出劲爆的DJ舞曲,瞬间淹没了伊瑟夫的惨叫。   呼哧,呼哧,呼哧……   好容易缓过一丝气力,伊瑟夫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面的世界。   他当然不会被一把刀子吓住,要知道打架斗殴对他来讲可是家常便饭,人都杀过,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麻痹林跃,当一辆警察由马路对面驶来,即将和奔驰SUV交错而过时,他忍着痛往前一倾,手往方向盘按去。   只要让奔驰SUV和警车相撞,警察自然会帮他解围,不得不说,伊瑟夫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错,然而他又一次失算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威胁不是来自开车的黄脸猴子,是坐在后排那条没啥存在感的秋田犬。   狗头没声没息地凑过来,一口叼住他的胳膊。   “啊~”   伊瑟夫痛呼出声。   被八顿死死叼住,他不敢往前伸,也不能往后缩,手就放在距离方向盘不到三公分的地方。   林跃伸出手去轻轻一按,将点烟器拔了出来。   “你是想要这个吗?”他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顺势往伊瑟夫手掌一按。   哦~   伊瑟夫的面皮在扭曲,手在发抖,脚趾往里勾,身体往后挺。   一缕青烟上天,然后是铺满车厢的焦糊味。   林跃把点烟器重新装回去,而八顿也松开了嘴,冲主人侧脸邀功似地拍打一下前爪,吼了一嗓儿。   汪呜……   “早知道不给你打狂犬病疫苗了。”   汪汪,呜……   伊瑟夫的大腿在流血,胳膊在流血,手掌被烫了个皮开肉绽,这回他怂了,意识到自己根本玩不过那个家伙,他的自作聪明只会弄伤自己。   ……   车子围着皇后区转了一大圈,最后开回大陆酒店。   林跃握住刺入伊瑟夫大腿的匕首往外一拔,只听一声闷哼,副驾驶上的坑爹货睁开眼睛,他解下领带往伊瑟夫手腕一捆,推开车门下去。   “嘿,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车上,我受伤了,要看医生。”   “哦,也是。”   林跃走过去打开车门,找了一圈儿没发现擦车布,伸手把袜子脱了下来往伊瑟夫嘴里一塞。   “如果明天早晨你还没死的话,我就带你去看医生。”   伊瑟夫喉头蠕动几下,像是要说点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只剩下呜呜和哼哼。   “看好他。”   吩咐八顿一句,林跃关上车门,朝着大陆酒店走去。   夜深了,大堂里只剩卡戎和一名侍应生。   “晚上好,林先生。”   卡戎注意到他的领带没了,一只脚光着。   “晚上好。”林跃拿出一枚金币放到柜台上。   “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   “去帮我买一双袜子,一条领带,哦,再来一瓶威士忌,麦卡伦最好了。”   卡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说道:“没有问题。”   ……   凌晨时分,林跃坐在落地窗前面的椅子上,抽出一支烟点着。   一点微红映入躲在大陆酒店对面建筑天台的马库斯的瞳孔,他低下头,借助鲁格M77的瞄准镜观察目标左侧房间。   里面黑漆漆的,分辨不出具体情况,只模糊看见一道人体轮廓,就在落地窗跟前,似乎正在看他。   马库斯感觉心脏缩了一下,后脊梁骨有点发凉,房间里有人?会是谁?对方知道他埋伏在这里?如果是的话,那个家伙想干什么?   这些问题在脑海浮现的时候,818室的房门打开,穿着黑色皮衣的帕金斯握着一把手枪走进来。   马库斯跟约翰威克是老朋友,之前约翰威克为女朋友举行葬礼他就曾到场参加,现在维戈出200万要他杀掉约翰威克。   他缺那200万吗?不,之所以接下这项任务是要掩护老朋友。老话讲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价钱开得够高,总有人愿意破坏规矩在大陆酒店杀人,万一维戈找来其他狙击手的话,约翰威克能活下来吗?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他答应了维戈的请托,来到这里埋伏下来。   眼见敌人出现,马库斯来不及再想隔壁房间的事,赶紧平移枪口瞄准约翰威克的枕头压下扳机。   啾~   子弹贯穿落地窗,在枕头上开了一个洞,约翰威克瞬间惊醒翻身下床,一瞥之间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哪有不明白自己被人救了的道理,赶紧往床另一边滚,以躲避帕金斯的射击。   随之而来的就是电影里男人和女人激烈肉搏的一幕,当胜负分明,约翰威克接起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时,马库斯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似得往旁边房间一瞄,落地窗那边的红点没了,椅子上的人影也没了。   约翰威克挂断电话后追出去,由帕金斯嘴里逼问出维戈藏匿赃款的地方,就在他把帕金斯打晕的一瞬间,后面传来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   “我认识你吗?”   “我想是的。”   约翰威克慢慢回头。   “嗨,约翰。”   “嗨,哈利。”   “一切都好吗?”   “是,一切都好。”   就在俩人寒暄的时候,820室房门打开。   “哟,又见面,约翰威克。” ###第九百四十四章 救你只是为了杀你   哈利面带疑惑看过去,有些意外对面房间住了一个年轻人……之前好像见到过,因为据说是个无名之辈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家伙胆儿肥的很,敢跟约翰威克这么说话。   “是你?”   约翰威克慢慢起身,枪口向上微抬,时刻注意林跃的动向,之前从RED CIRCLE俱乐部大门出来,他可是眼睁睁看着820室门口的亚裔载着伊瑟夫离开。   “没错,是我。”   林跃没有跟他废话:“做个交易怎么样?”   约翰威克没有立刻回答。   “你们谈,我回去了。”哈利转身回屋,他并不担心俩人会动手,一来这里是大陆酒店,类似于安全区,任何人不得在酒店里杀人,一旦有人坏了规矩,将被酒店除名,并面临通缉和悬赏,二来嘛,要开枪早就开枪了,谁会浪费唇舌谈什么交易。   哈利走后,约翰威克沉声说道:“什么交易?”   林跃说道:“我把伊瑟夫藏身的位置给你,你把她给我,怎么样?”   约翰威克看看晕过去的帕金斯,他本就没想杀她,因为敢在大陆酒店行刺客人,温斯顿自会给她应有的惩罚,现在亚裔男子提出拿她交换伊瑟夫的信息,对他来讲不仅没有损失,还能节省一枚金币——他原想收买哈利看管俘虏,等天亮了交给大陆酒店处理。   “你是谁?”   “一名新人,你可以叫我林跃。”   “成交。”   约翰威克把枪收好,揣进兜里,他搞不清楚这个叫林跃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之前在酒吧里说他的命值200万,后面又把伊瑟夫劫走,那么问题来了,谁才是这家伙的目标?   林跃往前面走去,俩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声报了一个地址。   约翰威克点点头,走进818室。   他的目标是伊瑟夫,不是维戈,所以无论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他都会去干掉伊瑟夫。   林跃走过去,抓着帕金斯的衣服把她提起来,拖进自己的房间。   啪~   啪~   两记耳光过后,帕金斯悠悠醒转,看到坐在床尾的人不是约翰威克,是林跃,不由一愣。   “怎么是你?”   她记得在酒吧的时候看到过他,还跟身边人打听过他的名字,知道是一个才入会的新人。   “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换了声调,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他,意思很明显,只要能够放过她,牺牲色相什么的小事一桩。   与此同时,她折断了自己的拇指,试图从手铐中挣脱出来。   林跃对她笑笑,起身走到床头柜前面,晃了晃放在床头柜上的麦卡伦18年,揭开胶帽,拧开瓶盖闻了闻。   “看来苏格兰的酒在这边卖的不好,居然是五年前的批次。”   帕金斯搞不清楚他在讲什么,不过没有关系,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一旦她搞定那只手铐,会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林跃走过去打开,侍应生把不知道从哪儿搞到的领带和袜子递给他。   客气地说声谢谢,他把门关上,走回床尾穿上袜子,又把领带打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凑到帕金斯面前说道:“抱歉,我讨厌有一张大嘴的女人。”   这一句“大嘴女人”点燃了她的怒火,头往前用力一顶,撞向林跃的鼻子。   遗憾的是,她出其不意的进攻失算了,那个男人头一偏,右手按住她的脸,另一只手里拿的枪往上一顶,枪口对准帕金斯下颚。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说用伊瑟夫的位置来换你的命只是为了麻痹约翰威克。”   嘭~   枪响了。   帕金斯的天灵盖斜向后喷出一团鲜血,眼睛顿时翻白。   林跃把尸体推倒,将黑曜石送回随身空间,看都没看她一眼,打开房门离开820室。   ……   两个小时后。   小俄罗斯旁边的教堂里。   林跃推开大门,无视规矩,带着狗叼着烟走进去。   阳光照在彩色玻璃上,在地面投射出一个个精致的图样,黄橙橙的工艺灯挂在北墙,扩散出柔和的光,今天不是礼拜日,大厅的长椅上只有极少数信徒,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一个满脸风霜的妇人,一名修女,还有几个男人。   林跃踩着地下的光斑一路向前,穿着神父袍的中年人迎上来:“孩子,我该怎么帮助你?”   话音未落,林跃抽出了插在腰带里的两把手枪。   嘭~   旁边戴眼镜的男子被一枪爆头,鲜血涂满镜片。   反手又是一枪。   嘭~   才站起来的人没等掏出枪来,额头便多了一个弹孔。   嘭~嘭~   接连两枪,一脸沧桑的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两个男人便倒了下去,血汩汩流出。   这时林跃偏了偏身,一发子弹打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向后扭头的同时,右手枪越过左肩,左手枪穿过右腋。   嘭~嘭~   又是两声枪响。   右面准备扣动扳机的男人应声而倒,教堂二楼钢琴前面的黑帮成员中弹坠落,啪叽一声摔在地板上,漫出一大片血迹。   直到这时老妪和修女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着东西往外面跑。   林跃走到瘸了一条腿的神父面前,拉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两名负责照看财物的黑帮成员听到上面传来的枪声,双手举枪一点一点往前移动,忽然间,一条狗猛地窜出咬住最前面那人的手腕,后面的黑帮成员害怕射中同伴面露犹豫时,林跃抓着神父闪出,嘭,一枪爆头。   嘭,又一枪解决和八顿纠缠的黑帮成员。   “开门。”   他把神父推到上了锁的铁门前面。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这里面是谁的钱吗?”   “维戈塔拉索夫。”   林跃用枪顶着神父的头:“开锁。”   “维戈会杀了我的。”   “不,相信我,他不会的。”   神父犹豫片刻,咬咬牙,起身在号码盘输入几个数字,咔得一声脆响,门开了。   林跃举起手枪对准神父胸口。   嘭~   枪火一闪,神父摊手伸腿,死了。   “维戈不会杀你,我会。”林跃走进里面的房间,两名女会计吓得缩在桌子后面不敢动。   “你们喜欢奥巴驴吗?”   扎丸子头,脖子戴一副珍珠项链的女人说道:“喜欢。”   她脑筋转得飞快,因为底层民众没有几个不喜欢奥巴驴的,尤其是亚裔,因为相对宽松的移民政策,也因为美国所倡导的文化、民族包容制造的政治正确,给黑在美国的亚裔提供了诸多便利。   “我不喜欢。”林跃扣动扳机。   嘭~   俄罗斯大妞四仰八叉摊在椅子上,向后仰躺的头不断窜血,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旁边的金发女吓傻了。   “走。”林跃朝门外偏了偏头:“告诉维戈,夺了他家产的人叫林跃,是个杀手。”   那女人如蒙大赦,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朝着外面跑去。   林跃回头看着成箱的美金和金币,心想黑吃黑永远比做杀手来钱快。   五分钟后,他从教堂出来,打开奔驰SUV的车门坐进驾驶室。   伊瑟夫还在副驾驶坐着,没死,不过因为失血和饥饿,脸苍白人憔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林跃拿起水杯槽里的威士忌浇在伊瑟夫大腿的伤口上。   “啊”的一声惨叫,他从昏睡中醒来,两眼无神看着绑架自己的人。   “嘿,你猜维戈如果知道抓了他儿子和毁了他金库的人是同一个,会做出什么事来?”   伊瑟夫一个激灵,看看车窗外面的教堂,搞不懂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敢这么搞他老爹。   “你是为报复我的父亲才抓了我?”   “我是为了对付约翰威克抓得你。”   伊瑟夫糊涂了,他要对付约翰威克?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   “嘿,听着,我们应该是朋友。”   “当然。”林跃说道:“正好,有一位朋友需要你引荐给我认识。”   说完这句话,他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呜的一声冲上大路。 ###第九百四十五章 再次被耍的约翰威克   奔驰车离开不久,一辆别克GSX在教堂门口停住,约翰威克由车上下来,一路小跑进入教堂。   扫了一眼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他顺着血迹走进地下室,往里面定睛一瞧,绅士如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声“FUCK!”   他又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原以为林跃和帕金斯是一条道上的,考虑到之前在RED CIRCLE俱乐部门口救走伊瑟夫的就是那个家伙,以当时的情况,为了救下搭档似乎只能把伊瑟夫的位置供出来。退一万步讲,就算维戈已经有所准备,他也会抡圆了膀子怼上去,就像昨晚在RED CIRCLE俱乐部一样。   然而当他赶到目的地,发现都是些空荡荡的集装箱,别说伊瑟夫,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他立刻醒悟过来,赶紧前往小俄罗斯旁边的教堂查看。   果然如他所想中了那个家伙的计,被捷足先登了。   嘭~   约翰威克一拳砸在教堂门上,看着天边逐渐升高的太阳默然不语。   教堂被端,维戈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在这里守株待兔,应该能够逮到他,不过从林跃在这里做得事情来看,跟俄罗斯黑帮是敌非友,这样看来会把伊瑟夫还给维戈吗?想必不会。   那么就算抓到维戈,照样问不出他儿子的下落。   犹豫一阵,约翰威克决定离开,返回大陆酒店找温斯特或者什么人问问那个叫“林跃”的家伙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这么难缠。   ……   十五分钟后,一辆接一辆汽车在教堂门口停下,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个个西装革履的黑帮成员,当最后一辆雪弗兰SUV熄火,电影里和约翰威克打得有来有回的男子由副驾驶下来,拉开后排的门说了两句话。   维戈从里面出来,戴好爵士帽,阴着脸往教堂走去。   和约翰威克一样,他很快发现老巢被屠,由地下室上来后等了五六分钟,一位小弟将林跃放走的金发女郎带到维戈身边。   维戈的律师兼顾问艾维从兜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金发女郎摇头否认。   “你再看仔细一点。”艾维认为她看错了,因为目前来看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约翰威克。   金发女郎看了又看,最后还要摇头否认:“那个人……是个亚裔,他说他叫林跃,是个杀手。”   亚裔?   艾维愣住了,维戈也一脸茫然:“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金发女郎说道:“是的,没有错,他带着一条狗杀了所有人。”   维戈挥挥手把她赶下去,拿出手机给某人打了一个电话,大约五分钟后,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艾维问:“怎么了?”   维戈说道:“这个叫林跃的人才成为大陆酒店的会员不到三个月。”   “维戈,这件事我会搞定的。”   “不,你搞不定。”   维戈指着教堂里的尸体说道:“如果他真是一个新人,那么这些尸体里一定会有个叫林跃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字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陷害一个新人?”   艾维不说话了,因为想不明白。   维戈拿起电话,又拨通一个号码:“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要悬赏一个人。”   “……”   “对。”   “……”   “林跃。”   “……”   “100万美金。”   挂断电话后,维戈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含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少时喷出两股青烟。   “伊瑟夫有消息了吗?”   艾维摇了摇头,自从昨晚RED CIRCLE出事后,伊瑟夫就失踪了。   “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害怕惹维戈不快。   “如果伊瑟夫已经被约翰威克杀死,他昨晚就不会回大陆酒店了。”维戈说道:“再去找。”   “好。”艾维应道。   ……   当天傍晚,林跃把奔驰车开进了一家汽修厂。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左手扳手右手一把油的络腮胡黑人走过来:“修车?”   说话间瞄了副驾驶清洁溜溜的人一眼,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因为之前伊瑟夫来修理厂找老板奥雷里奥卖那辆福特野马BOSS429时他就在旁边。   林跃推开驾驶室的门走下去:“把你老板叫来。”   其实不用他讲,黑人也知道最好去找老板过来处理问题。   “等等。”   黑人转身走了两步,林跃忽然把他叫住:“叫他顺便弄套衣服过来。”   五分钟后,汽修厂老板奥雷里奥带着三个人走过来,看看副驾驶上面如白纸的伊瑟夫,又看看蹲在地上把一块香肠喂给秋田犬的林跃。   “嘿,你找我。”   “车有点毛病,找你给看看。”   奥雷里奥瞥了一眼撞变形的机盖和侧方钢板,确如他所言,车子有点问题,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副驾驶上的人。   “嘿,嘿,奥雷里奥……帮帮我。”伊瑟夫看到熟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运起体内余力将车门撞得嘭嘭响。   汪~汪汪。   八顿对着副驾驶发出威胁性地吼叫。   这时林跃手一抬,奥雷里奥只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时枪已经响了。   嘭~   没人死亡,火星在一个戴棒球帽的人脚边绽开。   “喔,喔,喔,如果你的动作再快一点,相信我,这颗子弹已经钉进你的额头。”眼见那人吓傻了,林跃将枪一转,借往后腰别的动作,送入随身空间。   “衣服呢?”   奥雷里奥朝身后站得人使个眼色,手里拿着蓝色工作服的白人男子走出来。   林跃说道:“帮他穿上。”   奥雷里奥又递过去一个眼色,那人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帮副驾驶坐的伊瑟夫穿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跃反问:“那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奥雷里奥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辆车白天开太扎眼,帮我准备一辆新车,顺便告诉维戈,如果他不想为伊瑟夫收尸的话,凌晨十一点半到北方三十六公里处的木材加工厂找一条叫八顿的秋田犬。”   说完,他将奔驰SUV的钥匙丢给奥雷里奥。   五分钟后,一辆兰博基尼驶出汽修厂,朝正北方驶去。   奥雷里奥原地站立片刻,走回里面的小屋拿起电话,拨通维戈的手机号码。   ……   另一边,约翰威克回到了大陆酒店。   卡戎抬头看了他一眼:“欢迎回来,威克先生。”   约翰威克冲他点头致意,往电梯间走去。   “威克先生。”   他顿住脚步,面带疑问看着黑人。   “这是820室的房客留给你的便条。”卡戎把一张纸条推过来。   约翰威克接过来一瞧,脸色微变,也不回房间了,挎着装有HK416自动步枪的包往外面走去。   卡戎目送他消失,将柜台交给一位白人照看,转身离开大堂,五分钟后在地下酒吧见到了大陆酒店的负责人温斯顿。   “客房部的人在820室发现了帕金斯小姐的尸体,按照任何人不得在大陆酒店杀人的规定,那个叫林跃的新人应该被取消会员资格。”   温斯顿摘下眼镜,瞄了一眼吧台后面往这边张望的安迪。   “帕金斯小姐为了四百万美金破坏大陆酒店规矩在先,当她对约翰威克开枪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大陆酒店的会员,所以并不适用安全区条例。”   卡戎说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不。”温斯顿说道:“林先生欠我们一顿晚餐的钱。”   “我知道了先生。”卡戎微微颔首,转身走了,而温斯顿又戴上眼睛,拿起报纸继续浏览今天的新闻。   至于安迪……她听刚才点了一杯莫吉托的女杀手说有人出一百万美金要某个名叫林跃的新人的命。   一百万美金。   维戈最开始悬赏约翰威克脑袋的数额是二百万美金,尽管只有后者的二分之一,却也足以让很多人心动了。   因为谁都知道约翰威克很厉害,而那个亚裔……是一个纯新人。   林跃对这个悬赏金额很不爽,认为维戈太抠门了,不过一百万也足够解锁【黑曜石】一项附加效果了。 ###第九百四十六章 【潜行LV3】   唤醒系统进程,切换至【黑曜石】科技树,80万美金刻度上面的问号闪烁几下,一个手枪组件的图标浮现。   【黑曜石】组件之消焰器,该组件可以改善【黑曜石】激发时制造的光焰,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最大限度降低被敌人捕捉到的可能性。   消焰器嘛……   林跃由随身空间取出【黑曜石】,果然发现枪口前面多了一个用来抑制枪焰的孔槽装置。   说实话,花80W美金买这玩意儿真的是有点贵,不过那是放在现实环境里,考虑到【黑曜石】的近现代副本通用属性,80万美金已经很便宜了。   他这正想着,随意识移动光标到消焰器图标,才发现另有注释——该消焰器科技可以匹配系统奖励的所有枪械类武器。   可以匹配系统奖励的所有枪械类武器?意思是说以后再有枪械类武器奖励的话,就不用额外升级消焰器科技了吧,换句话说,这是全系通用科技。   这么一看,80万美金换来的东西,值,真值,太值了!   不过可惜呀,林跃摇摇头,如果是消声器就更好了,因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嗯,隐秘性高一点最便利了。   当一辆出租车在铁丝网构筑的围墙前面停下,他借着【潜行LV3】的帮助迅速贴近出租车,并在其掩护下进入铁丝网内部区域,慢行在废弃车辆与建筑耗材间,抓住守门人转身的瞬间从后面捂住嘴巴,手臂用力一扭。   咯吱~   一声脆响,颈骨断裂,人无声倒下。   他就势抱着死人往后退,藏到一堆盖着油布的铝材堆里。   这时门口小屋里的黑人叫了两声“乔治”,等不到回应开门来看,躲在左面的林跃突然一个手刀劈在黑人的脖子上,从下面抱住头一个过肩摔,当黑人重重地摔在地面,疼得光张嘴发不出声音时,他抄起黑人腰里插着的电棒塞进嘴里,掌面朝下用力一拍。   呃~   黑人的死鱼眼快要爆出来,喉头蠕动几下,脚在地面瞪了瞪,手一松,死了。   搞定看大门的两个家伙,林跃保持潜行状态,好像黑夜里一抹幽影飘进前方停车场。   【潜行LV3】,这是他在行动之前花费2技能强化点新升级的技能,该技能赋予他激活状态下即使正常走路甚至小步快行也不会发出声音的效果。   停车场不是露天的,里面停着许多出租车及偷窃、走私来的,等待更换车架号、随车手续的车辆,基本上都是BBA、兰博基尼、法拉利等一些名贵跑车。   呲……   那是有人在切割钢板,火星飞溅如雨,以致附近的人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听见。   林跃在阴影中行走,随手抄起地上一块布,在经过身边的小个子头上一绕,往后一拉,一拳砸中面门。   他又潜行到一个打开出租车驾驶室的门,去里面拿东西的纹身男旁边,趁其往外抽身的瞬间,将车门往里一推。   嘭~   车门拍中脑袋的声音被淹没在切割钢板的锐响中。   将尸体塞进车厢,林跃绕到另一辆车后面,慢慢地把身体探出阴影,点了点一名警卫的左肩,那人下意识往左转头,这时林跃从右面抓住他挂在脖子上的半自动步枪往后面一拉,膝盖向上一抬,顶住那人的背用力。   咯咯咯咯~   警卫身子轻颤,挣扎一阵后挺了挺,之后便没了声息。   就在林跃撒手放倒警卫的时候,一个有厕所不上,躲在废弃车辆后面撒尿的胖子赶巧经过,看到这边异状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要了他的命。   一抹寒光抹过,原本插在警卫皮靴里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胖子捂着心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切割机旁边咒骂今天遇到的奇葩乘客的司机听到胖子倒地的声音过来查看,当他来到一辆SUV和苫布盖着的跑车中间时发现什么也没有,不过并没有转身回去,目光集中在车轮旁边的一滩液体上,他开始以为是汽油,随着鼻子抽了抽,拿出手机往地上一照,又往车底一瞧,一张扭曲的肥脸被镜头的光照亮,唬的他心脏差点弹出来。   也就在这时,林跃由SUV车顶扑下,手捂住司机的嘴巴,【白水晶】在咽喉部位一划,完事把人往前面一推,又是一具尸体倒下。   呲~   那边新的钢板填充完毕继续切割。   一个警卫没发出声音便被钢丝勒死。   ……   一个司机刚打着火机就被头顶下来的套索勒住脖子提起来,手脚不断地在阴影里乱蹬。   ……   一个刚从厕所出来,裤子还没提好的阿三被侧方来袭的斧头砸扁了脑袋。   ……   当切割机旁边的人发现事情不对劲,准备联系他们的头儿时,林跃揭开了约翰威克那辆福特野马BOSS429的苫布,同时举起枪,连抠两次扳机。   没有光焰闪烁,只两道光痕远去,那两人应声倒地,旁边切割器的刀片还在吱吱旋转。   林跃拿着枪往仓库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推开房门的时候,俄国佬刚刚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格洛克34,还没等起身自卫,他一枪过去击中俄国佬的肩膀,人晃了晃,瘫坐在椅子上。   “你是谁?”   林跃走过去,偏坐在桌子上:“我来拿一辆不属于你的车。”   艾布拉姆问道:“哪一辆?”   “福特野马BOSS429。”   “你确定要把它开走?”   艾布拉姆是维戈的弟弟,伊瑟夫的叔叔,俄罗斯黑帮二号人物,手里有一票开出租车的小弟,伊瑟夫从约翰威克手里偷走那辆福特野马BOSS429,附近汽修厂的奥雷里奥不敢收,他就把车开到了他的叔叔这里。   林跃拔开办公桌上放的酒瓶的瓶塞,倒了一杯酒在精致的子弹杯里,端起来仰头干了。   “我确定。”   “好,它是你的了。”艾布拉姆答应得很干脆,一来现在的局面不给就是个死,二来他把车开走,如果约翰威克追来索要,也可将祸水东引。   “谢谢。”   林跃很有礼貌地道谢,转身往外面走去,靠近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望艾布拉姆问道:“我记得……你是维戈的弟弟吧。”   艾布拉姆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没有耐心等候他的回答,举起手里的枪,十分突然地扣动扳机。   嘭~   艾布拉姆身子一颤,死了。   林跃吹着口哨离开,来到福特野马BOSS429旁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手在方向盘上拍了拍,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   距离林跃所在位置50公里外木材加工长北方一间仓库吊机操作室座椅旁边放着一个黑提包,打开的拉链下面是一部手机,随着屏幕点亮,显示有连线接入。   座椅上的伊瑟夫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轰~   一团大火球在高空膨胀开,玻璃碎块、铁皮破片向外激射,下方激斗人员被爆炸波及人仰马翻倒了一地。   咚~   吊机的长臂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大窟窿。   呼呼呼~   爆炸引燃了下面的木材,火焰顺着外皮往上窜。   约翰威克晃了晃头,从地上爬起来朝天上看去,横亘整个仓库的吊机毁了,火焰快速侵蚀着下面的世界,空气被炙烤的变形,光影不断扭曲。   耳朵里的嗡鸣逐渐消褪,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拿到面前一瞧,发现被刚才的碎片雨擦破皮,流血了。   嘭~   嘭~   一堆木材后面跑出的黑帮成员看到他举枪射击,不过准头很差,都打偏了。   约翰威克从后腰抽出一把手枪,握在手里举到身前,嘭,一枪打胸,嘭,一枪打头。   嘭~   嘭~   嘭~   侧面一名黑帮成员边跑边射击,不过中途晃了一下,立足不稳。   约翰威克微微弓身,一枪命中对方的腿,在目标吃痛蹲身的时候又补一枪打中脑袋,完事闪到前面用来切割木板的机器后面,侧身往门口瞧,只见两个黑帮成员搀着一瘸一拐的维戈往外走,还有两名黑帮成员负责殿后,警惕地看着里面,不断摆动手里的枪。   嘭~   嘭~   嘭~   他侧身开了三枪,其中一人中弹倒地,不过维戈还是跑了。   哒哒哒哒哒哒~   另一名手里拿着MP7的黑帮成员朝他藏身的地方扫了一梭子,眼见压制成功扭头就跑。   当换好弹匣提枪出来,外面传来嘭嘭的关门声,然后是轮胎轧过地面声音。   回头打量一眼几乎被火焰吞噬的仓库,约翰威克朝外面走去。   这时候仓库左侧电站后面探出一道浓重的黑影,他的表情一变,阴沉的眼神里添了几许凝重。 ###第九百四十七章 新的组件   约翰威克没有举枪警戒,因为那不是人,是一条狗。   就是这条狗把他带来木材加工厂北面同维戈等人遭遇,并展开一场遭遇战,双方打着打着发现狗不见了,当有人进入仓库发现伊瑟夫被绑在吊机操作室后,他将战场推进至里面,接下来便发生了爆炸。   伊瑟夫死了,火焰引燃了仓库,维戈被手下架着离开后,这条狗又出现了,而且嘴里叼着一样东西。   借着身后的火光仔细一瞧,是一部手机。   它把那部手机放在距离他五米的地方,转过身去,颠着四条细腿走了。   约翰威克神色复杂地看着它消失在视野,一步一步往放在地上的手机走过去,很显然,那只狗是来给他送东西的。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捡起手机看看狗主人又要玩什么花样时,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电话接入。   他拿起来放到耳边。   呜~   呜~   低沉有力带着一丝颤音的引擎咆哮。   他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威克先生,听,多么澎湃的声音。”   “你是谁?”   “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吧,不过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这辆车的,再有五天……哦,不,四天,我就把他还给你怎么样?作为我帮你找回它的报酬。”   “……”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想不明白,从骗走帕金斯到提前一步血洗教堂,再到木材加工厂的遭遇战,所有一切都是那个亚裔计算好的。   啪~   电话就此挂断。   约翰威克朝着满是弹孔的车子走去,伊瑟夫被对方杀了,车子也落在对方手里,他搞不明白,那位林先生究竟要干什么?   ……   一个小时后。   膝盖敷着冰袋的维戈坐在壁炉前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六角玻璃杯,里面是半瓶伏特加。   艾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两条腿还在抖。   叮铃铃……   这时办公桌上放的电话响了,维戈拿起来放到耳边。   “请问是维戈塔拉索夫先生吗?这里是纽约市警察局……”   维戈放下电话,啊的一声吼,把桌子上的文件、雪茄盒、杯子什么的全掀到地上,用俄语吼道:“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家伙……”   艾维硬着头皮问他:“维戈,说英语好吗?”   维戈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头翻腾的怒气用英语解释:“刚才警察局的人打来电话,我亲爱的弟弟艾布拉姆被人杀死在办公室里。”   艾维说道:“维戈,我真抱歉。”   维戈一拍桌子:“我现在要的不是抱歉,是复仇。”   他的金库被抄了,儿子死了,弟弟也死了,这不仅是血海深仇,还是塔拉索夫家的奇耻大辱。   艾维一看维戈要暴走,干脆不说话了,说起来他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暴躁、野蛮、粗鲁却总是想学文明社会的人做事的俄国佬。   维戈很愤怒不假,但不代表他失去理智,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那个家伙一点不比约翰威克好对付,或者说在阴险和不讲道理这点上约翰威克远不是前者的对手:“艾维,给我加……加钱,二百万,不……四百万,谁能杀了那个姓林的亚洲人,我给他四百万。”   “好,我这就叫人去办。”艾维起身刚要往外面走:“那对约翰威克的悬赏……”   维戈想了想说道:“撤掉。”   第一,约翰威克确实杀了他不少人,但是伊瑟夫和艾布拉姆这两个对他最重要的人不是约翰威克所杀。   第二,以目前的情况,同时招惹约翰威克和姓林的亚裔实属不智,最好的对策是先解决掉一个,再图谋杀死另一个。   第三,他没钱了……教堂下面的金库里放着他一半以上的现金,同时支付两个人总计800万的赏金,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   艾维点点头,走了。   维戈一瘸一拐走到酒架前面,拿下一瓶伏特加重新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咧着嘴一口饮下。   ……   另一边,开着音乐坐在福特野马BOSS429驾驶室的林跃毫不在意街边几个一身嘻哈风的黑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把手机轻轻放到副驾驶座,调出【黑曜石】的科技树页面。   第一次解锁附加效果是悬赏金达到80万,之后嘛,要求就增加到了240万,现在维戈用400万悬赏他的人头,已经远远超过解锁第二个附加效果的数值。   林跃控制光标在240万刻度上面的问号轻轻一点,新的组件出现。   激光瞄准器——一般挂载在枪口下方辅助瞄准,多用于手枪和半/全自动步枪。   这玩意儿鸡肋,真鸡肋,以他的射击技术和身体素质,中近距离战斗激光瞄准器作用并不大,在枪口加个这玩意儿除了破坏手感影响准确度,并没有多少收益。   系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激光瞄准器的图标上面又增加了一个向上的科技分叉显示为“?”   “什么东西?”   系统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看起来情况比他想的要好很多,激光瞄准器还有进阶效果。   接下来他看了一眼解锁第三个效果需要的悬赏金额——720万,也就是说每次解锁需要的悬赏金额以三倍数量递增呗。   现在是400万,距离720万还差320万,看来只能继续抢约翰威克……不,走约翰威克的路,让他无路可走了。   关闭系统面板,他由随身空间取出【黑曜石】,果然发现枪口下面多了一个长方形物体,他摇下车窗,对着外面比了比。   随着一个小红点在右手手背纹了只眼镜蛇的黑人胸口游移,旁边两个人脸色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吓得拔腿就跑,一个人去摸腰里的枪。   林跃手腕微动,扣下扳机。   嘭~   摸枪的那个黑人额头暴起一团血花,倒在地上没气儿了。   手背纹条眼镜蛇的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车里人的眼神是个大写的“恐惧”。   “我讨厌奥巴驴真不是因为他的肤色。”林跃一面把激光瞄准器拆下来丢入系统空间,一面微笑着告诉吓尿的黑人,完事一脚离合一脚油门,直接二档起步冲入满地报纸、果皮、塑料袋的主路。   ……   又是一天过去了。   林跃很不爽,心情超级糟糕,因为约翰威克并没有像第二部开始时那样回家,坐等桑迪诺安东尼奥上门,而是在追踪他。   约翰威克当然没有可能得逞,林跃又不想干掉他,那样还怎么完成主线任务呀,所以只能不断地跟他兜圈子,于是俩人围着纽约城兜了整整一天。   捉迷藏的游戏一直进行到第五天,约翰威克终于放弃了,桑迪诺终于逮到了他,如同电影里演得那样毁了他的家。   第六天,无家可归的约翰威克回到大陆酒店,在温斯特的劝告下去见了桑迪诺,接受了去罗马刺杀桑迪诺的姐姐吉安娜安东尼奥,也是高桌议会十二组织之一的卡莫拉的首领。   约翰威克没得选择,就像不能在大陆酒店杀人一样,当一个人拿着按有你血手印的徽章出现时,你必须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五年前他的金盆洗手任务就是在桑迪诺的帮助下完成的,所以他给了桑迪诺一个徽章,现在,桑迪诺拿着徽章找到了他,如果他不遵守这个规矩的话,高桌议会绝对不会放过他。   约翰威克走了,乘坐当日班机由纽约飞罗马,林跃也坐了这个班次,只不过约翰威克并没有意识到斜对面那个皮肤黝黑戴着眼镜,唇角长一粒黑痣的男子就是那个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家伙。   傍晚时分,约翰威克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外卖”送达。   另一边,林跃推开了侍酒师的门。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林跃说道:“我想品尝一下你们最新的……”   侍酒师愣住了,因为这句话他刚刚听约翰威克说过:“先生?”   “很熟悉对吗?”林跃说道:“我需要一种适合巷战,短距爆发力强,稳定性也不错的……”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一力降十会   “火力猛,爆发强……”   侍酒师想了一下,走到放置冲锋枪和短管自动步枪的地方,取下其中一把递过去。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款……”   林跃没有容他把话讲完:“我知道,黑克勒-科赫的MP7,多国特种部队列装武器,枪身短小紧凑,重量低,后坐力小到受过训练的人能当手枪使用,机匣上的皮卡汀尼轨道和右侧这块,可以加装激光指示器、瞄准镜和战术灯。”   他一面说,一面回拉卡销启动小握把,拔出弹匣又咔的一声装上,翻开折叠枪托到肩膀试了试。   “这款给我来两把。”   侍酒师挑挑眉:“好的。”   林跃说道:“我还需要一把够重,够强,射速高的狙击步枪。”   侍酒师想了一下,两只手搬起侧后方一把狙击步枪放到中间的台子上:“美国海豹部队使用的AS50,重量12.5千克,使用12.7MM口径子弹,五发弹夹供弹,射速快,射程远,精确度不错。”   其实他并不看好林跃,因为像巴雷特、AS50这类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太重,不是很适合亚洲人使用,可是对方框定的那些条件又没有太多可选择的。   林跃单手提起台子上的AS50,掰掉销扣,拆下瞄准镜,旋开枪筒,三下五除二便把那挺AS50拆成五部分,正好可以放到专用的便携提包里,用的时候组装起来就好。   “哇哦。”   侍酒师扁了扁嘴,一脸惊讶表情:“我还以为……”   “我应该更显老一点对吗?”林跃笑了笑:“我还需要一些安全,小巧,同时性能不错的……开胃菜,另外,用来批量投食的甜点,你有可以推荐的吗?”   侍酒师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手枪就算了,甜点……他是准备搞批发吗?   吐槽归吐槽,侍酒师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从左边放置各种型号手枪的柜台取下一把HK45紧凑型手枪。   “符合人体工学设计,最大的特点是舒适,可调节的后握把片能帮助任何手型的人驾驭它,相信我,你一定会深深地爱上它。”   说完这句话,侍酒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皮箱,打开后有一个卷起来的皮袋,展开后的插袋里是一把把没有刀鞘的雪亮匕首。   “这是你要的甜点,真正的物美价廉。”   林跃很满意他的服务,从兜里拿出一组八枚金币递给侍酒师。   维戈的金库里除了美元和账本,还有不少金币,要是比这个,他较约翰威克还富有。   “需要我让人送到您的房间吗?”   “谢谢。”   林跃转身走了。   ……   二十分钟后,他出现在安吉拉的裁缝店。   “哦,我们的新顾客。”   安吉拉说道:“像您这样的客人,我们可以提供一些折扣。”   林跃很意外,哪有客人还没说话,商家主动表示可以打折的:“加急的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很好奇,今天是不是贵店的PLUS DAY?”   “不。”安吉拉笑着说道:“因为很少有亚裔客人光顾,在裁剪方面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值得调整的不适。”   “你真诚实。”   安吉拉微笑说道:“请问您有什么额外的要求没有?”   林跃说道:“防弹,舒适,早晚各一套。”   “明白了。”   安吉拉对他没有更多战术方面的要求表示奇怪,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助手给客人量身。   十五分钟后,林跃离开裁缝铺,踩着傍晚的阳光往大陆酒店走去。   安吉拉和侍酒师当然会有很多疑问,因为自备随身空间的他,完全不需要浑身上下插满武器来提供安全感。   ……   入夜后,全副武装的约翰威克离开大陆酒店,提着装有AR-15步枪和伯奈利M4霰弹枪的箱子走进一个上锁的栅栏门。   街角停的一辆轿车里,桑迪诺的得力手下阿瑞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起手揉了揉鼻子,拿出手机,准备通知她的手下赶来这里集合,以便后面截杀约翰威克。   咚,咚,咚。   这时窗外传来敲击声,她扭脸一瞧,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站在那里。   阿瑞斯放下手机,落下车窗,看着对面的警察。   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不过副驾驶坐的人可以。   “有什么事吗?警察先生。”   声音才落,站在外面的警察突然掏出一把消声手枪,迅速扣动扳机。   啾~   副驾驶上的黑帮成员头一歪死了。   阿瑞斯反应很快,左手抓住警察握枪的手往窗框一磕,右手握拳往外一送,中指和无名指间夹的刀刃刺向警察面门。   接下来的一幕令她大吃一惊,只见那人左手迎上,直接包住她的拳头,中指和无名指中间的刀刃遇阻,居然没有刺入敌人掌心。   就在这时,包住她拳头的手往上一扭。   哼~   阿瑞斯发出一声闷哼,抓住警察持枪的那只手力道减弱,只一眨眼,一条手臂穿过车窗玻璃扭住了她的脖子。   呵~呵~   嗬嗬的粗喘声中,阿瑞斯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被从车里拖出来丢在地上。   窒息感一消,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谁想一只脚狠狠地踹在她的腹部把人掀了个个儿,刚才的警察随之映入视野,不过他正在脱身上的制服,帽檐下面原本满布伤疤的脸迅速转变,成了一张可以用干净形容的男人脸。   然后,男人手里多了一把匕首,与此同时,一只脚狠狠地踹在她的头上,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   今天是吉安娜安东尼奥的大日子,卡莫拉在欧洲的地盘和势力都获得壮大,她也坐上了高桌议会理事之位。   古堡中庭,乐队在台上高歌,下面是吃了嗨药扭动身体的男女,一个个黑手党成员分布在场地内外,监视有无异常。   送走艾可尼后,吉安娜又把负责保护她的卡西纳支开,走进古堡最里面有一座室内浴池的房间。   不再光鲜的家具沉淀着厚重和历史,红烛在烛台上燃烧,暧昧不清的光线由高高的天花板泻下,对向而立的落地镜里映出吉安娜引以为傲的身体。   她喝了一口酒,把鸡尾酒杯放到梳妆台上,正准备脱衣服,镜子那边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她不认识那个人,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更何况肩上还扛着一位。   “你是谁?”   指着她的枪压下了她呼救的勇气。   林跃说道:“我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她吗?”   噗通~   随着一声闷响,他把扛在肩头的女人丢在地上。   吉安娜安东尼奥借着烛火细打量几眼,脸色微变:“阿瑞斯……”   她认得这个女人,正是她那个好弟弟桑迪诺的得力手下,日常用一种带着敌意与不屑的目光看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她作为卡莫拉首领的加冕仪式,桑迪诺找借口没来,现在看来亲弟弟是缺席了,但是派了阿瑞斯过来,不过她不记得参会名单上有她,不然卡西纳一定会派人盯紧哑巴。   林跃说道:“她来参加你的加冕仪式,不过是以监督者的身份。”   “监督者?”   “对,监督者,监督约翰威克杀你。”   一句话把吉安娜说晕了,要知道她跟约翰威克关系不错。   “桑迪诺手里有一枚徽章,约翰威克给他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如果吉安娜还想不清楚个中关隘,那她就不是黑帮老大,而是一个蠢货了。   “桑迪诺派约翰来杀我?”   “不然呢?”林跃说道:“派夜魔人来跟你叙旧?”   吉安娜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林跃把一张照片递过去,那是在罗马的大陆酒店拍得,约翰威克的脸格外清晰。   吉安娜不说话了,脸色阴得很,任谁被自己的弟弟出卖,也不可能开心快乐。   沉默维持了十几秒钟,她终于平复了心情:“那么……你赶在约翰威克前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林跃说道:“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第九百四十九章 杀一人价千万   约翰威克看着通往后庭的最后一道门前面那条秋田犬,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心想难不成那个讨厌的家伙也来了罗马?   仔细想想没可能呀,因为这是桑迪诺给他的秘密任务。   还有他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也挺诡异的,先是被一群蝙蝠折腾了半天,后面又遇到几只流浪狗,不时再窜出一两只追逐的小猫,或者浑身漆黑的老猫蹲在高处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盯着他,虽然这些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是明显减慢了他的速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汪~   汪汪~   就在约翰威克低头沉思之际,门前来回走动的秋田犬跑掉了,顺带吸引了一名警卫的注意力。   约翰威克趁机穿过长廊,由侧翼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古堡后庭。   前面就是吉安娜的寝室,确定里面无人把守,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中间有一座大浴池的房间。   前脚进屋,他的脸色为之一变,因为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血腥味,作为杀手,他对这种气味尤其敏感。   想起刚才的秋田犬,约翰威克暗忖不妙,急往前走了两步,朝血腥味的来源看去,只见浴池的水被染红了,中间飘着一具脱光了衣服的无头女尸。   他要杀伊瑟夫,被林跃抢走了,他要捣毁维戈的金库,被林跃捷足先登了,他还在追寻伊瑟夫时,那辆福特野马BOSS429被林跃找到了。   以往的事迹告诉他,林跃是故意在恶心他,那么显而易见,赶在他前面杀了吉安娜安东尼奥也是一件合乎逻辑的事。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他站在池子前面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外面走去。   这样也好,毕竟吉安娜死了,桑迪诺给他的任务也随之达成,而且不用背负刺杀朋友的罪孽,回去后拿回属于他的徽章,一切就结束了。   他的想法很好,然而事情发展并没有如他想得那么轻松,走到古堡中庭的时候,卡西纳看到了他,认出了他,问他是不是在工作。   这种事是解释不清楚的,起码在这种场合下没法解释,于是一场混战发生了。   一如电影里演得那样,一个追,一个逃,约翰威克利用之前设置好的陷阱和存放的枪械将现场保安杀了个干净。当他即将抵达大陆酒店时,卡西纳抓到了他,一番打斗后撞碎了酒店的玻璃,然后被酒店负责人制止了。   五分钟后,俩人来到下方酒吧。   约翰威克帮卡西纳点了一杯杜松子酒。   “我有一个徽章。”   “谁的?”   “她弟弟的。”   “我明白,你别无选择。”   “他想要她的理事会席位。”   “现在他能得到了。”   “没错。”   “所以现在你自由了。”   “我是吗?”   “不,你不是,你杀了一个跟我关系亲密的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约翰。”   “如果我告诉你杀吉安娜的人不是我,你会怎么想?”   卡西纳看着身边坐着的被形容成“夜魔人”的冷面杀手,内心的想法很复杂,看着对面的眼神也很复杂。   “约翰,我很想相信你。”   约翰威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再多说什么,解释的话他不会说第二遍,对方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此打住,反正吉安娜已经死了,就算林跃不杀她,他也会杀了她,总之已经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不过……有点难以接受,或者说憋屈的是,他在为那个家伙背黑锅,这个仇,他一定会找那个家伙报的。   “这轮算我的。”卡西纳掏出一枚金币放在吧台上,转身离开。   约翰威克没有说话,对着被气氛灯照得绚丽多彩的酒柜喝了一口酒。   与此同时,古堡后面的密室里,林跃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还有一枚……徽章。   吉安娜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你真是一个疯子。”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跃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仰起头一口喝光,提起放在一边的提包,朝着外面走去,很快消失在建筑的阴影中。   吉安娜端着杯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穿越古堡的阴风吹得不断摇晃的烛火,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   第二天一早。   晨曦刺破地平线,在教堂的尖顶和钟楼的外墙漫开,柔和的黄徐徐点燃罗马,一朵朵云彩点缀在碧空,广场上的白鸽被行人的脚步惊起,扑簌簌地震动翅膀飞上天。   “呲,18-F,情况怎么样?”   林跃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哨兵,拿起对讲机,用意大利语说道:“一切正常。”   “注意,陛下出来了。”   其实不用对方提醒,他也知道目标出来了。   林跃放下对讲机,走到钟楼西墙开出的射击孔前面,端起那挺AS50狙击步枪,眼睛看向瞄准镜。   八百米开外的长廊里,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前,一个穿着朴素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老者在后,由于角度问题,长廊上缘遮住了他们的头,只露出半截身体。   林跃深吸一口气,按照隐形眼镜状态的“全视之眼”提供的风向、风速、空气湿度等数据,给予射击角度一个修正值,没有任何迟疑,食指一压扳机。   嘭~   12.7MM口径子弹电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不起眼的白光。   噗~   子弹没有命中目标,打在长廊边缘砖瓦,一时间碎石如雨,灰尘弥漫。   中间的黑衣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去扶受到惊吓下意识往地面蹲的老者。   也就在这时,林跃念了一声“阿门”,手指再次压动扳机。   嘭~   又是一声枪响,长廊里暴起一团血雾。   第二发子弹撕裂了黑衣人的身体,射穿后方老者的头。   从故意打草惊蛇利用人类下意识蹲身躲避的动作锁定头部,到压下扳机一枪两命,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做完这些把AS50往随身空间一丢,握着两把MP7顺着螺旋向下的阶梯前行。   混乱在整个宫殿蔓延,教堂的安保力量第一时间往钟楼挺进。   哒哒哒哒~   当第一名踹开门的警卫中弹倒下,侧后方二人没等反应过来便被冲锋枪打成了乱颤的筛子。   林跃迈步走出,枪口往右上一甩。   哒哒哒。   三发点射,墙头一名刚要露头的警卫中弹落地。   左前方闪过一道黑影,哒的一声轻响,一发子弹击中他没有藏起来的脚跟,人吃痛后仰之际,一发子弹射进他的脑袋。   前行经过门洞时林跃停顿一下,前面冲过来三个人,MP7枪口火光连闪,地上转眼添了三具尸体,林跃快速过门,侧方有人开枪,还有一发狙击枪的子弹啾的一声由西方入射,击中前方墙体,炸出一个大窟窿。   他往石柱后面一藏,掰动机钮,将对向捆绑的弹匣组交错一插,迅速闪身出去,借着石柱的掩护边走边射,右侧地面眨眼间多了四五具尸体。   就在林跃转入一条甬道的时候,因为躲避狙击手猝不及防,右前方突然出现两个拿着手枪的警卫,他很干脆地把MP7一丢,左手抓住衣领向上一提,遮住头脸。   来自对面的9MM子弹打得西装噗噗作响。   下一个呼吸,【黑曜石】出现在掌心。   随着嘭嘭两声枪响,对面警卫中弹,他又在二人头部各补一枪,抓紧时间向前走。   嘭,嘭,嘭,嘭~   【黑曜石】枪口连闪,右前方参差分布的警卫相继倒下,而林跃左手的HK45成了收割侧方转角冲出的警卫性命的镰刀。   就在他接近罗马地界时,一个身手特别矫健的家伙阻住去路,连开数枪没有命中目标,当侧方闪出另一名警卫时,他将打空的HK45丢出去砸中目标的头,同时转动右臂,以【黑曜石】补枪,子弹直接穿透那人捂脸的手和头盖骨,带起一溜血珠。   这时身手矫健那位觅得一丝破绽起身反击,可惜他只关注林跃右手里【黑曜石】,没有注意他左手的小动作。   当气孔洒落的阳光映出一道寒光,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匕首扎进他的心口,握在手里的枪也激发了,只是准头变差,打在亚裔脚边噗噗作响。   嘭~   哗~   又一发来自狙击步枪的子弹击中屋顶,破碎的砖块簌簌落下。   林跃看了身后一眼,转身踹开旁边单层砖块砌成的薄墙,进了通往罗马的密道。   另一边,远在美国的纽约博物馆内,一名黑衣男子走到桑迪诺安东尼奥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作为卡莫拉美国区负责人,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九百五十章 来给你送终   什么?教皇遇刺身亡?   桑迪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谁能想到那位大人物会遭遇这种事,虽然下面的枢机主教会继承圣座,但是这件大事的余波势必对欧洲造成极大影响,哪怕是隔着一个大洋的美国,也无法独善其身。   而且,他为了得到高桌议会的席位派约翰威克刺杀他的姐姐,那边教皇就挂了,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桑迪诺想不明白,手头情报太少,怎么理也理不清二者间的联系。   还有一件事,手下告诉他阿瑞斯不见了,说好的截杀约翰威克也没有发生   不过还好,吉安娜安东尼奥死了,在这之后,他将坐上高桌议会理事的位子,总之目标算是达成了。   接下来,他告诉手下小心打探阿瑞斯的去向,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请帮我接赏金中心。”   “……”   “我想要悬赏一个人。”   “……”   “约翰威克。”   “……”   “9305-05。”   “……”   “开启。”   “……”   “700万。”   发出针对约翰威克的悬赏,桑迪诺挂断电话。   “约翰,不要怪我。”他看着面前拿破仑时期的战争油画,左手横在胸前,右臂立于其上,一副沉思表情。   ……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不断有短信提示音在酒店大堂响起,椅子上谈论爵士乐的绅士贵妇和不紧不慢打毛衣的老妪起身收拾东西往外面走。   卡戎拿出手机,翻开盖子一瞧,表情微变。   -1层酒吧角落卡座坐着的温斯顿摘下眼镜,耷拉着眼皮瞅了两眼,端起桌子上的鸡尾酒杯喝了一口。   他并不意外桑迪诺会过河拆桥。   与此同时,在飞纽约的航班上,一个脸上长着许多老年斑,胡子头发白了一茬的中年人摘下盖脸的礼帽,拿出手机点开新收到的短信。   “呵,700万。那边开始了吧,我也得尽快行动才好,毕竟晚上12点就是任务截止日了。”   ……   两个小时后,夜幕笼罩着纽约,曼哈顿金融中心的高楼大厦霓虹如织,路面上各式各样的车子穿梭如流,喇叭声声,车灯闪闪。   皇后区西郊一栋别墅内,高桌议会的裁审员蕾欧娜坐在书桌后面,看着苹果电脑屏幕默然不语。   她刚刚收到两封邮件,第一封是高桌议会十二位理事之一吉安娜安东尼奥被“夜魔人”刺杀死亡的消息。   第二封是关于教皇陛下同日遇刺身亡的情报,里面还附带了几张照片,从侧脸和身形来看,应该不是欧美人或者中东地区的极端宗教主义杀手,而是一个亚裔。   且不提吉安娜安东尼奥被杀有可能带来的管理层动荡,教皇那边的事情更加棘手,因为高桌议会势必面临来自教廷方面的压力,以往双方竭力维持的平衡将被打破,紧接着可能是对抗或者妥协。   教皇遇刺,这件事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可以想见,这个代价绝不好付。   叮咚~   叮咚~   门铃响了。   蕾欧娜瞄了一眼窗外,栅栏那边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快递车。   她站起身来走到玄关,打开房门,外面有一个头戴棒球帽穿蓝色工作服的女性快递员。   “请在这里签字。”   蕾欧娜看了一眼寄件人,面无表情签下自己的名字,搬着那个长宽都在20CM左右的箱子回到客厅,撕开上面的胶带往里面一瞧,是个很漂亮的青铜盒子,上面有雕花和纹刻,还有漆金工艺制作的小玩意儿。   怪不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一压锁扣,打开盒子,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快递送来一个空盒子?”   声音由背后传来,蕾欧娜猛回头,只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面坐着一个戴礼帽,脚边放着把拐杖的老者。   “你是谁?”她不知道他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不过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很危险。   老者站起来,摘下礼帽,从阴影中走出,答非所问:“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个盒子是拿来装什么的了。”   蕾欧娜对自己最满意的一点就是比很多男人还要果断,所以她没有因为陌生人上了年纪便掉以轻心,突然转身,以最快速度往办公桌跑去,那里除了她用来工作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拿来防身的格洛克43手枪。   就在她的手将将够到手枪握把的时候,小腿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蕾欧娜低头一瞧,竟是老头儿使用的拐杖,见挣脱不掉,抄起桌上放的水果刀一下刺出。   她以为老头儿上了年纪,以前身手再好也不是她的对手,作为高桌议会的裁审员,她的身手不比高段位的杀手差。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老者的手一圈一带,用了个不知道什么路数的动作,引着那把匕首往左一拍,噗地一声刺入她的左肩。   哼。   只听一声闷哼,冷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   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握着她没有受伤的手往办公桌一拍,手起刀落。   噗的一声。   一把匕首刺穿她的掌心,将她钉在办公桌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桌议会的审裁官冷冷地看着那个身手跟年龄不匹配的老者,目光里满是威胁和狠毒,即使被人制服,也有一股居于高位的盛气凌人。   “当然,高桌议会裁审官蕾欧娜,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蕾欧娜不说话,心情越来越沉重,因为既然对方知道她的身份还敢这样做,那么一定是有备而来,不过表面上很平静,眼神同样阴冷,头顶短发和那张脸看起来像一只时刻准备抢游客背包的猴子。   下一个呼吸,老者的脸变了,那些老年斑、皱纹什么的缓缓消褪,随着胡子被扯掉,一张英俊的男人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种匪夷所思的易容术还在其次,她一下子想起刚才收到的那封邮件,似乎刺杀教皇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你猜得没错,杀了教皇的人是我,所以你高桌议会审裁官的身份,在我眼里比窗外扒垃圾桶的流浪狗不会高明多少,而且……你知道我送你那个箱子的目的吗?”   林跃从后面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在她的喉咙一划,血像池子里满溢而出的水,不断地往外涌。   “对,那是用来装你脑袋的,哦,那用了我很多钱。”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从前面到后面,从划破血管到挑断肌腱,他一点都不像个职业杀手,因为杀人太慢,不够快。   蕾欧娜的眼睛越睁越大,想说话却只是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而且每次抽搐,被匕首不断割开的脖子就会喷射出更多血液。   一分钟后,那颗有着让人厌恶的阴阳人脸的头被丢进盒子,林跃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餐布,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血,拎着青铜盒子推开房门走出去。   今天的夜晚对某些人来讲会很漫长。   ……   下雨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彻整条街道。   一辆福特野马BOSS429在顶着“平家”两个红色灯箱的小食摊前面停住,车门打开,一只皮鞋踏破足有两公分厚的积水,朝着对面的灯火走去。   三五个呼吸后,皮鞋的主人坐到柜台前面的椅子上。   卧在柜台上的猫咪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舔舔他的手背,喵喵地叫了两声。   食摊那边的光头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猫咪的反应,不过手上没停,把一个放有一片金枪鱼刺身的盘子推到客人面前。   “请用。”   说完这句话,光头继续去处理那条河豚。   小刀很锋利,轻松地剖开鱼腹,挑出骨刺,切掉有毒的部位和尾巴,把一小块一小块的嫩肉切下来。   “刀功不错。”这时坐在食摊对面的客人说话了,完事手往下面一探,再出来时把一样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光头看后瞳孔骤缩。 ###第九百五十一章 回归   那是一把刀,一把有细腻花纹的钢刀,除了扑面而来,独属于历史的厚重,还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杀意。   是的,就是那把挂在林跃卧室墙上,被谭晓光开玩笑说难不成假货也能拿来镇宅辟邪的绣春刀。   “这把刀怎么样?”   “好刀。”光头两眼盯着刀上的花纹,他身后两个徒弟也怔怔看着那把刀,惊讶于它的精良。   “知道这叫什么刀吗?”   光头摇头。   林跃说道:“它叫戚家刀。”   这当然是谎话,它是《绣春刀II》里沈炼用的家传绣春刀,陆文昭手里那把才是正宗戚家刀。   光头用日语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林跃笑笑,拍拍手边的刀:“知道这东西是拿来杀什么的吗?”   光头再次摇头。   林跃把刀放下,转移话题道:“有酒没有?”   光头的一位徒弟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酒,往回退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那把刀上。   当然不是想要据为己有,这种刀他们用不习惯,而是感觉前面坐着的家伙很危险。   林跃喝了一杯清酒,把光头放到盘子里的河豚刺身送进嘴里,在盘子旁边放下十美元,起身拿着绣春刀走了。   雨水拍打着他的肩膀,西装的黑与夜的黑不断碰撞,蒙蒙水汽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光头和他的两名徒弟目送林跃上车,冲他们比了个再见的手势,他这边正要微笑SAY GOODBYE,谁想画风陡变,车上人猛一俯身,再起来时肩膀上多了一样东西。   仔细一打量,光头没有毛的头皮都炸起来了。   因为那是一部M72A式66毫米火箭炮。   一点火光爆裂,炮口嗖的一声飞出一物,带着白烟与啸叫刺破雨幕扎进小食摊。   光头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往外一跃,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一股热浪自身后涌来,然后是恐怖的冲击波。   小食摊都被爆炸掀翻,刀具、食材、木板、人体……火焰倒卷中,无数冒烟带火的杂物落在积着雨水的地面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哗~   似乎老天爷在为周围商户的财产安全考虑,雨势更大了,压得食摊废墟下面的火焰抬不起头,呲呲直响,也浇灭了光头后背上的火焰。   他的两个徒弟被埋在了废墟里,只他一人动作快被爆炸抛了出来,不过就算有大雨灭火,爆炸也瓦解了他的战斗力,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任雨水拍打身体。   啪嗒~   啪嗒~   皮鞋踏破积水来到他的面前。   光头看见一道缓缓出鞘的寒光。   铮……   刀锋摩擦刀鞘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戚家刀是用来杀倭贼的。”   随着声音落下的,是黑夜也遮蔽不住光彩的刀刃和一串飞起的血珠。   滴答答……   鲜血混合雨水顺着刀尖一滴一滴坠下。   几个呼吸后,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被雨水包裹的福特野马BOSS429带着低沉的咆哮驶向长街深处。   轰,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光头圆睁的眼。   ……   呼,呼,呼。   喘息的声音。   哗~   雨水落下的声音。   有一道身影在长街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还有手里的枪。   就在刚刚,受到纽约“丐帮”老大资助的约翰威克血洗了桑迪诺安东尼奥的老巢,现在那个卸磨杀驴,悬赏七百万要他命的家伙躲进了大陆酒店。   按照高桌议会的规矩,那地方是禁止打斗的,不过他没有选择,桑迪诺必须死,不仅仅因为强迫他去杀吉安娜,更因为现在的局势已经恶劣到不反抗便是死的结果……虽然杀吉安娜的另有其人,但是没人会听他的解释,何况他的头价值700万美金。   当一抹雷光撕裂云层的时候,约翰威克推开了酒店大堂的门,看似狼狈地走到卡戎面前。   “我来这里想找桑迪诺安东尼奥。”   黑人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稍作犹豫说道:“他在休息室等您,威克先生。”   约翰威克点点头,拿着枪来到-1层,在休息室看到了将他逼上绝路的桑迪诺安东尼奥,也是卡莫拉的新首领。   温斯顿站在旁边,而桑迪诺面前的盘子里放着鹅肝和牛排。   约翰威克拿着枪一步一步走到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面前。   桑迪诺耸耸肩,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在大陆酒店杀人的后果很严重,而约翰威克显然不是高桌议会的对手,面对700万悬赏,他可能会活,但要是坏了组织的规矩,等待他的……必然是死。   桑迪诺用叉子叉起一块鹅肝:“约翰,你看过菜单了吗?有很多选择,这里是安全区,一个人可以在这儿呆很长时间。”   这是挑衅,对约翰威克的挑衅,只要天一亮,他调集人手过来大陆酒店接他,约翰威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   温斯顿注意到对峙气氛越来越浓,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约翰,冷静,请保持冷静。”   “对,约翰,走开。”   桑迪诺耸肩扁嘴,一副你应该听他劝告的意思。   很突然地,约翰威克举起手枪。   嘭。   枪响了。   但是没有击中桑迪诺,因为就在他开枪的瞬间,一把匕首刺中他的手背,于是子弹打偏了。   温斯顿往匕首射来的方向看去,而桑迪诺吓懵了。   一个人手提铜箱带着一条狗从二楼下来。   看着那张在黑人和白人堆里十分扎眼的男人脸,约翰威克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那个他找了很久的男人出现了,劫走伊瑟夫,霸占他的座驾,抢杀吉安娜,现在又给了他一刀……   桑迪诺这时反应过来,看见温斯顿的人拿走掉在地上的手枪,望林跃说道:“不管你是谁,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   “其实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   “什么大忙?”   “我帮你从夜魔人手上救下了你亲爱的姐姐吉安娜。”   桑迪诺闻言懵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走到他面前:“中国的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将计就计,不这么做,你怎么会将大名鼎鼎的夜魔人逼上绝路,然后遭遇反噬,落到现在的地步呢?”   说到这里,桑迪诺哪儿还听不明白:“你……你……你究竟是谁?”   约翰威克看着这个又一次利用了他的家伙,感觉心里堵着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林跃。”   林跃对着桑迪诺笑了笑,突然抬起手臂一枪打出。   嘭~   枪响了。   桑迪诺仰面摊在椅背上,额头有一个鲜红的弹孔。   休息室的人全傻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他是来救桑迪诺,怎么突然把人杀了。   林跃收起【黑曜石】,将福特野马BOSS429的车钥匙丢给约翰威克。   “你杀他高桌议会不会放过你的,现在杀他的人是我,那么你自由了。”   说完这句话,他丢下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约翰威克,走到温斯顿面前,将两枚金币放在桌子上:“这是两人份的餐费,算上帕金斯那次。”   “林先生,你知道在大陆酒店杀人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   林跃笑着提起那个青铜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是我送给高桌议会长者的礼物,请你代为交付。”   温斯顿看见箱子没锁,把盖子往上一掀。   里面有一颗人头,明明是个女人,却理了一个寸头,她的嘴里叼着一枚硬币,只属于审裁官的硬币。   这是什么?   很简单,对整个高桌议会的挑衅!   “告诉高桌议会的人,我会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林跃走了,身边跟着他的狗。   叮铃铃。   叮铃铃。   ……   休息室响起一片短信提示音。   坐在角落的人拿出手机,温斯顿拿出手机,约翰威克也拿出手机。   短信有两条。   第一条是来自吉安娜的悬赏,对于杀了她弟弟的人,谁能把人杀了,会得到700万美金。   第二条是来自高桌议会的悬赏,立刻在全球范围内展开追杀杀害教皇的凶手“林跃”的行动,如果有人能够达成任务,将得到1000万美金的奖励。   约翰威克看着掌心的伤和被他丢在地上的匕首,望温斯顿说道:“他是那个林跃吧?是吧?”   温斯顿点点头:“没错。”   大厅里想起一片高呼“耶稣”的声音,这家伙,居然把教皇杀了!   ……   五分钟后,温斯顿来到酒店大堂。   是卡戎喊他过来的。   柜台上放着两个大箱子,里面是超过300万美元现钞。   “这是那位林先生放到这里的,他想要我们用这些来自维戈塔拉索夫的钱给他的悬赏加码。”   温斯顿说道:“这真是太疯狂了。”   作为一个新手将约翰威克耍的团团转不说,之后把教皇给杀了,接下来是高桌议会的审裁官,现在还用自己的钱悬赏自己的脑袋,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他发现无论怎样都搞不明白那位林先生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什么。   “先生。”卡戎说道:“要不要安排人手。”   对于破坏大陆酒店规矩的人,温斯顿从来不会手软。   过了好一会儿,温斯顿看了一眼腕表,发现将近零时,转移话题道:“帮我接吉安娜,我有几个问题想向她请教。”   休息室的人根本不知道,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的家伙根本没把身后一切当回事。 ###第九百五十二章 【双子座】   要问为什么没把身后一切当回事,因为这是林跃来《疾速追杀》世界的第七日,24点一到,系统会立刻把他传送回现实。   ……   当第一缕晨曦在阳台绽放,夏侯睁开眼睛冲他叫了一声,林跃摇了摇头,晃走体内稍微的不适,站起来伸个懒腰。   确认随身空间里有八顿在,放出来后揉揉它的头,换来一阵狂舔,他知道主线任务完成了,八顿的末日没有到来。   想想也是,虽然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剧情发展,没有出现《疾速备战》里面的情节,不过审裁官和光头都死在了他的手里,要说截胡约翰威克也不算错。   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他走出卧室,从冰箱里拿出备好的吐司、沙拉酱和香肠,又到厨房剪了两个蛋,做了几个三明治跟八顿和夏侯分着吃了,之后给苏晗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下午再过去,完事冲了个澡躺到床上,准备睡一会儿缓缓,毕竟刚从充满戾气的世界回来,即便他对调节情绪已经驾轻就熟,也无法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消除身体和精神上的紧张感。   躺在床上,他没有强迫自己立刻入睡,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至任务列表。   “宿主已由《疾速追杀》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主线任务:截胡约翰威克(已完成)。   特殊任务:已完成,请在【黑曜石】科技树界面确认奖励。   “现在结算主线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防弹西装【双子座】。   防弹西装?【双子座】?   是自己在罗马订购的昼/夜两套防弹西装?   林跃认真地想了想,觉得防弹西装作为困难任务的主线奖励有点不划算,要知道这东西现实中就有,无非价格贵了点,即使制作这套西装的人是意大利最牛掰的设计师,属于奢侈品中的奢侈品,那也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东西——要知道防弹夹克几万美金就能买到。   但是系统这么奖励他也没有办法。   随着手往空中一招,两套符合亚洲人体型特点的西装出现在面前。   西服、衬衣、领带一应俱全,正是他在罗马购买的那两套防弹西装,不过……跟电影里面的有一个不同的地方,这两套衣服带有自动清洁功能,不需要拿去干洗店,只消在随身空间放置12个小时,无论是油渍、灰尘、泥污,都会消失不见。   【黑曜石】拥有无限子弹的特性,在进入《疾速追杀》世界时获得了它的升级树,这两套防弹西装呢?是不是也具备可以升级的功能?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它主线任务奖励的定位?   系统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可能是执念不够深,也可能是时候未到,或者是他想多的。   将防弹西装放回随身空间,他继续往下面看。   “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良好”   良好的评级意味着没有隐藏奖励,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他搞了很多小动作,直接在《疾速特攻》的时间点掐断了《疾速备战》的剧情线,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叫系统就给了他七天时限,稍微一挑衅,约翰威克就偏离了故事主线。   接下来他展开【黑曜石】的科技树。   悬赏额,80万美元,240万美元,720万美元,2160万美元刻度对应的组件图标已经解锁。   算算的话,维戈的400万悬赏,教皇的1000万悬赏,桑迪诺的700万悬赏,还有他从教堂金库拿走的300万加码,一共2400万,比2160万还多了240万,只可惜任务完成了,以悬赏额来解锁科技组件的设定作废,多出的240万也就打了水漂。   林跃没有太在意这点,检索720万美元和2160万美元刻度对应的组件。   前者是制退器,后者是补偿器,简单来讲,一个是降低射击后坐力的,一个是减轻射击时枪口上下摆动幅度的。   消焰器可以让他在黑夜环境下打黑枪不容易被人识破,激光瞄准器的作用稍逊,现在多了制退器和补偿器的组合,如果再有枪战场合,应该可以挑战一下枪枪爆头的操作了——之前的世界里他射击敌人身体的次数比爆头次数多,就是因为连续射击时枪身变化会不可避免地影响下次射击的准确度。   接下来是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2。   《疾速追杀》世界里给【潜行】升了一级,消耗掉2技能强化点,所以现在还剩2点技能强化点。   困难属性的主线任务会给4属性点,所以现在的属性面板是。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3。   体质24。   敏捷22。   智力21。   精神16。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4。   搞定奖励,林跃长出一口气,这才把枕头垫高一些安心睡下。   ……   12:30。   手机闹铃响起,林跃由沉睡中醒来,划掉屏幕上的图案,下地伸了个懒腰。   一口气睡了五个小时,自从获得【左右半球LV5】和体质增加后,他就再没睡过这么久,一般也就睡个一两小时以激活“精神奕奕”光环来增加学习效率。   “啊,我错过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一个沙哑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扭头一瞧大反派回来了,正站在鸟笼上面看着他。   嘶~   嘶~   夏侯走到床尾,对它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警告。   “沙雕、蠢猫、一只眼……”大反派说脏话是越来越流利了。   喵呜~   夏侯往上一扑,唬的大反派扑棱着翅膀飞上天,于是空中多了一抹绿,飘飘悠悠落下。   大反派没有跑,站到林跃肩头,低头盯着床上那团黑,晃着它的翅膀挑衅道:“来啊,你来啊。”   夏侯急得在床尾打转,往林跃身上扑吧,不敢,不扑吧,又咽不下这口猫气,只能站在那里嘶嘶地威胁傻鸟。   “它出去好几天才回来,不会是被你吓跑的吧?”   喵~   夏侯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床尾跳下,小步跑向客厅。   林跃说道:“它这是在嫌我偏心吗?”   大反派恢恢儿地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   这货是个给三分颜色能开染坊的主儿,林跃懒得理它,从系统空间取出绣春刀挂到墙上,到外面洗手间洗了把脸,换上系统刚刚奖励的防弹西装,推开房门走出去。   小区车位紧张,先到先得,林跃的车挺得有点远,在往泊位走的路上,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因为看他被花池边缘路肩石绊了一脚,闹了个大红脸。日常在后边单元楼车库打牌的几个老阿姨也对他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跃看看身上的西装,心说要不然老话讲人靠衣装马靠鞍呢,自己从HK买的那款5000多块的羊毛大衣就穿不出这样的效果。   安吉拉作为给高段位杀手量身订做服装的专业人士,有这样的本事,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他微笑着跟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头老太挥挥手,上了自己的凯迪拉克XT5,离开小区开往芙蓉街。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不过比较往年,今年的圣诞节冷清了很多,很难再看到商店门口挂满彩灯和礼盒的圣诞树,也不见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的男女热情地发传单招揽顾客。   在经历过短暂地堵车后,林跃来到宠物诊所,把车挺好后推开门走进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接待厅一瞧,周琳坐在柜台后面的转椅上对他狂使眼色,旁边苏晗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唉声叹气,居然连他进门都没有察觉。   “这是怎么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欢乐颂   苏晗听到他的声音扭头看向门口,刚才抓过的地方翘起一撮头发,撅着小嘴一脸惆怅的样子颇有几分文科女孩儿百思不得解数学题的精灵之美。   林跃走到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算宠物诊所从租房到装修的花费,仔细一瞧不是,原来苏美人烦心的原因是他,或者说他要买的房子。   昨天他们去江大附近的楼盘转了转,那些户型和地段合适的房子,单价基本都在6万以上,取最小的75平小两居,也得450多万,再加上车位,维修基金各种费用和装修款,没500万下不来。   嗯,买期房的话车位、装修可以先不考虑,那么三成首付款就是一百三四十万。   昨天林跃告诉她,家里支援他的钱加上卖纸质股票所得,现在内地账户银行卡余额有170万,首付款按140万算,二者做减法结果是30万,在贷20年的前提下每月要还的钱是多少呢?2万。   也就是说他手里余钱只够支付一年多的房贷,这还是不吃不喝没有大投入的情况。   要知道俩人昨天吃饭时谈论这个问题,他倾向于买一个80多平的,因为现在高层住宅公摊面积大,70多平的小两居住着很不舒服,这么一来支出又得增加。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这儿还没考虑钱的事呢,苏晗先坐不住了。   仔细想想的话,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思,自己毫无保留地把银行卡有多少钱告诉她,还把选房子的事交给她,户型、装修、位置什么的,她喜欢哪个楼盘就选哪个楼盘,这除了是信任,还有一点溺爱的情绪在里面,像苏晗这种做事认真负责的女孩儿,当然会把它看成人生大事来抓。   林跃把笔记本合上:“行了,你也太较真了,别说80平房子的首付款,就算100平的,我也拿得出来,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可是我不想你去动HK账户里的钱,那个是用来救急的,万一遇到突发事件也好有个依靠。”   这时周琳走到他身后,在肩头杵了两下,意思是瞧你这女朋友,多么沉稳踏实会过日子呀。   林跃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要说苏晗好在哪里?漂亮、勤劳、节俭、认真负责有担当,家教很好,一点没有大城市女孩儿的虚荣,缺点嘛也有,而且很难让人忽视,就是太过一本正经,不像小蕊那样咋咋呼呼,没个正行,也不像周琳一样爱开人玩笑,偶尔还会来个恶作剧——也就是她爸去世不久,还没恢复本性。   像苏晗这样的女孩子,绝对是做妻子的不二之选,但是谈恋爱嘛,说实话就有点闷了,不过要么俚语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像他这种情况,什么样的女人没接触过?   敢爱敢恨的郑薇,沉稳含蓄的阮莞,干练如玛丽,完美人妻顾佳,文艺女神阮文,精灵古怪依依姐,安静内向的方茴,肉夹馍女侠林嘉茉……   而现实世界,有一个如苏晗这般让他省心的女朋友,是最合适的。   “你以为我就继承了几张纸质股票啊?”林跃冲她眨眨眼:“我们老林家祖上也是有过矿的。”   周琳被他逗笑了,戳着他的肩膀说道:“又吹牛,你要祖上有矿,那个年代早被打倒了,多少矿也轮不到你头上呀。”   林跃剜了她一眼:“怎么?想探我的底,门儿也没有。”   “……”周琳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   “没好心眼。”   林跃说道:“你瞧,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琳正要像以前在拳馆一样拧这个嘴贱的家伙一把,不过看看坐在他身边的苏晗,忍住了。   “每次说正事你都要贫几句。”苏晗拿这个男朋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跃心说冤枉,我那儿真有宝贝成嘛,就卧室墙上挂得绣春刀,那可是收藏界的孤品,卖了它换套房子绰绰有余,问题的关键是他想或不想。   “谁叫你总是给自己太多压力。”   话音才落,忽听门口异响,几人扭头一瞧,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林跃打了个愣:“你怎么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小蕊,而今天是工作日,后面那个人大约40多岁,穿着一件领导们最喜欢的黑色夹克。   “苏晗姐……”小蕊一脸为难。   “张院长,你怎么来了?”苏晗从沙发起来,看着小蕊身后的男人说道。   那人环视一圈周围环境:“苏晗,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苏晗望望林跃,见他面无表情,往后方诊室一引:“这边来吧。”   张院长点点头跟了上去。   “跃哥,我其实不想来的……”   小蕊很少这么喊他,只有在讨便宜和犯错的时候才会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现在看来不会是讨便宜,那么答案只能是后者。   “小蕊,那人是谁呀?”周琳见林跃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嘴。   “那是我们宠物医院的张院长。”小蕊时刻观察林跃的表情变化,见他始终平静,方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之前不是有人把你们在美都餐室吃饭的视频传到工作群里吗?自那以后出现好些慕名而来的宠物主人,点名要找苏晗姐看病,还有一些自由撰稿人和小媒体记者上门采访。你们也知道,苏晗姐是因为受委屈才辞职的,所以张院长就让我……”   她没有把话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林跃还没说什么,周琳先不爽了:“苏晗辞职的时候不挽留,现在慕名找她的宠物主人多了,还自带宣传资源,就想着把人请回去,什么东西!”   林跃还是默不作声。   小蕊不敢正眼看他:“其实都怪我和同事聊天时多嘴,说了我跟苏晗姐前两天才见过面的事……对不起啊。”   林跃说道:“行了,别装得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嘿嘿。”这丫头顿时换了一张脸:“我就知道你不舍得骂我。”   “那是因为张院长除了碰一鼻子灰,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复。”   就像印证林跃的话一般,很快地,张院长冷着一张脸从诊室出来,看了林跃一眼,二话没说带着小蕊走了。   苏晗没有去送,轻轻关好诊室的门。   周琳迎上前:“怎么样?”   “他叫我回去,说可以给我开双倍工资,还说那边设施齐全,环境好,有稳定的客源,比我在这里开个朝不保夕的小店强多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这家店是我男朋友特意给我开的,他就走了。”   “要我说你还真是客气,换成我,早喊他滚蛋了。”   “当时那种情况,张院长那么做也是为了宠物医院的利益着想,在其位谋其政,我这儿最多有一些委屈,并没有记恨他。”   “苏晗,你人真好。”   苏晗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跃说道:“其实我刚才该送送他的。”   周琳不解:“什么意思?”   林跃眨眨眼:“你猜。”   “故弄玄虚!”   “好了,走吧,带你们出去玩会儿。”   周琳说道:“你们去吧,我困了,去里面睡觉。”   林跃瞪了她一眼:“别以退为进了,接下来就是平安夜,留你一人儿看店,指不定背后怎么骂我见色忘友呢。”   周琳说道:“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   林跃没有理她,拿起车钥匙往外面走,苏晗二话不说拽着她跟出去。   ……   三人下午去恒隆转了一圈儿,晚上吃了顿好的,之后去唱歌,一直玩到11点多,将她们先后送回住处,林跃开车返回小区。   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   就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关于一部曾经很火的电视剧,《欢乐颂》。 ###第九百五十四章 开局相亲樊胜美?   【朱门酒肉臭】侦测到《欢乐颂》编号2021的幸运观众的吐槽:社会上男性比女性多,但是越来越多电视剧开启讨好女性模式,潜移默化影响着年轻人的价值观,以童话和毒鸡汤的形式撕裂两性,制造矛盾与冲突,同时展现了富人对穷人的轻视、蔑视、无视、歧视和傲视,而网络的存在又将这些糟粕进一步放大,渲染焦虑,催生浮躁,近几年结婚率走低、离婚率升高、生育率大降,未来社会危机重重,少不了这些歪屁股电视剧的推波助澜,如果看不到这种电视剧对社会的毒害,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抗日神剧侮辱智商?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5年-2016年。   是否接受?(Y/N)。   欢乐颂,欢乐颂……   这部电视剧林跃听说过,没看过,因为它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他还在读大学,课程结束后一般都是跟室友打打牌,开开黑,看看动漫,压根儿没有兴趣去看这种缺乏代入感的电视剧。   喵~   喵~   夏侯的声音将他惊醒,不再关注任务内容,去拿了一点猫粮狗粮给两小只吃,完了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欢乐颂》点播。   国际大都会上海,霓虹闪烁,人头攒动。多少年轻人从四面八方云集十里洋场,追寻着似乎触手可及的事业、爱情和梦想。在一个名为“欢乐颂”的小区,居住着五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分别是合租一套房的供职外企的“胡同公主”樊胜美、家境良好的乖乖女关雎尔、来自小城市的普通上班族邱莹莹,另外还有集美貌、智商事业于一身的海归女安迪和古灵精怪的富二代曲筱绡。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五个有着不同性格、背景和人生经历的青春女孩。她们相互碰撞,彼此依偎,共同讲述了繁华城市中女孩子们的奋斗物语……   林跃没下楼没挪地儿,用了整整一天半时间,总算是看完了这部42集的电视剧,期间苏晗给他打过电话,因为说好了圣诞节当日继续看房子的,林跃以影视城跑龙套的某位老哥遇到点事叫他过去帮忙为借口糊弄过去了。   转过来上午时分,他给苏晗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说家里出点事要回去一趟处理下,完了走到阳台,非常突然地一把抓住大反派。   “你不是向来嘴贱吗?给你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放开,放开,非礼呀……”   滑稽的鸟语在房间里回荡着,林跃不理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选择接受任务。   唰~   阳台白光一闪,一人一鸟没了踪影。   对面单元楼一个北向房间里,七十岁的老妪正在去拿防盗窗上放得风干肠,一瞥之间注意到对面的变化,不由揉了揉眼,暗忖自己的青光眼是不是又严重了。   ……   呼~   强劲的风声远去,一段人语越来越清晰。   “林先生,你有车吗?”   林跃眨了眨眼,眼前事物由模糊而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上的餐食。   两道主菜,法式香煎鹅肝,普罗斯旺小羊羔羊排,一个冰盘,亮晶晶的碎冰上面是法国翡翠生蚝和一对马达加斯加黑虎虾,再往那边是吃掉一些的水果沙拉,西瓜浓汤以及甜点。   很标准的法式餐点。   看着桌上的东西,林跃脑海闪过一个数字,389。   嗯,是双人套餐的价格。   随之而来的是肉疼,当然,这份感觉应该来自原有人设。   视线继续向前,落在餐桌对面的女人身上。   一身大红连衣裙,烫过的长发偏梳到一边,袖子外侧的开缝里面是细嫩的皮肉,再加嘴唇上的正红色唇膏和高而冷的表情,一股子廉价女王味扑面而至。   樊胜美?   林跃愣住了,怎么一过来就跟这个女人同台?也就王柏川那个舔狗会把她看做女王、女神,在他眼里,樊小姐全身上下只有一种味,风尘味。   在确定女人身份的瞬间,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29岁,安徽人,没有名气的IT公司软件工程师一枚,月薪一万出头,在上海工作五年,省吃俭用,将将攒够偏远地区一套房的首付款。之所以和樊胜美约会是为相亲。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樊胜美面露不悦,对面那个猥琐男……好吧,如果认真打理一下的话应该还不错,不过这有什么用?小厂程序员一枚,经济适用男都算不上,除了人际关系简单,再找不到一丝优点,世纪佳缘的人究竟在干什么?居然给她介绍这样的家伙?就在刚刚,他居然恬不知耻地问她结婚后能不能一起还房贷,真是太好笑了。   林跃说道:“山地车算吗?”   樊胜美眉心蕴着一丝薄怒,这人有病吧?自行车能叫车吗?说出来故意恶心人是不是?   “你看啊,买房你要按揭,以后买车是不是也要按揭,如果我们结婚了,是不是也要帮你还贷?”   林跃说道:“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车贷三年房贷少说二十年,难不成我嫁给你就是帮你还贷的?”   “说得好像房子你不住,车子你不坐一样?”   樊胜美忍着怒意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你连这些都给不了我,我凭什么嫁给你?”   林跃微笑说道:“那你能做到三从四德以夫为纲吗?”   “切。”樊胜美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都什么年代了还三从四德?”   林跃没有动怒,很平静地说:“既然是相亲,那就把条件摊开,大家讨价还价谈合作,行就收收心居家过日子,不行就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你能用旧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激我,为什么我不能用古代妇道质问你?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公理要遵守,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糟粕要丢弃,像你这种女人,啧啧啧……”   “你……”樊胜美指着他说道:“猥琐小气,斤斤计较,你还是不是男人?”本来吃这顿饭她就很不爽,有品味的人谁会点套餐?只有那些没钱屌丝才会干这么LOW的事,自以为省了钱,得了实惠,实际上呢,充分暴露了自己小气、抠唆、没有情调的一面。   林跃说道:“在你这种女人眼睛里,只要不是超级无敌大帅哥一律猥琐男,只要让你们受一点委屈那叫直男癌,只要不出入豪车一身奢侈品挥金如土全他妈屌丝,只要多看别的女人一眼绝对渣男。奉送你三个词,拜金,捞女,绿茶婊。”   樊胜美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水杯,但是她没有泼,慢慢地放了回去,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拎过放在一边的手包,一面嘟哝着“世纪佳缘的人这是给我找了一个怎样的奇葩”,一面往外面走去。   “知道么,你在中介眼中是哪个层次的人,他们给你介绍的男方从来只会高不会低,三十岁的樊大姐……”林跃也离开座椅,拿起搭在椅子靠背的外套朝收银台走去。   樊胜美真后悔,后悔刚才没有把杯子里的水泼在他脸上。   “看什么看。”林跃说道:“地方是你找的,菜品你也没说不满意,过来A你自己那一份。”   “你……你……”樊胜美指着他说了两个“你”:“大家给评评理,像他这种男人相什么亲,娶什么媳妇儿!”   林跃向扫码枪付款194块5毛:“觉得没吃够本你可以打包,我没意见的。”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在意一些女人嫌弃的目光,穿上外套离开餐厅。   樊胜美看着他的背影咬咬牙,走到柜台把账结了,看着支付宝付款通知里的数字一阵肉疼。   林跃离开餐厅后上了前往欢乐颂小区的公交车,一面拿着手机在网上查找小区资料,一面唤出系统菜单确认任务内容。 ###第九百五十五章 我真是百兽之王   主线任务:深度介入22楼五位女性角色的生活,不许做渣男,不许做渣男,不许做渣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支线任务:致电视剧主要角色的公司破产(每破产一家会获得10万人民币奖励。)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15年-2016年。   看着这个奇葩的主线任务,林跃很无语,一方面要他深度介入所谓“五美”的生活,一方面又不允许他发挥自己的强项,这不是为难人吗?   不渣?怎么做才叫不渣呢?总得有个限度吧。   对于下面的支线任务嘛,且不提魏渭和包奕凡的公司,搞垮那个尖酸刻薄,无耻嘴贱,不懂得尊重人,双标狗势利眼曲筱绡的公司,他还是很乐意的,何况还有钱拿。   任务内容确认完毕,他将座位让给一个刚上车怀里抱有一岁男孩儿的少妇,下车进了一个居民小区门口的福利彩票销售点,这玩意儿大钱中不了,搞个几千上万块小钱改善一下生活质量还是可以的。   买完彩票出来,往前面走了一段路抵达欢乐颂小区。   林跃站在楼下打量22楼,今天他来这边的目的是确定剧情点,以便了解那五个人的情况。   很快地,放出去探路的II型黑蝇无人机传来一组照片,2202没人,2201和2203正在装修,不过从进度看处于工程尾声。   似乎,曲筱绡和安迪还没有住进去,也就是说,电视剧的情节还没有开始。   恰在这时,门禁打开,楼里走出两位老人,林跃趁机进入一楼大堂,物业小郑正在专心致志地写材料,直到他来到跟前方才醒悟,看看已经关闭的楼道门,一脸不解:“这位先生,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业主吧?”   林跃说道:“对,我不是。”   小郑说道:“那你来这里……”   “刚才经过的时候我看小区不错,离地铁又近,上下班很方便,就想过来打听一下有没有房子往外出租。”   如果换个人来,小郑一定会说租房去找中介呀,来这里干嘛呀,但不知为什么,对于眼前的男人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亲切,他明明穿得很简单,不是超级大帅哥,声音也谈不上性感,但往那儿一站,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和力。   “对不起先生,这个真没有,要不你看这样,我尽量帮你留意着,如果有租户退租的话我提前给你消息。”   “好,谢谢你,那我留个电话?”   “嗯,好得。”   林跃拿出手机,拨打一下她的电话:“好了。”   “先生贵姓?”   “林,单名一个跃字。”   “我姓郑,叫郑梅。”   “谢谢你郑梅。”   “不用客气。”   林跃冲她挥挥手:“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再见。”郑梅站起来目送他离开。   从19号楼出来,林跃没有急着离开,走到前面公园的凉亭里,拿出墨镜形态的“全视之眼”戴好。   要想深度介入安迪等人的生活,做邻居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根本没有时间等楼里的租户退租,所以只能走歪路了。   在监控贴纸的帮助下他骇进了物业计算机,硬盘里储存着整栋楼的客户资料,从业主姓名、联系方式、家庭构成到房屋状态。   一分钟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张先生吗?”   “……”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把你现在住的房子转租给我,我会在你当前租金的基础上多加一倍,重新找房的中介费和搬家服务的钱也由我来掏,你看怎么样?”   “……”   “是的,我很着急,找了一圈就你家户型合适,而且不是业主自住房,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   “加三倍?你这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   啪,对方把电话挂了。   呵呵,这货是吃准了他很着急,又一副非2103不可的态度,所以才敢一张口就是四倍房租。   郑梅电脑里有出租房和租户的资料,对方是一家小型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普通职员,月薪也就五六千块钱,一个月房租水电物业费就得支出两千多,结合这样的经济状况,他才给那位张先生与合租者赚这三万块的机会。   本来是他非要租房,多赔偿一点无可厚非,别说三万块,给他们加到四万也没问题,甚至被婉言拒绝都能接受,大不了开了【讨价还价LV4】去面谈嘛,如今那位张先生一副趁机敲他竹竿的嘴脸。他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把电话揣兜里林跃就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林跃起床后拨通张租户的电话,对方还是跟昨天一样,要他加三倍租金。   不过这次是林跃直接挂电话。   第三天,他拿着中奖彩票去区福彩中心兑了三万块钱。   第四天,他还在床上睡懒觉,手机屏幕亮了,接起来一听,是张租户打来的。   “……”   “加两倍?呵呵。”   林跃很是干脆地按下挂断键。   五分钟后对方又打来电话。   “……”   “按我说的价格加一倍?对不起,我现在反悔了,一个子儿都不给你们加,干就收拾东西,我帮你们联系中介和搬家公司,不干就滚蛋,别他妈烦我。”   丢下这句话他就去打包个人物品了。   到了第五天,张租户又来电话了,听完对方的讲述,他拨通一早就联系好的搬家公司和房产中介的号码。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跃在19号楼的大厅里见到了张租户和他的舍友,那两个人的眼袋深得能塞下一枚鹌鹑蛋,整个人萎靡不振,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保安郑梅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同之前不一样,林跃换了个非常清爽的发型,身上穿一套黑色西装,白衬衣配深色领带,看上去又帅又精神。   “林先生,您这是?”   “哦,我今天要搬家了,以后住21楼。”   “您租好房子了?”这两天郑梅有帮他问楼里的租户,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意向搬走,真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解决了。   “对,我租到房子了。”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二人,俗语云相由心生,生着一双吊稍眼的张租户一瞅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郑梅记起一事,就21楼两位租户,这两天没少找物业反应情况,说每天半夜睡着,总是有蝙蝠冲击窗户,有时候还不是一只,是一群,搞得他们觉都没法睡,要物业帮忙解决问题。   这怎么解决?三更半夜到几十米的高空去帮他们抓蝙蝠?   “林先生。”郑梅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房子转租给你吗?因为三更半夜老有蝙蝠冲撞窗户,叫人无法安睡,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放心吧,我可是百兽之王,蝙蝠躲我还来不及,哪儿敢送上门来。”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避对面二人。   张租户的脸很黑,今天早晨他的室友差点没把他骂死,原本有个不费事就能赚到一年房租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没有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不仅丢了赚钱机会,还因为在班上睡觉被老板抓到罚了500块。   郑梅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说道:“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呀。”   便在这时,搬家公司的人扛着几个大箱子进来,林跃冲她挥挥手:“我先去上面了,有什么话等我搬完家再说。”   “那行吧。”郑梅叹了口气,回去自己的位置坐下,一方面她想林跃听从劝解,一方面又愿意他住进来,好歹每天上上下下也能饱饱眼福是不是?   ……   傍晚时分,林跃吃完晚饭,拎着一包东西回到小区。   “小郑,还没下班呢?”   “哦,快了。”   “对了,这个给你。”林跃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大包牛肉干放到办公桌上:“万一遇到夜里加班的情况可以当零食吃。”   “这个,我不能……”   “拿着吧,又不值几个钱。”   “既然这样,那谢谢你了,唔,晚上如果再有蝙蝠捣乱你记得打前台电话。”   林跃微笑说道:“我会的。”   俩人说话的时候,电梯间外面站的两个女孩儿也在小声议论他们。   邱莹莹说道:“新来的?”   关雎尔推了推跟她脸一般大的近视镜:“好像是。”   “真帅。”   “还可以吧。”   邱莹莹还想说什么,关雎尔扯了她一把,因为林跃走了过来。   便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轿厢门打开了。   林跃一眼便看到曲筱绡戴副墨镜站在她爹妈中间,嘴里含着一块口香糖,吊儿郎当地搁那儿吹泡泡。   “小区的环境不行,绿化太少,楼与楼之间也隔得太近,跟鸽子笼似得,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曲父在旁边毫无顾忌地说着“人话”。   关雎尔和邱莹莹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俩人刚刚还在憧憬如果能在欢乐颂小区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该多好,现在呢,被里面的大叔讲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林跃看着曲筱绡的父亲,心说要么这女人不是个东西呢,还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他把邱莹莹往旁边一推,走到曲父面前:“如果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你二十年前的家就是粪坑了吧。” ###第九百五十六章 往死里怼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曲筱绡的父亲是谁,集团老总,平日里谁敢跟他这样讲话?给林跃一呛懵了,可是他老婆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一瞪眼,满脸不悦看着他。   林跃说道:“我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脏东西说脏话。”   “你……你……你……老头子,你看他。”曲父被呛懵了,曲母被呛傻了,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素质,真没素质。”曲父说道:“筱绡,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跟这样的人住一个小区,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林跃怒极反笑,这老东西说话一点不顾忌别人的感受,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就说别人没素质,这曲家还真没一个好东西。   “那你们可以圆润地滚蛋呀。”   “你再给我说一句。”曲筱绡怒了,虽然她来欢乐颂小区住就是为了谋夺家产演得一出苦肉计,可是看到父母被人怼成这样,泼辣如她,自然不会坐视。   “我说你们一家人都不是东西,成吗?迪奥的短裙,古驰的墨镜,阿玛尼的上衣,CK女鞋芬迪包,一身名牌穿得像只野鸡一样的小姐。”   曲筱绡把墨镜一摘:“那也比你这样的臭屌丝猥琐男强。”   “呵。”林跃撇撇嘴:“声尖音细,颧骨高凸,前额窄小,鼻头反翘,鼻孔外翻,唇薄齿长。所谓相由心生,你这种人生性刻薄,婚后克夫,就算我是一个臭屌丝猥琐男,倒贴钱也不要你这种妖艳贱货。”   “你……你骂谁是贱货?”   “骂别人对得起你吗?”22楼五个女人里要说谁问题最大,一个是樊胜美,一个是曲筱绡,早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不爽这种没教养的所谓“白富美”,《三十而已》里的叶依依够任性了吧,却也没有像曲筱绡这么以自己为中心到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且不提一开场在居民楼开PARTY,日常查这个隐私查那个秘密,就拿电视剧里她认同安迪说的商业合作就是要先把文案做漂亮,努力夸大包装自己,等签完合作协议再丑媳妇见公婆的观点,简单来讲就是要学会忽悠,可是到了王柏川租宝马三系追樊胜美时明明可以好心提醒婉转劝告,偏偏要挖苦、讽刺王柏川,好像自己多么有道德似得,更不要说还有装病骗取赵启平关怀的事,妥妥的双标狗一条。   “你这个……”一家三口给他骂成这样,曲父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林跃衣领。   要知道帮曲筱绡搬家的可不只曲父曲母,还有司机和助理,那两个人一看董事长受欺负,全都一脸阴沉逼近林跃,吓得邱莹莹和关雎尔缩在电梯角落不敢动弹。   “放手。”林跃说话的同时,右手握拳往旁边一砸。   嘭~   一声闷响,电梯抖了三抖,轿厢内壁凹陷,出现一个清晰的拳印。   “放手。”   他又重复了一遍。   司机和助理看看拳印,怂了,刚才那一拳要是打在脸上,会死吧……   曲父嘴角抽搐几下,缓缓松手,那边曲母受了惊吓,提着心爱的爱马仕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要么说越是富人越怕死呢,林跃瞥瞥嘴,眼见电梯来到21楼,扔下一句“电梯的破损由你们赔偿”,拎起塑料袋走了。   电梯里鸦雀无声,在轿厢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曲筱绡冲出去,看着林跃打开2103的门走进房间,这才回到她的父母身边。   “东西明明是他损坏的,为什么要我们赔?想得美,明天我就找物业投诉他。”   没人说话,回应曲筱绡的只有电梯抵达22楼的提示音。   叮~   轿厢打开。   邱莹莹和关雎尔逃命似得冲出电梯,打开2202的门走进房间。   呼~   呼~   呼~   呼~   俩人呼哧呼哧地喘息着,长这么大,她们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关关,那个人……他……他居然把电梯打出一个窟窿来,吓死我了。”   关雎尔拉过椅子坐下:“莹莹,就你怕吗?你看我腿都软了,现在还打哆嗦呢。”   邱莹莹说道:“这人也太蛮横了。”   关雎尔说道:“其实吧,我觉得这事不怪他。”   “还不怪他?我都快给他吓出心脏病来了。”   “你想啊,如果不是那个有钱人口无遮拦拐着弯骂人,他能发飙吗?”   “这倒也是。”   “唉,本来以为两边装修好了,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哪里知道2203来了个眼睛长在额头的白富美,2201呢?门口装摄像头,这是防谁呢?楼下21层又添了个一言不合砸电梯的主儿,你说这可怎么办呀?”关雎尔搔了搔头皮,一脸无奈。   与此同时,2203室里。   曲父正在大发雷霆。   “不行,你必须马上搬走,就凭楼下那人的素质,天知道以后会不会跟你起冲突,万一要是伤到你可怎么办?”   曲母也在一边劝:“是啊,筱绡,听妈的,咱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家,跟那种人住一栋楼,太危险了。”   “哎呀,爸,妈,你们也太小心了,他住21楼,我住22楼,平日见面机会不多,再说了,你们没看出来吗?他还是很有理智的,打坏轿厢内壁就是为了唬住老胡和白松,让他们不敢乱来,这种人其实比那些沉默寡言的老实人更安全。”   曲筱绡一面给她爸捏肩,一面帮林跃解释,这当然不是因为心地善良,她从美国回来是干什么的?是为跟她哥争家产的,要说家产里什么最有价值,她比谁都清楚,别墅、豪车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公司这只会生蛋的鸡才是首选目标,现在她的哥哥住别墅开豪车名下还有两家公司,她住小公寓,没有车,这样一来,想要一碗水端平的老爹必然心怀愧疚,要补偿她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她只要表现出一个上进青年的样子,要接手公司会容易很多。   眼见曲父面露沉吟,她继续说道:“我是谁呀?我可是你的女儿,如果连这样的环境都适应不了,以后怎么独当一面?你说是不是啊,爸?”   曲父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吃苦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认为在这里生活能够磨砺意志,对今后的工作和学习有很好的帮助。”   “这……”   “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爸妈,美国那样的环境我都能呆下去,回到咱们国家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还有姚滨、岚岚那帮哥们儿呢。爸,你明天不是还要开会吗?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曲父见她说不通,没办法,只能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筱绡,日后进出一定要关好房门,有什么情况立刻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曲母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   送走父母,曲筱绡回到房间坐了一阵,想起刚才一同上来的两个女孩儿,从旅行箱里取出一盒歌帝梵巧克力,挂着招牌式假笑走到2202,敲响房门。   “刚才电梯里发生的事吓到你们了吧,喏,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就当做见面礼吧,以后请多多关照。”   邱莹莹傻呵呵地接过那盒造型精美的歌帝梵巧克力,十分热情地进行自我介绍。   跟她们寒暄两句,曲筱绡告辞离开,瞄了一眼通往21楼的步梯,忽然计上心来。   自己打坏了电梯还想让我赔,想什么呢,姑奶奶整人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呢。   ……   樊胜美回来已经很晚了。   邱莹莹赶紧把嘴里的牙膏沫吐进盥洗池冲掉。   “樊姐,樊姐,21楼来了个奇葩。”   “什么奇葩?有我前两天遇到的那个IT男奇葩吗?”   邱莹莹想了想:“那倒不至于,对了,你今天见的那个怎么样?”   “别提了,说什么精英男,闹了半天就一小公务员,关键是人都快四十了,没房不说,长得还特老成……”樊胜美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世上的好男人都藏哪儿了?”   邱莹莹说道:“樊姐,你这么漂亮,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称心如意的男朋友的。”   “停,别叫我樊姐。”   “小美美眉。”邱莹莹一脸讨好地说道,把巧克力吃光的愧疚情绪因为当下的恭维消了不少。   “唉,你们说我要不要降低下标准?比如小破车一辆,普通住宅一套,就像2203那样的两居室。”   “2203?”邱莹莹说道:“之前我们都盼着来一帅哥,谁知道是个女的,还是个超级白富美,就我这样子,在人家面前一站跟只草鸡似得。”   “女的呀?”看得出来,樊胜美很失望。   “话说回来,21楼那个新租客倒是挺帅的,就是性格有点问题,今儿才住进来就把2203的白富美得罪了。”   “租客呀?”   “嗯,我听他跟楼下小郑聊天知道的。”   樊胜美才提起的兴趣一下子又没了,从洗手间出来,把面膜往脸上一贴,含糊不清地道:“小蚯蚓,听姐一句劝,不要把心思浪费在这种男人身上,女人最宝贵的是什么?青春!趁着青春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道。”   奋斗女关雎尔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她刚要发表一下生活感悟,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咚咚咚的重低音。   正在努力把面膜的水涂匀的樊胜美也停下来:“这怎么回事?”   2203里。   有人在打碟,有人在开香槟,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   曲筱绡冲那群狐朋狗友说道:“岚岚、媛媛,跳啊,今天可是我乔迁新居的好日子,嗨起来。”   说完这句话她瞄了一眼脚下,敢招惹我,看姑奶奶不玩死你。 ###第九百五十七章 跪下叫爷爷   小区单元楼,有一个好的对门不如有一个素质高的楼上住户,因为你可能遇到周末清晨到处乱跑的小孩子,他们从来不懂什么叫自律,如果再碰到一个护犊子的奶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别停下来,尽快跑累了去看电视。   曲筱绡的想法很简单,明天可是工作日,这么多人在楼上蹦蹦跳跳,2103那个家伙能睡着才怪,而自己不需要上班,可以陪他玩儿一整夜,就算姚滨等人走了,她还能在家里打篮球呢。   “想跟我斗,你还嫩点。”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气氛有变,电视前面扭腰踢腿的那几个人停了下来,旁边打碟的裴凯也摘下耳机,一脸迷茫。   “哎,我说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跳了?”   “筱绡,有点不对劲呀。”岚岚皱着眉头说道。   “哪里不对劲?”   “你没感觉出来吗?”   “感觉出来什么?”   这时姚滨拍拍她的胳膊,指指桌上的高脚瓶。   曲筱绡定睛一瞧,里面的酒水一跳一跳的。   她赶紧从沙发起来,脚一落地就明白了,震动来自地板,而且没有规律和节奏,时快时慢,时强时弱。   岚岚说道:“这怎么回事啊?”   媛媛说道:“不会是地震吧?”   “去,上海又不在地震带上。”曲筱绡瞪了她俩一眼。   这时姚滨听到敲门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有个小土妞儿站在外面让他们小声点,眼见曲筱绡那边脸色转寒,他随便应了一句把门关上。   “筱绡,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王八蛋!   曲筱绡气得端起桌子上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跳,给我使劲跳,有多大力跳多大力,我还不信了,我堂堂曲筱绡会斗不过你。”   姚滨走过去问道:“谁又惹到你了?”   曲筱绡一指楼下:“2103的房客。”   “他怎么惹你了?”   “之前我爸妈来给我搬家,居然当着他们的面骂我妖艳贱货。”   “这么嚣张?我看他是活腻了,要不要我找几个人……”   听他这么一讲,曲筱绡想起轿厢里那个拳印,赶紧叫停这个馊主意:“我从美国回来是为了跟那个败家哥哥争家产的,真要弄出个大新闻,我爸会怎么想?”   “是这么个理。”姚滨自然不知道曲筱绡是怕他被人打死。   裴凯说道:“那总不能就这么忍了。”   曲筱绡说道:“所以我才让你们跳舞啊,我是楼上住户,要折腾他还不容易?”   “对,跳,大家都来。”姚滨把帽子一摘,走到电视前面:“裴凯,来个更劲爆的曲子。”   “得唻。”   咚~咚~咚~   更加澎湃的低音在房间里回响,火爆的DJ顺着门缝往外面钻。   岚岚等人继续刚才的动作,然而脚底传来的震动很不合拍,叫人心生烦躁。   嘭嘭嘭~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曲筱绡看看脚下,一脸得意:“绷不住了吧。”   她走过去把门一开,外面站着两个人,并不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是物业的人。   “小姐,您刚搬过来,庆祝一下原本应该,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这样会吵到邻居的。”   曲筱绡说道:“谁给你打得投诉电话?是楼下吗?”   物业经理说道:“不是。”   “哦。”她点点头,看了2202一眼:“再给我们十分钟,行不行?”   “行。”   物业经理带着保安走了。   曲筱绡冷着脸回到屋里,小声嘟囔道:“事儿真多,来,我们继续呀,不要停。”   话音才落,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这回应该是楼下了吧。   她走过去把门一拉,依然不是她想折磨的人,是两名警察。   “把音乐关了。”   一瞧事情闹大,后面裴凯赶紧拔掉音响电源。   “我们刚接到报警,有人投诉你们严重扰民,希望你们马上停止,不然的话我们会依照相关条例对你们进行处罚。”   姚滨说道:“警察叔叔,您辛苦了,我们这马上就散了。”   岚岚说道:“对,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   两名警察点点头,转身要走,没成想曲筱绡一指21楼:“警察同志,你们不让我们开PARTY,那21楼装楼板振动器怎么说?是他违规在先,我们反击在后,干嘛只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不服。”   领头的警察愣住了,心说嘿,这一个个的真行啊,22楼开PARTY,21楼就装楼板振动器,周围邻居找物业的找物业,报警的报警,好复杂的关系。   “是这样吗?”   姚滨、岚岚等人赶紧点头:“没错,是楼下先挑衅我们的。”   “那你跟我们去21楼沟通一下吧。”   两名警察推开楼道门往下面走去。   曲筱绡冲姚滨等人眨眨眼,十分得意自己把21楼那个王八蛋拖下水的操作。   裴凯冲他竖起大拇指,小声说了句“你真优秀”。   警察带着曲筱绡等人来到楼下,费了好大劲才拍开2103的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林跃指指脖子上挂得蓝牙耳机:“警察同志,楼上那么吵,我只能戴着它工作,有问题吗?”   领头的警察说道:“她说你装了楼板振动器,有这回事吗?”   林跃说道:“警察同志,你给她骗了。”   “给他骗了?”   “不信你可以去物业打听一下,我是今天刚搬进这个小区的,她也是今天刚搬来的,这是我在19号楼住的第一个夜晚,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们会开扰民PARTY去买楼板振动器呀。”   警察一听这逻辑对啊,双方都是第一天入住,他怎么可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你听到他说的了。”   曲筱绡说道:“警察叔叔,我真没骗你,不信你问姚滨,问岚岚,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林跃乐了:“22楼的小姐,你这发嗲的声音不去哭灵简直浪费人才。”   “你……”曲筱绡大怒。   姚滨等人算是明白一向不吃亏的曲小姐为什么说起楼下房客恨不能活撕了的表情,他的嘴巴真是太毒了。   警察扳着脸说道:“严肃点。”   林跃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当然会向着她说话,这种邻里摩擦撒个谎什么的又不用负刑责。”   “是这样吗?”警察冷冷地看着他们。   姚滨说道:“警察叔叔,我们真没骗您。”   “你们没说谎,那是我说谎咯?”林跃把门一开:“明人不做暗事,来,进来搜,随便搜,如果你们能找到楼板振动器,我跟警察去蹲号子,如果你们搜不出楼板振动器,给我跪下叫爷爷,怎么着?敢赌吗?”   两名警察一瞧,好家伙,真不是省油的灯,22楼那位小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楼下这位也不是善茬,可以预见以后的邻里互动会多么“精彩”。   林跃说道:“别愣着呀,来搜,随便搜,谁怕谁孙子。”   门外站得什么人,除了警察就是一帮富二代纨绔子,给一个小沪漂挤兑成这样,脸上肯定挂不住。   曲筱绡一瞪眼,姚滨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客厅。   之前他们在楼上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楼板的震动,笃定他的家里肯定有搞事的东西,因为物业来的时候地面还在抖,转眼警察到,前后也就一分钟时间,他都不见得能把“物证”拆下来,更别说藏去外面。   眼见房主这么光棍儿,两名警察也不好说什么。   那边姚滨带人进屋就傻眼了,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房间的陈设比较简单,床底,衣柜,厨房……他们连洗手间都找了,唯一发现会抖的玩意儿是一个电动剃须刀。   这就尴尬了。   他们自认为能抓林跃个现行,没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两位警察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这种下不来台的感觉真是不爽。   林跃把蓝牙耳机摘下来往沙发上一丢:“搜完了吗?搜完了践行赌约吧?”   赌约?赌约是什么?赌约是跪下来喊他爷爷。 ###第九百五十八章 吃得你死死的   一群富二代,跪下来喊一房子都买不起的沪漂爷爷,这要传出去,那真是一辈子的笑柄。   姚滨苦着脸看过去,对面曲筱绡一只手蒙脸,偷偷地从指缝打量被自己卖了的好哥们儿。   “叫啊,还等什么呢?”林跃说道:“我当是什么牛逼人物呢,感情是一群输不起的怂逼。”   一句怂逼说得几人大怒,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理亏,还有警察在场。   “都是一栋楼里居住的邻居,差不多得了。”领头的警察不愿意看到事情闹大,他们是来调解矛盾的,不是来看热闹的:“那个谁,还不道歉?”   姚滨一看警察帮自己说话,赶紧就坡下驴:“对,对,对,都是一栋楼的住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吗?这位兄弟对不住了,今天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把音响开得太大声,引起楼板共振,不管你的事。”   “对,是我们的错,回去后我们再也不唱不跳了。”裴凯也跟着道歉。   都知道姚滨在撒谎,明明是那家伙在给他们使绊子,但是抓不到证据啊,真要闹到派出所,他们不仅要为扰民和诬陷道歉,搞不好还得通知家长,那乐子就大了。   “哟,你也知道共振那?初中物理没白学。”林跃不接受他们的道歉,似笑非笑看着门口那个把姚滨几人卖了的曲小姐。   警察一瞧,赶紧给事儿精使眼色。   “对不起。”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曲筱绡对自己最得意的一点是什么?拎得清,放得下,她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不服再战也得先把警察送走才行。   “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回去后马上散了,别再打扰邻居休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走了。”   “您辛苦了,警察叔叔慢走。”姚滨等人赶紧说好话送别。   看着电梯门关闭,轿厢下行,曲筱绡回头瞪了站在门口的林跃一眼,带着一群人往步梯走去。   “别忘了修电梯。”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要不是有警察在,姑奶奶我……”   林跃望她说道:“你怎么?找人打我呀?”   “走着瞧。”   曲筱绡带着姚滨等人往楼上走去,途中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要不是2202那几个多事的家伙报警,能搞得这么被动吗?白瞎了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   嘭嘭嘭~   嘭嘭嘭~   “开门,开门!”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2202房门打开,关雎尔的脸出现在对面。   曲筱绡质问她:“说,是不是你们报的警?”   关雎尔轻轻摇头:“什么报警?我不知道。”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十分钟,说了十分钟走人,听不懂人话吗?”曲筱绡把从林跃那儿受得气一股脑发对面说话大声一点都怕惊了游神的乖乖女头上。   邱莹莹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们那么吵,我们就是跟物业说了一声,谁报警了?”   曲筱绡皱眉道:“不是你们报的?那是谁?”   便在这时,左边2201室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大半夜还穿正装,浑身上下带着股强横气场的女人走出来。   “是我报的警。”   ……   啊~   吱的一声。   屎黄色的小POLO刹停在路边。   右前方的日产轩逸车窗落下,后面探出一张油腻的大叔脸:“你怎么开车的?会不会开车?”   曲筱绡看看差一公分就追尾的车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妈的,女司机,真晦气。”   那人一看是个女人,权当自己出门没看黄历,骂骂咧咧开车走了。   “嘴巴真臭。”曲筱绡恨恨地看了日产轩逸的车屁股一眼,诅咒对方开车撞死一户口本,完事打了一个长长地呵欠,揉揉惺忪的眼,在心里把楼下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昨晚认识了2201室女人的强悍作风后,姚滨等人一走,她刷了会儿微博朋友圈儿就上床睡觉了,可是没想到睡意才浓,楼下就开始震楼板,等了一会儿震动停止,她躺回床上盖好被子,跟上次一样马上就要睡着,下面又开始了。   如此来来回回弄得她整个人都抓狂了,既然这觉没法睡了,那就斗呗,她在上面摔摔打打,高跟鞋呀、玻璃珠呀、铝罐呀,拿起来丢下去,下面就把楼板震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她吊着一肚子气跟那家伙斗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终于坚持不住睡着了,不到半小时姚滨又给她打电话,说她哥把兰博基尼撞了,出了这事儿她肯定不能倒头再睡,为了在她爸面前有一个乖巧务实的评价,强忍着睡意第一时间赶回家里,陪着吃完早饭又说了会儿话,不要别墅不要豪车,就要了家里买菜的小POLO当代步工具。   在家耗了半天总算把戏做足,开着小POLO离开,这不,一沾座椅困意涌来,整个人反应迟钝,差点怼前车屁股上。   叮咚咚~   便在这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姚滨打来的。   “又怎么了?今天晚上八点,MINT酒吧,我一定去。”她现在干什么都没兴趣,就想回家美美地睡一觉。   “筱绡,你不是要我帮你查21楼那家伙的底细吗?”   “有结果了?”   “对,那人叫林跃,马鞍山人,今年29岁,二流大学毕业生,现在一家没名气的IT公司当码农。”   “破逼程序员也敢招惹老娘。”曲筱绡咬咬牙,翻了个白眼:“行,我知道了。”   “对了,筱绡,昨天我们走了后他没骚扰你吧?”   “这事我晚上跟你细说。”   “好,那你开车小心点。”   这句关心话点了炮仗,曲筱绡把电话一挂,猛加油门往前开。   那边姚滨很郁闷,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曲筱绡回到欢乐颂小区,进了家门刚往床上一躺,楼下又开始了。   嗡~   整个房间都在哆嗦。   “姓林的!”   曲筱绡把鞋一穿,带着满腔怒火来到2103门外。   嘭嘭嘭~   “开门,开门,我叫你开门。”   半分钟后,咔的一声轻响,林跃出现在对面。   看到那张脸,曲筱绡愣了一下,因为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眼袋,没有黑眼圈,没有一脸萎靡,跟她斗了一个晚上的男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你有完没完?再这样信不信我报警?”   “请便。”林跃说道:“欢迎来查,随时恭候。”   “你别逼我,我跟你说别逼我,逼急了我,姑奶奶让你在上海没有一寸立足之地。”   林跃拿起手机,在屏幕轻轻一点,里面传来一个尖刻的女声“……逼急了我,姑奶奶让你在上海没有一寸立足之地。”   “集团老总的千金威胁一个小沪漂,要他在偌大一个上海没有一寸立足之地,我想天涯论坛和微博上那些无聊过活每一天的人,一定不会吝啬自己的口水和专业能力,让你们曲家火一把。”   说完他又一划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小区的环境也不行,绿化太少,楼与楼之间也隔得太近,跟鸽子笼似得,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你不觉得作为富人,过于傲慢会成为众矢之的吗?哦,对了,你一定派人去查我的底细了吧?”林跃从门口鞋柜上面拿出一张纸,页眉写的是“辞职信”三个字:“我已经给经理发了E-MAIL,想来人事部的人很快就会给我打电话的,唉,失业的痛苦,也只有没学历没背景没家产的沪漂能领悟。”   曲筱绡懵了,她是真懵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鬼?   “很惊讶吗?”林跃看着她说道:“世界上有一种病态叫被迫害妄想症。”   坏了!因为一宿没睡失去理智,不够冷静地面对狡猾的敌人,从而导致自己落入被动,曲筱绡尴尬地笑了笑,强装亲近嗲里嗲气说道:“林大哥,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楼上楼下邻里之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包涵对不对,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认错,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早晨回家陪她爸吃饭时怎么说的?煞有信心地说,如果连邻里关系这种小CASE都处理不好,那以后还怎么继承家业,带领公司员工做出成绩呀,她爸夸她很好,有志气,也有智慧。这要是扭脸给林跃把“集团老总之女仗势欺压小小沪漂”的事捅到网上,那她就不是将门虎女,是标准坑爹货了,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认怂。   林跃又一次举起手机轻轻一按,视频里闪出一张妖艳的蛇精脸,然后是上面装出一副可怜相认错道歉一幕。   “你居然……你居然……”   曲筱绡快哭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了?”林跃说道:“我这不过是保留证据,免得你以后跟19号楼里的邻居讲2103室住着一个不要脸的男人。”   曲筱绡被他一句话噎个半死,心说不愧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   “林……林大哥,你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我崇拜死你了。”   “别忙着跟我套近乎。”林跃一指电梯:“去,先找人把电梯修好。”   “呵……呵呵……呵呵……”曲筱绡恨得牙痒痒,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露出一脸狐媚的笑:“好的呢,人家这就去找人修。”   “那你还愣着干嘛?”林跃咣唧把门一关。   曲筱绡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吓得一个哆嗦,完了挤眉弄眼就要爆发,不过看看房门中间的窥视孔,又把怒气生生憋回去,经步梯回到22楼的家里才敢放开嗓门大声发泄。   “猥琐、穷逼、屌丝、LOW货、王八蛋臭流氓,姓林的,从今往后,我曲筱绡跟你势不两立!”   骂完这句话,她走到床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喂,物业吗?我昨天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电梯弄坏了,你能叫维修人员过来一趟吗?” ###第九百五十九章 我就是那个让你吃瘪的男人   下午时分。   关雎尔把手里的文件夹一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总算把手里的文件翻译完毕。   二十二岁的她,真正走上工作岗位才知道生活的艰难,摩根士丹利作为世界500强之一,在上海已经算是福利待遇很好的企业了,可即便如此,加班也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想想那些在BAT和华为上班的人,真不知道会忙到什么程度。   回忆一下大学时的美好生活,她只希望自己不会过劳死。   “好在明天就是周六,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   关雎尔伸个懒腰,猛然瞥见对面全神贯注抄写数据的同事,又一下子警醒过来,拍拍自己的脸:“关雎尔,你一定不能懈怠,要加倍努力才行。”   她家是南通的,爹妈是公务员,好不容易托关系把她送进这家外企,身为普通高校毕业生,跟那些名校毕业的学生比较先天不足,就说她这一批实习生里,清华北大的都有好几个,所以要想能够留下来,她必须笨鸟先飞,付出更多。   “林先生,请这边来。”   左侧走廊传来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扭头一瞧,只见前台小姐领着一位男士往人事部走去。   “咦,怎么是他?”   关雎尔细看两眼,发现自己没有认错,这个刚刚过去的男士正是昨天在电梯里跟2203曲筱绡一家人硬怼的21楼新房客。   “他怎么来这儿了?”   关雎尔看看左右,又看看桌子上翻译完成的文件,踌躇一阵后站起来,伪装成上厕所的样子离开工作区,走到人事部会议室外面,把头贴在门口听里面人说话。   “林先生,我这么跟你说吧,之所以打电话请你过来一叙,都是因为张女士的推荐信,站在我个人角度,并不认为你能胜任这个工作岗位。从你的简历来看,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吧?”   “对,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之前一直在IT企业从事软件开发?”   “没错。”   “请恕我直言,你以前的工作是编程,为什么现在要应聘投行职位,而且还是VP(经理)岗?还有,我很好奇张女士为什么会帮你写推荐信。”   门外偷听的关雎尔呆住了,什么个意思?做IT的不好好写程序,跑来证券公司应聘?而且目标岗位还是至关重要的投行部门,且还不是最基本的分析员,想要直接从VP干起,他脑子秀逗了?   她理解不了,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关雎尔觉得如果自己是人事主管,搞不好已经发飙让他离开,因为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浪费大家时间嘛。   不过……张女士是谁?她的面子这么大?能让本该第一时间拒绝的应聘进入到面试阶段。   “张女士为什么给我写推荐信?我想你很快会知道的,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现在贵公司在15鑫和02债券的承销上遇到一点问题,这样,一周之内,我帮你们搞定它的销路来证明我有足够能力得到VP职位,这个点子你觉得怎么样?”   “……”一阵不短的沉默后,人事主管说道:“好。”   关雎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之前在休息区摸鱼的时候,她不仅一次听销售部门的人讲现在不比前两年,新的政策法规出台后,越来越多的企业靠发行债券融资,大量垃圾债充斥市场,现在的情况是撮合成功一笔交易变得十分困难,而且佣金也大幅下滑,总之债券销售不再是以前一本万利的香饽饽,真正地有了风险,以致销售部门压力大增。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会得到问题答案,听到会议室里传来起身的声音,她不敢在门外逗留,赶紧收拾情绪走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坐下。   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打开,她看到那位林先生从里面出来,走到跟她平齐的位置时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该不会认出我来了吧?   当夜21时。   樊胜美带着一身酒气和烟味儿离开地铁,沿着楼梯往出口走。   今天晚上MINT酒吧的开业派对糟糕透了,且不提傍晚那会儿2203的曲筱绡像吃了枪药一样取笑她年纪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地儿后载她过去的陆总搂她腰的时候往下拍了一巴掌,她一生气提了一嘴他老婆的名字,对方就把她一个人晾到一边儿去跟别的女人鬼混了。   她一个人坐那儿特尴尬,起身去洗手间补妆时碰到那个曲筱绡,又阴阳怪气地数落她一顿,什么意思呀?秀优越?显摆自己浑身名牌?还居高临下用一副施舍地眼神儿看她。   她樊胜美是谁呀?公认的大美女,心气高到能摘星辰的地步,怎么可能在一小屁孩儿面前弱了气势,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她一个人走了,直接搭地铁返回住的地方。   从地铁站出来,往前走了差不多十来米,她注意到马路牙子上围着一圈人,有乐声和歌声从里面传出来。   “如果时间。”   “忘记了转。”   “忘了带走什么。”   “你会不会。”   “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   “然后在世界的一个角。”   “有了一个我们的家。”   “你说我的胸膛会让你感到暖。”   “……”   是徐誉滕的《等一分钟》。   自从毕业参加工作,她就再没好好听过流行歌,这首歌还是大学时候的热曲,樊胜美不知不觉停下来,走到围观人群身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吉他包前面放置的告示板,上面写着“纯属爱好,谢绝打赏”八个字。   这人真有意思,大晚上的出来唱歌居然不求打赏,做慈善呢?连大学里那些爱追梦的小弟弟小妹妹也不会这么做,何况他唱得很好呀,比外滩上的街头歌手好太多,不然也不会吸引很多路人驻足倾听了。   樊胜美往前挤了挤,仔细打量歌手的长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越张越开。   怎么是他?   对面唱歌很好听的男人居然是几天前跟她相亲的IT男,嗯,说话咄咄逼人不说,最后饭前还要跟她AA。   这种人唱歌居然能这么好听。   哈……   真是没天理。   樊胜美捋了捋垂在左肩的头发,说声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无视旁边人诧异的眼神,捏着她的A货包仰头挺胸走了。   十五分钟后,樊胜美回到家里。   关雎尔听到门响走出来:“樊姐,你想不想吃宵夜?我请你呀。”   樊胜美把包往沙发上一丢:“今天真是晦气。”   “晦气?怎么了?”关雎尔端起桌上一杯水递过去。   樊胜美想了想,没说MINT酒吧的遭遇:“你猜我刚才在地铁出站口碰到谁了?”   “碰到谁了?”   “就是前几天我跟你们说的那个跟我相亲的IT男。”   关雎尔眼睛睁大了一倍:“就是那个没房没车,想要你一起按揭,还特吝啬抠门,结账都要AA的男人?”   “不是他还能是谁?”樊胜美喝了杯水,一副感叹没天理的不爽表情:“他这种人居然有一副好嗓子,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关雎尔说道:“那个人……唱歌很好听吗?”   樊胜美想说还行,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唱歌是最没前途的,每年也就火两三首曲子,你看酒吧里那些驻场歌手,要赚到在上海买房子的钱,猴年马月去了,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女生才会感兴趣。”   关雎尔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这时樊胜美注意到自己房间的门上挂着两件衣服:“这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邱莹莹明天去上注会课,她喜欢的白主管也在,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想让你帮忙挑选一件明天穿。”   “哎呀,春天来了,空气中满满都是躁动的荷尔蒙。”   樊胜美朝那两件衣服走过去。   “对了,樊姐,今天我在公司遇到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樊胜美听到邱莹莹衣服的兜里传来短信提示音,一边去摸手机一边问她:“什么事?” ###第九百六十章 孤男五女同处一室   关雎尔说道:“还记得莹莹说的21楼新来的租客吗?”   樊胜美说道:“就是那个把曲筱绡一家人都得罪的大帅哥?”经历过今天晚上在MINT酒吧的事,她对那个人的印象从好奇上升到了好感,因为能让曲筱绡吃瘪抓狂的人太稀有了。   关雎尔点点头:“就是他。”   “他怎么了?”   “他今天下午去我们公司应聘了。”   “去你们公司?”   樊胜美小吃一惊,虽然她也是在外企工作,但是比较关雎尔就职的摩根士丹利那就差得远了。作为一名资深HR,她很清楚像这种金融界的头部企业,夏招对象那可都是清华北大复旦这种顶尖学府日常成绩名列前茅的毕业生,一般人别说进,连门槛都摸不到。   “对啊,应聘的职位还是VP。”   樊胜美又吃了一惊,心说怪不得一副不把2203的白富美放在眼里的态度,原来人家有料啊。   “可是你知道么,他以前是干IT的。”   关雎尔紧随而至的一句话把她彻底搞懵了,以前在IT企业工作,跳槽目标是金融公司的VP?这什么操作?就不怕步子迈太大把裤子扯撕了?   “结果怎么样?录用了没有?”   关雎尔摇摇头。   樊胜美长出一口气,心说这才符合逻辑,于是不再关注21楼新来的租客,将注意力转到邱莹莹的手机上来。   “快看,白主管给莹莹发短信了。”   关雎尔本想说21楼那位虽然没有被当场录用,不过跟人事主管打了一个看起来输定的赌局,可是呢,话到嘴边被她一打岔又吞了下去。   “小邱,明天我顺路接你,请短信我地址。”樊胜美撇撇嘴:“顺路?他连小蚯蚓住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能说顺路呢?真是可笑,现如今这些小年轻泡妞儿都不用动脑子的吗?”   关雎尔将注意力从21楼的新租客那里转移到邱莹莹和白主管的关系上:“咦,看来这两个人是郎情妾意啊,如果刚才莹莹看到这条短信,一定兴奋地睡不着觉了。”   樊胜美甩了一下自以为迷人的长发,走到关雎尔面前:“关关,姐姐我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   如同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两人就该不该删除白主管给邱莹莹发的短信展开了一番对话。最后关雎尔把短信内容写在纸条上和手机放到一起,樊胜美眼见说服不了她,干脆一笑置之,不去做那个恶人。   ……   翌日,周六。   邱莹莹看到关雎尔给她留的纸条以后,欢天喜地去上注会课了。   樊胜美和关雎尔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起,到小区外面的兰州拉面吃了一餐,又逛了逛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小零食往回走。   刚进小区,俩人看到曲筱绡钻草丛里不知道干什么,关雎尔好心招呼她小心蚊子,结果反被责怪吓跑了她好不容易勾到的猫咪。   三人说话的当口,邱莹莹带着七分傻乎乎三分贱兮兮的笑容回来了,跟她们分享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喜欢的白主管约她下周一一起去上班。   曲筱绡撇了撇嘴,对这个胸不大也无脑的家伙很无语。   “咦,那个人……”   “樊姐,怎么了?”关雎尔注意到樊胜美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关雎尔朝她刚才看的地方瞄了一眼,发现地下车库入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走吧。”樊胜美招呼三人一声,朝着19号楼走去。   四个女人来到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曲筱绡“随口”说道:“哎,告诉你们一个爆炸性新闻。”   邱莹莹一听,八卦劲儿打脚趾盖儿往天灵盖儿涌:“什么爆炸性新闻。”   “还记得那天晚上报警的2201的业主吗?昨天呀,我看她开了一辆保时捷911,还是顶配,就把车牌拍下来让朋友一查,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车主的名字果然不是她,是一商业大鳄。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什么猫腻?”   邱莹莹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被曲筱绡一路带进沟里。   “一个有钱男人,把这么好的车给一个女人免费开,我看呀,这女人十有八九是他的小三儿,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嚣张,还敢报警?”   曲筱绡细细观察身边三人表情,樊胜美的眼睛里似有嫉意闪烁,关雎尔面带疑问,而邱莹莹已经目露愤恨。   虽然跟她想的还有点差距,不过效果可以接受。要说这栋楼里她讨厌的人,如果说2103那个林跃排在第一位,那么2201的女人就是当仁不让地NO.2了,因为身后三人都是2202住户,跟21楼缺乏交集,所以她没有讲林跃的事,选择八卦2201的女人,挑起身后三人内心的嫌弃,以达到孤立、排挤2201那个女人的目的。   叮~   便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关雎尔和邱莹莹脸上表情有点奇怪,曲筱绡回头一瞧,故事里的主角正站在里面看着她。   尴尬,很尴尬,但是她不会怂。   “怎么是你!”   这时一个带着震惊、不解、愤怒、怨恨、迷茫等许许多多情绪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曲筱绡回头看看樊胜美,再看看对方视线所致——刚才埋头看手机,现在抬头看她们的男人。   冤家路窄呀,一碰碰俩。   左边2201室报警女,右边2103室地震男。   不对呀,就算是惊讶,也该自己最惊讶,她樊胜美吵吵个什么劲,瞧那眼神一副被强鸡了似得。   曲筱绡看看旁边站得关雎尔和邱莹莹,俩人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一脸瓜吃不完的表情。   “进不进,不进别碍事。”林跃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   曲筱绡什么人?自比花木兰、武则天,在他这儿输了一阵,总不能再给那个女人看扁。   “进,为什么不进?”她昂首挺胸走进去。   后面关雎尔和邱莹莹被林跃一瞪,下意识走进轿厢,后者还嘿嘿地冲他一笑。   “樊姐,你干吗呢?进来呀。”   关雎尔不知道樊胜美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认识21楼的新租客?不然为什么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呵,真是够了。”   樊胜美寒着脸走进轿厢,看看21楼的按钮亮着,心说怪不得昨晚会在地铁出站口遇到他,怪不得刚才看到地下车库入口的背影很熟悉,原来真是这个没品的家伙。   她的心思跟曲筱绡差不多,输人不输阵,要是因为有他在就退避三舍,她还怎么维护自己的女神人设?   电梯门缓缓闭合,开始往上升。   轿厢里的气氛很诡异。   “你这样有意思吗?”樊胜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因为邱莹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林跃,似乎对他身后背的吉他包很感兴趣。   林跃睨了她一眼,没吱声,表情像是在说懒得搭理你。   “不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现在腆着脸追来这里,什么意思?是要死缠烂打吗?也不瞧瞧你那长相。”第一句话没有得到回应,樊胜美选择乘胜追击。   邱莹莹打量一眼林跃的脸,心说挺帅的啊,看样子还会弹吉他,樊姐这是怎么了?   “樊……樊姐?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樊胜美一脸鄙夷道:“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没钱又没品的相亲男。”   “啊?”邱莹莹有些难以接受。   关雎尔推了推眼镜框,什么也没说。   曲筱绡不知道樊胜美和林跃之间有什么过节,不过看他吃瘪,自然是一大乐事。   现在NO.1的仇人遭人挤兑,这NO.2的仇人,也该破破防了吧。   “哟,你可真能忍啊,我都那样说你了,不反击两句?拿出前天报警的气势来呀,怎么?不敢呀?那跟我们讲讲你和谭宗明的香艳事好不好?我这人生平最讨厌小三小四,哦,还有敢做不敢当的人。”   安迪默不作声。   林跃感觉特好笑,电视剧里曲筱绡的那个高中同学在网上发帖污蔑安迪是魏渭的小三,她知道后正义感爆棚,设计摆了高中同学一道给安迪出气,有观众讲她是一个嘴硬心软,让人恨不起来的刁蛮公主,可是现在呢?就凭姚滨查到的那点情况就武断地认为安迪是谭宗明的小三,为了报前天的报警之仇,要在2202室三个女人面前搞臭安迪,孤立安迪,这样的做法跟那位高中女同学有区别吗?等到后面为争家产有求于安迪了,才拎着礼物上门认错,像这种人,林跃只想送她两个字——贱人!   “呵……怎么哑巴了?心虚了?理亏了?”   是樊胜美,在旁边不依不饶地损他。   “你……你……你是这种人吗?我……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小蚯蚓的正义感被樊胜美点燃了,或者说她很理智地在室友和帅哥之间选择了前者:“前天……你说曲筱绡,她爸……呃……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呢……”   关雎尔眼望林跃,手却在邱莹莹衣角扯了一把,想要提醒她别瞎参合,不过很显然没啥用。   呵~   果然是女人。   林跃看看樊胜美和曲筱绡,但凡受点委屈,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们是受害者。 ###第九百六十一章 闲看撕逼   “对你死缠烂打?就你这三十岁的烂菜花,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林跃被樊胜美逗乐了,手往电脑包一插,再伸出来时,掌心多了一份文件,拿出来往那几个人面前一送:“看清楚上面写得什么。”   邱莹莹打量一眼说道:“收款条,今收到人民币定金壹万元整,用于购置欢乐颂小区19号楼2103室……你要买楼下那套房子?”   “不然呢?”林跃说道:“要不要我试着联系一下2202室的房东,看看他有没有兴趣出手?”   邱莹莹回头看了她的樊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一声。   樊胜美给他一句三十岁的烂菜花气坏了:“按揭买房的穷酸,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跃笑了:“你想按揭还没有资格呢。”   “你……”樊胜美真想撕了他那张嘴。   邱莹莹却在旁边轻轻点头,因为林跃说得很对,她们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穷,想按揭买房都拿不出首付款。   咣唧~   随着轿厢一震,灯光一暗,控制系统发出滴滴的报警声,邱莹莹等人回过神来往液晶板一瞧,电梯停在16楼不动了。   “这怎么回事啊?”曲筱绡再顾不上数落安迪,回头去问2202室三人。   樊胜美走过去按下电梯的呼救键,把19号楼电梯出故障,将六个人困在里面的事情报给物业。   对方的答复是让他们保持冷静,会马上派人救大家出去。   从刚刚的互揭疮疤,到现在被困,这一静下来,轿厢的气氛有些尴尬,关雎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纸袋里的零食拿了出来。   “我刚才买了点零食,要不然咱们吃点吧?”   “好啊,好啊。”邱莹莹最是心大,一边去拿自己喜欢的碧根果,一边说着:“饿死我了。”   樊胜美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才跟白主管吃完饭吗?”   “嘿嘿。”邱莹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饭的时候光顾着看白主管了,没吃饱。”   关雎尔手里拿着一板酸奶,看看安迪,又看看林跃,从中间掰开,先递给后者。   林跃说声“谢谢”,从她手里接过酸奶。   关雎尔扭头把剩下一半递给安迪。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只喝水。”   “我这里有水。”   林跃瞄了樊胜美一眼,从电脑包里拿出一瓶依云水递过去。   安迪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品种后愣住了。   “怎么了?怕我在里面下毒?”   “不是。”她无奈地笑了笑,接过林跃递来的矿泉水。   “哟,这水可不便宜,一瓶得20块钱吧。”曲筱绡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安迪没有理她,拧开盖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你们知道吗?死亡率最高的几种死法里就有电梯死亡,前段时间,有个女孩儿,她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没看电梯,结果电梯门开了,但是电梯没到,她一步迈出去,你们猜怎么着,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去死了。”   凡事拎不清的邱莹莹开始讲那些印象深刻的猎奇故事:“还有,就咱们隔壁小区发生的一件事,一群人进了电梯,咣当一声门关了,等外面的人发现后把门撬开往里面一瞧……”   关雎尔赶紧打断她的白话:“行了行了,你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邱莹莹说道:“最害怕的我还没说呢,就国外那女孩儿……”   她三说两说说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一直强装镇定的曲筱绡都忍不住要她闭嘴,说万一灵验了怎么办。   邱莹莹大大咧咧地道:“怎么可能?况且就算电梯真的掉下去,我们只要在它落地前这么一跳……”   她嘴里说跳,脚上真的一跳,只听咣唧一声,电梯往下一沉,溜了差不多半米,轿厢里的灯也灭了,吓得几个女人惊声尖叫。   上面的缆绳嘎嘎作响,报警电话无人接听,手机没有信号,这种情况一下子摧毁了邱莹莹的盲目乐观。   “视频里就是这样的,先是咣当一下,灯光忽明忽暗的,电梯门一下就关上了……”   “你闭嘴。”曲筱绡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我也想闭嘴呀,可是我闭嘴的话会更紧张,我还不想死呢,我跟白主管才好上,连手都没有牵过呢。”   一直站在角落看似玩手机实则录像,想要日后把电梯里上演一幕拿出来取笑她们的林跃叹口气,心有不忍,便将放在脚下的吉他包一拉,拿出吉他挂到脖子上轻拨琴弦。   叮咚~   “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   “忘记了为什么而存在。”   “现在我还不想化作尘埃。”   “因为我的故乡叫做未来。”   “没有什么事情为我更改。”   “也要摆好飞翔的姿态。”   “……”   邱莹莹咽了口唾沫,乖乖闭上嘴巴;安迪看看手里的依云水,又看看自始至终一脸平静的男人,心间荡起丝丝涟漪;关雎尔手扶镜框一脸讶然,昨晚她听樊胜美说他在地铁出站口唱歌,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听到才发现唱得很好,很治愈。   一曲终了,邱莹莹只剩傻笑了。   “你唱得真好听,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你自己写的?”   “不,是我很敬重的一个人写的歌。”   “呵呵,呵呵,能再唱一首吗?”邱莹莹似乎完全忘了当前困局,看看身边的关雎尔,把手里的三只松鼠碧根果送过去:“我用这个跟你换。”   这妞跟这儿点歌呢?   林跃看看两手抱着矿泉水瓶的安迪,又望望转过身去仰望天花板的曲筱绡,还有寒着脸一声不发的樊胜美,视线转回一脸期待的邱莹莹脸上。   “好吧,那我再唱一个。”   她笑嘻嘻地鼓掌,还拉着关雎尔一起:“我就说嘛,既然背着吉他,肯定会弹唱呀。”   叮咚~叮咚~   “太阳对我眨眼睛。”   “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   “也别问我要到哪里去。”   “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   “献给我的小公举。”   “……”   “好,好,好……好听。”邱莹莹一脸兴奋的模样像个收到心仪礼物的小孩子,要不是关雎尔死死按着她,搞不好会激动地蹦蹦跳跳,再把电梯踩下去一层。   与此同时,电梯外面被物业经理派来纾解被困人员紧张情绪的员工面面相觑,搞不明白里面什么情况,咋就开起演唱会了呢?   ……   一刻钟后,维修员打开电梯。   樊胜美、关雎尔、曲筱绡依次走出,邱莹莹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被关雎尔喊了好几遍才从里面出来。   林跃把吉他装回包里,看了正和物业理论的曲筱绡、樊胜美一眼,径直背着吉他包往步梯走去。   他这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刚才的事,谢谢你。”   是安迪,手里还握着喝空的依云水瓶。   “不用客气。”林跃冲她笑笑,继续往上面走,谁想没走几步下面又传来一个喊声。   邱莹莹踮脚看着快到18楼的他:“21楼的大哥,你以后还能给我们开演唱会吗?”   关雎尔在后面拽了她一把,嫌她太自来熟了点儿,唱了两首歌就把人家当好朋友了。   “有时间的话……”楼上传来林跃的应答。   YES!   有一颗超大心脏的女孩儿挥了挥拳,嘿嘿傻乐。   这时曲筱绡走过来,指指楼上:“走了?”   关雎尔点点头。   曲筱绡双手叉腰说道:“这哥们儿,真是个怪胎。”   这话把邱莹莹说恼了:“你才是怪胎呢,你们全家都怪胎。”她想起前天曲筱绡搬进来时,她爸爸在电梯里说的那些话。   “嗨,我说你个小丫头,我说他怪胎,你着什么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心心念念想着你的白主管了?”   “我……我没有。”邱莹莹说道:“我就是觉得能唱出那么好听的歌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切。”曲筱绡说道:“坏人会把‘坏’字写脸上吗?像他这种人,专骗你这样的小姑娘。”   “呸呸呸呸呸,跟他相比,我看你更像坏人一些。”   “都29了还玩音乐,什么人呐。”樊胜美跟物业交涉完走了过来。   “可不是嘛?都一把年纪的大叔了还装嫩。”曲筱绡一脸挑衅看着邱莹莹。   “你……你……”   邱莹莹正准备反唇相讥,关雎尔按住她的手腕,指指后面的樊胜美。   她想起俩人相亲那天樊胜美对他的吐槽,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嘟哝一句“白眼儿狼”。   在她看来是21楼的大哥用唱歌缓解了她们的紧张,不然天知道众人惊慌之下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曲筱绡说道:“嘿,你说谁是白眼儿狼?”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樊胜美一直照顾她跟关雎尔,她不好意思挖苦樊大姐,要说讽刺曲筱绡,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曲筱绡剜了她一眼:“真是的,两首歌就把你收买了,你的好感怎么那么廉价。”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关雎尔看不过去,赶紧出言调停。   安迪感觉状态恢复,两个小腿有力了,望面前几人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当先一步朝上面走去。   “咩~”邱莹莹对曲筱绡扮个鬼脸,拉着关雎尔紧追安迪脚步离开。   “你不走吗?”樊胜美往上走了两步,看到曲筱绡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心地问了一句。   “你先走吧,我再歇会儿。”   “那行。”   樊胜美抓着扶手上行,高跟鞋嘎达嘎达撞击着阶梯。   曲筱绡偏偏头,由步梯中间的缝隙看着21楼的方向眯眼假笑:“武斗斗不过你,文斗还不行吗?敢招惹姑奶奶我,早晚有一天把你捏爆。”   说完,她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 ###第九百六十二章 其实我是一个文艺青年   关雎尔回到2202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莹莹,我腿都软了,你难道不害怕吗?”   邱莹莹一进屋就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按,还傻呵呵地搁那儿笑,真不知道应该说她没心没肺,还是神经大条。   “我在给白主管发短信,告诉他电梯里发生的惊险一幕。哎,你说,前天他那么凶,一拳下去能把电梯砸出个窟窿,怎么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妥妥的文艺青年一枚。”   刚刚进屋的樊胜美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瞥了邱莹莹一眼:“文艺青年?是文艺屌丝吧。”   邱莹莹头也不抬地道:“我觉得他挺好啊,人帅心善,唱歌也好听。”   樊胜美说道:“看来曲筱绡说对了,两首破歌就把你给收买了。”   这时邱莹莹才意识到合租大姐的语气满满地都是不爽,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对了关关,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说21楼新来的租户去你们公司应聘VP,就是他吧?”樊胜美又把苗头对准关雎尔。   “嗯,是他。”   “呵,我本以为他就是性格奇葩,没想到连脑回路也这么清奇,活该他碰壁。”   邱莹莹挺直上身,怔怔地看着难掩怒意的樊胜美:“樊姐,你生气了?”   “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犯得着跟他那种人生气吗?”   噗~   邱莹莹把笑意使劲往回憋。   噗~   噗哈哈~   她终究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白……是白主管,他给我发了一则笑话,我真不是笑你,樊姐。”   “邱莹莹!”   ……   周三。   樊胜美继续四平八稳,安迪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邱莹莹沉浸在蜜罐子里,而曲筱绡,拿到了GI空调的代理资料,看着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忽然醒悟自己不是抢了曲连杰的香饽饽,而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关雎尔的工作依旧忙碌,翻译文件,打印资料,准备会议所需的各种报表,这两天经理又给她加了一项收集相关企业财报的任务,总之别说摸个小鱼偷偷闲,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压缩在5分钟内。   绞尽脑汁完成一个汇总报告,关雎尔趴在桌子上歇了差不多一分钟,正要站起来喝点水,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时,耳听得身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她看看对面桌上的同事,顺势往走廊一瞧。   一个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男人跟在前台身后往里面走去。   这不是21楼的林跃吗?他怎么又来了?   稍作思虑,关雎尔想起上周五他跟人事部主管的赌局,看看桌上的文件,咬咬牙,装出上厕所的样子离开办公区,偷偷摸摸往里面走去。   “林先生,说实话,我真得很意外,没有想到短短两天你就联系好多家基金,完成了我们同鑫和实业的包销协议,站在我个人角度,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当然,如果不方便讲,我也不会强求。”   “不瞒你说,在这件事上张女士帮了我不少忙。”   “哦,是这样呀。”   “洪经理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   “那么按照当初我们说好的……”   “欢迎加入华鑫。”   这就成了?   关雎尔一脸茫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她从大学毕业后,父亲托关系求朋友费了好大劲才给她争取到一个来这里实习的机会,每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累死累活为的就是能够通过年底考核留下来,可他倒好,三下五除二就把困难摆平了,而且一进来就是投行部的VP。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   “关雎尔,你在那儿干什么,经理正找你呢?”   身后传来的呼唤将她惊醒,回头一瞧,是米雪儿。   “哦,我这就来。”关雎尔不敢怠慢,急忙转身离开。   大约一个小时后。   她把文件交给经理回到自己的岗位坐下,还没等喘口气,人事部主管带着林跃走过来,冲她所在部门的经理点点头,望在座员工说道:“大家好,这是咱们公司投行部新来的VP,林跃林经理,以后可能跟咱们运营部有较多业务往来,所以带他过来跟大家认识一下,希望大家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互相配合,共同进步。”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林跃微笑着环视众人,目光落到关雎尔脸上时对她点点头。   一分钟后他跟人事部主管离开,重新回到座位上的职员议论纷纷,关雎尔身后坐的米雪儿眼见经理被人事部主管叫走,小声说道:“我听说这个新来的林经理以前是搞IT的。”   关雎尔身边的小叶说道:“做IT的?那他应该应聘信息管理岗啊?怎么跑投行部去了?”   米雪儿说道:“那谁知道呀。”   “哎,关关,你是不是认识他?”小叶往她面前凑了凑:“刚才我好像看他跟你点头来着。”   “哦,他是我楼下的住户。”关雎尔没有隐瞒两个人的关系。   “真的呀?”小叶眼睛一亮:“投行部经理啊,这要是能在年底考核的时候跟经理递一两句话,那留下来的机会岂不是大增?”   金融行业,表面看高大上,其实骨子里跟娱乐圈比好不了多少,夏招生为了留下来睡VP,分析师为了拿到分红睡ED(可以理解为总监),哪怕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MD,为了能够给公司挣钱,一年舔过的客户屁股比公共厕所马桶沾过的屁股还要多。   关雎尔所在的运营部属于公司后台,是吃大锅饭的序列,而投行部可是一家证券公司的门脸,妥妥的核心资产,所以哪怕是运营部经理,也是不愿意正面得罪林跃的。   “我觉得像这种难题还是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克服。”关雎尔一本正经地道。   小叶对她的观点不以为然:“能力再大,也得有平台才能施展啊。”   米雪儿说道:“经理回来了,别说了。”   果不其然,经理拿着一个文件夹从外面走进来,刚才窃窃私语的人全都正襟危坐,闭起嘴巴专心做事。   ……   傍晚时分,经理踩着下班点接了几个电话后,把两个文件夹交到关雎尔手里,说是明天会议要用的材料,让她今天整理出来。   没办法,只能留下来加班了。   一直弄到晚上9点多,终于搞定手里的工作,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金融街,乘地铁回家。   离开出站口往前走了没两步,她看到路人围成半圆,或蹲或立,在听最里面的街头歌手唱歌。   她越听越熟悉,走过去一瞧,果然是下午才入职华鑫的林VP,他怀抱吉他,靠近话筒,前面的吉他包支着一个婉拒打赏的牌子。   下午签订用工合同,正常人现在不应该着手熟悉投行的工作吗?有各种数据要记,各种流程要熟悉,各种资料要看,不加班就算了,哪里还有时间在地铁出站口唱歌?   “你总是提出问题。”   “后面挂着ABC。”   “我填上ACDC。”   “你却骂我是烂泥。”   “我只想保持本色。”   “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   “听你骂我没出息。”   “为了梦想灼伤了自己。”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   关雎尔站在人群外面静静倾听前方男人的忘我歌唱。   一曲唱罢,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她也跟着那些人轻拍双手。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挥去额头的汗水微笑说道:“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就到这里吧。”   围观的人开始散去,这时一个二十三四的女孩儿跑过去递给他一片纸巾,他笑着说声谢谢,接在手里蘸掉额角的汗水。   看到他开始拆卸话筒,关雎尔走过去帮着收拾地上的电线。   “咦,怎么是你?”   关雎尔说道:“我刚下班,看到你在这里唱歌就过来了。”   “忙到这么晚啊……”   林跃一边说一边将音响放到山地车特制的卡槽上,完了背起吉他推着车和她并肩前行。   关雎尔说道:“林经理,你下午才入职华鑫,不是应该有很多东西要熟悉吗?”   林跃说道:“别叫林经理,叫我林大哥吧。”   关雎尔也觉得叫他林经理很别扭:“林大哥,我记得自己刚入职的时候,岗前培训资料就看了整整一夜,你怎么……怎么……”   林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我怎么还有时间在地铁出站口唱歌吧?”   “嗯。”关雎尔轻轻点头,等待他的解答。 ###第九百六十三章 分裂的2202   林跃说道:“公司的业务流程、企业文化、产品特点以及各项规章制度我都看完了。”   “看完了?”关雎尔有些无语,除非是猎头从其他金融公司挖来的人才,一般新入职的员工都要接受为期两周到一个月的培训,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干IT的,不仅省去培训这关不说,居然用一下午的时间把那些枯燥的东西都搞定了?   “我看东西很快的。”   “……”   “我记得你以前是做IT的吧?怎么会想到应聘证券公司投行部VP这样的职位?”关雎尔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胜任投行部的工作,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问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   “你是想问我一个做IT的,是怎么应聘上投行部VP这个岗位的吧?”林跃停下来点燃一支烟吸了口:“其实所谓的搞金融,本质上也是一种中介,房产中介是在房子和客户间倒腾,金融从业者是在钱和客户间倒腾,在我看来,证券公司里的人,一部分是靠知识和经验方面的能力适应岗位,比如有些人擅长翻译,有些人擅长建模,有些人对股价波动非常敏感,而另一部分人在玩关系,或者说经营人脉,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每一家证券公司都养着数量庞大的关系户,他们很多都是有权利的人,有财富的人的后代,这些人不用像你这样按时打卡上班,不用每天赶工各种各样的文件,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拿到几倍于你的薪水,为什么?因为他们能够给公司搞钱,或者通过个人关系沟通目标客户,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你个人能力再强,想要短短几年时间里脱颖而出,那也是没可能的事。”   “……”   “而我。”林跃说道:“我是某个超级富豪的代理人。”   关雎尔想到之前偷听林跃和人事主管对话里的那位张女士,认为自己明白了,公司是看中了他的人脉,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能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搞定15鑫和02债券的销路问题。   林跃见她接受了这个说法,便不再多讲金融领域的烂事,以免对她的小心脏造成暴击。其实依靠张女士什么的都是假话,从头到尾他就让那人写了一封推荐信,后面联系基金经理什么的都是他自己搞定的。当然,就算没有【讨价还价LV4】技能,以他的能力水平,做个ED、MD什么的也不是难事。   要说为什么进华鑫,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针对主线任务深度介入22楼五个女人的生活了,和关雎尔一个公司,同安迪上班的地方也很近。第二嘛,要说搞垮曲家和魏渭的公司不难,动包式和晟煊就有点难度了,其实这里的难度不再于搞垮,而在于怎么让那些人出局又不会令集团员工失去收入来源,如果系统给他足够的时间,可以像《非诚勿扰》世界那样构建自己的金钱帝国,将那些企业一口吞下,然而系统只给了他一年时间,要是头铁硬刚,搞不好真会翻船,而入职金融公司投行部,能够结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物,到时候借力打力,会比孤军奋战容易很多。   “林大哥,真羡慕你,有能力有关系还有保持兴趣爱好的时间,我就惨了……”   “你说弹吉他唱歌是我的兴趣爱好啊?”   “啊,不是吗?”   “不是,我的兴趣爱好是弹吉他唱歌给别人听。”   “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这不是一回事,玩音乐的大部分是因为兴趣爱好,外滩那些街头歌手,基本上都是为了得到听众的认可以及得到锻炼,而我只是想让那些地铁里出来的人能停下来听一首好听的歌。”   “为什么呢?”   “这个城市的生活和工作压力是如此巨大,这个点儿从地铁站出来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加班到深夜的职员,房租、贷款、育儿、婚姻、医疗给他们的压力已经不堪重负,许多人都在咬牙苦撑,而能够宣泄内心苦闷,治愈精神伤痛的途径其实不多,他们没有时间和金钱去听一场演唱会,去看一看大好山川,去品尝人间美味,日子一长,就算心态不崩,情绪上也会变得暴躁易怒,还会有过劳死的风险,我呢,用自己的业余时间给他们唱一首好听的歌,画一幅好看的画,多多少少能够排解这种苦闷和伤痛,有一个好的面貌投入到第二天的生活与工作中。”   关雎尔想想每天睡不醒的自己,想想做梦都想尽快嫁个好人家的樊胜美,想想被父亲逼着留在上海的邱莹莹,一时间百感交集。   “林大哥,你人真好。”   “好了,你先上去吧,21号楼那边还有几只流浪猫等我去喂。”   关雎尔这才发现已经来到19号楼下:“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呢。”   关雎尔想想也是:“那我走了。”   “走吧。”   “拜拜,林大哥。”   “拜拜。”   关雎尔把门禁卡往感应器一刷,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外面一眼,方才走进大厅。   ……   关雎尔来到22楼,打开房门一瞧,邱莹莹正抱着一脸无奈的樊胜美在那儿撒娇。   “今天累死我了。”   “一直加班到现在?”樊胜美推了邱莹莹几下发现根本推不开。   “对啊,临下班的时候经理接了几个电话,然后丢给我一堆明天开会要用的文件。”   “真可怜。”樊胜美转移谈话对象:“对了小蚯蚓,你不是要把白主管的事情告诉关关吗?”   “对,对。”邱莹莹赶紧丢下樊胜美,跑去跟关雎尔分享她的恋爱经历:“关关,你知道么……”   “莹莹,你先等等,”关雎尔捂住邱莹莹的嘴:“樊姐,你先别走,我也有话要说。”   逃到门口的樊胜美闻言止步,扶着推拉门望她说道:“怎么了?”   “我今天碰到21楼的林大哥了。”   “还林大哥,叫的真亲切。”   一提起21楼那个人,樊胜美的脸顿时多云转阴。   关雎尔说道:“樊姐,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他了,他人其实很好的。”   “呵……”樊胜美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不对啊,昨天是小蚯蚓,今天是你,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邱莹莹也被关于林跃的话题吸引,不再纠结她的白主管,毕竟昨天关雎尔还提醒她别在樊姐面前帮林跃说话呢。   关雎尔说道:“樊姐,他通过了,就在今天下午入职投行部,人事主管还带她来我们运营部打招呼呢。”   “他通过了?”樊胜美还没说话,邱莹莹先咋呼起来:“这人家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这……职业壁垒这么容易跨越的吗?”   “我说你怎么改了称呼,一口一个林大哥呢,原来是因为他成了你的上司。”樊胜美阴阳怪气地道:“行啊关关,你长大了,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了。”   挖苦,谁都能听出她在挖苦关雎尔,不过除此以外的嫉妒和惊讶,只有她自己清楚。   身为一个资深HR,她比谁都知道跨领域应聘的难度有多么大,更何况是入职摩根士丹利旗下证券公司,那个无品无德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樊姐,我说你误会他不是因为这个。”关雎尔把在地铁出站口遇到林跃,俩人一起回来时他说的那些话讲了一遍。   邱莹莹听得感动不已:“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唱歌那么好听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好好好,他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不行?”樊胜美白了两人一眼:“要么说才入社会的小姑娘最好骗呢,男人说两句好话就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误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网上那些骗色又骗财的家伙最喜欢你们这样的女孩儿了。”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一带推拉门,扎进卧室不出来了。   “樊姐她是不是生气了呀?”邱莹莹有点心虚:“咱们俩都向着他说话。”   关雎尔扶了扶眼镜:“可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   ……   周五。   关雎尔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运营部经理,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米雪儿往后挪了挪椅子,凑近一些说道:“挨训了?”   “是啊,经理对我的报告不是很满意,让我再斟酌一下,做些修改。”   “可你已经改了三回了。”   “是啊。”关雎尔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要不要去休息室透透气?整理一下想法?”   关雎尔摇摇头,打开文件夹翻了翻,身子往办公桌一趴,脸瘪成了苦瓜。   “究竟该怎么办呀。”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我是傀儡师   WINDOWS7桌面右下角托盘有个小图标在闪,她感觉有些陌生,鼠标一点,窗口弹出QQ对话框,一个陌生人问她是不是在经理那儿受委屈了。   “你是谁?”她问。   滴滴滴滴~   很快,消息栏多了两个字:“林跃。”   “林大哥?你怎么有我QQ?”   “你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啊?你还会黑客技术啊?”   “做程序的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你懂的可真多。”   “刚才我从运营部经过,看到你垂头丧气地从经理那边往回走,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经理让我准备一份给总部那边的报告,我已经修改三次了,她还是不满意,要我再斟酌一下,写得亮眼一点,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不能夸大其词吧?”   “能把你的报告发给我看下吗?”   “嗯,可以的。”   关雎尔把修改过三回的报告发送过去。   也就一分钟,消息框有内容更新。   “看完了。”   “这么快?”   要知道整篇报告打印出来的话,单A4纸就有二十几页,一分钟就看完?是用鼠标滚轮滑的吧?   “我看东西比一般人快。说正事,关于这份报告,站在我个人角度给你的建议是,不能在有确实无误的数据方面入手,那就从一些看起来很重要,但是比较虚的地方做文章。”   “林大哥,我不明白。”   “你看,公司的业绩走势非常平滑,往积极了说,就是经营状态良好,往消极了说就是四平八稳,缺乏建树,这跟公司领导的战略有关,各种数据也摆在那里,随便什么人来写这份报告,只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都写不出花来。不过呢,既然报告是给总部的,你可以从外国人的视角入手来调整内容,或者说,你要试着用欧美人的思维来写这份报告,相比较于国人,欧美人在利益外最看重的是什么?信用!以及信用发展而成的信任,如果我是你,既然业绩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那就少在这方面浪费笔墨,把重心转移到构建信任体系,从新客户留存量,老客户流失率以及客户信任度来说明这段时间对基础盘的巩固和拓展。”   “我懂了,就像我们国家很多企业喜欢用山寨产品打开国外市场,再用低价倾销的方式挤占份额,加上一些无良企业坑蒙拐骗做绝户生意,令很多外商对我们的信誉和诚实持怀疑态度,这是我们应该改正的缺点,也是他们通过以往案例对我国企业和个人形成的思维方式。”   “对。”   “谢谢你林大哥,我知道该怎么改了。”   “【加油】【加油】【加油】”   “【奋斗】【奋斗】【奋斗】”   有了修改方向,关雎尔一下子找回干劲,开始大刀阔斧地改变报告结构,引用新的数据来丰满内容。   傍晚时分,看到经理回来,她把修改好的报告拿过去。   “经理,我把报告重做了,您看这样可以吗?”   经理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疑虑翻开文件夹,快速浏览一遍,完事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   “这是你做的?”   关雎尔点点头。   “做得不错。”   经理合上文件夹,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关雎尔进公司已经有段时间了,对于这个女孩儿,她的印象是认真负责,足够努力,不过相反的,做事太墨守成规,不懂变通,这次她之所以打回报告命其重写,就是因为内容太平庸,没想到只过去一个下午,关雎尔居然开窍了,懂得另辟蹊径,比她预想中做得更好。   “那,经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回去了。”   “行了,回去吧。”   关雎尔满心欢喜地往自己的岗位走去,感觉跨出的每一步都快飘起来。   “林大哥,我按照你说的思路修改了报告,刚才经理夸我了。”   “祝贺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样吧,等我发工资,发了工资我请你吃饭。”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而且,我当初可是吃了你的酸奶呢。”   “那我也听了你的歌呀。”   “既然你坚持,这都9月底了,正是蟹肥膏美的季节,到时候请我吃大闸蟹吧。”   “好,没问题。”   ……   报告写得好怎么样,该加班时还得加班。   关雎尔还记得跟林跃抱怨了一嘴,他讲有一个朋友在美国华尔街工作,投行这些老板变态到什么程度呢,说突然要一份资料,限时五分钟内拿来,即使你现在外地出差,而打印店就在老板吃饭的餐厅楼下,那也是你要搞定的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发现邱莹莹不在,樊胜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只剩她一个人在家,关雎尔没有多想,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看资料了。   与此同时,安迪开着保时捷911驶入地下停车场,副驾驶上坐着春风得意的樊胜美。   两个小时前,安迪把自己关在了外面,问她知不知道开锁公司的电话,当她得知2201室用的是电子锁,寻思是不是电池没电了,便用充电宝给门锁充电,顺利打开房门,然后,她发现2201室的问题解决了,她遇到麻烦了——刚才出来没带钥匙,把自己锁外面了。   安迪说请她吃饭,她没有拒绝,借着保时捷911跑车好好地风光了一把,所以她很开心,一路都在笑,可是当安迪把车开到停车位旁边准备往里面停时,看到对面的人影,顿时敛了笑容。   21楼那个讨厌的家伙正将一辆山地车推到对面的停车位上,拎起装有啤酒的塑料袋,抱着一口够做五人份餐点的大锅往电梯间走。   “什么人呐,一辆破自行车要往地下车库停。”   安迪看了一眼泊位编号:“那好像是2103室的标配车位,上次在电梯里,他不是说要买那套房子嘛,现在看来应该办完手续了吧。”   “按揭买房没钱买车,小区有车棚不用,把自行车停这儿,就不怕别人笑话他穷酸?”   安迪笑笑,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樊胜美跟林跃关系不睦,但是没有兴趣打听他们的过往。   “走吧。”   俩人从车里出来,乘电梯上到22楼,一出门就看到曲筱绡抱着果篮拎着三只松鼠坚果大礼包站在2201门口。   这货上来就是一通好话,恳求安迪原谅她之前的鲁莽,之后,樊胜美总算知道了眼睛长在脑门的富家小姐为什么一改往日作风,低声下气道歉,原来她是要做一个外国空调的代理,结果自己英文水平不达标,知道安迪是美国海归大牛,动了求人帮忙的心思。   安迪本想找借口拒绝,但是架不住这货跟个乡下泼妇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呀,没办法,为了往后的日子能够安稳度过,她们决定去2203室,研究一下她的问题。   在卧室里查资料的关雎尔听到门外有动静,出来打探情况,结果也被曲筱绡抓了壮丁。   “樊姐,你坐啊,关关,你吃零食,都别客气啊。”   曲筱绡把家里吃的喝的一股脑拿出来,献宝似地堆在桌子上,她很清楚,安迪、樊胜美、关关三人都比她强,一个华尔街海归首席财务官,一个外企资深HR,一个证券公司实习生,以前再不待见她们,今天也得服软,因为眼下的难题只有她们能够帮上忙。   安迪拿过桌上的空调代理资料迅速翻阅:“都写得很清楚啊,空调使用的技术,标准、特点,还有国外市场的反响。”   关雎尔一脸艳羡:“安迪姐,你看资料真快,这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   安迪说道:“你不用跟我比,我看资料比一般人快。”   关雎尔忽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倍受打击:“嗯,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一个人能跟你比。”   曲筱绡插嘴道:“谁啊?谁啊?”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迪这种业务人才帮忙,所以对关雎尔的说辞很敏感。   “就你下面……”关雎尔指指楼下。   “21楼?”曲筱绡像是被踩到尾巴:“姓林的那个猥琐男?”   旁边对着房子拍照的樊胜美听到这句话微微皱眉,将注意力转移到沙发坐的三个人身上。   “我一点都不觉得林大哥猥琐,他是个好人,还记得上回在电梯里,如果不是他唱歌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我们指不定紧张成什么样呢。”   曲筱绡一脸不以为然:“关关,你怎么跟他混一块儿去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我还是一个画家   关雎尔说道:“他现在是我们公司投行部的VP。”   “他?进了你们公司投行部?他不是搞IT的吗?”曲筱绡满脸不可思议:“还有,VP是什么?”   “VP是投行领域一个职阶,你可以把它看做部门经理,放在一家证券公司,算是中层干部了。”安迪帮她科普道,同时也有好奇和不理解,如果曲筱绡没有搞错,一个程序员跳槽进投行做VP,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吧,但是绝对罕见。   关雎尔老老实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他自己说是依靠人脉的能量进去的,但是从今天的事情来看,我觉得他是在谦虚。”   “喂,你们三个人有完没完?现在的重点是什么?这个呀。”樊胜美听不下去,用手点点桌子上的文件。   安迪知道她对林跃成见很深,转移话题到空调代理资料上来:“你看了多少?”   曲筱绡扭捏说道:“这……我出国的时候净顾着玩儿了,而且还是跟国内出去的人一起玩儿,我的英文水平调戏调戏肌肉男还行,像这种都是专业词汇的资料嘛……”   安迪懂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要么去网上找应用,一个字一个字把它们翻译出来。如果还不明白呢,我可以列个提纲,把重点标出来有助于你理解,明天八点以后来我房间找我。”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朝外面走去。   樊胜美拍拍她的肩膀:“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眼见那两个人走掉,关雎尔也拿起手机和钥匙离开。   “哎,你们就这样走了?”   曲筱绡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点心灰意懒,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按照安迪所讲去网上下载应用,一个词汇一个词汇翻译手上的资料。   一个小时后,她放弃了,因为机翻就是一种折磨。   为了跟哥哥争家产,她在老爹那里立下军令状,许诺一定拿出亮眼的代理可行性报告,可是呢,一拿到资料就傻眼了,放眼过去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平日里一起玩儿的朋友没一个能帮上忙,后来在聚会的时候了解到安迪不是谭宗明的小三,是从华尔街请回来的大牛,她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放着现成的人才不用,这不是她曲筱绡的作风,于是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想法是好的,可结果呢?   她拍拍自己的脸:“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   曲筱绡在茶几抽屉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瓶眼药水,仰起头左一滴,右一滴……然后,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用眼泪和七分真三分假的悲惨身世骗取到安迪的同情心,对方答应帮她搞定计划书。   她回房取资料的时候碰到了晚归的邱莹莹,邱莹莹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姐妹,于是奋斗心爆表的关雎尔也加入了赶工大作战。   凌晨三时。   安迪终于帮曲筱绡整理出一套可行方案,剩下的就是把它变成书面报告了。   “谢谢你了,安迪姐,等我搞定我爸,回头请你吃饭。”   安迪打了个呵欠:“不用客气。”   “已经很晚了,接下来的工作我自己做就好,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说完收拾资料准备离开。   关雎尔跟着起身要走,这时安迪忽然叫住她:“刚才樊胜美在我没好意思多问,21楼那个林跃跟她有什么过节?”   “哦,是这样的,他们两个相过亲。”   “相亲?”曲筱绡一听这话也不急着离开了:“你说樊大姐和那个猥琐男相过亲?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一个心比天高的虚荣女,隔了这么久我都能嗅出空气里的快活气息。”   关雎尔有点不乐意,使劲瞪了她一眼:“林大哥一点都不小气,他会用业余时间为那些加班到深夜的路人唱歌,还会自掏腰包喂附近的流浪狗流浪猫,昨天下午还耐心帮我修改报告,就像安迪姐现在帮你做的事情一样,你说,他哪里小气了?”   “哟,气急败坏呀,你这么向着他说话,是不是喜欢他呀?”曲筱绡眯着狐媚眼,一脸坏笑看着关雎尔。   “没有,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好,好,好,你实话实说,我跟樊大姐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迪眼见俩人有撕逼的趋势,话锋一转:“你说的修改报告是怎么一回事?能详细地说一下吗?”   她是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从来都是被夸奖的那一个,很少给身边的人拿来和另一个人比较,现在关雎尔如此推崇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比她年龄小,又是邻居,还是跨行业人才,无论站在个人角度,还是从一家大型企业高管的立场出发,她认为有必要多了解一下。   关雎尔点点头,把昨天下午两人在QQ上的谈话拣重点说了一遍。   曲筱绡说道:“自己往自己脑门扣屎盆子,我家开公司的,身边那么多人怎么没见诚信有问题的?”   关雎尔说道:“他也没说所有企业都这样啊,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一看这俩人又开始针锋相对,安迪笑笑,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我要睡觉了,曲筱绡,你不是还要赶工可行性报告?”   “对,对,对,正事要紧。”曲筱绡搬着笔记本走了。   关雎尔也告辞离开,不过跟剧情不同的是,她没有过去帮曲筱绡的忙,回到2202自己房间,往床上一扎,就那么睡了过去。   ……   上午10时,安迪还在睡觉,一阵连环夺命CALL将她惊醒,拿起来一看是谭宗明打来的,要她马上过去那边一趟。   她没有办法,只能打着呵欠过去,到了后一面坐在沙发上跟奇点聊天,一面听那些金融人士讨论国内国际经济形势。   几个小时后,跟谭宗明面前装了个逼,她拿着刘妈准备好的大闸蟹离开。   回到公寓的时候临近傍晚,她拎着蟹盒走进电梯,当上行至1楼时,轿厢门开了,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是你?好巧啊。”   林跃的手指在21楼一按,随口回道:“是挺巧的。”   安迪看到他手里拿着画板,还提着个颜料箱,不由心生疑问:“你这是?”   林跃说道:“哦,最近时间比较充裕,想着不能荒废技艺,就去市场买了点画画的颜料和工具。”   “我知道你歌唱得很好,没想到还会画画?”投行的PV会时间充裕?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讲。   “老话讲技多不压身嘛,你这是……”   “哦,我去朋友那儿参加一个金融沙龙,刚回来。”   林跃的视线往下一扫:“咦,大闸蟹啊?”   安迪点点头:“走的时候他非要给,盛情难却,只能提回来了。”   林跃说道:“昨天2202的小姑娘还说要请我吃大闸蟹呢。”   安迪想起关雎尔昨天说的话:“反正我平时不下厨,不如给你吧,就当做电梯里为我们唱歌的谢礼。”   林跃摇头说道:“我不会做,我只会吃。”   “昨天我看你搬着一口锅进了电梯。”   “那是因为昨天去超市买啤酒,刚好赶上周年庆,我看积分再不用就过期了,便拿来抽奖,谁知道运气不错,中了一口电锅。你想啊,我一单身汉,干嘛要买一口足够五六个人用的电锅?”   “哦,是这样啊。”   叮~   电梯抵达21楼,轿厢门打开,林跃冲她挥手告别,夹着画板提着颜料走出去。   安迪来到22楼,在2202室门口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便把大闸蟹放下回了房间。   一个多小时后,夜幕降临,在监控里看到樊胜美和曲筱绡的身影,她停下手里的工作走出去,问她们谁会做蟹。   曲筱绡肯定是不会的,樊胜美会,但是2202没有足够大的锅,安迪便邀请她们来自己家吃饭。   樊胜美和关雎尔来到的时候曲筱绡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安迪问邱莹莹怎么没来,关雎尔说她跟白主管来了,正在楼下超市买菜,一会儿就上楼。   就在这时,樊胜美发现安迪说的锅并不大。   “这就是你说的大锅呀?根本装不下好么。”   “啊?”安迪想了想,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想到刚才一起上楼的人身上:“刚才乘电梯的时候我碰到林跃了,记得他家里有一口大锅,既然小邱的男朋友也来了,不如叫他一起,顺便把锅带上来?毕竟电梯出事故的时候他帮了我们很多,都还没好好谢谢他,你们觉得呢?”   “我同意。”关雎尔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安迪看向樊胜美。 ###第九百六十六章 华山论妞儿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也没意见,就怕呀,这人端架子,不愿意跟我们一群女人聚餐。”   樊胜美看着沙发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曲筱绡,言不由衷地道。   首先,安迪用当初他在电梯里唱歌缓解众人紧张情绪这件事和对方有大锅做理由,说明打心底希望他来一起吃。大闸蟹是安迪的,现在安迪家里,客随主便是礼节,何况她最不想得罪的人就是安迪,对方可是晟煊集团的CFO,结交这种朋友对她今后的工作和生活都有益处。   其次,不用想,关雎尔和邱莹莹一定欢迎他来,对于前者,他是她的同事,对于后者,她是他的粉丝,五个女人投票的话,那也是三比二,欢迎他来的人占多数。   最后,经过昨晚的事她看得出来,曲筱绡跟林跃不对付,一个富二代刁蛮女,跟讨厌的人一起聚餐,会上演怎样的恩怨情仇?想想就很期待,而她做了多年HR,早就学会了隐忍,待会儿只需将那人当空气就好,而且白主管也会过来,一旦小蚯蚓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像在电梯里那样为林跃说话怼曲筱绡,白主管会不会讨厌他,进而在女朋友耳边吹风?   综上所述,为什么要拒绝?来,让他来。   安迪没有在意她阴阳怪气地说辞:“那……”   关雎尔心领神会:“我去叫他吧,昨天还说请他吃大闸蟹呢,没想到今天借安迪姐的光,给我省了一顿饭钱。”   说着话她打开门走出去。   樊胜美看着关雎尔的背影摇了摇头:“所以说这年轻的女孩儿啊,一个个说她们傻好呢,还是幼稚好呢,男人给点甜头就当别人是真心待自己,一头扎进爱情的漩涡,日后被伤害了,又痛哭流涕骂自己有眼无珠。”   安迪环抱双臂说道:“那要你说,男人应该怎么做才叫真心?”   “房子、车子、存款……不要说我物质,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会懂得什么都靠不住,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提供安全感。”   安迪说道:“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般家庭的孩子哪里会有你说的这些。”   “所以说,这女人呀,还是要趁年轻找个好人家,不要蹉跎岁月,等到醒悟这个道理时一切都晚了。”   安迪并不同意她的观点,因为搞金融的她很清楚,优质资源是有限的,高富帅也是有限的,都奔着金字塔顶端去,势必会有一部分人空手而归,怕就怕熊掌没得到,鱼也吃不着。   樊胜美说道:“当然,你不一样,不用靠男人也能得到这些。”   叮叮叮咚~   便在这时,门铃响起,安迪走过去把门一开,关雎尔面带笑容走进来,小声说道:“他来了。”   安迪往她身后一瞧,果然看见林跃抱着那口“摇奖”中的大锅走进来。   “快,快进来,我还担心你吃晚饭了呢。”   林跃看都没看樊胜美一眼,把那口锅放在灶台对面的桌子上:“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   关雎尔用只有她们俩人能听到声音说道:“安迪姐,我去的时候他正画画呢,就院子里那几只流浪猫,你没看到,画得可像了。”   安迪回来的时候跟林跃同乘一部电梯,知道他买了画板和颜料,所以并不意外他会画画。   “时间还早,先坐吧。”   她看看霸占整套沙发的曲筱绡,尴尬一笑,将林跃引到书房坐下。   “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好。”   安迪从冰箱里拿出一瓶依云水,关雎尔伸手接过,送到林跃面前。   “谢谢。”他道声谢谢,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樊胜美看到三个人有说有笑,强忍着郁闷和不爽,把洗干净的大闸蟹放进蒸屉,一层一层摆到注入清水的电锅里。   叮咚,叮咚~   听到门铃响,关雎尔侧头打量监控画面:“邱莹莹和白主管来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   邱莹莹带着她的白主管走进来,看看安迪,看看樊胜美,看看关雎尔,刚要跟他们做介绍,忽然瞥见不远处拿着一本《纳什均衡与博弈论》读得津津有味的林跃。   “咦,林大哥,你也来了?”   要么说这家伙是个自来熟呢,听到关雎尔喊了一回“林大哥”,她也这么叫上了。   林跃合上书,微笑着跟她挥了挥手。   “哦,差点忘了,嘿嘿……”直到白主管在后面碰了碰她,邱莹莹才反应过来,帮双方做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小白,那是樊姐,关雎尔,安迪,还有住在21楼,我跟你说过的,唱歌特好听的林大哥。”   她身后的男人腼腆一笑,跟几个人点头致意。   “曲筱绡呢?”邱莹莹往里面走了两步,看到沙发上睡姿“优雅”的曲小姐,咯咯笑道:“她怎么睡成这样了?”   樊胜美上下打量白主管一阵,指着他手里的塑料袋说道:“听莹莹说你要做饭啊?”   白主管说道:“对,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菜,就随便买了点。”   “呵呵,初次见面就让你下厨,真是不好意思,这会做菜的男人呀,都是好男人,小蚯蚓你帮忙啊。”   “放心吧。”   关雎尔也想去帮忙,樊胜美拉住了她:“捣什么乱啊。”   三个女人走进卧室,小声在那嘀咕。   樊胜美说道:“要我说,这个白主管真不怎么样,什么帅哥,就一猥琐男。”   安迪说道:“你吃人家的还这样说人家,不合适吧。”   樊胜美说道:“我这实事求成吗?”   关雎尔叹了口气:“关键是莹莹一直在我们耳边唠叨,说她的白主管可帅了,结果今天一看,这落差也太大了。”   安迪毕竟是高端海归,层次摆在那儿,对于私下里非议别人很不习惯,转移话题道:“我觉得还是把曲筱绡叫起来吧,她那姿势太难看了。”   樊胜美嘿嘿一笑,吊着嗓门喊了一句:“白帅哥来了。”   曲筱绡“啊”的一声直起身子。   ……   一分钟后,她走进洗手间,一边洗脸一边吐槽道:“厨房那个就是邱莹莹的男朋友啊?”   安迪担心她搞不清状况,跟进来做说明:“是啊。”   “什么眼光啊?就这还帅哥?我看啊,猥琐男一个,你注意到没有,他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连小关都不放过。”   “你跟樊胜美还真是……以貌取人啊。”   “姐姐我就以貌取人了,要我说啊,这戴眼镜的男人,没几个不猥琐的。”   安迪嘱咐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别乱说话啊,光吃螃蟹就行了。”   曲筱绡朝书房那边努努嘴:“他怎么回事?谁带来的?是不是小关?”   安迪解释道:“哦,人是我请来的,因为螃蟹太多,我们没有足够大的锅,刚好他昨天摇奖中了一口,而且上次在电梯里多亏他平复小邱的情绪,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欠他一个人情,所以就让关雎尔下楼喊他来吃蟹。”   “他倒不拿自己当外人。”曲筱绡看着又从书架取下一本书翻阅的林跃,撇撇嘴,一脸不爽。   安迪无奈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林跃确实在看书,不过他的耳朵也没闲着,那些女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被他听了去。   这他妈一群什么东西,不提这个白主管是不是渣男,毕竟当前时间线他们才认识,对方不但买了菜上来,身为客人还去下厨做饭,结果呢?几个人在下面针对客人的长相品头论足,有种菜市场挑大白菜的意思。   呵,几个人审视评论男人行,男人多看她们几眼就是猥琐无耻耍流氓?既然不想让男人看,干嘛描眉打鬓,抹粉擦红,为搭配一套好看的衣服能在镜子前面耗半个小时?有本事半年不洗澡,一月不梳头,那样绝对没有男人会像个LSP一般直勾勾地看。   一边当B子,一边立牌坊,啧啧……   林跃把书本一合,在桌子上的空白A4纸写了一行字,拿起来朝白主管走去。   “小白啊,先等等。”   听到身后的招呼声,白主管转过身来:“林兄,你在叫我?”   林跃说道:“对,先把手里的事放放,跟我说两句话。”   “可是……”   “来,过来呀。”   白主管见他坚持,摘下围裙走到会客沙发前面,歪头看着林跃手里的A4纸:“五女分值系统,请从样貌,身材,性格,修养,谈吐,潜力这六个方面评价一下房间里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后面都没胆子读完。   邱莹莹看俩人神叨叨的,在好奇心驱使下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呀?”   “没什么。”林跃说道:“我们在给你们五个打分。”   “什么分?”邱莹莹一脸茫然。   卧室和洗手间里的四个女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   这时林跃瞄了一眼面露尴尬的白主管:“没主意是吗?那不妨先听听我的看法。”   “邱莹莹,虽然谈不上天生丽质,个子不高,学历一般,潜力一般,谈吐一般,不过呢,年轻可爱,心思单纯,这点对我来讲是加分项,因为我可以用自己的学识和思想改变她,三观一致以后日子过得安稳,未来的生活她会以我为中心,对于优质男人,在某些场合会有点拿不出手,但是对于经济适用男来讲,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雎尔,长相中等偏上,身材尚可,学历一般,潜力还好,谈吐还好,不过受公务员家庭背景影响太大,凡事墨守成规,不善变通,优点是家教不错,做事认真仔细,知荣辱有上进心,家庭适用女一枚,同样的三观可塑,只不过她这样的女孩儿内敛了二十多年,真要碰到那个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人,有可能变得不是原来的她,做出出格的事,比如跟别人私奔,或者干脆给你一顶绿帽子戴,所以不确定她是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不要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安迪,精英女,长相不错,气质不俗,学历高,为人聪明,有潜力,谈吐佳,说是八分女不为过,缺点是工作狂,一天24小时恨不能有20小时扑在工作上,干练有余,女人味不足,三观已成很难改变,而且年纪偏大,不善与人交际,对于优质男人来讲有征服欲,没有多少结婚动力,因为她或许是一个好的合伙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樊胜美,长相6.5分,气质?她有吗?如果风尘味儿也算的话。学历一般,性格差,谈吐差,潜力一般。难以忽视的缺点有,虚荣拜金,油滑做作,不切实际,偏还自我感觉良好。因为长久从事HR工作,好为人师,且总以挑剔的目光看身边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过于虚伪,因为在上海工作多年,人际关系复杂,情感经历丰富,可能和数任男朋友上过床,年过三十的她对于优质男人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哦,个人最无法忍受的一点是骨架太大,真要娶了这种女人,半夜翻身搂在怀里,我会有种抱着男人的错觉。”   “曲筱绡,长相6.5分,气质约等于无,家庭资产过亿,国外野鸡大学海归,挣钱的潜力有一些,主要是因为她够不要脸,够市侩,有足够的行动力。为人性格方面,如果你管没教养当做单纯,管不尊重别人叫真实,那我无话可说。缺点么,很多,懒得赘述,讲个最显而易见的,对于帅哥有着近乎入魔的迷恋,就像刚才一听白帅哥来了,比回家给他爹奔丧还要积极,可是只要你没有GET到她的点,但凡多看她一眼,立刻会被扣一个猥琐、烂人、垃圾的帽子,妥妥的双标狗一枚,如果不是抖M的话,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是对于这种女人有多远躲多远,省得以后添了无数顶绿帽子而不自知,或者她还会有很多歪理来证明自己滥交无罪,甚至把你包装成渣男,她才是受害者,被逼无奈才去‘寻花问柳’的状态,而且如果想通过娶她来跨越阶级,还是算了吧,因为从面相学来讲,这种人克夫严重,命硬的或许能跟她怼一下看谁先死,一般人还是别冒这个风险了。”   他话讲到最后,白主管都傻了。   不,应该说屋里所有人都傻了,只有电锅没啥反应,兀自嘶嘶冒着蒸气。   邱莹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关雎尔也是一脸茫然,心里非常纠结他对自己的评价,而安迪,安迪刚刚还在劝曲筱绡别给她捅娄子,扭脸那个进屋后一直很安静,很专注地在她的书房看书的男人先爆发了,而且……那些话真的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你……你这个臭流氓!”樊胜美试着忍了,可是她没忍住,确切地说忍无可忍,形容她的那些话,什么虚荣拜金、油滑做作、跟很多男人上过床……像一根一根无形的刺扎进心里,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啊……”曲筱绡发出一声尖叫:“我今天一定要撕烂你那张臭嘴。”   如果说林跃的话对樊胜美是扎刺,对她就是剥皮了,一层一层,把她剥得鲜血淋漓,关键还不好反驳,因为屌丝、猥琐、LOW货、穷逼、没品……这些词樊胜美在电梯里都骂过,那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家伙完全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淡然与淡泊,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想要激怒他真的很难。   林跃看了一眼樊胜美:“我这可都是实事求是。”   他又看了一眼曲筱绡:“嗯,其实吧,跟你刚才做的事情比,我就是嗓门提高了一点,内涵加深了一点。”   关雎尔想起刚才和樊胜美躲在卧室里议论白主管的事,脸上有点挂不住,樊胜美说自己是实事求是,现在别人实事求是说她,就接受不了了。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安迪没有否认他对自己的点评,一边拦着曲筱绡,一边冲林跃说道:“所以说,刚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林跃点头说道:“没错,被人品头论足的感觉很不爽是不是?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关雎尔说道:“你不是在安迪姐的书房看书吗?”   林跃说道:“在看书啊,难道看书就不能分心听你们对男人品头论足了?我的听力很好,而且以我的智商,足够一边听讲一边看书。”   关雎尔和邱莹莹理解不了,觉得他在吹牛,安迪书房的藏书很多都是英文书,而且不是小说、历史这种书,是经济和金融领域的书,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心两用,边读书边倾听卧室里的交谈。   而安迪嘛,她总觉得林跃的话很耳熟……是了,怎么那么像她在谭宗明家里参加金融沙龙时一边旁听一边和奇点聊天时说的话。   “怎么?不相信啊?”林跃说道:“《纳什均衡与博弈论》第 八 章,培根的链接——网络、社会与博弈,第四节小世界,不同网络的一种基本共同特征是它们中的很多都呈现出了小世界性质,例如当一个网络的节点是人时,小世界就是这种网络的规则……”   “第 五 章,弗洛伊德的梦——博弈和大脑,第一节,大脑和经济学,博弈论的一个吸引人之处在于他能反映现实生活的很多侧面,要赢得一场纸牌游戏,或者在丛林中生存,或者在商场上制胜,你必须懂得如何玩你的牌……”   “《SuperFreakonomics》chapter1,how is a street prostitute like a department-store santa?One afternoon not long ago,on a welcoming cool day toward the end of summer,a twenty-nine-year-old woman named LaSheena sat on the hood of an SUV outside the Dearborn Homes……”   “……”   林跃把A4纸拍到白主管怀里:“还用我再背下去吗?其实你应该多买几本更偏门的书籍的,那样我或许会花费更多时间在书架上,而不是过来管你们这些破事。” ###第九百六十七章 看你妖娆看你SAO   邱莹莹、关雎尔几人面面相觑,就连扬言撕烂林跃嘴的曲筱绡也是两眼乱转,一副察觉气氛有变,强抑心底愤怒的样子。   安迪的心情很复杂,她对数字极其敏感,有着远超常人的记忆力和智商,从小学到大学,基本都是跳跃式升级,一直以来,她都是别人用诧异眼神审视的对象,可是现在对面侃侃而谈的男人,居然让她有一种立场转换的感觉。   林跃没有给她们太多消化时间:“其实我除了听力不错,嗅觉也很灵敏,好心提醒一下,那些大闸蟹再蒸下去肉就老了。”   一句话说得樊胜美脸色大变,看看腕表,赶紧过去把电源关掉。   “关关,看好曲筱绡。”安迪对关雎尔使个眼色,走到林跃面前:“你跟我过来一趟。”   他耸耸肩,跟在她身后走到书房。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林跃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克制?我跟她们是朋友吗?不是吧,如果是,不懂得体谅理解对方的朋友,这种垃圾我不需要。如果不是,那人和人最起码的尊重有没有?既然你们这些女人不懂尊重男人,我为什么要对你们留口德?何况我是客人,难道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背后非议的?”   安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对不起,可是……”   “男人应该大度是吗?”林跃说道:“恰恰是我们的大度助长了某些女人在现实和网络的嚣张,而且这不是你们为自己卑劣行径开脱的理由。当然,你比她们好一些,这点我承认。”   “……”安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头看看把蒸屉端下来的樊胜美,又看看一脸尴尬的白主管:“你知道我不想弄成这样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林跃说道:“只要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可以一句话都不讲。”   安迪拿他没有办法:“我去跟她们说。”   说完这句话,她过去把樊胜美和曲筱绡拉进盥洗间做工作。   白主管看到林跃出来,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哥们儿,你真行。”   林跃没有搭理他,自己这次出头只是因为看不惯这群臭娘们儿不懂什么叫尊重客人,并不是为了给他打抱不平。   关雎尔低着头不敢看他:“林大哥,刚才的事,是我不对。”   邱莹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不是针对林跃,是针对樊胜美、曲筱绡和关雎尔:“背后取笑我你们很开心是不是?”   她现在处于热恋期,任何针对白主管的讽刺挖苦,都会惹来她的不快,甚至是憎恶。   “莹莹,我……”关雎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莹莹,算了,没事的。”白主管在旁边劝她。   “可是她们……她们这么说你,你还帮她们做饭……”   这话说得关雎尔脸更红了,她爸经常说在背后议论别人不对,她很明白这个道理,可刚才还是参与了对白主管的品头论足。   林跃懒得理他们之间的破事,反正自己爽过就好了,过去把白主管和邱莹莹做好的皮蛋豆腐和蔬菜沙拉往餐桌一放,又把那瓶奔富128打开,倒进醒酒器里耐心等候。   白主管看到安迪三人走过来,生怕邱莹莹把聚餐搅黄,赶紧拉着她去处理剩下的菜品。   “小邱啊,刚才我离得远,看得不够清楚,这离近了仔细一瞧,白主管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你看这菜做得,啧啧啧,那真叫色香味俱全,真是羡慕死你了,以后每天都能吃到他做的菜。”   曲筱绡从盥洗间出来,对着白主管就是一通夸,完事凑过去往肩头一靠:“关关,来,帮我照一张和大厨的合影。”   关雎尔听话地拿出手机,给他们两个拍了张照片。   安迪表情一变,曲筱绡刚在盥洗间里信誓旦旦保证管住嘴巴,再不说林跃和白主管的坏话,是,这货不说坏话,改说好话了,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曲筱绡!”   “人家就是跟大厨合个影,干嘛这么凶。”曲筱绡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白主管,走到安迪身边坐下,且不说这是在2201,安迪是主,她是客,想到以后和曲连杰斗,少不了要求安迪帮忙,所以她谁的面子都能不给,唯独安迪的面子不能不给。   安迪没有理她:“关关,小邱,快坐下啊。”   曲筱绡说道:“大厨,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也坐啊。”   “哦。”白主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挨着邱莹莹坐下。   “来,这第一杯酒啊,要敬就敬我们的大厨小白,如果没有他的勤劳努力,哪里有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啊,大家说对不对呀?”曲筱绡冲白主管眨眨眼,举起高脚杯递出去。   邱莹莹还以为曲筱绡真得认识到错误,用为自己的男朋友说好话求原谅,在旁边嘿嘿傻笑,与有荣焉地道:“没有啦,他也就随便做了几个菜。”   “莹莹说得对,能给几位美女和林兄做菜是我的荣幸。”白主管递出手里的高脚杯。   叮~   众人喝了一口。   这时曲筱绡又一次举杯:“这第二杯酒呢,我想敬林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曲筱绡的错,希望你不要记恨,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干了啊。”   话罢真的一举杯一仰头,将酒水喝了个干净。   别说安迪,连樊胜美都一脸愕然,暗忖这货难不成真得良心发现,要与人结缘?   林跃当然不会这么想,他很清楚曲筱绡在动歪心思,但是看破不一定要说破,既然她想玩儿,那就奉陪到底呗。   他什么都没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好了,开吃吧。”曲筱绡带着一副心事了结的笑容,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大闸蟹放到白主管盘子里,勾得大厨眼光灼灼,春风满面。   她又拿起一个大闸蟹放到林跃盘子里:“林大哥,人家给你选的可是个头最大的一只呢,你是不是要说声谢谢呀。”   林跃权当没有听见。   “别那么冷淡嘛,人家都已经道过歉了。”她嗲里嗲气地道。   林跃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道:“谢了。”   曲筱绡眯眼假笑,扭脸看见樊胜美用一种第一天认识她的目光看着她,回了一个呆会儿再说的眼神。   “都愣着干什么?吃啊。”   安迪也在一边劝:“对,吃啊,再不吃蟹就凉了。”   “唔,唔,关关,给你吃这个,这个大。”搞不明白状况的邱莹莹捡了只个大的螃蟹放到关雎尔盘子里。   曲筱绡对白主管一连串的马屁把她拍晕了,连带着对关雎尔和樊胜美的愤怒也烟消云散。   “莹莹,你也吃。”   “嗯,嗯,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蟹,嘿嘿嘿,多亏了安迪姐。”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吃了有二十多分钟,邱莹莹打量一眼腕表:“呀,都这么晚了。”赶紧去拉白主管的胳膊:“再不走就赶不上地铁了。”   “唔,我们先走了。”   邱莹莹接过关雎尔递来的包,跟大家挥手告别。   曲筱绡一直送到电梯口:“小邱,有时间再带白主管过来玩儿啊。”   “嗯,嗯,我会的。”   没心没肺的姑娘答应得特别干脆。   曲筱绡刚要转身回屋,樊胜美从走廊出来,把她拉到一边。   “你怎么回事啊?”   之前在盥洗间,安迪叮嘱她们两个别多嘴,结果曲筱绡不仅没有报复林跃用那么恶毒的话损她们的行为,反而大献殷勤,这还是那个乖张刁蛮的曲小姐吗?   “我呀,在她男朋友兜里偷偷塞了一张小纸条,看着吧,他今晚一定会给我打电话。”   樊胜美愣了一下,稍待片刻醒悟过来,知道曲筱绡说得是给白主管塞纸条,以考验他是不是够猥琐。   “我不是说白主管,我是说……”她指指2201室。   曲筱绡掂了掂手里的钥匙串:“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小孩子哭,不只因为饿,还有可能是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樊胜美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直到曲筱绡走到2203打开房门进去,才想到一个可能。   姓林的是这样的人?   她皱着眉头走回2201时,关雎尔看到就她一人回来:“曲筱绡呢?”   樊胜美说道:“回房间了。”   “哦。”   “安迪呢?”   “在书房。”   樊胜美扭脸一瞧,看见林跃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正在和安迪谈论书架上那些经济学方面的书籍。   “关关说你跳槽到华鑫的时候我很惊讶,想不明白一个搞IT的怎么能够胜任投行的工作,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你刚才说我这里的书籍不够全面,能不能给我推荐几本?”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不要在我面前秀你的智商   吃饭前自己闹了那么一出儿,虽说事件导火索在她们,不过安迪终归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或许不在意别人比她漂亮,比她有钱,比她有男人缘,但是学识和智商这方面看得很重,这一点从她在科学论坛跟人撕逼,与奇点玩拼字游戏自视甚高可以得到证明。这不,饭吃完了,她的反击也来了。   说得好听,能不能给她推荐几本书,不就是想摸他的底,顺带扳回一城么。   林跃说道:“听说你以前在华尔街工作,现在晟煊集团担任CFO。”   安迪说道:“没错。”   林跃说道:“那你需要加强的不仅是汉语,要弄懂国内市场,你书架上的东西起码一半以上没用。”   安迪被他的话惊呆了,也有几分不满:“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这里有诸如诺贝尔奖经济学得主罗伯特席勒编写的《叙事经济学》,计量经济学之父劳伦斯克莱因编写的《凯恩斯的革命》,也有十分经典的《国富论》,《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   林跃说道:“中文里有一个词叫‘水土不服’,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我看你的书桌上放着《会计法》,《税务法》这种基础书籍,既然你知道国外的相关法律不适应国内市场,为什么会认为外国人的经济著作会适应国内市场呢?”   这话说得安迪一愣。   林跃继续说道:“要了解国内市场,我推荐你去翻《人民日报》,从90年代开始,一直延续到今日。另外,《超限战》也不错。”   安迪被他说糊涂了:“《人民日报》?”   他居然要她去看报纸?而且后面那本书,她好像有听说,跟经济学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我没有记错,《超限战》是一本军事书籍。”   “你没有记错,它就是一本军事书籍。”   “商场就是战场,但如果你连战场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在这之上的夸夸其谈有什么用?”   林跃走到衣架位置拿下自己的外套:“我奉劝你一句,作为一个刚回国没多久的人,国内专业人士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多听多想,别急着用你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来发表意见。”   安迪被他说得一脸懵,因为这句话再次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正如上午在谭宗明家里参加的金融沙龙,她对那些参与者的发言确实有很多想法。   “哦,对了,电锅先放你这吧,改天我再来拿。”   林跃打开房门走了,留下樊胜美和关雎尔相顾无言。   “樊姐,他什么意思啊?”   樊胜美说道:“这事你应该去问安迪,如果是我,一定很后悔请他来吃饭。”   ……   林跃回到自己家,先把外套脱了,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查点资料,这时手机屏幕点亮,显示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通键:“你好,哪位?”   “是我,曲筱绡。”电话那边传来她尖细的声音。   “是你?你从哪儿得到我手机号的?”   “当然是从……呵呵,我不告诉你。”   “你有事吗?”   “是这样的,明天公司搬家,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我这边人手不足,林大哥,你懂得那么多,能来帮帮我吗?”   “干粗活找搬家公司,找我干什么。”   “哎呀,找搬家公司多费钱呀,而且他们只管搬,又不管收拾,反正明天是周末,你去治愈那些加班族是做好事,过来帮我的忙,让公司早日步入正轨,多创造几个就业岗位同样也是做好事对不对?”   “关雎尔这个大嘴巴。”   “关关也是好心嘛,她一直想要改变你在樊大姐心目中的印象,哦,还有我,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前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成吗?”   “……”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明天搬完家,我请你吃海鲜大餐。”   曲筱绡不等他回话,咚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林跃把手机放下,冷冷一笑,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电视剧里这货为了证明自己比邱莹莹有魅力和白主管是个猥琐男,吃饭的时候百般暗示,还在后者的口袋里放了一张写有她电话的小纸条,第二天又把白主管帮她搬家的合照群发给22楼几个女人看,说是好心,可结果是什么?邱莹莹认为曲筱绡抢她的男朋友。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立场,通过前面的铺垫能够看出白主管是个人渣,但是放在邱莹莹那里,能够冷静理智地处理这件事吗?别说一个23岁自以为遇到真爱的小姑娘做不到,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怕是也难拎清,不然社会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打小三的事情。   这时樊胜美和关雎尔不帮着她搞曲筱绡,反而劝她离开白主管,那边男朋友又有托辞、借口解释这件事,邱莹莹会怎么想?之前关雎尔还跟她说22楼发展出几个小团体呢——安迪和曲筱绡,安迪和樊胜美,她和邱莹莹,这件事发生后呢?都跟曲筱绡一个小团体了。抢完男朋友抢女朋友,试问正常人谁不想抽曲筱绡这种贱人大嘴巴子?   邱莹莹不敢啊,她怂啊,再被白主管一撺掇,感觉受到孤立和自卑的她怎么可能不搬出2202?所以说邱莹莹快速失身,曲筱绡起码要负30%责任,据说这贱人在第二部里还当着应勤的面取笑邱莹莹不是色女。   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多少女人帮闺蜜考验男朋友最终演变成闺蜜坑闺蜜,曲筱绡觉得她是为邱莹莹好,事实是她除了添乱添堵顺带掰弯电视机前年轻女孩儿的三观以外没有任何正面意义。   林跃不知道其他人咋想,反正他身边要是有这种踩你一脚还说对你好的朋友,早特么有多远躲多远了,当然,这里他是不会躲的,曲姑娘不是想玩儿吗?那他就好好地跟她玩玩儿,让她应了她的姓,九曲十八弯——拧巴。   同一时间,曲筱绡挂断和白主管的通话,整个人往床上一瘫。   跟姑奶奶玩儿,看姑奶奶不把你们玩儿死。   她为什么一边给林跃赔礼道歉,一边给白主管献殷勤,就是想要他们俩掐起来。要知道在安迪家,林跃曾说邱莹莹是家庭适用女,一般人娶来当媳妇儿挺好,而白主管是她的男朋友,多少会有芥蒂,或者说提防吧。现在她这样的白富美再给俩人一点做驸马爷的可能性,明天会有怎样的好戏上演呢?   沪漂,沪漂,沪漂的梦想是什么?不就是能在这个城市买房安家吗?只要能娶到她这样的人做老婆,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她不相信白主管和林跃能忍住这种诱惑,虽然后者对她一直很不客气,但就像她对樊胜美说得,小孩子哭闹不只是因为饿,还可能是为了得到大人的关注,在她看来林跃就是在凹恃才傲物的才子和“我不是舔狗”人设。   他不当舔狗,那就由她来当。   躺在床上想了想,她又给林跃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我会买好早餐在车上等你,好心的林大哥~MUA。”   ……   周日上午,邱莹莹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白主管半夜给她发来消息,说要帮一个朋友搬家,今天的约会取消,于是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关雎尔在卫生间刷牙洗脸,镜子里的她同样很不开心,因为安迪放了她的鸽子,早上起床说有事要去市中心一趟,而且昨晚林跃无视了她的道歉,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主管放我鸽子,安迪放你鸽子,你说……我们俩的命怎么那么苦呀。”邱莹莹边吃边诉苦。   关雎尔把脸上的精华水拍匀称一些,故作轻松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啊,这漫漫周末,我们可怎么过呀。”   关雎尔刚想说你没谈恋爱的时候哪次不是嫌周末短暂,猛听得推拉门哗的一声拉开,樊胜美穿着睡衣一脸喜色走出来。   “樊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樊胜美说道:“你们快看朋友圈。” ###第九百六十九章 合作愉快   “朋友圈怎么了?”邱莹莹含糊不清地问。   樊胜美说道:“让你看你就看,哪儿这么多废话呀。”   邱莹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划了划:“啊,啊,他们居然……”   关雎尔听她咋呼成这样,赶紧从卫生间跑出来,凑近邱莹莹一瞧。   五分钟前曲筱绡往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她坐在车里,副驾驶有一张男人脸,说明文字是——“我们搬新公司去咯。”   对于2202三个女孩儿来讲,那张脸很熟悉。   邱莹莹说道:“曲筱绡昨晚才道过歉,今天俩人就凑一块儿去了,这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关雎尔默不作声,有点难以接受画面里的一幕。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樊胜美想起昨晚曲筱绡对她说的那番话:“你们都被他骗了,如果他真那么好,怎么可能剩到现在去相亲找老婆?现在一看有当驸马爷的机会,那还不拼了命往上扑啊。”   她很得意,得意于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终于露出了猥琐一面。   “是这样么?”邱莹莹看看关雎尔,面露疑问。   樊胜美甩了甩她的长发:“一晚上的功夫就把他奴役了,你们想,这男人得猥琐到什么程度啊。”   “樊姐,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关雎尔说道:“不会的,林大哥那么稳重的人……”   “关关,姐告诉你一个做人的道理,纵观古今历史,多少男人见异思迁始乱终弃,你们见过女人抛弃丈夫的吗?所以说,这男人如果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樊姐,这个我不同意。”邱莹莹说道:“潘金莲就跟西门庆跑了。”   “那是武大郎不中用。”   说完这句话,她走到门口拎起垃圾袋,推开房门走出去,留下一脸懵懂的邱莹莹和心态失衡的关雎尔。   樊胜美丢完垃圾往回走的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安迪抱着厚厚一沓《人民日报》走出来。   “咦,你不是去市中心了吗?”   “我去图书馆了,让工作人员帮我把最近几年的《人民日报》打印了一部分出来。哦,还有这个。”安迪把另一只手上的书籍在她面前一晃,封面上赫然是“超限战”三个字。   樊胜美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你还真把他的话当成醒世箴言了?”   “反正周末在家没事做,翻翻看也不错啊。”   “对了。”樊胜美瞥了一眼身后,见2202的门关着,小声说道:“你看曲筱绡发的朋友圈没有?”   安迪说道:“没有,怎么了?”   樊胜美把曲筱绡奴役林跃给她搬新公司的事一讲。   安迪说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不了解曲筱绡那个人,当初求我帮忙时的样子,是个人也拒绝不了吧。”   “他跟你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哎呀,跟你说不明白,总之那个人比我们想象的都猥琐就是了。”   安迪笑笑,准备走人,不想樊胜美皱了皱眉:“不对啊,白主管昨天半夜发短信给小蚯蚓,说今天去给人搬家,曲筱绡曾对我说她在白主管的口袋里放了一张写有自己电话的小纸条,搬家……搬新公司……该不会是……”   “不会吧。”安迪说道:“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我觉得是你们想少了,曲筱绡行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还真是很期待呢。”   安迪摇摇头,拿着东西走了。   ……   与此同时,曲筱绡租下的写字楼里。   “白主管,林大哥,你们可真是帮了大忙呢,人家好感动哦。”   “筱绡,不用这么客气。”白主管搬着一个箱子说道:“这个放哪里?”   她踮着脚看了几眼:“放楼上吧。”   “哎。”白主管很听话地往楼梯口走。   “白主管,我看箱子挺重的,不行你把里面的东西分给我几件,这样好爬楼梯。”   “没事,没事,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歇着吧。”   曲筱绡一脸媚笑送别白主管,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到正在翻阅曜泓集团资料的林跃身边:“林大哥,来,喝口水歇息歇息吧,要不你吃个橘子?”   “不了,早搬完早回家。”   林跃把手上的资料往箱子里一放,搬起来往二楼走去。   这时姚滨靠过来:“你怎么把这个刺头招来了?还有,前面那个人又是谁?”   他当然记得林跃,毕竟是差点成为他爷爷的人,至于戴着一副近视镜的家伙……视线就没从曲筱绡身上移开过。   “前面那个呢,姓白,是我邻居的男朋友。”   “你这是要干嘛呀?”   曲筱绡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筱绡,这事你邻居知道吗?”   “他自己犯贱乐意帮我,你管得着吗?”   姚滨被她一句话怼了回去。   林跃来到二楼办公室,不代表他不知道一楼发生了什么,反正女作者写的小说里,女人身边总会围着几只舔狗,姚滨之于曲筱绡,魏渭之于安迪,王柏川之于樊胜美……如果是相貌一般,家世一般的舔狗也就算了,偏偏这这些人还都是优质男。   林跃真想说一句,真当优质男全是SB啊?专拣问题儿童去爱?不过……观众高兴就好。   “白主管,借一步说话。”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白主管放下手里的纸箱,面带疑问走到林跃跟前。   “看到下面那个歪戴棒球帽的家伙了吗?”   白主管点点头,因为打他一进门,那人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连带着那几个……叫什么裴凯、恐恐、岚岚的,都一副十分瞧不起他的样子。   “那人叫姚滨,是曲筱绡的发小、跟班,舔狗,我注意到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好,这也难怪,因为你享受到了他在曲筱绡那里没有的优待。”   白主管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人这么不待见他,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林跃继续说道:“这些人都是本地富二代,不过我可以帮你搞定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你想要什么?”   “邱莹莹。”   “莹莹?”   “对,我帮你追曲筱绡,你放弃邱莹莹。”   “你什么意思?”白主管面露不解。   “昨晚在安迪家里我说过,邱莹莹适合给经济适用男做老婆,我现在买了房子,工作稳定,你呢,应该没车也无房吧,相比之下,曲筱绡比邱莹莹更适合你。”   白主管沉默不语。   林跃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对曲筱绡展开攻势,你是不会有胜算的,而姚滨那几个人都是和她一起玩到大的发小,真要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了,绝不会等到现在,不过呢,他们要是一直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就算你厨艺再好,怕是也难当上驸马爷,所以在这件事上只有我能帮你。”   白主管闻言心动:“你真要把她让给我?”   就像关雎尔在电视剧里说得,以曲筱绡的家世和个人条件,如果拉下脸去勾引小小沪漂,真没几个能把持得住的,白主管以己度人,认为林跃也对楼下的白富美感兴趣。   “当然,只要你承诺和邱莹莹分手。”   “……”   “怎么?不相信我能办到?看得出,你并不是真心喜欢邱莹莹,只是想要一个P友,一个P友对你来讲又不重要,拿来换一个做驸马爷的机会,不值得吗?”   白主管想了想:“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追到曲筱绡,我就跟邱莹莹分手。”   林跃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白主管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没有说话,不过眼睛里的笑意很浓。   一分钟后。   姚滨吩咐人把椅子搬去二楼办公室,到外面去取下一件物资的时候看到林跃左手一个花瓶,右手一台苹果电脑走过来。   然后,那个人举起左手,迎着他的目光往地上一丢。   嘭~   曲筱绡从家里拿来的那个几千块的花瓶摔成一地碎片。 第九百七十章打得好   林跃又掂了掂右手的苹果电脑,高高举起,手猛地一撒。   啪~   那台苹果电脑直接跌在花瓶破片堆,肉眼可见的裂纹出现在屏幕表面,看起来是坏了。   姚滨先一愣,然后面色大变:“你干什么?”   林跃说道:“当然是收点手工钱了,我从来没有白给人干活的爱好。”   姚滨大怒:“我看你是来找事的。”   “你猜对了。”林跃伸出手掌,里面有一枚剥好的橘子:“这是曲筱绡亲手剥的,这样的待遇,作为一个合格的舔狗,你享用不到吧。”   他没有吃,而是往垃圾堆里一丢:“蠢货,舔那样的滥交女,你不觉得很恶心吗?哦对了,狗是改不了舔屎的。”   “我艹!”姚滨好歹也是一富二代,像那种死乞白赖往上海钻的老鼠们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他每年的零花钱,那些从上海滚蛋时泪别青春的大龄屌丝十年都不一定挣到,可是现在呢,谁知道这货不仅摔烂曲筱绡的物品,还这么嘲讽他。   这能忍吗?这当然不能忍,反正碰到这种事,警察来了也是各大二十大板,最多蹲几天号子,只要能把这小子胖揍一顿,值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冲过去就是一拳。   林跃头往旁边一偏,让过姚滨的拳击:“打我?TMD敢打我。”   说完一拳怼过去,正中姚滨鼻梁,霎时间鼻血横流。   他又屈起膝盖往上一顶,姚滨抱着小腹跪倒在地。   曲筱绡乔迁新居的时候,林跃一拳锤坏了电梯内壁,这事儿曲筱绡知道,可姚滨不知道啊,不然的话……他肯定不会这么鲁莽。   搬着东西从电梯出来的裴凯一瞅楼道里俩人打架,林跃把姚滨按在地上一顿暴揍,怎么可能能保持冷静,赶紧冲上去给死党帮手,起脚就往林跃后背猛踹。   哪里知道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好像背后有眼,偏身让过的同时抱住他的腿往旁边一带,嘭的一声,他重重地撞在另一家公司的玻璃门上,肉眼可见的裂纹向外辐射。   这时恐恐、岚岚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裴凯的表弟二话不说,抄起装饰用的一个彩色玻璃筒就往林跃头上砸去,结果没有砸中,被林跃抓住手腕往回一提。   啪~哗~   玻璃破碎,裴凯的表弟把自己脑袋开瓢了。   旁边站的恐恐正准备拿果6PLUS,这时背对她的林跃突然一个倒退,似乎被裴凯的表弟推动,撞了恐恐一下,果6PLUS掉在地面,随后被他一脚踏在上面。   啪~屏碎了。   这时曲筱绡在白主管的引领下从里面出来。   林跃装出立足不稳,摔倒在地的样子,一面大声说道:“仗着你们人多欺负人是不是?姚滨,你他妈就是个孬种,曲筱绡讨好我,有本事你找她说理去,跟我这儿动手算怎么回事?”   白主管一瞧前方场景“慌了”,赶紧过去拉架。   林跃说道:“你拉我干什么?我今天非打死这几个王八蛋。”说着还在裴凯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前方被玻璃筒砸得晕头转向的家伙看到表哥中脚,晃晃悠悠贴近,举起拳头砸过来,谁知道林跃往旁边一闪身,带着白主管迎上去。   噗~   极用力的一拳打在白主管脸上。   这时林跃反应过来。   艹!   他骂了一句脏话,抡拳砸回去,但不知怎么搞的,这拳没有打中裴凯的表弟,又糊白主管脸上了。   啪~   眼镜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白主管怒了,特么的说好一个扮红脸,一个当和事老的,打自己人算怎么回事呀?   林跃把他往身边一拽,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苦肉计懂不懂?你得让曲筱绡觉得她欠你的。”   哦……   白主管恍然大悟,小声说道:“打得好,打得好。”   “滚开。”林跃把他推到一边,扑过去骑在裴凯的表弟身上就是一顿扇。   岚岚去扯他的后领,给他带了一下,高跟鞋一错,崴脚了。   “够了!”只听一声尖细的厉吼,曲筱绡来到林跃面前。   他抓着裴凯表弟衣领的手松开,半空中攥着的拳头也慢慢放下,完事气呼呼地看着曲筱绡,指指自己脸上的“淤青”和“红肿”的手腕说道:“故意在他们面前给我剥桔子,献殷勤,让他们仇视我,攻击我,这下你满意了吧,曲小姐。”   抱着小腹在地面挣扎的姚滨看着对面一脸怒容的男人,脑子里都是问号,这狗日的说得什么话?   搞不清状况的曲筱绡给他吼得一脸懵,心虚的同时还有几分惊惧,是,她是存了让林跃和白主管虎狼之争,她在旁闲看风云,之后添油加醋或者锄强扶弱,都会很有意思,可是她没想姚滨去招惹俩人呀。   招惹白主管也就算了,招惹林跃,搞不好会死人的……   公司里的新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吃了个大瓜,有几个还在那小声议论美女老板魅力不小,搞得一群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   恐恐捡起掉在地上被林跃一脚踏碎的手机,脸色十分难看,她倒不是心疼钱,是因为里面那些照片、历史对话、重要文档要找回来会很麻烦。   岚岚说道:“筱绡,要不要报警?”   曲筱绡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转眼瞥见隔壁公司玻璃门后的值班员拿起电话准备报警,赶紧跑过去,笑眯眯地拦住那人。   “穿黑衣服的帅哥哥,别报警好不好?他们打坏的玻璃门我照价赔偿。”   得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答复后,值班员寻思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卖个顺水人情,便收起手机,放弃报警的想法。   “筱绡,为什么不报警?你瞧姚滨,鼻骨都给打歪了。”岚岚很不乐意,他们这群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   曲筱绡说道:“报警?报警把他们都抓进去蹲几天?而且这事一旦闹大,传到我哥耳朵里,知道搬新公司第一天警察就找上门,还把我的朋友抓了,他要跑爸面前一说,之前我营造的人设不是全完了?”   岚岚说道:“那就让他这么走了?”   曲筱绡说道:“他不是也受伤了吗?大家扯平了。”   裴凯看看表弟,看看姚滨,再看看自己的狼狈相,怎么算都是吃了大亏,扯平个鬼呀。   姚滨接过恐恐递来的面巾纸搓成两团塞进鼻孔,仰着头说道:“筱绡,你听我说,不是那样呢,是那小子……他摔你东西还讽刺我,我一生气就跟他打起来了。”   “姚滨,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咱们俩这辈子只能做哥们儿,拜托你以后能不能别乱来?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爸给我开公司,你给我弄这么一出儿,万一传到我爸耳朵里,少不了又得一顿数落,关键是我哥绝对会借题发挥。”   站在曲筱绡的角度,她确实在给林跃献殷勤,姚滨也确实为他跟白主管过来帮忙的事找过她,并对此表达愤慨,要说嫉个小妒,吃个小醋什么的打起来实属正常,错就错在她没有告诉他们别搞武斗,那个家伙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我……”姚滨快哭了,感觉被林跃胖揍都没现在疼,她怎么能这样呢?真是那小子挑衅在先,自己维护她反倒成了被埋怨的一方,还有没有天理了?   “哎,筱绡,你看到我眼镜没有?谁看到我眼镜了?”白主管捂着脸问身边人要眼镜。   公司一名员工好心说道:“你的眼镜被他走的时候踩碎了。”   要不要演得这么逼真啊?不过……这家伙玩阴得确实有一手,可怜的曲筱绡,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白主管嘴角抽搐几下,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郁闷得。   “走吧。”曲筱绡去而复返。   “去哪儿?”姚滨问。   “净问废话,当然是给你们看伤去了。”曲筱绡转了转套在食指上的POLO车钥匙扣,寒着脸说道:“我呀,早知道就不该喊你们过来,净帮倒忙。”   姚滨看看因为帮自己挨揍的裴凯和王麟,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九百七十一章 好的演员要懂配合别人   演戏就要演全套。   林跃从曲筱绡那里离开后去了附近一家社区医院,让医护人员往“淤青”的地方涂了点红花油,简单处理一下,又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丹参丸,用手机拍了个照发朋友圈。   也就三五分钟,关雎尔发来短信问他怎么了。   他说跟曲筱绡的朋友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   关雎尔又问严重不严重。   他对着镜头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意思是没啥事。   ……   与此同时,欢乐颂小区19楼2202室。   关雎尔把手机往邱莹莹面前一递:“你看。”   “他这是怎么了?”   “跟曲筱绡的朋友打起来了。”   “啊?”邱莹莹很惊讶:“那个曲筱绡真是没安好心,这是请人过去帮忙搬东西,还是趁机报复呀?”   “怎么了?”从外面买一堆零食,刚刚进门的樊胜美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邱莹莹说道:“樊姐,那个……早晨曲筱绡不是带着林跃去给她搬新公司吗?”   “嗯,对啊。”   “结果他们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   “林跃和她的朋友。”   “曲筱绡的朋友?”樊胜美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稍作思索,表情变得很是古怪,心想这个曲筱绡的朋友该不会是白主管吧?   “唉,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带着无比快意的笑容走进洗手间,对照镜子整理一下衣服,又洗了把手:“曲筱绡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关雎尔摇了摇头,自从早上发朋友圈一张照片后,至今为止再没有动静:“樊姐,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这明明是曲筱绡的错。”   樊胜美说道:“关关,姐作为过来人,这么说吧,男人呀,就是贱,你要一心一意对他好呢,他是不会在意你的,必须让他有危机感,觉得稍微松懈就要失去你,这样才好控制,这点呢……曲筱绡就做得很好。”   她对关关说话,视线却往邱莹莹那里瞟,在心里为合租小妹默哀一秒钟。   关雎尔一脸阴沉看着她,明明知道樊胜美说得有失偏颇,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邱莹莹根本吃不透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兀自抱着一袋薯片在那吃,好像只有零食能够安慰那颗因为被男朋友放鸽子而闷闷不快的小心灵。   咕嘟~   咕嘟~   咕嘟~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个人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曲筱绡给她们群发了一条消息。   关雎尔解锁手机,点开微信一瞧,脸一下子变了。   曲筱绡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她正拿着蘸了跌打油的棉签往一个人红肿的脸上擦抹。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邱莹莹的男朋友白主管。   难不成……曲筱绡的朋友是指白主管?林跃和白主管为了曲筱绡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关雎尔整个人都懵了,那个正派沉稳乐于助人的林大哥,真的像樊胜美说的那样,是一个精于表演的骗子?   不,现在不是纠结林跃为人的时候,她抬眼一瞧,邱莹莹整个人都在哆嗦。   “曲筱绡!”   小城姑娘直接弹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白主管昨天半夜给她发消息说今天给人搬家,结果搬着搬着跟曲筱绡搬一块儿去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曲筱绡的电话,然而等待她的是关机提示音。   “关机?她居然关机!樊姐,樊姐……你说她什么意思啊?”   樊胜美叹了口气:“要我说,这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看,就连姓林的,往日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多高尚啊,昨晚损我们的时候多义正言辞啊,结果呢?曲筱绡一道歉,今天不就上赶着去给人搬新公司了吗?以往你们说我现实,这男人呀,真要现实起来比女人还可怕,你看吧,曲筱绡有钱,海归,人又长得漂亮,娶了她能少奋斗二十年,你呢?你有什么?所以说……”   后面的话还没说,那边邱莹莹一下子急了。   “不是,他不是那种人,都怪曲筱绡,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要不然她怎么群发呀?她就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显摆她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会勾引男人。”   关雎尔说道:“莹莹,你先别急,你把这张照片发给白主管,到时候一解释不就清楚了吗?”   樊胜美一看邱莹莹反应这么大,担心自己那番话把她得罪了,赶紧往回找补:“关关说得对,这事吧,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你把问题搞复杂了,你看,白主管不是跟你说了要帮人搬家吗?他之所以没有说要帮助的人是曲筱绡,主要吧,是怕你多想,万一惹得你不高兴了,那不是影响姐妹感情吗?还有,你想呀,曲筱绡带白主管去看医生,林跃呢,一个人去擦药酒,说明什么?说明错不在白主管。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要我说啊,这人就是一个神经病,不,疯狗,逮谁咬谁的疯狗。”   她劝说邱莹莹的同时,还顺带黑了林跃一把。   关雎尔现在没空细想樊胜美的话,握着邱莹莹的手说道:“莹莹,咱可不能上曲筱绡的当,我觉得她是见你一直在她耳边说林大哥的好话,故意拿这事恶心你。”   邱莹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三个人的谈话,樊胜美接起来一听,是她的大学同学王柏川打来的。没说的,赶紧回自己房间关起门来叙旧,以免给对方知道她是跟人合租房子,崩了人设。   王柏川在电话里说他开了家公司,这次来上海谈业务,晚上想见见她,一起吃个饭。   樊胜美顿时心花怒放,开公司的大学同学,那是一定要见一见的,何况以前俩人关系就不错,她也能察觉到王柏川对她有些想法。   没空搭理关雎尔和邱莹莹,她换了一身绿色连衣裙去2201找安迪。   她在王柏川面前从来都是高傲女王人设,当然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在上海的生活并不如意,而有一台保时捷911的安迪姐,绝对是能够给她撑足场面的人。   啰里叭索讲了一堆题外话后,樊胜美道明来意,说自己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想让王柏川送她回来小区,求安迪帮她一把。   安迪答应了,说她可以带上邱莹莹和关雎尔一起过去他们吃饭的酒店,完事正好一起回家。   樊胜美高兴极了,正准备回2202化个元气满满地妆容时,安迪叫住她。   “我刚刚看到林跃往朋友圈传了一张受伤就医的照片,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呀,小邱和关关告诉我了。”   “刚才曲筱绡群发的那张照片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呀。”   “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呵……”樊胜美说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没见她一边讨好林跃,一边讨好白主管,再联系早晨那张照片,还有小蚯蚓被放鸽子的事,俩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安迪的手往书桌放的《人民日报》一拍,站起来说道:“曲筱绡做得太过分了,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让事情闹到动手的地步吧?”   “这怎么能怪曲筱绡呢,昨天他在这里说什么,我,你,曲筱绡,都不合适娶来当老婆,结果呢,第二天就舔着脸去给曲筱绡搬家,还跟昨晚的好哥们儿白主管打起来,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我觉得这件事没搞清楚前,还是不要急着下定论。”   “那就走着瞧呗。”   樊胜美摆肩扭腰走出2201室。   傍晚时分,安迪开着那辆保时捷911,带着2202室三人来到王柏川下榻的希尔顿酒店。   从车上下来,双方见面一阵寒暄,做完身份介绍后,王柏川引着四个女人进入大堂,往电梯间走的时候,樊胜美视线轻瞟,捕捉到右前方一闪而逝地背影,不由愣住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安迪:这家伙真坑人   关雎尔见她停下来,面带好奇问道:“樊姐,怎么了?”   “哦,你们先上去吧,我到洗手间补补妆。”   王柏川想说等她一下,不过看看安迪三人,点头说道:“那我在餐厅等你。”   跟几人分开后,樊胜美循着背影消失的轨迹走过去,来到洗手间外面稍候片刻,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那么凑巧,而且让她意外的是,眼前的男人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完全不像才打过架的样子。   林跃故作惊讶:“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   樊胜美面露狐疑,心说难不成自己猜错了,他不是跟踪几人来到这里的?   “你没有跟踪我?”   “我跟踪你?笑话,难道我来见客户还要跟你提前打报告?”林跃说道:“何况我不认为这种地方你消费得起。”   樊胜美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他是投行VP,出入高档酒店见客户是家常便饭,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之后想起林跃的后半段话又恼羞成怒:“我还以为你被人打断腿,寻思要不要买几束百合去探望你呢。”   “抱歉,让你失望了。”林跃拍拍手,朝着大堂走去。   樊胜美望他的背影说道:“林经理,曲筱绡的洗脚水好喝吗?”   林跃转回头,冲她冷冷一笑,走掉了。   樊胜美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仰头挺胸走进洗手间,本以为林跃在曲筱绡那里出了这么大一丑,应该会低调做人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偶遇,那还不趁机奚落几句,出一出心头恶气?   她补完妆,来到2F餐厅,先跟安迪等人打了个招呼,完事走到王柏川所在的桌子旁边坐下。   “让你久等了吧。”   “能够等你是我的荣幸。”王柏川非常绅士且卖力地“舔”着她。   “瞧你说的,没想到大学时最木讷寡言的你也学得口灿莲花了。”   “没有,我这都是真心话。”   “……”   不远处和邱莹莹、关雎尔坐在一桌的安迪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你们看,樊小妹笑得多开心。”   关雎尔推推眼镜:“是啊,这两个人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真叫人羡慕。”   邱莹莹刚要说点什么,眼睛往餐厅门口一瞟,人一下愣住了。   “莹莹,你怎么了?”   关雎尔注意到她的情况顺势望去,只见来这里路上还念叨的那位林大哥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林……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安迪听说回头一瞧,果然是他。   “咦,你们也在啊。”林跃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小声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跟在服务员后面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是这样的,苏州那边有一家企业想要咨询IPO方面的事情,约我在这里见面,没想到这样也能遇见,真巧。”   他话刚说完,邱莹莹“噌”的一下站起来:“林大哥,你说,今天在曲筱绡哪儿……”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这件事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那……”   关雎尔抓住邱莹莹的手,对她摇摇头。   “林跃。”虽然安迪对他跟白主管之间发生的事很好奇,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樊胜美正跟老同学聊得嗨,而林跃和她的关系很差,俩人要是在这里闹出点笑话,那樊胜美的脸可就丢尽了。   “你能不能不要去招惹樊胜美?”   林跃看了对面的餐桌一眼:“为什么?她刚才可是给了我一个大大地SURPRISE,我这人吧,你知道的……报仇从来不隔夜。”   安迪踌躇一阵:“算我求你行不行?”   “怎么?在跟人相亲,你担心我把她的好事搅黄了?”   “差不多吧。”   “我可以不去招惹她,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   林跃转身往那边走。   安迪急了:“好,我答应你。”   无论如何先稳住林跃再说。   “你说的,我不去招惹她,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重复完这句话,他冲她笑笑,往客户坐的地方走去。   安迪总觉得那个笑容很怪异,不知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似乎这里有坑。   很快地,她知道了坑在哪里。   樊胜美看到了林跃的身影,在心里骂他阴魂不散,很害怕他搅黄她的好事,不过安迪似乎在为她争取机会,而且有客户在,他应该不会毫无顾忌。   在忐忑与惶恐中,她度过了漫长的一分钟,然后,那个无比讨厌的家伙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从身边笔直走过。   嘘~   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安迪为了摆平这个讨厌鬼出了大力,她很感动。   遗憾的是这份感动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便被惊慌取代。   林跃没找她的麻烦,王柏川找上了林跃的“麻烦”。   “林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请女朋友吃饭?”   “不,是老同学。”   “美食红酒佳人,别告诉我你一点不心动。”   俩人非常热络地寒暄起来。   安迪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哦,抱歉,请原谅她用了这么不雅的词,总之聪明如她,居然踩了这么大一颗雷。   “他……他……他……他们俩怎……怎么认识的?”邱莹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白主管的事,指着林跃磕磕巴巴说道。   关雎尔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呆滞的脸看起来像一只树袋熊。   樊胜美坐在椅子上,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翻脸不是,不翻脸也不是,总之活了三十年,她就没有像今天这么尴尬过。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那边还有客户要陪,就不打扰王兄和佳人共进晚餐了,咱们待会儿再叙。”   “好,待会儿再叙。”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去陪客户了。   王柏川重新坐下,忽然发现樊胜美的情况有点不对劲,眼神游离,脸色苍白。   “小美,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樊胜美起身走向洗手间,安迪稍作沉吟,放下刀叉跟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我,折磨我。”   安迪看着六神无主的樊胜美,心说你之前对林跃和白主管争风吃醋幸灾乐祸时可不是这个样子,果然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你干脆坦白算了,我认为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很重要。”   “不,不行,那个王八蛋就等着看我出丑了。”   “只要王柏川不在意,你有什么好出丑的?”   “安迪,你不明白的……”   对于这份固执和坚持,安迪确实理解不了,看看手足无措的樊胜美,只能好心帮她分析:“林跃骗我答应了他一个要求,我想……他应该会顾及我的感受,不会做得太过分,你也看到了,他刚才装成不认识你的样子,并没有搅乱你的约会。”   听到这里,樊胜美慢慢恢复冷静,觉得是这么个理。   “安迪,这件事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该回去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好。”   樊胜美整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洗手间。   安迪一进餐厅门就愣住了,因为她的餐位左右空空如也,邱莹莹和关雎尔不见了。   樊胜美过去问王柏川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安迪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电话接入。   是关雎尔打过来的。   她接起来一听,脸色微变。   这时樊胜美走过来:“王柏川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过去那边说了几句话,再回过头来她们就不见了。”   安迪挂断电话,没有告诉她实情:“放心吧,我知道她们在哪里,这就去接她们回家,倒是你那边……”   樊胜美说道:“没事,刚才他问我吃完饭后要不要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   “那行,我先走了。”安迪心领神会,一面说一面拿起包往外面走去。   樊胜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回到王柏川对面坐下。   “她们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   王柏川一看她不想多讲,也没缠问。   “小美,你上次回家有没有去……”   俩人聊了没两句,那边林跃和客户起身离开,王柏川微笑着跟他告别。   樊胜美装作不认识林跃,试探道:“这人谁啊?跟你什么关系?”   王柏川说道:“哦,他是华鑫证券投行部VP,之前在酒店大堂等你时认识的,为人不错,闲聊的时候给了我不少好的建议。”   樊胜美觉得老天爷故意整她,王柏川好死不活挑了这么个地儿跟她约会,正好碰到那个家伙见客户,更巧的是,俩人在大堂等人还能聊成朋友。   你说早知道他们认识,之前看到他的身影,干嘛要追过去痛打落水狗啊,现在可好,狗肉没吃成,反惹来一屁股骚,要不是安迪为她做出巨大牺牲,搞不好她在王柏川面前长久维持的女王人设已经崩了。 ###第九百七十三章 曲筱绡:这家伙好阴险   “曲筱绡!”   来自邱莹莹的厉吼在19号楼22层的走廊回响,然而这句话里的女主角恍若未闻,拿着一把楠木片做成的小扇子走到安迪面前。   “怎么样?我学英文的利器,以后呀,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忘了还可以查询,厉不厉害?”   安迪看看被关雎尔死死抱住的邱莹莹:“小曲,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你难道没有要解释的吗?”   “解释?解释什么?你是说那件事啊?”曲筱绡转身走到邱莹莹面前,摇着手里的小扇子一脸得意说道:“小邱啊,事实一,你那个男朋友就是人渣一个,就是作为绅士开车门也要摸女士小手一把作为回报的那种;事实二呢,如果我让他摸一下,或者给他尝个甜头,让他有一丝丝做驸马爷的机会,可能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失恋咯。”   “不用可能,曲筱绡,拜你所赐,我已经失恋了。”   邱莹莹猛地挣开关雎尔的胳膊,一下子扑过去,唬得曲筱绡往安迪身后一闪。   “啊,安迪,你看看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关雎尔赶紧去拉邱莹莹的胳膊:“莹莹,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放开,放开,我今天非撕烂她这张嘴,要不是她……呜呜,白主管也不会跟我提分手。”   “咦,白主管跟你提分手了?这是好事啊。”   安迪一边拦着邱莹莹,一边侧脸看着身后:“小曲,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曲筱绡说道:“不行,我这明明是在做好人好事,为什么要装成犯错的样子?”   呼~   步梯的门了,不知道谁打开了楼道里的窗户,一阵强劲的穿堂风吹过,2203室的房门呀的一声,咔嚓,锁上了。   安迪扭脸一瞧,只见一个人站在楼道口,正面带笑容看着前方一幕。   “林跃?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她还以为他会在希尔顿多呆一会儿呢,没想到她们才上来一会儿,他就到家了。   “刚在下面听见22楼很热闹,所以过来看看。”林跃突然拉住安迪的手往旁边一拽:“安迪小姐,现在是你信守承诺的时候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她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触碰,猛地甩开林跃的手,正要喊他别添乱,忽然想到之前在希尔顿2F吃饭时答应他的事,不由愣了一下。   就是这短暂地愣神,没了她做挡箭牌,曲筱绡被邱莹莹一下子抓住,上手就在脸上挠了一把。   “啊,邱莹莹,你来真得呀?”   曲筱绡赶紧找地方躲,然而2203的门锁上了,电梯被人按去1楼,2202和2201的锁闭着,她只能在楼道里打转,得亏关雎尔在后面拦着,不然的话,脸怕是都给邱莹莹抓花了。   啪~   曲筱绡用来学英语的小扇子掉在地上,被邱莹莹一脚踏碎。   “邱莹莹,邱莹莹……”   安迪一看那边真打起来,关雎尔一个人根本拉不住邱莹莹,自认为大姐的她想要过去拉架。   “如果你敢插手这件事,我现在就给王柏川打电话,告诉他樊胜美根本不是他在希尔顿大堂跟我形容的模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   “你……你怎么能这样卑鄙?”   去帮曲筱绡的话,樊胜美就会现原形,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死撑,但是从下午的一幕可以看出,真要被王柏川认识到她的落魄,樊胜美会崩溃的。   可要是无动于衷,曲筱绡个子又矮身子又单薄,一定不会是因为被分手陷入癫狂的邱莹莹的对手,那么她所要维护的22楼的姐妹感情……就完了。   林跃冷笑道:“我为什么这样卑鄙?你以为我看不出曲筱绡对我和白主管搞的小动作吗?我报复她有错吗?”   “……”   安迪哑口无言,想想也是,如果曲筱绡不去招惹他,昨晚真就道歉言和,皆大欢喜对谁都好,可是这货非要耍心机整林跃和白主管,搞到最后俩人大打出手,这样做确实很过分。   “啊……邱莹莹,你居然拽我头发,放手,放手……”   呲~   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异响,安迪扭头一瞧,是关雎尔把邱莹莹裙子的拉链撕开了,并因此摔了一脚,后者根本不在乎,趁机扑过去对着曲筱绡就是一巴掌。   啪~   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在白富美小姐的脸上。   安迪一急,待要挪步,林跃一个闪身拦住他,指着手机屏幕说道:“认识这个号码吗?王柏川的。”   “你……你非要事情闹大才干休吗?”   林跃说道:“像曲筱绡这种贱人,就应该有人教教她做人的道理和行事方寸。”   “啊!”   那边又是一声尖叫,邱莹莹抓住了曲筱绡的头发,曲筱绡也抓住了邱莹莹的头发,俩人用力撕扯着,推搡着,邱莹莹的丸子头散了,曲筱绡的头发给薅下来半把。   安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打吧,你可以立即告诉王柏川樊胜美的事。”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拉着邱莹莹的胳膊,一手按着曲筱绡的肩膀把两个人分开。   到底是每天清晨起床锻炼的人,手劲儿比正在打架的两个人大得多,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她们推开了。   当然,这也和两个女孩儿一番拉扯力气用得差不多有很大关系。   “别打了,你们俩!”   安迪一声大吼,身为CFO的气场一发,果然震住了那两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林跃拿着电话走过来,不过他打得不是王柏川的电话,是110报警台:“喂,110吗?欢乐颂小区19号楼22层有人打架,你们快过来看看吧。”   安迪呆住了,心说这家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曲筱绡披头散发地朝林跃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却没想到林跃往后退了几步,把步梯门一关,隔着窗户说道:“好男不跟疯狗斗。”   就在2202门口,歇过一口气的邱莹莹还要上去厮打,被关雎尔一把抱住:“莹莹,好莹莹,别再打了,他都报警了,你再没完没了的,警察来了会把你抓进去的。”   林跃隔着楼道门说道:“当小三儿被打这种事,放心吧,警察看到了都会唾弃她,而且我敢打赌她不敢追究你的责任,因为我的手机里不只有王柏川的电话,还有曲连杰的电话……”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   嘭嘭嘭~   曲筱绡跟只疯了的母狗一样用力拍打着楼道门。   ……   半个小时后。   电梯门缓缓闭合,两名民警的身影消失在安迪的视野里。   她回过头来,看着正在检视曲筱绡当着警察面向邱莹莹道歉视频的男人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过分?我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包容曲筱绡。”   “你是在报复她接受白主管,甩了你的事吗?”   今天下午林跃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去看医生的照片,而曲筱绡发了一张带白主管去看医生的照片,正常人看到这些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曲筱绡选择了后者,晚上白主管给邱莹莹打电话说分手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林跃因爱生恨,因恨报复是一件符合逻辑的事。   林跃晒然一笑,不过并没有解释这件事,她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呗。   眼见他不说话,安迪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言好语化解误会和仇恨,非要闹得这么僵?”   “第一,曲筱绡只顾自己开心,不顾邱莹莹感受就‘为你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她做事没有分寸在先,我做事不计后果在后,你为什么找我谈话,不去找她谈话?就因为她在你面前表现得谦恭有加,就对她有心偏向?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请一碗水端平,谢谢。第二,我不认为自己跟她是朋友,昨天在你家我说过,她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贱人,所以跟她闹僵我一点都不难过;第三,曲筱绡设计害我致我受伤在先,我反击是正常操作,如果你是胜券在握的一方,会和连狗急跳墙的能力都没有的敌人好言好语好说话吗?”   “你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对她在电梯里污蔑你是谭宗明小三,想要2202三个女孩儿讨厌你的事不予追究,但是我做不到。”林跃丢下这句话往步梯走去,一面头也不回地道:“有个说相声的讲过一句话,那些不明白情况就劝你大度的人,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你。”   安迪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个林跃,损起她来一样不留情面。   ……   半个小时后,王柏川开车把樊胜美送到欢乐颂小区门外,两人下车说了几句话,她面带喜色往里面走去,虽然在希尔顿2F吃饭时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小插曲,不过总体而言晚上的约会很不错。   来到19号楼楼下,她拿出房卡刷开门禁走入大堂,跟前台坐着的小郑一阵短暂视线交锋后,生姿摇曳地朝电梯走去,这时咔的一声轻响,单元门开启,樊胜美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第九百七十四章樊胜美:这家伙太混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分手的王柏川。   “你怎么跟过来了?”樊胜美很慌,生怕前台小郑道出她在22楼跟人合租的事实,同时又不知道王柏川究竟出于什么心思跟踪她。   “小美?”王柏川也傻了:“你也住19号楼?”   这个“也”字用得樊胜美一惊。   王柏川一脸惊喜走到她的身边:“原来你跟林经理住一栋楼啊?刚才在小区门口跟你分手,我正要开车回酒店,忽然接到他的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宵夜,顺便谈谈商业方面的事,直到他发来定位,我才知道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更没想到你们还是一栋楼里的邻居。”   樊胜美心里咯噔一下,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姓林的这么无赖,大半夜的叫王柏川来家里吃宵夜,这几个意思啊?   看到心上人不说话,王柏川以为她忘了“林经理”这个人:“小美,你忘了?就是傍晚在希尔顿吃饭时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人……按理说你跟她住在一栋楼,应该认识才对啊。”   “没有碰到过,兴许他是才搬进来的住户吧。”樊胜美强装镇定:“柏川,这么晚了还去打扰人家,我觉得不好。”   她不敢说自己认识林跃,更不敢告诉他之前的经历,只能旁敲侧击,曲线救国。   “都到这里了,总得上去坐坐吧,他知道我就在楼下,贸然拒绝的话不礼貌,而且我有意来上海开公司,以后或许有借助他的地方也说不定。”   “……”   话讲到这里,樊胜美还能说什么?   事实是她也没有机会多说,因为轿厢门叮的一声开了。   “小美,你住几楼?”   “2……22。”   “好巧?林经理就在你楼下。”   “是啊,好巧。”樊胜美言不由衷地道。   王柏川连续按下21和22两个按钮,看着液晶屏的数字不断攀升。   “小美,要不……我送你到22楼吧,反正林经理就住下面一层。”   “不用,真不用,别让人家等急了。”   王柏川想想也是:“那行吧。”   叮~   21楼到了,轿厢门打开。   “小美,再见。”   “再见。”   樊胜美微笑着跟他挥手。   直到轿厢门缓缓闭合,再看不到那张脸她才松了一口气,紧张情绪有所缓解。   到了2202,樊胜美拿出钥匙开门走入。   一进去她就呆住了,因为本该已经睡觉的两个人都在沙发坐着,一看她回来,邱莹莹直接冲过去抱住她,哭唧唧地道:“樊姐,白主管……他……他要跟我分手。”   “白主管要跟你分手?”   “曲筱绡……是曲筱绡抢了他。”   樊胜美想不明白,曲筱绡怎么可能喜欢那样的猥琐男?为了打击报复姓林的?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对了小蚯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衣服也撕烂了。”   “是曲筱绡抓的,我……我跟她打起来了。”   樊胜美看向关雎尔,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应。   “你怎么不拦着她们呀?”   关雎尔把林跃上来激化矛盾的事情说了一遍,樊胜美心说糟糕,安迪最后没有受阻于林跃的威胁,将曲筱绡和邱莹莹分开,等于撕毁了当初的承诺,那么林跃也就有理由跟王柏川道明她的情况。   怪不得深更半夜还要请他吃宵夜呢。   “我得去安迪那儿一趟。”樊胜美推开邱莹莹,打开房门走出去。   “樊姐,樊姐,你别走,快给我出出主意……”   关雎尔过去拉住邱莹莹:“莹莹,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是别去烦樊姐了,她现在自身难保。”   “什么意思?”   “好像……今天的破事还没完。”   ……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铃声将安迪惊醒,她捏了捏发紧的鬓角,走过去把门打开。   “樊小妹,你回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安迪。”一进屋她就慌了,在客厅里团团转。   “你先别急,什么怎么办?”   “刚才王柏川送我到楼下,分手后不久便接到林跃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到21楼吃宵夜。”   “他答应了?”   樊胜美点点头:“我回到2202后,听关雎尔说起曲筱绡和邱莹莹打起来的事,你说……他该不会是想要在王柏川面前揭我的底吧?”   安迪听完她的讲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要说这个林跃,还真能做得出来。   “……”   安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这事儿摆明了是在针对她。   叮咚咚~   便在这时,樊胜美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来电人是王柏川。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了,一定是林跃跟他说了自己的事,不然王柏川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安迪说道:“你先别急,接起来听听他怎么说,这种事,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总要面对。”   呼~   呼~   呼~   樊胜美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控制情绪还是有一手的,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她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喂……”   扬声器里响起王柏川的问话:“小美,你睡了吗?”   “我啊……”樊胜美说道:“刚上床,正准备睡觉。”   “哦,是这样的,林经理的那个客户,就是之前跟他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从苏州过来的,顺路带了些阳澄湖大闸蟹作为礼物,林经理听说你在楼上住,而他刚刚搬来这边,便让我提一箱给你送上去尝尝鲜。”   故意的,那货绝对是故意的。   樊胜美的嘴角在抽动,目光在闪烁,心里是又气又急还特别慌张。   “咳,柏川,我都已经睡下了,明天是周一,还要上班……这样吧,你代我谢谢他,就说好意我心领了,大闸蟹呢,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王柏川没有强求:“行,那我转告他,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晚安。”樊胜美按下挂断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安迪说道:“什么情况?”   樊胜美把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告诉安迪。   “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样好玩吗?”   安迪环拢双臂,在书桌前面来回走动:“这个林跃给我的感觉十分聪明,做事严谨细致,滴水不漏,甚至可以说一环扣一环,他明知道你会拒绝,可为什么要王柏川给你打这个电话呢?示威?讽刺?还是……”   “还是什么?”   “猫戏耗子,在跟你玩儿?”   安迪的话很伤人,但是细细想来,确实有种被他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叮咚~   叮咚~   叮咚~   连续的门铃声引起两个人的注意,安迪偏头一瞧,监控画面中林跃和王柏川站在走廊里,正在按她家房门。   樊胜美感觉头皮发麻,一时间没了主意。   “你快进卧室躲一下,我去开门。”   安迪把她推进卧室,过去打开房门。   “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林跃说道:“哦,留朋友吃宵夜时发现电锅还在你家,我上来拿一下。”   “进来吧。”   安迪把两个人让进客厅。   林跃一指后面的人:“我朋友,王柏川。”   “我知道,他跟樊小妹是大学同学。”   林跃说道:“樊小妹?”   安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樊小妹就是樊胜美,是我一个朋友。”   林跃装模做样地看了王柏川一眼,对方点点头:“就是我跟你说的,住在22楼的女同学。”   “对了。”王柏川把装大闸蟹的盒子放在桌上:“安迪,等小美明天起床,你能把这个拿给她吗?”   “好的,没问题。”   俩人说话的时候,林跃搬起那口电锅走到二人面前。   “安迪,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得准备明天例会的资料。”   “那再见。”   “再见。”   安迪送走两人,把门关上。   樊胜美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着桌子上的大闸蟹说道:“他什么意思啊?”   “我想,他知道你在我家。”   “……”   樊胜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就是讽刺挖苦了他几句,结果愣是给他耍了一晚上,气人,真是太气人了。   安迪拿起那盒大闸蟹递给她:“他们应该不会上来了,回去吧。”   “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你信不信,如果你不拿走,肯定会惹出更多麻烦。”   樊胜美原地踌躇一阵,选择遵从安迪的建议,拿着那盒大闸蟹离开了。   送走女邻居,安迪回到书桌前面坐下,这时FB的消息框一闪,奇点给她发来一则消息。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怎么了?”   “是关于我一个朋友的……”   正常情况下安迪是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别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把她也当成棋子计算在内的家伙,有一种特别想吐槽的冲动,很明显,关雎尔、曲筱绡等人不是合适的吐槽对象,而奇点嘛,在她看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一来对方很聪明,二来作为男人,可能比她更能理解楼下那位。   键入提示符抖了几下,奇点发来一则回复:“像这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但是樊小妹和曲筱绡也有错啊。”   “这人很聪明,不过他的身上带有太多市井气息,跟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而且不肯吃亏,或者说不够绅士,他不肯吃亏,便意味着身边的人吃亏,我怕你跟他走得太近会受到伤害。”   “有这么严重吗?”   “可能性很大。当然,这是我的私人建议,怎么取舍还要你自己来做选择。”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现在我想去睡觉了。”   “别忘了,明天中午十二点。”   “忘不了。”   安迪结束了和奇点的对话。   与此同时,2103里,王柏川看着在电脑桌前面呆了有一阵的林跃说道:“看什么呢?你再不过来吃,蟹就凉了。”   林跃把笔记本电脑一合:“王兄,问你一个问题,一个靠着出卖合伙人保全自己财富的家伙,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别人是市井小人,应该吗?” 第九百七十五章心态崩溃?那就对了   樊胜美以为安迪说他们应该不会再上来代表噩梦终结,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但就像安迪说的第二句话——如果她不拿走那盒大闸蟹,天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她,于是她拿着那盒大闸蟹离开了。   回到2202,关雎尔正由邱莹莹房间出来。   “樊姐,你回来了。”   “小蚯蚓呢?”   “她之前跟曲筱绡打架耗费了不少体力,回到床上拉着我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   “哦。”   站在樊胜美的立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的遭遇,那就是“一地鸡毛”。整个22楼跟经历了一场地震似得。   “咦,樊姐,你手里的是?”关雎尔注意到她手里提得大闸蟹礼盒。   樊胜美阴着脸说道:“这是楼下送过来的。”   “楼下?”   “关关,你去把里面的蟹拿出来放冰箱里,记得盖上一条湿毛巾。”   关雎尔不知道林跃为什么给樊胜美送蟹,但还是听话地接过纸盒,打开冰箱,把里面的大闸蟹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到冷藏室。   “樊姐,这里面有一张卡片。”   那边端着一杯温水缓解紧张情绪的樊胜美一听这话,放到肚子里的心又悬了起来,赶紧走到冰箱前面,接过关雎尔递来的卡片展开。   TO:趾高气昂的樊小姐。   我想王兄今晚会喝多,而我作为地主,理应留宿他一晚,毕竟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而且,他应该很乐意和我促膝长谈,明日一早还能给喜欢了很久的班花小姐做专车司机,送她去上班。   哦,我想说的是,别担心,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我既然答应了安迪不跟他提咱们俩的相亲过往,以及你那些有趣言论,就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下次见面记得说谢谢我。   樊胜美看完后把卡片一揉,嗤嗤几下撕成无数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关雎尔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一脸好奇问道:“樊姐?”   樊胜美什么都没有说,冲进洗手间好赖洗了一把脸便回房间休息了。   灯是关了,床是上了,可她睡得着吗?   她睡不着。   卡片上的字句阴阳怪气,但是表达的意思很清楚,王柏川今晚不会走了,明天会“顺路”送她上班,人家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送礼品,她能迁怒人家吗?不能,除非她不想跟王柏川交往。   可是林跃又没说几点叫王柏川起床,万一他比她起得早,上来22楼等人,那乐子就大了,所以她必须起得比鸡早,在王柏川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去21楼堵他,才能避免尴尬。   那么……她今天晚上能休息好吗?不可能!   她是既庆幸听了安迪的劝,拿着大闸蟹礼盒回来,又暗恨林跃阴险狡诈——如果跟王柏川说明她的情况,俩人可能告吹,但是好歹靴子落地,她的一颗心不用吊在半空,现在呢?不上不下好难受。   这种软刀子挫肉的痛楚,真不如像曲筱绡那样被邱莹莹打一顿。   樊胜美失眠了,关雎尔同样睡不着,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乱”,刚刚毕业的她,真得有种无力应付的感觉。   楼下那位林大哥究竟在想什么?给他发消息也不回,还在为昨晚的事生她的气?亦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当做没看到?   ……   翌日,天还没亮,樊胜美就顶着深重的眼袋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穿衣服化妆,在22楼和21楼步梯中间等待王柏川给她打电话,以便装出凑巧出门的样子来维持人设。   她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安迪出门晨跑返回,等到邱莹莹起床,关雎尔洗漱完毕,王柏川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   直至安迪邀请关雎尔坐她的保时捷911离开,邱莹莹也背着她可爱的双肩包,挤进去往公司位置的地铁,方才听见咔的一声轻响,2103室的房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但不是王柏川,是那个讨厌鬼。   樊胜美往回躲的时候林跃叫住她:“咦,樊小姐,好巧。”   既然被看到,再往后撤未免有失尊严,樊胜美指着电梯说道:“也不知道你们21楼的人在搞什么,一直强占电梯,记得上次2102的小孩子就这么玩过,要我说,这人呐缺什么都不能缺家教。”   这种时候她都不忘记在拔高自己的同时损别人一句。   “哦,忘记告诉你了,昨晚王兄接了个电话,说要回南通见个客户,必须一早往回赶,他的行李什么的都在酒店里,在这儿住不方便,我就打电话叫代驾把他送走了。”   林跃在樊胜美惊愕的目光中走进电梯,按下1楼按钮,坐视轿厢门把外面的女人脸挤成一道细缝。   “姓林的,你这个王八蛋!”   咚~   樊胜美一脚踢在闭合的电梯外门,因为太过用力震得脚尖生疼。   恰在这时,2102的门打开,准备出门上班的女业主看到这一幕,指着她说道:“哎,你是22楼的租客吧?要是把电梯弄坏了,你可要负责修嘚唻。”   樊胜美根本没有时间跟她废话,忍着疼拎着包往楼下跑,想要去乘第二部电梯。要知道这个点儿开车上班的话只要不是大堵车还来得及,要是乘地铁的话,那就很勉强了。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跟电梯较劲,脑子瓦特了。”2102的女业主望楼梯口撇撇嘴,一脸不爽。   ……   两个小时后。   金融街,华鑫证券。   关雎尔翻译完手头文件,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米雪儿起身邀她去上厕所,关雎尔正要答应,忽然瞥见电脑右下角托盘图标在闪,选择出言婉拒,移动光标过去轻轻一点。   QQ对话框弹开,林跃发来一个视频文件。   “晚上回家问下邱莹莹在公司的遭遇,给不给她看这份视频文件由你决定。”   林跃终于给她回话,关雎尔很开心。   不过看完下载到桌面的视频,她不开心了,震惊之余还有点小失落。   原来曲筱绡完全被林跃耍了,他跟白主管早就结成了革命统一战线,后面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可怜那个自觉聪明伶俐除了安迪看不起任何人的白富美大小姐还以为林跃是因爱生恨,才会火上浇油,撺掇邱莹莹和她打了一架。   她的手指放到键盘上,沉吟片刻,移到一边,放到键盘上,又移到一边,犹豫了好久才回了一句话。   “林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主管会为曲筱绡跟邱莹莹分手?”   “对。”   “那你说帮她追曲筱绡,作为交换,他把邱莹莹让给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发过去很长时间都不见回应。   关雎尔开始着急,整个人坐卧不安,检讨自己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一方面想知道答案,一方面又有点儿后悔。   “关关,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小叶拍了办公桌的围板一下。   “啊?”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没怎么。”   “这是经理下午开会要的材料,你拿过去复印一下。”   “哦。”   关雎尔接过文件夹,推了推眼镜框,转身往打印机的位置走去。   操作打印机的时候她又想起刚才的问题,文件都复印好了还杵在那儿发呆,直到后面的职员拍了她一下,指指表示复印完成的状态灯才反应过来,取走复印好的文件。   “小叶,复印好了。”   “谢谢。”小叶站起来去接关雎尔手里的东西,捏着页眉拉了一下没有结果。   “关关?”   “哦。”   关雎尔赶紧松手,可是因为动作太急,文件散落在办公桌上,俩人赶紧抢救,不过还是被经理瞟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整理好文件夹后,小叶拿着走了,关雎尔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经理的反应,坐下来一点QQ图标,对话框里是林跃发来的,针对之前问题的回复。 ###第九百七十六章 魏渭:这家伙不讲武德   “我那是在诈白主管,不然他怎么会答应帮我对付曲筱绡?另外,我这也算诱供取证吧,时机到了拿给邱莹莹看可以让她对白主管死心。”   一句话说得关雎尔如释重负,那种感觉就像下了半个月的雨,某个早晨醒来忽然发现天晴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樊姐说你也是曲筱绡的追求者之一,连安迪姐都信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像你这么稳重的人,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对了,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空?”   “怎么了?”   “约你出去吃个饭,我知道前面有一家新开的泰国餐厅不错,搞不好还能碰到熟人呢。”   关雎尔十指轻盈地敲下两个字:“好啊。”   ……   正午时分。   林跃合上手里的资料夹,离开办公室来到楼下。   关雎尔正在国金4F电梯间前面一点的地方看支付宝的宣传片。   “等急了吧?”   她摇头说道:“没有。”   “走吧。”   “好。”   林跃带着关雎尔右转进了旁边的天泰餐厅。   来之前关雎尔在网上搜了一下这家店,大众点评的介绍是人均180,要知道她现在的工资才四五千块,就算过了实习期,运营岗这种吃大锅饭的,头一年薪水加奖金一起月均到手也就一万多块,平时过来打个牙祭还行,当家常便饭可吃不起。   “放心吧,不让你掏钱,今天我请客。”   林跃心说这才对嘛,网上那些不贩卖焦虑就不会写文章的自媒体,以2015年的薪资水平,说得人均180的饭店跟家常菜馆一样。要说以安迪的薪水和魏渭的身家,吃这个或许算是路边摊水准,但是对于一般员工来讲,还是有些档次的。   “上次你说要吃大闸蟹,我还没请你呢。”果然,这个有时候木讷呆板,有时候很敏感的女孩儿对于还没履行诺言请他吃饭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跃说道:“大闸蟹我已经吃够了,等你发工资去请我吃串串香吧。”   “串串香?”关雎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追求怎么越来越低。   “你以为我是那些成日在天上飘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啊,知道全中国月收入不到1000的人有多少吗?”   关雎尔摇头。   林跃说道:“以后会有人告诉你的。”   这时有服务员走过来,引着两个人往里面走,关雎尔的视线往侧面一扫,表情微变,因为米雪儿和小叶就坐在靠近吧台的座位上,正一脸愕然看着他们俩。   要知道林跃刚入职的时候,人事主管带他到运营部做过介绍,都知道他是投行部新来的VP,后面又传他是从IT业跳槽到金融业的,反正不管是好名还是恶名,总之整个华鑫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关雎尔对二人摆摆手,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那二人也对他摆摆手,笑了笑。   关雎尔知道这两个人回去后一定会在背后嚼舌根,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咦,我说什么来着,遇到熟人了吧。”   前面传来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抬眼一瞧,只见前方靠窗位置的餐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她很熟悉,是安迪,男得嘛……长相有些老成,眼睛不大,嘴边的法令纹已经很深,耳朵翘而尖细,不过头发打理的还好,整体来看尚算精神。   安迪注意到他们两个,站起来说道:“咦,好巧。”   “安迪姐。”关雎尔走到她面前:“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魏渭也跟着站了起来,带着一点疑惑打量对面一男一女。   女孩儿还好,一看就是那种才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还有几分乖乖女气质,男得嘛,他越看越皱眉,因为作为过来人,居然无法给他在某个方面下定义,似乎对方身份变幻莫测,有成功人士的稳重,有不羁者的洒脱,细微处又有市井小民的恣睢,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肃杀……或者说戾气。   “哦,介绍一下。”安迪指着关雎尔说道:“我的邻居,小关。”   完事又看向林跃,神色稍显复杂:“这个是林跃,他们都在前面的华鑫证券工作。”   林跃?   魏渭注意到安迪的微表情,心说这个人不会就是昨晚俩人在FB上讨论的那个尖酸市侩,睚眦必报的家伙吧。   “他是……”安迪刚要介绍魏渭,林跃打断她的讲述:“我知道,魏渭,惠南贸易进出口公司的老板,主要做钢材生意,房产、公司股份、有价证券,个人资产总额在5000万左右,更为关键的是,认识人很多,上到政府官员,下到商界名人,巨贾富商,哦,对于市井小民,他是看不上的。”   尴尬,连关雎尔都能察觉到餐桌上空漂浮的尴尬。   安迪的年薪七位数吧,个人资产折合人民币也没有一千万,魏渭呢,至少五千万。   个人资产五千万的公司老总约她在天泰餐厅吃饭,这个待遇……说起来还没有昨天晚上王柏川请樊胜美的待遇高。   虽然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但是这么试探女伴总归不怎么礼貌。   林跃说道:“非常高兴认识你,魏绅士。”   他嘴上说着高兴认识别人,手却插在兜里,没有一丝想要跟人亲近的样子。   而那句绅士,无论是落在安迪耳朵里,还是魏渭耳朵里,都特别刺耳,也只有关雎尔不知道他为什么阴阳怪气地说话。   “林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或者说魏某曾经有过开罪你的地方?”他跟安迪认识好久了,当然不会认为她把昨夜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林跃,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一见面就出言不逊呢?   “作为一名投行VP,掌握高净值人群的个人信息是我的工作之一,所以不必意外我对你个人财产情况的了解,如果有人肯出大价钱,我甚至可以把你手里握有哪支股票,持股数是多少细化出一个表格。”林跃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你跟我的恩怨,前几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说得魏渭脸色一变。   安迪也很意外,虽说成功的老男人身上总会有一些专属小故事,但是从林跃的表述来看,魏渭的专属小故事似乎不那么光彩。   “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商业上的事情,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这是魏渭坚信的一点。   “所以你的女人甩了你后就觉得是钱毁了你的感情,开始隐瞒身份和家产来考验那些试图接近你的女性?乘地铁,吃路边摊,你把这叫做考验,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把这身行头也换了?”   林跃回望小叶和米雪儿所在方向:“小叶,过来报报这位先生身上有哪些名牌。”   小叶苦着脸走过来,一边是公司里的上级,一边是陌生人,要在两人之间做选择的话,答案显而易见。   “衬衣是普拉达,外套是古驰,鞋子是登喜路。”   “所以你看,连证券公司的一般员工都能认出这身行头,你这点小心思能骗过谁,上等人先生,我很好奇你的行为逻辑在哪里?”   “林大哥。”关雎尔碰碰林跃的手臂,意思是别再说了,安迪姐的脸都黑了。   “你看,我就不懂揣摩女人那些小心思,如果她的约会对象是个垃圾,那她又是什么人呢?唉,要么天天被骂猥琐直男癌呢,说起来也活该。”林跃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哎呀,我这下等人只剩半个小时用餐时间了,天大地大没有五脏庙大,你们请便,恕不远送。”   说完话他拉着关雎尔的胳膊往前面走去。   “走吧,我送你出去。”安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快,引着同样一脸难看的魏渭离开餐厅。   那边关雎尔望着若无其事点餐的林跃说道:“林大哥,如果你跟魏先生有过节,敌视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捎带着把安迪姐也损了?” ###第九百七十七章 我的备胎?你也配?   林跃没有理她,偏头看着服务员,指定菜单上的菜品说道:“一份碳烤秘制猪颈肉,一份罗迦叶辣炒豇豆肉糜,对了……”   这次他看向关雎尔:“喜欢甜口吗?”   关雎尔点点头。   “那再来一份十美菠萝炒饭,外加双人份的海鲜冬阴功汤。”林跃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谢谢,麻烦告诉后厨上菜快一点。”   “好的,您请稍候。”   服务员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拿着点餐器走了。   这时他才转回头,看向关雎尔:“服务员在工作的时候不要谈别的事情,这样很不尊重劳动者。”   关雎尔一脸茫然,要知道林跃平时对曲筱绡、樊胜美那是相当不客气,今天就连安迪也给得罪了,为什么扭头到服务员身上,他就侃侃而谈尊重了呢?   “很奇怪是吗?”或许是看出她心里的疑问,林跃说道:“其实这跟你上面说的是一个问题。”   关雎尔更奇怪了。   “曲筱绡的父亲身家过亿,安迪年薪七位数,这两个人比较你、樊胜美、邱莹莹三个人,绝对属于中产阶级对不对?”   关雎尔想想是这么个理。   “国内精英阶层有一个非常令人讨厌的特点,他们的优越感必须通过把持社会资源,牢牢钳制底层向上流动的可能来实现。换句话说,底层生活的越艰难,他们的优越感越爆棚。”   关雎尔摇摇头:“林大哥,我听不明白。”   林跃说道:“这么说吧,放在曲筱绡身上,这份优越感就是聪明伶俐见多识广的她多管闲事为你好邱莹莹必须感恩戴德,不然就是傻。放在安迪身上,就是我是一个成功人士,你们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所有问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这种拿腔拿调的姿态,像极了一个降临人间体验生活的天上仙。即便如此,他们还非要用一种精英也有精英的烦恼来跟你们的人生扭结,你的痛苦来自工作压力,邱莹莹的痛苦来自感情不顺,樊胜美的痛苦来自剩女恨嫁和贪慕虚荣,你们的状态折射了社会上千万劳苦大众,而曲筱绡呢?她的痛苦来自于必须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争家产,安迪……安迪的事我就不说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总之,这两个人连痛苦都透着股子精致与文青小资,所以在我看来,包括魏渭在内,这些人对你们的好,都是带着浓浓的俯视、怜悯与施舍,她们所珍视的并非姐妹情,而是一种社会参与感与角色扮演感,简而言之,你们是曲筱绡面前的流浪猫,你们是安迪从没经历过的烟火气。我这个人吧,向来爱憎分明,对于不喜欢的人,干嘛要讲尊重?”   “……”关雎尔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心目中,安迪是那么聪明、强大、靠得住,曲筱绡是那么漂亮、时尚、富有,总之看起来特别耀眼,不像2202里的三个人,就连房间里都弥漫着一种叫做焦虑的气息。   林跃停顿一下又道:“沪漂,地头蛇,商业精英……22层,微缩版的社会一角。”   不知为什么,关雎尔突然有种深深的恐惧感。   “先生,您的餐点。”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他刚才点的菜品放在桌子上,林跃微笑致意,把人送走后一推关雎尔面前的十美菠萝炒饭:“先吃点甜的压压惊。”   半个多小时后。   关雎尔回到运营部B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现在她还一脸恍惚,没有吃透林跃吃饭时说的话,应该说,大学毕业还没一年的她,根本理解不了社会的残酷。   “听说没有?关雎尔和投行部那位刚刚给公司拉到一个大型并购案的林经理去吃饭了,就在前面的国金大厦。”   “我就说嘛,投行部经理入职为什么要来运营部打招呼,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去去去,别乱传闲话,被经理听到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什么啊,大家也就一说,男未娶女未嫁,就算真在谈情说爱,别人也管不着。”   “办公室恋情,总归是不好的。”   “那也要看谈恋爱的人是什么身份。”   “……”   关雎尔看看对面埋头工作的小叶,又看看不知道去哪里的米雪儿,对于那些碎语闲言如芒在背。   与此同时,曲父来到了曲筱绡的公司。   “筱绡啊……”   话没说完就被地板一块凸起绊了一脚。   唉哟~   前面整理文具的白富美小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扶住他:“爸,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没事。”曲父摆摆手:“来抽查,顺便看看……”   刚想说“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忽然发现曲筱绡右脸微肿,眼角还有一点血痂。   “咦,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曲筱绡当然不能告诉他事实,一来勾引别人男朋友被打说出去丢曲家的人,二来真要告诉父母实情,那两个人必然强迫她搬家,且不提被林跃整得很不服气,安迪可是她的贵人,要把公司立起来,踹死曲连杰,少不了她的帮助,所以欢乐颂小区19号楼2203室是一定得住的。   “嗨,昨天晚上跟姚滨他们去酒吧庆祝,喝多了,路上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喝多了摔得?是不是喝多了在酒吧跟人打起来了?”   “……”曲筱绡没有说话,她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眼睛毒着呢,肯定能分清她脸上的伤是给人挠的还是在地上搓的,所以她故意在假话前面加了一个情景设定,等着老爸往里面跳。   “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时候能够成熟稳重一些,一天天的混酒吧迪厅KTV,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爸,我知道了,下回注意点就是了。”曲筱绡撒娇道:“我这就是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挠了一下,真没事。”   俩人正说着,猛听身后脚步声响,曲筱绡回头一瞧,来人竟是那个素来不和的哥哥曲连杰。   “哟,这刚开公司脸上就挂彩,兆头不好啊。”   曲筱绡看看她爸,又望望曲连杰,原本堆在脸上的微笑一下子散了:“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妹妹的公司马上就要营运,我这当哥哥的不来走动下,那不是太不懂事了吗?”   曲筱绡默不作声。   曲父说道:“筱绡,你哥这话说得好,要不然怎么叫一家人呢。”   曲筱绡的心里话是谁跟他一家人啊,不过当着亲爹的面自然是不能说的,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温度的标准假笑。   曲连杰也不在意,走到最近的办公桌前面翻了翻关于GI空调的代理资料:“还有几天就要和外方谈判了,不知道我的好妹妹准备得怎么样了?”   “要你管?”曲筱绡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回头望曲父说道:“爸,你就等着瞧好吧,看我这将门虎女一举拿下那些外国人。”   “好,好。”曲父微笑点头:“爸爸相信你的能力。”   ……   当夜,关雎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周一请假的邱莹莹,劝她第二天去上班,试着正视白主管那个渣男,毕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把工作丢了吧。   至于林跃发送给她的视频文件,出于某些不愿意为外人所知的小心思,她没有拿给邱莹莹看。   另一边,安迪在跟魏渭讨论中午发生的事情。   “很抱歉,中午的时候我很失态。”   “不,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他。”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就是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人吧。”   “是。”   “我下午拜托朋友查了一下,他是安徽人,从年龄、籍贯、学习和工作履历来看,跟我的人生并没有交集。”   “你什么意思?”   “我在想……他是不是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是的,我怀疑他喜欢你。”   “喜欢我?不可能,你忘记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了?她喜欢的是我的一个邻居。”   “那个本地女孩儿?你有没有听说过‘备胎’这个词?”   “你说我是他的‘备胎’?”安迪敲下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他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以前的遭遇,这肯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是一个投行VP的基本功,我在想……你有没有在他面前讲过关于我的事情,或者让他有察觉我的存在?”   “没有。”键入“没有”后,安迪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之前邀请他到我家里来吃饭,他在书房坐了很久,当时我的笔记本就放在桌子上,旁边是你发给我的解字游戏,难不成……”   “是了,根据我掌握的资料,他以前在IT企业工作,你也讲了,这个人智商很高,对于黑客技术一定有所涉猎,要说根据我的ID检索出一些敏感信息,我想不是什么难事。”   “照你的意思,今天他是故意过去砸场子的?”   “可能性很大。”   “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他也太不可理喻了。”   “所以我昨天才说让你离他远一点,怎么样?今天的事,受伤了吧。”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对了,找个时间再见一面好不好,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过去发生的事情。”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在意我的感受,生意上的事有时候很复杂,也很难处理,这点我很了解。”   “怎么?你的朋友破坏了我们的约会,你就那么狠心,连一丝挽救这尴尬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安迪无奈地笑了笑,稍作沉吟,在对话框键入“好吧”两个字。   2103里,林跃把头往沙发靠背一仰。   备胎?真好……   不过,她配吗? ###第九百七十八章 从今天起,不再是朋友   往后一周,22层5个女人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因为林跃忽然消失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乘电梯遇不到,平时也不见他喂院子里的流浪猫。   邱莹莹和曲筱绡一直在冷战,虽然没有动手,但是谁看谁也不顺眼。   关雎尔在微信上问过林跃的下落,回答是去外地出差了,归期不定。这几天她过得很纠结,因为邱莹莹又开始提白主管的名字,看起来两个人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于是她一狠心,一咬牙,把林跃传给她的视频文件发到了邱莹莹的手机上。   樊胜美的小日子过得很平静,她真希望那个叫林跃的家伙就这么消失不见,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因为王柏川要来上海发展了,还拜托她寻找合适的办公场所,当然,也不是没有烦心事,比如说房东催她交房租,小郑通知她缴纳物业费。   曲筱绡呢,把精力都投入到了与外商的谈判工作上,一边忙活她的新公司,办理各种许可证,一边求教安迪,细化合作方案。   安迪和魏渭进行了第二次约会,地点在后者常去的日料餐厅,这一次因为没有林跃搅局,俩人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展,另外,她从谭宗明那里得知了弟弟二度被人遗弃的事情,整个人很受打击。   直到新的一周来到,关雎尔接到了林跃打来的电话,飞机已然落地,他正在往家里赶,明天会去公司上班。   她知道投行部接了个大型并购案,林跃是主要参与者,这几天在外地出差肯定相当劳累,便没把邱莹莹的情况跟他讲。   就在两个小时前,邱莹莹打电话过来哭诉白主管看到视频后恼羞成怒,开始在工作上刁难她,而且经理并不体谅她,一直在旁边施压,她都快崩溃了。   关雎尔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只能求助安迪,要她过去接邱莹莹回家,顺便安慰一二。   加班完回到家里,她听完邱莹莹的讲述,以及安迪与樊胜美的分析才明白过来,原来职场这么多潜规则,再想想公司里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她跟林跃关系的事,一方面很无奈,一方面很无力。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可是莹莹也是被白主管害的呀,你要不要跟人事说说清楚?”   才毕业没一年的关雎尔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步田地,邱莹莹要不是被白主管和市场部经理逼得退无可退,怎么可能会不按常理出牌,当众揭渣男的短,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成为职场规则的牺牲品,这太不公平了。   安迪说道:“邱莹莹不是公司骨干,可有可无啊。”   关雎尔说道:“可是莹莹跟公司同事的关系都非常地好,如果他们集体挽留……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沮丧地道:“都是些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人,太悲哀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   安迪起身走到门前,往监视器里一瞧,不由皱了皱眉。   消失了一个星期的男人就站在门外,她稍作思考,打开房门,可还没等说话,林跃先开口了。   “我找关雎尔。”   安迪看了一眼客厅:“关关,林跃找你。”   听到林跃来找,关雎尔赶紧走出去。   “林大哥,你回来了。”   林跃看也没看安迪一眼:“邱莹莹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好。”   “这个给你。”   林跃把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   “什么东西呀?”   “晚上拿回去看下,然后你自己决定给不给她。”   “林大哥,我不明白……”   “看过后你就明白了。”   “哦。”   “对了,问问邱莹莹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地铁站出口唱歌?如果有,收拾一下情绪,半个小时后去2103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瞥了安迪一眼,转身走了。   电视剧后半段关雎尔对公司实习生联名举报米雪儿依靠和上司睡觉来换取转正机会的事漠然视之,九成九是因为今天邱莹莹的遭遇以及安迪、樊胜美所传授的江湖心得。   职场潜规则确实存在,但是堂而皇之地放到一部电视剧中,作者或者说编剧想要表达什么?对工作和生活里那些不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打断自己的膝盖骨,从精神上阉了自己才能适应这个社会?正直善良的人撞得头破血流那是你活该?曲筱绡这种贱人恣意潇洒反而是本事?   在他看来,整部剧透露着社会精英对底层乞丐浓浓的嘲讽、蔑视、说教,以及精神奴役,偏偏还有很多人对这种错误的价值观拍手叫好,讲它很真实,特别有教育意义,但凡有人说句不对,还会被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大清完蛋百年,可是太监这个职业依然兴盛。   一个失去包容性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假如有一天它轰然崩溃,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安迪知道,她跟林跃的朋友关系完了,刚才的那一眼包含着敌意,轻蔑,嘲弄,以及深深地厌恶。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关关,是你告诉他我们在这里讨论邱莹莹的事的?”   “嗯,刚才上楼时他刚好去外面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邱莹莹今天和白主管闹翻了,等着我们回去商量对策。”   “那他为什么……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啊。”   关雎尔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起上回和林跃在天泰餐厅的对话,再想想刚才安迪说得那些话……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同安迪和樊胜美的价值观呢?   她看看手里的牛皮纸袋,忽然发现封口上写着一行小字,“不断追求力量的屠龙勇士,终有一天会变成恶龙的伙伴。”   ……   关雎尔把林跃的话告诉了邱莹莹,不过她没有去,因为樊胜美说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听他唱歌有用吗?又找不回丢掉的工作。   因为有安迪在,关雎尔没有多说什么,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打心底有点排斥安迪和樊胜美。   回到2202,安慰了好一阵子才把邱莹莹哄睡,完事来到卧室坐下,打开牛皮纸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失眠了。   ……   翌日清晨。   安迪换上秋装推门走出,准备去楼下晨跑,恰好遇到曲筱绡在等电梯。   “早。”看着一身正装又不失时尚的富家女,她愣了一下:“你今天这是……”   “怎么样,还不错吧?姐姐我今天可是要凭借这身行头去征服那些大鼻子的。”   安迪点点头:“挺好,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你楼下那位,昨天回来了。”   曲筱绡说道:“回来就回来呗,关姑奶奶什么事。”   安迪笑笑,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哦,2202的小邱失业了,你公司刚起步,如果缺人的话,不妨考虑一下,这么做还能改善一下你们俩的关系。”   曲筱绡说道:“小关失业我还可以考虑,小邱真心不敢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要是坏了我的事可怎么办啊?你公司家大业大,留个职位总是有的吧?”   安迪说道:“我们那儿只需要两种女人,铁娘子或者绝色花瓶。”   曲筱绡做一脸妩媚状:“那我呢?”   安迪说道:“花瓶怎么能跟狐狸精比呢?当然可以。”   两个小时后,曜泓集团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曲筱绡、曲父,还有GI空调的外方代表左右落座,秘书将打印好的资料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回到曲筱绡的身边坐好。   大屏幕上的幻灯片一变,曲筱绡正要起来致开场白,这时一个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众人扭头看去。   曲父说道:“你怎么来了?”   曲连杰笑着说道:“今天是妹妹首战,我这当哥哥的过来压阵加学习讨教应该没问题吧?爸你放心,我保证不多嘴。”   曲父的表情缓和不少:“既然这样,你就过来吧。”   “哎。”曲连杰答应一声,走到曲父身边坐下。   曲筱绡瞪了不请自来的家伙一眼,得到曲父鼓励和示意她安心的眼神后,开始跟外方代表展开第一个议题。   “……”   外方代表说道:“在您介绍正鑫公司之前,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曲筱绡说道:“当然。”   外方代表说道:“我们想知道,你对我们GI品牌了解多少,公司之前的代表是曲连杰先生,他比你在行业内更有经验,现在换成您来负责这个项目,除了您是曲总的女儿,是否还有别的理由?”   “呃……GI品牌……是德国……著名的空调品牌,以节能高效……”   一如电视剧里的情节,曲筱绡被问住了,完事借着上厕所的时间给安迪打电话,询问该怎么应对外方代表的问题。   俩人确定了保持蓝牙通讯的方案后,曲筱绡回到了会议室,而曲连杰,在看了她妹妹一眼后,“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手机。 ###第九百七十九章 整天查别人,今天也起起你的底   “他们这是在质疑你的能力,从曜泓集团的综合实力入手,告诉他们你拥有多么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   安迪一面和曲筱绡通电话,一面给部下开会。   刘思明看了她一眼,面露犹豫。   “你继续。”安迪招了招手:“我想听听你对这份市场占有率报告的想法。”   “呃……”   刘思明刚要说话,门口的玻璃门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会议室的人扭脸一瞧,谭宗明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上午的会议先暂停一下,你们去休息吧,安迪,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老板发话了,就算谈到节骨眼儿也得停啊,安迪对刘思明等人点点头:“回去再认真思考一下今天的议题,下午我们接着谈。”   说完话她起身走到谭宗明身边:“什么人啊?”   “是红星派来的代理人。”   “红星派代理人来了?他们表现得也太积极了吧?”   她这次从美国回来,一方面是为寻找失踪的弟弟,另一方面是主导晟煊集团收购红星的业务,像这种涉及数亿资本的并购案,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正常情况下最快也要半年以上,谭宗明前天才通过中间人打听了一下红星方面的想法,对方这么快就给出反应,实在让人意外,何况还是以委派代理人面谈的方式。   “我也感觉很意外。”   “不会是……”   “身份没问题,刚才我问过老贾了。”   安迪点点头,同谭宗明一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她就呆住了,因为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那个人她很熟悉。   “怎么是你?”   谭宗明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你们俩认识?”   安迪看着转过身来的林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以这么说。”林跃望谭宗明说道:“不过今天我是以红星集团代理人的身份过来这边接触你们晟煊集团,顺便说一句,红星已经向华鑫提出委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由我司负责筛选意向买家。”   这句话说得安迪皱眉,她没有想到红星动作这么快,要知道谭宗明之前还说那边董事会有一些分歧,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协调各方意见,这才几天,有一周吗?居然就到了联系投行的程度,而且联系的不是别人,是林跃所在的华鑫。   “既然你们认识,那事情就好办了,安迪,前边还客户要接待,你们先谈着,我待会儿再过来。”   谭宗明看得出俩人关系有点复杂,不过他很清楚现在不是盘问安迪的时候,应该先让他们俩谈一谈,视结果随机应变。   “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巧合。”   谭宗明离开后,安迪走到办公桌前,直视林跃的双眼。   “巧不巧合重要吗?”林跃一面说,一面由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红星的发行备忘录,你先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再进行下一个环节。”   安迪知道,今天他是不打算跟她谈业务以外的东西了,便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拣重点内容速看一遍。   “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现在,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有助于我们评估晟煊集团的收购能力。”   “……”   曜泓集团会议室内,曲筱绡又被问住了,手指一面拨弄文件边缘,一面小声重复外方代表的问题。   “优势,我们的优势,对于同类型公司有哪些……”   “优势……”   “咳,优势……”   晟煊集团CFO办公室内,安迪稍微偏头,小声说道:“从集团在国内市场的口碑,产品目录,成功案例入手展望GI空调项目的前景,你不是很会画大饼吗?”   “安迪小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啊?”   “你之前提供的数据,跟我手上这份晟煊集团在PC市场占有率报告存在不小的误差,如果按照你提供的数据,PC板块的季度利润应该在现有财报数据的基础上提升1.78个百分点。”   “是这样吗?”   林跃把一份报告拿给她看:“我想,你作为晟煊集团的CFO,应该比我更了解企业的财务状况。另外,在如今PC产业线下线上销售整体萎靡的大环境下,贵集团在个人PC业务方面沉淀了大量资金,这势必会对企业经营形成拖累,现在请你用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和具有前景的企业发展战略来说服我把晟煊集团列入意向目标。”   安迪看着眼前的男人,从来没有想到她这个数学天才会被压制得死死的,虽然也有一心二用的原因在里面。   “林先生,晟煊集团的发展战略……这好像不是你应该关注的方向吧。”   “红星董事会的目标是寻找一个能够盘活红星整个产业线的购买方,而不是一个单纯出得起钱的土财主,这是红星集团董事长赞成出售战略的先决条件,也是对我司的要求,你懂我的意思吗?”林跃又拿出一份报告:“这是对晟煊集团的资产评估报告,以你们的体量,我不认为能够一口吃下红星,所以,你现在能打动我,将你们列为潜力买家的理由,除了诚意,没有任何东西。”   “安迪,安迪……”耳机里又一次传来曲筱绡的问话:“技术,技术方面……”   林跃说道:“安迪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安迪有种左支右绌,进退两难的感觉。   呲~   呲~   就在这时,蓝牙耳机传出一阵噪音,再也听不到曲筱绡的问话。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安迪按着桌沿站起来,径直往洗手间走去,一面手压耳机小声问道:“筱绡,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她拿出手机一看,连线中断了。   站在镜子前面深吸一口气,她给曲筱绡打了过去,只见界面一闪,又回到拨号盘,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异常,手机居然没信号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   安迪捋了捋袖子,走到距离洗手间最近的员工身边:“辛迪,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辛迪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安迪接在手里一瞧,跟她的一样,没有信号。   她又朝第二个名员工走去,还是没有信号。   第三名员工。   第四名员工……   怎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曜泓集团会议室,曲筱绡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假,所有人都知道外方代表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筱绡?”曲父面带疑惑看着不久前还侃侃而谈的女儿,目光里已无得意。   曲连杰半仰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个……市场……技术支持嘛……”   “曲小姐。”外方代表打断她的自言自语,从女助理哪儿接过一份报告:“这是您在美国读大学期间的成绩单,我想请你确认一下。”   他把那份文件推到曲筱绡面前。   “根据我手里掌握的情报,曲小姐就读的檀香山大学甚至不需要提交托福成绩,那些来自中国的学生也不会得到有效的资格审核便可以入学就读。他们可以随便旷课,早退,参加各种聚会,考试成绩不合格也不用担心学分不够。”   尴尬在室内发酵,曲父老脸紧绷,完全没有想到那座坐落在夏威夷群岛的大学居然是一所野鸡大学。   曲筱绡已经面无人色,捏着手里的真实成绩单,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是谁,谁把这东西给了外方代表?她不认为对方会为了今天的谈判去调查她的过去——要知道GI可是德国品牌,不是美国品牌。   认真地想一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她看向曲连杰,他是唯一有动机做这种事的人。   “曲小姐,我认为以您现在的能力,还不适宜代表正鑫公司和我们合作,所以……对不起,我不会跟正鑫公司签署这份协议。”   外方代表很直接,不过接下来语锋一转,说了句让曲父意外,曲筱绡暴跳如雷的话。 ###第九百八十章 我就是那个高人   “不过曲先生,我们认可曜泓的实力,对于曲连杰先生新成立的通成公司,经过细致的考察和研究,集团认为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所以……”   他看向从椅子上起来的曲家大公子:“曲连杰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没问题。”曲连杰拍拍曲筱绡的肩膀,走到投影仪器前面,拔掉属于正鑫公司的U盘,插上存储有通成公司相关资料的U盘,开始播放一早就做好的PPT,并辅以详细的数据说明和相关解释。   ……   中午散场。   曲父将曲连杰和一脸阴沉的曲筱绡叫到办公室。   “连杰,这件事不是交给筱绡负责了吗?还有那什么通成公司是怎么回事?”   “爸,通成是我跟一个朋友创办的公司,知道么,我们在接触GI的时候,有人也在接触GI,而且对方的关系网比我们只强不弱,又有大型场馆设计方案施工一体化企业背书,你觉得如果公平竞争,我们有多少胜算?”   曲父被他的话问住了,曜泓是没有大型场馆设计、施工经验的,集团主要产品是各种建筑材料,卫浴厨具等,从经验这块儿来讲,吸引力确实比不上有大型场馆建造背景的企业。   曲连杰继续说道:“我费了不少周折和手段,才跟人家取得联系,达成合作意向,合伙创办了通成公司,这样一来,能为集团争取到了一个大客户,你想啊,对方企业以后再有工程项目肯定会优先选择我们的建筑材料,另外,GI空调代理这块肥肉也不会落到外人口中,你不是常说要能拼敢闯,大刀阔斧地改革思路吗?”   曲父怔怔地看着曲连杰,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要知道放在以前,他脑袋瓜里可不会想这么多,日常经营就是靠着集团吃集团,靠着长辈的关系网混点生意,如今怎么有开拓精神了?   “爸,你是不是很奇怪儿子的转变?都是因为妹妹这几天的表现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决定做出改变,就像你一直说得,企业在竞争中才能不断发展,人也是一样的。”   “果然是我曲峰的种,不错,不错,看来你妹妹这次回来是回来对了,你呀,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爸,外方代表还在休息室等着呢。”   “好,先去招呼客人,多余的话咱们晚上回家说。”   曲父笑呵呵地朝外面走去,曲筱绡和曲连杰两个人落在后面。   “行啊,曲连杰,居然撬我的墙角,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曲筱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爸面前搞得那些小动作。你能请高人,我就不能请高人吗?”   曲筱绡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安迪打来的,她赶紧走到一边接通后拿到耳边。   “安迪,你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   安迪一脸沮丧回到CFO办公室,彼时林跃已经整理好文件站起来。   “我看安迪小姐今天不在状态,红星的事,我们有缘再谈吧。”   林跃面无表情说完,拿起公文包朝外面走去,速度之快,安迪连解释和相送的机会都没有。   五分钟后,谭宗明走进她的办公室。   “安迪,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老谭,我……”   安迪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个字,乱。有对林跃突然接手红星并购案的茫然,有对曲筱绡那边谈判失败的沮丧,有对自己赖以为傲的个人能力的怀疑,还有对谭宗明的愧疚。   她是来帮晟煊收购红星的,可是今天第一次接触,就把投行代表给得罪了——任何人看到这一幕,也会说是她怠慢了林跃,不会说林跃在找她的麻烦。   “是不是最近情绪不好?要不要放两天假调整一下?”谭宗明认为她还沉浸在弟弟被二次遗弃的噩耗中没有挣脱出来,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失态。   安迪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谭宗明说道:“这样,今天下午你安排一下手里的工作,明天就不要来了,好好在家休息两天。对了,你不是跟那几个邻居相处得很好嘛,一起出去吃吃喝喝玩儿一玩儿,调整好心态才能有一个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到工作中。”   “那投行那边……”   “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好吧。”   谭宗明冲她笑笑,转身走了。   ……   下午时分,安迪正在跟刘思明等人开会,小王敲敲门走进来。   “安总,外面有位姓曲的小姐找你。”   安迪一听,知道是曲筱绡来了,告诉小王把人带到她的办公室,完事加快速度说下面的议题。   大约二十分钟后,曲筱绡见到了安迪。   “安迪,之前你在电话里说这边出了点状况,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迪拿起桌上放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林跃来过了。”   “他?那条疯狗来这里干什么?”   “华鑫证券投行部接受了红星的委托为其寻找合适买主,他作为并购案的卖方代理人过来接触。”   “他不是做IT的吗?这么快就在华鑫混得如鱼得水了?不可能吧?”   曲筱绡无法理解,在她眼里如此猥琐的一个家伙,为什么转眼间能跟安迪分庭抗礼了。   安迪说道:“是我低估了他的实力,而且,今天我在他面前失态了。”   “因为我的事?”   安迪点点头,简述了一遍上午发生的事情。   曲筱绡稍作忖思:“他怎么来得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跟你请教问题的时候来,而且我哥在拿下GI的代理前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能请到高人帮忙,我就不能吗?他在我爸面前说的那些话,还有PPT的质量水平,超出身边人对他以往印象太多,你说……会不会……”   安迪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就是你哥背后的高人?”   曲筱绡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错:“你帮我做可行性报告的事情,我没有对家里人讲,你说……曲连杰是怎么知道的?”   安迪不说话了,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如果曲筱绡的猜测没有错,事情就复杂了。   “这个人渣,疯狗,无耻败类!”曲筱绡想到自己辛苦多天的成果就这么毁了,曲连杰更是在她爸面前出了一个大风头,一时怒不可遏,气头上哪里顾得这是安迪的办公室,一脚甩出去,狠狠地踢在办公桌上。   她一米五几的个头,今天为了在和外方代表谈判时更具气势,穿了双厚底高跟鞋,本身就有点不适应,没想到安迪的办公桌下面是石质材料,一脚过去自己遭了秧,疼得往回收脚时单足撑地难稳重心,身子一偏,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安迪忧心忡忡问道:“筱绡,你没事吧?”   “我……我好像脚崴了。”曲筱绡咧嘴就哭,不过没有眼泪:“你们都欺负我,连一个破桌子也欺负我。”   安迪拿她没辙,望门口说道:“艾米,去叫小王过来。”   少时,小王从外面走进来:“安总,您叫我。”   “我朋友的脚崴了,你带她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事。”   “好。”   小王朝曲筱绡走去。   “安迪,我今天真是太难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事业身体双受伤,我最需要亲人的陪伴……”曲大小姐扁嘴皱鼻,一脸怨妇相。   安迪说道:“你先跟小王过去,等我安排完明后两天的工作,我到医院接你好不好?或者我可以通知你的父母,让他们过去陪着你。”   “别,我还是老老实实去医院等你吧。”曲筱绡这才收敛一点,让小王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透过追踪贴纸看到安迪办公室上演的一幕,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修正之力又在把发展往剧情上引了,自己改变了正鑫公司拿到GI代理的情节,可谁能想到曲筱绡去找安迪哭诉,一脚过去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呢。   难不成因为赵启平是男主角之一,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给予特殊关照,必然要跟曲筱绡发生点什么?   既然那人愿意往枪口上撞那也没有办法,总之赵启平要是愿意为那个口口声声最恨别人当小三儿,却又不知羞耻地讲只要赵帅哥没结婚就可以去追的贱人出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可不是什么圣人,会爱屋及乌,当然也会恨屋及乌。   “小唐啊,知道我生平最恨哪种人吗?”   办公桌对面坐的女助理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林跃说道:“心机婊。”   说起来,曲筱绡在安迪那儿的一举一动可都是有讲究的。 ###第九百八十一章 996是福报   曲筱绡想到很可能是他在帮曲连杰,虽然嘴里口口声声喊他人渣、疯狗、王八蛋,不过心里很清楚,真要到了生意场,比她强太多,为了能够跟曲连杰分庭抗礼,掰下手腕,她能依靠谁?遍寻四周,怕也只有安迪了,于是有了刚才的阿谀讨好,撒娇卖萌。   “经理,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小唐很敏感,以为林跃意有所指。   林跃说道:“不是说你。”   “经理,我如果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改。”   “我说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总是把应该交给我做的工作完成了,外面那些同事说你这是信不过我的表现。”   “我&……%¥#”林跃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说这万恶的资本家,把下属员工的脑袋都洗残了么,还有为自己活少闲多诚惶诚恐以为不被重视的。   “果然,996是福报啊……”   小唐一脸不解:“什么996?”   和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曲筱绡在医院见到了赵启平,然后像个花痴一样展开了攻势,值得一提的是,她把自己设定成一个被坏男人算计濒临破产,又不幸扭伤脚的可怜女人,十分轻松地要到了赵医生的电话,完事回到家里又要岚岚帮她查赵启平的家庭状况、婚姻状况,还叮嘱岚岚别把这件事告诉姚滨。   在这之后,她开启了骚扰和勾引之路。   俗话讲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赵启平那个闷骚一点一点地试探,然后开始咬钩。   樊胜美这两天很忙,从关雎尔口中得知林跃在为一个大型并购案四处奔波后,想到他没有时间挑拨她跟王柏川的关系,开始安心地帮跑腿,租房、谈价、签合同,只等这位年轻有为的同学过来这边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安迪很想去找林跃,问问他究竟什么意思?不过被魏渭阻止了,在魏老板看来,他一定是从关雎尔口中得知俩人最近关系升温,所以因爱生恨故意报复,最好不要和这样的男人纠缠,天知道他在愤怒情况下会做出什么,社会新闻里那么多心理阴暗的家伙,泼硫酸啊,浇汽油点火啊,持刀行凶啊……都是他这种爱走极端的男人做的。   安迪还真听进去了,并且答应了魏渭的邀约,俩人一起去了科技馆,在电影院看科幻纪录片的时候尝试第一次接触失败,安迪的反应很激烈,推开魏渭跑了出去。   第二天,曲筱绡和安迪讨论追赵医生的正当性的时候,关雎尔接到了大学文学社那位林师兄的电话,婉拒了对方邀请她一起回家的提议,完事想了想,拨通林跃的电话,告诉他邱莹莹现在变成了一个祥林嫂,不仅对她和樊胜美阴阳怪气地说话,还对安迪劝说她不要看那些“毒鸡汤丛书”的事大动肝火,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意思。   林跃告诉她自己在外地,然后问了她一句话——牛皮纸袋给邱莹莹没有。   关雎尔说没有,她怕,怕邱莹莹再像上次一样不计后果做傻事。   林跃让她晚上回去后把东西给邱莹莹。   关雎尔答应了。   入夜时分,关雎尔在电梯间遇到了和王柏川约会归来的樊胜美,俩人一路说笑着来到22楼,打开房门走进去。   邱莹莹从房间里出来,一眼便看到樊胜美肩头背得葆蝶家手提袋。   “哇,樊姐,这是王帅哥送的吗?什么牌子的呀?真好看。”   樊胜美十分享用她的表现,往沙发一坐,把包在胸前一搂:“这个呀,是葆蝶家最新款的包包。”   “葆蝶家?”邱莹莹一脸迷茫。   樊胜美说道:“你的脑袋瓜里是不是只有LV,香奈儿?”   邱莹莹说道:“那……它们是一个档次的?”   樊胜美笑着说道:“还记得MINT酒吧开业那天曲筱绡背的LV包吗?”   邱莹莹点点头,想起当时关于掐尖的对话。   樊胜美看了一眼端起马克杯走到旁边坐下的关雎尔:“她那款要四万块,这款葆蝶家的包包呢,也差不多吧。”   “啊?四万块?”邱莹莹的眼睛都快瞪出来。   关雎尔压低声音说道:“樊姐,你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他找房子,还省了不少钱,他买个包包表达感谢不是应该的吗?”说起王柏川,樊胜美一脸得意。   “哟,这次终于掐到尖儿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仨人扭头一瞧,曲筱绡推开房门一瘸一拐走进来。   “叫什么?哪儿人?干什么的呀?长得帅不帅?”   樊胜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拿眼一瞪关雎尔,意思是你走最后的,怎么没关门啊。   “我觉得房间有点闷,就……”关雎尔弱弱地道。   “谁请你进来的?出去,出去。”邱莹莹跟她的梁子还没解开,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这不是被男人甩了,又把工作弄丢的小邱吗?姐姐好心过来看望你,居然往外撵我,真是太寒心了。”曲筱绡非但没有走,反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曲筱绡,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哎,先别忙着骂我。”曲筱绡说道:“我听安迪说,她好心劝你不要被那些没逻辑的书洗脑,反而被你给赶了出去,你说你怎么那么不识好歹呀?哦,还有关关和樊大姐,这两天也被你烦透了吧。”   “你……”   曲筱绡没有给她把话说下去的机会:“要么说安迪好心呢,被你狗咬吕洞宾还想办法帮你摆脱困境,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岗位给你。谁叫我曲筱绡心善呢,脚受伤了还得考虑你的事。这样吧,后天你去我的公司,我让小吴给你安排个差事怎么样?”   邱莹莹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关雎尔和樊胜美也很意外,怔怔看着她们两个。   邱莹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你是说真的?”   她实在理解不了,之前把曲筱绡暴揍一顿,结果呢,对方大人不记小人过,要在公司留一个职位给她。   “当然了。”   “嘿嘿,嘿嘿……”邱莹莹傻呵呵地道:“之前是我做得不……”   曲筱绡制止想要上前抓她手的邱莹莹:“感谢的话就免了,道歉的话也不用了,我嫌肉麻。”   说完她拎起包,转身往外面走去,一瘸一拐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滑稽。   邱莹莹送到门外,进屋后一脸兴奋地挥拳:“YES!YES!”   樊胜美瞥了一眼2203的方向:“她今天怎么转性了?”   关雎尔也是一副茫然表情:“不知道,但是无论怎样,莹莹终于有工作了。”   樊胜美没有接这个话茬。   那边没心没肺的姑娘已经在计划明天见到安迪怎么道歉求原谅了。   半个小时后,关雎尔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牛皮纸袋看了又看,拾起手机给林跃发了一条微信,简要讲述一遍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刻钟后才等来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呵呵。   她问什么意思?林跃没有回答,让她把牛皮纸袋拿给邱莹莹   关雎尔坐在书桌前面想了想,拿着牛皮纸袋走进邱莹莹的房间,傻妞儿正在跟小县城的父亲通电话,分享自己找到工作这件事。   待到父女二人说完,关雎尔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这是你失业那天林大哥给我的,他说让我自己考虑要不要拿给你,我一直很犹豫,现在你有工作了,心情也变好了,我觉得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   “林大哥给我的?里面是什么呀?”邱莹莹面带疑惑接过牛皮纸袋,拉开锁住封口的棉绳,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在眼前一瞧,表情逐渐起了变化,笑容不再。   给了好姐妹五分钟消化这件事,关雎尔推推眼镜框,一脸严肃说道:“莹莹,你想怎么办?” ###第九百八十二章 林跃:你怎么不去死   邱莹莹把手里的文件塞回牛皮纸袋,摇了摇头:“我……我做不到。”   关雎尔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邱莹莹点点头,慢慢地坐回床上,向来没心没肺乐观积极的女孩儿像是被什么压得透不过气来。   关雎尔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因为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和她的反应差不多。   牛皮纸袋里有邱莹莹之前所在公司偷税漏税,虚报员工数量,财务作假,非法集资,以及侵犯劳工权益等违法行为的证据,这东西要往检察部门一寄,基本上能让公司破产。   她不知道林跃是从哪里搞到这些证据的,但是内容和数据十分充分,就连虚报的员工的联系地址、电话什么的都写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真得举报了公司,以前对我很好的那些同事会失业的,我不想他们也丢了工作。”   邱莹莹把牛皮纸袋递给关雎尔:“你跟林大哥说,我谢谢他的好意。”   关雎尔接过牛皮纸袋:“其实,林大哥预料到了你的反应,他说如果你选择放弃,让我把里面的东西烧掉。”   “嗯。”心事了却,邱莹莹恢复了昔日的乐观:“明天你早点回来,我们去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好。”关雎尔站起来:“那我回房间睡觉了。”   邱莹莹说道:“去吧,去吧。”   ……   第二天,心心念念和王帅哥迸射出爱情火花的樊胜美挨了一记当头棒喝,曲筱绡脚伤了,昨晚同邱莹莹和好的她,一大早就拉了准员工的壮丁去楼下吃早饭,赶巧碰到樊胜美跟王柏川在小区门口你侬我侬,俩人过去套了下近乎,曲筱绡趁邱莹莹跟王柏川打招呼的时候,把那辆宝马三系的车牌拍下来发给了姚滨。   后面吃早餐的时候,曲筱绡将姚滨查到的东西拿给2202的两个人看,原来樊胜美看上的青年才俊虚有其表,那辆宝马三系是租来的,这个事实一下子令樊胜美的心跌落谷底,脸上再看不见笑容。   “唉~”   回小区的路上,樊胜美连连叹气。   “樊姐,咱们可是江湖中人,就算失恋,也不用唉声叹气吧,不如我们俩去逛街,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大马路上随处可见。”   樊胜美默不作声。   见她兴致不高,曲筱绡瞄了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邱莹莹一眼,忽然改了语气:“其实王柏川人长得挺帅的,你管它车子是不是他的,你跟他玩下去再说嘛,租车也比挤公交好吧。你别看到一个有好感的男人就想着天长地久,你要这样想,得把自己憋屈死,你要潇洒点,喜欢呢,就把人先捆上床,其他的以后再说,这人呐,及时行乐最重要。”   樊胜美说道:“你年轻,有资本玩,我这都三十了,哪里还有本钱去想着怎么玩儿啊。”   “得了吧,这是性格,关雎尔比我年轻,她就玩儿不起。”说完回头看向邱莹莹:“你可别跟那个闷葫芦学哦,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邱莹莹张张嘴,想要反驳她,但是意识到以后要靠曲小姐吃饭,又把心里的不认同压了下去。   曲筱绡拍拍樊胜美的胳膊,勾住她的肩膀:“樊姐,你人长得漂亮,品位不俗,职位不低,工资不少,你有潇洒的资本,我很看好你哦。”   樊胜美注意到闷闷不乐的邱莹莹,准备岔开这个话题,这时忽然听到花丛悉悉索索一阵响,两只小猫从里面钻出来。   “唉,曲小五,曲二妞,哈哈哈……你们来接我了?”   曲筱绡一瞧乐了,试着往它们身边靠,然而两只小猫就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斜对面走。   “哎,你们怎么走了,别走啊。”   她说话的功夫,花丛里又有两只猫钻出来,看也不看她便往前跑。   “大胖,黑猫警长……”   喂了好些天的流浪猫居然把她当成空气,曲筱绡是又气又急:“小邱,扶我过去看看。”   “哦。”邱莹莹答应一声,扶着她往几只小猫奔跑的方向走去。   樊胜美心里装着事,本不愿在下面浪费时间,可是看看邱莹莹,她总觉得曲筱绡口蜜腹剑,肚子里揣着一把刀,放心不下合租小妹,重重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三人走了一程,来到17号楼后面,远远地便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周围聚着五六只猫咪,还有两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或许是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人把手里的牛肉粒往地上一丢,起身转头。   “怎么是你?”   曲筱绡刚才就觉得背影眼熟,直到看清抢走流浪猫对她的爱的那个人的脸,浑身的毛儿都炸了。   “你这个王八蛋还敢回来啊?”   那天从医院回来她就忍着脚痛去2103兴师问罪,结果砸了半天的门愣是没人开,打电话问过关雎尔才知道疑似幕后黑手的家伙又出差了,没办法,她只能压下心头愤怒,耐着性子等他回家再算这笔账。   没想到的是,前账未清,那货又来招惹曲家猫丁,这当然不能忍。   林跃说道:“贱人骂谁呢?”   “你说谁是贱人?”   “说别人对得起你么?”林跃说道:“刚刚又打探人家隐私,查王柏川车牌了吧?完了还义正言辞地宣扬滥交无罪,矜持可耻,像你这种垃圾,根本不配被生下来。”   “你跟踪我们?”   “跟踪你们?”林跃冷笑道:“我家在这儿,早餐下楼吃碗面不正常吗?吃完了回家有错吗?自己毫无顾忌大声说话反而怪别人长耳朵,啧啧,这很曲筱绡。”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信或不信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你……”曲筱绡早就领教过他的毒舌,眼见孤掌难鸣,话锋一转,把樊胜美拉入战团:“哟,看来你这是为王柏川打抱不平来了,樊姐,你不说两句吗?”   樊胜美说道:“是我让她查的。”   “呵,自己住着合租房却跟人说在上海买了房子,现在知道宝马三系是租来的就感觉受到欺骗,你有资格难过吗?其实你难过不是因为王柏川骗了你,而是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钱。我说的对吗?一门心思想要通过嫁人这种方式跨越阶级的樊小姐?”   电视剧里有一段,这群人在山庄吃饭,樊胜美知道王柏川的车是租的,王柏川也知道樊胜美根本没有买房,结果樊胜美当着许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嘲讽王柏川,而王柏川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承受了所有的尴尬走了,完事樊胜美就跟曲连杰玩儿床上去了,回头樊胜美家里出事,王柏川又屁颠屁颠凑上来猛舔,看这段剧情的时候他真得惊呆了,关键是吧,网上还有一堆人说樊胜美本质很好,是家庭害了她,而王柏川就是个渣男。   林跃看着她们两个:“我抽烟喝酒纹身滥交,但我是个好女孩儿,哪怕到了坐地吸土的年纪都值得最好的,这个逻辑……”   他伸出大拇指:“我看好你们哦。”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往19号楼走去。   感受到侮辱的曲筱绡往前一步,伸手去扯林跃的衣服:“你给我站住。”   嘶~   嘶~   呜~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把她吓傻了,喂了好久的猫咪对她张牙舞爪,那两只流浪狗更是呲牙咧嘴,一副择人欲噬的凶相。   “曲小五,曲二妮,大胖……你们……”她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林跃停下来,回头看着她:“你投喂它们,只是觉得它们可爱,同时满足自己的同情心,从来不会去尊重它们的生活方式。就像对待2202的三个女人,你从未希望她们过得幸福,因为她们越不幸,你越有优越感,越能掌控她们的生活,让她们活在你的人生半径之内,像一个公主看跳梁小丑卖力表演一样来享受乐趣,这就是你想要的游戏人生,你想要的洒脱不羁,所以,你必须卖力地破坏她们的每一段感情——以为她们好的名义。那你为什么不去调查魏渭呢?因为你不敢,他是一个谨慎又聪明的人,这点从和安迪初次约会就能得到证实,而且极有野心的你需要安迪的商业头脑,所以只能另觅他途,用你的不要脸和阿谀奉承拴住她。像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这时一直不敢吭声的邱莹莹说话了。   “林大哥,你这样说……真得很过分,曲筱绡她……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你说得那么坏。”   她失恋失业在家这段时间,安迪直接拿她当不可理喻的蠢货对待,樊胜美和关雎尔也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身边的所有人都嫌弃她,只有曲筱绡,哪怕被她揍了一顿,知道她落难的事情后选择原谅她之前的鲁莽之举伸出援手,从这点来看,曲筱绡完全不像林跃说得那么可憎,诅咒她去死什么的,很不应该。   “呵呵,呵呵。”   林跃冷笑两声,看向心大的好姑娘:“知道樊胜美为什么对她滥交无罪的论调嗤之以鼻吗?当然,她没有说出来。其实包括安迪在内,你们所有人都没樊胜美看得清楚。曲妖精……你以为妖精这个词是拿来形容她的青春貌美勾魂摄魄么?天真。”   邱莹莹皱着眉头说道:“那不然呢?” ###第九百八十三章 纸糊姐妹花   林跃说道:“听说她新看上一位医生,名字叫赵启平,一边叫岚岚调查他的底细,一边叮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姚滨。真是备胎帅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曲筱绡怒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安迪。”   “不可能!”   “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   曲筱绡的一对狐媚眼转啊转,转啊转,搞不明白是谁出卖她,真是安迪,还是岚岚?又或者实际调查赵启平情况的人?   邱莹莹被他们俩的对话搞糊涂了:“林大哥,这事跟那位赵医生有关系吗?”   “你知道她对那人的称呼是什么吗?”   “什么?”   “唐长老。”   “什么意思?”   “西行路上多少妖精想吃唐僧肉,但是最有名那个,应该要属白骨精了吧,我想你应该知道白骨精的能力。”   邱莹莹点点头:“她会变成吃了的人的模样迷惑唐僧、猪八戒、沙和尚。”   林跃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   邱莹莹摇摇头:“不明白。”   “唉。”林跃对她的鲁钝很是无奈:“你以为她让你去正鑫是姐妹感情使然?她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帮她的哥哥拿到了GI的代理权。22楼五个女人,我最关照的一个是你,一个是关雎尔,现在她把你弄进她的公司,如果我或者她哥跟她的矛盾加剧,你会帮哪个说话?俗话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一个人在你面前不断说另一个人的坏话,一天两天你不会相信,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呢,一旦你认同了她的说法,还会不知不觉影响跟你关系最好的关雎尔,导致你们关系疏远,或者跟我决裂。同时,如果短期内我再帮他哥的时候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对正鑫公司痛下杀手。商业方面有安迪帮忙竞争,关系方面你或多或少对我能够起到掣肘的效果,好一个双管齐下,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呢,曲妖精?”   曲筱绡冷冷地看着他。   “不管是用阿谀奉承,还是用真情实意,亦或是阴谋诡计,让所有人围着你转,这才是你的最终目标。”   邱莹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脸上写满了难以理解,她从未想过看起来很简单,很有爱的一件事,私下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勾兑、龌龊,以及不可告人。   “曲筱绡,他说的是不是真得?”   “呵呵……”曲筱绡露出她职业性的假笑:“小邱啊,只有内心阴暗的人,才能脑补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展开。”   邱莹莹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扑棱棱~   这时枫树的枝桠一阵乱晃,一只红嘴绿毛鹦哥扑闪着翅膀落在林跃的肩头,冲对面站着的三个女人扯着公鸭嗓说道:“啊,一个贱人,一个渣女,一个傻子,啊,人类的世界好复杂,好复杂。”   林跃丢给它一块牛肉粒,它张嘴接了,吃完后才尖声说道:“你是想害死我吗?”   “是的。”   “人类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   林跃带着那只聪明过头的鹦鹉走了,地上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跟着他跑了一阵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什么鸟儿,怎么跟他一样嘴贱?”   没人回应她的话,曲筱绡碰了一鼻子灰。   邱莹莹和樊胜美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前行。   ……   当天晚上。   关雎尔下班回家,一进门就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屋子里弥漫着酒气,似乎是从樊胜美的房间飘出来的,然而一眼望去玻璃门那边黑沉沉的没有动静。   她把包和下班后在LADYM买到的打折小蛋糕放到桌子上,走到邱莹莹的房间门口问了一句:“莹莹,你在吗?”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只见台灯光调到最小,邱莹莹屈着腿坐在床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莹莹,你怎么哭了?”   关雎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出了什么事?”   邱莹莹沉默不语。   关雎尔说道:“我下班的时候买了上回你跟我去国金大厦,在橱窗外面看着流口水的蛋糕,就是LADYM那家店,还记得吗?原价200多的蛋糕,临近打烊去买能便宜一半呢。”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邱莹莹忍不住抱住她的肩膀放声大哭。   “呜呜……关关……你说……人和人之间……就不能……不能好好相处吗?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在……在背地里动歪心思……”   “莹莹,你这是怎么了?”关雎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搂着她的身体轻轻拍打后背:“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曲……是曲筱绡。”   “她?昨天晚上你们俩不是和好了吗?”   邱莹莹轻轻推开关雎尔,抹了一把眼泪,把今天上午遇到林跃时听来的话简述一遍。   “林大哥真是这么说的?”   邱莹莹轻轻地点了下头。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曲筱绡也太过分了。”关雎尔拉起邱莹莹的手:“走。”   “去哪儿?”   “跟我来。”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本着信任的态度,任由她拉着离开小区,来到最近的地铁站出站口。   10月末的上海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一些人穿上了秋装,只有超爱美的女孩子还倔强地穿着连衣裙,超短裤,不向秋风寒低头。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   “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   “骄傲无知地现代人,不知道珍惜。”   “那一片被文明糟蹋过的海洋和天地。”   “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自己。”   “在带着咸味的空气中自由地呼吸。”   “耳畔又传来汽笛声和水手的笑容。”   “……”   同最初的规模相比,观众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大票,马路边停着有些年头的艾玛电动车、山地车、摩托车,还有面包、SUV之类的汽车,看起来许多人是慕名而至。   邱莹莹一脸惊讶:“怎么这么多人?”   关雎尔说道:“林大哥这段时间经常出差,如果他每天都来的话,观众会比现在还多。”   关雎尔带着她挤进人群,发现演奏规模已经由一把吉他一个人变成了一支乐队,有穿着皮夹克短裤黑丝的女键盘手,有穿着三叶草卫衣的贝斯手,还有一位留光头的中年大叔鼓手。   邱莹莹看着对面沉浸在旋律中的几个人:“你不是说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吗?”   “那几个都是慕名过来一起演奏的爱好者,有附近大学的学生,有在步行街卖乐器的中年大叔,看见那个女键盘手没?林大哥说她曾经因为吸毒被关进过戒毒所,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你以前没对我说起?”   “樊姐说这都是没用的东西,你也因为失恋和失业的双重打击对这里的事不感兴趣,所以我谁也没有告诉。”   俩人说话的当口,一曲《水手》接近尾声。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当林跃拨完最后一下,一个尖刻的声音重复了句:“为什么……”惹得周围听众哄然大笑,接着是一片热烈掌声。   这时关雎尔才注意到林跃的肩头站着一只红嘴绿毛鹦鹉。   待掌声回落,它还很欠揍地说着“敢不敢再热烈一点。”   关雎尔说道:“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只爱贫嘴的鸟儿?好可爱。”   邱莹莹想起它说自己傻子的一幕:“你可不要被它的外表骗了。”   俩人正谈论大反派,那边林跃注意到她们的到来,跟贝斯手和键盘手说了两句话,扭脸冲二人招招手。   许多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关雎尔的身体一下子僵住,邱莹莹倒是心大的很,面带疑问指指自己,得到点头答复后走出人群,来到林跃身边。   “想唱什么?我们给你伴奏。”   “唱歌?”   邱莹莹被问得一愣。   “不,不,不,我唱不来。”   林跃说道:“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单纯,直率,乐观和勇敢,你应该是一个与小却幸为伴的女孩儿,而不是困在22层的小圈子,整日周旋在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趣精英,一个搞不清自身定位的拜金女,一个心机深沉的白骨精身边,不要受任何人影响,他们眼睛里生活的模样,不一定适合你。”   邱莹莹看看他身后端着保温杯喝枸杞水的光头大叔,侧着身子跟穿卫衣的小帅哥交头接耳的曾经不良少女,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没有懂,总之心情很微妙,似乎懂与不懂也不甚重要。   “林大哥,我想唱歌,不过你不许笑我。”   “好,唱什么?” ###第九百八十四章 要论无耻,谁能比得上你   邱莹莹想了想:“我要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选的不错,很适合你。”林跃走回去跟大叔鼓手,曾经不良少女键盘手、大学生贝斯手报了歌名,那三人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林跃冲邱莹莹点点头,走到后面一点地方,手指轻触琴弦,开始的和弦过后,键盘手和贝斯手跟上。   邱莹莹深吸一口气,拿出在KTV唱歌时没有拘束的状态凑近话筒。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歌声敛没,林跃四人缓收旋律,一曲结束。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散了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林跃一边摘下吉他,一边跟周围听众告别。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情侣携手离去,做苦力的去开面包车的门,开跑车的富二代唠叨着回去也组个乐队……   今天没有起哄让他们多唱一会儿的人,因为都知道主唱的朋友来了,经常来听的人很清楚他们不是为了钱或博眼球才在这里演出的,或许键盘手、贝斯手、鼓手是兴趣使然,而主唱一直是初心不改地为缓解晚归职员工作压力才来这边演奏的。   “莹莹,你唱得真好听。”   关雎尔迎上来,抓住邱莹莹的手,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关关,你告诉我,我超常发挥了是不是?”   “嗯,我都录下来了,回去传给你。”   林跃正在帮中年大叔往SUV后备箱抬架子鼓,键盘手走过来,递给她们俩一人一块口香糖:“吃吗?”   关雎尔想拒绝,邱莹莹手快地接了过来:“谢谢啊。”   她嘿嘿笑着先塞了一粒到自己嘴里,又把剩下那粒拿给好姐妹。   键盘手瞄一眼正在干粗活的三个人:“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邱莹莹说道:“邻居啊,他住21楼,我们住22楼。”   “真羡慕你们,走了。”她没有多说什么,说走就走,过去骑上那辆川崎-忍者250R,戴好头盔,冲二人剑指一摆,给油上路,伴着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咆哮,没入远方深重的夜色里。   邱莹莹说道:“好帅啊。”   关雎尔咀嚼着嘴里的薄荷味口香糖,没有说话。   林跃送走开SUV的鼓手和骑山地车的贝斯手,背着吉他包来到二人身边。   “走吧。”   “嗯。”邱莹莹说道:“林大哥,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林跃说道:“我哪儿样的人啊?”   “你跟关关说的那些金融精英很不一样。”   “我也是一个嘴巴两只眼,没有三头六臂和七十二变,有什么不一样。”   “赖皮,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跃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想通了吗?”   “嗯。”   邱莹莹说道:“明天我就去找工作,宅在家里自怨自艾不如脚踏实地往前走。”   林跃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咖啡馆?”   “是,我觉得这家店很适合你,而且老板跟我关系不错,想来能对你好点儿。”   “那我不是又在走后门吗?”   “不,我这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是那种率真,外向,自来熟的性格,喜欢跟人交流,分享自己觉得有趣、新奇和快乐的事情,适合从事接触客户,给他们以美好体验,又不用玩心机的工作,比推销茶、酒、饮品、甜点、服装、鞋帽等,相比之下咖啡这种商品更加年轻化、时尚化,跟你十分合拍。”   关雎尔说道:“林大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了解莹莹?”   林跃说道:“你这叫当局者迷,当然比不上我这个旁观者了。”   “是这样啊。”关雎尔停顿一下,轻声说道:“那我呢?”   “你真想知道我的看法?”   “嗯。”   “你吧,安迪说你教条主义,曲筱绡说你闷,我觉得你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于爱情,很茫然,对于工作,别人说好,你就去干了,对于人生,根本没有规划,总是被外力推着走,上司让你做什么,凡事较真儿的你就觉得一定要做好,身边的人用成绩和能力定义成功,你认为那就是成功的模样,于是不断地拿小鞭子抽自己的屁股,像一只毛驴般向前,向前,再向前……”   “哈哈哈哈。”邱莹莹被他逗乐了:“关关是毛驴,关关是毛驴……”   关雎尔没有理她:“林大哥,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真的只有一些近期目标,不像樊姐一样,有强烈地成为上海人的冲劲,也不像莹莹,最大的愿望就是实现他爸望女成凤的梦想,我好像……好像黄浦江上的一块浮木,不断地被水冲着往前走。”   “关关,你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那我把我的愿望分给你一半儿好了。”邱莹莹拉着她的手,一脸关心地道。   叮~   电梯在21楼停下,轿厢门开启。   林跃看着她们两个人:“我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早点睡吧。”   “林大哥晚安。”   “晚安。”   林跃带着鹦鹉走了。   邱莹莹看看手里的名片:“关关,谢谢你带我过去,看到林大哥他们,我才知道生活原来有很多样子。”   关雎尔说道:“其实林大哥不止一次告诉我22层弥漫着一种焦虑,并不适合你跟我这样的女孩儿,我害怕樊姐听到不高兴,就没敢说。”   邱莹莹正要说点什么,电梯来到22楼,关雎尔碰碰她的手臂,意思是别说了,2201有监控,以往这时安迪正坐在书桌前面工作,走廊里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见。   “她不是你的偶像吗?”   小城姑娘还是忍不住道出心里话——能忍住那就不叫邱莹莹了。   关雎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邱莹莹没有去曲筱绡的正鑫公司上班,樊胜美并不意外有这样的结果,因为就像林跃说得那样,她不认为曲筱绡那种记仇的家伙真能做到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邱莹莹,其实就算没有林跃的存在,她也会认为曲筱绡把邱莹莹弄进自己的公司上班是准备用另类手段实施报复。   樊胜美意外的是邱莹莹第二天就找到了工作,而且做得很开心,说是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卖咖啡,老板对她好得不得了。   对于这件事,樊胜美只能用小城姑娘走了狗屎运来形容。   数日后,她坐在办公桌前摸鱼发呆的时候,同事给她发来一个链接,打开一瞧顿时傻眼。   一篇叫做“海归美女高管为钱甘当小三”的帖子映入眼帘,随着鼠标滚轮下滑,看到配套照片后,她呆住了,因为帖子的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2201的安迪。   她赶紧把这件事通知正主儿,苦口婆心说了好多,可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王柏川是个假精英真草包,而安迪是她跟上流社会最后的纽带,得牢牢抓住才行。   她把邱莹莹、关雎尔拉到一个群里,将天涯网那篇热帖发给二人看,号召她们一起发帖给安迪正名。   古道热肠,率直可爱的小城姑娘拍着胸脯说“交给我吧,安迪对我们那么好,现在轮到我们为她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关雎尔也应承下来,不过扭头给林跃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就是那篇帖子。   “林大哥,你以前是搞IT的,能不能想想办法删了这篇帖子呀?”   “我出差了,现在国外,想帮忙也没辙啊。”   “哦,这样啊,那不麻烦你了,我跟她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关了和关雎尔的对话框,林跃看着不激烈的黄浦江水,2202里的两个小可怜,真的是谁都能拿捏一把啊。   像这种事樊胜美应该比谁都清楚找曲筱绡这样的地头蛇最管用,可是电视剧里她偏偏放着钥匙不使,非要拿砖头硬夯,还一副你看我很卖力的样子,直到事情搞不定了,才想起求助曲筱绡。   都说魏渭会算计,樊胜美、曲筱绡就不会吗?电视剧的后面就连安迪也变得心有城府起来,跟这群女人纸糊的友谊相比,《小时代》里那几位还真是塑料姐妹花。   林跃把手里的虾干递给立在肩头的鹦鹉:“电视剧里魏渭不是很遗憾没有在这件事帮上忙吗?我得给他这个机会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背地里说我的那些坏话。”   “啊,要说无耻,谁能比得上你?”   “净说大实话。” ###第九百八十五章 看我乾坤大挪移   帖子发表的第一天,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三个人有时间就去网站回复,然而她们的解释根本没有作用,发出去没多久便被水军的回帖淹没。   晚上樊胜美把安迪叫过去,说了一番很煽情的话,让安迪对她好感大增。   第二天,关雎尔眯着一双近视眼起来,拖着还在沉睡的身子往洗手间晃,这时猛听中间屋子的推拉门响,穿着一件碎花睡衣的樊胜美从里面冲出来。   “樊姐,你怎么了?吓我一跳。”   “小蚯蚓呢?起来没有?”   关雎尔一脸茫然,正试图在房间寻找邱莹莹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昨天喝多咖啡今天萎靡不振的邱莹莹打着呵欠走出来:“怎么了樊姐?”   樊胜美搬着笔记本走到沙发中间的茶几上:“你们快看,帖子有更新了。”   “帖子?”   一听是安迪被泼脏水的事,邱莹莹一下子清醒过来,走到旁边坐下去看屏幕。   关雎尔也不刷牙洗脸了,回屋拿起床头柜放着的近视镜戴好,跟着靠过去。   “以下是与美女高管关系亲密的两个男人,魏渭,惠南贸易进出口公司老板,主要从事五金行业原材料的进出口生意,身家丰厚。谭宗明,晟煊集团首席执行官,财力还在魏渭之上,前者为求美人同女友提分手,后者是美人蓝颜知己,对其呵护有加,无论是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超出了普通男女朋友的范畴……”   邱莹莹读着读着有点懵。   “樊姐,这帖子什么意思啊?”   关雎尔说道:“对啊,樊姐,这帖子什么意思啊?”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才让你们两个人一起参谋下。”   帖子分两部分,一部分文字内容,一部分图像内容,图像内容是两张照片,一张是魏渭和安迪逛科技馆时有说有笑的照片,一张是谭宗明参加一个金融论坛时媒体记者采访他拍的照片。   昨天那则帖子只上传了安迪的照片,对于魏渭只是简要一提,他们曾怀疑是魏渭身边的人在搞安迪,比如前女友、仰慕者什么的。   今天可好,帖子内容来了个90度大拐弯,矛头从安迪那边转到魏渭和谭宗明头上。   邱莹莹下拨鼠标滚轮,查看跟帖。   “这位大姐行啊,左手贸易公司老总,右手晟煊首席执行官,这勾引男人的手段真是太强了。”   “我听说啊,这个魏渭不是什么好人,闹金融危机的时候给自己的合伙人使绊子,搞得后者破产,自己只是割肉。”   “是不是啊?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做生意的,有几个良善之辈?我听说姓谭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从HK往深圳倒腾水货电子产品攫取到第一桶金的,因为赶上全球化的大潮,能说会道,左右腾挪,又有美国留学的经历,才被一些有钱人重金投资,一步一步走到晟煊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位置。”   “谭宗明给房子给车子,这个女人还挂着魏渭,呵呵,真是贪得无厌,她也不怕两个人打起来。”   “打什么?人家可是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配不上这些东西吗?以她的年薪要拥有这些很容易吧?”   “那倒也是。”   “所以,现在我最好奇的是,魏渭和谭宗明,谁能搞定这位安迪小姐。”   “要我选肯定是谭宗明,晟煊集团多有钱啊,人长得还帅。”   “你选有什么用,重要的是那位美女高管乐不乐意,跟上司搞到一起,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她都能去勾引有女朋友的魏渭,还怕那些风言风语?”   “刚起床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东西,你说他们是不是拍电视剧呢?昨天是第一集,今天是第二集,会不会有第三集?”   “……”   樊胜美、关雎尔、邱莹莹三人对望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连魏先生和谭先生都牵扯进去了,你说那些人怎么这么无聊啊。”   樊胜美叹了口气说道:“关关,你是因为知道安迪的性格,才会觉得他们无聊,如果事不关己,兴许还会津津乐道呢。”   关雎尔认真地想了想,津津乐道一定不会,但是议论两句嘛,可能真的会。   邱莹莹手托下巴说道:“樊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樊胜美思考片刻说道:“我总觉得今天的帖子和昨天的帖子不是一个人发的。”   “为什么?”   “你想啊,昨天那群水军是把脏水往安迪身上引,刻意忽略魏渭,今天呢?魏渭和谭宗明都被人扒了皮,从内容上说,昨天偏于情绪发泄,今天嘛,两个优质男人争一个海归美女,是不是更有话题性?而且你看这些水军带得节奏,比昨天那个帖子下面的水军高明了太多,一个个说话滴水不漏,在下面煽风点火却没有明显的偏袒。”   “樊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点?”邱莹莹和关雎尔想不明白。   “我在想,今天的帖子,会不会是有人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比如魏渭或者谭宗明的竞争对手,故意拿这件事恶心他们两个?”   关雎尔说道:“这篇帖子不是在帮安迪姐说话吗?有那么复杂吗?”   樊胜美说道:“要么说你们年轻呢,这互联网上爆出的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博弈和勾兑呢。”   邱莹莹说道:“樊姐,那我们还要不要去网上帮安迪说话啊?”   樊胜美叹了口气:“就我们三个,你就算打字打得腱鞘炎,也斗不过那群水军。”   “那……”   “走一步看一步吧。”樊胜美注意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哎呀,再不抓紧时间洗漱要迟到了。”   她这一说,旁边两个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上厕所的上厕所,刷牙洗脸的刷牙洗脸,开始工作日清晨的正常操作。   ……   安迪一开始很随意,认为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不用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事实是她小觑了网络暴力的可怕,早晨下楼时发现车窗玻璃贴了一张写着“小三去死”的纸条,连关雎尔都被吓得不轻。   到了单位,年轻职员躲在一边对她指指点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谭宗明过来找她谈话,知道有人往车窗贴威吓纸条时跟她要魏渭的电话,想要让事主站出来发声澄清,恰在这时董事会的人打来电话,要他就自己和安迪的关系进行说明,并叫停了安迪在明天的董事会上做报告的计划。   整个晟煊集团,因为昨天和今天的帖子被推上风口浪尖,谭宗明的心情糟透了,而安迪终于开始委屈,同时体会到什么叫“人言可畏”。   也就在这时,她接到了关雎尔打来的电话,问她怎么样,心情好一点没有。   随便应付几句,告诉她自己没事,安迪挂了电话。   关雎尔又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她的言不由衷,现在的情况是,林跃在外地帮不上忙,就算他没有出国,怕也不会多管闲事,因为从安迪选择魏渭,疏远他开始,朋友就很难做了。   思来想去,以现在的情况,她只能求助曲筱绡,白富美小姐或许不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但一定会为安迪打抱不平。   一如电视剧里演得那般,曲筱绡知道这件事后打电话给姚滨,查到网上污蔑安迪的帖子是阿关囡发的,至于早上的新贴,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资源,愣是没有找出幕后黑手,反而因为查水军身份搞得朋友单位所有电脑都被入侵,业务数据悉数被删,公司损失惨重。   曲筱绡知道她踢到铁板了,她也跟樊胜美一样,嗅到了今日帖背后的龃龉,能跟谭宗明那个级别的人物掰手腕的人,岂是她能招惹的。   不过呢,她很清楚,风波搅起者是阿关囡,只要搞定阿关囡,事情就解决了一半,于是姚滨又给曲筱绡抓了壮丁,查到阿关囡的近况和行动轨迹,一群人聚一起嘀咕半天,策划了一出儿欲擒故纵计。   翌日。   南京西路,芭芭露莎餐厅。   曲筱绡、姚滨、岚岚等人坐在靠里面一点的地方,一边喝着杯子里的东西,一边用带着敌意与嘲弄的目光看着对面和两个朋友吃意面的阿关囡。   阿关囡没有发现曲筱绡几个人的存在,曲筱绡几人也没有发现餐厅最里面一个小隔间里的两个人,那里的人同样用嘲弄的目光在看他们。 ###第九百八十六章 你们都是棋子   “花几十万去韩国整容,还不如以前呢,就这模样敢跟安迪争,手段还这么下流,这不是逼我替天行道吗?”   “不过筱绡,这种事我们怎么管?要是她不承认,或者换个账号闹腾,那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人没办法我有办法啊,她不是爱装有钱人,开个破烂甲壳虫还一心想跟我们混吗?那我就给她这个机会。”   曲筱绡拿起手机,一脸得意拨了个电话:“恐恐啊,进来吧。”   接下来的事情跟电视剧里的发展一样,随着恐恐进场,阿关囡注意到曲筱绡,自行上前打招呼,曲筱绡将她骗到二楼阳台喝酒吹逼,一面套话,一面录像。   隔间里,林跃喝了一口咖啡:“唔,果然可以。”   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儿,正是前两天和他一起在地铁站出站口附近演出的键盘手。   “没你冲的咖啡好喝。”   林跃笑了笑:“咖啡的口味会根据咖啡豆的产地,晾晒时长,烘焙过程而不同,没有最好,只有偏爱。”   键盘手指指前往二楼阳台的几个人:“要不要跟过去?”   “不用,我知道她会怎么做。”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做?”   “实事求是咯。”林跃说道:“她不是很喜欢玩儿吗?那不妨再玩儿大一点。”   键盘手说道:“我知道你劝人向善有一手,没想到玩阴的玩损的也很在行。”   林跃冲她眨眨眼:“第一天遇见她爸妈时我就说过,我这人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脏东西说脏话。”   键盘手说道:“这话我喜欢。”   林跃瞄了一眼外面美术馆的钟塔,用手帕擦了擦手:“如果你是曲筱绡会怎么做?”   键盘手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先礼后兵。”   “这么肯定?”   “是的,因为你远比那几个富二代更懂‘同学’这两个字的重量。”   林跃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让我很惊讶。”   阿棉说得对,或许他也会耍些小手段拿到证据,但是在展示它之前,他会先劝说阿关囡收手,因为作为在一间教室相处三年的同学,即使关系一般,也是人生里浓墨重彩的那部分。老话讲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世人千千万,能够共同坐在一间教室读书,毫无疑问是有缘人。   然而曲筱绡是怎么做的?   一副我们开跑车,你开甲壳虫,你没资格跟我们玩儿的二世祖嘴脸,对于一起寒窗苦读的老同学都没一点亲近和尊重,这种没有教养的人会真心对待2202的三个比阿关囡还穷的女人?   阿棉说道:“如果我说这叫近朱者赤,你会不会很得意?”   林跃说道:“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原来你是为了夸我啊。”   “你请我吃大餐,当然要拣你喜欢听的说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现学现卖啊。”林跃微笑着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去帮红星除奸。”   ……   “你是不知道,处理网上这种事情最麻烦啦,往往是旧贴删不尽,热帖转又生,要处理造谣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发帖者自己出来道歉,我知道你没空搭理这些破事就出面帮你摆平了,那个女人呐,你是不知道,现在包厢里跟孙子一样端茶倒水,服侍我们呢。”   “小曲,既然她都公开道歉了,那就做得厚道一点,不要把人逼急了。”   “逼急了怎么着?我还怕她不成啊,像这种人,要整她就应该让她印象深刻,斩草除根最好,不然春风吹又生。”   “处理这种问题你是行家,听你的。说真的,这件事真得带给我不小的麻烦,多亏了你,谢谢啊。”   “算了吧,也就是谭总不想招惹非议,他要是振臂一呼,这种小CASE,分分钟搞定。不过这次我为了你可是下了大本钱,连和赵医生的约会都鸽了,你可得补偿我。”   “放心吧,以后只要是你的事,我能帮一定帮。”   “别以后,就明天,好不好?”   “明天?你又怎么了?”   “GI的代理没有拿下,我总不能坐吃山空,一直靠我爸接济吧。这不,王总那边接了一个新项目,因为人手不足,让正鑫跟着一起做,明天我去见招标方谈一些细节方面的事,你可得帮我。”   “咦,既然是集团业务,你爸的那些下属应该轻车熟路才对,为什么……”   “上回和GI代表谈判被曲连杰抢了风头,这次我想在爸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嘛,你见多识广脑子活,一定要帮我好好参谋下。”   “行,没问题,曲小姐发话,敢不从命嘛。”   “好安迪,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好像看到绯闻男主角了。”   “魏先生啊?你不是说他去国外出差了吗?”   “他现在就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   “那行,就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我去找我的唐长老咯。”   曲筱绡挂断和安迪的通话,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姚滨走到她身边:“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有眉目了。”   曲筱绡挑挑眉:“什么事?”   “就你哥那事。”   “哦……想起来了。”   “我有一朋友,现在负责一空调项目的招标工作,这事儿你哥指定感兴趣。”   “你说的那人靠谱不?”   “肯定靠谱啊,不靠谱我能跟你说吗?”   “那行,你把这个项目的资料拿给我,我这就找人送我哥那边去。”   这时岚岚带着恐恐走过来:“你不是跟你哥关系很差吗?怎么还要帮他联系生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曲连杰上次给我玩儿了一手釜底抽薪,本大小姐要是不还以颜色,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哦,我知道了。”   岚岚很聪明,一点就透,之前GI代理的事情,曲筱绡付出那么多心血,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恨透了她那个哥哥,眼下嘛……她是想通过姚滨朋友的关系也给曲连杰来一招狠的。   恐恐说道:“你跟你哥闹得这么臭,现在给他介绍生意,他能上钩吗?”   曲筱绡说道:“你傻啊,我妈叫我从美国回来争家产,这集团里肯定有得力干将的,只要在例会上跟我爸一提,你猜接下来会怎么着?”   恐恐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曲筱绡说道:“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了,你们都出来了,阿关囡呢?”   岚岚说道:“反正大家也玩够了,就把人给放了。”   “行,没什么事我走了。”她挥了挥挂着FENDI配饰的包,朝着外面走去。   ……   当天夜里。   能够一览黄浦江最美弯道的公寓楼里。   “对了,发帖者是谁?有没有查到?”   “老谭叫人去查了,不过暂时没有消息。”   “查个人而已,以谭总的实力居然整整一天都没消息,看来这事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安迪看着刚刚吃完饺子,面对笔记本皱眉的魏渭。   他是特意回国处理她被泼脏水这件事的,现在第一个帖子被曲筱绡搞定了,帖主在论坛公开道歉,承认她不是小三,是帖主觊觎魏渭不得,于是捏造事实,雇佣水军炒作,目的是想拆散她跟魏渭。   第一个帖子搞定了,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她不是小三,那么魏渭和谭宗明,谁会是她的归宿?   虽然说爱一个人没有道理可言,但是以谭宗明的身份和地位,真要败给魏渭,少不了会被八卦男女传闲话,不利于他成功企业家的形象。如果她选择了谭宗明,那魏老板在朋友圈里也会有一些不光彩。   “厉害,真是厉害。”魏渭右手摩挲着嘴角的胡茬:“这是阳谋啊,比起第一篇贴文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看似是为你洗冤,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但是不着痕迹地点出了我跟谭总在追你的事情,回应这种八卦吧,显得谭总小题大做,不合身份,不回应吧,很多人等着看大戏。而我呢,确确实实是在追你,没有立场去否认。你、我、还有谭宗明,都成了舞台上取悦观众的玩偶。”   他顿了一顿又道:“安迪,我想知道谭总最近在生意上有没遇到难处?”   安迪一脸不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魏渭说道:“我想,这个人既然敢把矛头对准谭总,那一定不是善茬。”   安迪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老谭最近一切正常,集团的经营和发展都没问题。”   “那就怪了……”魏渭寻思一阵挥了挥手:“算了,不想了,如果他的目标真是谭总,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或许那时候能够找到更多线索。”   安迪轻轻地点了下头:“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曝光会对你造成负面影响。”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确实在追你啊,而且我有信心在这场战役里胜出。”   “为什么?”   “你如果对谭总真有感觉的话,这么多年早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安迪无言以对。 ###第九百八十七章 曲筱绡:糟糕,又被耍了   月落日升,秋风西来。   当安迪在欢乐颂小区的鹅卵石小路上擦拭薄汗的时候,曲筱绡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她以为是王总催她去工地的电话,拿起来一瞧才发现是岚岚打来的。   “喂~”   懒散地答应一声,她又一头扎进柔软的被褥里。   “筱绡,你怎么还没起床?”   “下午才去见工地负责人,反正晚不了,我想多睡一会儿。”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你快看班级群。”   “什么班级群?”   “小学,初中,高中,你所有学生阶段的同学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下就知道了。”   “好,你等我看下。”   曲筱绡挂断电话,点开微信,找到初中同学建的群聊,原来有好几个人@她,因为昨晚搞定策划书倒头就睡,没有看到系统推送的通知。   除了@她外,还有人发“……”。   再往上是“那不是阿关囡吗?”、“曲筱绡?”、“她们俩以前玩的不是挺好吗?现在怎么……闹翻了?”诸如此类的话。   她连续划了好几页,才在上面发现了阿关囡承认犯错,她跟姚滨等人合起伙儿来整她的视频,视频有好几段,是一个初中时被她欺负过的男同学转发的,还非常“好心”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又翻看小学同学群,高中同学群,甚至他在美国读书时加入的华人留学生群里都有人上传或者转载。   怎么回事?谁把这东西发到群里去的?   昨天他们录像就是为了整阿关囡,没有想要将视频公布出去。   姚滨?恐恐?岚岚?不可能……   阿关囡那两个跟班?她们敢吗?   说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同样也是事实,然而这件事敏感就敏感在她跟阿关囡是同学,小时候不懂事,欺负同学没轻没重也就算了,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思想走向成熟,眼见一个同学为了邻居把另一个同学整成这样,其他同学该怎么想?   是不是某一天说句不入她耳的话就要被整个死去活来?   曲筱绡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粉丝掉了不少,以往有关注的同学账号,尤其是那些跟她没有交集的,取关的取关,拉黑的拉黑,在上海混饭吃的倒是都在,因为不想做得太明显,好歹她家有钱有背景,搞不好哪天用到呢,至于同学情谊嘛,今天之后有没有……人心隔肚皮,天晓得!   叮咚咚~   手机屏幕一闪,显示姚滨打来电话。   她赶紧接起来放到耳边:“喂,姚滨。”   “你看过同学群了吧?”   “刚看到。”   “从视频的拍摄角度看,应该是阿关囡那两个跟班儿干得。”   “可是她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整阿关囡,还提前准备了偷录设备?”   “这……”   姚滨沉吟片刻,忽然福至心灵,猜到了曲筱绡讲这句话的心境:“你是怀疑……不可能,不可能,岚岚、恐恐、裴凯和王麟都是玩儿了很多年的朋友,怎么可能出卖你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录视频的事怎么说?”   “要不……我找几个人去跟她们谈谈?看看是谁在背后阴咱们?”   “没必要,对于那个偷录视频的人,我想阿关囡会比我们更加愤怒,而且我曲妖精是谁,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愤怒失态嘛,发到同学群更好,也让他们看看跟我曲筱绡作对的下场。”   “筱绡,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段视频不只在班级群传播,还被人上传到网上,我爸都知道了,就在刚才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讲我净给他惹是生非。”   “你爸?他不是很忙吗?居然有闲心管你的事?”   “他说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谭宗明去的,对方既然敢这么搞,背后的能量一定不小,真要把正主儿招来,像我们这种马前卒,被一脚踢死那叫活该。”   “我看你爸是害怕受你牵连吧。”   “筱绡,你忘了之前我那哥们儿帮你查发帖人反而被黑得损失惨重的事了?你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吗?以后安迪的事咱们少管行不行?”   “那可不行,我的未来……不,身家性命可都押在她身上了。”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反应过来,癫痫似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曲筱绡?你可别吓我。”   “连你爸都知道了,那我爸……不行,我得马上回家一趟。”话罢不待姚滨回答,立刻挂断电话,头也不梳,脸也没洗,穿上外套一阵风似地奔地下停车场,开起那辆小POLO就往家赶。   ……   曲家。   曲父坐在餐桌旁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曲母同样一脸阴沉。   曲连杰站在二人对面,一副愤然表情:“你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把帖子顶那么高,筱绡做错什么了吗?她没错,一点都没错,明明是那个女人污蔑筱绡的朋友在先,她这么做是在为朋友两肋插刀,别说她,换成我也会这么做,可是那群人怎么说她的?爸,你听听,什么‘中国好同学’、‘史上好邻居’、‘见利忘义真小人’,还有更难听……我就不说了,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气得直拍桌子:“哦,还有,黑客不仅把筱绡的名字,个人信息,学历背景发到网上,连我们曲家族谱都曝光了,包括公司的经营状况,注册信息什么的,他们要干什么?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公布我们的手机号码,打骚扰电话了?”   曲峰说道:“连杰,你先别急,慢慢来……这事要不是你说,我跟你妈都还不知道呢。”   曲连杰说道:“爸,那是集团里的人怕惹你生气,不敢说。要不是我一朋友大早晨发来一个链接,问我视频里的女孩儿是不是筱绡,我也不可能知道。”   曲母说道:“我去给筱绡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曲峰点点头。   曲连杰义愤填膺道:“爸,报警吧。”   “报什么警?还嫌乱子不够是吗?”曲峰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网上的内容都是真的,报警有什么用?”   曲筱绡一进门就听到曲连杰在为自己说话,心说不对呀,这个向来巴不得看她笑话的哥哥怎么转性了?   曲母拿着手机想打电话,抬眼一瞧女儿回来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筱绡啊,你哥说你闯祸了,是不是真得?”   “啊,没错,是我干得,我为邻居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怎么了?”   “哎呀。”曲母一脸急躁:“这种事讲对错有用吗?你要是个普通人,做了也就做了,可你是曜泓集团的千金,别人只会讲我们家做事不留余地,没有容人之量。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如今事情闹大,对集团形象难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曲筱绡眼珠子一转,把早就准备好的策划书拿出来:“爸,妈,我这也是为了集团的发展嘛,你先看看这个……”她把东西往曲峰面前一推:“爸,这就是我帮那个邻居处理这件事的报酬,那我怎么知道有人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嘛。”   说话的同时,她看了曲连杰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我要这样搞你不是等于跟自己过不去吗?”   “哼哼。”曲筱绡咧嘴假笑,回头望曲峰道:“还有上次GI空调的可行性报告,都是安迪帮我完成的,虽然没有让外方代表满意,但那是我个人能力不足,安迪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曲峰翻了翻策划书,然后合上:“爸爸理解你想报答人家的心情,但是也要看场合,看能力吧?事件的前后起因你哥刚才都跟我说了,这事儿摆明是有厉害人物在借题发挥,你现在冲上去搅局,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知恩图报没错,行侠仗义也没错,但……你做事也太冲动了。”   曲筱绡说道:“爸,我错了,下次处理这种事一定更加稳妥和谨慎。”   “筱绡都认错了,你就别板着脸了。”曲母赶紧从旁劝导。   曲连杰也跟着起哄:“对啊爸,年轻人嘛,行事难免轻狂,经此磨难,妹妹知错能改这是好事。”   曲峰说道:“瞧瞧,连杰说得多好,以后遇到事多跟你哥学着点。”   曲筱绡忍着不爽和愤懑,面砌假笑说道:“我一定跟哥哥好好学。”   “鉴于现在的状况,王总那边的事你就别掺合了,这几天尽量安分一点,等事件热度过去再说。”   “爸……”   得,她跟安迪昨晚的努力白费了。   曲筱绡恨得牙痒痒,搞来搞去又黄了一桩生意。   曲峰把策划书递给曲连杰:“下午与乙方谈判的事你去吧。”   “爸,这样不好吧。”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呢,这件事成了以后,利润必须分给你妹妹一半。”   曲连杰说道:“那怎么行?该有的利润都给筱绡,我嘛,就当做哥哥的帮妹妹一个忙。”   曲峰给曲母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看吧,你老说连杰这不行那不行,关键时刻怎么着,还是儿子有担当。   曲筱绡在一边儿恨得牙痒痒。   那可是安迪绞尽脑汁给她想出来的方案啊,结果给曲连杰做了嫁衣。   这特么……跟谁说理去?   曲筱绡为安迪叫屈,岂不知她这里因为阿关囡事件惹了一身骚,安迪那边同样不好受。 ###第九百八十八章 藏在21楼的幕后黑手   是,集团里的人不传她是魏渭的小三了,转而议论她、魏渭、谭宗明三个人的关系了。   早晨的董事会还是没让她参加,由谭宗明负责介绍红星那边的情况。   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生闷气,搞不明白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刚才樊胜美发给她的链接看到了,昨天魏渭和谭宗明被拉入舆论漩涡,今天换成曲筱绡了,枉两人昨晚高兴了半夜,以为随着阿关囡现身道歉,污蔑事件带来的影响会迎刃而解。   叮咚咚咚~   突然奏响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沉思,拿起来一看,是曲筱绡打来的,赶紧按下接通键。   “刚才打你电话也不接,你现在怎么样?”   “我回家了,在跟我爸谈被人剥皮的事,不过你别担心,这种程度的小风浪,我曲筱绡完全不CARE。”   “你说得轻松……挨训了吧?”   “那倒没有,就是我们昨晚敲定的方案被我爸拿给曲连杰去应付乙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你现在成了‘名人’。”   “安迪,我好冤呐……唐长老也不理我。”   “知道你很委屈,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中午我请你吃饭。”   “好啊,哎,对了,你不是说谭总已经派人着手调查这件事了吗?查出是谁在背后给我们使绊子来了吗?”   “老谭联络了几个业内能手,但是没人敢接这个案子。”   “什么?连谭总也搞不定?这也太离谱了吧。”   “是挺棘手的,圈子里有名的黑客一听是查贴文发布者的身份,一个个吓得连网都不敢上。老谭曾试着联系论坛总编,希望能够删除贴文,但是被对方以内容很健康,并没有侵犯个人隐私为由拒绝了,最多就是禁了几个上蹿下跳的小角色。你知道的,老谭属于民营企业家,算得上公众人物,部分个人信息是公开的,我也确实是开着他的车,住着他的房,即便发律师函打官司,赢面也不大,最好的结果就是论坛被迫删帖,但是这么一搞怕是会引起各路媒体记者的注意,进一步激化事态,所以老谭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对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毕竟这不是什么丑闻,属于名人轶事范畴。”   “那怎么办?就这么硬扛着?”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真是气死我了,我曲筱绡长这么大,就没有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好了,好了,不就是丢了一桩生意吗,你又不差那点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以前都是我整别人,现在可好,被整得丢盔弃甲却连敌人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便在这时,安迪看到办公室门口闪出一道身影。   “老谭回来了,我挂了,有什么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   挂断电话后,安迪看向阴着脸走过来的谭宗明:“董事会开得不顺利?”   谭宗明摇摇头:“不是。”   “那就是在为贴文的事伤脑筋。”   “这个我倒是想到一个不错的点子,过几天在陆家嘴有一个金融性质的论坛要开,主办方也给我发了邀请函,在问答环节我会安排一位记者就我跟你的关系提问,这样一来便可以借机澄清我们的关系。”   “这个办法好。”安迪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是处理人际关系的行家呢,你看我就想不出这样的对策。”   “是,回击贴文的思路有了,但是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什么大问题。”安迪知道,谭宗明之所以怒形于色,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老贾遇到麻烦了。”   “老贾?红星的老贾?”   “对。”谭宗明说起这件事,眉宇间的阴霾又加重了几分:“老贾是红星董事会里极力推进出售计划的人,也是我们在红星的线人,然而就在昨天,老贾打来电话,说他被暂停了在董事会的职务,理由是泄露集团机密以及个人财务问题。”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对红星的收购计划会变得更加困难?”   “或许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糟。”   安迪面露不解。   谭宗明说道:“我觉得红星董事会里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安迪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这么愁眉苦脸了。”谭宗明叹了口气:“今天上午我给那位投行代理人打电话,对方说话很客气,但是态度暧昧,在敏感问题上应对得滴水不漏,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得到。”   想到林跃,安迪的表情有些复杂:“老谭,这事怪我,如果之前我的态度能够更诚恳一些,或许……”   “事情已经出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理清各方关系,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突破点。”   听他说完,安迪脑海灵光一闪:“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搞定老贾的人跟论坛发贴文的人是同一个人?”   谭宗明闻言皱了皱眉。   ……   中午时分。   外马路,SIGMA,叁库艺生。   “怎么可能?”   曲筱绡尖刻的嗓音是如此“销魂”,附近座位上的人无不侧目。   “你小声点。”安迪放下叉子,用语言和眼神制止那边最合她胃口的女邻居。   “你搞错了,你一定搞错了,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我不是有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吗?”   安迪的猜测是当前一切都是21楼那个人的杰作。   他跟魏渭的关系不好,发帖恶心魏渭很正常。   他和曲筱绡的关系不好,落井下石以出被打恶气也正常。   她因为和曲筱绡走得近,对方恨屋及屋,就算不在背后搞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又因为他是红星的代理人,跟作为意向买家的晟煊集团是博弈关系,踹死老贾,摆谭宗明一道可能会在气势上形成优势,利于有可能发生的二次接触。   还有,他以前是搞IT的,魏渭曾经怀疑他掌握着极高深的黑客技术,要说黑客联盟里的人为了不得罪他拒绝谭宗明的请托,倒也说得过去。   所以怎么看那个人都符合幕后黑手的特征。   “猜测?我只能说你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曲筱绡说道:“他的底细我查得清清楚楚,连高中的时候暗恋谁,大学第一次开房的时间,女伴叫啥我都知道,他要是有把我们,包括谭总在内耍的团团转的本事,我曲筱绡从今往后把名字倒着写。”   因为知道林跃的过去,所以她很肯定是安迪弄错了。   安迪说道:“他一个人做不到,不代表背后的团队做不到啊,你忘了?他现在可是华鑫投行部经理,还是深受红星集团董事长信赖的代理人。”   “这个嘛……”虽然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曲筱绡依然无法把曾经因为按揭问题和樊胜美相亲互怼的穷屌猥琐男跟这场恶心了从小地主到业界大鳄的风波联系到一起。   ……   曲筱绡不认同她的观点,安迪并不强求,下班后回到家里,在FB上跟奇点聊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她觉得现在晟煊收购红星的事走入死胡同,有一半责任在她,如果能够维持和林跃的关系,或许情况会好很多。   但……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从最初的认可变成厌恶呢?是跟奇点在背后议论他被发现了?还是和曲筱绡走得太近,被恨屋及乌,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又过去一天,下午接关雎尔回家时,她发现一个情况,2202的小妹妹心情不佳,于是好心问了一句,然后小姑娘哭了一路。   返回欢乐颂小区,来到她家,关雎尔这才控制住情绪,说出缘由。   “就是前几天,跟我同组的米雪儿感冒了,就说让我帮个忙,帮她搞定手上的工作,我答应了,就在她做完的那部分的基础上继续下面的工作,可是第二天她连检查都没检查就交上去了,结果她那部分出错了,而我是最后签字的人,我就给上司批了。”   安迪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解释没有?”   关雎尔说道:“我解释了,可是没有用,她明明知道这是米雪儿的工作,不应该由我来做。”   “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安慰话?”   “想听真话。”   “作为公司的高层,需要正确地规划和分解所有的工作,发放到下面去,然后由公司各个阶层的人完成这些工作,创造出利润,才能给股东一个交代,所以你说,公司每一个员工,他们所围绕的轴心是什么?”   关雎尔哽咽着道:“工作。”   “对,轴心就是工作,所以你上司并不关心你跟米雪儿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看这份工作是谁完成的,你跟米雪儿在交接的时候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没有检查之前的内容,但是你在最后签上了你的名字,这就需要你为这件事情负所有的责任,你的上司批评你合情合理,你没必要喊冤。”   “安迪姐,我最害怕的是我写的检讨书会影响年底考评。”   “……”   俩人又说一会儿,关雎尔起身往外面走去,她要回自己的房间去赶工检讨书了,安迪送她到门外。   “安迪姐,谢谢你,林大哥就从来不会跟我讲这些。”   关雎尔道谢完毕走了,而安迪……一下子如遭重击,她想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林跃对她由认可转向厌恶是在邱莹莹失业以后,当时她们几个人正在她的房间里,也有一场类似今天和关雎尔的谈话。   “关关。”   她叫住准备进屋的女孩儿。   “安迪姐?”   “你知道林跃什么时候回来吗?”   关雎尔想了想:“好像就在今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航班到达时间应该在八点一刻。”   “好,我知道了。”   安迪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看了一眼腕表,发现时间还早,便草草煮了一点东西吃,完事坐在书桌前面加班工作,一直忙到10点多,寻思这个点儿林跃应该到家了,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推开房门走出去,经步梯来到2103外面,举手敲门。   咚咚咚~   半分钟后,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咔的一声打开,刚刚洗完澡,肩头搭着一条毛巾的林经理出现在她面前。 ###第九百八十九章 林跃: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贱人   安迪正准备说话,未想林跃没有给她机会,直接转身回了客厅,不过门留着,没关。   这种待遇她没有在任何男人那里享受过,心头生出一些气愤情绪,然而认真地想一想,还是走进门去。   浴室的玻璃上还残留着蒙蒙水雾,电视两边的SONY音响传出轻柔的乐声,沙发背面墙体挂着三幅印象画,主角分别是雨中穿风衣的男子,路边停着的MINI和引擎盖旁含蓄微笑的都市丽人,以及日暮山岗上的一条狗。   这是她第一次来2103,装修不算豪华,可是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放在烟灰缸里还在吐着轻烟的香烟,斜放在客厅角落的小提琴,书架前面桌上放得麦卡伦18年和一个八角水晶杯。   似乎……房间的陈设,跟它的主人一样有很多故事。   林跃进来后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未干的头发,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有着浓郁花果香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招呼她,显得很没礼貌,或者说……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安迪走到他面前,质问道:“网上的贴文是你发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问这个愚蠢的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如果是你发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林跃说道:“倘若是我发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喜欢’,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安迪被这两个字噎得说不出话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跃说道:“那你为什么来我家?”   “……”安迪又没话说了。   确实,既然对方不可理喻,为什么还上门来找人家,这不是犯贱吗?   林跃看着对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矛盾的所谓女强人,感觉有点好笑,这部电视剧里大部分男角色舔女人舔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在樊胜美那边,是王柏川不介意带绿帽,没有底线的舔;在曲筱绡那边,是姚滨被明确拒绝也要舔着逼脸往上凑,在安迪这里,谭宗明舔完魏渭舔,魏渭舔完包亦凡舔,魏国强也算是半个舔狗,从后面的名流聚会过程来看,似乎整个富豪圈都追着她在舔。   难不成女人真得认为漂亮、聪明、工作能力强就能被优质男追捧了吗?男人赚钱是为什么?虽然低俗,事实是绝大多数人被欲望所支配,多数男人的快乐十分简单,权力和女人,挣大钱就是为了轻而易举获得自己想要的,手里有大把钱在,换女人的速度可以比换套子的速度都快,为什么偏偏吊在这样一个不懂风情的女人身边?富豪都下贱?是天生的受虐狂?然而现实世界从来只有被豪门玩坏抛弃的女星,真没见过哪个富豪会为一个女人寻死觅活。   女人吸引男人的永远都是年轻、漂亮。对于中产之家的男性,结婚最重要的考虑点——性格、性格、还是性格,为什么她们会觉得插花、旅游、画画、聪明、喝下午茶、追求潮流等等会是吸引男人的优点呢?像插花、画画、音乐这些,在前面三点的基础上有,属于美好的点缀,如果前面三点不存在,那便是无根之木。而旅游、追求潮流、过于聪明属于减分项。   他真搞不懂这部电视剧的编剧脑子里塞得都是什么,或者说……这些都是为了迎合被韩剧和毒鸡汤洗脑的女性的妄想?好吧,如今韩国人已经为他们的政治正确买单了——人口负增长。   回到安迪身上,一边享受魏渭、包亦凡、谭宗明卖力的舔功,一边说着剩女挺好,我剩得理直气壮。   你特么有富豪舔可以这样讲,关雎尔身边有一群经济适用男舔也可以这样讲,现实里整天活在美颜相机里的普通女孩儿呢?嗯,对剧组来说,反正收视率上去了,女观众爽了,数钱数到手软就行,她们的脑子会不会被洗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还有事情吗?”   听着林跃逐客令式的问话,安迪心里的愤怒更盛了,但是红星收购计划进入深水区,他作为收购案的关键人物,如果不能摆平他的话,对晟煊的发展战略将造成难以接受的负面影响。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突然之间这么讨厌我。”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你没做错什么,真的……”   安迪没有动,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跃放下咖啡杯,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回洗手间,又往脸上涂了一些护肤霜,出来后看到她还在那里站着,于是耸耸肩说道:“你真想知道?”   安迪说道:“想知道。”   “好吧。”林跃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2202两个年轻女孩儿的姐妹,做得却是伤害他们的事情,在我看来,你不配跟她们做姐妹,更不配跟我做朋友。”   安迪被她说懵了,随之而来的是不解与难抑的愤怒,想她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从美国到中国,那些身家丰厚的富豪哪个不是对她礼待有加,为什么她必须忍受眼前这个男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嘲讽。   她转身往外面走去。   “帮我关上门,不送。”林跃看也不看她一眼,随手按下遥控器的电源键,打开电视机。   安迪走到门口停住,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又放开,绷着的脸在几个深呼吸后开始软化,一并平静下来的还有眼神。   她又走了回来。   “为什么?”   林跃没有回头,看着不断闪现的电视屏幕说道:“我曾经对邱莹莹讲过,2202的三个人对于曲筱绡,就像院子里那群流浪猫,她觉得这三个人很好玩儿,有时候会丢一条小鱼过去,有时候会拿支逗猫棒去搞,看着她们被她耍的团团转,会有一种上等人的优越感,就算有时候帮她们的忙,也是出于私心,毕竟她们可是她很重要的玩物呢,至于谈男朋友、组建家庭获得幸福什么的,那就别想了,你会容忍自己养的宠物跟在陌生人的屁股后面摇尾讨好吗?一个对自己的同学极尽侮辱之能势,做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贱货,你指望这种人懂得尊重别人?当然,阿关囡确实应该受到教训,但是动手的人不该是曲筱绡。只有你,她不敢戏弄,因为一来她需要你的帮助,二来她害怕谭宗明捏死她,三来嘛,她根本挑动不了你的神经。”   总结完曲筱绡的恶行,他开始正面回答安迪的问题。   “而你,你跟2202的三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看她们,就像大人看待幼儿园的小朋友,觉得他们笨手笨脚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于是你走近她们,跟她们一起跳舞,一起唱歌,在她们那里找到了大人世界没有的东西,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可是呢,你人跟她们在一起,心却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你可以随时抽身,从她们的生活里抽身,并把她们当成人生里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来,你去,你享受了人间烟火,她们呢?你给她们留下了什么?”   “你知道邱莹莹喜欢吃什么吗?知道关雎尔的爱好吗?了解樊胜美的家世吗?这些你都不关心,而真正的姐妹,是有共同的回忆,对彼此了解,互相陪伴、支撑建立起来的情感系统,你跟她们……充其量就是不错的朋友。”   安迪说道:“不是的。”   “不是的?”林跃冷冷说道:“邱莹莹受到失恋失业双重打击,他的父亲给她买了一堆励志书籍,你看到她被蛊惑后是怎么做的?告诉她里面的逻辑错误,她认为你在侮辱她的父亲,不接受你的好意,你便觉得她不可理喻,她是个傻子,从此以后漠然视之,直到她找上门来向你赔礼道歉。中国有句俗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当你们这些所谓姐妹都因为自己的工作和感情疏远她时,给她温暖,陪她渡劫的是她的父亲,然而扭过头来你去指责她爸给她买的书是垃圾。如果我告诉你,你妈是精神病,你弟弟是弱智,你以后生的孩子有一半概率有问题,你能理智地对待这件事吗?你根本就理解不了她们的痛苦、心情和立场,就堂而皇之地站出来,用自己的经验去教导她们应该怎么做,出发点或许不错,结果很糟糕。”   “经过这件事后,你依然没有接受教训,单纯地认为邱莹莹向你道歉了,那么你便是绝对正确的一方。如果说曲筱绡是主动贱人,那你就是被动贱人,你们这种人,别看出入香车,身家丰厚,谈吐不俗,可是在我眼里,比起邱莹莹那个经历许多打击还能依靠自己走出困境,调节好心态,恢复乐观坚强的性格,并对明天抱有信心的好女孩儿,差了不知道多远。”   安迪被他一句“贱人”讲得整个人都在抖,脸色惨白,从她越长越漂亮,工作能力也越来越强开始,再没有人用这样的称呼来形容她。   “怎么?很难接受吗?”林跃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瓶依云水丢给她:“这是你自己要听的,而且我还没有讲到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   安迪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以往曲筱绡吐槽他嘴贱,她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头上,才发现他的话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关键是他讲得头头是道,思路清晰,逻辑顺畅,想反驳都很难反驳。   她拧开手里的依云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要我继续讲吗?”   “讲。”   林跃侧了侧身,看着她的脸说道:“你最大的问题,是自诩她们的大姐姐,却跟樊胜美一样,不断给两个姑娘灌输自己的价值观,邱莹莹还好,她的单纯和一根筋得以让她保持本性,但是关雎尔这个从小在父母保护下成长起来,学习心爆棚的女孩子,正处于脱离父母后独自生活的叛逆期,你们这些过来人所谓的‘成功经验’,会对她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第一季里,见过邱莹莹手撕白渣男带来的结果,听罢安迪、樊胜美两个人的生存哲学,关雎尔在米雪儿依靠睡上司通过考核这件事上沉默以对,实际上是放纵不公,通过淘汰那些主张权利和正义的同事,来获得留在华鑫的机会。   听说小说里她更是直接黑化,搞垮了曲家的集团,虽然曲筱绡罪有应得,但是关雎尔之所以变成这样,源头就是安迪的生存哲学和曲筱绡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言传身教。   所以在林跃看来,全剧里面曲筱绡的恶和樊胜美的恶,观众们能够轻松感知,但是安迪的恶,很有迷惑性。   “刚才关雎尔给我打电话了,说感激你开导她,传授给她工作经验,不用多问,我也知道你说了什么,站在一个冷冰冰的管理者立场上,来告诉员工生活和工作里的残酷。”   安迪说道:“这样不对吗?如果不告诉她,她在职场上或许会遭遇更多挫折。”   林跃说道:“上次你对邱莹莹也是这么说的吧,新人在职场上无足轻重,可有可无。这次是什么?工作里只有冰冷的机器人,还是你所谓的‘铁娘子’?就像你这样的贱人?”   最后两个字他咬音很重。   安迪听说身体轻颤,脸上怒色再现。   林跃仿佛没有看到:“是,我不否认职场很残酷,然而你想过没有,作为企业高管,你这种人宣扬残酷,会带来什么结果?每个基层员工都是可以更换的螺丝钉?随随便便就能更换掉?听说过内卷这个词吗?正是你们这种傲慢和不尊重,令越来越多走上工作岗位的90后对企业没有归属感,老板们总是怒斥现在的年轻人急躁、功利、没有担当,却不知道这种局面是你这种人一手造成的。给多少钱办多大的事,别跟我谈什么理想,什么蓝图,什么人生目标,我只认票子,去你妈的企业文化团队精神以公司为家,这种职员心态,我想你比我了解的更清楚。高管小姐,我想问问你,这种人心浮躁的工作环境谈何匠人精神,谈何百年企业?所以很多国内企业的经营模式是什么?模仿、山寨,山寨不来的就去坑蒙拐骗偷,甚至抢,无所不用其极,诚信?不存在的。”   “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一个在美国长大的人,来到国内才几天,就把国内资本家那些丑陋的嘴脸学了个惟妙惟肖。什么基层新人可有可无,工作中必须明哲保身,你这种想法放在北欧一些国家,公会可以告到你破产,就连喜欢画大饼讲‘美国梦’的某大国,也知道尊重底层是绝对的‘政治正确’,我很好奇,这样的你,是如何在华尔街做到高管的。”   这句话把安迪问住了,聪明如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林跃很清楚她为什么是这个模样,因为这是根本不了解美国文化的国内女作者,在现有社会文化的基础上套了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海归皮人设,于是有了这么一个熟谙国内斗争哲学的所谓海归美女。 ###第九百九十章 林跃:其实……你还是个蠢材   “知道你这种想法叫什么吗?零和思维。”   安迪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什么叫零和思维。   林跃说道:“在一个利益体系中,一方获得,意味着另一方失去,所以弱肉强食有理,丛林法则无罪。然而这个体系是建立在资源总量一定的条件下,可是纵览历史,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核能、太阳能、电子技术、互联网……这些把资源蛋糕越做越大的文明变革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人类对于宇宙的探索还只是一点皮毛,所以当前所谓的社会资源是有限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不要怪社会对女人有偏见,因为很多事例证明,大部分女性在处理复杂的问题时缺少全局观,嗯,也可以说目光短浅。所以在我的认知里,你这个被许多人夸赞聪明的所谓天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还记得红星集团董事长对我的请托吗?寻找一个能够盘活红星产业链的买主,给员工一个好的工作环境,让这个一代人记忆里的老牌企业重获新生。那么,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晟煊集团将被我排除在买家名单之外,因为从你的身上,我看不到哪怕一丁点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感,只有一台冰冷的计算机。”   “回到关雎尔和邱莹莹的问题上来,你告诉她们职场的残酷没有错,不过你没有告诉她们,为了生存,一时的苟且可以,但是不能向现实妥协了,就认为事情本该这个样子,甚至为罪恶辩解,为黑暗护法,当她们有一天坐到你的位置,应该尝试让事情回归它本来的样子,所以她们给你的是有趣的烟火气,你留给她们的是在我看来狗屁不通的价值观。”   “总结一下,你跟我的三观存在巨大差异,如果我们是认识很久的同学、朋友、小伙伴,我会去尊重和包容这些差异,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认识没有多久,连一个楼层的邻居都算不上,所以我不认为有必要跟你成为朋友。”   说完这句话,林跃从沙发上起来,冲着门口一招手:“我想你应该达到了来这里的目的,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安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失了魂儿一样往外面走。   是的,她知道林跃为什么讨厌她了,可是跟来的时候完全不同,她并不愤怒,也不委屈,反而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林跃把人送到门口,在她快要走到电梯间前面时忽然喊停。   “还有两件事,第一,明天上班告诉谭宗明,不要再试着接触华鑫的老姜来干扰我,就在四个小时前,我已经成为投行部的业务总监,老姜现在是我的副手。第二,商战归商战,他再敢派人去我家里骚扰我的双亲,我会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如果他认为我的威胁没有力度,那么今年的12月21日,也就是他父亲生日那天,我会把他住在墨尔本的女儿的一根手指当做生日礼物送到府上,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他和一切想要帮助他的人都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安迪听得打了个哆嗦,说这句话时的他,跟刚才骂她蠢货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看得出,对于谭宗明,他是真得动了杀念。   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人,对她是弟弟,那么对林跃,应该就是父母了。   咔~   2103的门关上,安迪先按下电梯的上行键,之后才想起自己的家距离21楼只有几米高度,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往步梯走去。   ……   三十分钟后。   她在FB上把林跃刚才说的话告诉了奇点。   “精神病母亲?弱智弟弟,这种恶毒的诅咒他也说得出来?果然是个渣滓。”   “这是他的假设吧。”   “我更倾向于这是一条疯狗的诅咒。”   “我发现你反应……太敏感,我没觉得有被冒犯,相反我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不像别人一样对我很客气,而我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我这不是敏感,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像他这种喜欢威胁别人的家伙,最是欺软怕硬,谁不知道谭总没结婚啊,还女儿?”   “可是如果老谭真的派人去骚扰他的父母,这种做法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谁叫他在网上发帖攻击我们。”   “他也没有正面承认事情是他做的呀,而且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怕别人曝光你追我的事吗?”   “你怎么一直在帮他说话。”   “不,我是在就事论事。”   “安迪,我不想为了这个人跟你吵架。”   “魏兄,你真的理解错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或许,我只是被他说到痛处,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吧。”   “安迪,听我的话,不要再去理会他,这种人很危险。”   “我累了,想睡了,晚安。”   安迪关上电脑,回想刚才和魏渭的对话,不去理他?他现在是红星的代理人,晟煊要想完成对红星的收购,他是她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除非晟煊放弃收购计划或者她主动退出。   还有老谭那边……他真的有一个女儿吗?   翌日。   安迪抵达CFO办公室,艾米拿着昨晚整理好的报表走过来。   “安总,这是今天上午开会要用的资料。”   安迪说道:“谭总来了没有?”   “来了,正在跟市场部负责人谈话。”   “你去前边看看,如果谭总忙完了,告诉他有时间的话来我这边一下。”   “好。”   艾米转身走了,她拉过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认真阅读里面的各项表单。   大约十五分钟后,谭宗明由外面走进来。   “安迪,你找我?”   安迪把文件夹推到一边:“老谭,我昨晚去见林跃了。”   谭宗明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随手一拉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看得出,他知道了林跃就住在她楼下的事情。   “昨晚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华鑫的老姜现在是他的副手。”   谭宗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安迪没有把话说透,也没必要把话说透。   “这小子爬得倒挺快。”   坐实谭宗明背后有对林跃搞小动作后,安迪叹了口气:“老谭,有句话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咱们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问的。”   安迪站起来,来回走动两步,调节好情绪说道:“老谭,你……你在墨尔本是不是有个女儿?”   谭宗明面色一变,眼角浅浅的皱纹变深了不少。   “你听谁说的。”   “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你找人去马鞍山骚扰他的家人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官大一级压死你   “……”   谭宗明沉吟不语,是,他确实有叫老严去马鞍山实地调查林跃的情况,不过老严办事一向细致,怎么会让目标对象察觉呢?更为关键的是,他在墨尔本有个女儿这么隐秘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对于一些女人来讲,和他结婚是通向财富大门的钥匙,更何况他还年轻,对于婚姻自然是非常谨慎,不过呢,没妻子不代表没子嗣,就像没女朋友不代表身边缺女人。   看到他的表现,安迪知道林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老谭在墨尔本确实有个女儿。   “老谭,生意场上的事我知道很复杂。”不知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起林跃推荐给她看的那本《超限战》,对比谭宗明的作为……俗话讲艺术源于生活,或许这便是国内真实的商业生态:“可是暗地里有再多的勾兑和妥协,你也不能去骚扰人家的父母啊,林跃背后是红星和华鑫,说句实话,能量比我们只强不弱,如果做事太绝,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他威胁我?”   安迪没有说话。   “……”   坦白讲,谭宗明是真被吓到了,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对于那篇贴文,天涯主编连他的面子都不给,黑客无人敢动,现在老严就是去了趟马鞍山便被人识破,而且连他有一个私生女放在墨尔本寄养这种事都能挖出来……   确信谭宗明对他的威胁十分在意,安迪说道:“还有,他昨晚正式通知我,晟煊将不在红星的买家名单里。”   谭宗明脸色又是一变,看着桌面默不作声,他搞不懂,如果对方做了这么多,是想在谈判的时候占据主动,那么他做到了,可是现在一口拒绝安迪是玩儿那出儿?欲擒故纵么?   “通过昨天的谈话我了解到,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们的管理体系。”   “怎么讲?”   ……   安迪在给谭宗明转述林跃昨晚讲话的时候,华鑫运营部B组发生了一件事。   关雎尔看着米雪儿抱着一个纸箱子由走廊出来,回到自己的位子二话不说就收拾个人物品。   她推了推眼镜,一脸不解。   小叶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米雪儿,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也是同组其他人想知道的,有意无意地都在往她们这边瞟。   米雪儿只当没有听见,手下动作更快了,收了相框收手办,还有一盆长势不怎么旺的铜钱草。   关雎尔和米雪儿、小叶一起进的华鑫,平时关系不错,便带着一丝关心扯了扯米雪儿的外套:“米雪儿,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顿时点了炮仗。   “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我?我知道什么呀?”   关雎尔一脸茫然,看看抬头望过来的同事们,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不是也跟投行部那位林经理不清不楚,凭什么只让我收拾东西离开?”   米雪儿看到自己的行为引起许多关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声说出心里的委屈与控诉。   “我……我……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面对四方而至的灼灼视线,关雎尔显得手足无措,特别弱势。   “没有,你说没有谁信啊。”米雪儿把一个没用的文件夹往桌上一丢,搬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雎尔看着围挡后面一张张人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没有。”   便在这时,走廊区域闪出一道身影,把注意力放在她这边的人纷纷转过头去,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B组经理阴着脸走到她的位子坐下,关雎尔拿起昨夜赶工完成的检讨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经理,这是我写的检讨书,您看看行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改。”   B组经理抬脸看了她一眼,往旁边努努嘴:“放那儿吧。”   关雎尔把检讨书放到她的面前,带着几分慌乱,几分不安准备离开,她这才转过身去,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由外面进来,迎着许多人惊疑的目光径直走到B组经理跟前,把手里的文件往她桌子上一丢。   “你们运营部B组是怎么做事的?这么重要的数据也能弄错?李经理,下班前给我把错误改正送到投行部,我急着用,超时不侯。”   丢下这句话,男人转身走了。   关雎尔愣在原地,抿着嘴喊了声“林大哥……”   如果说李经理的脸刚才是阴,那么现在就是黑,黑得没有人色,就算数据有误,明明可以让助理送过来说明情况,他却选择自己做这件事,而且是当着运营组全体职员的面给她难堪。   一个二十七八岁,才进公司没多久的男人,不留情面地训斥一个三十七八岁,进公司快十年的老员工,这种情况太罕见了……罕见到所有人都清楚他是在借题发挥找李经理的茬。   关雎尔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恍惚听到A组的人在小声议论。   “李姐也是公司的老人了,现在给一个新人这么整,怕是要找上司告状吧?”   “告状?告什么状?数据弄错还有理了?”有知情人说道:“而且我们运营部属于后台吃大锅饭的,投行部的工作可是实打实的核心业务,就刚才那位林经理……不,现在应该叫他林总监了,上个月给公司赚了近千万,要知道这可是纯利润,现在手头还有一个十亿规模的项目在做,如果你是公司领导,会选择谁?”   “这么多?他来华鑫才一个多月吧?据说还是半路出家。”   “投行那边的朋友告诉我,这位林总监手头的人脉资源快比得上副总级别的高管了,一般出差谈合作就没有搞不定的,而且听说在理财产品销售方面也很有经验,张董多次请他去私人银行部主持工作,专门对接资产过亿的大客户,但是被他拒绝了。”   “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投行部业务总监,为什么要跟咱们运营部的经理过不去?”   “那谁知道啊?”   “……”   关雎尔听着A组职员的议论,一下一下抠着指甲盖。   小叶看她的目光很复杂,同组的人虽然都不说话,但是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在工作区蔓延。   两个小时后。   李经理从自己的位子起来,走到关雎尔身边:“小关啊,你去把这份改好的文件交到投行部林总监手上,顺便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好的,经理,我这就去。”   关雎尔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接过那份文件,这还是他入职以来头回听经理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   下班后,安迪在魏渭的安排下吃了一顿大餐,算是泼脏水事件的道歉礼,而关雎尔接到了那位林师兄的电话,对方给她带了一箱家乡的脐橙过来,推脱两句发现没用,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完事一起回到欢乐颂小区。   彼时邱莹莹正被2102的业主堵在家里,林师兄非常轻松地摆平了那对夫妻,解决了漏水事件。   在这之后,他跟几人告别,乘电梯下行准备回家,然而轿厢来到21层时门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走入,看了他一眼说道:“关雎尔的林学长?”   “啊,我是,未请教。”   那人伸出手去:“你好,我也姓林。” ###第九百九十二章 王柏川:原来她是这种人   林师兄伸出手跟林跃握了握:“林先生你好,你跟小关也认识吗?”   “是,我跟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她有跟我提起你的事,还给我看过你们大学文学社的合影。”   “哦,这样呀。”   林师兄总觉得林跃话中有话。   “林老弟,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在关雎尔身上浪费时间。”   林师兄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   “我想你应该了解关雎尔的家世,她的性格是不错,但最大的问题是,一个从小在父母羽翼保护下成长,直到现在妈妈还帮忙买衣服的女孩子,当她离开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拼,内心难免会有一种想要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冲动,或者说叛逆,只不过因为良好的家教一直压抑着,二十几年的现世安稳让她并不期待像你这种踏实可靠的男孩子,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应该找一个家境一般,通过自己努力考上不错大学,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   叮~   电梯来到1楼,轿厢门打开。   林跃看着一脸茫然的林师兄,丢下一句“我就好心一劝,听与不听由你自己决定。”   林师兄低着头,沉默以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走到一楼大厅,正好看到跟自己同姓的老兄喊了一声“王柏川”,快步追上前方一道有些落寞的背影。   ……   半个小时后,欢乐颂小区外面的烧烤店里。   王柏川看着炭炉里呲呲冒油的肉串,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只是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啤酒。   “林兄弟,你是不是知道小美和另外两个女孩儿合租的事?”   “对。”林跃用筷子把铁签上的肉撸到盘子里,夹起一块蘸了蘸辣椒面,送进嘴里。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你就不喜欢她了吗?何况那时候我们还不熟,我没有理由去破坏你对她美好的想象吧。”   “……”王柏川说道:“你说她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你的宝马三系不也是租的吗?”   “这……”王柏川叹了口气道:“做生意如果一点排场都没有,别人根本不会把你当回事,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后面碰到小美,她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靠自己努力在上海买了房的优秀姑娘,我怕她嫌弃我,就没敢告诉她车的事。”   林跃闻言了然,心想这才对嘛,网上一群人说王柏川骗樊胜美,不是什么好鸟儿。倘若樊胜美不是骗王柏川,说自己已经上海安家在前,王柏川又怎么会硬装有钱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配上她嘛。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露怯,此乃人之常情。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和樊胜美相亲,你会怎么想?”   “你……和小美……相亲?”   林跃点点头,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王柏川。   “……”   一阵冗长的沉默,王柏川喝了一杯又一杯,连续喝空两瓶啤酒后才停下来。   “希尔顿浪漫双人餐。”   “葆蝶家的包包。”   “爱马仕丝巾。”   林跃细数王柏川送给樊胜美的礼物:“还有那一句,樊胜美值得最好的?”   王柏川猛地抬头:“林兄……你怎么?”   “什么都知道?”林跃说道:“哦,和樊胜美同居的女孩儿跟我关系不错。”   王柏川说道:“怪不得。”   林跃冷笑道:“你想要给她最好的,她却一直在玩恋爱战术,什么男人不能惯着;你越强势他越下贱;必须忽冷忽热欲擒故纵;女孩子一定要不断地做废物测试……”   王柏川说道:“她……真得有这样讲?”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给你看样有趣的东西。”   说着话,他拿起手机轻轻一划,然后往桌面一放。   “知道吗?我身边的人都指责我太爱自己太自私了,搞得我坚持自己的需求就是个错误一样,可是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又如何去爱别人呀,我不相信有什么无私的爱,人的本质不应该是利己主义者吗?”   “我不明白,这个社会有实力的人很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考虑跟你的王同学一起筑巢呢?”   “合伙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你看现在的法律还有社会舆论,都是只看到前面做事业的男人,而看不到承担大后方的女人,女人既然有能力跟人合伙,倒不如自己努力,这样既可以有好生活,又能得到社会的认可。要我说啊,女人最保险就是打定主意依靠自己。”   “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和你的王同学装作情侣状呢?”   “因为,老娘有一个荷尔蒙需要平衡一下啦。”   扬声器里传来樊胜美和安迪的对话。   王柏川眼睛都瞪直了:“这……这……这录音,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林跃说道:“这重要吗?”   王柏川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过是一个平衡樊胜美荷尔蒙的对象。   “你跟她讲喜欢,讲爱情,这种人跟你讲社会的不平等,讲我不靠男人就可以滥交,当然,那是她这种垃圾的生活观念,别人无权干涉,但是我有权告诉自己的朋友,他喜欢了很久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婊子。”   林跃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单我买过了,代驾也叫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朝着欢乐颂小区走去,像樊胜美这种人,当今社会太多太多,一双长在额头的眼睛只盯着她觊觎的高度,从来不会看看身后,偶尔扫一眼身边的人,也只是觉得他们可有可无。   因为事业失败而离婚的男人少么?可她只盯着成功的那一批看,因为娶媳妇倾家荡产父母负债几十万的底层男人少么?可她只盯着金字塔那一小撮人看,还吐槽社会只看到他们的成功,对女性不公平。所以说,这种垃圾玩意儿孤老终生是最好的结果,跟人结婚就是祸害别人的家庭。   王柏川没有起身相送,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脑海里回响着刚才樊胜美与安迪的对话。   ……   王柏川和樊胜美陷入了冷战,确切地讲,虽然心里还有不舍,但是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联系那个女人。   像樊胜美这种眼高于顶的女人,自然不会放下身段去找她的老同学,因为一服软,那不是满盘皆输么,在她看来,感情的事就是一场战争。   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林跃的建议,林师兄不再联系关雎尔,而关雎尔却为此松了一口气。   曲筱绡靠着赵启平手术失败趁虚而入,用夜店疯狂和浪漫双人餐化解了他对她的“偏见”。   在曲筱绡的解释里,她是行侠仗义,为好邻居打抱不平的姽婳巾帼,没想到因此卷入宵小之辈对晟煊集团的商战,于是被人设计,成了恶心安迪和谭宗明的筹码,现在她被父亲训斥,公司停运,名声受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的人。   接下来……接下来很简单,她把赵启平骗上了床,完事在安迪那里发表了一番关于“恋爱”的言论。   哦,她还问了谭宗明对贴文发布者的调查有无眉目的问题,安迪告诉她没有,隐瞒了去林跃那里自取其辱的事。   几个小时后,她开开心心地回到家里,一脸乖巧坐在饭桌前面。   “筱绡啊,你这两天没再惹事吧?”曲父放下碗,朝正在扒饭的女儿问话。   “没有啊。”曲筱绡说道:“爸,我这几天可老实了,每天睡醒了就看书学习,逛商业论坛,最多吃饭的时候出去溜一圈。”   曲父说道:“嗯,那就好,那就好……”   曲母看了一眼对面挑拣盘里鸡肉的曲连杰:“我听说网贴热度降了很多,那你总不能一直关孩子禁闭吧?”   曲父微微点头,似有赞同之意。   这时曲筱绡头也不抬地道:“爸,我这几天在家里学习的时候遇到一件事。”   曲父说道:“什么事?” ###第九百九十三章 曲筱绡:又双叒叕被阴了   “就有一个人给我打电话问我哥的情况。”曲筱绡一面说一面用汤匙翻搅碗里的汤。   “你哥?”曲父看看曲连杰,回望曲筱绡:“你哥怎么了?”   “人家在银行工作,说我哥找他贷200万,我寻思哥也不差钱啊,为什么会去银行借贷呢,就托人查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曲父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怎么着?”   曲筱绡抬头瞄着曲连杰说道:“他跟人玩儿期权输了几百万,这个窟窿抹不平了,就满天下找人借钱想把帐做平蒙混过关。”   “连杰。”曲父一瞪眼:“有这回事吗?”   曲连杰心里咯噔一下,一脸不爽看着曲筱绡,心说怪不得上赶着回家吃饭,原来是拿住了他的把柄。   事已至此,抵赖已经没有意义,他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曲父气急败坏地道:“你看看你手上的资源,我给了你两家公司,还给你联系了一个GI空调的项目,老王盯得工地也有一部分是你在负责,就这你还忙不完?要跟人玩儿期权?你个败家玩意儿。”   曲连杰看看一脸得意的曲筱绡,也恼了,站起来指着她说道:“找人查我是不是?我本来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看看是谁更混蛋。”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解锁屏幕,找到一个视频文件轻轻一点,然后推到曲父面前。   “陈兄,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为这次招标费了好大的劲,前面一直都很好,到最后你跟我说不成,将心比心,这些天来我有亏待你吗?”   “嗝~曲经理,我真得已经尽……力了,嗝……”   “陈兄,你看看这是什么?”   旁边有人把一份文件拿到对面有七八分醉意的男人面前,只是打量几眼后,那人脸色大变。   “好吧,我……说实话,曲……经理,是有人……打过招呼,要我故意在……在这件事上为难你们。”   “谁?”   “是一个叫……姚滨的人,他是我们项目……负责人的朋友。”   曲连杰拿回手机:“爸,你知道这个叫姚滨的人是谁吗?我好妹妹的发小。”   曲父的脸阴得透不出一丝光亮,还在翻搅汤汁的曲筱绡已经没了刚才的得意,在心里把姚滨骂了个狗血淋头。   “筱绡,这怎么回事?”曲父说道:“你真认识那个姚滨?”   “爸,这……”曲筱绡下意识想要否认,不过一看曲连杰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爸,因为它是集团刘总介绍的嘛,大家都很重视,我跟合伙人在GI空调的项目上浪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结果落得这样的结果,我的合伙人知道实情后找到刘总,也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威逼利诱,你知道刘总怎么说吗?”   他的一句话把曲母说得脸色大变。   曲连杰说道:“刘总说呢,这是我妈的意思。”   曲父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合着曲筱绡和她妈搁这儿给儿子下套呢。   “我知道在GI代理权那件事上筱绡很不痛快,但是生意场就这样啊,现在你们给我玩釜底抽薪,我傻,我上当了,我无话可说,我认栽,可我那伙伴不干了,说你们家兄妹争家产关我屁事,曲连杰,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为了平息他的愤怒,我只能从朋友手上拆借了三百万给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尽快还上钱,不得已,我只能去搞来钱快的营生,可是没成想亏个底掉,呐,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曲连杰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大口酒,随手把杯子往地下一丢。   啪~   酒杯摔得粉碎。   “你们母女两个合起伙儿来整我,行吧,我马上去把车子和别墅卖了补上亏空,从此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往外面走去。   曲父一瞧,肚子里的怒气全都没了,往外追了两步:“连杰,你去哪儿?”   曲连杰说道:“回老家,找我奶奶。”   “你回来,回来。”曲父心说坏了,本来他妈就不待见这个二婚儿媳,这事儿要是被老人知道,那乐子可就大了,他赶紧去拦儿子,不过遗憾的是没有成功,这儿才追到门外,那边玛莎蒂拉呜的一声冲了出去。   “连杰,连杰……”喊了几声不见应,曲父寒着脸回到屋里,冷冷地看了曲母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而看向曲筱绡。   “年纪轻轻不学好,天天琢磨着怎么争家产,怎么给你哥拖后腿使绊子,从今天起,你的公司也别开了,给我在家好好呆着。”   曲父拿起桌上的餐巾布擦了擦手,冲曲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餐厅。   曲筱绡看看一脸阴郁的老妈,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傻逼的感觉,你说银行贷款的事儿……它怎么会跟……跟GI空调的项目搅在一起呢?这回不仅被曲连杰一招回马枪外加以退为进整惨了,连老妈都给牵累了。   ……   与此同时,安迪被谭宗明叫去家里,见到了从黛山回来的老严。   “我弟弟……他怎么会在养老院?”   安迪看着照片里纤瘦的年轻人,情绪有些激动。   老严说道:“我之前光查福利院了,但是你那天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就在附近的精神病院,养老院找了一圈,最终找到了。那时候福利院已经没了,领养你弟弟的这家人呢,想把他丢了,丢了后警察给找回来了,然后又丢,又给找回来了,几次三番以后,那家人就贴了点钱,把他送敬老院了。哦,那地儿我去过,孩子我也见到了,看起来吧,精神是有点问题,经常一个人坐在一边儿发呆,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不过呢,敬老院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院长,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哦,大家都说他对数字特别敏感。”   安迪听完老严的话,再看看照片中的年轻人,脑海紧绷的那根弦轰然断裂,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前些天在林跃那里听到的话。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弟弟是个弱智,你妈有精神病,你生孩子一半几率有问题,你能理智地对待这件事吗?   难不成……被奇点说成是恶毒诅咒的话是真的?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冒汗,手不断地颤抖。   “安迪,安迪,你还好吗?”谭宗明赶紧拧开一瓶依云水塞进她的手里。   老严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谭宗明递来一个眼色。   老严心领神会,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安迪,安迪……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安迪,安迪,你看着我。”   “安迪,停止胡思乱想。”   任凭谭宗明怎么劝,她都没有反应,双目呆滞,嘴唇轻颤的样子特别吓人,直到他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未成想被她用力推开。   “我的妈妈是精神病,弟弟是弱智,我以后生的孩子一半几率有问题,我的妈妈是精神病,弟弟是弱智,我以后……以后……”   她不断地用手抓头发,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安迪,这些都是谁告诉你?”   “林跃,林跃……他说我弟弟是弱智,我妈是……是精神病,我……我也有很大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谭宗明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她受到伤害,所以一直小心谨慎地处理,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那边的男人直接把桌子掀了。   “安迪,你听我说。”谭宗明凑过去,使劲掰住她的肩膀,任凭她如何推搡都不松手:“你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高材生,三十多年来一直很理智,我谭宗明是谁,能放心将几个亿的并购案交给你做,证明我对你有信心,姓林的对你说得那些话只是想让你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这是他的攻心之术,养老院那边的情况还不明了,没有亲眼见到前,你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一些话就否定自己。”   安迪过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要去见我弟弟,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安迪,你听我说,现在你最需要做的是控制自己,好好冷静一下。敬老院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你想啊,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弟弟那边……总得给院长一个心理准备,各方面安排一下吧。”   这话安迪听进去了,举起握在手里的矿泉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十分钟后,把安迪安抚好,看她歪靠在沙发上睡着,谭宗明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攥紧了拳头。   “姓林的……”   便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安迪的手机响了。   安迪的身子抖了一下,不过没有醒。   谭宗明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瞧,屏幕中间是“奇点”两个字,他想了想后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里面传来一个软到让人肉麻的声音。   “安迪,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为那个林跃生我的气了呢。” ###第九百九十四章 你在我眼里只值十万块   魏渭被谭宗明请去别墅谈了一阵,是关于林跃的话题,完事便在客厅等安迪醒来,谭宗明则开着那辆保时捷911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欢乐颂小区,用安迪的卡片刷开19号楼门禁,经电梯来到21楼。   左右打量一眼房号,他走到最西边那间,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鸣响过后,门咔的一声开了,一个人出现在对面,谭宗明二话不说,抬手一拳挥去。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日常注重锻炼,号称业余拳手的硬茬儿,没等击中人便被一只手扭住,顺势往里面一拉,难以招架的力道顺着手臂传来,然后凶猛的一记膝撞,狠狠地顶在他的小腹。   人体柔软的地方和坚硬的地方相接,谭宗明咳了一声,感觉肠子都打结了,绷着的精神和力道一下子全散了。   而林跃并没有停手,揪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提,反手一巴掌打过去,扇在那位集团老总的脸上。   力道同样不轻,直接把人抽懵了,火辣辣的疼痛中撞上沙发靠背,扑倒在木质地板上。   这时林跃快步跟上,照着肚子又是一脚,踢得谭宗明身子一颤,整个人弓起,往外呕出一口清涎。   疼~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腹部是绞痛,胸口的骨架像是散了一样,总之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爬都爬不起来。   他带着怒火和冲动过来,却没想到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傻逼。”   林跃骂了一句脏话,把一片纸巾丢在被弄脏的地板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喂,110吗?这里是欢乐颂小区19号楼2103,有人来我家打架,现在被我制服了,你们派人处理一下吧。”   电视剧里魏渭带着安迪的父亲魏国强找到她,想要撮合父女相认,结果好心办坏事,令安迪险些崩溃。谭宗明知道这件事后怒气冲冲找上门,狠狠揍了魏渭一顿,这里自己没有把魏国强找来,只是提前透露了一点关于她身世的消息,好嘛,谭宗明就找上门来跟自己算账。   魏渭不敢还手不代表他不敢还手。   眼见谭宗明挣扎一阵要爬起来,林跃又一脚过去把人踹翻。   “别说你就是个身家几亿的小财主,几百亿上千亿的敢来我家里撒野也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林跃端起放在桌子上的八角杯喝了一口酒。   “你是怎么知道的?”   谭宗明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呼哧呼哧喘息着,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一点老板的样子。   “你管得着么?”林跃说道:“你以为任何人都要跟你一样对她客客气气的?那天晚上她自己找上门问我一些事情,我跟她又不是朋友,有必要考虑她的感受?别说她妈是精神病的事,魏国强干了什么我都知道,没把这个你们以为残酷的事告诉她,已经相当克制了,还敢上门问罪,你算老几?”   林跃走上前,一只手把谭宗明从地上揪起来:“第一,我对那个女精神病没兴趣,第二,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行走的十万元,第三,我讨厌你那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很久了。”   其实不只谭宗明,电视剧里那几个富豪他的印象都很差,一个个卖力地表现自己的‘不是正常人’。从魏渭的慢速娘娘腔,到谭宗明的故作深沉,再到包奕凡的骚浪贱以及自带低音炮BUFF,只有曲筱绡的父亲,虽说剧情一开始说了句恶心人的话,但是后面的表现更像一个正常人。   他一松手,谭宗明瘫回了地上。   叮咚~叮咚~叮咚~   外面响起门铃声。   林跃走过去把门打开,两名民警走入房间。   谭宗明上门打架被揍,本身就有强闯民宅的成分,而且事情真要闹大,他作为晟煊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个人形象势必严重受损,再者他非常担心安迪的身世曝光,所以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他被林跃揍了,反而赔礼道歉讪讪离开。   说起来好笑,他劝安迪冷静,结果自己冲动了,而冲动的代价嘛,肉眼可见。   ……   谭宗明的脸被抽肿,自然不好意思在安迪面前露面,最后的操作是打电话给魏渭,要他送安迪回家。   第二天,安迪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谭宗明打电话,她等不及,要立刻前往黛山看弟弟。   谭宗明拦不住她,只能电话通知老严安排诸事,尽可能地隐瞒魏国强的存在。   是,林跃也是知情者,虽然昨天挨了一顿老拳,但有一个不错的收获,那个人并不打算把魏国强的存在公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安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魏渭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按照他的说法,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一定迫不及待去找弟弟,他对她的精神状态十分担心,所以无论如何要跟她一起去。   安迪奈何不得,只能随了他的意,俩人开着那辆奔驰S级离开小区,往城外驶去。   到黛山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老严在院子里迎着,将二人带到院长办公室,安迪在那里见到了小明,并再一次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近乎崩溃。   老严和院长一看小明排斥外人,只能安慰她不要急于一时,不妨慢慢来,等姐弟两人熟识了再带走不迟,安迪认可了这个提议,并给了院长一笔钱。   当夜,她跟魏渭住在敬老院里。   第二天,安迪去了小时候生活的福利院,魏渭起来找不到她急了,过去小明房间的时候看到他在画画,安迪没在。   过了一会儿,她从外面回来,再次见到小明的时候,他正在食堂里吃饭。   安迪站在窗户外面看了一阵,院长捧着一个画册走过来。   “你看,这是小明早上画的,你别看他不说话,心里有你。”   安迪接过画册,放到眼前一瞧。   不同颜色的蜡笔在画纸上擦涂出院景和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前面是一男一女。   以小明的智力对应的年龄段来说,画得相当不错,甚至可以用“佳作”这个词来形容。   “我真没想到,他除了对数字很敏感,画画也这么棒。”   院长说道:“老师教得好,小明的天分也不错。”   安迪一脸不解:“老师?敬老院还有美术老师吗?”   院长笑着解释:“不,是一位志愿者,偶尔会来这里看望老人,知道小明喜欢画画,便手把手地教他画画,你别看小明智力不高,但是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很多要领一教就会。”   安迪看了一眼对面剥鸡蛋的小明,欣慰地笑了笑,随手翻动画册,想要看看弟弟的作品。   一页。   两页。   三页。   ……   当画册翻到第六页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 就不回纽约,就要跟他死磕   第六页画的是一个人,不过没有正面肖像,是一道背影,林荫地里落着几只白鸽,有的低头吃谷粒,有的扭头上观,看两只黄鹂鸟在那个人的掌心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院长,这个人……”   “哦。”院长指着画面里的人说道:“他就是教小明画画的人,是个好人呀,院子里好几位老人的困难补助都是他给跑下来的,还帮我们在县城的企业拉了不少赞助。”   说起画里那人,她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尊敬和喜欢。   安迪的脸色有些复杂,紧皱的眉头说明她在为什么东西感到疑惑。   “安迪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画里的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有机会的话能够跟他当面道谢。”   院长说道:“哦,他姓林,单名一个翟字。”   听到姓氏时,安迪整个人的精神绷紧了,随着后面的“翟”字入耳,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联系方式的话……没有,我好几次问他要手机号码都给他婉拒了,总之每隔一两周他都会来敬老院一趟,有时候会带点其他省份的土特产,有时候是患慢性病的老人急需的药品。”院长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咦,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个画册拿走,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这……我怕小明找不到它会着急。”   “没关系,我明白的,谢谢你。”   魏渭走过来打断两个人的谈话:“准备好了吗?”   安迪点点头,回望院长:“小明就拜托您了。”   “这你就放心吧。”   “那好,院长,我们走了。”   说完话,安迪同魏渭走到奔驰S级前面,打开车门坐进去。   院长送到门口,直至看不到车影才回。   回上海的路上,安迪一直沉默不语,魏渭问她刚才和院长谈论什么,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从黛山回来后的第三天,安迪见到了谭宗明。   “老谭,这么多天不见人影,不像你的风格啊。”   “哦,家里有些事要处理,回了趟老家。”   “这样啊。”安迪刚要问他董事会方面关于红星收购计划遇阻的意见,忽然瞥见一丝异常:“老谭,你的脸……”   谭宗明故作轻松说道:“哦,在老家的时候跟同学喝过头,走路摔了一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安迪没有多想:“我知道有一款外用药膏不错,要不要推荐给你?”   “不用了。”谭宗明赶紧转移话题:“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请魏渭吃一餐。”   安迪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没去黛山的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好,现在呢?已经恢复正常,而小明并没有跟她回来,那么是谁开导她,陪伴她从阴霾里走出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魏渭。   “是老严告诉你的吧,这个大嘴巴,看来我以后……”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忽然想起林跃骂她贱人的事。   是啊,她这遇到难处,谭宗明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有魏渭鞍前马后一路陪伴,说各种暖心的话,邱莹莹呢?失恋失业在家的时候谁管过小姑娘?只有邱父,就因为邱父没有见识,送给女儿一堆劣质书籍,她就不讲方法和态度地指责那些书籍是垃圾,还认为跟她理论的邱莹莹是不可理喻的傻子,这事儿要是换到她身上呢?有人指责老谭和魏渭的话,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愤怒?更何况她跟老谭、魏渭的关系远没有邱莹莹父女亲密。   “安迪,安迪?”谭宗明连续唤了两声才把她惊醒:“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   “安迪,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弟弟找到了,集团对红星的收购计划难产,这时候如果你想走,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会理解你的。”   “……”安迪听他说完沉默了。   “这么说吧。”见她面露犹豫,谭宗明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担心你在欢乐颂小区呆下去会再次受到那个人的伤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懂,她当然懂,不过……   “老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想再试试。”   “试试?试试什么?”   “如果不知道他是为什么阻挠我们针对红星的收购计划,我可能真得在打退堂鼓了,现在知道他这么做的考虑后,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没可能解决。”   “解决?你想怎么解决?”   “2202的关雎尔和邱莹莹跟他的关系很好,确切地讲,我们跟他之间是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中间人的,不过这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安迪……”   “老谭,你别再说了,我意已决。帮你完成并购计划,这是我回国的目的之一,我不甘心就这么带着失败回去纽约。”   “那我帮你换个住处吧。”   “如果换了住处,我跟2202那几个人的关系不就疏远了吗?”   “那好吧。”谭宗明叹了口气:“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   安迪点点头:“你放心吧。”   ……   周末。   安迪家。   “不是说好下周再见的吗?”刚刚晨跑完的女主人一边往玻璃盘倒牛奶一边问在餐桌旁边坐下来的魏渭。   “等不及呀。”   当安迪端着两个玻璃盘走过来时,他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送:“我在朋友开的山庄订了两个套间,只等有空闲了带女朋友过去玩。”   “女朋友?”   “对啊。”   魏渭看着她笑了。   安迪掰了两块燕麦饼放进牛奶里,完事抬头看向魏渭,正要找借口拒绝,忽然想起昨天和谭宗明的对话。   “去可以,不过我得多带几个人。”   魏渭说道:“2202的那三个女孩儿吧?可以啊。”   安迪愣了一下:“这你都能猜到?”   “你在上海的朋友就那么几个,不是她们还能有谁?正好,我可以趁这次机会把她们全部搞定。”   安迪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有个前辈告诉我,要追女孩子,最好先把她的闺蜜拿下。”魏渭舀了一口奶粥含进嘴里,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你每天早晨就吃这个?”   “从小习惯了。”安迪随便回了一句,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既然你同意了,我这就给她们打电话。”说完拨通了樊胜美的电话。   樊胜美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因为王柏川像是突然消失了,不打电话,不问候,更没有车接车送,她对此有些失落,不过要让她主动联系王柏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理智告诉她,跟着这么一个买不起房,车子也是租来的男人,前途真得很渺茫,类似王柏川这样的小老板,她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真要妥协的话,哪儿还轮得到他。   现在听说安迪和魏渭邀请她去私人山庄玩儿,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能够一睹她所仰望的阶级的生活的机会。   樊胜美一口应下,邱莹莹和关雎尔一听不用自己掏钱,再听老大姐分析,说这是魏渭用来收买她们讨好美人的小手段,心里仅存的那点不安也随之不翼而飞。   于是乎,2201的安迪,2202的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再加魏渭,一行五人向着私人山庄进发。   而曲筱绡,她正跟赵医生打得火热,反正曲峰只是让她老实点儿别再闯祸,谈恋爱应该不算不老实吧……   与此同时,欢乐颂小区19号楼2103里,林跃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按进烟灰缸,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由随身空间取出一块小鱼干丢给鸟架上的大反派,拿起手机拨通了王柏川的电话号码。   “喂,王兄,我跟你说的生意来了。”   “……”   “行,我二十分钟后在小区入口等你。”   呵~不知道听闻樊胜美“老娘有一个荷尔蒙要平衡一下啦”的王柏川,再次见到樊胜美会有怎样的表现。 ###第九百九十六章 男人就应该大度?   淀山湖。   魏渭带着22楼四个女人来到山庄,接待他们的是老方的助理,按照对方的说辞,方总本来是要亲自迎接他们的,没想到临时出了点状况,抽不开身,便由他出面负责接待事宜。   几人是过来游玩的,不是来工作的,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便安心地跟在助理身后进入山庄腹地参观游览。   吃过午饭,魏渭和安迪找了个清净地儿聊天,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三人前往山庄果园摘果子玩,临近傍晚的时候,樊胜美拉着两个人来到庄园的私厨餐厅,看厨师帮他们烹饪下午才到的高级食材。   与此同时,赵启平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急匆匆赶回去做手术了,被放鸽子的曲筱绡看到邱莹莹上传至朋友圈的照片,问姚滨认不认识邻居们度假的地方,没成想巧得很,他们去的地方是姚滨娘舅的窝儿,于是赶紧驱车前往凑热闹。   俩人上岸的时候,在一座水榭谈情说爱的魏渭和安迪看到了他们。   “她怎么来了?”   “谁?”   “我另一个邻居,就是常和你提起的那个古灵精怪的曲小姐。”   “看两人的架势,对这里轻车熟路啊,你邻居的小伙伴家底儿可以啊。”   安迪笑笑,拿起放在身后的外套:“走吧。”   魏渭说道:“是要去接船吗?”   “不是,我得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樊胜美三个人,省得见了面闹出乱子。”   “什么意思?”   “这个曲筱绡最喜欢搞恶作剧,肯定是看了邱莹莹她们发到朋友圈的照片才追过来的,搞不好心里会想,好啊,都知道姑奶奶心情不好,结果出去玩儿都不带我,现在被我抓到,那还不给你们一个好看。”   “她真有这么刁钻吗?”   安迪一脸无奈地笑了笑:“你是没有跟她接触过……”   说完不再多解释,朝着樊胜美三人所在的私厨餐厅走去。   转眼来到目的地,她一进门打了个愣。   魏渭险些撞到她的后背:“怎么了?”   安迪说道:“王柏川?他怎么会在这儿?”   魏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餐桌前面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三个女孩儿。   “怎么回事?”安迪的到来打破现场的尴尬。   王柏川收回投向樊胜美的视线:“哦,我陪人过来谈生意,你们这是?”   魏渭说道:“今天周末,我带他们过来这边玩会儿。”   “这位是……”王柏川看向安迪。   “哦,我是魏渭,安迪的……男朋友。”   “王柏川。”   魏渭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   开始的惊讶过后,安迪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刚才只担心曲筱绡会捉弄邱莹莹等人了,现在碰到王柏川,事情更大条了。   樊胜美一直在隐瞒自己和邱莹莹、关雎尔合租的事实,现在三人跟王柏川撞一起,指不定哪句话说错,便把樊胜美卖了。   而王柏川也隐瞒了宝马三系是租来的事实,这一点曲筱绡相当清楚,万一凑到一块儿,天知道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跟电视剧里演得不同,因为王柏川不是跟他们来的,魏渭不是很清楚他跟樊胜美之间的关系,热情招呼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不如,晚饭一起啊。”   王柏川并不想跟樊胜美同桌,虽说内心深处对她还有感情,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跟他不是一路人。   这次来山庄他是真没想到会跟樊胜美偶遇,要说是林跃刻意为之吧,概率不大,因为山庄会议室正在进行一场非常敏感的谈判,他不想涉足其中,林跃便安排接待人员带他来山庄最高档的餐厅参观等候,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上,这确实是个巧合。   “不了,我等会儿跟朋友一起。”   听到王柏川拒绝,樊胜美松了一口气,可是哪里想到邱莹莹站了出来:“王帅哥,王帅哥,你陪我们吃点嘛,你跟樊姐也好多天没见了吧,你就吃个三分饱,等你朋友来了再陪他吃剩下的部分就是了。”   站在邱莹莹的角度,她觉得王柏川人不错,长得帅、有上进心、对樊胜美特大方特殷勤,就算宝马三系是租的,那又怎样。反正她是不希望俩人就这么分开,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吃吃喝喝,重回亲密。   “是啊,王大哥,你就跟我们一起吃点吧。”关雎尔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因为通过观察樊胜美这几天的情绪变化,她发现合租大姐嘴上把王柏川贬得一文不值,好像跟白主管那个渣男有一拼,实际上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樊胜美扭过头,拼命对邱莹莹和关雎尔摆脸色。   这时安迪递个眼色,魏渭心领神会,正要转移话题,把这事儿一笔带过,未成想后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哟,原来都躲这儿来了,我说在外面找了一圈儿没碰到人呢。”   曲筱绡带着姚滨由走廊里出来,看到餐厅站的几个人后可谓是满面春风。   安迪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哟,王帅哥也在呢。”曲筱绡走到他面前,嘿嘿假笑两声,扭头看见樊胜美满脸怒容。   “樊大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欢迎我啊?放心吧,我可不会跟你抢王帅哥的。”   说完这句话,她无视现场的尴尬,走到厨师对面问道:“今晚有什么菜?”   叫做“肯”的厨师非常客气地报了一遍菜名,包括用了哪些材料,有什么讲究。   “不错啊,唔唔……尤其是这个。”曲筱绡指指肯手边正要处理的波斯菊和仔排说道:“我以前吃过一道叫花香排骨的菜,不知道肯先生会不会做得更好吃一些。”   眼见曲筱绡转移注意力到砧板上的食材,王柏川转身要走。   “哎,王帅哥,别走呀。”   在曲筱绡的认知里,邱莹莹、关雎尔等人之所以不喊她一起来山庄,九成九是因为王柏川,就像上次聚餐,她把白渣男给勾走了,大家担心她这回又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当然,在邱莹莹等人看来出格,在她看来完全没有问题,因为樊胜美是一个虚荣,好面子,心机深重的捞女,王柏川呢,也是一个租车来泡妞儿的假精英男,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讲是绝配,而她……拆谁的台都不会过意不去。   至于来到山庄后找了一圈儿不见人,之后跟着那只疑似林跃喂养的鹦鹉的鸟儿来到私厨餐厅的小插曲,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反应很快,赶紧把人叫住:“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看我来了连饭都没心情吃了?”   王柏川说道:“不是。”   “不是啊?不是就好。”曲筱绡一甩握在掌心的FENDI配饰,走到樊胜美身后,脸贴着她的肩膀说道:“樊姐,瞧你这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是不是怕我吃饭的时候勾引他啊?就像白渣男那次。”   没等樊胜美说话,邱莹莹一脸怒容望过来。   曲筱绡像是没有看到,眼望王柏川:“今天呐,是我们22楼姐妹们第二次聚会,这第一次呢,是在安迪家吃大闸蟹,有我们姐妹五人,还有邱莹莹当时的男朋友白主管,和一个超级讨厌的家伙,正是在那次聚会上,姑奶奶小试身手,白主管和那个超级讨厌的家伙便现了渣男的原型,是不是啊,小邱?”   邱莹莹说道:“不许你这么讲林大哥。”   安迪也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曲筱绡没有接她们的话茬,脸往上一扭,看着樊胜美说道:“樊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说我爸年轻的时候呀,借了套西装去见客户,这借的呀就是借的,再怎么装也是借的,即使西装再合身,那骨子里啊,还是个土包子,很快就被人揭穿了,揭穿那个人呢,就是我们家太后老佛爷。”   “曲筱绡!”安迪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她。   曲筱绡扁扁嘴,做出投降的姿势闪到一边,一脸玩味地看着樊胜美。   本来王柏川隐瞒车是租的的事实就让樊胜美十分不满,在安迪面前说,在邱莹莹面前说,在关雎尔面前说,说王柏川配不上她,她一点都不喜欢他,曲筱绡看似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王柏川,实际上也是在点拨她,再加上王柏川好些天没有联系她生出的怨气,好面子如她,怎么可能容忍有一个这么LOW的男朋友。   樊胜美说道:“王柏川,你听出来了吗?小曲好像说的是你哎,大家都不傻,我们也是喜欢玩,姑娘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目标围观,干嘛这么早揭穿啊。”   “呵……”   王柏川笑了,只不过谁都能看出他并不是真得快乐,上次在林跃那儿听到樊胜美和安迪的对话录音,他很伤心,很失望,但是伤心失望之余还是有几分不舍,但是现在……她什么意思?拿他当猴耍呗。   “樊胜美,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便在这时,终于搞清楚状况的魏渭醒悟过来,赶紧往前一挡,在王柏川身侧小声说道:“王兄弟,这男人呢,应该大度一点,有些事情闹太僵可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王柏川刚要说话,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啪~   啪~   啪~   “真精彩,某位相声艺术家呢,说过一句话,不明白情况就劝你大度的人,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不然雷劈下来会连累自己。” ###第九百九十七章 请允许我问候令堂   众人循声望去。   魏渭的脸一下子变了。   关雎尔和邱莹莹是又惊又喜,小声叫了一句林大哥。   樊胜美的脸却是铁青无比,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一个租房,哦,还是合租二室有斜坡户型的虚荣女,和一个纯血贱人是怎么羞辱追求者的。”   一句话揭了樊胜美的老底,还把曲筱绡骂了。   “王八蛋,你再说一句?”富家小姐当然听得出那个“纯血贱人”是在骂她。   “别急,待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林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朝着前面走去。   魏渭想要拦他,可是在两个人的身体即将碰撞的前一刻闪开来,鉴于上次在天泰餐厅吃饭时的遭遇,他很清楚那个人有多蛮横,他可不想当着安迪的面出丑。   林跃走到王柏川身边,目视樊胜美:“王柏川装有宝马三系,一台宝马三系才多少钱?二十几万吧,那你呢?樊胜美,上海一套房子多少钱?是他装有车这个牛吹得大,还是你装有房这个牛吹的大?你这种人围观他?你也配?”   电视剧里王柏川对樊胜美这么一个大龄剩女好到可以用“卑微”来形容,樊胜美呢,羞辱起王柏川来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山庄剧情结束后没两天就跟曲连杰这个纨绔子弟玩儿床上去了,居然还有人说她对王柏川有感情?身在曹床心在汉,多么忠贞的女孩子呀,是不是?   “你……”樊胜美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林跃冷笑道:“他再没钱,买个葆蝶家的包包也是买的起的,在写字楼里租一套办公室也是租得起的,你呢?你的银行卡余额有五位数么?连特么房租物业费都伤脑筋的穷逼女屌丝有脸嘲笑他?哦,对了,你还有一个扶不起来的哥哥,一双拼命扯你后腿的父母要照顾,马上变剩女的你要在上海买房?请问,你知道现实感为何物吗?”   “你……你……你……”   林跃每说一句,她脸上的颜色就深一分。   “我说得不对吗?樊……大姐。”他故意加强了“大姐”二字的读音。   “林大……”   关雎尔刚要说话,给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林先生,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你能……”   声音来自身后,是魏渭。   “一天天装绅士,实际满肚子小算盘,你不就是担心我搅了你讨好安迪闺蜜的好事吗?不过这可不是我惹出的乱子,是那位曲小姐羞辱我朋友在先。”林跃说道:“呵……拿男人应该怎么做来压我?好像在女人面前不忍辱负重就不是男人似得,请允许我问候令堂,老人家还好吗?”   魏渭的脸很难看,确实如林跃所言,他在拉偏架——用一种看起来很绅士的方式。   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让着女人,政治正确,但是他的目的不纯。   请允许我问候令堂,老人家还好吗?听起来很有礼貌,实际在骂人。   这家伙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   “哦,对了,还有你曲小姐,点了炮仗就躲可不行。”   林跃当然不会忘记曲筱绡,要说白主管那个人,确实挺渣的,被她戏弄一顿也是活该,可是王柏川从头到尾没有得罪她,这个纯血贱人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地讲他是土包子,明明是没有教养,反而被一些人称为真性情。   “我听说你的公司破产了?恭喜你呀,曲妖精。其实吧,跟你哥合伙成立新公司的那个人是我,托美国朋友查到你老底寄给德方代表的是我,拿了你们家300万的是我,查出你跟你母亲设计陷害你哥的还是我。”   林跃又往前走了两步,双目直视一脸怒容的姚滨和面沉如水的曲筱绡。   “哦,还有一件事,羞辱阿关囡视频的事别查了,那是我收买人干得,至于是谁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的,呵……”他冲姚滨眨眨眼,笑了笑。   曲筱绡扭脸看向姚滨,目光里带着询问。   “姓林的,我跟筱绡从小儿玩到大,想离间我们?你算哪根葱。”   “舔狗嘛,总以为自己在别人心里很重要,你这儿帮她设计陷害她哥的时候,调查阿关囡的时候,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她在盘算着怎么褪下唐长老的锦斓袈裟,摸摸那杆九环锡杖。”   姚滨沉声说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林跃拿起手机轻轻一划,扬声器里传来姚滨的声音“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刚加了你爸的微信,作为他的忘年交,看到这么不成器的侄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一句话讲得满堂哗然。   姚滨被彻底激怒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是不是对面那个人的对手,直接一拳挥出去。   林跃偏身让过,起脚在姚滨腿弯一踹,人差点跌在地上,噔噔噔往前冲出好几个大步。   “姚总,这你可都看到了,今天的事就这样吧,下周我们法庭见。”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的还有一个人,那边姚滨才稳住身形抬起头来。   啪~   一个巴掌实实在在糊在他的脸上,把人抽懵了。   “你……爸?”   这一声爸喊得曲筱绡一个激灵。   那边林跃仿佛没有看见,把手里的雷克萨斯车钥匙往王柏川怀里一丢:“走吧,趁着天没黑,开快点还能赶上饭时。”   “林老弟,林老弟,你等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又一个人由走廊冲出来,拦在林跃和王柏川面前。   魏渭打了个愣,心说这不是山庄主人老方吗?小助理之前还说他跟人开会呢。   “道歉,我让你去道歉。”那边被林跃称为姚总的人指着一脸委屈的姚滨:“如果你今天不道歉,从今往后别想从我手里得到一分钱。”   老方说了一堆好话才安抚下林跃和王柏川,看到那边姚氏父子陷入对峙,赶紧走过去一拍姚滨的胳膊:“今天我跟你爸口水都耗干了才说服他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如今你玩儿这么一出,不是拆我们的台吗?听舅舅的话,过去赔礼道歉,不然的话……别说你遭殃,连我们都要受牵累。”   姚滨捂着左脸,看看基本不着家的爹,再看看不断示意他服软的舅舅,嘴唇蠕动几下,走到林跃面前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他不知道长辈和眼前人有什么勾兑,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舅舅没有吓唬人,今天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他会大难临头。   邱莹莹和关雎尔看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安迪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曲筱绡则也是一脸不解,这里明明是姚滨舅舅的老窝,怎么会让一个外人这样嚣张。   “看在你父亲和你舅舅的份上,我呢,送你一件礼物,好教你知道这个歉道得不怨。”林跃指指餐厅对面的投影幕,在手机上轻轻一点。   光影一闪,荧幕中间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她们状若无人且深情地在电梯间亲吻,他把她抱起来,她撕扯他的衣服,总之激情到可以说浑然忘我的地步。   邱莹莹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心说那不是曲筱绡吗?   “好看吗?是不是很精彩?”曲筱绡并没有在意姚滨的眼神,看似毫不在意地说完这句话,扭脸冲林跃说道:“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电梯可是公共空间,我摊了钱的。你在有我一份的小区设施里干这种事,讲我侵犯你的隐私?曲筱绡,你爸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那边站着的姚滨已经面无人色,姚父和老方也是一脸阴沉。   安迪知道,姚滨和曲筱绡的关系完了,就算前者不在意曲筱绡和赵启平上床的事,姚家和方家也绝不可能容忍姚滨跟曲筱绡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人非常粗暴地将魏渭挤到一边,走到曲筱绡身边,手起掌落。   啪~   格外响亮的耳光声。   “爸,你……你……你怎么会……” ###第九百九十八章 邱莹莹: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曲筱绡一手捂脸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中年人,眼神很委屈。   她实在没有想到,姚滨的爹和舅舅在这儿也就算,怎么连她爹也来了?   “怎么会?你还问怎么会?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爸!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姚滨愿意帮我那是他的事,你凭什么打我?”   曲筱绡反问曲峰,从上了初中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被当爹的扇耳光。   “你……你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曲峰理解不了,她利用姚滨对她的喜欢设局陷害曲连杰,扭脸跟姓赵的医生亲亲我我把床上,怎么还能一点愧疚没有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这样的话怎么了?我喜欢谁和他乐意帮我有关系吗?”曲筱绡说得更大声了,脸上分明写着“理直气壮”四个字。   旁边看戏的林跃耸耸肩,曲筱绡在曲峰面前一直都是聪明伶俐、乖巧听话、努力上进的扮相,这是自己不断插手,她才一点一点在曲峰面前露出狐狸尾巴,眼前的父女对峙就是价值观冲突了。   站在曲峰的立场上,没想到女儿居然是个勾三搭四的浪荡女操行,而且还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喜欢来坑亲哥哥,关键是在姚滨的父亲和舅舅面前让他下不来台。   曲筱绡呢?在她看来这很正常啊,她向来就是这么一个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人,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你喜欢我乐意帮我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犯贱,我干嘛要心虚、内疚呀?   “我找我妈说理去!”眼见曲峰被她问住,曲筱绡咬着牙扔下这句话往外面走去。   “我回去再跟你们娘儿俩算账。”   假如周围没有姚总、老方等人,他会立刻赶回家,让老婆看看这个女儿被娇惯成什么样了。还告状,告个屁状,且不提前天她奶奶打电话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让他今年春节别回家了,守着那个狐狸精过吧,今天的事如果处理不好,那两个女人不排除吃牢饭的可能,她们还有脸在他面前撒泼?   “筱绡,筱绡……”   姚滨正要去追,后面姚父冷哼一声,吓得这货打个激灵,不敢动了。   “姚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老方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歹他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外甥这么舔一个惹事精,他脸上能光彩吗?   邱莹莹和关雎尔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曲筱绡带着姚滨过来兴师问罪,扭脸一人挨了一巴掌,还都是被长辈打得。   再看看林跃,感觉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跃看向姚父、老方、曲峰三人:“我说过你们会忍不住的。”   对面三人想苦笑又笑不出,想愤怒又不敢怒,脸上表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难受。   “走了。”林跃望王柏川使个眼色,一起往外面走去。   “林兄弟,不是说好吃了晚饭再走么?”老方客气问道。   “你觉得出了这种事,还能舒心地聚餐吗?”   “那我们……”   “下不为例,若有再犯,别怪我不客气。”   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后方三人只能听着,连发怒的资格也没有。   老方送出门去,又叫助理引他们去码头,完事回到私厨餐厅,望魏渭说道:“老魏,让你见笑了。”   “老方,你们跟那个林跃……”   老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是很丢脸的事。舔狗外甥帮曲家小姐给哥哥的公司使绊子,结果给人家抓到把柄,要告竞标方串通投标罪,而姚滨、曲筱绡、曲母、曜泓集团的刘总都负有一定责任,要知道那可是数千万的项目,真要闹上法庭,绝对会有人为此坐牢。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找到林跃,希望他能高抬贵手不要追究,于是有了今天的会谈。他们这些中年人,一口一个老弟地喊人家,陪着笑,说了数不清的好话,还许诺了一些好处,这才说通林跃不追究串标的罪责,但是谁能想到那两个惹事主儿不仅出现在这里,还对姓王的小老板一番羞辱,这要放在以前,他们看到最多微微一笑,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不成啊,因为王姓小老板是林跃的朋友,所以没得说,该打孩子打孩子,该训孙子训孙子,这时候再端架子那就是找死。   “哦,没什么。”   这种令人尴尬的话题当然不能跟魏渭聊。   “这样啊……”眼见地主不愿意说,魏渭也不好缠问:“如果没事的话过来一起喝两杯,我看了,今天的仔排很新鲜,味道应该不错。”   “不用客气,你们吃就好了,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失陪了。”老方客套一句,同姚滨、姚父、曲峰走了。   魏渭喊安迪几人坐下,招呼厨师上菜。   虽然王柏川和林跃走了,菜很丰盛,味道极好,可是樊胜美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有邱莹莹,能吃能说能笑,毕竟曲筱绡又被林跃耍了,这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来,关关,我们干一杯。嘿嘿,嘿嘿……好吃。”   “你们怎么不吃啊,唔,这是龙虾的肉吧,太美味了。要不是魏总,我可吃不起。”   ……   曲家。   曲母坐在沙发上,脸阴得很。   曲筱绡低头坐在旁边玩指甲盖,为了搭配那些碎钻和颜色,她在美甲店耗了两个多小时呢。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们的宝贝女儿?曲峰,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跟你没完。”曲母以为老头子会主动解释山庄发生的事,没想到他回来后一个屁都没放,还有胆子跟她对视。   “交代?交代什么?交代她在我们面前一套,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另一套啊?我以为去美国读大学能改改她的任性和张扬,没想到不进反退,一天天想得都是争家产,窝里斗。”   曲筱绡不干了:“爸,你为什么向着外人说话?姓林的在山庄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德国代表手里的东西是他给的,和我哥一起开公司的人也是他,他存心整我在先,我不反击,难道坐以待毙啊?”   “那他为什么要整你,总有个原因吧?”   “他喜欢我啊,但是我不喜欢他,他就心怀怨恨处处找我麻烦咯。”   曲峰闻言皱了皱眉:“真的吗?”   曲母说道:“我们筱绡这么漂亮,谁见了不喜欢?就说那个姚滨吧,不是明知道筱绡不喜欢他,照样上赶着帮忙吗?要我说,女儿没错,那个姓林的分明就是癞蛤蟆没吃成天鹅肉,恼羞成怒实施报复。”   曲峰说道:“就算你说得没错,从今往后也得给我收敛一点,他在的地方你别去,他走哪条路你躲开,对,搬回家里来,明天就搬。”   曲筱绡不干了:“凭什么呀?”   “凭你斗不过他。”   “你说我斗不过我就斗不过?我偏要斗斗看,妈……”曲筱绡摇着她妈手臂说道:“你看我爸,女儿被欺负了不说帮我报仇,反而让我认怂。”   “就是。”曲母说道:“你一堂堂集团老总,难不成还拿一个小小沪漂没辙?”   曲父说道:“我跟你们说不明白,总之往后的日子给我老实点,别再惹是生非,还有你哥那边,我好不容易安抚下你奶奶的情绪,把人从老家叫回来,再被我知道你暗地里扯他后腿,我饶不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从沙发上起来,阴着脸走了。   “妈,你看我爸,他太偏心了。”曲筱绡摇着曲母的胳膊,一脸求助地看过去。   沙发上的中年女子斜了楼道口一眼,拍拍曲筱绡的手背,安慰道:“别怕,一个小小沪漂也敢这么嚣张,那个老东西不帮你,妈帮你捏死他。”   ……   山庄之行不欢而散,起码在魏渭看来是这样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林跃和王柏川会在那里,更加没有想到曲筱绡缺少容人之量……虽然她已经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安迪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知道樊胜美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总觉得她对王柏川是有感情的,但是怎么说呢?活该?自作自受?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直到关雎尔拜托安迪劝劝樊胜美,讲樊姐很像失恋女人的状态,自认对山庄事件负有一定责任,安迪拨通了樊胜美的号码,邀请她参加12月初举行的酒会。   安迪的想法很简单,樊胜美不是对上流社会抱有憧憬吗,不妨带去酒会散心,还能为她壮胆作伴。 ###第九百九十九章 你讲话好像一个太监呀   黄浦路108号。   樊胜美盛装打扮,用邱莹莹的话说,一身红彤彤的她像个男人见了移不开眼的小苹果。   相比之下安迪的穿戴就素净多了,女士西装外加衬衣长裤。   慈善酒会设在上海最高档的酒店,外面的装修古朴雅致,透着浓浓的欧式风情。内部灯火通明,烛炬昭昭,餐桌上摆着盖有保温盖的银盘,各种糕点与水果拼盘一字排开,再往那边是香槟和果饮。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往来行走,相熟的人围着小餐桌或者聚在角落里小声说着与商业活动有关的事情,靠近窗户的小台子上有一支国外乐队,轻缓的爵士乐流过全场。   在会场最前面的大屏幕上,不断闪现一个个罹患绝症的儿童照片。   俩人一进门,安迪把请柬交给侍应生,顺势拿起盘子里的签字笔走到留名的地方写上自己的名字,磐石的张总带着两个人围上来跟她寒暄,而樊胜美,压抑着雀跃的心情走入会场。   入眼所见,无论是有品味的爵士乐队,还是衣冠楚楚的精英名流,又或者琳琅满目的精致食物,都像是比香油还贵重的甘霖注入她的心田,整个人都舒展开,这几天积蓄的所有不快都随之消散。   她属于这里!在这片上流世界,她浑身地毛孔都打开来,拼命地呐喊着,吮吸着,像要把空气里漂浮的贵气纳入身体。   很快地,她想起安迪接她来这里时邱莹莹要她拍酒会现场照片的要求,便用手包掩饰,小心翼翼抓拍现场上档次的元素——就算邱莹莹不说,她也会把它们拍下来。把这些发到朋友圈,被点赞、回复的时刻,才会有一种它们是为我而存在的喜悦感。   她拍啊拍,拍啊拍,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看起来蛮年轻的,干干净净,还挺精神。   “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能被美女撞到是我的荣幸,你也是来参加酒会的吗?”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资格参会,我是陪朋友来的。”   “那我要谢谢你那位朋友才是,让我能够荣幸地见到一位大美女,红色很配你,让人眼前一亮。”   “……”   安迪摆脱外面那些人走进会场,一眼便看见和曲连杰有说有笑的樊胜美,她没有过去打扰,微微一笑,朝里面走去。   跟几个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她接到魏渭打来的电话,说了两句,回头瞥见一个穿着浮夸的棉绒外套,留两撮精修小胡子的男子走进来。   挂断电话后,谭宗明由对面走过来,她指着刚进来的男子问道:“那人是谁?”   “包氏集团的小包总。”   “小包总?就是那个也有收购红星打算的包氏集团?”   谭宗明点点头:“对,就是前几天打电话问我红星情况的人,他们对外界放出风声有意并购红星,但是住你楼下的那位一直没有动静,反而频频接触福建和浙江那边的企业,这不……有点急了,这次来上海嘛,是参加酒会,也为打探消息。”   俩人说话的当口,包奕凡瞅见谭宗明,带着助理走上前。   “谭总,我说逛了一圈儿没见到人,原来跑这儿躲清净了。”   “包总,你好。”   谭宗明和他握了握手。   “有点小感冒,外面冷,多穿了件。”小号低音炮嗬嗬笑了两声,把身上披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助理,扭脸看向安迪:“这位是……”   谭宗明帮二人作介绍:“这位是我们晟煊的CFO,安迪。包奕凡,包氏集团的小包总。”   “安迪?我知道,谭总常把你挂在嘴边,我一直好奇能被他大加赞赏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幸会,这是我的名片。”   包奕凡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安迪接在手里:“抱歉,我没有带名片过来。”   应付完包奕凡,她看向谭宗明,正准备告辞走人,视线扫过门口时,打了个愣,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谭宗明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侧头一瞧:“他怎么来了?”   包奕凡跟着回头:“谁啊?”   谭宗明说道:“你最想见的那个人。”   林跃一进门就看到阳台边有说有笑的三个人,然而目光只是一瞟,便落在和樊胜美有说有笑的曲连杰身上,招呼表情趋冷的王柏川走过去。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对旧情人见面也挺眼红的。   王柏川冷冷看着樊胜美。   樊胜美呢,眼见躲不过去,短暂地错愕之后是一脸得意:“哟,你怎么也来了?”   王柏川说道:“我是陪林总过来的。”   樊胜美用透着股子优越感的腔调说道:“哦,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王柏川,我的高中同学,这位是曲总。”   王柏川没有动,曲连杰也没有动,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到林跃的时候,没等樊胜美说话,他主动伸出手去:“林跃,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曲连杰愣了一下,心说初次见面个屁,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林跃是不想让樊胜美知道俩人认识,便很配合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林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华鑫证券。”   “华鑫啊?不错呀。”   “还可以吧,曲总呢?”   “我呀,平时就玩玩金融和进出口贸易。”   “哦,幸会,幸会。”   俩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寒暄着,眼见时候差不多了,林跃话锋一转,告诉王柏川随意,他提着公文包往后面的工作间走去。   “林跃……林跃你站住。”   他这推开门,才走进工作间,后面一个人叫住他,回头一瞧是安迪。   他没有理她,打开公文包,把一样东西递到工作人员手里,小声吩咐几句,这才有空回答她的问题。   “有事吗?”   安迪说道:“没想到你也会来。”   林跃说道:“虽然我很讨厌这样的场合,但是能够通过慈善拍卖给有需要的人募集资金,恶心这种东西忍忍也就过去了。”   安迪瞄了一眼大屏幕受苦受穷的孩子照片,再看看会场里人模狗样的各界精英,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瞧这话说的,还真符合他的风格。   “这么说来,你去华鑫也是忍着恶心在做事了?”   林跃毫不避讳地道:“没错。”   “两位,在讲什么?这么投缘?”自带低音炮BUFF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包奕凡端着一杯酒走上前。   “你真想知道?”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包奕凡说道:“真想知道。”   林跃说道:“我跟她说,你的声音很恶心,她说是,从生下来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跟阉了七八回的公公一样,我说公公的声音不应该又尖又细吗?她说阉多了,疼,喊哑了。”   安迪一脸呆滞,心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什么时候这么讲别人了?   包奕凡也懵了,完全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种事,眼前这位爷与其说不给他面子,倒不如讲敌视,哪有一上来就放炮的,用词还这么阴损。   林跃耸耸肩:“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丢下这句话,林跃转身离开,留下包奕凡伸出一半的手,以及阴晴不定的脸。   知道负责红星并购案的人到场,他满脸堆笑过来打招呼,没成想换来这样的待遇,气人呀,太气人了。   “等等,你站住。”安迪追上林跃:“我明明没有那样说,你为什么要乱讲话。”   “为了让他别再纠缠我跟你。”   安迪打了个愣,她确实很讨厌包奕凡看她的眼神,说实话,她对这种浪荡公子很不感冒。   “等一下。”   安迪快步追上:“听说包氏集团有意收购红星,你就这么撇开他,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你怎么那么多话?”林跃由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酒,坐到最近的沙发上。   安迪说道:“我不明白,你参加酒会的目的既然是给有需要的人筹措资金,干嘛要得罪包奕凡,你完全可以利用他想接触你的心情高价卖货。”   林跃说道:“我有必要为了慈善金去讨好他?即便他没来,我的东西也能拍出全场最高价。”   安迪摇摇头:“我不信。” ###第一千零章 令人意外的拍品   几个与金融业沾边的精英人士看到林跃在沙发坐下,端着酒杯堆笑而至,先介绍一圈,然后是寒暄与恭维,还有人用玩味的目光打量二人,揶揄他们的关系。   安迪受不了这种气氛,强颜欢笑应付几句,端着酒杯起身离开。   谭宗明迎上来,看看腕表刻度,又看看被几名金融人士围着的林总监,低声说道:“如果你觉得没有意思可以离开,没必要勉强自己。”   安迪叹了口气:“我没事,就是受不了这些人虚情假意的客套,我宁愿像刚才一样……”   谭宗明问道:“刚才怎么了?”   “刚才他们两个毫无顾忌地说我的坏话。”包奕凡回头说道。   这时俩人才意识到旁边站得一群人里面有包氏集团的小包总。   谭宗明说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那个人的嘴巴比曲筱绡还毒,他要是对谁不满意,从来不会顾及对方是什么身份。”安迪笑着解释道。   对于这一点,谭宗明其实有很深的了解,甚至比安迪知道的还多——那家伙不只毒舌,拳头打在人身上也很疼。   “嘿嘿……”包奕凡发出傻子一样的笑声:“不过就算是安迪大美女说的,我也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   安迪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包奕凡的厚脸皮十分无语。   “安迪,安迪。”   随着一抹红飘入视野,樊胜美走到安迪身边,先跟谭宗明、包奕凡笑了笑,扭脸说道:“走么?”   来酒会的路上,她分明有说露个面呆一会儿就离开,现在外面天都黑了,可是自述不适应这种场合的铁娘子半点说走的意思都没有。   安迪瞄了跟几位参会者热火朝天说着什么的王柏川一眼,知道林跃二人的到来让樊胜美不痛快了。   她沉吟片刻,拿出车钥匙:“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开我车回去,待会儿散场我让老谭送我一程。”   樊胜美想了想说道:“好吧。”   话罢接过安迪手里的车钥匙,拧着大红色手包离开会场。   谭宗明并不在意樊胜美为什么离开,他很奇怪安迪怎么转了性子:“这跟你以往的表现不符,我想知道你在期待什么?”   要知道她不止一次地拒绝参加类似活动,在纽约的时候也是能推就推,推不掉露个面就以最快速度闪人,今天的表现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安迪说道:“我不是在期待什么,只是很好奇我的男邻居带来了怎样的拍品,竟然信心满满地对我讲会拍出全场最高价。”   “哦?”这么一说谭宗明的胃口也被吊了起来,是,他跟林跃的关系很差,不过对于这件事,好奇心还在敌意之上。   包奕凡没有发表意见,端着酒杯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眼珠子滴溜溜一阵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樊胜美离开酒会不长时间,一名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士走到大屏幕前面,握着话筒说道:“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是酒会的慈善拍卖活动,募集到的资金将交由中华慈善总会,用于针对贫困山区儿童的教育,以及有实际困难的大病患者的医疗开支,希望大家能够秉承善念,献出一份爱心。”   大厅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精英们闻言上前,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两名青春靓丽的女孩儿抬出一个黑松盆栽,放到前面的木案上。   “这盆黑松盆栽名为朝云,由市作家协会的孙秀文老先生捐献。大家请看,它的树冠像不像清晨天边的浮云?”   说到这里,主持人顿了一顿道:“这第一件拍品,起拍价7000,每次加价1000元。”   声音才落,之前跟安迪在门口说话的张总举起手里的牌子。   “18号,那位先生出价7000元,还有没有更高的。”   “7000元一次,7000元两次。”   “8000元,47号先生出价8000元,好,8000元,8000元一次……”   最终黑松盆景以11000元的价格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拍走。   接下来是第二件拍品,还是由两名女孩儿请出。根据主持人的介绍,它是由市书法家协会的王老先生捐赠,起拍价5000元。   跟第一件拍品的流程一样,这幅画被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士以3.8万元的价格拍下。   王柏川一脸不解:“那幅字也就一般吧,一万块顶天了,三万八?真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   林跃瞄了他一眼:“人家买的不是画,买的是能跟写字的人见一面的机会,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据说以前是宝钢的一位中层领导,他是退休了,不过儿女嘛……”   后面的话林跃没说,王柏川懂。   接下来是第三件拍品。   第四件拍品。   第五件拍品。   ……   像这种以慈善为名的酒会,不会有啥精品,参会者也不傻,几万块买个人前露脸的机会、人脉关系、以及作为富人的心安理得还成——就像曲筱绡喂那些流浪猫一样,再多就不具性价比了。   慈善,在他们这里从来都是一门生意。   当然,一些人嘴脸再丑恶,但是能惠及穷苦家庭,从结果上讲也算是好事,这便是林跃说即使恶心他也能忍的原因。   很快,第八件拍品被一名女孩儿捧着走上前台,哗,下面响起一阵议论声,因为这东西太普通了,要说价值嘛……十块?二十块?给一百块都是溢价。   女主持人往林跃站的位置看了一眼,清清嗓:“这件拍品由华鑫证券投行部总监林先生捐赠,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本画册,据林先生讲,它是由一位患有后天智力障碍的孤儿所画,本来是送给他当做礼物的,不过在征求了作者的意见后,他决定捐赠出来以筹集善款来改善原主人所在的福利设施的生活环境,画册起拍价3000元,每次加价不少于1000元,现在开始竞拍。”   “3000,15号先生报价3000。”   “4000,38号女士报价4000。”   “5000,那位女士报价5000。”   “7000,好,穿紫衣服的女士报价7000。”   “8000,又是一位女士。”   “9000,22号男士。”   “……”   王柏川怔怔看着林跃,他有两个不解,第一个,也是最难理解的,现场女士在竞拍前面几件拍品时表现的十分消极,怎么现在像是集体转性一样,积极到引人侧目?爱心泛滥?还是有其他原因?   第二个,还有一些男士也加入到对画册的竞拍中,气氛不说火爆吧,也称得上火热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柏川不知道个中缘由,包奕凡知道,起码第二个他知道。   因为对红星有想法,包家收集了不少关于林跃的信息,其中就有人脉方面的内容,放在金融圈儿,这家伙就是个传奇,没他卖不出的金融产品,也没他搞不定的商业谈判——他总能让交易双方有一个乐于接受的结果。像中信、华泰这类证券公司处心积虑想要挖他,年薪七位数起外加分红,还有一些企业和个人拼了命地想跟他搞好关系,以借助他的人脉和谈判技能来打通商业经营里的关隘,现在主持人公布第八件拍品的来历,那些想要跟林跃处好关系的人当然不会错过卖人情的机会。   “3万。”   这一声喊把价格提高了一倍,很多人循声望去。   包奕凡微笑着向一些熟面孔点头致意,是阐明身份,也是告诉他们上面的画册我包奕凡看中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诉求,赏个脸,别争了。   “4万。”   这时坐在最后面的曲连杰举了举手,这个动作又引来一片侧目,交头接耳议论这人是谁,怎么会跟小包总争,直至有知情人道出这位曲老板和林总最近因为一个项目闹得很不愉快,前者应是指望买下画册以示讨好来改善两个人的关系。   包奕凡皱了皱眉,刚要告诉竞拍主持人新的出价,没想到现场发生了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第一千零一章 林跃:什么叫阳谋?知道有坑你也得跳   “8万,我出8万。”   报价一下子翻了一倍,而出价人是……安迪。她一脸激动的样子叫人生疑。   其他女性来宾也就捧个人场,到了几万十几万这个区间很多人就不参加竞拍了,因为这个价格超出爱心预期太多,就算那位林总很有个人魅力,在这件事上让她们难以拒绝,可要说拿出一个月的薪水去发善心,还是很难接受的,不过要说包养他一个月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前提是他能看上这几万十几万块钱。   主持人一指安迪,微笑说道:“穿黑色西装的女士出价8万,还有没有出价更高者?有没有?”   包奕凡皱着眉头举了举手,他认为晟煊集团有跟林跃搞好关系的理由,不过呢,总觉得安迪小姐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9万,包总加价1万。”   不知不觉间,加价幅度从1000块跳到了10000块。   安迪回头看了包奕凡一眼,后者微笑着挥了挥手,然而美女的回应是狠狠一瞪。   “安迪,你怎么了?”老谭在她身边小声问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失态。   “正在拍卖的画册是小明的……是小明。”安迪很激动,握成拳的手在抖,脸色微白。   她确信自己没看错,那就是之前在敬老院请求院长给她留作纪念而不得的蜡笔画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它是在今天的酒会上。   谭宗明瞄了林跃一眼:“小明的画册怎么会在他手上?”   这同样是安迪的疑问,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把东西拍下来,她不会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拿走它。   “10万,不,12万……”   现场一片哗然,来宾们看看安迪,再看看她身边的谭宗明,一部分“知情人”在心里感慨,看来林跃频频接触南方企业的事把晟煊集团逼急了,毕竟收购红星能够帮助晟煊丰富产业链,拓展市场和提高成长潜能,以及品牌竞争力,像这种事,过了这个村,天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店。   “那位小姐出价12万。”   “13万!”角落里响起新的叫价。   “好,33号女士出价13万。”   “14万!”   “包总真慷慨,14万,还有没人出价?”   曲连杰举了举牌:“16万。”   “16万,16万有没有?”   “20万。”又是安迪。   “现在是20万了,20万第一次……”   “22万!”   “最新报价,22万,22万。”   “24万!”   “21号先生出到24万,24万……”   “……”   报价还在往上跳,现在基本是2万2万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几十万块钱对今天参会的人来说不是大数目,但要用几十万买个画册,那就是败家了。是,要能跟林总搞好关系,花些钱值得,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林总监会领情啊,毕竟这是慈善拍卖行为,他就当你是献爱心,为善良买单,也没地方说理去不是?   报价最终定格在80万。   一本蜡笔画册80万,放到外界一定会被人讲傻子才买。   现在这个傻子正笑呵呵地站在人群里,脸上挂着胜利者才有的笑容。   包奕凡。   他一口气抬了10万块上去。   紫衣女士在50万的时候放弃了,曲连杰报价70万后就没再加,安迪是要加价的,可是手还没扬起来就被谭宗明按了下去。   “你们被姓林的耍了。”   听到这句话,安迪一下子醒悟过来,之前她问林跃为什么不对包奕凡好点儿,以利用对方迫切想要认识他的心理来推高拍品价格。现在看来,他钓的不是包奕凡这条鱼,是奔她来的。   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她还是自愿上钩,阳谋比较阴谋最大的区别就是让你明知前方有坑,还要一脸决然跳进去。   “安迪,你冷静一下听我说。”谭宗明冷眼打量林跃:“知道东西落在包奕凡手上就行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要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安迪逐渐恢复平静,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   拍卖没有因为下面的小骚动停止,画册以80万的价格落锤后,第九件拍品上场。   一如之前拍卖流程。   当第十二件拍品落槌成交,慈善拍卖至此结束。   除蜡笔画册以80万的价格成交外,其他拍品的落槌价都在5万以内。   就像林跃所言,他的东西拍出了全场最高价。   王柏川都惊呆了,他吭哧吭哧干一年都攒不下几个钱,瞧人家林总监,随便弄本蜡笔画册就拍了80万。   或许是看出王柏川的想法,林跃说道:“世界上有两门最挣钱的生意,一个是创造,一个是玩弄人心,得其一者,富贵不愁。”   “我需要一个解释。”   来自背后的声音打断两人的交谈,王柏川回头一瞧,安迪怒气冲冲走到林跃面前,随后像是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私事不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愤懑:“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   林跃冲王柏川点点头,又睨了谭宗明一眼,指指阳台,带着安迪走过去。   “那本画册为什么在你手里?”   “我想,主持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怎么会认识小明?”   “我为什么不能认识小明?”   安迪被他问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这么说,你很早就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了?”   “你们能调查我的情况,我为什么不能调查你们的情况?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安迪很无语,和这个家伙争执她从来没有赢过,虽然她不好与人争辩,但是在林跃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被怼到说不出话来的憋屈感,不是那种不与傻子论短长的优越感。   “这么说来,你就是教小明画画的那个人?”   “没错。”   “可是院长说你叫……叫……”   “论学好汉语的重要性。”林跃说道:“你什么时候说中国话不夹杂那该死的鸟语了,你就会明白院长告诉你的名字和我现在用的名字有什么关联了。”   看《欢乐颂》的时候林跃不爽安迪的特点之一就是不时迸出一两句英文单词,好像只有这样才符合她在美国长大的人设。   “就算你是小明的美术老师,你也不能私自把他的画册拿来拍卖啊。”   “我征求过小明的意见了,他想把画卖了给王妈买药,还想让院长给护工大哥多发工资娶媳妇儿。”   “你明知小明有智力缺陷……”   “所以呢,从今往后他的一切都要听从你的安排?那还不如让他一直留在敬老院,起码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你以为你能给他幸福,给他快乐?呵,你所认为的那些优质的生活条件,令人艳羡的年薪、地位,这些东西对他来讲完全没有意义,敬老院的茶叶蛋小米粥,远比你的牛奶泡麦片更能温暖一个中国胃,院长数年如一日的守护,比你陪他做几组数独题来得更长情,还有那些会为他的画喝彩叫好的老人,平日里给予他的认可,是你无法理解,也无法给予的宝贵财富。中国有句老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很多时候,一厢情愿的为你好,并不一定会有积极结果。”   “……”安迪又没话说了。   这时林跃听到王柏川喊他,直接丢下她走入大厅。 ###第一千零二章 林跃:我最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原来包奕凡在后台交割完毕,拿着蜡笔画册走了出来。   “林总,这个……能表达我的诚意了吧。”   他翻了翻手里地画册:“画得真好。”   “请允许我代表敬老院的老人们感谢包总的慷慨。”林跃拍拍王柏川的肩膀:“今晚别回南通了,我在西边的凯撒国际订了包厢,走,过去喝一杯。”   说完不等王柏川说话,转身离开会场。   包奕凡被晾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很糟心,这时看到安迪由阳台过来,他拿着蜡笔画册迎上去:“安迪小姐,刚才看你很喜欢这本蜡笔画册,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想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你,请一定要收下。”   “你要把它送给我?”安迪一脸震惊。   “对,我想把它送给你。”   “我没有听错吧?这可是你花了80万买下来的。”   “是的,你没有听错。”   安迪哪里知道,包奕凡花80万买一本蜡笔画册是有讲究的,正常生意人,初次见面一般都会笑脸相对,那位林总监呢,一上来就不吝挖苦,在他看来这属于一种心理战术,如果因此恼羞成怒大动肝火,说明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红星给包氏会死得更快,根本没必要深入接触了。他如果忍辱负重,林跃便会占据强势与主动,有利于接下来的工作。   不惜花费80万拍下蜡笔画册呢,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和气量,二呢,他看出安迪非常在意蜡笔画册,准备到手后转赠美人,建立好感,又能和晟煊攀上关系,便于搞个强强联合什么的。   花80万达到一石三鸟的目的,包奕凡认为这个投资不错,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混到华鑫投行部业务总监位子,号称人脉通天的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把他晾在原地走了。   气人,太气人了。   当然,他再愤怒,再不爽,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扭脸看到安迪大美女从阳台过来,本着80万不能打水漂的想法,便以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名义转赠蜡笔画册。   “这……不好吧。”安迪很想要,不过也很犹豫,她猜不透包奕凡的目的,是见色起意,还是令有图谋?   “安迪,既然包总如此慷慨,那你就收着吧。”   谭宗明走了过来,由包奕凡手里接过蜡笔画册递给安迪。   “既然你这么说,那……谢谢包总了。”   “安迪小姐真客气。”   “包总,呆会儿有安排吗?”谭宗明冲安迪使个眼色,要她赶紧走。   “没有。”   “找个地方喝一杯?”   “谭总盛情邀约,包某何敢不从?”   安迪手拿蜡笔画册快步离开,一面回头打量二人,好像……这两个家伙要结盟的感觉?那他们……要对付谁?   樊胜美从酒会回来没两天便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没别的事,要钱。   她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2500块,这次公司财务方面有点小状况,发薪日会往后推几天,这不,家里那个老妈就等不及了,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寄钱回去。   本身爹妈每月能有2000多退休金,没有大事的话足够两口子日常开销了,但是谁叫她摊上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呢,她贴补父母,父母贴补他哥。   眼下房东又要涨房租,每人每月加300,不加就卷铺盖走人。   她这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拿起来一瞧,是酒会上认识的曲总打来的,顿时心花怒放,一脸笑靥按下接通键。   对方约她明天吃饭。   樊胜美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第二天,M1NT西餐厅。   樊胜美看着对面一副贵公子打扮的曲总,点了一份煎芦笋,一份西班牙海鲜汤。   曲连杰说她点的简单,叫服务员加了两份法国生蚝,两份牛肋排,两份牛尾汤,两份起司蛋糕,酒呢,要的是九八年的木桐。   樊胜美听到后面眼睛一下子亮了,五大名庄之一的木桐,这一瓶酒起码几千块。   什么叫重视,她觉得这才叫重视,男人舍得在你身上花钱就是最大的真诚。   上次的酒会没有白去,像她这样的美人,就应该匹配年轻潇洒的富二代,不是王柏川那种租车做生意的土包子小老板。   菜上来后,俩人边吃边聊。   吃着吃着,她注意到前面的动静,往那边一瞥,脸色瞬间变了。   真是冤家路窄!   曲筱绡正带着一脸媚笑走过来。   “哟,这不是樊姐吗,好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樊胜美感觉头都炸了,曲筱绡是个什么人?勾引白主管,揭王柏川老底,在破坏别人感情这件事上已经是惯犯了,她可不想再被这个讨厌的家伙毁掉眼前的约会。   “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曲筱绡说道:“我是你邻居呀,失忆了?这位先生……”   当她扭脸看到坐在樊胜美对面的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   曲连杰!   樊胜美的约会对象居然是她的败家哥哥曲连杰,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呢。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无视食客们诧异的眼神往赵医生所在位置走去。   她很清楚曲连杰是什么人,绝对的纨绔公子,樊胜美贴上他还能有好结果?羊入虎口罢了,当然,她是不会拆穿他们的,因为在她眼里,樊胜美是个不折不扣的捞女,就应该受到教训,曲连杰呢……虽然满怀敌意,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曲峰的立场已经偏向儿子,真要搅了两个人的约会,曲连杰去跟父亲告状,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毕竟他哥离婚了,跟谁约会那是人家的自由,做妹妹的过去捣乱,她啥意思呀?争家产不算,还要破坏哥哥的感情生活?   目送曲筱绡离开,樊胜美有些心虚,解释道:“这我楼上邻居,年轻人嘛,说好听点叫张扬,有个性,说难听点就是以自己为中心,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曲连杰说道:“这种人最讨厌了。”   “对了……我看她刚才的表现,难不成你们认识?”   “嗨,以前去亲戚家做客见到过,说是族里自来熟小孩儿,爱惹事,没分寸,天天被父母训斥,后来听说去美国留学了,以为独自在外面生活会收敛点,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   樊胜美接受了曲连杰的说辞,举酒相敬。   高脚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她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正要往下咽,忽然瞥见门口走进两个男人,喉头一颤,鼻腔一热,险些把卡在嗓子眼儿的酒喷出去。   咳咳咳~   樊胜美赶紧拿起垫在腿上的餐巾捂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怎么了?”   曲连杰一面说一面回头望去,看到才在空位坐下的两个人,两只眼睛也瞪直了:“他怎么来了?”   要说反应最大的,还不是他们俩,而是曲筱绡。   本来她在赵医生面前是要笑一会儿的,樊胜美和曲连杰……这场戏也太有趣了,不过笑到一半就变成了尖叫。   因为刚刚进来的两个人,两个男人。   吃西餐的大多出双入对,两个大男人坐一起只会让人怀疑是GAY,以她的性格,肯定是要揶揄嘲笑一番的,现在嘛……她很想哭。   与她间隔一张餐桌的人是林跃,坐在林跃对面的人是姚滨,此时此刻后者正一脸阴沉看着她跟她的赵医生。   这俩人怎么来了?是巧合吗?绝不可能!   故意的,那个王八蛋又来整她?   “喂,筱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赵启平瞄了对面餐桌坐的两个男人一眼,回头看着笑容不再,眼神怂得一逼的女伴,不明白她前后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呃,没,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个更为幽静的地方,不如……咱们换一家餐厅吧?”   “换什么?菜都已经点完了。”   说话的当口,服务员把俩人点的烟熏三文鱼薄片端了上来。   曲筱绡一脸苦相,心说这餐饭是吃不痛快了。   另一边,林跃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笑着说道:“我选的这地方还不错吧。”   姚滨沉默不语。   林跃又道:“碰见熟人不过去打声招呼?”   正如曲筱绡想的那样,他是故意带姚滨过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他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纵览全剧,曲连杰确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但是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好像也没有挑战价值底线的缺点,更何况他败家也是败的自家钱财,跟外人何干?嫉妒他猎艳?绝大多数富二代都在这么干好么,何况曲连杰离婚了,约个P,找个小情人什么的也没多大问题吧?   樊胜美不知道富二代基本都有猎艳的习惯吗?她清楚得很,但是她不在意,能进出高档餐厅,留宿星级酒店,收大牌礼物……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且跟这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上床有什么问题吗?她也有那方面的需要不是吗?更何况她跟王柏川已经掰了。   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林跃是真不明白某些观众为啥认为樊胜美是受害者,曲连杰在她身上搭了几万块是有的,BY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也就这价了吧。   再说曲连杰和曲筱绡的家业之争。   曲峰年轻的时候胸怀宇宙,不甘心在乡下过活,一纸休书把曲连杰的妈休了,一个人跑到上海发展,连家里老父老母都不管了,后来与曲筱绡的妈结婚,再后来有了曲筱绡。   曲连杰呢?一直跟他妈在乡下伺候二老,给公公送终,帮婆婆生活。直到曲连杰岁数不小了,良心发现的曲峰才把儿子接到上海。   一边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女儿,一边是几无教养之责的儿子,他是一种什么心态?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也会认为自己亏欠儿子良多,想要补偿他。   可是呢,他给曲连杰买了别墅,买了豪车,也给曲筱绡买了别墅,豪车是她自己要扮上进青年没要。事业方面他让曲连杰接手了旗下公司做老总,曲筱绡呢?不是不让她做,而是担心刚刚毕业回国的她经验不足,先让她给王总当副手历练一阵再上岗,毫不客气地讲,曲峰是拼了命地想一碗水端平。   结果曲筱绡干了什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老爹面前给哥哥上眼药,还抢了曲连杰的GI代理项目,然后一副我抢夺家产我有理,给曲连杰钱花就是不对的心态,自己明明是个为了财产没有底线的刻薄女,偏偏套上一个重男轻女的矛盾点来博取安迪、关雎尔等人的同情,要么说是婊子呢。   你不服给曲连杰钱花,可以啊,跟曲峰说明,把财产切割公正一下,分家分的光明磊落,谁也没有怨言。可她就不,偏要背地里搞各种阴招,立志把他哥踹死,独吞家产才肯善罢甘休,而且一副他是败家子,我能力强,家产就应该归我的姿态,在林跃看来,如果没有编剧给这种玩意儿开挂,早就生意场上死无数回了。   曲连杰沾花惹草,曲筱绡滥交无罪;曲连杰纨绔败家不务正业,曲筱绡见利忘义无手足情;曲连杰仗着奶奶疼爱,曲筱绡有母亲支持;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为啥挺曲筱绡的人那么多,到曲连杰这里就都是踩呢?嗯,我是主角,所以哪怕三观稀碎也能代表正义消灭你.JPG?   当然,林跃很理解编剧,因为一扯重男轻女这个话题,一些观众就感同身受集体高潮嘛,为了收视率,底裤……不,底线算什么?能吃能喝还是能拿来买房啊?   说来话长,其实内心的吐槽不过一念。   姚滨听了他的话,果然站起身来,往曲筱绡和赵启平所在餐桌走去。   富家小姐拼命地对姚滨使眼色,央求、威胁、劝导、讨好的情绪在脸上轮转,很有几分做戏子的天赋。   姚滨视若无睹,走到餐桌前面,伸出手去:“赵医生?六院骨科主治医师。”   赵启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跟他握了握:“你是?”   “哦,我姓姚,半年前从墙头摔下来,手臂脱臼了,是你帮我接上的,不记得了?”   赵启平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来:“不好意思啊,每天就诊的患者太多……”   “没事,就是在这里遇到,想着过来打声招呼,表示下感谢。”   “不用客气,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份内的事。”   “赵医生,你真是宅心仁厚,医德双馨。”   “谬赞,真是谬赞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去做面锦旗送到诊室吧。”   “不用了,正个骨而已,真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你看你,热情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谢谢的话我领了,锦旗嘛,请务必不要送。”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姚滨又一次伸出手去:“祝你和这位美丽的小姐有一个愉快的午餐。”   “也祝你快乐。”赵启平又跟他握了握,结束客套。   送走姚滨,赵启平回头一瞧:“咦,筱绡,你的脸色怎么更差了?”   “呵,呵呵,有么?我怎么不知道。”她用手摸脸来掩饰内心的尴尬,瞟向林跃的视线充满怨毒。   “对了,你刚才说你邻居对面坐的男人是谁来着?”赵启平没有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谁啊,不认识。”   这回换她装不认识了,因为她的心思已经由曲连杰身上转移到姚滨身上,完全没有兴趣继续刚才的话题。   送锦旗?还知道赵医生是六院骨科医生,姚滨想干什么?   作为地头蛇,她当然知道玩阴的,十个赵启平也不是一个姚滨的对手。   眼见曲筱绡有意无意往姚姓男子的餐位瞄,眼神还有些古怪,赵启平跟着往右侧打量,这时姚姓男子对面坐的男子冲他微微一笑,端起高脚杯示意。   赵启平跟着端起杯子,遥遥一敬,仰起头喝了一口。   对面曲筱绡打了个寒战,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内心深处忽然有种和樊胜美转换身份的感觉。 ###第一千零三章 聪明人?赵启平才是最没脑子那个   转过来第二天。   因为房东给2202三人涨了总计900块房租,以邱莹莹的薪水,交完房租已经所剩无几,为了能省俩钱儿,她决定自己做饭,这样总比下馆子合算。   她起了一个大早,到小区外面的超市抢了一堆特价菜回来,哦,还有新鲜的牛腩。   关雎尔实实在在睡了个美容觉,起床后发现邱莹莹已经切好了土豆和牛肉,正在锅里烧水,准备做她爸最拿手的家常菜——土豆炖牛肉。   “关关,你快夸夸我,夸夸我。”   “为什么夸你呀?”关雎尔睡眼惺忪地道。   “我跟你说,今天早晨小区外面超市搞促销,这些菜又新鲜又便宜,你看,我买了土豆,茄子,大葱,还有几头青蒜,猜猜用了多少钱?不到二十块钱,还有这牛腩,你看肉质多么软弹,这纹理,清晰均匀,才32块钱一斤,我不仅在大妈们的围追堵截中成功突围,还一个人把它们拎回来,可累死我了。”   关雎尔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大拇指:“莹莹,你比我厉害多了。”   “嘿嘿,嘿嘿……”   邱莹莹咧嘴傻乐的时候,推拉门哗的一声打开,樊胜美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煤气灶上蒸汽腾腾的电饭煲,赶紧去把房门打开一道缝。   “关关,我跟你说,这牛肉呀,炖之前一定要焯一遍,知道么,因为它里面有那个血水,如果不焯的话,会严重影响口感。而这焯牛肉也有诀窍,滴一些香醋进去可以防止肉质变老变差。”   “哟,小蚯蚓,你懂得真不少嘛。”樊胜美往餐桌前面一坐,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   “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邱莹莹说道:“樊姐,我也做着你那份儿了。”   樊胜美说道:“别,我中午很可能出去吃。”   关雎尔把擦拭干净的眼镜戴好:“又有约会啊?”   樊胜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那边邱莹莹不乐意了:“那怎么办?做了这么多,咱们俩也吃不完啊。”   关雎尔说道:“莹莹,要不你问问林大哥?我昨天在楼下碰到他,他说今天上午哪儿都不去,要在家里补觉。”   “对,对,对。”邱莹莹擦了把手,无视樊胜美不爽的眼神,从围裙后面的口袋取出手机拨通林跃的号码。   “林大哥,是我,邱莹莹,你在家不在?我今天做了土豆炖牛腩,想给你送一碗尝尝鲜。”   “……”   “哦,好的,我知道了。”   邱莹莹一脸开心地挂断电话,冲关雎尔点点头。   俩人都知道樊胜美不喜欢林跃,不过一码归一码,林跃看不惯樊胜美,但是对她们俩好得很,何况在私厨餐厅那次,他骂的不对吗?凭什么你能羞辱王柏川,王柏川就得忍辱负重,因为他是个男人?因为他很爱很爱你?   讲道理,六年级的小学生都知道爱是相互的,今天你给我买糖,明天我请你吃辣条。   咚咚咚~   耳听得走廊传来敲门声,邱莹莹和关雎尔扭脸一瞧,林跃就站在门口,瞧那状态是才洗过澡没一会儿。   “林大哥,你来的真快。”关雎尔笑着打招呼。   樊胜美一看他来了,邱莹莹和关雎尔又是一副开心脸,要说让他滚,搞不好2202会天下大乱。眼见2:1,占不到便宜,索性转身进屋,把推拉门一拉,眼不见心不烦。   邱莹莹一脸为难:“可是牛肉刚炖上,还要一阵子才能熟呢。”   林跃摆摆手:“我不是过来吃饭的。”   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两张票递过去:“前天有人送了我两张音乐票,说下午在兰心剧院有一场业余乐手举办的古典乐音乐会,虽然水平参差不齐,不过偶尔也会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节目,如果有兴趣的话,就当去散散心吧。”   “古典乐?”   邱莹莹对这个没有概念,关雎尔手很快,接过两张门票:“林大哥,你会去吗?”   林跃说道:“我应该没时间去听音乐会。”   关雎尔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微笑说道:“谢谢你林大哥。”   三人正说着,走廊外面人影一闪,曲筱绡来到门前,瞄了一眼发现林跃在跟她们讲话,倚着门框说道:“姓林的,昨天在MINT,你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你说我什么意思?”   “你这样有意思吗?别人不喜欢你,就追着屁股一直咬,一直咬,你很像一条疯狗哎。”   “笑话,有人带着赔礼道歉的想法请吃饭,问想吃什么,我说西餐,人家说哥们儿酒吧上面一家西餐厅很有档次,我说好,俩人就去了。你能偶遇樊胜美,我就不能偶遇赵医生?还喜欢你?你也配?面对这样一张克夫脸,我还没嫌你影响食欲呢,你倒先汪汪上了,到底谁是疯狗?”   曲筱绡被他骂懵了,M1NT酒吧开业的时候她去了,那确实是姚滨哥们儿家开的,上面的西餐厅也是,要说请客吃饭什么的,确实上档次,逻辑是没错,但……哪有两个男人去吃西餐的道理?   “有些女人呢,明明生着黄皮肤黑眼珠,却上赶着做EASY GIRL,但不知国内某些优质男,比如医生、律师、银行家碰上这样的海归女,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出国留学见世面,当然是什么也要尝试一下了,对吧?真正爱你的人也会接受你不堪的过往?毒鸡汤喝多了吧?说实话,我真为赵启平感到耻辱。”   “你……你流氓!人渣!王八蛋!”   林跃笑着学她讲话:“你……你贱人!婊子!滥交妹!”   电视剧里曲筱绡是个什么人,蹦迪、飙车、勾男、轰趴……数次发表滥交无罪言论,还直言不讳地对赵启平讲就是看中他的颜值,像这种女玩咖,到了美国那地儿,没了父母约束,老师监管会疯成什么样?她自己也曾在安迪面前说,她的英语勾搭勾搭肌肉男还成,看专业资料就不能够了,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勾搭过了,美国那地儿什么肤色的肌肉男最多?   看到赵启平对曲筱绡说喜欢她的率直的时候他差点没笑喷,妈的六院骨科主治医师,颜值、才华、学历三高的精英男居然这么没脑子,对面坐着一个什么玩意儿都看不出来?逻辑呢?   当然,或许人家就好这口呢。   够味儿呀!   曲筱绡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抿嘴咬牙转身走人。   邱莹莹傻笑两声,竖起大拇指:“林大哥,你真厉害,那么牙尖嘴利的曲妖精,在你面前就没赢过。”   关雎尔一脸不解:“林大哥,感情的事……过去有那么重要吗?”   “唉。”他叹了一口气:“你电影电视剧看多了,漂亮的女人想找有钱的男人,有钱的男人想找漂亮的女人,那么比有钱男人更优质的男人呢?是不是更乐意选择没有污点的漂亮女人?对于男人而言,如果女朋友的过去是一根刺,有能力拔的自然会去拔,没能力拨的只能忍,或许恋爱的感觉能够镇痛,但它是有期限的,因为两个人总不能永远处于热恋期。”   关雎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了。”林跃冲她们挥挥手,转身离开。   这个关雎尔,电视剧里一门心思学安迪,认为努力就能使自己优秀,但是从来不会想这种优秀是站在女人角度来定义,还是男人的角度来定义。如果让女人来评判,安迪那种确实称得上优秀,可要是让男人来评判呢?   当然,电视剧是给女人看的,又不是给男人看的,反正主角们怎么做都会有优质脑残侠接盘的,至于现实与否,那不重要。   “林大哥,一会儿菜熟了我给你端过去。”后面传来邱莹莹的声音。   “好。” ###第一千零四章 我真不是在炫技好么   推拉门后面的樊胜美想着林跃和关雎尔的对话,认为他在指桑骂槐,邱莹莹23,关雎尔22,正值青春年少,只有她,马上三十岁还没嫁人,见过的男人很多,想得到的很多,情感经历很多,属于“污点”多多的那种。   偏偏她正在跟那位曲总打得火热,偏偏昨天他也在M1NT西餐厅吃饭……这个王八蛋怼跑了曲筱绡非常解恨,可是她都躲到一边了,依然没有逃过他的毒舌,给捎带手恶心的一回。   两个字,“不爽”,再加两个字,“超级不爽”。   樊胜美自我定义对号入座的时候,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考,拿起来一看,是高中同学老胡打来的,按下接通键后,里面传来一个带着浓浓无奈的男声,说她的哥哥又闯祸了,身为保安在酒店大堂和顶头上司打了起来,关键是还有贵宾在场,俩人都挂了彩,先送医院后进派出所,老总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把他哥给开了。   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叫祸不单行。   才被人阴阳怪气嘲讽一通,现在残酷的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按照林跃的说法,她不仅有污点,还是个畸形,有钱人谁会要她这种女人呀。   正想着,外面关雎尔和邱莹莹在商量去听音乐会的事,后者寻思林跃不去,她又欣赏不来这个,还不如趁着周末在家好好睡一觉呢。   关雎尔愿意去,可是一个人总觉得有点孤单,樊胜美心情不好,想着这样去会曲连杰,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便发了一条微信推掉了下午的约会,告诉关雎尔自己下午有空,可以陪她去听音乐会。   下午时分。   兰心剧院。   俩人早到了半个小时,樊胜美看看腕表,便把精力放在了大厅的壁画上,而关雎尔嘛……   世界之力又开始运转,她在对面CD店挑选CD时,遇到了也来参加音乐会的赵启平。   “喜欢德沃夏克啊?有品位,不少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只知道贝多芬、莫扎特,大师的作品固然值得赞赏,不过德沃夏克的朴实亲切,自然流畅也别有一番韵味,这家店里收录的都是一些经典曲目,民族特色和旋律感也都很有特色。”   这时店长走了过来:“二位眼力太好了,这张碟呢,是纽约爱乐乐团演奏的,水准很高,发售量极少,店里就剩下这一张了,请问二位谁想要啊?”   赵启平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CD就让给这位小姐吧?”   “不,不,不。”关雎尔越看对面的人越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喜欢只管拿,我已经决定买这个了。”   她摇了摇手里的CD。   “斯克里亚宾?”赵启平吃了一惊:“你怎么喜欢他的曲子?”   “嗯,最近一位朋友给我推荐他的曲子,说很适合我。”   “哦?据我所知斯克里亚宾号称肖邦二世。”   “嗯,这个人手不大,还是个左撇子,演奏很有特色,不过他说斯克里亚宾早期的作品天马行空,想象力很丰富,特别适合我这种比较沉闷的女孩子,他还说,等我三十岁对世间万物有了真正的敬畏之心,再来试试斯克里亚宾的后期作品。”   “你的这位朋友很厉害呀。”   “嗯,很厉害,各种意义上的。”   听完赵启平的点评,关雎尔突然醒悟到一个事实,那位林大哥……还真是个奇人,上到社会名流偏爱的古典乐,神秘学,酒文化,下到贩夫走卒常有的干架、骂人、砍价,可以说样样在行。   这时关雎尔低头打量一眼腕表:“哎呀,不跟你说了,音乐会要开始了。”   赵启平讶然道:“你也是来听音乐会的?”   关雎尔说道:“嗯,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位朋友,今天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说虽然都是业余乐手出席的音乐会,但是偶尔也会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节目。”   “行家呀。”赵启平说道:“说得我都想认识一下这位奇人了。”   “哎呀,真不能跟你说了,樊姐肯定等着急了。”丢下这句话,她急匆匆走到前台,结账后离开。   赵启平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拿着德沃夏克的碟片去找老板。   ……   回到兰心剧院,入场的队伍只剩下一个小尾巴,樊胜美正拿着两瓶矿泉水等她。   关雎尔小跑两步,接过合租大姐递来的矿泉水,跟在队伍最后走入2号音乐厅。   夜的第 五 章。   天空之城。   赋格的艺术。   卡农。   当《卡农》有着治愈之力的乐符响彻会堂时,樊胜美想到家里的情况和自身的难处哭了个稀里哗啦,妆都花了。   后排坐着的赵启平看到她的侧脸,一时百感交集,给曲筱绡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抬头望见杂牌军,心中思念梅纽因,举头望新手,低头思友友,终于现场有一位盛装美女哭出了我的心声,怎不令我内牛满面。   配图正是抓拍到的樊胜美的侧脸照片。   窝在家里别墅草坪上跟她妈怒骂林跃的曲筱绡看到赵启平的短信差点笑崩,说樊胜美穿了一件参加葬礼的衣服跑到音乐厅里哭,太搞笑了。   ……   音乐会继续,当进行到最后一首时,主持人走出,对着台下说了一首曲目。   现场一片哗然,不仅仅因为超出了曲目表的安排,更多地是因为曲目本身。   此时的樊胜美已经调整好心态,她就是过来凑热闹的,哪懂什么古典乐,看到听众们的反应,带着好奇问关雎尔:“他们怎么了?”   “主办方临时改了曲目,把最后的《月光》换成了《钟声大幻想曲》”   “换个曲子而已,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关雎尔一脸惆怅:“樊姐,你知道李斯特吗?”   樊胜美说道:“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不太了解。”   “《钟声大幻想曲》的演奏难度不是一般的高,现在世界范围内能弹好它的也没几个人,从技术角度来讲,这首曲子与其说演奏,不如说炫技了?”   “有这么夸张?”   “这么说吧,初中时有位同学,天赋不错,从七岁起就开始学钢琴,读了几本古典乐书籍练成几个稍难的曲目后跟钢琴老师说要学《钟声大幻想曲》,你猜钢琴老师怎么说?”   “怎么说?”   “钢琴老师告诉他,七岁学琴,九岁就可以弹奏《钟声大幻想曲》了,不过是下辈子的九岁……虽然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这个难度,你应该了解了吧。”   “这么难啊?”樊胜美恍然大悟,完了一想不对呀:“不是说来这儿演奏的是一群业余乐手吗?怎么会选这样的曲目?”   “所以呀,台下才会一片哗然,这种曲子是能抓人眼球,不过太容易翻车了。”   俩人这边聊着,一个人从幕后缓步走出,来到钢琴旁边朝听众席微鞠一躬。   正要提醒樊胜美专心聆听的关雎尔眼睛突然瞪直,张了几次嘴巴才说出一句完整话:“林……林……林大哥?怎么……会是他?”   樊胜美扭头一瞧,整个人愣住了。   冤家路窄!   “他不是说不来吗?”   关雎尔后知后觉地道:“他确实没有时间听音乐会……我觉得莹莹要后悔了。”   “切~”樊胜美对此嗤之以鼻:“既然你说那个《钟声大幻想曲》难度极高,绝大多数人练一辈子都弹不下来,那他怎么可能做到?为了博眼球脑子都不要了?”   关雎尔不这么认为,但是又有点怀疑,因为懂古典乐和会弹钢琴是两码事,同样的,弹吉他和演奏《钟声大幻想曲》也是不同的概念。   后排座椅上坐着的赵启平的表情变化是一个有趣的过程,一开始惊讶,然后疑惑,再往后是怀疑,接下来他越看台上的乐手越觉眼熟,昨天在M1NT西餐厅和曲筱绡吃饭时遇到两个男食客,后面笑着跟他敬酒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吧?   这家伙要弹奏李斯特的《钟声大幻想曲》?   吃晚饭回去的路上他跟曲筱绡还议论过这个人,她的形容词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不认同曲筱绡对人家容貌的评价,还很客观地讲对方明明是个不比他差的帅哥,怎么到她嘴里就给一棍子打成世纪丑男了呢?并怀疑她有严重的偏见。   当然,在弹钢琴这件事上,长得帅不帅不重要,苦功和天赋才是关键,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不认为台上的男人能弹好李斯特的《钟声大幻想曲》。 ###第一千零五章 林跃大魔王   台上的人没有因为台下人的各种反应停下来,礼毕走到钢琴前面坐下,漫不经心地瞟了关雎尔的位置一眼,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触琴键。   咚咚咚叮……叮咚叮,叮咚叮……   叮叮叮咚~   叮叮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琴鸣如不断落地的玉珠,清脆而急促,又像是快放的芭蕾舞,轻快不失优美,急时扣人心弦,缓时柔若溪涌。   弹琴人的十根手指在黑白相间的键盘弹跳如飞,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全场听众鸦雀无声,关雎尔都看傻了,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弹这首曲目。   而樊胜美……看看舞台上那个人,再看看身周听众带着痴迷与惊讶的眼神,知道自己刚才的嘲讽跟放屁一样臭不可闻。   不懂古典乐的她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是关雎尔小题大做,所谓的《钟声大幻想曲》并非那么高不可攀。   赵启平闭上双眼,全神贯注感受每一个音符对耳膜的冲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曲终了,台下听众起立,致以如雷鸣般的掌声。   赵启平激情难复,拿出手机给曲筱绡发了一条短信。   “我一开始带着捧人场的心态来听他们的演出,直到最后才发现市井之大藏龙卧虎,就这最后一曲,已值得一张著名乐团的音乐会门票,筱绡,不客气地讲,你没有来听是一辈子的损失。”   另一边,窝在沙发上吃水果看杂志的曲筱绡放下牙签,手指在键盘啪啪啪一通按,“开什么玩笑?唐长老,你魔怔了?”   “我没有开玩笑,今日压轴的曲子把前面那些曲目秒得渣都不剩。”   “什么曲子?有这么神呢?”   “李斯特的《钟声大幻想曲》。”   曲筱绡这种不学无术的渣女,哪里知道“钟声大幻想曲”这个名词,连李斯特这个名字都只觉得有那么一丢丢耳熟。   她赶紧打开浏览器,百度钟声大幻想曲。   这边正看着,微信又弹出提示框,显示有新消息接入,她在提示框轻轻一点,界面一闪,和赵启平的聊天框里出现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人在弹钢琴的照片。   曲筱绡越看越觉得乐手眼熟,手指在照片中心一点,然后放大。   下一秒,她像是被十万伏高压电怼在尾巴骨一样由沙发上弹起来,发出一百二十分贝的尖叫。   “啊~”   旁边削苹果的曲母一哆嗦,差点划破手指,一脸不解地看着女儿:“筱绡,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怎么会是他?”   “谁呀?”   曲筱绡没有说话,看得出一脸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上回在M1NT西餐厅遇到林跃和姚滨,她都没敢告诉赵启平两个人的身份,生怕唐长老在好奇心驱使下与他们接触,姚滨那边还好说,毕竟有岚岚、恐恐几人做和事佬,姚滨应该不会走极端,去医院捣乱,林跃那边嘛,这小子的嘴可是毒的很,把过去的事情一讲,她在唐长老那里不死也得扒层皮。   千算万算她都没有算到,赵启平过去听场音乐会都能碰到樊胜美,碰到樊胜美也就算了,关键是有遇见林跃,偏偏从赵启平的语气中可以知道,就因为那什么钟声大幻想曲,他对那个讨厌的家伙十分推崇。   音乐会落幕,关雎尔在工作人员出口等到了背着背包出来的林跃。   “林大哥。”   “咦,你还没走啊?”   “嗯,我让樊姐先回去了。”关雎尔一脸激动地道:“林大哥,你弹得《钟声大幻想曲》太棒了。”   “是么?”   “当然了,专业乐手都没你水平高。你是怎么练的啊?”   关雎尔去过2103,她确信林跃的房间里没有钢琴,只有吉他和小提琴,虽然音乐是相通的,但是像钟声大幻想曲这种曲子,一般人终其一生都不见得能谈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业余爱好者不可能弹得下来。   林跃说道:“其实我是一个被赚钱耽误的音乐家。”   关雎尔说道:“林大哥,我认为以你的水平,单凭音乐才华也能过上好生活。”   “你呀,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一本正经了,你得学着培养一下幽默感,没事的时候听听相声,看看脱口秀,不要觉得它们俗套,大笑一场是释放工作压力最简单也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林大哥,我会的。”   俩人正说着,侧前方闪出一道身影,拦住他们的去路。   关雎尔抬头一瞧,正是CD店里遇到的那个喜欢德沃夏克的帅哥。   赵启平也认出了她:“这么巧?”   关雎尔说道:“是啊,好巧。”   林跃明知故问:“你们两个认识?”   关雎尔解释道:“演唱会开始前逛CD店时跟他说了几句话。”   “哦。”林跃点点头。   赵启平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这位不知名姓的小姐,他就是推荐你听斯克里亚宾的人吗?”   关雎尔说道:“是的。”   赵启平说道:“你好,又见面了,我叫赵启平。”   林跃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我知道,林跃。”   “真没想到你钢琴弹得这么好,最后的《钟声大幻想曲》简直叫人惊艳,赵某拜服。”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李斯特的曲子还不足挂齿?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炫耀?”   林跃耸耸肩,没有多说,如果这算是炫耀的话,十八般兵器……哦不,乐器,他都能炫耀一遍。   关雎尔推推眼镜,望对面两个男人说道:“林大哥,我怎么听着你们两个不是第一次见面呢?”   林跃说道:“没错,昨天在M1NT西餐厅有过一面之缘。”   关雎尔说道:“那真是太巧了。”   昨天林跃和赵启平巧遇,今天她跟赵启平巧遇,而且感觉这个男人很面善,三人又都喜爱古典乐,站在关雎尔的角度,真心认为这是一次命运般的巧合。   赵启平点头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林跃瞄了一眼剧院对面的咖啡厅:“既然这么有缘,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顺便聊聊古典乐?”   赵启平拍了下手,指着他说道:“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总觉没有掏钱就听了一场天籁盛会有种无功受禄的感觉,正好,给我个弥补歉疚的机会。”   林跃看向关雎尔。   她当然不可能反对,于是一行三人朝着过街天桥走去。   半个小时后。   曲筱绡“啊”的一声把手里的杂志往地上一丢。   曲母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不行,我得走了。”   “不是说好在家吃晚饭,好好跟你爸套近乎的吗?”   “我再不走,男朋友就被人抢了。”   “谁啊?谁敢抢你的男朋友?”   “就住我楼下那个,跟我哥打得火热的林跃。”   “他不是男人吗?”   “跟你说不清楚。”曲筱绡捏了一片火龙果塞嘴里,拿起沙发放得外套就往外面跑。   就在刚才,赵启平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说他跟演奏《钟声大幻想曲》的那个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不仅对古典乐很有研究,还组了一支乐队,每周一、三、五都在地铁站口开演唱会,最最有意思的是,常驻的地铁站口就在欢乐颂小区外面,他还邀请曲筱绡明天晚上一起去听。   曲筱绡快崩溃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两个人怎么就“臭味相投”了呢?想起楼下那位,真是恨得牙根儿疼。   得拆散他们才行,不然完蛋的就会是她跟赵医生了。   同一时间,林跃和关雎尔正朝停车场走。   目送一只蓝色气球飞上天空,林跃冷笑道:“男人怎么了?林海王玩儿绿茶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关雎尔似乎听到什么,抬头瞄了他一眼:“林大哥,你在跟我说话吗?”   “唔,你觉得刚才那位赵医生怎么样?”   “还好,人看着挺正派,说话也蛮风趣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很眼熟吗?”   “为什么?” ###第一千零六章 关雎尔:我们……有奸情?   林跃说道:“因为他就是曲筱绡的唐长老。”   一句“唐长老”勾动关雎尔的思绪,想起魏渭带2202室三人去山庄游玩时发生的事情,当时林跃在房间大屏幕放了曲筱绡和唐长老在电梯亲热的画面,因为摄像头的分辨率不高,她的注意力又放在女主角身上,对于男人的长相记忆不深,所以在CD店看到赵启平时只是感觉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曲筱绡的唐长老?”关雎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不是很意外那么不学无术的家伙会有这样的男朋友?”   “嗯。”   关雎尔对林跃的说法表示认同。   “你说……作为赵启平的朋友,要不要帮他识破渣女的本质呢?”   “呃……”   关雎尔忽然停下来,一脸愕然看着他。   林跃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好么?”   “林大哥,难不成你真喜欢她?因爱生恨,所以……”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一直跟她作对?”   “因为她喜欢跟你们玩儿啊,那我也跟她玩儿下,这样生活才有乐趣嘛。”   关雎尔扶了扶眼镜框,这回她算是明白邱莹莹为什么说曲筱绡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讲林跃是恶人肯定不对,但是站在曲筱绡的立场,他确实配得上“恶人”这样的称谓。   ……   谭宗明宅邸。   池水静谧,檀香袅娜。   包氏集团的小包总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唔。”   “这是我上周去青岛时别人送的崂山茶,怎么样?还可以吗?”   “不错,真不错。”   包奕凡看了一眼精修的草坪,拍拍沙发扶手:“谭总今天约我过来,不是就为喝茶吧?”   “当然。”谭宗明说道:“我想听听你对华鑫证券投行部那位林总监的看法。”   “那不知道谭总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呢?”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没有看法。”   “什么意思?”   “根据我手里掌握的情报,那位先生似乎就住在安迪小姐楼下,而且与晟煊集团有过不怎么愉快的接触,所以谭总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可不想班门弄斧,在这件事上,谭总的看法才是最具参考性的。”   谭宗明看着对面以退为进的男人,感觉比老包总更难对付,不过今天叫他过来不是进行试探或者谈判的,就像安迪想得那样,是叫他来结盟的。   结盟嘛,自然要拿出相当的诚意。   “这么说吧,晟煊跟林跃闹得很不愉快,已经被他排除在意向表之外,我想包总那边的情况比晟煊好不了多少。”   这话说的包奕凡直点头,从前次酒会上的经历可以看出,林跃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意见很大,价值80万的讨好都换不来正眼相看,这让他很受打击,同样很气愤。   “谭总,有话请直说。”   “既然这样……”谭宗明往前倾了倾身体:“正常接触怕是难以改变他对我们的看法,为了改变当前局势,我认为行非常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谭宗明顿了顿,看到包奕凡没有反应,徐徐讲出一段话。   包奕凡说道:“谭总,你这是让我当出头鸟儿啊。”   “晟煊的名气,红星的产能,包氏集团的推广资源,像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怎么能叫当出头鸟儿呢?”   “那你让我考虑一下,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好。”   包奕凡没有久留,起身告辞。   谭宗明让保姆拿了两盒刚才招待包奕凡的崂山茶,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目送那辆林肯领航员离开。   ……   同一时间,SIGMA酒吧里。   赵启平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   就在刚才,曲筱绡告诉他林跃便是那个帮助曲连杰使阴招,搞垮她的公司的恶人。   “怎么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不懂?”   “既然你们很早就认识,昨天怎么不说?”   “提他干吗?搅了我们约会的雅兴吗?谁知道你会在音乐厅遇到他,还一副引为知己的样子,我的唐长老,你可真好骗。”   赵启平皱了皱眉,还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不会的,今天下午我们谈了快一个小时,能把李斯特的曲子弹出花来的人,能背下所有大音乐家墓志铭的人,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腹黑小人?”   曲筱绡说道:“他就住我楼下,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筱绡,我觉得你对他有偏见。”   “笑话,他对我有偏见才是。”   赵启平想起分别时关雎尔说的话:“明天是周一,晚上我们一起去地铁站那里看下,听众会告诉我们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曲筱绡一字一顿道:“不!许!去!”   “……”赵启平很无语。   “我不会去,也不会让你去,早知道你会先入为主地被他影响,昨天我就该告诉你他的真实面目。”曲筱绡紧盯他的双眼:“答应我你不会去。”   “……”   “是谁在你手术失败的时候安慰你,是谁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解闷,是谁在你加班的时候给你送饭?是我,我会害你吗?那个猥琐男呀,你说他猥琐到什么地步吧?他居然偷录你跟我在电梯亲热的视频,还威胁发给我爸妈看。”   “真的吗?”   “自然不假。”   曲筱绡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半真半假的话,怎么能叫假话呢?   赵启平说道:“好吧,既然他是这种人,那就不去。”   “这才对吗,来,张嘴,吃个车厘子。”曲筱绡捉起一个车厘子送到赵启平嘴边,男人果真一口咬住,惹得她咯咯媚笑。   ……   周一。   关雎尔一大早就收到好几份文件,都是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经理告诉她尽快翻译出来。   她算了一下时间,感觉有点吃紧,看看QQ上那个《名侦探柯南》里黑衣人的头像,犹豫一阵后选择了放弃,低下头翻开文件夹,开始细致地阅读内容。   她知道,这一堆文件如果有林跃帮忙,一个上午都用不了就能搞定,可是总不能一有困难就寻求帮助啊。老话讲打铁还需自身硬,万一哪天林跃跳槽了,她还能依靠谁?   身边人来人往,各种对话,这些她都不在意,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翻译手头的资料中。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的工作进程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一个硬物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   随着身后的哗然声,她忍着痛往旁边一瞧,只见已经被公司开除的米雪儿站在不到一米的地方,手里拿着个经典款LV手袋。   啪~   又是一声抽击,手袋再次砸在她的肩头。   关雎尔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往后一缩,只是紧皱眉头揉着酸痛的肩膀,面带不解看着米雪儿。   身为乖乖女的她,从小到大没跟人脸红过,打架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然而此时此刻,原本关系不错的前同事正一脸怒容盯着她。   “米雪儿?你在干什么?”小叶反应很快,赶紧走过去把两人分开。   这一声喊把A组的人也惊动了,纷纷起身探头,查看B组那边的动静。   眼见整个运营部的人都看过来,米雪儿毫无惧色,阴冷的目光落在关雎尔脸上:“干什么?我今天非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小叶,你走开,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直到这时关雎尔才醒悟过来,语带不解:“米雪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我真不知道怎么你了。”   “不知道?你居然有脸说不知道?”米雪儿语带嘲讽:“关雎尔,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江总那里打得小报告,讲我跟法务部徐经理有私情,你呢?你不是照样跟投行部的林经理勾搭成奸?”   “米雪儿,你……你含血喷人。”关雎尔被这一声“勾搭成奸”说恼了。   “我含血喷人?”她拉开手袋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沓照片,哗的一声投出去。   照片飞上天,又飘摇落下。   照片里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关雎尔和林跃,有他背着吉他她提着包在夜色下行走的画面,有她从雷克萨斯LS下来的照片,有俩人一起走出小区门口的照片,还有面对面吃饭的画面。   虽然运营部的人都知道投行部的新任总监和关雎尔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亲密到了这种程度。   “我……我……我跟林大哥没什么的。”关雎尔急得说话都结巴了:“而且……真……真不是我打的小报告。”   像她这种温和谦逊的女孩子,面对米雪儿的咄咄逼人,与其说不适应,倒不如说不知如何面对。   不仅如此,周围响起的窃窃私语和小叶疑惑的目光也让关雎尔心慌,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你跟他没什么?你问问大家信吗?”米雪儿推开小叶,一把扯住关雎尔的头发:“说啊,跟大家说说,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平时一副安之若素的淑女范儿,背地里净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无耻贱货!”   说话的同时,她扬起手来待要扇关雎尔的耳光,未成想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往后面一拉,她随之转身的当口,一道黑影盖住视野。   啪~   非常响亮的耳光声。   米雪儿被抽懵了,耳朵嗡嗡作响,身子一歪,扑倒在最近的办公桌,撞翻了上面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 ###第一千零七章 你这是来送人头啊   工作区响起一片惊呼,大家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米雪儿捂着印有手掌印的脸爬起来,回头一瞧打她的人,愣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呼。   “老徐?”   是的,打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务部的徐经理,那个跟她有私情的人。   “我给你争取到一个月的工资,不是让你趁机到公司闹事的。”   老徐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虽然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打理的也齐整,但是人看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油腻。   米雪儿咬着牙说道:“我不服。”   “你不服什么?”随着一个男声由老徐身后传出,熟悉的面孔切入关雎尔视野,没来由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这时小叶等人才发现另一个绯闻男主来了。   “林总监,是林总监……”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纷纷退后几步,胆小的直接缩回岗位,只敢偷偷打量,不敢正眼看戏。   “告诉人事部把你开了的人是我,跟关雎尔没有关系。”林跃说道:“私情?你以为你是因为和徐经理不清不楚滚蛋的?笑话。你之所以滚蛋,是因为没有担当。找别人帮忙写材料却在错误发生后不闻不问逃避责任,像你这种烂人,不配留在公司里。”   运营部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以为米雪儿被开是因为和老徐有染,直到今天林总监站出来说明情况,才晓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我面前搞职场潜规则和办公室政治,我见一个废一个。”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不是米雪儿,目光扫过运营部全体职员,连A组的经理也不例外。   放在一般部门主管身上,这种态度是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很少有人会这样说话,但他是个例外,连张董都得卖几分面子,不然真要撂挑子离职,对公司可是一个大损失。   “你……”   米雪儿被他骂得恼羞成怒,正要上前厮打,那边老徐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拉,顺势把人扭住。   “还不快滚,你非要把我的工作也搞丢才满意吗?”   “放手,你放手。”   米雪儿拼命挣扎,试图甩开老徐。   “保安,保安呢,怎么还没上来?”老徐朝走廊看去,要知道和林跃来到这里前他就知会保安过来赶人了,可是过去有一阵子了,居然没人过来。   “晚了。”林跃说了一句让老徐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过很快他就懂了,在场所有人都懂了。   楼下保安带着两名警察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夹着公文包的瘦削男子。   林跃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抽出里面的照片看了看:“曾律师,米雪儿诽谤我跟关雎尔的案子就交给你了,这里是红星董事会安排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拍到的照片,应该会对定罪有帮助。”   瘦削男子接过照片看了看:“放心吧,我会把她送进监狱的。”   米雪儿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旁边老徐赶紧过来求情:“林总,这……没必要吧?我让她赔礼道歉,掌嘴,你看她这么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真要因为这事儿背个案底,以后找工作都是难事。”   林跃说道:“老徐,这件事后面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如果你想她求得我跟关雎尔的谅解减轻处罚,不如劝她把教唆她过来寻衅滋事的主谋供出来。”   老徐听说脸色微变,没想到事件背后另有隐情,转头看着一脸苍白的米雪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关,现在收拾一下个人物品,手里的工作也跟同事要交接一下,从明天开始去我所在的部门工作。”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运营部办公区。   小叶等人面面相觑。   啥意思?   米雪儿这么一闹,非但没有搅黄关雎尔和林跃的工作,反而把俩人弄一个部门去了,这……这人事部的人在想什么呢?   “果然,有能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怎么,你嫉妒啊?”   “你不嫉妒啊?我要有这么个会赚钱,还有才华的男朋友,做梦都会笑醒。”   “对了,今天是周一,林总监晚上应该有演出吧,你去不去看?”   “9号线……太远了。”   “真可惜。”   “……”   关雎尔听着同事们的议论,一时间不知道该想什么,又该说什么。   “米女士,你在这里的行为构成了治安管理条例中的寻衅滋事罪,现在请你跟我们离开接受调查。”   身后传来警察的告诉,至于米雪儿,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不是说顶格处罚也就治安拘留十五天吗?   ……   傍晚时分。   保时捷轿车行驶在铺满夕阳光的马路上。   关雎尔看着安迪的侧脸:“安迪姐,我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安迪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开车,一面说道:“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是因为男女双方会分散精力,对工作造成负面影响。假如一名员工对公司有大贡献,或者说没了他有些业务玩儿不转,如果你是领导你会怎么做?”   关雎尔摇摇头:“我不知道。安迪姐,你会怎么做?”   “只要当事人没有明目张胆乱来,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就像今天的事,米雪儿闹得那么凶,不是也没有一个高层露面?”   “这……可是公司法规。”   “你也知道那是公司法规。”安迪说道:“法规不是法律,它是为保障公司的经营活动而存在。你也说了,很多券商在挖他,像中信、中金什么的规模比华鑫大,薪水给的也高,他为什么不去那边?”   关雎尔说道:“为什么?”   安迪又看了她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关雎尔摇了摇头。   “那你说……人事部为什么把你调去投行部给他当助理?”   关雎尔怔了怔,几个呼吸后明白过来:“安迪姐,你是说……”   “有些东西,旁观者比当人事看得更清楚,你以为那些老总只看数据不认人的啊?很多时候,当老板的不只要紧抓业务,更得照顾好得力干将的日常生活,不然出了问题,谁给他们独当一面?”   “不会的,不会的,林大哥那么优秀,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星辰那样让人无法忽视,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种没有存在感的人。”   “小关,我觉得你很好啊,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全身都是优点。”   “可是……可是我觉得只有安迪姐……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配得上林大哥那样的有为青年。”   安迪被关雎尔一句话说愣了,想到那次去2103,被他毫不留情一番奚落,心里很不是滋味。   “感情的事,是不能用逻辑来评判的。”   关雎尔看着安迪,总觉得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很多情绪,但是要说具体什么情绪,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安迪姐,你跟魏先生……没事吧?”   安迪目注前方:“我们很好啊,三个小时前我才把他从机场接回来。”   “哦,那就好。”这时关雎尔瞄了一眼窗外,指着右前方说道:“安迪姐,前面LADYM路边停下好吗。”   安迪一边打转向变道,一边说道:“怎么了?要买甜品?”   “林大哥说在LADYM订了一个生日蛋糕,他手边有点工作要处理,让我回家的时候顺路拿一下。”   安迪点点头,没有多问,控制车辆在路边停下,看着关雎尔打开车门走出去。   ……   深夜10时30分。   酒吧里音乐轰鸣,灯光闪耀,陷入忘我的男男女女在舞台上摇摆跳跃,对面的卡座不时响起“十五、二十”的划拳声。   靠边的散台坐着的赵启平目送曲筱绡进入厕所,放下手里的酒杯,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随着手指往下划动,眼神先是一凝,表情很快变了,带着浓浓的好奇在触控屏轻轻一点。 ###第一千零八章 对,我是魔鬼,也是天使   “关关,你有在录吗?”   “莹莹,我录着呢。”   镜头微微晃动,那边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故作严肃,轻轻嗓,把手里的生日蛋糕捧起来。   “这个呢?是林大哥买的生日蛋糕,超贵的,我跟关关想在樊姐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买给她,不过现在房东给我们一口气涨了九百块房租,所以,我们美好的愿望破产了,要我说,新时代的房东比旧社会的地主老财更可恶,就知道剥削我们这些小城市来的打工者,你说是不是关关?”   “莹莹,说重点,重点。”   “哦,对,说重点。”镜头前面的铁憨憨闻言醒悟:“这个生日蛋糕呢,是献给一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小朋友的,她是今天的小寿星,也是演唱会的主角儿。”   说完这句话,镜头前面的女孩儿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关关,你跟紧点。”   “跟着呢,跟着呢。”   画面开始颠簸,人应该是在往前走。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小寿星的蛋糕来了。”   随着莹莹的喊声,对面拥挤的人群向两侧打开,让出一条通往里面的通道。   在永辉超市门前广场,一支乐队正在圈子中间演奏,唱得是黄家驹的经典曲目《真的爱你》,主唱兼吉他手他认识,正是前天才认识的奇迹钢琴家林先生。   乐队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把轮椅,轮椅上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十分瘦弱,脸色有种病态的白。   “云云,蛋糕来了,这是你最喜欢的林大哥给你买的哦。”   镜头下的女孩儿把生日蛋糕端到轮椅上坐得男孩子面前,这时后面走过来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应该是云云的妈妈。   在她的帮助下,莹莹点燃十二根蜡烛,捧到男孩子面前:“蛋糕是林大哥特别订制的,低糖低脂,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负担,你可以放心的吃。来吧,先吹蜡烛再许愿。”   云云听话地凑过去,吹了一口气,然而他太虚弱了,只是吹灭两根蜡烛。   “别急,来,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吹好不好?”莹莹嘿嘿一笑,冲镜头前面的男孩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二,三……”   呼~   在她跟云云的合力下,十二根蜡烛终于全灭了。   轮椅上的男孩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两手握拳闭上眼睛许愿。   几个呼吸后,他睁开眼,目光越过眼前人,落在对面轻奏生日歌的乐队成员身上。   “我的愿望是……”   莹莹急了,对他摇头摆手:“别说,别说,许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云云冲她笑笑:“我的愿望是来年还能跟林大哥棉棉姐他们一起过生日。”   旁边的女人眼红了,扭过头去抹眼泪。   镜头晃动一下,后面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愣神的女孩儿:“莹莹,傻站着干什么?”   女孩儿幡然醒悟,把蛋糕递过去。   云云伸出手指,在那个有疯狂兔子玩偶的蛋糕上刮了一些奶油放进嘴里,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那边乐队开始演奏杨培安的《我相信》。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想做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   在这里我都能实现。   ……   视频至此结束。   赵启平看着关雎尔发布的说明文字陷入沉思。   “林大哥说,古典乐并不会因为它的严肃而伟大,流行乐也不会因为它的民俗而廉价,所有艺术传承的主题都是‘向往美好’,就像‘献爱心’最重要的不是‘爱心’是‘献’这个过程所传递的生命意义。”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尖细的嗓音拉回赵启平的注意力,抬头一瞧是曲筱绡回来了。   “哦,没什么。”他把手机收起来。   “说吧,下个节目怎么玩儿啊?”   赵启平看着桌子上骰子和转盘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曲筱绡举着鲜艳的啤酒瓶说道:“怎么?嫌没劲儿?那我打电话叫岚岚和恐恐过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他们在这里醉生梦死,那边在温暖一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孩子,还有一群人的心,如果不是听了曲筱绡的话没有去,他应该也是今晚这场有些特殊的演唱会的一位配角。   如果说音乐厅里的林跃是一位奇迹钢琴家,那么今天他眼里的那个人就是一位马路天使,这样的人会是曲筱绡口中的人渣猥琐男?   他不相信。   “不玩儿了,回家。”   “这才几点啊?别急着走嘛。”曲筱绡撒娇道。   “明天上午还有手术要做。”   “那行吧,早点回去,早点睡觉。”她把“睡觉”两字咬得很重。   赵启平说道:“我说的是回鑫兰苑。”   “为什么呀?不是说好今晚去我那儿住的嘛?”曲筱绡拉着赵启平的手,仰望他的侧脸。   “我累了。”   很简单的三个字,说完这句话,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外面走去。   曲筱绡在后面追:“唐长老,唐长老……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   ……   曲筱绡送赵医生回到家里,本想多腻歪一会儿,上下其手揩揩油什么的,结果没有得逞,只能带着幽怨的小情绪开车回家。   来到欢乐颂小区19号楼楼下,正巧遇到晚归的安迪和魏渭,又听见花圃后面有人哭,之后,三个人见到了跟曲连杰出去应酬喝醉了的樊胜美。   两个女人七手八脚地把樊胜美弄到22楼,安迪敲2202半天房门没人应,寻思邱莹莹和关雎尔可能睡着了,便叫曲筱绡把人搀去她那屋,魏渭嘛,留宿在安迪房间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只能带着失望离开。   第二天傍晚,邱莹莹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小区,她等电梯时,赶巧魏渭由地下车库上来。   “魏先生,好巧。”   “是啊。”   魏渭很有礼貌地回应:“看你挺高兴的,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她嘿嘿笑道:“我发工资了,比预想的多不少呢。”   “这样啊,刚到新公司就有这么好的开始,不错呀,听安迪说你在做网店,看来货卖的不错呀。”   “还行吧,安迪姐也给我捧场了呢。”邱莹莹琢磨一下问了个问题:“魏总,我想问你,这生意怎么才能做大呀?”   “这个问题嘛,答案因人而异,不过像你现在这样,有热情有冲劲,日积月累突破指日可待。”   “那这么积累的话要积累多久才能成功呢?”   “积累在一段时间内是成熟效应,如果你路子走的对的话。”   魏渭看了一眼手表,有点不耐烦,昨天想在安迪那里多待会儿,被樊胜美搅了,今天这个自来熟铁憨憨又不停地在那说。   叮~   轿厢门打开,他正想往外面走,一看电梯口站的人愣住了,再一抬头,才发现是21楼。   “林大哥。”邱莹莹兴奋地打招呼:“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怎么?又在烦别人?”   “没有啊,我在跟魏先生请教怎么做生意。”   “你觉得他会告诉你诀窍吗?无非就是说些似是而非,你听不懂的话应付你,与其在这种虚伪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把我教给你的手冲技巧多练几遍,以后开个小而温馨的咖啡厅,也算是一条谋生之路。当然,如果你想知道怎么出卖合伙人保全自己的话,那倒是找对人了。”   林跃一面说一面按下22楼按键。   魏渭说道:“林先生,我没有招惹你吧。”   “你没招惹我,但是我看你不顺眼,不行么?绷不住你可以骂回来,或者打我两拳试试。”   一句话把魏渭给噎了回去,有种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输三分的挫败感。   “没种的怂货。”   林跃瞥了他一眼,面露讥诮,这个魏渭别看电视剧里表现得对安迪一往情深,日常彬彬有礼一副绅士像,但是自始至终都在观察、揣摩、算计22楼五个女人,把生意人的虚伪,势力,油滑,狡诈和八面玲珑发挥得淋漓尽致,邱莹莹是什么性格,明眼人稍一接触就知道,魏渭不可能不清楚,人家问你问题,不愿意回答呢,微微一笑保持沉默就是了,要回答呢,就说点儿实在的,能用上的,搞一堆类似邱莹莹看过的成功学书籍里的话来应付对方,有意思吗?   不仅没意思,还会令邱莹莹浪费精力去思考这些屁话,甚至激活她一根筋的特性走上弯路,这种人比那些误人子弟的老师更可恨。   魏渭很愤怒,又拉不下脸来跟林跃对呛,至于打架,一个快四十的人可能是小自己十岁的人的对手吗?   所以他只能装没听见,不去理睬林跃。   邱莹莹看着电梯里的两个人,只能用嘿嘿傻笑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尴尬。   叮~   轿厢门打开。   里面三人鱼贯走出,邱莹莹一边往2202走,一边回望林跃:“林大哥,你是来找关关的吗?”   林跃说道:“不是,我找安迪。”   正朝2201走的魏渭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带疑惑。   林跃说道:“别猜了,实话告诉你,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邱莹莹眨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表示听不懂。 ###第一千零九章 精神NTR   林跃往2201走,魏渭忽然将他拦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   “有,我是她的男朋友。”   林跃眼睛一眯:“滚!”   魏渭脸色一变,正要往外面推他,被林跃闪身错过,身子往前一倾,肩头撞在魏渭叶肩膀,噔噔噔连退三个大步,揉着接触点紧皱双眉,一副痛苦的样子。   以魏渭的体格,一般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打不过,更别说林跃这种处于人类顶尖水平的存在了。   咔~   便在这时,2201的房门打开。   安迪从房间里走出来,许是在监视器里看到了走廊发生的事情,过去虚扶了魏渭一把。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连说两个“我没事”,魏渭有些排斥她更多的关心,似乎是出于男性的自尊心,毕竟对方手都没动,只是撞了他一下就差点躺地下,这确实很打击人。   安迪说道:“林跃,你为什么这样做?”   “第一,我来找你是我跟你的事,他多嘴问话我没义务回答。第二,走廊是公共区域,他挡着我的路还要动手推我,刚才只是肩撞没有给他一拳已经很克制了,不过谁知道他这么没用。”   一句“没用”说得魏渭满脸怒容。   2202门口磨蹭了大半天也没拿出钥匙的邱莹莹一脸震惊,她这个林大哥总是那么……嗯,说话做事有理有据,哪怕是欺负一个老年人。   安迪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说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林跃不疾不徐地道:“我想这件事你不会愿意别人知道。”   安迪踌躇一阵,想着他跟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能谈,而且都是比较私密的话题,比如红星的并购案,比如小明,比如她的身世。   “魏兄,你先进去吧。”   “可是……”   安迪冲他摇摇头:“放心吧,没事的。”   魏渭知道安迪的脾气,多看了林跃几眼后打开房门走进去。   林跃说道:“摸了半天钥匙,还没把锁打开?”   邱莹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赶紧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锁芯开门进屋。   现在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林跃走到安迪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回去问问谭宗明,是不是他派人干的?”   安迪接过照片一瞧,只见一辆车的车窗落下半截,里面的人正拿着相机拍照,目标是马路另一边的雷克萨斯牌轿车出来的一男一女,从侧脸看正是林跃和关雎尔。   “这个……我真不知道。”   林跃说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如果是谭宗明干的,告诉他趁早收手,如果被我抓到跟踪者,我会第一次时间报警。”   安迪算是明白他为什么来势汹汹了,确实如他所言,魏渭没挨老拳已经是他在克制自己了,任谁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偷拍都不会高兴。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谭宗明找人干得,站在林跃的立场上,都有理由怀疑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仅因为收购案的事,还因为他跟小明的关系。   “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会让他收手的。”   “这样最好。”   说到这里,林跃没有逗留,扭脸往回走,安迪也转身去开房门。   这时2201书房里连接走廊摄像头的显示器突然花屏,魏渭脸色一变,赶紧冲向门口,可是还没等握住把手,门开了,安迪出现在他面前。   “你没事吧?”   “没事啊。”   “刚才连接走廊摄像头的显示器忽然失真,我还以为……”   “魏兄,你多虑了,他虽然对我不是很客气,却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安迪走回书桌前面,打量一眼显示器:“这不好好的么?”   魏渭偏头一瞧,发现画面又恢复正常了。   “怪了……”·   “好了,别多想了,你刚才在书房应该看到了,他确实有理由过来找我。”   “是因为谭总吧。”   “你也知道,对于一家企业来讲,机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它来了,如果没有抓住,那么下一次来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这个我懂。”魏渭说道:“可是每每想到他就住在你楼下,就无可抑制地担心你的安全。”   “魏兄,你真得多虑了,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不会伤害我的。”   “你那么肯定?万一谭总……”   “我相信老谭是个有分寸的人。”   “可是……”   “别可是了,难道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我压力的?”   “当然不是的,在我面前,你永远不要有压力,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保护你。”   另一边,林跃听着一个40岁的老男人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关了监听程序缓口气,顺便把“海王魔方”丢进随身空间。   安迪的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俩人在外面说话,摄像头会把走廊的动静呈现在魏渭眼前,说是单独谈话,其实不然。   他没点破,也没发怒,因为上来兴师问罪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跟踪偷拍他跟关雎尔的人并不是谭宗明指使,是曲筱绡的妈。收买米雪儿去华鑫闹事,想要毁了女孩儿名声,为他制造压力的也是那个老女人。   可惜,做了多年全职太太的她,一不熟悉办公室政治,二不了解他的实力,作为上海人,傲慢地认为他就是一个至多有点小聪明的沪漂,或者说曲连杰的狗头军师与马前卒。   他真正的目的是恶心魏渭,虽然明知道魏渭会被安迪从床上踢下来,不过呢,他不介意再加把料,让你女朋友……哦,现在是未婚妻了,眼前站的是你,心里想的是我。   ……   哥哥闯祸被拘留,伤者的弟弟上门催要住院费,爹妈没有主见只会跟她求助,刚刚给付房租的樊胜美受到一万点痛击,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隔壁房间魏渭和安迪正坐在餐桌前面,红酒、佳肴、烛光、音乐,享受浪漫之夜。   “咦,我记得这本画册……你上次去没把它带回来啊,难道你又一个人去黛山了?”   魏渭去选CD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旁边的蜡笔画册,随手翻了翻,发现正是安迪那个弱智弟弟小明的东西。   “哦,这是包氏集团的小包总送给我的。”   “包氏集团?”   安迪没有瞒他,把之前酒会上发生的一幕道出。   魏渭没有在意包奕凡,心思都放在林跃扮演的角色上:“怎么哪里都有他?”   安迪说道:“谭宗明找人调查他,他当然也能找人反向调查,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关键是他知道了小明的存在,不客气地讲,这叫拿住你的软肋。安迪,听我说,不要在这里住了,以你的能力,谭总的身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房子?别忘了你还有我呢,你现在可是我的未婚妻。”   “你不会是为了让我过去和你同居,故意这么说的吧?”   “怎么会?我真是担心你。”   “小明的事,我相信他没有恶意的,院长说他对待那些老人特别好,尤其是膝下没有儿女的,帮他们申请救济金,买市面难见的药品,还经常寄御寒的衣物过去,至于画册,是因为看到小明喜欢画画,才在爱心驱使下教了很多技巧。魏兄,说真得,我觉得你把林跃想得太坏了。怎么说呢,我倒觉得他是个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人,这点有些像曲筱绡,不过……他更加,怎么说呢,讲道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安迪说到最后笑了。   她笑了,魏渭郁闷了。   “咱们不谈这个问题,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要让你和我以外的人搅了心情。”   “好。”安迪同意了他的话,不再谈论其他人。   吃过晚饭后,魏渭走到CD机前面换了一首更舒缓的曲子,一面随便聊着在国外的见闻,以及朋友那里听到的趣事,一面慢慢靠近安迪,努力抚慰她的情绪,放松她的精神,并邀请她到客厅里跳舞。   就在魏渭的身子越凑越近,几乎帖上来时,安迪的脑海闪过一张人脸,感觉整个人都被点燃了,可是当她发现臆想里那个无比渴望的人跟眼前试图亲吻自己的不是一个人时,下意识张开双臂,猛一用力推开魏渭,转身走到沙发前面坐下,两手托着额头,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她的力气很大,大到魏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不解看着不久前跟自己求婚的女人。   “安迪,你这是怎么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赵启平,你这个坑娘的猪队友   安迪的手不断揉搓头发,对于魏渭的问题恍若不闻。   “安迪?”   “安迪?”   魏渭叫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试着去碰她的身体。   “别碰我!”   安迪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连续三个“别碰我”令魏渭大受打击,因为之前她就一直很抗拒与人接触,所以在他看来虽然很意外,很不解,很没面子,却没有多少愤怒。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好转的迹象,魏渭拿起自己的包推开房门走出去,乘电梯到-1层停车场,拨通一个做心理医生的朋友的电话,说了下两个人的问题,得知安迪很可能患有心理障碍。   魏渭的离开令安迪松了口气,慢慢地趴倒在沙发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满脑子都是不明白。   为什么魏渭牵着她的手,脑子想得确是楼下那个人?她的身体很排斥跟人接触,本能地将魏渭推倒,脑袋里却又无比渴望另一个人给她一个拥抱,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她究竟是怎么了?   安迪想了又想,然后失眠了。   第二天,她没有下去跑步,迎着初升朝阳给魏渭发了一条消息,对昨天的行为进行解释和道歉……当然,关于林跃的事她是不会讲的。   魏渭废了一番口舌才说服她不要纠结昨晚的事,先安心去上班,这种事强求不得,要慢慢来。   安迪没有开车,选择坐在副驾驶,试图让自己眯一会儿,然而事实是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会想起昨晚的事,想起那个人。   “安迪姐,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去投行部做林大哥的助理。”   “他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他对我很好。”   “那为什么后悔。”   “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才后悔的,你知道么,昨天我在他办公室外面的岗位上喝了差不多一整天的咖啡,啥事儿都没干。”   “咦,投行部这么闲吗?”   “不是投行部闲,是他把本该我干的活儿全干完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他这种人,简直让人怀疑他有一颗非人的大脑。安迪姐,说实话,我觉得就算是你,跟他比也有很大的差距。”   “关于这点,我并不怀疑,当初在我那里吃大闸蟹,他的表现你都看到了。所以当初你说他用一个多月就坐上投行部业务总监的位子我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对他怎么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很好奇,因为他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嗯,很有攻击性,这种特质并不适合跟人打交道。”   “安迪姐,有句话我怕我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你说,我没问题的。”   “他好像就对少数几个人有攻击性,比如你、樊姐、曲筱绡、魏先生,投行部里的职员无论男女都很喜欢他,你是不知道那些女同事看我的目光,特别吓人。”   “所以,你后悔不只是因为没工作做,还有害怕的成分在里面?”   关雎尔点点头。   安迪想起之前在2103的谈话:“他讨厌我、樊胜美、曲筱绡,我倒是可以理解,让我想不明白的是,魏兄是什么时候得罪他的呢?”   关雎尔瞄了她一眼:“安迪姐,我听不明白。”   “樊小妹是不是总在你和邱莹莹面前讲怎么谈恋爱,怎么对付男人?”   “嗯。”   “所以,他认为我跟樊小妹会把你和邱莹莹带坏,而曲筱绡呢,她的性格确实有点问题。”   “我……好像明白点儿了,可是你们都是为了我跟莹莹好啊。”   “是,我们都是为你好,可是我们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为你好。”眼见关雎尔一脸迷茫,安迪想了想说道:“简单来讲,是我们的人生经验放在你的身上可能会水土不服,比如在保护自身利益的时候伤害了别人。”   关雎尔点点头:“我明白了。”   安迪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飞退的街景,忽然很羡慕2202的两个年轻女孩儿。   ……   当天下午。   “爸,爸……”   门外传来的叫声打断曲峰的小憩,猛一抬头,只见曲连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脸色不好看,眼睛里升腾着怒火。   “怎么了?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你看看这个。”曲连杰把几张照片推过去。   曲峰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一张一张详细打量:“这是,你的那个合作伙伴?他……被人跟踪了?”   “那你知道跟踪他的人是谁吗?”   “谁?”   “是阿姨找人干的。”   “筱绡她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曲连杰一脸急色:“爸,现在问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姨把这些照片给了一个被华鑫开除的女人,这个女人拿着它们去公司闹事给警察抓了,林跃已经请了律师告她诽谤,假如走到打官司那一步,她为了减轻刑罚,肯定会供出阿姨的,真要判个教唆罪什么的,那事情就严重了。”   “你等等,先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你阿姨。”   曲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面,拨通了曲母的电话。   “喂,筱绡妈呀……”   “……”   挂断和曲母的电话,曲峰拉着一张脸坐回椅子上。   “好,真好,女儿那边是消停了,她倒好,非要跳出来给女儿报仇,我把人家要告她的事情一说,还不当回事,说什么新闻上那么多明星天天说起诉谁,也没见把人怎么着。”   “爸,狗仔队挖明星的黑料那叫损害名誉,最多道歉加赔偿,属于民事责任,诽谤罪就不一样了,程度可大可小,就看对方的态度了。”   “真有这么严重?”曲峰是集团老总,但不代表他懂法律细则。   “当然了,诽谤罪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连杰呀,既然他是你的合作伙伴,你看能不能去求求情,要他放你阿姨一马。”   曲连杰叹了口气:“爸,你忘记上回筱绡串通阿姨和刘总给我使绊子的事了?因为那三百万闹得有些不愉快,人家没跟我散伙只是因为GI代理的钱景不错,现在阿姨又在背地搞小动作,不,去人家主业单位闹事怎么能叫小动作呢?爸,同样的情况放到你身上,你会随随便便就饶了阿姨吗?”   “那怎么办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你阿姨上法庭?”   “爸,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劝劝阿姨,让她亲自登门道歉乞求原谅吧,只要能让对方气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对,你说得对,爸爸这就回家找她去。”曲峰拿起外套穿好,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埋怨:“也怪我,上次的事只顾着训斥你妹妹不懂事了,如果没有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刘应前哪里有胆子把手伸到我这里来。”   “爸,你情绪不好,我开车送你过去吧。”曲连杰快步跟上。   “好。”曲峰边走边说:“女人家就是小心眼儿,就说筱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至于弄得全家鸡飞狗跳。”   “爸,阿姨也是心疼筱绡。”   “心疼筱绡也不能干违法的事啊。”   曲连杰看着曲峰怒冲冲的脸,对那位林老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   大约在同一时间,曲筱绡拨通了赵启平的电话。   “唐长老,晚上有安排没有?”   “我这都忙了一个下午了,哪有时间考虑晚上的事。”   “我昨晚看魏先生的微博,知道么,安迪跟他求婚了。”   “安迪跟魏先生求婚?”   “怎么样?这消息够劲爆吧?”   “是挺出人意料的。”   “我呢,想把他们两个叫出来一起吃个饭,让你们认识一下。”   “好啊,不过地点我来选,单也一样。”   “行,本妖精就给你一个展示男人魅力的机会。”   挂断和曲筱绡的联线后,赵启平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眼神微凝,打开拨号盘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嘟~   嘟~   哒~   电话接通。   “喂,是关雎尔吗?我是赵启平。”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霸王别“鸡”   赵启平,赵启平……   关雎尔在心里默念两遍,猛然醒悟过来,她对这个人一开始印象很好,不过说好了周一一起去听林跃的乐队的演唱会的,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见出现,便感觉他有点不靠谱。   “哦,是六院骨科那位赵医生吧?”   “对,是我。”   赵启平说道:“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和林兄弟吃饭,周一晚上临时有两台大手术要做,所以没能过去赴约,总觉得有些内疚。”   “哦,是这样呀。”关雎尔稍作沉吟:“请吃饭的事,你问林大哥了吗?”   “你不是跟他一个单位吗?美女出马的话,我想应该比我这个男人的话更具说服力。”   “我哪是什么美女,不过既然这样,我呆会儿问问林大哥的意思。”   “好,一会儿给我回话。”   “嗯。”   挂断电话后,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关雎尔给他回电说林跃同意了,他把饭店地址告诉她,约好大概的时间后结束通话,手指放在电脑桌面轻轻敲击。   曲筱绡带安迪和魏渭,他带林跃和关雎尔,晚上这顿饭一吃,就可以知道谁在撒谎了。   ……   傍晚。   徐汇区永嘉路。   SHARI餐厅。   赵启平是乘地铁过来的,一进院子便听到后面有车鸣笛,回头一瞧,一辆黄色的POLO小轿车由外面拐进来,再往后是一辆奔驰S级。   “唐长老……”   车还未停好,曲筱绡便迫不及待地落下车窗喊他的名字。   赵启平没有说话,走到不碍事的地方顿住脚步,那边曲筱绡已经解开安全带冲出来,拎着包张开双臂,直接一个猴跳窜到他的身上。   “别亲,你朋友看着呢。”   “为什么?你还会难为情吗?”   赵启明不是难为情,他心里装着事,没有兴致跟她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快下来。”   “不嘛。”曲筱绡嗲声嗲气地道:“我都想了你三个秋天了。”   “听话,再不为我介绍你的朋友,他们该生气了。”   听他这样讲,曲筱绡才不再像个八爪鱼一样盘踞在他身上,两脚落地,拉着他的手走到安迪和魏渭跟前。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魏渭、安迪,这是我之前跟你们讲的赵医生。”   赵启平常听曲筱绡提起安迪,安迪也一早知道他的存在,认识的过程就是将脸在固有印象之间画个等号。赵启平对于魏渭很陌生,反正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   “你们好。”   “你好。”   双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魏渭看了一眼天色:“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吧。”   “好。”   赵启平带着三人走进餐厅,跟服务员说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引着他们来到一楼靠窗的圆桌前面:“请几位稍候,我去拿菜单。”   魏渭看看圆桌,再看看后面成排分布的方桌:“我们四个人没必要坐这里吧,后面的四人桌就可以了。”   安迪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啊。”   赵启平摇摇头:“我特意订的靠窗座位,只有这里能近乎180度饱览外景。”   曲筱绡说道:“既然唐长老这么说了,我们就坐这里嘛。”   安迪和魏渭对望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挨着坐下来。   赵启平开始点菜,四个人点了八道菜。   椒盐九肚鱼,酒香蒸蟹膏,粟米粒,三葱爆小青龙……   魏渭听完服务员报的菜名说道:“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赵启平说道:“知道今晚吃大餐,我特意没吃午饭,好不容易请次客,总得比你们多吃一点,这样才够本嘛。”   魏渭说道:“赵医生果然快人快语。”   曲筱绡搂着他的胳膊说道:“他呀,说话就这个调调,医院里穿着白大褂,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这私下里……你们是不知道有多么……多么……”   “你是想说‘闷骚’吗?”   “对,闷骚。”曲筱绡说道:“唐长老,你真是我肚子里的宝,人家张张嘴你就知道该接什么。”   安迪不由莞尔轻笑。   他们来的时间足够早,就餐的人不多,所以上菜速度很快,当第六个菜端上桌时,门口传来服务员标准的问候声,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餐厅。   安迪的位置正对前门,下意识瞄了一眼后,整个人愣住了。   魏渭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跟着往门口看去:“咦,他怎么来了?”   曲筱绡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还没往外拔,扭脸看到来人,险些被卡进嗓子眼儿的食物呛死。   “姓林的……怎么会?”   三人愣神的当口,林跃带着关雎尔径直走过来。   “来了?”赵启平站起来说道。   林跃说道:“下班路上堵车,到得晚了点。”   “啊……”曲筱绡怪叫一声,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搞得对面小情侣以为她生痔疮了,不然怎么喊得那么销魂。   “哦,我听筱绡说你们都认识,就喊他们一起过来了。知道么,上次在兰心剧院的音乐厅,林兄弟的一曲《钟声大幻想曲》征服了在场所有听众,简直惊为天人。”   赵启平一边说,一边观察曲筱绡的反应。   “你叫了他?你……你怎么没对我讲?”曲筱绡最怕什么?当然是林跃在赵启平面前揭她的底,上次M1NT西餐厅就吃了一顿提心吊胆的晚餐,今天可好,直接六人凑一桌了。   赵启平说道:“讲不讲有什么关系吗?反正都认识。”   “你明知道……”   “林兄弟,关小姐,请坐,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赵启平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你看,我们都站着,服务员都不能上菜了。”   “关关,坐我身边。”林跃拉着女伴坐下。   “嗨,安迪姐。”关雎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直到走进餐厅,她才知道今天这顿饭有多么不同寻常,林跃和曲筱绡凑一桌还能有好事?可怜的赵启平,他应该没有想到好朋友和女朋友是死对头吧。   “嗨,小关。”安迪笑着跟她打声招呼,又看向林跃:“没想到赵医生也跟你们认识。”   “之前在兰心剧院认识的。”   “《钟声大幻想曲》,我记得是李斯特的经典曲目。”   “何止经典?”赵启平说道:“我认为应该用‘传世之作’来形容。”   魏渭寒着脸一言不发,曲筱绡站起来时,他直接想走,不过一直关注他表情变化的安迪眼疾手快,把他按了回去,连使几个眼色才把人稳住。   要说六个人里最尴尬的,非曲筱绡莫属,发飙吧,赵启平丢面子,毕竟林跃和关雎尔是他请来的,不发飙吧,心里窝火,找借口走人吧,天知道她不在这里,那个人渣猥琐男会不会挑拨离间恶语中伤。   “吸气,呼气,不生气。”在心里劝自己一句,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到服务员身上,凶巴巴地看着对方把菜放到桌面。   赵启平说道:“吃啊,这道酒香蒸蟹膏可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菜,据说是用帝王蟹的蟹膏和澳大利亚奔富酒庄的白葡萄酒精心烹制,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跃一点都不客气,舀了一些蒸蟹膏在小碗里,放到关雎尔面前。   “林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女孩儿表现得局促不安,有受宠若惊,不过更多得是难为情……毕竟当着安迪、魏渭等人的面。   曲筱绡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向斜对面坐的魏渭,她不知道赵启平叫林跃和关雎尔过来干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魏渭跟她一样,很不喜欢姓林的。   她不断地朝魏渭使眼色。   一阵眼神交流后,魏渭放下筷子,望林跃说道:“听说林先生现在是华鑫投行部的业务总监了。”   林跃说道:“没错。”   魏渭说道:“请恕魏某冒昧,想向你请教一下现在的金融形势,这可能会有助于我对生意路线的把握。”   呵~   林跃嘴角微翘,心说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这种阴货撅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安迪似乎察觉到曲筱绡和魏渭的勾兑,看着未婚夫皱了皱眉。   林跃说道:“要说当下金融形势,其实很简单,央妈即使喊得震天响,它放出的水依然进不去制造业和关乎民生的产业,只是在金融圈各种机构间空转,偶尔流出来一部分,要么进入有金融属性的房地产行业,要么就是被像你这种‘有实力’的人拿来投机炒作,所以你这种人表面看来彬彬有礼,可是对于金钱的贪婪,吃相真是……啧啧……”   一句话就把饭桌上的气氛推向高潮。   赵启平简直惊呆了,林跃跟他在一起聊古典乐时那么幽默、亲切,怎么现在魏渭一个问题就点了炮呢?与其说不客气,倒不如说是极富攻击性。   “真没想到。”魏渭说道:“林先生作为金融从业者居然这么……现在网上流行一个词叫‘愤青’,我觉得跟林先生你很配。”   魏渭开始反击了,旁边曲筱绡高兴得恨不能抱住他的脸亲一口……如果唐长老不介意的话。   关雎尔看看魏渭,又看看林跃:“林大哥……”   林跃摆摆手,阻止她要劝和的行为:“愤青?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惯用的伎俩就是狂带节奏,把中性词污名化,然后在对方提出他不高兴也不想解释更不愿意解决的问题时一个标签贴上去,煽乎起一群人对这个人横加指责来混淆曲直。鲁迅,文天祥,屈原,谭嗣同,范仲淹……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愤青,但是这不妨碍你尊敬他们,记忆他们的文章,传颂他们的事迹,去他们的坟前磕头鲜花,那要你说,一面认为这是个贬义词,一面又对旧时代的大愤青们推崇备至,这种人是不是精分?看得书再多,每天把‘普通人智商低’挂在嘴边,带在眼梢,就差在额头贴张写着‘我成功所以我聪明’的标签了,但是没有对现象直达本质的思考,以及时间与社会环境变化、东西方文化差异等横向竖向的对比剖析,塞一脑子内容,却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有什么用呢?要我说呀,某些人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噗~   赵启平一口橙汁没喝下去,直接喷地上大半,他现在终于明白曲筱绡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这家伙说起话来是真不留情面,偏偏逻辑很清晰,搞得人想挑刺都有点儿难。   眼见魏渭拧着眉头一脸怒容,林跃突然话锋一转,看向曲筱绡:“这边见到你,我正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妈雇人跟踪我,抓拍我跟关雎尔在一起的照片,还收买米雪儿到华鑫闹事,动手打骂关雎尔,她现在被我起诉诽谤,在拘留结束后即将面临最低拘役刑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如果说上句话众人的反应是惊呆,那么这句话对于曲筱绡就是恐慌了。   “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就算不能把她送进看守所,我也会剥她一层皮下来。”   曲筱绡的母亲雇凶伤害关雎尔?   对赵启平来讲,这很意外,对安迪来讲,这是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林跃和曲筱绡结怨也就算了,老一辈人出来帮手,还把关雎尔也牵连在内,就很过分了。   曲筱绡忍了又忍,终于怒了:“你是来吃饭的吗?你是来拆台的吧?”   林跃耸耸肩:“你刚才跟魏总眉来眼去,不就是想让他出头激怒我,给赵启平看下我有多么不合群吗?我很积极地配合你们有错吗?没错吧?”   一言不合就掀桌子,这饭……没法吃了。   赵启平看向关雎尔,女孩儿苦着脸对他笑了笑,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表情。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今天周三,我跟阿棉他们有约,先走一步了,你们继续……如果还有心情的话。”   “哦,对了,以貌取人是不对,但是‘相由心生’这句话也没错,尤其适用三十五岁以后的人。”瞄了魏渭一眼,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关雎尔看看对面四人,面带歉意说声:“那我……也走了。”话罢匆匆离开。   赵启平想去送,被曲筱绡一把抓住。   “这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好好一顿饭就这样被他给毁了。”   赵启平没有吭声,因为他认为曲筱绡的逻辑错了,第一,他没有告诉林跃和关雎尔还有外人在,而且是曲筱绡这样的“敌人”,第二,林跃说话是难听,不过挑事的人归根结底是她。   “赵医生,对不起,我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眼见林跃开车离开,被呛了个大红脸的魏老板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起身告辞:“安迪,你呢?”   “我跟你一起走。”   安迪挎上单肩包,面带歉意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小曲、魏兄和林跃的关系,所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晚餐。”   魏渭和安迪也走了,只剩下赵启平和曲筱绡。   “我说什么来着,姓林的不是东西吧。”   赵启平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没有理睬她,转身对不远处站得服务员说道:“服务员,买单。”   曲筱绡说道:“我还没吃饱呢。”   赵启平说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尽快回家跟你妈商量对策吗?”   “啊,对啊。”曲筱绡发出她标志性地尖叫,赶紧站起来收拾个人物品,准备闪人。   赵启平皱了皱眉,头一回觉得她的叫声很难听。   ……   曲筱绡回到家,刚进客厅便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完事仔细一瞧,才发现不知道谁把客厅的花瓶和工艺品摆件摔了。   “妈,这是怎么了?”   曲母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任谁都看得出她在生气。   “刚才你爸回来了,带着曲连杰。”   “爸回来了?那地上这些玻璃……”曲筱绡小心翼翼地越过一片狼藉的客厅,走到她妈面前。   “我摔的。”   “为什么呀?”   “我为女儿出气错了吗?没错吧,你猜他怎么讲?居然说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以前就不该娶我。”   “我爸真这么说?”   “那我能骗你吗?不娶我,不娶我他曲峰能有今天?搞不好还是一个窝在土沟里的小赤佬,如今有能耐了,哟,不得了啦,居然敢跟我这么讲话。”   “妈,那现在怎么办呀?”   曲母恨恨说道:“我看他是被你哥的迷魂汤灌糊涂了,看来得实施B计划了。”   曲筱绡愣住了:“B计划?什么B计划?我怎么不知道。”   曲母眼神微变,没有告诉她计划内容。   “妈,现在不是跟我爸怄气的时候,我听姓林的说你雇人去他们公司闹事了,现在那个叫米雪儿的被警察抓走,他已经找了律师起诉她诽谤,还要追究你的责任。”   “我知道,刚才你爸跟我吵架就是为这件事,不过别担心,我咨询过律师了,只要给足米雪儿钱,让她一口咬定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除非能够拿出直接证据,不然很难认定我有教唆罪的。”   “那就好。”曲筱绡松了一口气,转念间想起吃饭时关雎尔看她的目光。   “妈,你找林跃的麻烦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关雎尔卷进来。”   “他们两个不是情侣吗?”   “不是呀。”曲筱绡一脸忧闷:“妈,以后你再搞小动作,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好不好?”   “好好好,下次一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   深夜11时。   林跃开车返回欢乐颂小区,进入地下车库把车停好,往电梯间走的时候正巧遇到从里面出来的魏渭。   “这不是魏老板吗?怎么?又被未婚妻赶出来了?真好。”   魏渭压抑着怒气说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林跃呵呵笑道:“怎么没关系,当然有关系。”   对于魏渭来讲,最无法接受的事就是安迪对他的排斥:“你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我是你需要仰望的人   林跃说道:“因为你的未婚妻心里想的人是我。”   魏渭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林跃抓着他的手说道:“说清楚就是我长得比你帅,比你年轻,还比你更了解她,你在我面前就是一个每天在普通人面前卖弄自己富有、聪明、有学识的跳梁小丑,换句话讲,你是怎么看普通人的,我就是怎么看你的。”   魏渭的脸变了,不仅仅是因为林跃对他的讽刺,还因为他的手腕已经酸疼到握不住对方的领带,而且也没见面前人怎么用力,脸不红,气不喘,身体不紧绷,目光很平静。   林跃把他往旁边一带,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间走去。   嗬~   嗬~   魏渭握着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腕,疼得额头往外冒汗,有种骨头快被捏碎的感觉。   叮~   随着电梯门打开,那个人投入轿厢不见。   魏渭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打开奔驰S级的车门坐进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姓何,名立春,女的,一九八五年出生在黛山县,在那儿的福利院呆过,五岁以后因为智力超群被人带往美国。”   林跃的那句“我比你更了解她”深深地刺痛了魏渭,联系每次说林跃的坏话,安迪都会替他说话,还多次强调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绝不可能伤害她,换句话讲,她对他很放心,更进一步的话……她很信任他,而小明同样很信任他。   放心和信任都是建立在了解又没有恶意的基础上的,所以林跃说“我比你更了解她”应该是真话。   一个外人比身为未婚夫的他更了解安迪,这怎么不让他挫败,怎么不让他恼羞成怒。   那么,林跃究竟比他知道的多在什么地方呢?   魏渭能够想到的只有“身世”二字。   ……   翌日。   林跃出差了,所以变成安迪接关雎尔上下班。   “安迪姐,你说曲筱绡会不会因为她妈的事恨上我呀。”   车子行驶的很平稳,但是关雎尔的心情在起伏。   安迪说道:“应该不会吧,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她妈的错,那两个人斗得再激烈,也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你看我要不要劝劝林大哥,放过米雪儿和曲筱绡的妈妈?”   “我劝你还是不要。”   “为什么呀?”   “首先,他现在是华鑫的业务总监,再往上半步就是高管级别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只要不跳槽,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事情就这么算了,他还怎么在同事面前树立权威?其次,你难道希望再发生类似的情况?现在有林跃为你出头,你就算不主动推进事态发展,也应该保持沉默,这样那些同事在动你的歪念头时就该考虑一下后果了。”   关雎尔想到之前米雪儿让她帮忙完成工作,却在上司发现问题时躲到一边不吭声的遭遇,也知道自己在与人相处中确实表现懦弱。   “安迪姐,我现在不用通过考核就成为正式员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昨天经过休息区,我还听到以前在运营部时的同事在议论我的事,说我跟林大哥……”   “小关,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意别人的闲话,而是把精力放在林跃是怎么做事上来,现在你们进了一个部门,职责范围内有不懂的问题可以请教,从培养自己工作能力的角度出发,这是你的机会懂吗?”   “对了,安迪姐,你跟魏总怎么了?莹莹说昨晚出去倒垃圾,看见魏总一脸不开心地下楼,跟他打招呼都没回应,是不是因为赵医生请我们吃饭的事?”   “不,是我的问题。”   “我就不明白了,林大哥为什么对魏总意见那么大?”   是啊,这两个人见面就掐,一点缓和前嫌的意思都没有,就昨天晚上,魏渭还因为这事儿发了一顿脾气,嫌她这个未婚妻不肯搬出欢乐颂,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答案是舍不得22楼的姐妹,不过魏渭并不接受这个说法,昨晚二人不欢而散。   “我想……可能是魏兄太……工于心计了吧。”   “工于心计?我觉得他挺好啊,待人谦和,彬彬有礼,是个很温柔的人。也只有在面对林大哥的时候会有不愉快表露……安迪姐,我觉得……魏总是不是在吃林大哥的醋?”   一句话把安迪说愣了,她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关雎尔把问题点透,才意识到林跃一直压着魏渭在打,那个自诩聪明人的家伙不只嘴上从未占过便宜,想摆出一副不与傻子论断长的姿态都没可能,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帮林跃说好话,在她看来这叫客观,那个人的性格怎么说呢,嗯,直来直去,而且思维方式非常有逻辑美,就这一点来讲,是她欣赏的类型,而在魏渭看来,就是未婚妻的她胳膊肘往外拐了。   与此同时,她似乎知道林跃为什么针对魏渭了,就像她说的,魏渭太工于心计,他对邱莹莹、关雎尔等人的礼让、谦逊、温和并不是尊重,而是源于骨子里的傲慢,一种作为成功人士对普通人的漠视和鄙夷,也可以说一副高高在上的强者姿态。如果不是为了追求她,魏渭是不屑于跟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这样的女孩儿打交道的,在他看来,双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跃不一样,他有着更强的手腕,更渊博的知识和超人的大脑,但是这么一个轻而易举可以成功的人,特别喜欢跟那些普通人搅在一起,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能帮则帮,能救则救,有不喜欢和不爽的也直言不讳,甚至对樊胜美这种价值观扭曲的人不吝挖苦和嘲讽。   他在魏渭身上看到的是资本家的虚伪,在她身上看到的是高管的残酷成功学,所以有着神之力凡人心的他,特别不待见他们这种不接地气,有这样或那样毛病的社会精英。   “小关,你不会吃醋吧?”   “我?”关雎尔一脸茫然:“安迪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呀?”   “你说魏兄吃林跃的醋,那应该是觉得我们俩关系……怎么说呢,暧昧?还是不清不楚?对此你会不高兴吗?”   关雎尔说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万一林大哥就是把我当妹妹呢?万一他喜欢的是莹莹呢,他不是告诉你特别欣赏莹莹的乐观积极吗?最近还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做手冲咖啡,我作为莹莹的闺蜜,他会不会只是爱屋及乌呢?万一他就是平常心呢?你知道么,他对班上每个人都好,会点好喝的奶茶给大家,在公司加班的人经常收到爱心外卖,而且你不知道他能变出什么样的零食和水果,当然,榴莲是一定没有的。有时候工作累了他会给大家弹吉他,还会耐心地为新入职的员工讲工作要领,业务上的事如果超出员工工作能力了,会主动帮忙解决,也只有那些做事不认真和搞小动作的才会挨批评,哦,他对职场潜规则基本是零容忍,据说到了投行部后把三位经理一位总监整得精神崩溃,要么辞职走人,要么主动申请调岗,不过留下来的人都很感激他,就像姜总监说的,短短两个月,他让投行部变了个样,员工们有了集体感和团队凝聚力。”   “他真这么好?”   安迪想到自己,似乎晟煊那边的员工对她的情绪只有畏惧和佩服,没有理解与关心。如果说她所具备的是身为合格高管的管理能力,那么到了林跃这里,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形容词——领袖精神。   关雎尔点点头:“真这么好。安迪姐,你是不知道仰望一个人会多么累,没有自信,缺乏安全感,会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患得患失,你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   安迪无话可说,不是因为她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恰恰相反,在魏渭想要跟她亲热被推倒在地的那一晚,她似乎经历了和关雎尔类似的心路历程。   保时捷在马路疾驰,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可是驾驶室……静得有些压抑。   与此同时,林跃迎风立在一栋大楼天台,望着朝阳笑了。   这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好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当然会令女性仰视,可是近些年的都市电视剧演的都是些什么……女人的童话剧?男舔狗一茬又一茬,女人再不堪都有某个方面特别出色的男人不离不弃。   真是……NC!   他这正在心里吐槽,手机铃声响起,接起来一看,竟然是王柏川打来的。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真不是我搞垮你的公司的   他按下接通键,把电话放到耳边。   “喂。”   “林跃,我……遇到一点事想请你帮忙。”   没有任何客套,王柏川直接开门见山道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一番话。   原来王柏川好多天没有联系他是去躲债了,两人在酒会上分手后,王柏川回到南通没几天就接到一个大单子,他叫师傅们加班加点把货做好送过去,人家收了,说马上打款,结果转眼一周,半点动静都没有。   像王柏川这种小老板,要接一单生意不容易,那真是把客户当财神爷供着,被人拖欠货款什么的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自己垫资也是如人饮水,因为采购方是当地颇有规模的一家企业,想着发展成长期客户能够带来可观的利润,在一些问题上那自然是好商好量的。   第一次催款,对方应着,第二次催款,对方说快了,第三次上门催款,人家好好招待一顿又把他打发了。   工人工资,买原材料的钱,加工费,房租……这些快把他逼疯了,直到第四次上门把工人堵着他要账的录像给企业负责人看了,对方才告诉他这是一份三角债,包氏集团压着他们一大笔钱呢,领导找了好几次也没个准信儿,所以他这边的钱一时半会儿结不了。   王柏川要不到钱,工人和材料商跑到他家里去追债,没办法,他只能先到外地避风头,等拿到钱再回南通。   他想起林跃和红星的董事长关系不错,而红星是南通老牌企业,多多少少会与包氏集团有所接触,便想求林跃通过红星的渠道了解下包氏集团出了什么状况,如果能给对方递个话,条件允许的话先结一部分货款以解他的燃眉之急最好了。   站在王柏川的角度,不清楚林跃、红星、晟煊、包氏集团四方关系,自然会认为这就是单纯的生意纠纷,搞加工制造的,谁没被人拖欠过货款呢,尤其是小微企业,那生存环境是相当的恶劣。   但是林跃很清楚,王柏川遇到的问题,从头到尾都是包奕凡在操作,以包氏集团的能量,要搞死王柏川这种小老板,那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对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逼自己出面。   安迪了解他的情况,谭宗明和安迪是上下级兼朋友,谭宗明和包奕凡是盟友,那么关于他的情报出现在包奕凡手上有问题吗?   他不是对朋友很好吗?要帮王柏川两肋插刀,要么通过红星接触包氏集团,要么亲自登门造访,无论哪一个,都会给包奕凡提红星收购案的机会。   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生意。   生意跟谁做也是做,晟煊和包氏集团又不会在这件事上亏待他,王柏川呢?南通人,要想在本地吃得开就不能得罪包氏,所以无论站在利益角度,还是情感角度,他都没理由钻牛角尖。   谭宗明和包奕凡玩得这一手谈不上妙计吧,倒也算是对症下药,在王柏川那儿火烧眉毛的事,在他这儿没啥大不了的,只要他给个台阶,释放一些善意,包奕凡肯定会就坡下驴,甚至不惜上门赔礼道歉,以促成并购计划。   只可惜。   王柏川不知道,谭宗明和包奕凡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   当初去酒会为什么带王柏川?为什么对包奕凡不客气?临走前又提了一嘴王柏川是南通人。   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恼羞成怒的包奕凡对王柏川下手呀。   以包氏的实力,自然不会干杀人越货这种事,背地里搞点小动作,让王柏川的买卖干不下去很容易的,这事儿嘛,就像《封神榜》里神仙争面子,门人历杀劫差不多的道理。   呵呵~   从头到尾,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朋友的事,说任何出格的话,就借包奕凡的手搞垮了王柏川的公司,既完成了任务,又不影响友情,多好啊。   至于王柏川的前途嘛,他稍微指点一下,也比经营那家小破公司强不是?   林跃走到天台边缘,按着扶栏遥望金融街晟煊集团的办公楼。   谭宗明,你可真是我的好帮手。   ……   几天后。   魏渭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突然接到曲筱绡打来的电话。   是安迪让她这么做的,因为在怎么才能讨好男人这件事上,魏渭比她更有发言权。   “魏总,赵医生不理我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真话就是他发现你跟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比如说他喜欢古典乐,你不喜欢吧?他博览群书,你呢?他喜欢交流,渴望跟别人有精神层面的沟通,这点你能满足他的要求吗?”   “我能啊……”说完这句话她意识到做那种事不属于精神层面的沟通:“不能。”   “所以呀。”   “这是真话,那假话呢?”   “假话就是你妈对关雎尔做了不好的事情,其实这只是他对你冷淡的导火索。”   “哎呀,我怎么知道他会把那个讨厌的家伙也喊去吃饭嘛。”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故意的?为什么呀?”   “你是不是一直在他那里讲林跃的坏话?”   “算是吧。”   “他对林跃的印象跟你的描述出入很大,那他会怎么做呀?”   “怎么做?”   “当然是看看哪一方在撒谎了,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比当面对质更能说明问题的吗?”   “事情都这样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那要看你是想放弃还是想挽回了。”   “当然是挽回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给你的建议是投其所好。”   “别打哑谜,具体点行不行?”   “这已经很具体了,好吧,我再说得详细点,你要从他的爱好和性格弱点下手,改善他对你的印象,这样可能会容易一些。”   “我知道了,魏总,谢谢你了,找时间我请你和安迪吃饭。”   “这件事等你追回赵医生再说不迟。”   “OK!”   嘟~   电话挂断。   魏渭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拨通了安迪的电话,把刚才和曲筱绡的谈话内容讲了一遍。   “虽然我帮她出了主意,但是我不看好结果。”   “为什么?”   “我认为2103那个人是不会坐视他们复合的。”   “为什么呀?”   “你不是说他最看不惯曲筱绡的恋爱观吗?我现在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包括在兰心剧院认识赵启平。”   “不会吧,他没那么神吧。”   “我也希望他没那么神,不过现在看来我认为自己的担心没错,在这件事上我有必要帮帮小曲,刚好那天吃饭时赵医生说他很想看的那两本书我这里有,明天我把书给他送去,顺便替小曲探探路。”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尽心帮她,你不会是想要利用小曲和赵启平的关系和他斗法吧?”   “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小曲和赵医生就这么分了有点儿可惜。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客户来电话了。”   啪~   电话挂断。   安迪皱了皱眉,拿着面前放的签字笔轻轻撞击桌面,想起之前和关雎尔的谈话,对魏渭没来由多了几分距离感,因为忽然意识到林跃把精力放在拆散赵医生和曲筱绡这件事上必然会减少对她跟魏渭感情的干预,恐怕这才是魏渭要帮曲筱绡的真实意图。   林跃插手赵启平和曲筱绡的感情,应该是为报复曲筱绡当初勾引白渣男对付他,以及利用姚滨的喜欢给他和她哥的通成公司使绊子的行为,魏渭呢?是牺牲赵启平和曲筱绡的感情来为自己的感情保驾护航。   她猛然想起林跃不止一次讽刺魏渭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出卖合作伙伴的事。   “安总。”   艾米打断他的沉思:“华鑫的林总监来了,说要见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林跃:没有我拆不散的CP   林跃来了?   安迪吃了一惊,心说这人呀,真是太不经念叨了。   “请他进来。”   “好。”   艾米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林跃从外面走进办公室。   安迪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来找谭宗明,前台说他出差了,反正这件事跟你说一样,就让前台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   安迪说道:“你找老谭?什么事啊?”   “刚才王柏川给我打来电话,酒会结束后他回了南通,之后因为一单生意被当地企业坑了,你知道的,像他这种小老板,抗风险能力很差,只要有一个环节出岔子,搞不好就是破产的结果,我询问了他一些情况,知道这件事是包奕凡在背后捣鬼。”   “包奕凡?”   安迪想起酒会上那个行为很张扬的男人:“你确定是他?”   “我在酒会上让他下不来台,他伺机报复不是正常操作吗?只不过他的手伸不到上海来,拿我没辙,只能找我的朋友出气。”   安迪想了想:“这倒也是,那么你找老谭,是想让他当和事佬劝包奕凡收手吗?”   “当然不是。”   “不是?”   安迪一脸不解,她想不明白,林跃来找谭宗明,如果不是为解王柏川困境,那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林跃说道:“我这人吧,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尤其是拿我的朋友和亲人来威胁我,虽然王柏川的营生我不看好,之前就劝他改行,现在包奕凡给他来了一个釜底抽薪,逼着他另谋出路,做了我乐见其成的事,但是本质没有变,所以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你觉得令包氏集团破产怎么样?”   令包氏集团破产?   资产规模破十亿的企业,到他嘴里怎么说的跟一家快餐店似得,安迪对此很无语。   “你……是认真的?”   “当然。”   “那你来找老谭……”   “你没猜错。”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讲完:“如果晟煊能够配合我整垮包氏,那么你们对红星的并购计划会一路畅通无阻,并且价格上,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压低5个百分点。”   5个百分点,什么概念?   计划为7个亿的项目起码能省3500万。   林跃又说道:“我知道即便如此,以晟煊的体量要拿下红星也很吃力,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以帮助晟煊发行企业债,从市场上融资来推动项目。”   安迪心动了,真的心动了,如果这些能够兑现,晟煊收购红星基本上十拿九稳。   不过……心里的痒痒肉只跳了几秒钟,她就被现实问题难住。   包氏的体量比晟煊小不了多少,正面冲突的话,真能战而胜之吗?林跃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   “这件事你做不了主,等谭宗明回来只管把我的话转告他,做与不做由他跟董事会的人做决定。”   安迪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给老谭打电话,让他尽快处理完手里的事回来。”   “好。”林跃看了一眼腕表,从椅子上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安迪正要送他出门,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   “哦,对了,王柏川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透露了一个情况,是关于樊胜美的。知道她在上海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攒下钱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安迪很长时间,2202三个女孩儿,邱莹莹和关雎尔的房间都没斜坡,反倒是樊胜美这个工作年限最长,资历最深的人住在最差的房间,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她一直没好意思问。   “为什么?”   “樊胜美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她的父母也是一对拖油瓶,每个月2000块的养老金有一多半都花在儿子身上,对孙子溺爱到即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保证他的花费。哥哥的婚房是樊胜美出大头儿买了,每个月还要往家里寄2500块给父母养老,所以她的工资基本没有结余,之前樊胜美托朋友给她哥找了份当保安的工作,结果没干多久,前两天因为和上司在大堂打起来被开除了,那位上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讹医药费,催款的混混天天去她家里捣乱。”   听完林跃的讲述,安迪在心里道声怪不得,这就对上号了,再结合这几天樊胜美一副情绪低落的状态来看,想来是在为钱所困。   想通这件事后,她又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我?”   林跃说道:“关雎尔这几天很困惑,跟我说了樊胜美一直闷闷不乐,似乎遇到困难的事,她知道我没心思去管樊胜美的破事,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我没理她的茬,直到今天听王柏川说起,才知道樊胜美是缺钱了,王柏川同样知道我特别厌恶她,也只是简单地说明一下情况,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所以,你是恻隐心动,在可怜她吗?”其实樊胜美情绪不好这件事,关雎尔不只告诉了林跃,也有对她讲。   “你想多了。”林跃说道:“她的家庭对她造成伤害那是她自己的事,这不足以改变我对她的看法,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想知道你既然视2202三个女人为姐妹,会为她们做到什么程度。”   “……”安迪特无奈,他这是在幸灾乐祸吧。   林跃似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眯着眼睛说道:“记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离开房间。   ……   当夜。   欢乐颂小区19号楼2201室。   魏渭从冰箱里拿出两瓶依云水,拧开一瓶递给安迪。   “谢谢。”她接过矿泉水瓶:“你说,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真得只是为了考验我对她们的感情,而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我知道有一种人,他的心是好的,但是话说得很不客气,叫什么……对了,刀子嘴豆腐心。”   “我觉得不是。”魏渭摇头道:“他这是在给你下绊子呢。”   “怎么讲?”   “照你说的,樊胜美家的事就是个泥潭,谁插手都会惹一身骚,他把你架在姐妹的关系上,你是帮呢?还是不帮呢?不帮吧,心理上过不去,也会被他耻笑22楼几个女人的感情远没有想象中牢固。”   “帮吧,以我对樊胜美的了解,她是一个虚荣心特别强还死要面子的人,你看家人都把她逼成什么样子了,愣是对身边人闭口不谈,要不是王柏川把这事儿透露给林跃,天知道她会隐瞒到什么程度,这种时候你要是冲上去,戳穿她的心事,扯掉她的面具,她会感激你吗?只会认为你是在可怜她,施舍她,而且你想啊,就算在你的帮助下解了燃眉之急,以后呢?她们家的做法是什么?用女儿填儿子的窟窿,这就是个无底洞。你管了初一不管十五了吗?管的话,能怎么管?让他们断绝血亲关系?这不现实,而且我觉得樊胜美很享受这种女儿家翻身做顶梁柱的感觉,这是她自信和光鲜的来源,所以你看,那个林跃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啊。”   安迪说道:“魏兄,你前面说的我很赞同,最后那句,有待商榷。就算他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把事情说出来,但是不可否认,这会帮助我们了解樊小妹的真实状况,就像之前参加的慈善酒会,都知道慈善是一门生意,但是能够帮助那些看不起病上不起学的孩子,总归是好的。”   魏渭说道:“要我说,你就是被他给洗脑了,要知道你跟樊胜美才认识多久?如果不是住进欢乐颂小区,你们根本不会遇见,像吃吃喝喝这种小事,彼此参与一下也就算了,面对樊家这种棘手问题,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安迪摇摇头,她总觉得魏渭与朋友相处的方式不对,或许这就是林跃讨厌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说辞,正要讲这件事自己一定要帮,就算有恶果也认了时,门铃响起,俩人扭头一瞧,镜头下面站着一个人。   魏渭皱了皱眉:“她怎么来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魏渭,我来剥你的皮了   “你等着,我去开门。”   安迪走过去把门打开,曲筱绡皱着鼻子走进来,看到沙发前面站的魏渭,闷闷不乐道:“魏总,你说他看的这都什么书啊,我在网上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打开一瞧读了半天不知道写的什么,投其所好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拖着两条腿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身子一倾,人直接扑下去。   安迪看着她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   魏渭刚要就曲筱绡的问题说点什么,忽然眼珠一转,重返刚才的话题:“别纠结了,樊胜美最大的问题是爱慕虚荣还死要面子,这个毛病不改的话,任何人只能帮她一时,不能帮她一世,早早晚晚,她还会陷入类似今天的窘境。”   窝在沙发上正为她和赵医生的关系苦恼的曲筱绡一听魏渭的说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樊胜美?樊胜美怎么了?”   魏渭无视安迪的眼色,望曲筱绡说道:“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呀?”   “是这样的,今天林跃去晟煊找安迪了……”   魏渭把安迪告诉他的话复述一遍。   “这个王柏川,当初在山庄被羞辱成那样,居然还心心念念不忘旧情人,好痴情哟。”曲筱绡说起王柏川一脸鄙夷,大多数情况呢,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卑微的结果反而是被嫌弃和厌烦:“难怪她一心想要嫁个有钱人,原来是家里有个无底洞要填,父母在她身上刮油补贴她哥,她就立志去富人身上刮油补贴父母,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安迪一听她这么阴阳怪气说话,心说坏了,事情给曲筱绡知道,这乐子就大了。   曲筱绡讲过,她之所以喜欢气樊胜美,不是因为美人争艳,因为樊胜美是个不折不扣的捞女,心心念念想要混入上流社会,山庄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点呀,她跟姚滨过去后,一看自己住群租房的事要穿帮,赶紧卖了王柏川保自己的面子,这种货色的女人,她见一个灭一个。   “呀,不好。”突然而至的尖叫打乱安迪的思绪,仔细一瞧,那边曲筱绡正了正发箍,快步往外面走去,还一面说着:“她要是和我哥成了,不是要拿我家的钱填她们家那个无底洞吗?这种事怎么能忍呢?”   原本该表现恐慌的用词,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反倒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筱绡,你去做什么?”   安迪想去拦她,却被魏渭移步拦住,眼睁睁看着那个透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劲头儿的女人打开房门走出去。   “魏兄,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安迪不傻,怎么可能想不通魏渭把这件事告诉曲筱绡的目的——让曲筱绡去当过河卒,撕下樊胜美脸上的面具。   魏渭说道:“我这是在保护你。”   安迪说道:“你明明是在利用曲筱绡。”   “安迪,在这件事上你为什么非要上林跃的当才肯罢休?说好听点,你跟她们是邻居,说难听点,你跟她们就是一栋楼里住着的陌生人,有必要为了她们的事情为难自己吗?”   “你在金融危机时出卖自己的合伙人时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魏渭一下子呆住了,没想到安迪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似乎是醒悟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   “对不起。”   安迪丢下一句“对不起”,快步往外面追去。   曲筱绡从2201出来后没有回自己房间,走到2202门前,伸出手去敲了敲。   咚咚咚~   上回她在M1NT西餐厅看到樊胜美和曲连杰吃饭,第二天过来是要旁敲侧击一下那位大姐的,结果给林跃怼了回去,之后把注意力都放在唐长老身上,忽略了樊胜美的事。   今天给安迪一说,她是又生气又想笑。   对普通人来讲,听了樊胜美的故事,或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你看,原来小美爱慕虚荣,一心想找个有钱老公都是被身后那个重男轻女的垃圾家庭逼得,她其实本质不坏,变成这样不是她的错,是家庭和社会的错,所以你们这些直男不要指责她。   可是站在曲筱绡的立场上,身为富二代的她,想法却是原来这个女人要嫁有钱人是想找个不仅给自己花钱,还要为她家里人花钱的提款机呀,就她那哥哥,要是知道妹妹的老公超有钱,指不定会闯出多大的祸来呢,有钱人天天给他擦屁股?当一家子的保姆?这不是存心祸害有钱人的生活吗?这样的货色比单纯爱慕虚荣想嫁有钱人的女孩子更加可恨。   今天总没有林跃从中作梗吧,她一定要扒下樊胜美的皮,再在上面狠踩几脚。   咔~   身前传来的轻响打断她的思考。   关雎尔探出半张脸,看见敲门的人是曲筱绡,面无表情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雇米雪儿闹事的人是曲母,至今为止没见曲家人来道歉,虽然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人,却不代表真能做到宽宏大量,以德报怨。   曲筱绡说道:“樊胜美呢?我找她。”   没等关雎尔回答,门后传来邱莹莹满带戒备的声音:“你找樊姐干吗?她……她不在。”   “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真不在。”   “那她去干什么了呀?”   “这我哪儿知道?”   “这么晚了,不会是……去跟男人约会了吧?”   “你……你管得着吗?”   便在这时,2201室房门打开,安迪喊了她一嗓子:“小曲!”   曲筱绡没理这茬,冲邱莹莹说道:“当然管得着了,因为她约会的那个人是我哥。”   “你哥?”   对面俩女孩儿全傻了。   “没错,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我特地从美国回来争家产的对象。”曲筱绡说道:“樊胜美最近家里遇到困难,急需要钱的事你们知道不?”   邱莹莹点点头又摇摇头。   樊胜美最近家里遇到困难她知道,但是具体什么困难,樊胜美没有跟她们讲。   曲筱绡说道:“你们想啊,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特别需要钱的她遇到我哥这种好色之徒会发生什么?”   邱莹莹和关雎尔对望一眼,脸上平添一抹担忧。   曲筱绡说道:“我跟安迪呢,有心帮助她,她没在……可怎么办呢?”   来到2202门前的安迪闻言皱起眉头,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我这就给樊姐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经过白主管的事情后,邱莹莹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曲筱绡是这个样子,她哥能好到哪里去,耿直如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樊姐从歪路上拉回来。   她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拨通樊胜美的号码。   经过一阵谈话,她苦着脸回到门前:“听起来樊姐喝了不少酒,说她还没玩够,要我们别管,等会儿自己回来。”   曲筱绡说道:“她说这话你们信吗?”   她们当然不信,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安迪说道:“她说现在哪里没有?”   邱莹莹的眼珠子转了转:“尊……好像是尊爵会。”   “那地方我知道。”魏渭由2201走出来:“走吧,我带你们去。”   安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后面邱莹莹和关雎尔赶紧去拿外套,跟着三人进入电梯。   ……   半个小时后,奔驰车在尊爵会门前停住,几人由车上下来走进前厅,服务员一看到魏渭便热情地打招呼,问要不要告诉他们老板,魏渭拒绝了。   邱莹莹给樊胜美打了个电话,以自己和关雎尔被锁在外面需要找她拿钥匙为由要她出来一趟。   那边正跟樊胜美合唱飞轮海的《只对你有感觉》的曲连杰不放人,直到歌唱完,又罚了一杯酒后才同意她离开。   从包厢出来,沿着走廊走到头,一眼看见大厅里的人,她愣住了,没想到22楼四个女人都来了。   “不就是拿个钥匙,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那边邱莹莹还没说话,曲筱绡先挂上了狐媚的笑:“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那个同父异母就知道花天酒地沾花惹草的哥哥吗?”   樊胜美意识到她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转头一瞧,只见曲连杰正从走廊里出来。   “曲筱绡,怎么是你?”   这一声“怎么是你?”令樊胜美皱起眉头。   哥哥?曲筱绡的哥哥?   他不是讲曲筱绡是远方亲戚的族妹吗?同父异母应该不是远房亲戚吧?   当然,在M1NT西餐厅吃饭那次,她也没有说实话。   安迪拉了一把曲筱绡,可惜没有用。   “樊大姐,你还不知道吧?上次跟你一起吃饭的这个男人,是我的哥哥哦,其实我一早就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可是你那句‘我们认识吗?’真是太令我伤心了,你看伤心的我都忘了告诉你他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判给了女方。”   “曲筱绡!你干……”   曲连杰的话还没说完,樊胜美忽然往他身边一靠,挽住他的手臂,面带春风说道:“这事儿要你说啊?连杰早就告诉我了,是不是啊?”   曲连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得意洋洋地道:“听见了吗?”   曲筱绡说道:“樊大姐,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会和你结婚呀?”   “结婚?想那么远干什么?不是你告诉我碰到有好感的别老想着天长地久,人得活得潇洒点吗?他离异我未婚,谁规定我们不能在一起了?难不成你是担心我分你们家家产?这也太早了点吧?”   樊胜美的话令对面几个女人大跌眼镜,一向伶牙俐齿的曲筱绡也没了言语。   “樊姐……你……你怎么能这样?”邱莹莹急得都结巴了。   “我哪样儿啊?我跟朋友出来过过夜生活怎么了?你们集体过来捣乱,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关雎尔说道:“樊姐,其实……我们就是怕你被欺负,想带你回家的。”   安迪看不下去,甩开魏渭的手走到她面前。   “我听说你家里的事了。”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个,希望可以帮到你。”   樊胜美接过信封往里面看了看,伪装出的笑容变成了嘲弄,直接把钱塞回安迪怀里:“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又是给我钱又是要带我回家的。”   魏渭叹了口气。   邱莹莹想过去摇醒那个说着伤人“醉话”的樊姐,不过关雎尔拉住了她。   安迪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带疑惑看着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女人。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当我是干什么的?”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哈……”樊胜美像是听到天底下最不好笑的笑话,看着曲连杰说道:“我需要她帮吗?”   曲连杰说道:“当然不需要。”   安迪理解不了,大家的好心,到了她那儿怎么就变成恶意了呢?   曲筱绡怒极反笑:“像你这种人呀,活该被男人玩儿弄。”   樊胜美撇撇嘴:“我谢谢你啊,富家大小姐。”   就在场间局势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   “咦,好热闹,今晚22楼在这里开PARTY吗?”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很骚包   他怎么来了?   曲筱绡和魏渭一起皱眉,心说怎么哪儿都有他,这家伙生着一只狗鼻子吗?循着气味就找来了。   关雎尔眨着一双近视眼小声喊了句“林大哥。”   邱莹莹想的却是樊姐要遭,至于安迪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跃过来反而有一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因为要说剥皮、剥面具什么的,他最是拿手了。   果然,如她所料,林跃很快调转方向,看往曲连杰:“曲总,不是吧,为了代你阿姨道歉求我原谅,拉来整个22楼的邻居当和事佬,我真是受宠若惊呀。”   曲连杰:?????   这啥意思呀,林总怎么天天跟他打哑谜,不过他是谁,察言观色的行家呀,微微一笑,呵呵两声没有多言。   “不过呢?这三位就算了,她们的存在只会给我添堵,一只鸡,一只骚狐狸,还有一只没了骚气只剩奸猾的老狐狸。”   鸡,当然说的樊胜美。   骚狐狸,自然是曲筱绡。   老狐狸,除了魏渭还有别的人选吗?   一开口就把三个人全骂了。   安迪忽然很庆幸,除了上回去2103被怒斥一通后,正式场合他还是蛮给面子的,魏渭、曲筱绡、樊胜美就可怜了,那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见面就放炮,偏还放得有理有据,让人特别无奈。   “姓林的,你说谁是鸡?”樊胜美红着眼睛说道,要说这三个人里面,她是被恶语诛心最严重的那一个,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刚被安迪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钱羞辱了,还问了一句“你当我是干什么的?”扭脸他就给出了答案。   “对不起啊,你连鸡都不如,因为如果你也算,那真是对鸡,呃……抱歉……失足女的侮辱了,起码她们拿钱办事,有些还很敬业。”   “你这个人渣!”   “恼羞成怒了?那就对了,说明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懂得对号入座。要我说,像你这种仗着几分姿色,就妄想嫁入豪门的女人,本质上讲就是用身体换钱,不过是用身体换一个男人的钱,失足女呢,比你这种人更博爱,很多不只有姿色,还讲究技术,关键是只要给够标准,对客人能够做到起码的公平,既赚到了钱,还能对一些没经人事的舔狗给予教育意义,帮助娶不起媳妇的那群人释放生活和工作的压力,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强奸犯罪,稳定了社会,你说……她们对这个世界的贡献是不是比你这种虚荣贪婪,一门心思攀附豪门,不断拉低道德底线,带坏社会风气的土鸡大多了?”   全场黑脸,谁也没料到他能严肃且自然地说出这种令常人难为情的话。   曲连杰看着林跃,心说林总就是林总,这份能说敢言,不畏世俗的洒脱,他是拍马难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你……连杰……”樊胜美对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换成其他人,曲连杰肯定是要帮腔的,可是目标对象换成林总监,那是多给几个胆子也不敢的,只能装傻充愣像是在说我没听见。   安迪身后站着的曲筱绡笑了:“看见没有?你跟曲连杰搅在一起能有好?实话告诉你,我哥跟林跃早就认识,抢了我的GI空调代理的通成公司就是他们两个合伙成立的,没听林跃说呀,今天他才是主宾,曲连杰叫你过来是干什么?陪酒卖笑的呗,樊大姐,我很好奇,做这一单生意,他给你多少钱啊?够填你哥那个窟窿的吗?”   double kill!   这句话说得樊胜美一怔,面带询问看向曲连杰。   “对,我是跟林总合伙开公司,这有什么呀?曲筱绡,你跟你妈在背后搞小动作,用下三滥的手段破坏我们的关系,我试着求谅解,有问题吗?你看看来这里唱歌的人,有几个不叫女伴的?曲筱绡……”   曲连杰在樊胜美身上花了不少钱,浪费了不少精力,总不能就这样打水漂吧,拆林跃的台他没胆子,呛曲筱绡自然是毫无顾忌。   林跃抬手阻止曲连杰继续往下说,扭脸看向曲筱绡:“那不知魏总给了你多少钱呢?甘当马前卒过河捉奸的骚狐狸?”   邱莹莹和关雎尔都听糊涂了,前者心直口快:“林大哥,这跟魏总有什么关系?”   “樊胜美家遇到困难的事是王柏川告诉我的,虽然他不敢说让我高抬贵手帮一把的话,不过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管一管的,毕竟她这种人再怎么龌龊,两个人也是高中同学。这事儿吧,我当然不可能管,不过呢,本着做事留一线的想法,我把它告诉了安迪,安迪这个人吧,虽然有不少毛病,但是对待朋友还蛮耿直的,那么她为什么不一个人来找樊胜美,而是把你扯进樊家那些破事的漩涡呢?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尽管你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可是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应该很不爽吧,工具人小姐。”   魏渭面沉如水,看着林跃不发一言,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把消息透漏给安迪,根本不是要考验她和看戏,而是借安迪的手整他——要么在这件事上制造他和安迪的对立,要么逼他出阴招,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扯下他温文尔雅的伪装,暴露内心的狡猾与卑劣。   林跃看着满面茫然的邱莹莹和关雎尔:“以聪明为傲的人,要怎么才能体现自己的优越感呢?当然是把那些不够聪明的人耍得团团转了。”   “咦,老魏,你来了?”   这时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场间氛围,众人扭头一瞧,一个穿西装的圆脸人走过来。   “张总。”魏渭挥挥手,挤出一丝微笑。   “怎么了这是?”那位张总扭脸一瞧,目光扫视半圈,落到面带讥诮的林跃身上:“林总,你也在呀,怎么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我好下来接你呀。”   安迪注意到魏渭的眼皮跳了几下。   邱莹莹和关雎尔这种小孩子或许体会不到,樊胜美这种资深HR怎么可能听不出张总对林跃话里话外的讨好。   林跃说道:“朋友喊我过来玩儿,没想到遇见几个熟人。”   “哦……”张总瞄了魏渭一眼:“林总和魏总认识啊。”   “对。”   “来,来。”赶巧领班走过,张总把人招来:“这是林总,看仔细了,以后来咱们这儿记得通知我。”   “知道了,张总。”领班恭敬地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对了,前几天搞到一瓶山崎35年,过去我那儿咱们尝尝鲜?”   “好啊。”   林跃答应一声,跟着张总往里面走。   “老魏,一起呀?”   “我就不去了,还得送未婚妻回家。”   “未婚妻?”张总用手指点点他,一脸玩味。   林跃走了,樊胜美也冷哼一声卖给几人一道背影,曲连杰叫声“胜美等等”,快步追上。   安迪看看怀里的一万块,叹了口气,望身后几人道:“走吧。”   邱莹莹还想去追樊胜美,被关雎尔拉住了。   就这样,魏渭等人各怀心思离开。   ……   美仑会所。   檀香袅娜,梵音阵阵。   一只手在CD机的停止键按下,梵音戛然而止。   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走进房间,给坐在沙发上的阔太太们奉上香茗。   “听说呀,王太太的儿子考上了剑桥大学,这几天张罗着摆升学宴的事呢。”   “真的假的,就那个把外地女娃打得肋骨断了两根的儿子能考上剑桥大学?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有什么用?她请你去升学宴,你能拒绝吗?”   刚才说话的妇人不言语了。   “筱绡妈,你女儿公司开得怎么样了?把那个曲连杰比下去没有?”   “那是自然。”端着茶杯的曲母吹了吹茶汤上面的细叶:“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女儿,论聪明,那可是一等一的。”   “对对,就你老公那个前妻,一个乡下女人能教出像样的儿子吗?”   曲母得意微笑。   便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四十一二岁年纪,男得三十上下,戴副眼睛,看起来……嗯,很骚包。   “筱绡妈,喏,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我很擅长转移财产的   茶几周围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聊圈内八卦的太太们停下来,一起打量来人。   “冷太,这个俊俏小哥是谁呀?”   “对啊对啊,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冷太,他该不会是你上次说要给筱绡妈介绍的那个青年才俊吧。”   短暂地冷场后,大厅里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被称为冷太的人一扭头,看着林跃侧脸说道:“他姓雷,是搞金融的。”   “搞金融的哟,有钱途,有钱途,筱绡妈运气真好。”   “你搞错了吧,冷太上次说她那个亲戚姓刘,哪个是姓雷哦。”   “是吗?可能我记错了。”   冷太没有搭理那些人,走到曲母跟前,附耳说道:“就是他,帮我们家老头子转走了超过一亿的资产,而且速度很快,手续费比地下钱庄低多了,我跟你说,我可是费了好多口舌才说动他来见你的。”   对于前方站立的男子,曲母觉得有些面善,不过对比照片里那个人,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的,比如眉心的痣,稍显黝黑的皮肤,骚包的中分和鼻孔下面精心修剪的小胡子。   她哪里知道,拥有【变色龙】技能的林跃,像武侠小说里的易容可能做不到,要让不熟悉的人辨不出身份,绝不是难事。   “哎,哎,我说你们俩,讲什么悄悄话唻?”对面坐的紫衣妇人不高兴了。   曲母跟冷太点点头,笑着对周围的人解释一句,说是生意上面的事,便起身对林跃使个眼色,往里面的静室走去。   服务员帮揭珠帘,重新上茶,曲母关好房门,走到林跃对面坐下。   “雷先生,冷太应该提早跟你打过招呼。”   “对。”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认为资产出去是第一步,出去后怎么分散投资是第二步,对于第一步,我们有成熟的流程和经验,安全性上你不用担心。至于第二步……听说你的女儿在美国留过学?”   “对。”   “这样的话,我建议你把出国资产的一部分用来购买不动产,比如房子,另一部分配置成苹果、亚马逊这些龙头股的股票,再拿出一部分投资美债,稳健+进取的投资方案既能够对冲风险,又能够维持正收益,日后你和女儿去那边生活的话,绝对不会有后顾之忧。”   曲母听罢微微点头:“听起来很不错。”   林跃说道:“王女士,你可以回家考虑几天,下定决心后给我打电话,不过最好不要拖太长时间,你知道的,李家诚撤资事件在国内闹得沸沸扬扬,外汇管理局明年很可能会加强对外汇的管控,那时候再想出国投资,难度会大很多。”   “不用想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实话说,除了冷太外,我还联系了其他与你们有合作的客户,他们一致的评价是诚信、靠谱,虽然你们的组织很神秘,不过做这种生意,可以理解。”   “那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曲母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林跃站起来想走,才拉开门,曲母忽然把人叫住。   “小雷,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王女士,我有女朋友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林跃礼貌地笑笑,转身离开静室,走出会所。   小说里曲母后期转移财产的手段居然是给曲筱绡买房?他真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如果写女儿的名字买房就能转移财产,那也不会有海外藏富,破产洗钱,虚构支出这些操作了。   对于林跃,曲家的钱在国内反倒不太好办,真要转移到国外。   呵~   跟别人讲诚信,对你嘛……   ……   新的一天,晟煊集团总部。   谭宗明接到安迪的电话后连夜赶了回来。   “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迪沉吟片刻道:“老谭,包奕凡动王柏川,是不是你指使他干的?”   谭宗明皱眉说道:“为什么这样讲?”   “你让我收下那本蜡笔画册时我就在想,晟煊和包氏……在收购红星这件事上,该不会要结盟吧?”   “没错,是我的主意。”   谭宗明没有否认:“符合晟煊未来战略的选择太少,我不打算轻易放弃对红星的并购,有些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必要的小手段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林跃要你对包奕凡下手,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答应他,推进并购案的同时,在对付包氏的问题上用一个‘拖’字决,你要知道红星也不是董事长一个人说了算的,并购程序一旦提上日程,很难再让它停下来,只要业务步上正规,他便不会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是这样么?老谭,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他跟你以往遇到的那些对手不一样,轻视他,你很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安迪,你要相信,在处理这种问题上我比你更有分寸,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握好财务方面的细节,把完善并购案的工作捡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把它完成的。”   “那就好。”   谭宗明说完转身离开。   ……   昨天晚上樊胜美没有回去,关雎尔失眠了,只有邱莹莹还能在经历过这种事后闷头大睡。   林跃又出差了,所以第二天她只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搭安迪的车回小区。   “安迪姐,你说樊姐她是为什么呀?明明有你这样的朋友不依靠,干嘛去跟曲连杰那种花花公子交往?”   安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魏兄说,樊胜美习惯把自己置于光鲜亮丽中,任何想要剥下她伪装衣的人,都会遭到她的反击。林跃也曾告诉我,我和曲筱绡的到来,对你们2202的三个人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于你是工作方面的不自信,于樊胜美是生活不如意的焦虑。自从和王柏川分手后,她似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曲连杰身上,哪怕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有问题。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甩了王柏川是正确的,她在往高处走,还是那个可以昂首挺胸充满自信地面对任何人的樊胜美,而我们昨天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剥去她的伪装,还狠狠地踩了她一脚,把她从云端踹到地面,让她知道自己没你的背景,没有邱莹莹的家庭,没有曲筱绡的财富,没有我的工作能力,更没有房子票子车子,就连引以为傲的容颜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快速老去。那么她有什么呢?一双拖后腿的父母,一个扶不起来的哥哥。”   关雎尔不解:“那……既然你知道会被讨厌,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安迪说道:“有句话叫不破不立,如果经历过这件事她能想通,正视自己的弱点,我想……她会有一个不错的归宿的。”   “安迪姐,你真好。”   “不过,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林跃那些话对她的刺激大。”   “对啊,我觉得林大哥昨晚那些话说得太重了,他怎么能拿樊姐和……和……那什么……比呢?”   “之前呢,我跟林跃有一次深入的谈话,从他那儿回来以后我就开始上网闲逛,去寻找自己和普通人的差距……不,应该说差别到底在哪里,有一回我看到一句话,说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闭起眼睛享受吧,既然活着都这么艰难了,谁又能说比失足女好多少呢?”   “安迪姐?”   “嗯?”   “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像林大哥了。”   安迪一惊:“有么?”   叮铃铃。   便在这时,安迪的手机响了,一瞧是魏渭打过来的,她按下接通键。   “我今天去赵医生那里了。”   “送书?”   “对,顺便摸摸他的情况。”   “怎么样?”   “怎么说呢,他一直在回避关于小曲的话题,看起来情况有点不妙。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复合的可能,今天他找我化缘,说有个来自单亲家庭的小男孩儿遇到交通意外,腿受伤了,妈妈收入不高,凑不齐手术费,让人看着很揪心。我就给他拿了点钱,你呢,把这件事告诉小曲,我想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好的,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她。”   俩人挂了电话,关雎尔看着安迪侧脸说道:“魏总怎么不自己告诉她?”   “你忘记昨晚林跃说的那些话了?”   “安迪姐,魏总……真有那么不堪吗?”   安迪摇了摇头,很久才道:“或许,他是太在意我,说话做事都有些扭曲了……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关雎尔不解:“安迪姐,你是在问我吗?”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富二代们,化个缘呗   樊胜美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家了,关雎尔很担心她,期间邱莹莹打了几个电话,要么被挂断,要么没人接。   俩人知道经过那件事后樊胜美连带她们也记恨上了。邱莹莹无法理解,关雎尔听过安迪解释后,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樊胜美的心理,却又没有办法跟邱莹莹说,因为坦率耿直,一向心直口快的小城姑娘是没有办法理解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美人,忽然有一天被剥光衣服丢在菜市口,会引来怎样的羞愤和抓狂。   安迪偶尔会过来一下,顺便问问樊胜美的情况,认为是自己的鲁莽让她走极端心生愧疚也好,单纯关心也罢,总之表现得可圈可点。   整个欢乐颂小区只有林跃知道曲连杰在一家高档酒店租了一个套间,这几天俩人一直在里面鬼混,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关雎尔和邱莹莹,问就说不清楚。   他能管,但是为什么要管,一个贪慕虚荣一个男人好色,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把注意力放在两件事上,一件关于王柏川,一件是同谭宗明谈判。   这一天,曲筱绡给岚岚、恐恐、裴凯……以往跟她吃喝玩乐的朋友每人打了一个电话,要她们来六院骨科病房献爱心。   这些人都是富二代,每个月从父母那里拿到的零花钱比普通人一年的工资都要高,捐个万把千数块算什么呀。   电话里说得声情并茂,什么小男孩儿太可怜了,父亲不在了,母亲又无稳定工作,现在出了车祸,连手术费都凑不齐,如果大家不帮忙的话,万一落下残疾,孩子的一生都毁了。   六院骨科病房里,曲筱绡坐在受伤男孩儿旁边的床上,剥开一个橘子,拿了一瓣塞进嘴里:“唔,很甜的,给你吧。”   男孩儿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橘子身上,一直在摆弄怀里的咸蛋超人玩偶,那是曲筱绡来时给他买的礼物。   咚咚咚~   走廊里传来敲门声,曲筱绡扭头一看,恐恐、岚岚、裴凯等人有拎水果的,有拎服装的,有拎糕点的,相约走入病房。   “筱绡,这就是你说的小龙吧?”   “对啊,你们看多么乖巧的小弟弟啊。来,小龙,叫哥哥,姐姐。”   病床上的小男孩儿望门口几人叫道:“哥哥好,姐姐好。”   “哎,弟弟好,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裴凯拿着一个二手IPAD走进来:“住院的日子很无聊吧?这个呢,给你看动画片好不好?”   小男孩儿一脸茫然,似乎对IPAD很陌生。   “这……你们是……”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病房众人的交谈。   曲筱绡往外面一瞧,见是小龙妈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男孩子走进来。   “大姐,你回来了?”   “哦,是曲小姐呀,他们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一起来看小龙的。”   “谢谢,谢谢你们。”小龙妈没啥文化,说不出漂亮话,能够表达感激的也只有“谢谢”二字。   曲筱绡望轮椅上坐的男孩子说道:“大姐,这孩子是谁呀?”   小龙妈说道:“哦,他是相邻科室病房的,小名叫云云,看到小龙伤到腿没法下地活动,便经常过来这边跟小龙聊天解闷。”   “哦,云云呀,你好。”曲筱绡一脸媚笑地挥挥手。   “你好。”云云很有礼貌地回应道。   “云云,你来了,看,这是那位大哥哥送给我的礼物,说能拿来看动画片。”病床上的男孩儿一看云云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小孩子嘛,跟大人没有共同话题,遇到同龄人就不一样了。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这边恐恐从包里拿出一些钱递过去:“大姐,这点钱你收下吧,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其他人也纷纷取出准备好的钞票拿给小龙妈,多则三四千,少得也有一千块。   “这个……不用,曲小姐上次来已经帮着付了手术费,我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   “徐大姐,这献爱心的钱,你就拿着吧。”   声音来自门外,众人抬眼一瞧,嚯,冤家路窄,这不是曲筱绡家楼下那位吗?当初用楼板震动器折腾得他们不轻,后面还使阴招把裴凯和他的表弟打伤了。   曲筱绡怒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林跃说道:“我来看我的小听众,有问题吗?”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解释,和小龙叽叽喳喳说话的云云兴奋地叫了一声“林大哥,你来了?”   “嗨。”林跃冲他挥挥手,扭脸看向小龙妈,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个叫岚岚的呢,家里经营服装生意,与境外客户合谋骗取退税,年利润两三千万,作为独生女的她,每月的生活费就有一二十万吧,两三千块钱算什么呀。那个叫裴凯的,对,就是你,你爸倒腾中药材的,不计造假所得,一年的利润也有一两千万吧,还有那个恐恐,家里开4S店的,资产颇丰,这帮富二代好不容易高尚一回献爱心做慈善,徐大姐你就别推辞了,拿着吧。”   徐大姐看看手里的钱:“唔……那就谢谢了,各位的大恩大德,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她没有注意到对面几人脸都黑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这时一个人拍了林跃肩膀一下,白大褂一闪,赵启平的脸出现在曲筱绡视野内。   “你自己看呀,那位平素对大街上的乞丐不屑一顾,几百块钱都能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曲小姐为讨好你,带了一票小伙伴过来给小龙捐款呢。”   赵启平看向病房里的曲筱绡,面带疑问。   “谁说我是为了讨好你。”有林跃在场,她当然不能弱了气势,而且真要认了,那岂不说这不是献爱心,是一桩买卖。   “是魏总,魏总跟我说上次来这儿看到一个孩子很可怜,家里条件又不好,号召我们这些有闲钱的,能帮的话尽量帮一把,你们说是不是呀?”   恐恐、岚岚等人自然不可能拆她的台,忍着对林跃的不爽点头答是。   “哟,这么快就跟魏渭和好了?不记恨他拿你当枪使的事了?”林跃说道:“既然你们那么有爱心,看到和小龙玩得高兴的云云没有,他的情况比小龙严重多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赵医生,云云的病你应该有了解对吧。”   赵启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我知道。”   曲筱绡傻眼了,没想到话赶话下不来台了。   她是个什么人,电视剧里违章停车弄坏了别人的电动车,以她的身家,别人要她赔500块都要讨价还价,不肯赔付。要这种人吃亏,那就跟割她的肉一样呀。   林跃说道:“都是大富之家的孩子,你们不会用没带钱这个理由来搪塞吧?不过你们要是拒绝,我也能理解,献爱心嘛,从来没有强求一说。曲小姐菜市场买个西瓜都要让老板开个孔看看熟没熟,这么精明的人,哪里有平白无故浪费钱的道理。”   “姓林的,你也别激我,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如果少逛几回夜店能多救几个人,我当然很愿意去做。”曲筱绡把九千多块钱丢在病床上,大义凛然说道。   是,这话说得豪迈,不过内心的肉疼也是真的。   “那你们呢?”林跃一边说,一边让开,一副去留随意的样子。   以退为进。   都知道他在以进为退,可是富二代们好面子呀,何况开头他还威胁大家,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了。   一群人翻了翻包,把随身携带的现金都拿出来,完事阴着脸往外面走。   曲筱绡尤其难受,看着赵启平面无表情的脸,用力跺跺脚,跟着岚岚等人快步离开骨科病房。   赵启平目送几人消失,望林跃说道:“你这算什么?连我都利用。” ###第一千零二十章 怎么?你在求我?   林跃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把丢在病床上的钱拿起来数了数,足有几万块,走到赵启平面前拍到他的手里。   “什么利用你,我在帮你化缘,曲筱绡最后的场面话说得挺好,与其让这些纨绔子把钱扔在夜店里,不如拿来多救几个病人。”   “化缘?”赵启平说道:“你就是这么化缘的?”   林跃说道:“对啊,我这做得已经相当客气了。”   还对啊?   赵启平很无语,第一次见人把威胁强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我可没有威胁他们,都说了献爱心全凭自愿,不爽随时可走,奈何他们觉悟高呀,夜店不去也要救死扶伤。”   丢下这句话,他朝云云走去:“是不是,云云?”   “嗯。”   那边轮椅上的男孩儿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对林大哥的信任。   赵启平眼望林跃的背影,心说他可真是有趣得紧。   ……   樊胜美这几天过得也开心,也不开心。开心是因为曲连杰给她买了一堆奢侈品,迪奥、圣罗兰,LV,范思哲……都是国际大牌,还带着她进出高档会所,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开心是因为跟22楼闹翻了,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回去,是人人艳羡,潇洒漂亮气质超群能力不俗的小资白领呢,还是一个把自己包装得光鲜亮丽的伪凤凰真土鸡。   和前几天一样,曲连杰带着她在那些有钱人之间左右逢源,醉生梦死。便在这时,她收到哥哥发来的短信,说爹妈为了躲债,带着雷雷去了上海,身上没带钱,让她去火车站接一下。   樊胜美的酒一下子醒了,丢下一句“抱歉,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几乎是用跑得方式离开包厢,打出租车前往火车站。   夜里的火车站依然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穿着厚厚外套的旅客在前广场来回流动,到处都是旅行箱滚轮碾轧地面的声音,冷风西来,吹拂着路边常青的景观树,和樊胜美的披在肩头的长发。   候车室里没地方坐了,那些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乘车的人躲在背风的胡同或者通往-1层的走廊里,有的席地而坐,用毯子什么的裹住身子,有的缩在墙角,嘴边叼着一支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越抽越烦,也有拎着塑料桶的民工干脆往上面一坐,一边在冷天里喝着啤酒吃着鸡爪火腿,一边和对面的工友说家里老婆孩子的故事。   爹妈从没出过远门,身上没钱,没手机,还带着不满五岁的雷雷,在这又冷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有多煎熬。樊胜美越想越急,越急越乱,从东边跑到西边,由候车厅到出站口,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人。   这么大的火车站广场,她别说找人,跑一圈都得不少时间,这可怎么办呀?   求助曲连杰?又怕这个样子的父母给她丢人,给邱莹莹和关雎尔打电话?又拉不下那张脸,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如今能够形容心境的只有两个字——无助。   从小件寄存处旁边的巷子出来,她看到肯德基前面一点的地方围了一圈人,隐隐约约有乐声传出。   乐声什么的不重要,想着父母有可能带着孩子在那儿凑热闹,她咽了口唾沫,哽咽着跑过去。   飘向北方,别问我家乡。   高耸古老的城墙,挡不住忧伤。   我飘向北方,家人是否无恙。   肩上沉重的行囊,盛满了忧伤。   有人说他在老家欠了一堆钱需要避避风头。   有人说他练就了一身武艺却没机会崭露。   有人失去了自我,手足无措四处漂流。   有人为了梦想为了三餐养家糊口。   他住在燕郊区残破的求职公寓。   拥挤的大楼里,堆满陌生人都来自外地。   他埋头写着履历,怀抱多少憧憬。   往返在九三零号公路,内心盼着奇迹。   ……   越走越近,人群里传来一首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熟悉,不过她没有多想,在外面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便用手分开前面的人群挤进去,毫不在意听众诧异的目光,在内圈寻找爹妈和雷雷的踪影。   樊胜美跌跌撞撞转了半圈,迎接她的没有熟悉的面孔,只有听众的不爽和郁闷,然后她听到一个带着善意的女声。   “这位姑娘,你在找什么?”   她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穿着皮夹克和马靴的短发女孩儿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女孩儿身后摆着一台雅马哈电子琴,在往里面是架子鼓,后面坐着个光头佬,手中捧个保温杯,同样面带好奇看着她,还有个表情差不多的小年轻,不过有一个人例外——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她身上,或者说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认识他,而且非常非常熟悉。   姓林的?他不是一直在欢乐颂小区周边的地铁站出站口唱歌吗?怎么今天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在脑海一转就被她抛弃了,心思百转,左右为难一阵,她跑到林跃面前:“我爹妈带着五岁的侄子来了,他们没手机,身上也没钱,这么冷的天,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找找他们。”   林跃撇撇嘴:“这跟我有关系吗?”   樊胜美的手抬起,放下,脸上怒气生了消,消了生,连续几次后哀告道:“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这样,你别看我,你看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吗?雷雷他……他现在不知道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哭闹,这么大的火车站广场,万一走丢了,走丢了……”   之前林跃在尊爵会把她的王后新衣扯碎,他本身又是曲连杰都要奉迎巴结的人,曲筱绡和魏渭也多次因他吃瘪,所以她在他面前想要维护自己人设的执念,远没有在王柏川、邱莹莹、关雎尔面前强,再加上情势所迫,她只有一个人,林跃这边有四个,如果能够帮忙,找到人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所以她妥协了,服软了。   “你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林跃冷冷一笑,别过头去,不过还是冲阿棉使个眼色。   樊胜美说得对,他再不待见她,再不待见她的父母兄弟,小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虽然搞不懂林跃为什么这样讨厌樊胜美,不过阿棉知道现在不是打听双方恩怨的机会,拿起话筒面向观众。   “大家听我说,眼前这位小姐和她的父母侄子走散了,老人身上没钱,也没带手机,现在不知道呆在哪里,她一个人很难找遍所有角落,我们打算暂停演出帮她到四周找找,如果大家手头没有急事的话,也希望能有热心人伸出援助之手,若能找到老人孩子,不妨带来这边,等二十分钟后我们继续演出,当然,对于热心人我们会有小礼物相送,以纪念旅途中一个助人为乐的小插曲。”   说完这句话,阿棉走到樊胜美面前:“能说说你父母的特征吗?方便我们辨认。”   樊胜美握着话筒说道:“我爸长得比较瘦,有点谢顶,他们还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小名叫雷雷,求大家帮忙找一找,如果有看到,能带他们来这里最好了,谢谢,我谢谢你们。”   还别说,很多人听了这番话纷纷往火车站走去,有的奔售票处,有的奔出站口,有的去治安亭找警察,还有人前往过街通道。   差不多十五分钟吧,阿棉和几个热心听众带着两老一小回到演出区域,先去肯德基点了份套餐,安排三人在里面暖和着,又把乐队录得CD分发给几个找到樊胜美父母的听众,这才走到正在擦拭吉他的林跃身边。   “你明明决定帮她,为什么表现得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我帮的是小孩子。”   “好吧,就算你是看在小孩子的面上才要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的,为什么不能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她温柔一点呢?你跟她……究竟有什么矛盾?”   “如果我告诉你,她跟导致你爸妈离婚的那个女人是一路货色,你会作何感想?”   “……”阿棉不说话了,想起刚才樊胜美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何况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并不友好,为什么要温柔对待她?”   阿棉不解:“不友好?你要做什么?”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我一般不说话,说话就是怼   林跃说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阿棉看了一眼急匆匆跑过来的樊胜美,把冲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怎么样?有没有结果?”没有找到父母,眼见约定时间快到的她很焦虑,也很慌张。   “你别急,人找到了。”阿棉指指后面肯德基靠窗位置坐着的二老一小说道:“外面冷,我帮他们要了点东西,现在里面暖和着。”   “谢谢,谢谢,谢谢。”樊胜美拉着她的手连说三个“谢谢”,完事分开人群,急匆匆奔向肯德基。   二十分钟时间到,按照约定,几人开始为火车站候车的旅客演奏,人越聚越多,又围成一个圈子,遮蔽乐手的面孔,只剩轻快的旋律跳出人堆,越过广场,随风远去。   肯德基里,雷雷左手拿着烤翅,右手握着鸡肉卷,吃得满嘴都是脆皮和甜面酱,樊爸和樊妈一个坐旁边一个坐对面,阿棉给他们点的汉堡和牛奶都没动,全堆在雷雷面前,似乎担心盘子里的东西不够孙子吃。   随着店门打开,一道身影急匆匆走入,樊妈听到一声“妈”,扭脸一瞧,穿着件黑色风衣的樊胜美出现在视野里。   “是小美呀。”   “妈,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没事,就是隧道里有点冷,雷雷吵着肚子饿。还好有几个好心人,就是外面唱歌的,那个唱歌的小姑娘啊,特别好心,告诉我们你来找我们了,还带我们过来这里吃好吃的,待会儿你要好好感谢人家的哇。”   “妈,我会的。”樊胜美一面说,一面把风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妈,你冷不冷?刚才在外面冻坏了吧。”   “不冷的,不冷的,这里蛮暖和的。”   对面樊爸说道:“小美,你快披上,看看你里面穿的这是什么呀?”   上海这地方,冬天湿冷挺严重的,不过女孩子们为了美美地,再冷的天也能耐着寒意穿个打底裤或者低胸装就出门了。   樊胜美想说我没事,不过扭头看看旁边餐桌坐的食客,又把风衣穿了回去。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这汉堡……你们怎么不吃啊?”   樊妈说道:“这个留给雷雷,孩子饿了一下午了,等他吃饱我们再吃。”   “没事的,你们吃就好了,不够我再去买。”   樊胜美把雷雷面前的汉堡推到樊爸樊妈面前,谁知道那两个人又给推回去。   “不吃,不吃,我们不饿。”   “妈……”   樊妈说道:“刚才小姑娘点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里的东西好贵的。”   樊胜美还要再劝,这时樊爸朝前方看去,似乎有人在那里,樊胜美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扭脸一瞧,只见林跃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恨,在她的认知里,帮助她找回父母和侄子的人是阿棉和那些听众,林跃呢?非常冷酷地拒绝了她的哀求。   林跃没有搭理她,看了对面无比娇惯儿子和孙子的樊爸樊妈一眼,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进来吧。”   半分钟后,店门打开,三个人由外面鱼贯走入。   樊胜美一瞧,两只眼睛瞪直了,这三个人她都认识,走在前面的是王柏川,后面的一男一女嘛,可不正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和嫂嫂。   “樊胜英!”   看到哥哥的第一眼,樊胜美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还有脸来上海?”   樊胜英说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这个姓王的家伙威胁说要报警抓人,治我们一个下安眠药毒害别人的罪,谁会来这里呀。”   一句“姓王的”,令樊胜美冷静下来,看向旁边站的王柏川,目光很复杂。   “我去买杯喝的。”   王柏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朝着收银台走去。   “好。”林跃答应一声,到旁边的餐桌坐下,望樊胜美说道:“继续呀。”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这么精彩的伦理大戏,怎么能够错过呢?”   “你……”   樊胜美真想拿起桌子上的橙汁浇在林跃脸上,如果说曲筱绡的嘴巴是锋利的剑,那这家伙的嘴巴就是上了毒的金刚钻,专往人心眼儿里扎。   这种时候已经够乱的了,她不想再跟林跃做无谓的争执,冲樊胜英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既然你们来了,那雷雷给你们两口子带,爸妈去我那儿,有什么话休息一晚,等明天再说。”   樊胜英一瞪眼:“行啊,拿钱来。”   “什么钱?”   “住宿的钱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跟你嫂子睡大街吧?”   “樊胜英!”樊胜美怒不可遏:“你把爸妈的钱都拿走了,还把雷雷丢给他们,现在又找我要钱,我没钱,你自己想办法去。”   樊胜英说道:“妈,你看小美,一点兄妹情谊都不讲,她居然要我跟她嫂子带着雷雷去睡大街。”   “小美。”樊妈抓着她的手说道:“你哥说得对,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呀,做妹妹的,总不能让你哥和嫂子睡大街吧,再说还有雷雷呢,他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呀,你在上海这么多年,总有些朋友同事什么的吧,你跟他们求求情,让你哥和嫂子去借住一晚总好的哇?”   樊妈说这句话时,眼睛直往林跃坐的位置瞟。   “妈,你怎么总向着我哥说话?要不是他,你们会落到这步田地吗?”樊胜美望樊胜英恨声说道:“妈给你的钱呢?都花哪儿去了?”   “那些催债的在家里每天吃吃喝喝不需要钱呀?买火车票不花钱呀?”   “小美呀,你哥说得对。”樊妈说道:“你是没看到那些催债的人,凶神恶煞的,你寄过来的2500块钱哪里够花呀。”   樊胜美说道:“那是他闯的祸,凭什么要我帮他擦屁股?”   樊胜英说道:“因为我们全家最出息的人就是你啊。”   樊妈跟着在一边点头。   林跃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说来说去,樊胜美还是没能阻止这出家庭伦理剧在他面前上演,不仅如此,她反而“演”得特卖力特真实。   诚然,樊胜英是个无赖,挺不要脸的一个人。但是他无赖和不要脸在理直气壮啃老这点上,至于说弄丢工作的事,还真不见得怨他。   从那位上司赖在医院不走,虚构用药讹医药费,又是叫弟弟带着混混上门催债,又是扬言买樊胜英一条腿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说在工作中欺负下属什么的,当属常事。   放在有些人身上,想到上有老下有小可能就忍了,但是不可否认也有一部分人忍不了,如果单纯批评这些人做事不计后果,那么势必助长上级对下级的压迫和剥削,总有法律管不到的角落,那么一部分有血性的人敢于让尖酸刻薄肆无忌惮的上级付出血甚至命的代价,势必会让上级损害下级利益时心存畏惧,想想欺人太甚的后果,在这一点上,林跃认为有血性的人必须要有。   “我有出息,你们一遇到难处就都来找我是吗?”樊胜美说道:“我每个月给你们打钱,他结婚出钱买房子,我做了那么多都是活该对吗?而且每次讨论这个问题,你们都替他说话,他到底为这个家做了什么?让你们那么宠着他?”   “吵起来?”   王柏川端着两杯热咖啡走到林跃身边坐下,小声问道。   林跃接在手中:“谢谢。”   王柏川说道:“他们家呀,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   像是为了回应王柏川的评价语,樊妈说道:“你哥和你嫂子起码给樊家生了一个儿子,而你早晚是要嫁人的。”   樊胜美怒道:“女生就是外人了吗?难道我不姓樊吗?”   声音大到周围的食客都为之侧目,角落里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郎冲樊爸樊妈撇撇嘴,一副看不起的样子,小声议论道,“重男轻女,活该做一辈子穷逼。”   便在这时,林跃说道:“从宗族的角度出发,你就是外人。”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林跃:我就是想在王面前剥你的皮   樊胜美这个人设其实挺有意思的,爹妈重男轻女,哥哥烂泥扶不上墙,嫂子村妇,侄子调皮,她每个月补贴家里2500块,大事小事还要操心拿主意。   另一边呢,心心念念想要嫁一个有钱人跨越阶级。用一些观众的说法,樊胜美本质挺好的,都是爹妈重男轻女和哥哥混蛋把她逼成一个拜金女。   换个角度看问题,如果把美女换成帅哥。   帅哥有一对偏心的父母,有一个天天惹祸造钱的妹妹,父母把他寄给家里的钱都填妹妹这个窟窿了,各种打扮各种整容各种培训机构,指望她能嫁进豪门,光宗耀祖。   另一边呢,帅哥心心念念想要娶一个白富美,攀上高枝少奋斗20年。这种情况观众会怎么想?恐怕无论男女,都会口诛笔伐,一边倒地指责这个男人是心机深沉的凤凰男,想来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他本质不坏,是家庭环境让他变成这幅模样。   林跃真不知道该说某些观众双标好呢,还是吐槽社会的道德正确对男性的不友好,不宽容。   “宗族这个词,在当前的社会环境可能意味着麻烦、复杂的人际关系、各种矛盾,但是当其中一个家庭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宗族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予帮助,如果是战乱年代,一个大的家族和普普通通三口之家,其生存和抗风险能力孰强孰弱不用我说了吧。同样的,宗族和三口之家一样,都强调家庭观念,不过前者是大家庭,后者是小家庭。”   “联系小家庭成员的纽带是血缘,联系大家庭成员的纽带是什么呢?男人,如果说古代是男尊社会,他们是宗族的基础,那么现代科学证明,男人的Y染色体是不会变的,多少代下去,只要男丁兴旺,Y染色体会一直传承下去,女人呢?属于父辈的X染色体几辈下去还剩多少?所以对于宗族观念比较重的人来讲,男孩儿就是比女孩儿金贵。”   “回到你的身上,樊胜美,当初你跟我相亲的时候有没有谈生孩子的话题?当然,有或没有都不重要。只要你拿女人能生孩子,并且是给男人生孩子这一点当做谈判筹码来谋求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当做婚姻和爱情结晶来看待,那你就没资格要求你爸妈做到一碗水端平。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给他们钱花,可是你做得到吗?所以你只能像个怨妇一样不断地抱怨,不断地发狠,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扭曲成真的怨妇。”   “呵呵。”林跃瞥了角落里打扮的像失足女的两个女孩儿一眼:“以为看了几篇帖文就觉得自己金贵了?无论是男多女少论,女人不愿将就论,生孩子是牺牲论,都是那些没有底线……不,不应该讲没底线,这事儿应该讲屁股,如果我猜的没有错,渲染这些言论的大部分是女性自媒体人吧?为了什么呢?揭示社会真实?迎合年轻女孩儿单纯幼稚不懂独立思考的脑回路,把灌输精神鸦片做成一门生意?还是说……有些女性口口声声说不想结婚,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么说只是为了在恋爱结婚这件事上给男性制造焦虑,以便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更加掌握主动来谋求自身利益?比如让男方忽略女方婚前滥交行为,比如索要高价彩礼,要求房子车子存款,甚至与父母划清界限,说白了这就是谈判的艺术。当然,于未婚女性来讲,这些自私自利毫无社会责任感的家伙,也算是给她们谋福利了,但是用这种把男人当傻逼,制造两性撕裂,加深社会矛盾的方式来为自身群体谋福利,我觉得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杀鸡取卵。”   牙尖嘴利如曲筱绡,逻辑清晰如安迪,工于心计如魏渭,正常情况下都很难跟他对呛,更别说樊胜美了,直接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樊爸樊妈压根儿就听不懂,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讲属实高深了点。   王柏川喝了口咖啡才压下堵在嗓子眼儿的惊讶:“林兄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社会问题专家呀。”   “专家谈不上,那种人说话需要数据做支撑的,也就一观察者吧。”林跃看了一眼窗外:“王兄,我记得你之前租来办公的写字楼还没到期吧?”   王柏川点点头:“没有。”   “先把樊胜英两口子带去写字楼将就两天怎么样?”   “这个应该没问题,就是晚上空调是关着的,可能会很冷。”   “那也比睡大街强呀。”林跃看向一脸尖酸的樊胜英:“还不快走?”   一来把柄给林跃抓着,二来王柏川给安排住的地方,俩人不敢怠慢,告诉樊爸樊妈照看好雷雷,转身朝外面走去。   无论如何,王柏川把她哥嫂接过来,又安排俩人住进写字楼,樊胜美都应该表示感谢。   “王柏川,谢谢你。”   然而对方给她的回应很冰冷:“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他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   林跃看着一脸不解的樊胜美说道:“是不是很奇怪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对你家的事表示关心的人,今天就变得这么冷淡了?原因很简单,我告诉他你跟曲连杰上床了。”   樊胜美脸色骤变。   “林跃,你这个人渣……”   “人渣?我把你的近况告诉朋友,让他对你完全死心,渣在哪里?跟别人上床还幻想着被你当众羞辱过的男人对你不离不弃?你有病吧?”   说完这句话,他跟在王柏川身后离开了。   “小美,刚才那个人他……他什么意思呀?”樊妈再没文化,也知道林跃说的不是好话。   樊胜美跺跺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回头强颜欢笑:“爸,妈,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樊妈招呼樊爸一声,带着雷雷往外面走去。   樊胜美把桌上没吃完的汉堡用吸油纸裹好塞进手提袋里,快步离开餐厅。   ……   搭出租车回到欢乐颂小区,樊胜美无视物业小郑诧异的目光,带着父母和侄子上了22楼,走到2202室门前,犹豫好一阵才拿出钥匙往钥匙孔一插,转动锁芯。   咔~   房门打开。   她带着父母走进房间,还没等往里面走,关雎尔房间的门开了,女孩儿把眼镜一戴,看着樊胜美和她身后的陌生人惊呆了。   “樊……樊姐,你回来了?”   “嗨。”樊胜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她挥了挥手:“他们是我的父母,家里遇到一点事,要来上海住两天。”   关雎尔打量一眼后面的二老一小,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伯父好,阿姨好。”   樊爸微微点头,樊妈走向左面关着的房门,就要去拧门把手,樊胜美急忙走过去,抓着她的手往旁边一带:“妈,我的房间在这里。”   推拉门打开,灯光点亮。   “哟,你看你,住的这么好,你哥和你嫂子却要去住那什么写字楼。”   “妈,你小声点,我是跟人合租,旁边房间的小姐妹睡觉呢。”   樊妈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樊爸走过去放下雷雷,拿出一支烟刚要点着,樊胜美眼疾手快,按住火机。   “爸,都说了这是我跟人合租的房子,你要抽烟可以,去外面。”   “来到姑娘家,抽支烟都不行。”   樊爸骂骂咧咧走了出去。   樊胜美刚要对一脸尴尬的关雎尔解释,左边房间门打开,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邱莹莹揉着眼睛走出来:“谁啊,大半夜的……”   说到一半,她认出前方女人身份,觉醒了大半。   “樊姐?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樊胜美走过去把她推回房间:“我没什么大事,你可以继续睡觉,明天早晨不是还要上班吗?”   邱莹莹歪头看了推拉门那边一眼,闷闷地“哦”了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关关,你也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好吧。”   关雎尔点点头,走回卧室关上房门。   ……   第二天,邱莹莹和关雎尔是在安迪家洗漱的。   上了保时捷牌小轿车,没等安迪发问,关雎尔便开始了吐槽:“听说连樊姐的兄嫂都来上海了,是为了躲债吗?”   “按照林跃那天的描述,我想……应该是吧。”安迪一面开车一面问:“她有没有说父母在这儿借宿多久?”   “没说,起码得几天吧。”   “那你们接下来要忍受几天的不便了。”   关雎尔叹了口气:“我算是理解樊姐为什么一说家里的事就恼羞成怒了。”   安迪说道:“为什么?”   “她那么骄傲的人,摊上这样的爹妈,在我跟莹莹面前应该会觉得很丢脸吧。”   “我觉得这对她……倒也不失为一个认清自己的契机。”   “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就早晨,他那个小侄子雷雷哭着闹着要喝牛奶,樊姐的爸妈让她拿给二老买饭的钱去给小孩子买牛奶,莹莹看不下去,到冰箱里拿出自己的酸奶给她,樊姐愣是没要,安迪姐……她也太倔了吧,明明那么缺钱。”   “我真不知道该说她自尊心太强,还是自卑心太强。”安迪耸耸肩,拍了一下方向盘:“或许魏兄叫我不要插手她家的事是对的。”   “其实樊姐挺可怜的。”   “不过,我现在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话是林大哥说的吗?”   安迪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金融街,送走关雎尔,她把车停到晟煊集团所在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拿了包从车上下来,关好车门往前没走两步,看到旁边停的雷克萨斯牌小轿车,认出是林跃的座驾。   华鑫证券和晟煊集团不在一栋楼里办公,他的车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来找谭宗明商榷如何弄垮包奕凡的包氏集团。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覆灭包氏大计划   晟煊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跃坐在待客区的单人沙发上,对面是谭宗明。   他把一份可行性报告推到谭宗明跟前。   “这是什么?”   “安迪提供的财务报表我看过了,晟煊在个人PC业务的经营上,形势不容乐观。当然,这跟不断萎缩的市场需求是分不开的,说实话,如果发行信用债的话,以晟煊的体量、知名度、财报,即使票面利率在8个点以上,都不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谭宗明拿起那份可行性报告翻了几遍,沉吟道:“那照你的意思,该怎么解决资金方面的难题呢?”   林跃拿出另一份可行性报告推过去,但是手没有立刻放开,看着谭宗明的眼睛说道:“还记得我们约定的事情吗?”   “记得。”谭宗明缓速说道:“你帮我完成并购红星,我助你搞垮包氏集团。”   “很好。”林跃这才移开按住可行报告的手。   谭宗明拿出第二份可行性报告,视线在内容页扫过,脸色起了变化。   “私募债券?”   林跃点点头:“没错。”   谭宗明皱起眉头:“你不是说为了并购红星发行债券募集资金吗?为什么这里会……”   “借壳上市?”林跃说道:“这就是我的双赢计划了。”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谭宗明发现以自己傲人的生意头脑,完全没有办法以目前掌握的情报理解林跃的操作。   “你忘记我的本职工作了?”林跃顿了一顿又道:“帮助企业IPO上市融资,刚好,我手里有一个谈得差不多,想要卖壳的上市公司,并购红星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把精力转到买壳这件事上。你应该明白,以晟煊当前的规模和发展前景,想要上市的话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做到企业破产也别想在港交所敲钟,所以买壳上市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唔,我这个提议,晟煊董事会应该不会反对吧……”   确实,借壳上市可比发行企业债能够募集到的资金多,同样的,上市也是很多企业的终极目标,不过最大的一个难题是,这个壳不便宜。   “晟煊收购红星都没有足够的资本,买壳的话恐怕缺口更大。”   林跃说道:“这就回到发行私募债券的问题了,如果以扩大经营为借口接触各大金主,我想包奕凡应该会想到这是拿来并购红星的吧,接下来我会因为王柏川的事跟他交恶,彻底断了他对红星的念想,这时候你出面,希望他能借款给晟煊完成并购案,并给予并购完成后可以债转股的承诺,站在他的角度,借债给你可以赚利息,还可以选择债转股,这既绕过了我跟红星董事会,最后又能分一杯羹,想来没有道理拒绝。至于我为什么一开始阻挠晟煊收购红星,现在又帮你们呢?理由我也帮你想好了,因为我跟安迪正在交往,帮女朋友的企业达成并购案,合情合理,不是吗?”   谭宗明脸色一变,心说这样也行?   林跃说道:“当然,这个法子必须事先征求安迪的意见,因为总要在外人面前意思一下的,不然怎么骗过包奕凡呢?”   谭宗明说道:“这个我去跟安迪讲,不过要买壳,就算骗来包氏集团的资金支持,怕也不够吧。”   林跃继续往下讲:“前面不是说了,还有私募债券这条路呢,只需签个对赌协议,热衷于上市圈钱的金主,肯定愿意敞开怀抱拥抱晟煊。”   谭宗明说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收购红星谈崩,并且无法偿还包氏集团债务,拖一段时间后告诉他钱拿去买壳了,上市后圈到钱,别说兑付本息,就算多赔一些违约金,也是没问题的,包奕凡肯定不会要钱的,那时候债转股多好。不过呢,天知道包氏集团能不能活过晟煊拖延它的这段时间……对于我们的合作,你只需要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上市,多么有诱惑力的一个词。   谭宗明面露沉吟,说实话,他就没想过买壳上市的事,因为那是兼并红星后,如果经营状况很好才会考虑的问题,现在林跃给他画了一个大饼,他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上市可以扩大晟煊的规模和影响力,融资所得再把红星拿下,可想而知股价会走高至何等程度,跟我的一次合作,抵得上晟煊十年稳步发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谭总应该比我更清楚,想要获得高回报,就要承担超过一般水平的风险,是下定决心放手一搏,还是裹足不前,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毕竟辉诚的壳很抢手的,我不能拖对方太久。”   说完这句话,林跃起身告辞。   谭宗明把他送到门口,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撞上安迪。   “林跃来了?”   “对,我刚把他送走。”   安迪看了一眼左右:“是来谈那件事的?”   “没错。”谭宗明说道:“到我办公室谈吧。”   “好。”   俩人来到总裁办,谭宗明由茶几下面拿出一瓶依云水递给她:“安迪,这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安迪知道这里的“帮助”肯定是工作之外的帮助:“什么意思?”   谭宗明自然不会瞒她,把刚才林跃说得话简述一遍。   “……”   “……”   “……”   安迪沉默了好久,有对这个“帮忙”的手足无措,也有对林跃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惊讶,还有对老谭暧昧态度的不解。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谭宗明说道:“就像你说得,他确有真才实学,关于这件事,我也在犹豫,是在包奕凡背后捅一刀呢,还是来个将计就计,摆姓林的一道。不过无论选择谁,都离不开你的‘帮助’。”   安迪想了想说道:“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好。”   有未婚夫的她居然没有一口拒绝,老谭很意外,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有点难受。   安迪自己也很意外,听到林跃让她假扮女友来欺骗外人的提议,居然没有排斥心理,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被她抛在脑后,她认为答案很简单,这么做都是为了生意,既然是假的,干嘛要排斥,至于魏兄……他没道理会在意吧。   ……   林跃离开晟煊后没有去华鑫,开车返回欢乐颂小区,一进小区大门就看见樊胜美的父母带着雷雷跟樊胜英夫妇在花池子旁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他落下车窗,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来了呀。”   樊胜英看到林跃,赶紧点头哈腰打招呼。   “回见了。”说完这句话,他把方向盘往右一打,开车驶入地下车库。   停好车子,他没通过电梯上楼,由随身空间取出大反派和一个铺着破棉衣的木箱子,走到以往喂流浪猫的地方,把一只老猫和才生的一窝小猫转移进木箱子里。   在里面放了一点猫粮,叮嘱老猫几句后,他带着大反派来到19号公寓楼楼下,一进大厅就看到樊爸樊妈在和物业小郑扯皮。   “你看我女儿都给你打电话了,就让我们上去不成吗?这大冷天的,孩子会冻感冒的。”   “大妈呀,这是我们物业的规定,没有门禁卡或者房主的登记签名是不能让外人进公寓的,真要开了这个口子被领导查出来,我会丢工作的。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没法通融。不过如果外面冷,那你就抱着孩子在大厅里等候嘛。”小郑微笑说道,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眼睛里有着得意。   林跃知道,樊胜美日常扮相妖冶,爱炫耀名牌包包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招来同性的嫉妒很正常,而且她眼高于顶,看不起物业那群人,小郑好容易找到一个奚落、为难樊胜美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时尚靓丽人前显贵的樊大美人有一双土掉渣的父母,呵,多有意思的一件是啊。   林跃走过去:“小郑啊,怎么回事?”   “林哥回来了呀,今天班上不忙吗?”一看林跃走过来,小郑瞬间换了一张脸,由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   “偷个懒,回家补补觉。”林跃转头看向樊爸樊妈。   “他们说是2202樊胜美的父母,没带门禁卡就下来了,完事进不去,我又不能破坏规定私自放人上楼,只能劝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他们确实是樊胜美的父母,昨晚我们见过,这样吧,人我先带上去,如果你们经理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   “林哥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眼见小郑松口,樊爸樊妈赶紧抱着孩子上前道谢。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一张K歌卡递过去:“昨天客户送的,在我手里只能放过期,给你吧,周末跟朋友同事什么的去放松一下。”   “林哥,我……”   “一张K歌卡还能被你们物业领导定性成贿赂啊?谁敢说闲话我让你们老总给他穿小鞋。”   小郑笑着说道:“那我就收着了,谢谢林哥。”   林跃朝她挥手告别,带着樊爸樊妈走进电梯。   “林先生,你也住这里啊?”一进轿厢,樊妈就凑上来,看着他问道。   “对啊,你女儿住22楼,我住21楼。”   “那昨天晚上……你说跟我女儿相亲,是怎么个意思呀?”   林跃想起昨晚自己怼樊胜美时提过一嘴俩人相亲的事:“哦,两三个月前吧,网站给我安排了一次相亲,对象就是你们的女儿。”   “林先生啊,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还没女朋友吗?”   “没有啊。”   “那……”樊妈沉吟一下,鼓起勇气问道:“我能不能问下你跟小美相亲的结果呀?”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三个月前她嫌我穷,三个月后,呵呵   林跃看了她一眼说道:“结果不是明摆着吗,还用问?”   樊妈尴尬一笑:“为什么呀?”   林跃说道:“她嫌我没钱。”   “没钱?”樊妈面露不解:“你开那么好的车,怎么会没钱呢?”   林跃说道:“是樊胜英告诉你的吧?”   他不信一个手机都不会用的老婆子能够区分出高档车和低档车。   樊妈又是尴尬一笑:“对的,对的。”   林跃一脸玩味地道:“三个月前的我还是个只能拿出首付款的程序员。”   樊妈再没文化,也知道在上海买一套房子要多少钱,就算只有首付的钱,也抵得上她老伴几十年的养老金了。   “这怎么能说没钱呢?已经很有钱了,哎呀,你说这个小美啊,放着这么好条件的对象不搞,现在好,后悔了吧。”   林跃耸耸肩,没有说话。   叮,这时候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樊妈一看显示屏,发现来到21层,她对樊爸使个眼色,追着林跃从里面出来。   “这里是21楼。”   “我知道,我知道。”   樊妈一脸局促说道:“小林呀,你看你也是跟我闺女相过亲的人,现在又住同一栋楼,昨天还非常好心地帮胜英找地方住宿,说起来也是缘分,这个……你看……”   林跃略带不耐:“你有话直说。”   樊妈吞吞吐吐说道:“你……能不能借……我女儿点钱呀?等……等她下个月发工资就还。”   “有你这样的爸妈和那样的哥嫂,我不认为她有能力还我钱,我是做金融的,钱这种事,比一般人更拎得清。”   林跃如是说,如是想。这年头,肯借钱给你的人,那都是真正的朋友,哪怕只有几百上千块。因为对方借出的不仅是本金,还会损失利息,正常情况下跟民间机构借贷,低息都要1分-1分5的利了。   借给你钱,自己还要赔钱,这种事,够朋友够哥们儿才会答应。   樊妈脸上的尬色更浓了:“我们……这不是遇到事了吗?你放心,只要你肯借给小美钱,等她下个月发工资,我让她第一个还你,好不好?”   昨晚来到这里她就把樊胜美的钱包没收了,然而拿出来一瞧,只有不到五百块钱,今天樊胜英过来找她,吵吵没钱,说早饭还没吃呢,那破写字楼又冷,昨晚两人冻得没睡着,需要钱去买御寒的被服,她便给了樊胜英一百多块。   眼下钱夹里只剩300块,只给三个大人花都撑不到下个月发工资,何况还有一个不能饿着冻着屈着的小孩子,所以她能想到的只有借钱填窟窿,赶巧刚才看到林跃进来,樊胜英跟她抱怨,说林跃开的那辆车大几十万,王柏川也是个开宝马的,妹妹身边那么多有钱人,怎么就混得这么惨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再拒绝显得我太冷漠了,这样吧,让樊胜美来找我,只要写个欠条,我就借给她钱。”   “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樊妈一副恨不能抱着他亲一口的样子。   “对了,这两天你最好不要气你那老头子。”   “为什么?”   林跃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樊家这几口人,还真称得上一家子奇葩。   正常家庭父母多多少少都会帮衬儿子多一些,因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也因为男人的压力更重一些,社会对女性相对宽容,到了樊妈这里就太极端了;樊爸呢,一个男人,丁点儿主见都没有,万事全靠老婆子拿主意;樊胜英就更不用说了,啃老无罪的代表,樊胜美呢,也是个贱人……   不过林跃表示理解,都市电视剧嘛,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剧情冲突不够,性格冲突来凑嘛。   ……   当晚。   关雎尔和邱莹莹一起回到小区,一出电梯,迎面而来的就是非常刺鼻的烟味。   不用想,樊爸又在楼道里抽烟了,关键是还不知道开窗户,抽得又是那种便宜的劣质烟,那味道……从鼻腔到喉咙都是一股火辣辣感觉。   关雎尔叹了口气,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客厅的灯开着,樊胜美坐在餐桌旁边,手插在头发里,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俩人对望一眼,把包放回各自房间,完了走到外面,在沙发后面立定,看着樊胜美踌躇不前,沉默不语。自从出了尊爵会那档子事,俩人就感觉跟她有隔阂了,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生怕不小心刺痛她神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一点上,好心的安迪就是前车之鉴。   哗~   推拉门打开,樊妈从里面走出来,一看邱莹莹和关雎尔回来了,冲二人笑着说道:“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邱莹莹点点头,回了一句。   樊胜美抬起头来,望老婆子道:“雷雷睡着了”   “睡着了。”   樊妈走到樊胜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并不避讳有外人在场,面带笑容说道:“小美啊,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是我哥又把钱花没了吗?”下班后回到家,得知爹妈还没吃饭,樊胜美要钱去给俩人买饭,樊妈打开皮夹一瞧,就剩300块了,一番追问后才告诉没了的那一百多块钱拿给她哥用了。   就四百多块钱,还拿出三分之一给她哥,樊胜美能不气吗?   可是她再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对面坐的是她老娘,忍着憋屈到楼下买了几个大饼,完事她就在餐桌旁坐下来,一边恨自己无能,一边诅咒樊胜英怎么不去死。   “不是,不是。”樊妈往前凑了凑说道:“人家说要回去补觉,中午你回来我也没说,怕你去打扰人家休息,我看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合适下楼一趟了。”   “下楼?下楼去做什么?外面这么冷。”   “不是让你去外面啦,是去21楼,就今天好心带我们上来的那个小林,他答应借我们钱了,只要你给他打个欠条,是多是少都好商量。”   樊胜美一听这话头皮都炸了,她最恨的人是谁?   没错,林跃!   现在她妈居然让她去找那个人渣借钱?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要他的一分钱!”   樊妈一愣:“小美,你这是怎么啦?他的钱怎么啦?”   樊胜美怒道:“妈,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渣。”   “我说小美,人家好心带我们上来,又答应借钱给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啦?”   沙发后面站着的两个女孩儿有些不高兴,觉得樊妈说得对。   你父母是阿棉找到的,哥嫂是王柏川找来的,虽然拿走了你一百多块钱,总归安全了呀,这两个人都跟林跃交情匪浅,人家上午又帮你搞定物业小郑,还答应借钱给你,不就是要求打个欠条吗?怎么了?因为平日里对你说话不客气,不惯你的臭毛病,就一口一个人渣这么称呼?合适吗?   邱莹莹和关雎尔受了林跃很多关照,指导工作和学习,传授技能经验,请她们吃饭,听演唱会……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帮助,并不比樊胜美对她们差,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合租大姐对林跃的愤恨,但是听她骂他“人渣”,总觉得很刺耳。   “我怎么不能这样说话?”樊胜美沉浸在愤怒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疯狂:“我有今天,都是他害的。”   ?????   关雎尔和邱莹莹满脑子问号,心说你变这样跟人家有屁关系呀,这……不讲理了呀。   樊妈急了:“小美呀,我可是听人家说了,你们以前相亲,是你嫌人家穷,不愿意继续下去,现在人家发达了,你是不是心里很不高兴,很后悔,才这么说人家的呀?我跟你讲,这样子是不对的哦。”   “钱,钱,钱,你满脑子都是钱!”樊胜美不敢过于违逆樊妈,满腹委屈又无处释放,气得一跺脚,打开房门走出去。   “小美,小美……”   樊妈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气哼哼说道:“真是的,说她两句还急了。”   邱莹莹和关雎尔对望一眼,都在心里吐槽,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樊妈扭头看到俩人在那站着。   “哎,你们两个,谁去劝劝小美,让她不要钻牛角尖的啦。”   “阿姨,我忽然想起还有文件要翻译,我……回屋了。”关雎尔哪敢搁这儿时候去堵枪眼儿啊,赶紧找借口开溜。   “阿姨,我也是,还有网店要打理呢。”邱莹莹也照葫芦画瓢,回了自己房间。   “哎……你们……别走呀。”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曲筱绡的末日   两天后。   樊爸因为钱的事和樊妈吵了一架后跑出去抽闷烟。   安迪中午下班,乘电梯来到22楼,刚要往自己房间走,闻到楼道口传来的烟味往那边一瞥,脸色骤变。   她走过去推开门,只见樊爸倒在地上,两眼紧闭。   “伯父,伯父……”   叫了两声没有反应,还好,一位在下面检修线路的工作人员听到她的呼喊,跑上来搭了把手,两人将樊爸转移到她的车上,送往六院急救。   樊胜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接着樊妈赶到医院,安迪已经办理好了相关手续,正在急救室外面等候他们。   “怎么样?我爸怎么样?他没事吧。”   安迪说道:“中风,医生说送救及时,命是捡回来了,不过呢,问题依然很严重,具体情况要做一系列检查才能判断,他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我也没听明白,更具体的情况,你一会儿自己问他吧。”   说完她把单据递过去:“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这个呢,是办手续的一些单据,费用我已经交了一部分,如果不够的话,等会儿来了我们再想办法。”   安迪说完话转身离开。   樊妈接过单据翻了翻,看到上面的数字,眼睛一下子瞪直了:“八千?八千块呀。我该死,都是我的错,如果刚才不和他吵架,他就不会带着气去外面抽烟,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   “妈,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樊胜美赶紧拉住樊妈的手。   在尊爵会的时候,安迪要借给她钱,结果她说安迪不尊重她,说什么也不要那些钱。   前两天林跃说可以借给她钱,只要打个欠条就行,她很自然地认为这是冤家对头的羞辱和嘲讽,还为此跟樊妈生了一肚子气。   两次机会,放下倔强抓住哪次机会都行,她爸也不至于因为钱的事犯愁,最终中风入院。   “对了,你哥,小美呀,给你哥打电话了没?”   “打过了,可是手机关机,估计是催债的又给他打电话了吧。”   “他们不是住在那个叫王柏川的人那里吗?你给王柏川打呀,叫他去找找看。”   樊胜美抿了抿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拿出手机找到王柏川的电话号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拨了过去。   嘟声响了差不多十秒钟,那边才有人接。   “柏川,我哥哥的电话打不通,关机了,你能到写字楼那边看看吗?”   “写字楼是你帮忙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地址,为什么让我去?”   “我……我爸中风住院了。”   ……   与此同时,安迪也在和魏渭通电话。   “安迪,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合太深。”   “为什么?就因为她家是个无底洞?是,尊爵会的时候樊小妹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觉得作为朋友,能帮的话还是要帮一下的。”   “安迪,你想过没有?她家这种情况,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而且你确定事情到了最后她会感激你吗?”   “魏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想啊,他爸得的是中风,据我所知这个病保命就要花不少钱,而且预后很差,理想的结果就是半身不遂,瘫痪什么的。你要帮他,能怎么做?对,拿钱,这钱以樊胜美的情况能还上吗?不能吧,那么时间一长,她该怎么面对你?世界上因为欠钱还不上朋友没得做的情况还少吗?”   “如果她真还不上的话……”   “不要她还了?你可真是好心。”魏渭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这么说吧,一个瘫痪在家的老人,拖累的很可能是一大家子,以樊胜美她哥哥的情况,要在他爸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你觉得可能吗?她妈又上了年纪,还能健康几年?所以很大一部分责任要落到樊胜美头上,一天两天可以,万一老头子长寿,三年五载下去?期间的花费先不算,樊胜美未来的人生都会因为他的存在崩塌,你觉得她会不会有一种如果父亲中风死去会更好的想法?这种心思日积月累,搞不好哪天就扭曲得怨恨你,诅咒你。”   “这……魏兄,你这种想法也太……”   “太什么了?人性有光明一面也有黑暗一面,你不能只看到积极,不为自己预留后路。而且这件事,我认为林跃少不得会插一脚,所以我们作壁上观随机应变是最好的选择。”   “他为什么要插一脚啊?他那么讨厌樊小妹。”   “你没察觉出来吗?这个人一直围绕你们22楼五个女人在转。”   “魏兄,你想的也太多了吧。”安迪说道:“人命大于天,这件事……我还是觉得能帮便帮,就像你说的,哪怕林跃参与进来,哪怕他对樊胜美意见很大,我相信到了救人这件事上,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说完这句话,他挂断了和魏渭的通话。   ……   魏渭听着安迪后面怪罪的语气有点不开心,他明明是为安迪着想,像樊胜美这种打破头都想嫁一个有钱人的主儿,除了年龄和性格,最大的拖累就是家庭了吧,万一再有个长年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的父亲,有钱人谁会要她呀,可是让她这种人下嫁工薪族,现实吗?不现实。   再蹉跎个四五年,生孩子都是问题,结婚的希望就更不大了,像这种人前端着撑着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时间越久性格就越扭曲,看到那些过得比她好的朋友,不是祝福和羡慕,而是会嫉妒和怨恨。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放任安迪陷进去,拿起手机拨通曲筱绡的电话。   “小曲呀。”   “魏总,今天怎么有兴致给我打电话?”   “你和赵医生怎么样了?”   “别提了,那么好一个机会,又给姓林的搅合了,早知道他这么渣,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揭不下来,姑奶奶当初就不该招他。”   “也就是说进展不顺了?”   “对。”   “刚才安迪给我打电话了,说的是樊胜美家的事。”   “樊胜美?”   “对,她爸中风住院了,现在六院急救。”   “哦,那个老是躲在楼道间抽烟的人是她爸呀,我还寻思是谁家的亲戚呢,他们怎么来上海了?”   “应该是躲债吧。对了,安迪刚才让我有时间过去一趟,帮忙找下赵医生,像这种事,医院里有人总归好一点,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刷脸机会呀。”   “魏总,你该不会又要拿我做挡箭牌吧?我可不想插手樊家的事。”   “那就算了。哦,对了,昨天我问赵医生那孩子的病情时,他还给我吐槽你在他的微博下面捣乱的事,说已经把你拉黑了。”   “啊,他居然拉黑我?怪不得我今天发了好几条帖子都没反应呢。魏大哥,我去,我这就去找安迪姐,顺便问问详细情况。”   “你不怕我拉你做挡箭牌了?”   “不怕,反正樊胜美要借钱我就说没有,她能拿我怎样?总不能逼我掏钱吧,不过……如果赵医生于心不忍,好言相劝的话,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你这小算盘,打得还真不错。”   ……   一个小时后。   安迪在医院门口见到了曲筱绡,虽然对于她插手樊家的事满心不解,但是现在不是问缘由的时候,便一面介绍樊爸中风入院的事,一面往里面走。   拐过两个弯儿没多远,迎面看到林跃在跟赵启平说话。   “没想到真被魏兄言中了。”   “怎么哪儿都有他?”   安迪和曲筱绡吐槽完毕对望一眼,前者走上去打招呼,后者压根儿不想跟林跃说话,但是偏偏赵医生在那儿,所以哪怕再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嗨~你来了?”   林跃点点头:“关雎尔和邱莹莹给我打电话,说樊爸中风住院了,她们现在家里照顾雷雷,不放心这边的情况,拜托我过来看下。”   “这么说来,她爸情况你知道了?”   “刚跟赵医生了解了一下。”   安迪望向赵启平,对他点头致意。   曲筱绡侧移一步,冲着他挥挥手:“唐长老……”   赵启平冷着脸一言不发。   “不就在你微博下面发了几个帖子嘛……”   赵启平还是不理她。   “真的绅士,敢于面对女人的质疑,敢于面对女人的挑战,不可对女人说不,不可对女人发怒,不可小肚鸡肠欠缺风度,否则就是下流,就是无耻。”   这句话一出口,赵启平还没说话,安迪开口了:“筱绡,你先过去看下樊小妹的情况,我跟林跃说几句话。”   “听话,走啊。”   安迪很清楚曲筱绡过来这里的目的,她不想赵启平因为男女情事分神,因为不是时候。   “哼!”曲筱绡见安迪坚持,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彼时樊胜美正在跟急诊科医生商量做手术的事,她想救他爸,可是手里根本拿不出手术费。   别说手术费,她的包里现在一块钱都没有。   “喂,经理,我想……我想……我能不能先从财务部那边支三个月工资,因为……因为我爸住院了,急需用钱,能不能……能不能开这个先例,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   “那好吧,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喂,范总,我现在遇到难事了,想问你借一点钱。”   嘟嘟嘟~   “喂,刘总,是这样,我爸爸生病要做手术急需用钱。”   “……”   “两万,两万。”   “……”   “开什么价?对不起,我不是小姐。”   樊胜美没有注意到曲筱绡的身影,她的注意力都在打电话求援这件事上,能想到的这总那总都打过了,没人搭理她,没奈何,只能拨通曲连杰的电话。   然而结果呢?   对方的回答是在外地,客套说回来再去看老头儿,还让秘书拿一千块过来。   在樊胜美看来,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呢。   “流氓,流氓,都是流氓……”   曲筱绡撇嘴一笑,带着风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曲连杰的号码。   “曲连杰,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应酬呢,马当路,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啪~   曲筱绡把电话挂了,看向樊胜美:“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大烂人一个。”   “他追了我好久,给我买那么多大牌,带我去好玩的地方,怎么会只是玩儿玩儿呢?”   曲筱绡说道:“他带你出去玩儿,就是为了骗你上床,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那点儿钱算什么呀。樊胜美,你振作点儿,你爸还在急诊室呢,你坐这儿为那个人渣哭,傻不傻?”   啪啪啪~   响亮的掌声由走廊拐角传来。   “曲连杰人是不怎么样,渣嘛,分从什么角度讲,既然曲小姐不渣,对朋友两肋插刀,那就把樊家这摊子事管起来啊。现在人命关天,踩你不喜欢的人,然后得意洋洋的对樊胜美宣告自己的睿智,有意思吗?”   “林跃,不是说好谨言慎行么!你怎么又……”   安迪和林跃从那边走出来。   “那边站着一个滥交女,你认为这是感情观的差异,并尊重这份差异,依然拿曲筱绡当朋友。曲连杰玩儿女人,我就不能尊重他的感情观,拿他当朋友了?看到别人骂我的朋友,叫我当没听见是吗?做人不要这么双标好不好?”   完球,安迪在心里快骂死魏渭了,猜到林跃会来还把曲筱绡喊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嘛,自己在外面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他谨言慎行,照顾病人家属情绪,结果拐了个弯儿,就被曲筱绡的一句“人渣”卖了。   关键是说得很有逻辑,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林跃看着坐在椅子上哭的樊胜美,心里没有半分可怜或者不忍,电视剧演到这里相信刺激到了一些人,可是他很想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外企资深HR,手机里这总那总一大堆,她能看不出曲连杰只想跟她玩儿玩儿?最简单的一个细节,谁会带自己的女朋友去酒局给别的男人灌酒呀?何况曲连杰也没说“做我女朋友吧”这类言辞啊,现在借钱被拒绝了就装纯装柔弱?当观众都是弱智,眼泪和同情心那么好骗?   曲筱绡大怒:“你来干什么!”   “那你以为赵启平是谁找来的?”林跃说道:“非得等着你来了再去请?顺便聊聊儿女情长的事?又是魏渭用唐长老做诱饵把你勾来的吧,这边性命攸关,那边还小算盘一箩筐,狗一样的东西。”   他这么骂魏渭,安迪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为未婚夫找补,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魏渭的做法。   林跃看向樊胜美:“别说你知道曲连杰是什么人,就算不知道,就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没结婚,对方帮你那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觉得对方无情无义分手就是,有什么资格骂对方,哦,不帮你不给你钱就是流氓人渣?你觉得你给他睡吃亏了,我还觉得他花了冤枉钱呢,知道BY一个20岁的大学生是什么价吗?算算他给你买的那些名牌服饰,带你去的那些地方,值多少钱?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非要装成受害者的样子。”   “还有,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身后有个怎样的家庭吗?正常人知道你的情况后谁不是敬而远之,以前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可是你干了什么?当众羞辱他的时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没有?所以你也甭委屈,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王柏川给樊胜美买过一个葆蝶家的包,光这个包就值四五万人民币,俩人要是真在一起,樊爸住院,王柏川会袖手旁观吗?亲戚朋友生意伙伴借借也够了吧,偏偏她为了自己的面子蹬了穷逼王柏川,完事爬上富二代曲连杰的床,跟穷人谈钱,跟富人谈感情?WQNMLGB,事到如今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当然,如果是都市电视剧的套路,肯定是王柏川不离不弃,知道樊和曲有一腿也会选择原谅,并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的,因为是真爱啊……   “哟,哟,哟,你不是也在说风凉话吗?”曲筱绡带着一脸狐媚笑容说道。   林跃举起手里的提包,拉开拉链,里面是成沓的钞票。   曲筱绡傻眼了。   林跃说道:“钱就在这儿,借不借由她自己决定。”   樊妈听不明白林跃评价樊胜美的话,但是提包里红彤彤的老人头她看清了。   “小美,小美……我就说他是好人吧,你看,听说你爸要动手术,钱都准备好了,你就去找他借借呗。”   “我不借。”   “小美,你为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爸死掉吗?”   “我说了不借,就是死,我也不借他的钱。”   樊妈一看樊胜美不动,跑过去噗通一下跪倒在林跃面前:“求求你,借给我们钱好不好?我让小美一点一点还你。”   林跃伸手去搀,老婆子哪里反抗的了,被他从地上拽起来,一面把提包的拉链拉上,回头看着安迪说道:“你看到了,我们给她提供帮助,这种人还要固执地端着,借钱也要借出一种我是给你面子才找你借钱,你应该受宠若惊的姿态,所以,我尽力了。”   哗~   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赵启平从里面走出来。   “我刚刚在里面跟主治医生沟通了一下,他跟我说话很直接,现在呢,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不救,以病人的情况活不过三个月,救的话得马上手术,但是呢,有很大几率会全身瘫痪,也就是说往后的生活需要专人陪护。针对这种情况,医院里设有康复中心,但是恢复几率不高,考虑到你们的生存状况……我不建议再规划这部分支出,那么细算一下的话,手术前后大概需要十万。”   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才被林跃拉起来的樊妈一下子瘫软在地。   曲筱绡的注意力压根儿没放在樊家这堆破事上,悄没声地靠近赵启平,小声说道:“唐长老……”   “干什么?”   “上回岚岚、恐恐他们来的时候,不是放下几万块钱嘛,我看……不如拿出来救急啊,如果说是爱心捐款,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确实是很棒的小聪明,不过赵启平只看到了她在打小算盘。   人家林跃是实打实提着一包现金来的,樊胜美只要服个软,这钱就能拿去救樊爸;安迪呢,送病人来又垫付了医药费,做的也不错;你倒好,惦记着给云云治病的那几万块钱,虽然也是林跃从你们身上讹来的,关键是你一个家产上亿的白富美,怎么就这么抠搜。   “她不是你朋友吗?”   除了安迪,曲筱绡和2202三个女孩儿关系挺一般的,和樊胜美尤其差。   “不,我们只是邻居。”   “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帮点小忙啊,我不是认识你吗?托托关系干什么都方便一点啊。”   “你真是……不可理喻。”   赵启平越发觉得曲筱绡是个讨厌的家伙,身为医生,他是那种心怀慈善,高尚的,有格调的人,曲筱绡呢?最近发现她一举一动都带着生意人的铜臭味。   他记得林跃说过,魏渭身上也有铜臭味,只不过会包装,能掩饰,一般人看不出来,曲筱绡就不一样了,读书少的她连装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一时拿不定主意,那你们先商量着,我去看个病人,一会儿再过来。”   赵启平也是烦,从林跃嘴里知道樊胜美的性格,要不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想法,他真是不想管这些破事。   “唐长老,你别走嘛……”   曲筱绡去拉赵启平的胳膊,哪儿知道旁边黑影一闪,一个抡得很圆的巴掌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啪~   清脆而响亮。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好吧,我想说在场的各位全弱智   曲筱绡被打懵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指着前面一个穿粉红外套的长发女子说道:“你……你为什么打我。”   说完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她是谁呀,曲大小姐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身体往前一倾,就要扑上去跟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撕扯,未成想赵启平一把将她扯住,看着对面女子喊了一句:“夏文娟,你怎么来了?”   这个名字一下子令曲筱绡清醒过来,捂着脸仇视着那位夏小姐。   夏文娟,赵启平的正牌女友,她曾经和安迪吐槽,说俩人谈了七年恋爱都没能走入婚姻殿堂,那么这份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只要俩人没有领证,她就能上去抢人,恋爱这种事嘛,达者为先。   现在,那个女人找上门来,而且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夏文娟没有理赵启平,瞪着曲筱绡说道:“你就是那个曲筱绡。”   “对,是我,怎么了?”   面对正宫,她还挺横。   “不要脸的小三儿,我打死你这个贱货。”   “你说谁是贱货?”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   俩人说着说着就厮打在一起,赵启平赶紧插到中间,试图把两个人分开,拳来爪往有好几次都着落在他的身上。   “你让开,这个贱人不仅天天在你微博下捣乱,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不放,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文娟,你冷静一点儿,这里是医院,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脚踏两只船呢。”   赵启平的一嗓子管用了,夏文娟看看走廊里病人诧异的目光,顿时冷静下来,往后面退了一步。   曲筱绡站在对面,气呼呼地看着她。   赵启平扭头看了急救室门口和安迪看热闹的林总监一眼,转身走到夏文娟身边,拉着她的手冲曲筱绡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医院找我。”   曲筱绡恨声说道:“赵启平!”   赵启平说道:“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我的女朋友,而且已经跟你讲过结束这段关系的事情,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曲筱绡看着对面的金童玉女,她一直以为这位夏小姐就是赵启平用来对付那些前赴后继,让他不胜其烦的女孩子的挡箭牌,没有想到这种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想她曲筱绡,从来都是玩弄男人的感情,什么时候被男人甩过啊。   “怎么了这是?”故作深沉的声音由后面传来。   曲筱绡抬头一瞧,魏渭提着一个公文包站在对面不远的地方怔怔看着三人。   “哼~”   她冷哼一声,话也没答,提了提肩包,带着一阵风走了。   如果夏文娟不在,她会哭天抹泪“啊拉”两声,因为赵医生这种人,你一哭他就心软,如今夏文娟在,要这样搞,只能被看笑话和奚落,更别说后面还有个毒舌男,要不是安迪拉着,怕是早就调转枪口不吝恶言了。   “小曲,小曲……”   魏渭喊了两声不管用,望对面二人问道:“她……这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喊曲筱绡来?因为自己有重要的客户要见,一时抽不开身,樊家那档子事太麻烦,他不想安迪深陷其中,曲筱绡呢,为人很精明,跟他有那么一点像,身为朋友的她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劝安迪冷静,免得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给自己招来麻烦,现在看来……安迪那边什么情况且不说,曲筱绡倒是挨了一记闷棍,被他坑得不轻。   赵启平没有回答魏渭的问题,看见曲筱绡走得没影,只是对他点点头,又冲夏文娟丢下一句“你现在这儿等着,我查完房再回来跟你算账”,完了往楼道间走去。   “怎么样?”   魏渭目送夏文娟走到林跃身边,俩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带着有些不爽的心理问安迪。   “如你所见,樊小妹不肯服软找林跃借钱,她妈妈在那边劝她。”   “那曲筱绡呢?”   “她这两天太跳了,被正宫找上门打了一巴掌。”   “正宫?”   魏渭看向夏文娟,忽然有种曲筱绡被算计了的感觉。   “妈,妈……”   便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樊胜英带着他媳妇儿快步冲过来。   被樊妈缠着找林跃借钱的樊胜美一下子爆发了,冲二人吼道:“你们干什么去了?手机关机,人也不见一个。”   “催债的换着号码打我电话,我开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樊胜英说道:“再说了,这里不是有你吗?”   “我,什么都靠我,你结婚买房我出一半钱,被人追债我帮你还,现在爸出事了,还说靠我,我没钱……”   “你怎么会没钱呢?妹妹,你可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人,你拿不出钱,那我们更拿不出钱了。”   樊胜美的嫂子也在一边说道:“对啊,你周围那么多大老板,随便借借不就好了?”   樊胜美又气又急:“我借不到!”   樊妈说道:“小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林不是答应借给你钱吗?还有那个叫安迪的,实在不行你求求她吧,好人做到底,帮帮咱们家。”   安迪和林跃,都说过给她提供帮助,都被她拒绝过。前者被认为是对她不尊重,后者被认为是要羞辱她。   她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张得开口。   “林兄弟。”   “来了?”   “嗯,他们两口子没在写字楼里呆着,手机又关机,所以费了不少功夫,怎么样?没来晚吧。”   “没有,来得正是时候。”   樊妈一看是王柏川,赶紧又去劝樊胜美。   “他不是你高中同学吗?你去求求他,求求他,好不好啦?”   樊胜美不为所动,只是在那儿抹泪,她在山庄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王柏川,现在再去求人家借钱给她?   “小美啊,你……你难道想让你爸死吗?”   这句话刺激到了樊胜美,深吸一口气走到王柏川面前,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柏川,你能不能……”   “对不起,我来上海也是躲债的,这事儿林兄弟知道。”   不仅林跃知道,安迪也知道,王柏川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帮她?   这时急诊科的主治医生走出来。   “你们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吗?再拖延下去的话,手术成功率会进一步降低。”   樊胜美急得脸色通红,看看林跃,看看安迪,看看王柏川,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走到魏渭面前,抽噎着说道:“魏总,你能借我十万块钱吗?”   林跃、安迪、王柏川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她排除在外,眼下她能求助的只剩魏渭了,毕竟人家是公司老总,她去求面子上绷得住。   是的,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照顾自己的面子。   魏渭拉了安迪一把,上前一步说道:“可以呀,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这件事呢,我要算利息和抵押的。”   樊胜美说道:“没问题,我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抵押给你。”   魏渭说道:“我呢,不知道你家房子里有什么,但是我只收容易变现的资产,比如房契一类的东西,期限呢,就定一年,三分利,如果到时候还不上,就把房子卖了收回本利。”   樊胜美回头看了一眼樊妈和樊胜英:“妈,把我哥的房子抵押给魏总吧。”   一句话激起了身后人的强烈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樊妈摇头道:“房子抵押了,你哥以后和你嫂子、雷雷住哪儿?”   樊胜英指着樊胜美说道:“小美,你这是存心要让我的日子过不下去呀?凭什么卖我的房子?”   樊妻反应也很大,怒冲冲看着樊胜美。   “凭什么?凭买房子的钱有一半儿是我出的。”樊胜美指着急救室说道:“爸现在里面躺着,不交钱就是个死,你说……不把房子抵押了,去哪儿弄钱?”   樊胜英说道:“反正我不同意。”   樊妻也在旁边起哄:“这日子没法过了。”   夏文娟看着前面上演的家庭伦理剧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家人……还真挺难的。”   “挺难的?”林跃说道:“起码他们还有房子可以卖,南通的房价也还好,内地村镇上的穷病号想抵押房子换钱治病都没人收呢。”   夏文娟点点头:“那倒也是。”   这时安迪走到林跃身边:“我觉得魏兄这个办法不错,你觉得呢?”   林跃冷笑道:“不错什么呀。”   安迪面露不解,等他的解答。   看电视剧的时候曲筱绡、安迪、魏渭、王柏川一群人都在为这个法子叫绝,认为这事儿不该樊胜美一个人承担,把她哥拉进来就对了。   林跃看电视剧的时候就想吐槽,一群人就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曲筱绡还在一边儿瞎逼逼,好像自己考虑的多周全似得。   还特么精明的生意人?实际又蠢又贱。   “樊家的破事儿是人的问题,跟特么财产结构有毛关系,就樊胜英这股子啃老无罪的劲头儿,你把他房子卖了,扭头他就住进父母家了,以樊妈的性格,能赶他出去吗?恐怕不仅不会,还可能抱有一份亏欠心理,觉得樊胜英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是自己的责任,那时候只要儿媳妇一闹,这个家就没好日子了。不仅樊胜美回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恐怕还得负担她妈和她哥一家人的开销……樊胜美能狠心不给吗?不给?不给她妈就能把自己送医院去。爹是因为她不肯借钱气中风的,妈又是管她要钱不得气住院的,就她那愚孝的劲儿,要么死命挣钱填窟窿,要么找个高一点儿的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安迪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根本就没往深了想。   夏文娟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特别欣赏,带着一丝丝崇拜的眼神:“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不过这件事……你到底管不管?”   “管,当然管。”林跃说道:“我这么好管闲事的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他一个箭步过去,扯住樊胜英的肩膀往后一拉,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自抽过去。   啪~   男人被他抽懵了,可还没等反应过来,林跃又一脚过去把人踢了个滚葫芦。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的管法是这样的。   “两个选择,救你爹,或者不救。”   樊妈一看樊胜英的嘴角都被抽破了,血直往下淌,赶紧去拉林跃:“你为什么打他?”   林跃不理她:“让爹死还是让爹活这个难题和不同选择有可能导致的后果,我觉得还是父母管得最多的儿子来扛比较好。说吧,你想让你爹死,还是想让你爹活?”   樊胜英被问住了,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   樊胜美在后面急得直跺脚:“不行,这事儿怎么能让他做决定呢?妈……”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跃背着她扬起手,侧身一甩,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比打樊胜英的那巴掌还要响。   如果说刚才是惊呆,那这次在场的人就是惊掉下巴了。   王柏川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道:“林兄弟……打起女人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呀。”   夏文娟瞪了他一眼,面露敌意。   樊妈直接傻掉了。   儿子女儿都给他抽了一巴掌,他……他到底要干什么呐?   林跃依旧不理她,看着捂着红肿的脸怒视自己的樊胜美:“你以为樊胜英变成这样就没你的责任吗?女儿当家?你管这叫有责任心?呵,在我看来这是变相的纵容。”   樊胜美无言以对,樊妈扯他衣服的手也放了下来。   “既然冷静了?那随我来,有些话我要单独跟你讲。”说完这句话,林跃不顾她的反应,非常粗鲁地抓起她的胳膊,半拖半拽着把人带到急救室旁边的小房间里。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大约十分钟后,他从里面走出来,冲查房完毕回到急救室门口,正跟夏文娟大眼瞪小眼的赵启平递去公文包:“这里你熟,赶紧带樊家人去交手术费吧。”   赵启平看看他身后幽魂一样的樊胜美,接过公文包:“好。”   目送樊妈、樊胜英追随赵医生离开,安迪问林跃:“你跟她说了什么?”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卷终-王柏川篇   (注意:卷终几章会用三十而已的写法,每个人的剧情都是并行向前发展的,不是先后顺序。)   樊爸做完手术的第二天。   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或一个人慢行,或坐在轮椅上被亲朋推着,安然享受冬日里少有的暖阳。   12月底了,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农历新年,按照医生的说法,樊爸能够赶在春节前回家。   这对于樊妈、樊胜英和雷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当然,对关雎尔和邱莹莹来说也是好事,因为终于不用再忍受雷雷和那个唠唠叨叨的樊妈了。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樊胜美。   靠近小池塘的亭子里,穿着棕色风衣的樊胜美一脸愤怒看着王柏川:“这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到头来还不是要羞辱我?呵……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亏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啊,王柏川,你居然是这种人。”   她很生气,嘴唇都在发抖,整个人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歇斯底里。   王柏川看着眼前那位暗恋很久的高中同学,说没感情那是假的,但是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或许还能正常面对,一旦知道了,它就会像一根扎到心窝里的刺,再也回不去了。   “那件事林跃跟我说了,我只是他的选择之一,不过我拒绝了。所以你没必要这么对我歇斯底里。樊小姐,经过这件事后,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   这句“樊小姐”像一根棍子狠狠抽在她的心头,从最开始的“小美”,到现在的“樊小姐”,代表着两个人的距离,也宣告了王柏川对她的放弃。   “你真的拒绝了?”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王柏川怎么可能拒绝呢?当然,如果他选择答应,那她肯定会非常非常愤怒,可是换成了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有些沮丧。   王柏川说道:“这件事我没有必要骗你,而且我认为林跃只是跟我开玩笑,心里并没有选择我的意思。”   “他有这么好心?我不相信。”樊胜美觉得,林跃不会放过任何让她难看的机会。   王柏川的目光又冷了一度:“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留下樊胜美一个人在小亭子里,时而皱眉,时而沉吟,时而失落,总之表情很复杂。   ……   当夜,靠近南京路的一家小饭店里。   餐桌中间摆着一个炭火箱,红色的木炭散发出一阵阵热气,驱散了周围的寒意,给肉串留有一些余温,吃到肚子里不至于过凉。   王柏川的面前放着一瓶梦6,林跃手边的杯子里盛的是啤酒。   “一切都结束了。”   王柏川面前的肉串基本没动,就照着店家赠送的花生米吃了。   林跃拿起一个烤生蚝递给他。   王柏川摆摆手,没有接,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辣的微微皱眉。   林跃说道:“梦6都能喝出这种表情,我不认为你真得放下了。”   “相信我,今晚喝酒只是想对以前的生活告别,樊胜美的事让我知道了,其实事业心太重的女孩子并不适合做妻子,是我过于美化她的形象了。”   “她那不是事业心重,是虚荣心太强。”   “或许吧,反正都过去了,来喝酒。”   王柏川举起杯子,跟林跃碰了一下。   林跃说道:“知道这一段感情里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吗?”   王柏川摇摇头。   “你太投入了?”   “两个人相处,不应该吗?”   林跃说道:“精力、时间、钱财,这些东西付出越多,想得到回报的心就越盛,就越在意对方,患失的心理也越重,这反而会助长女人对你的不重视,因为怎么作你都不会离开。你太害怕失去,对她的需求太强,这种失衡会让一切走向崩溃。所以不要倾注全部心血在女人身上,经营好自己,顺其自然就OK,财富、内涵、文化、快乐……这些都值得你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求。”   王柏川沉吟片刻:“你说得对,以前我太在意樊胜美了,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会了。”   林跃点点头,很满意他的态度。   电视剧里王柏川20W的宝马舍不得买,去租,给樊胜美的第一个包就4、5万,还说她值得最好的,你自己都许愿说人家值得最好的了,那以后还不得拼命舔,拼命装大款啊,做渣男骗骗女人这么说也就算了,跟小姑娘这么说也还好,跟30岁的大龄女这么讲?特么的脑子有坑。   编剧也搞笑,现在生活工作节奏那么快,正常状态下,男人追女人,相处一个星期不让拉手,直接就PASS了,毕竟大家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演。   林跃把啃完的羊排丢垃圾桶里,抽出一片纸巾擦了擦手:“既然你没有让我失望,鑫金机械厂拖着你货款不给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的。”   “你会帮我解决?怎么帮?”   林跃笑笑,没有细说,端起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王柏川忍着不解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   一个月后。   年根儿是要债高峰,在朋友圈儿发个催款的动态那是牛的,像王柏川这种小老板,想要钱,得先送礼。   这是他第二次来见鑫金机械厂的负责人,上回来拎着一对五星茅台,两条软中华,哭了好一番穷,对方才松口,要他今天再过来,财务那边或许有信儿。   “刘总,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来就是想拿回货款,你看拖了那么久,现在又到年底了,如果我再拿不到钱,一没法向家里交代,二对不起那些跟我混饭吃的工人,刘总,这次请你务必把货款结了。”   “小王啊,稍安勿躁,我这就帮你打电话问问公司财务。”办公桌后面挺着大肚子的中年人笑呵呵地拿起电话拨出去。   “老吴啊,是这样的,王柏川来了,他的那笔货款……嗯……嗯……嗯……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刘总叹了口气,面带遗憾说道:“小王啊,不是我不想给你结款,实在是公司财务也很困难,这又到年底了,要给工人们发年终奖、各种福利、还要去管事的人那儿走动一下,最近一位股东又闹情绪,这些都需要钱,至于你的货款呢,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结一部分,先把年过了,明年效益上来,咱们一气儿结清尾款。”   王柏川忍着冷笑说道:“那按刘总的意思,我这次来可以带走多少钱?”   刘总一脸为难道:“十分之一,六万吧,再多财务那边就没办法了。”   “六万?给工人发工资都不够,刘总,拖了我两个多月,就给这么点?我谢谢你啊。”   “小王,别激动,这做生意嘛,最怕动气不理智。”   “我没生气,是在替你难过。”   “什么意思?”   “或许明年的今天,你要在牢里过了。”   王柏川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包奕凡的声音:“刘经理,王柏川那边的货款给我继续拖着,争取让他过个‘好’年……好的包总。”   “这……这……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录音?”   刘总脸色变了,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王柏川说道:“我知道,这东西定不了你的刑责,民事纠纷嘛。但这并非用来对付你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拨通一个号码:“如你所料。把鑫金偷税漏税的证据交给检察院的人吧。”   刘总傻了。   厂里有内奸?   既然王柏川能拿到他和包奕凡的通话录音,要说搞到企业偷税漏税的证据,应该不是难事吧。   以当前经济形势,要是没创新,没后台,没门路,没机遇,没本事,小微企业还能赚个辛苦费,中型企业或许连辛苦费都挣不到,不搞点正常经营外的东西,早TM破产了,所以只要管理层有内奸,要拿到弄虚作假、偷税漏税的证据,绝对不是难事。   王柏川朝着外面走去:“那六万块留着给鑫金交罚款吧,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了。”   ……   一个半月后,四川大渡河区域。   王柏川站在坝前,看着闸口奔泻而下的水流,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王柏川,你在那儿傻愣着干吗?”   听到的林跃的喊声,他赶紧进入前面精心打理过的库房,转眼看到货架上一排排的风扇和显卡,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林兄弟,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林跃回过头,对他眨眨眼,微笑说道:“当然是让你换个有前途的工作了,就是职业标签不好听,不过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可以对他们讲我是搞金融的。”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卷终-曲家篇(上)   樊爸做完手术的第四天。   曲连杰按照林跃的吩咐送走那个说可怜也可怜,说不可怜也不可怜的朋友,在地下车库等候片刻,电梯间的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嘿,这儿呢。”   林跃看了他一眼,走到那辆玛莎拉蒂跑车旁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你是没看到刚才老刘那脸……啧啧啧,太可怜了。”   “他自找的。”   “不是吧,人家不就是听我讲你是位奇人,便找人查了查你的过去吗?这样就要打击报复,小气,太小气。”   “他不是也揩了不少油吗,也不算太吃亏。”   “那倒也是。上边儿,没事吧?”   “你想上去看看?”   “你可饶了我吧。”   “那还等什么,开车。”   “去哪儿?”   “晟煊集团,知道怎么走吗?”   “金融街对吧。”   “没错。”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2201的安迪大美女,我们来了。”   林跃瞄了曲连杰的侧脸一眼:“我这次去晟煊是找谭宗明谈合作,跟安迪没有关系。”   曲连杰说道:“有没有关系,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林跃没有接这个话茬:“过年前后吧,我要去HK一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玩儿玩儿?”   “好啊。”曲连杰一口应下:“新加坡我去了,夏威夷我也去了,HK嘛,还真没好好玩儿过。”   “那行。”林跃说道:“到时候我喊你。”   ……   临近春节,商场里的的人多了起来,写字楼里的人少了起来。   曲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曲筱绡的号码。   “喂,筱绡呀,干什么呢?”   “我呀?我在和安迪做SPA呢。”   “挺好的。”   “爸,你打电话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你哥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   “我哪儿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呀,他又不会跟我汇报行程。”   “哦……”   “哎爸,安迪说她看到林跃出发去HK的时候车上坐着一个人,好像是曲连杰。”   “去HK了?行,我知道了。”   曲峰答应一声,挂断电话,不过转念一想,去HK就去HK呗,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啊?难不成是怕自己夺命连环CALL追他回来处理公司的事?   咚咚咚~   这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引起他的注意力,转身一瞧,是秘书小王。   “怎么了小王,有事吗?”   “曲总,外面有一位叫林跃的先生想要见你。”   林跃?他不是跟曲连杰一起去HK了吗?曲峰面带不解说道:“快,把人带过来。”   “好的,曲总。”   小王出去了,少时,引着林跃来到总裁办。   “林先生,又见面了,坐。”   曲峰主动打招呼,并示意秘书赶紧上茶,对于这位投行总监,虽然生意上没有交集,但是跟朋友聊天时经常听他们谈起这个名字,说是金融界的传奇人物都不为过,短短四个月,过手的大单几十宗,好像就没有他跑不下来的生意。   更何况,自己那个夫人和女儿没少得罪他,要不是因为儿子跟他是朋友,中间说了不少好话,上次的案件就不会只是把那个叫米雪儿的送进看守所那么简单了。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曲连杰跟林跃去了HK,曲峰没有多想的原因,但是现在不一样,林跃回来了,却不见他儿子的踪影,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中冒头。   曲峰在林跃对面坐下,秘书小王把咖啡端上来后离开房间,他这才客气地道:“林先生,不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什么?”   林跃沉吟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往对面一推:“你自己看吧。”   曲峰拿起文件扫了两眼,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怎么会这样?”   “唉。”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带他去HK了。”   “林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曲峰急了,屁股离开沙发,手扶在茶几上怔怔看着林跃,文件是澳门一家赌场发来的催债函,上面的意思是曲连杰赌钱输太多又无力偿还,那边只好把人给扣了,要曲家拿钱赎人。   “我们俩到了HK后小玩了两把赛马,曲连杰觉得不过瘾,便问接待方有没有更刺激一点儿的地方,对方给推荐了御豪的邮轮,晚上我们去上面逛了一圈儿,看着还不错,挺正规的。后面因为有生意要谈,我就把精力都转移到商务谈判中,谁想到当天晚上没见他回,不过发微信告诉我去一个‘好地方’了。”   “你知道的,HK有很多那什么……嗯,反正我也没在意,谁知道一连两三天都是这样,当我意识到不对劲,准备去找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这份文件,之后请朋友一查才知道,曲连杰在御豪的邮轮赢了点钱,后面庆祝时喝多了,被女伴拿话一激,便乘着酒兴去了MO。”   说完过程,林跃停下来,双目直视对面一脸冷峻的曲峰。   “这个小兔崽子,这个小兔崽子……”   “曲总,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不,林先生,这跟你没有关系。”曲峰摆摆手,气冲冲说道:“是他自己控制不住那只手。”   林跃善意劝道:“曲总,以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把人捞出来,后面再谈如何教育的事。”   “对,你说得对。”曲峰站起来,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放下,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翻了翻,又把两只手平放在办公桌上陷入沉思。   ……   一个小时后。   曲筱绡做完SPA,双手食指弹着泛光的脸往外走。   安迪在后面问:“小曲,你待会儿要做什么?”   “我呀,我得找个肌肉男调戏,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小奶狗?温柔哥?电眼男?随你挑。”   “我就算了。”   “算了?你不是已经跟魏总分了吗?”   安迪保持沉默,不想提这件事。   “男人之间有句话传的很火,叫潘驴邓小闲,讲的是怎么泡妹子,安迪,要我说,以你的条件,干嘛这么委屈自己,你看看这大街上,有没有感觉全中国的男人都在往这里涌?这一片片茂密的森林,是乘凉,荡秋千,掏鸟窝,还是砍下一颗当火头,那不是任你取用,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安迪还是没有说话。   曲筱绡正要再加把劲儿,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她妈打来的,随手按下接通键,往耳边一放。   “皇后娘娘请安哦,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啊?”   “……”   不到半分钟,她的脸色变了,把电话一挂,望安迪说道:“我得马上回家一趟。”   “怎么了?”   “我哥去澳门赌博被人给扣了,我得回去按住我爸,免得他脑子一热,把家里的钱拿去赎曲连杰。”   安迪皱了皱眉:“这么严重吗?”   曲筱绡点点头:“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一个亿。”   听到这个数字,安迪都有些HOLD不住。   曲筱绡没再多说什么,VIP卡交给店员一划,付款完毕赶紧走了。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卷终-曲家篇(中)   曲筱绡开着那辆小POLO回到家里,一推门就听见父母在为这件事争吵。   曲母说道:“我不同意,我们的钱都投在公司里,哪儿来这么多钱为他还债啊。”   曲父说道:“那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连杰赌钱是不对,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你是想让我这个当爹的见死不救吗?何况我们节衣缩食一下,还是能拿出这笔钱的。”   曲母说道:“我还就不信了,这群人真敢把人一直扣着,我们可以报警啊,让警察去救他不就是了?”   “是,他们是不敢一直把人扣着,但是你想过没有,对方不仅掌握着连杰的资料,他前妻的,女儿的,甚至你的,我的,筱绡的都有。我有个朋友就因为不还钱被放到了通缉榜上,那边放出话来,出再多钱也要他的命,现在怎么着,一个多月过去了,人消失了,天知道是因为害怕跑路了,还是被那些为钱不要命的亡命徒给杀掉了。”   “你说这些有用吗?现在我们手头的工程,哪一个不是自己垫钱在做,一堆口子等着拿钱填呢,给他还钱,钱从哪儿来?”   曲峰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把手里的两个厂子转让掉,那些用不到的物业也一并卖了,杂七杂八算下来应该差不多了。”   曲母说道:“当初你由老家出来,从身上几乎没有钱到有了现在的资产,我们容易吗?现在说卖就卖,我不同意,凭什么牺牲我的利益去填你儿子的那个窟窿。”   曲峰寸步不让道:“这是我们的共有财产,我有一半的支配权。”   听到这里,曲筱绡知道再不过去这两个人会越吵越厉害,赶紧咳嗽一声,快步走入客厅。   “爸,妈……”   她这儿刚要劝两人别吵了,忽然发现通往后花园的玻璃门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林跃!于是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知道林跃为什么在这里,更无法理解父母为什么当着一个外人吵架。   “筱绡?你回来了?”曲峰说道:“因为你哥是跟他一起去的HK,赌场的人把催债函发到了他的手上。我想……你哥应该是知道错了,害怕那些人去找我或者你奶奶,所以才想让林先生帮忙,做个中间人。”   曲筱绡说道:“帮忙?真是好笑,这个人渣只会越帮越忙。”   曲峰一板脸:“筱绡,你怎么跟林先生说话呢!”完事扭脸看向曲母:“我说不让你打电话,你非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告诉她怎么了?她是你跟我的女儿,没资格知道这件事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偏心,没脸见她呀?”   “停、停、停。”曲筱绡走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把父母分开:“爸,这事儿还没弄明白就急着变卖家产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跟我哥串通好,来这儿演苦肉计了呀?”   曲峰愣住了。   曲母一脸狐疑看向林跃。   还别说,这个曲筱绡是有几分防人的小聪明。   林跃耸耸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反正到时候死的是你哥,又不是我哥。一个想要补偿儿子缺失的父爱,一个想要女儿霸占万贯家财,一个因理亏过度溺爱,一个尖酸刻薄小肚鸡肠。吵吧,继续吵吧,我看好你们哦。”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朝外面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曲总,虽然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不过极力地想要对儿子女儿一碗水端平,并不会这个表现的优秀你就爱这个,那个是窝囊废你就讨厌他,对于这一点,我是有好感的,作为金融界人士,告诉你一个可靠的消息,你的夫人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掏空了集团的流动性,并将公司和家庭持有的股票、债券这类资产全部变现转移出国了。”   电视剧里曲筱绡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重男轻女”,说樊胜美家重男轻女,说她家也重男轻女。反正只要不是超级大帅哥,在她眼睛里都是屌丝、人渣、垃圾、癞蛤蟆,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废物,就拿追关雎尔的林师兄来说吧,她虽然没有勾引,可是那一副满满优越感,这种男人我看不上的姿态,啧啧……   樊家的情况不去讲,曲家这边,她认为自己能力强,表现好,就应该夺了属于曲连杰的那份家产,还义正言辞地讲她爸以前是净身出户来到上海打拼的,这边挣的财产跟曲连杰没有关系。特么的这个家庭最少一半财产是曲峰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全捐了也是他的自由。作为观众嘛,代入主角认同她的感受能够理解,可是正常家庭为人父母者,谁愿意看到儿女受苦?女方条件好,男方条件不好,那自然是要多帮衬男方一点,反之亦然,受照顾少的那个可以抱怨可以委屈,但要说“父母重男轻女”什么的,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可以理解,毕竟观众主体是年轻人,曲筱绡贴着“重男轻女”的标签更有代入感不是?   林跃走了,但是他说得那句话点了炮仗。   曲峰指着门口说道:“他……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曲母对林跃恨得牙痒痒,心道这家伙终于找到机会报她收买米雪儿去整他跟关雎尔那件事的仇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意义了。   “是,我是把容易变现的资产都转移到国外了,不过那些是我留给女儿的嫁妆,任何人也别想动它。”   曲筱绡呆住了,忽然想起之前俩人吵架后母亲对她说的“B计划”。   曲峰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起手一巴掌抽下去。   啪~   曲母直接被抽到沙发上,披头散发,满脸恶毒,哪儿还有贵妇人的样子。   “你干什么?”   曲筱绡急了,忙过去护住她妈。   “行,你真行,从今天起你们两个过吧。”曲父冷哼一声,拿起放在衣架上的外套,黑着脸往外面走去。   “爸……”   曲筱绡想去追,被曲母拦住了:“让他走。”   “妈!”   ……   一个小时后,母女两人调整好情绪,曲母打开了那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在桌面找到美股软件登陆自己的ID,指着账户里的股票份额说道:“你看,苹果、亚马逊、英特尔,台积电……还有一部分美国国债,这些都是以你的名义买入的,我还让人在纽约和洛杉矶各买了两栋物业。哼,我女儿的东西,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妈,可是爸……”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那个老东西真要为了曲连杰跟我离婚,那妈妈就带着你一起去美国生活,有这些资产在,咱们会活得比在国内还舒服。”   “妈,我不想你们分开。”   “你以为你爸屁股就干净吗?这些年来他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曲连杰那个样子像谁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妈忍那个老东西已经很久了,反正这次他要给曲连杰赎身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妈,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这件事。”   曲母说道:“现在我跟他彻底撕破脸,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卷终-曲家篇(下)   曲筱绡劝了半天没用,赌气回了欢乐颂小区,蒙着头在被窝里郁闷了好长时间,最后一阵倦意袭来沉沉睡去,直到晚上十点多才醒过来,一边拿出零食充饥,一边在沙发前面坐下来,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她妈买的那些股票,便准备看看自己的账户上有多少资产。   因为没有操作过美股,她不知道怎么搞,只好敲响2201的房门。   “安迪,你帮忙登陆下我的美股账号呗,我想看看我妈往外转移了多少资产。”   虽然不知道她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安迪还是很配合地走到书房,根据她提供的账号密码进行登陆。   结果令人意外,系统提示ID不存在。   “小曲,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错呀,就是我名字的拼音加生日呀。”   她拨通了曲母的电话,又确认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错。   “安迪,是不是你的系统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呢。”她一面说,一面熟练地键入两行字符,按下回车,很顺利地就进入自己的股票账户。   “可是妈给我的账号也没错啊,下午还登陆美股看过呢……”曲筱绡沉吟片刻脸色微变:“安迪,我记得美国房产信息在网上很容易查到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   “那你帮我查一下这两个地址。”   一分钟后,曲筱绡一张脸白得没有人色,要不是办公桌支撑,她早就坐地上了。   “小曲?究竟出了什么事?”安迪面露不解。   “我妈……好像被人骗了。”   “被人骗了?”   曲筱绡没有多解释,赶紧给曲母打过去,要来那位雷姓高人的手机号码,电话一拨通,对面传来的是“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一瞬间,曲筱绡感觉天都塌了,父亲那边要给曲连杰交一亿赎金,母亲这边被人骗光了所有财产,还有银行贷款要还,工地的口子要补……   “我们家完了。”   安迪说道:“小曲,你究竟在说什么呀?”   曲筱绡喃喃自语:“一切都完了……”   这时候电脑扬声器“咕嘟”一下,FB弹出一个对话框,头像是名侦探柯南里的黑衣人:“刚从外面回来,这是年前最后一场了,洗完澡就去睡了,晚安。”   晚安下面还有一个俩小孩儿KISS的卡通图案。   安迪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放在以前,曲筱绡一定会追问他是谁,但是今天,她没有心思。   ……   三个月后,桃花夭夭,牡丹灼灼,春姑娘带着它独有的娇柔吹出一口温热的气息。   市郊二手车市场停车场。   邱莹莹和林跃由车上下来,肩并肩往里面走。   “林大哥,你真要送我一辆车啊?”   “错,不是我要送你车,是你们老板给你的业绩奖励,嗯,一辆二手车。”   “二手车也是车呀,这奖励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呵,平素直来直往的小蚯蚓也学会虚情假意了?”   “嘿嘿,被你看穿了。”她傻呵呵地跟上来:“林大哥,我刚学出驾照,我怕……”   “怕什么?以后我坐你的车去上班,多练几天就不怕了。”   “关关知道后会杀了我的。”   “她可以开我的车去上班啊。”   邱莹莹不知哪根筋被挑动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安迪姐……咦,那不是曲筱绡吗?”   突如其来的遭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把安迪的事抛在脑后。   林跃抬头一瞧,只见曲筱绡跟着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男子走出来。   “是你们?”   两个人看到了她,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邱莹莹问道:“曲筱绡,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视着林跃,打心底认为如果不是他戳破她妈往国外转移资产的事,父母也不可能离婚。   这时林跃指着面前一辆黄色小POLO问道:“这辆车卖不卖?”   “咦?”邱莹莹发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情况,林跃问的那辆车很像……曲筱绡常开的那辆车。   “卖,当然卖。”工作人员没有注意曲筱绡的脸色,意识到三人很熟,半开玩笑地道:“曲小姐,卖车手续已经办好了,你可不能反悔哦。”   他的一句话把曲筱绡卖了。   邱莹莹讶然道:“你是来卖车的?”   曲筱绡说道:“姑奶奶卖了保姆车换辆跑车开不行吗?”   邱莹莹一脸不解,心说她最近情况不对啊,又是把母亲接到2203住,又是卖车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跃没有理睬二人,指着POLO问:“这车多少钱?”   “6万。”   他连价都没还,一口应下:“好,这车我要了。”   男人打了个愣,从业五年,他就没做过这么顺利的生意,前脚卖主办完手续,后脚就有人相中车辆,甚至价都不还。   曲筱绡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爆发了:“姓林的,你是在羞辱我吗?”   她认为他是故意的,俩人住一个小区,以后看到邱莹莹开这辆车,势必让她心里不舒服。   林跃反问:“你配吗?”   “她不配,不配,不配……”天空落下一只鸟,站在前面的框架上看着曲筱绡:“贱人就是矫情,啊,贱人就是矫情。”   邱莹莹讶然道:“大反派?你怎么也跟来了?”   一个林跃,一个跟他一样嘴贱的鸟儿,她曲筱绡就一张嘴,怎么斗?牙关咬了又咬,冷哼一声走了。   “她最近怎么了?”邱莹莹问道:“曲家出了什么事吗?”   林跃说道:“放心,很快就没碍眼的家伙了。”   邱莹莹不是关雎尔,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曲筱绡离开二手车市场,经路口朝南一拐,一辆兰博基尼靠了过来,车窗落下,露出姚滨的脸。   “姚滨?”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自从山庄事件后,这家伙也不跟岚岚、恐恐等人玩了。   姚滨朝副驾驶偏偏头:“上车。”   曲筱绡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姚滨默不作声。   曲筱绡说道:“我们家的事,你知道了?”   姚滨点点头。   “谢谢你,姚滨。”   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在朋友圈儿传,从集团申请破产到爸妈离婚,这段时间,恐恐、岚岚那些人一个都没出现,只有姚滨……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来见她了,她当然心存感激。   “知道岚岚、恐恐那些人为什么不联系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哥那件事,岚岚被她爸抓去美国了,恐恐她妈要查她的帐……还有,裴凯给你打了个电话吧?”   “没错,问我情况怎么样,缺不缺钱。”   姚滨说道:“第二天他们家的公司就被查了,药材造假,初步估计罪名很大,他的爸爸和叔叔起码要在里面呆二十几年。”   曲筱绡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姚滨说道:“因为有人要整死你。”   “姓林的?”曲筱绡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答案,因为她和她妈结的梁子最深的人就是他。   姚滨没有回答。   “这种时候你还来看我,我真是……”   姚滨挥了挥手,打断她的感激。   “筱绡,我是为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来的。”   曲筱绡如遭雷击,半年多前她从美国回来,要在曲峰面前扮演有为青年,买了欢乐颂小区19号楼2203,说是自己炒股挣来的钱买的,实际是姚滨帮她垫付的,直到现在还没把钱还给他。   “姚滨,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我落井下石。”   姚滨说道:“我也没想到你在我垫钱买下的房子里跟别的男人上床,曲筱绡,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   “姚滨,我一直拿你当哥们儿看。”   “可我不是。”   曲筱绡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停车,我叫你停车……”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般来讲,有限责任公司破产是不会影响股东私人财产的,可是她妈转移到国外的钱有一部分是集团资产,所以曲家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还好这时候有一个买主接盘了他家的生意,换来曲母不被追究刑事责任,而曲家那些别墅、豪车也自然而然地归到了买主名下。   曲峰替曲连杰还清赌债后回了乡下,净身出户的曲母只能投奔女儿,住进了以前非常嫌弃的破小区。   两个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怎么生活?只能变卖以前的奢侈品和车子救急了。   然而谁能想到,现在姚滨找到她,先说岚岚、恐恐等人的遭遇,再提房子的事,目的不言而喻。   公司没了,家庭破裂,车子刚卖了,马上连落脚的地方都要没了,现在的曲大小姐,内心涌动的一个词是“走投无路”。   嗤~   车子在路边停下。   曲筱绡推开车门正要离开,姚滨忽然递到她面前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   “林跃让我给你的,为了我爸的生意着想,我不得不这么干。”   “我问你这是什么?”   姚滨深吸一口气:“实在缺钱的话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林跃跟经理谈好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2000P5000Y,不抽成。”   曲筱绡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夺过那张名片一气扯碎,用力丢到姚滨脸上。   “你告诉他,想用这种方法羞辱我,痴心妄想!”   嘭~   她把门狠狠摔上。   随着车窗落下,姚滨往外探了探头:“那你还能做什么?”   一句话问到她心坎儿里了,她还能做什么?   晟煊倒了,安迪回美国了,恐恐、岚岚都不理她了,指望爸爸那些老员工收留她?谁敢?   曲筱绡想到第一天见林跃时说过的话——你别逼我,我跟你说别逼我,逼急了我,姑奶奶让你在上海没有一寸立足之地。   还有她妈的那句“别怕,一个小小沪漂也敢这么嚣张,那个老东西不帮你,妈帮你捏死他。”   然而事情的最后,“没有一寸立足之地”的人不是林跃,是她和她妈。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卷终-安迪与魏渭篇(上)   樊爸手术后第五天。   惠南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会议室里,魏渭见到了之前派去调查安迪身份的小方,没有多余的客套,对方直接把一份文档递过来。   “这是魏国强的资料。”   魏渭接过那份文档,翻了翻上面的照片和内容页,陷入沉思。   因为安迪总是跟他对着来,给林跃那些出格的言行找借口,还说林跃身上有一种逻辑美,从尊爵会回来那天晚上又受到一些话的刺激,他决定找人调查安迪的身世,以便更加了解她。   之后小方回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在此以前有人调查过安迪,他以为那个人是谭宗明,被告知不是,他以为是林跃,结果也不是,而是一个叫魏国强的人。   接下来他又让小方去调查魏国强的背景,这不,目标对象的资料就放在自己面前。   魏国强,大学教授,出过好几本书,有自己的公司,是圈子里有名的经济学家。   关键是……   “你确定他在黛山呆过?”   小方点点头:“确定。魏国强在黛山做过知青,后来回到城里经商,创业失败后趁着改革春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大学任教,再也没有回去过。”   “魏国强……黛山……福利院……”   魏渭面露沉吟,前两天他跟安迪去过福利院,私下里问过院长关于魏国强的事,得到的答案是确实有相似的人去过,但不是为了接小明走,而是打听小明姐姐的事,因为不知道安迪的存在,她用一句“你认错人了”给打发了。   魏渭觉得这个魏国强可能跟安迪有很深的渊源,如果条件允许,能够当面谈谈最好。   “知道魏国强现在哪里吗?”   小方说道:“应该在BJ,不过这周末他会来上海参加一个经济论坛。”   魏渭点头说道:“小方,谢谢你。”   “魏总,你客气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眼见魏渭再无问题,小方起身告辞。   “好,慢走。”   ……   周日。   宜信财富全球配置经济论坛。   魏渭看着前台沙发上坐的魏国强,眉头皱得很深。   他没有把过来接触魏国强的事告诉安迪,因为他害怕她去找楼下那位商议这件事,自从樊家的事情后,他就有种安迪越发疏远他的感觉,也不跟他讲22楼五个女孩儿和她们的男朋友的事了,也不就商业问题进行讨论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拉曲筱绡的壮丁去医院这件事开罪了她,后来发现不是,她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该跟他交流什么,换句话说,两个人的价值观的撕裂越来越大。   一个CFO,一个公司老总,明明是一个层次的人,她却对那个有着市井小民心态的家伙越来越感兴趣,遇到事会先扪心自问,如果林跃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魏渭十分确定,安迪的状态很危险,她自己不肯承认,但是毫无疑问,好奇与挂在嘴边是爱上一个人的最初阶段。   姓林的嘴巴明明很贱,从来不会给她留情面,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魏渭想不明白,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安迪的父母,更进一步介入到她的人生中,以此来加深双方的关系。   魏国强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有认真听,更不会去想。   论坛结束后是一个小型的酒会,在外面呆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魏渭往最里面走去。   快到组合沙发的时候,他看到魏国强在跟一个人谈话,从背影来看很熟悉,直到侧脸映入眼帘,他停住脚步,脸阴得无比深沉,压抑不住的火气在内心升腾。   “魏教授,那就这样,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谈。”   “果然英雄出少年,在BJ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如今听君一席话,真是让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魏教授谬赞了。”林跃伸出手去。   “那就这样,有时间咱们再谈。”魏国强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   林跃告别魏国强,往后走了几步来到魏渭面前:“呵,真巧。”   “我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那魏总认为这是什么?”   魏渭没有在不重要的问题上纠缠:“你跟他说了什么?”   林跃说道:“就金融领域的一些事情啊。”   魏渭当然不信:“离安迪远一点,这是我作为她的未婚夫对你的忠告。”   “爱信不信。”林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错身望前方一个外国人挥了挥手,闪身而去。   像魏渭这种人,生性多疑,就算很简单的一句话也会翻来覆去在心里嚼个七八遍,联合林跃调查过安迪的身世,又是黛山养老院的常客,没道理不知道魏国强的存在,今天魏国强来到上海,前面论坛开讲时他不到场,现在酒会时间却躲在最里面跟魏国强谈金融话题,骗鬼呢?   如果没有谈金融话题,那两个在谈什么?   会不会跟安迪有关?   魏渭没有多想,因为时间不够,魏国强和林跃告别后准备离开会场,他赶紧追上去。   “魏先生,能聊几句吗?”   “你是?”   “我叫魏渭,刚才在下面听过您的演讲。”   “哦,你好。”   没有太多的客套,魏渭直奔主题:“魏先生,您是不是在黛山县呆过。”   魏国强以为这个同姓人想要跟他谈经济方面的事,没想到不是,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犹豫片刻,他点点头:“是,我是在黛山呆过一段时间,当年上山下乡,我在那里做知青。”   魏渭看了林跃的背影一眼,回头说道:“那您是不是有一个女儿?”   魏国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眼前人,似乎想要看透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是,我确实有一个女儿,不过她已经去世好多年了,这位先生,你怎么会问这么久远的事呢?”   魏渭说道:“前一阵子我去过黛山的一个养老院,见过一个叫小明的人……这么说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的女儿并没有过世。”   魏国强的脸色变了。   而这也让魏渭心存疑惑,难不成林跃并没有撒谎,真的只是在和魏国强聊金融方面的话题?   “……”   说完安迪的事情,和魏国强约好时间去晟煊相认,魏渭松松领带,朝着外面走去。   这时候和一个老外谈话的林跃做了个叫人意外的动作,他从桌上端起两杯酒走近魏渭,什么也没说,就是递过来一杯酒。   彼此对望一眼,魏渭寒着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完事快步离开。   林跃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恭喜入坑。”   ……   周二。   如同电视剧里演得,魏渭带着魏国强去了晟煊,想要给安迪一个惊喜,一旦父女相认,他这个未婚夫便是大功一件,只要博得老丈人的欢心,什么林跃,什么谭宗明,什么包奕凡,都是渣渣。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局面完全失控了,魏国强告诉了安迪她母亲和外婆都是疯子的事,没有隐瞒他跟她的外公嫌弃她们的事实,还说她外公外婆的结合、母亲和他的结合都是个错误。   残酷往事击溃了何总(安迪)的精神,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魏渭苦劝无果,只能落寞离开。   千般算计,没想到会以这样的结果告终,他更没想到会在第一会议室外面遇见林跃和谭宗明。   前者在对他笑,笑的很耐人寻味,而后者目露激愤,扬手就是一拳。   不过很遗憾,这一拳没有击中,林跃握住了谭宗明的手。   “谭总,打人是不对地,好歹魏总也是有身份的人,天涯论坛关于你们的帖子已经是昨日黄花,不过你这一拳要是打下去,搞不好会被有心人翻出来哦,两个高净值的男人为一个女人撕逼已经很八卦了,要是再透出一点更深层次的原因,局面会失控的。”   一句话惊醒了谭宗明,也提醒了魏渭,回想周末在酒会上林跃敬他的那杯酒,隐隐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这……真的很不爽,难以接受。   林跃说道:“魏总,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真想被谭总打一顿?我数到三就会放手的哦。”   数到三?   他是在威胁小孩子吗?   魏渭当然不是小孩子,他也知道这是变相的嘲弄,但是以现在的形势,离开确实比倔强留下要好,所以他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提着公文包走了。   “放手。”谭宗明喝令道。   “你是觉得上回兴师问罪被我揍了,这次要在魏渭身上找补回来吗?”林跃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如果我是你,会选择探视安迪的情况,而不是找魏渭算账。”   谭宗明闻言清醒过来,压下盛怒,转身往CFO办公室走去,没两步发现林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去吗?”   “都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你们愿意为她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头破血流,那是你们的事,我没有兴趣。”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作为安迪的朋友,谭宗明认为自己有被冒犯到。   林跃无视谭宗明难看的脸和相当不爽眼神,拍平身上因为运动出现的褶皱,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卷终-安迪与魏渭篇(中)   魏渭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急于向安迪辩解,从动机到做出决定,再到心中希望,他从没想过去伤害她。   所以在欢乐颂地下停车场等了好久,一直打电话,一直在FB上给安迪发信息,终于,在将近十点的时候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安迪让他上楼。   他很高兴,认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谁想来到2201,等待他的是一个陷入绝望的女人,满腔安慰和准备好的说辞都敌不过她的“钻进牛角尖无法自拔”,最终两人谈崩了,他被安迪赶了出来,神情落寞地来到-1层,正好遇到才演出完毕回家的林总监。   原本打算像对待陌生人那样“擦肩而过”,却没想到对方刚好把车停在他的奔驰S级旁边,叼着一支烟推门走出,往前轮后面一点的地方一靠,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知道么?现在流行一个词叫‘不做死就不会死’。”   “为什么?”   魏渭恼羞成怒,径直走向林跃,起手一拳打过去。   在魏渭的认知里,明明这一切都是前面那个王八蛋间接导致的,然而他却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样子,这股火憋在心里太久了,憋的忍无可忍,哪怕明知道不是对手,也难以自制地出拳泄愤。   没有任何意外地,这一拳没有命中目标,被林跃反手一拳打在左脸,噗的一下跌倒在地,感觉脑子嗡嗡的,眼前是晃荡的重影。   林跃占了便宜也不停手,又是一脚踹出,踢在魏渭的小腹上。   看着缩成一个虾球样的魏老板,他摘下嘴边的香烟,往地上弹了弹烟灰。   “真好,本来该谭宗明干的事现在由我代劳了。”   “为什么?”   魏渭倒在地上,仰望林跃的侧脸。   “为什么?”林跃笑了:“什么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干你正在干的事,还是问安迪为什么这样对你?”   “不……”魏渭胸脯剧烈起伏,穿着粗气说道:“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一直对她纠缠不放?”   “魏老板,我想你搞错了吧,就算我不喜欢她,你认为自己就能得手吗?虽然你们都是搞企业的,但是说白了,你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不信。”   “好吧,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看你出丑,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不服,你明明没有我对她好。”   是,这个答案他满意了,但是不能接受。   “呵呵。”林跃笑了:“你是傻逼吗?感情的事,并不是你对她好,她就一定会回报你这份付出,世界上的舔狗还少吗?最可怜的人财两失,次一点的纠缠过一段时间,好的呢,大概率是做接盘侠。你们两个人天天互相吹捧,秀优越,所作所为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说‘安迪,你好聪明’,‘魏兄,你好有内涵’,‘安迪,你很优秀’,‘魏兄,你好有风度’……既然你吸引她的是聪明,那有一个比你更聪明的家伙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好像触手能及,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有时候太深入对方的生活和内心,走的太近,了解太多,反而会削弱爱情的朦胧感,你想依靠魏国强加分,结果让她知道了残酷的现实对吗?你看,对间隔几个身位的我,她会有一份幻想,对陌生人的耐心和理解。至于你……则是一份‘我随时会变成疯子的’的警醒、以及心理上的压力和负担,所以不要怪别人,只怪你选择了一个自诩理科生却满脑子文青思维的精英女,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呢?对,自作自受。”   魏渭说道:“这么说来,你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失败对吗?”   林跃抽了口烟:“没错。”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跟我,完全没有利益冲突。”   林跃冷笑道:“厌恶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说完这句话,他将烟屁股往垃圾桶一弹,朝着电梯间走去。   ……   又过了两天,魏国强第二次来到晟煊集团,带来了一幅画,说是安迪外公的作品,并详细讲述了她母亲发病时的疯狂,还说如果疯女生产时他在身边,或许一早就把安迪掐死了,因为他不想她长大以后继续祸害别人或者自己的后代。   安迪如遭重击,赶走魏国强后不久,谭宗明来到她的身后。   “魏国强走了?”   安迪头也不回地道:“是,走了。”   “怎么样?”   “感觉很恶心。”   谭宗明点点头:“还有心情损人,比我想的要好。”   “我现在算是明白林跃当初说我精神病是什么意思了,记得当时你跟魏渭都说这是他的恶毒诅咒,现在想来……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吧。”   “安迪,其实这件事……”   “你也知道对吗?”   “是,你不会怪我没告诉你吧。”   “这样的家人,这样的身世,我很理解你为什么瞒着我。”她顿了一顿又道:“昨天晚上魏渭又去找我了,还拿着他全部的身家,他说他不在乎我的情况,愿意跟我一起面对,今天早上我还在犹豫,但是听完魏国强的话,我已经不再犹豫。”   谭宗明面露不解:“以魏渭那样的人,能够拿着全部身家和你求婚,毫无疑问是他最大的诚意了,你为什么……”   “我不想害他,如果不分手,我和他都会活在不安之中,因为谁也不知道我哪一天会犯病,变成我妈和外婆的样子。他对我投入的越多,以后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这样的基因,这样的家史,在我这里断代,无论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   谭宗明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放心去做吧。”   安迪说道:“告诉林跃,就说我同意他那个建议了,相信这样的关系会有助于晟煊的融资。老谭……”   “嗯?”   “在接下来的年会上,能不能也把魏渭请来?”   “为什么?”   “我需要给他一个放弃和死心的理由。”   “你是要拿林跃做挡箭牌?”   谭宗明懂了,1月初举行年会的同时,晟煊会向外界披露收购红星的计划,以帮助企业融资,如果林总监和安迪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出场,会进一步提升金主的信心。   对他和晟煊来说这是好事,对魏渭来讲的话就是沉重打击了。   安迪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对他对我都是好事。”   “好,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老谭,我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一下。”   “好,那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安迪点点头,转身走了。   谭宗明很开心,因为计划很顺利,安迪纠结了一段时间,总算答应了他的提议。   ……   过了元旦,各大企业都将举办年会排入工作日程,为了配合林跃所提的H股上市操作,晟煊集团的年会计划比以往提前了两个星期。   魏渭接到邀请函时一脸茫然,毕竟晟煊集团和他的惠南贸易进出口公司没有业务上的联系,把他请去不具任何积极意义。   不过,对于正在纠结和安迪关系的他来说,无论如何是要去一趟的。   这一天,和以前一样,晟煊的年会在浦东文华东方酒店举行。   魏渭从车上下来,把钥匙交给接待人员,循着大堂的告示板来到目的地。   签名板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名字,有客户的,有供应商的,也有员工的,魏渭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签字笔,在角落里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特别关注了一下,没有发现安迪的签名,想来还没到场。   舞台大屏幕上放映着晟煊集团的企业宣传片,前面是一排花篮,角落里有抽奖箱,大厅的方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和饮料,不锈钢盘里还有德国香肠法国海鲜和日本刺身。   他来得不算早,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安迪的助理艾米、前台小崔、新人小王……这些熟面孔都到了,不同部门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边吃边聊。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卷终-安迪与魏渭篇(下)   魏渭拒绝侍应生递过来的酒水,扫视全场,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找到一个有点交情的电子元件供应商,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郑总,你好呀。”   “咦,老魏,今天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那人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魏渭说道:“谭总给我发了请柬,我看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哦。”郑总笑着点点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惠南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魏总,微云科技的张总,金安的梁总。”   魏渭跟两人握握手,算是认识了。   “听说晟煊已经正式对红星提出收购,这事儿真要成了,晟煊的产能将翻一番。晟煊的产能上去了,对元件的需求也会上升,到时候我们也能多喝几口汤。”   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梁总说道:“这事儿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郑总说道:“谭总一会儿上台指定提这件事的,提升员工士气也好,给客户画个大饼也罢,年会嘛,不就是要拣着好话说嘛。”   张总点头道:“我也听说这件事了。”   梁总面露不解:“红星不是将寻找买主这事儿交给华鑫那位林总监了吗?上次我听人说他把晟煊排除在名单之外,转而去接触浙江、福建那边的企业,如今怎么反悔了?”   郑总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商场上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天一个样儿,谁又能说清呢。”   梁总说道:“可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张总碰碰他的胳膊,朝大厅入口努努嘴。   “咦,他们……怎么会?”   梁总的惊疑拉回魏渭的注意力,跟随三人目光往外一瞧,难以置信与说不出的愤懑一下子充塞胸膛。   一男一女正由外面并肩走来,他对他们比这里的每个人都熟悉,林跃和安迪。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靠得很近,安迪的一只手穿过林跃肋下,俩人手挽手走进大厅。   对于魏渭而言,即使安迪主动跟他求婚,俩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在人前做出这般亲昵举止,只有那些吃着爱情蜜糖的小姑娘才会带着除了他一切都不重要的心态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   怎么会这样。   安迪跟他提分手才几天,扭脸就跟林跃搞到一块儿去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发展。   就在被盛赞“郎才女貌”的一对微笑着跟晟煊的员工点头致意的时候,张总等人有了新的话题。   “怪不得,怪不得……还是谭总厉害,这是用了美人计呀。”   “这位安迪小姐在圈子里的名气可是响得很,华尔街海归,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关键是人还漂亮,据说对她有意思的青年才俊很多,连包氏集团的小包总也对她大献殷勤。”   “对了,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帖子很火?说谭总和谁来着,一起追她,这下好,俩人全折在突然杀出的黑马手下。不过要我说,这俩人确实般配。”   “不,我反倒认为是谭总精明,爱江山不爱美人,冷静理智,目光长远。”   梁总与张总谈得欢,郑总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网贴里和谭总争安迪的人叫魏渭。   而那个魏渭,就在眼前。   林跃和安迪往里面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放开挽在一起的手,一个去跟甲骨文的方总说话,一个被艾米叫到一边,看表情是在谈工作上的事。   魏渭几次想要过去质问她,却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梁总和张总关于网贴的话题让他压力倍增。堂堂惠南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总,如果在晟煊的年会上因为死缠烂打闹出笑话,以后还怎么在员工和生意伙伴面前立足?   好在安迪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态度上没有改变,跟相熟的几个人打过招呼后就端着一杯香槟离开大厅,进入前面的观景平台。   这时谭宗明和晟煊的副总裁一同出现,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魏渭觅得机会走到安迪身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安迪两手担在扶栏上,扭脸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魏渭质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迅速傍上他的理由?”   安迪说道:“不可以吗?”   “当初你跟我说小曲的爱情观时可不是这种态度。”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可是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魏渭神情激动地往前一步,安迪向后退了一步,这副戒备模样既令他慌张也让他难过。   “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魏渭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你告诉我,是不是谭宗明让你这么做的?给一个没必要的人发请柬,他来了,结果一到场就看到因为身世跟他提分手的女人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让他难过,还是说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彻底死心?”   安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说到底是魏渭,一眼便看透了事情本质。   “哟,这不是魏总吗?多日未见可还好?”   阴阳怪气的声音由身后传来,魏渭回头一瞧,林跃快步走到安迪身边。   跟面对他时不同,她没有躲,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紧张与不安。   接下来,林跃做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又崩溃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地,他把安迪往前一拉,迅速并且带着一点蛮横吻了过去。   没有挣扎。   是的,魏渭没有看到安迪挣扎,她的身子只是一绷,很快就放松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心头荡漾着愤怒、沮丧、茫然、怀疑、暴躁、自我否定……总之非常复杂,很难找到准确的词语来形容。   过去好一会儿,林跃才放开安迪。   魏渭说道:“你在羞辱我吗?”   “没错。”林跃说道:“你跟她在一起许久都没走到这一步,我跟她不到一周就亲密到这样的程度,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魏渭看向安迪。   她的回答是面无表情。   “安迪……”   “魏兄,你走吧。”   “为什么?”   安迪没有回答,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林跃。   “很简单,因为你带给她的只能是压力,你们如果在一起,未来的生活只会是一团糟,所以你给不了她快乐。”   魏渭怒道:“那你呢?你能给她安稳吗?从医院回去后我就查了你和夏文娟的关系,安迪,你知道么,他们……”   安迪没有太多反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跃目光骤寒:“我说过很多遍,最讨厌别人调查我的隐私。魏渭,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安迪……”   “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看到你。”   安迪的声音很大,里面的人开始注意这边,魏渭看看身后,又看看被林跃抓住手的前未婚妻,稍作迟疑,慢慢转过身去,走了。   目送魏渭的身影消失,林跃放开握着安迪的手。   “刚才……你居然没躲。”   “如果我躲了,所有的计较不是白费了?”   “嗯,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真好。”   安迪脸色一变,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对她这么做,无论是谁,哪怕是老谭,也一定会被她下意识推开。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她有些恼羞成怒,出言还击。   “当然,能占你便宜的机会不多,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安迪说道:“对于那个夏文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跃说道:“如果你是在吃醋,我会告诉你是的,如果你没有在吃醋,我没有兴趣就这个问题做出回应,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可是你明明在假戏真做。”   “有么?动情的是你吧,安迪小姐。”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你的未婚夫受伤离开,却不见你内疚,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打情骂俏?”   安迪思维一僵,对于他的问话无言以对。   和魏渭不一样,他总是能够挑动她的情绪。   明明魏渭对她比他对她好一百倍,可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林跃说道:“问得好。”   他说问得好,却并没有给出答案,只给了她一个居心叵测的微笑。   ……   腊月二十九,魏渭回到位于江滨的豪宅。   大街上已经很冷清,每到过年,这座城市就唱一回空城计,有点像他现在的心情,空落落的。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FB,看着安迪的头像呆了好一阵子,刚要组织一下言语发去新年问候,手机屏幕亮了,是公司老余来电。   拿到耳边按下接通键:“老余,过年好啊,最近心情不佳,也没给你打……”   “……”   “什么!”   魏渭噌的一声站起来:“怎么会!”   “……”   挂断电话,他瘫坐在落地窗前。   外面黄浦江的弯道上传来悠扬的汽笛声,一艘轮船驶向入海口。   搞不好这会是他在这里看江景的最后一个新年。   老余刚才打来电话,说运送原材料的欧籍货轮在几内亚湾遭遇海盗,因受火箭弹袭击沉没,虽然船员没有伤亡,但是上面的货全毁了,因为好望角航线不同于地中海-红海-苏伊士航线,安全系数较高,又因为运行多年未出问题,公司为了省下一笔钱有一部分险种没投,其中就包括特约战争险,没想到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不说货物损失,他跟国内公司签订的协议如果不能按时交货,违约金就要赔不少钱,考虑到合伙人的态度和银行贷款,公司十有八九要黄。   面对眼下情况,魏渭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跟安迪打招呼,说新年快乐,问她有没有度假打算什么的。她快不快乐不知道,反正他是快乐不起来的。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卷终-樊胜美篇   樊爸做完手术后第四天。   趁着病人睡着,樊胜英和他媳妇来到了欢乐颂19号楼,一进2202,便被眼前的布置吸引。   “妈,你瞧瞧,小美租房都住的这么好,看我们那两间小破屋,宽敞是宽敞了点,但是它破旧啊,住着真心不舒服。就这她还打算把我们的房子卖了,让她哥一家人睡大街,什么人呐。”   樊胜英媳妇儿也在一边说道:“就是,最后不还是跟那个姓林的低头?非要挨那一巴掌干嘛。”   樊胜英想说贱呗,不过看看抱着一个沙琪玛啃的雷雷,最后关头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樊妈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说她的坏话啦,给,这是房产证,拿好了快走。”   樊胜英接过那个红彤彤的本子,嘿嘿笑道:“哎,还是妈知道疼儿子。”   是的,这两个人是来樊妈这里拿房本的,他们不知道林跃怎么说服的樊胜美,让她拿了包里的钱去给樊爸交手术费,本着无论怎样都要保住儿子的房子的想法,樊妈认为有必要这么做。   林跃和樊胜美怎么勾兑那是他们的事,既然钱都交了,手术都做了,还不还日后再说。而且想到林跃和樊胜美相过亲,搞不好是用这些钱逼女儿和他结婚,那当然就不用还了。   啪啪啪~   门口传来一阵掌声,三人回头一瞧,发现林跃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就站那儿看着他们。   樊胜英一见他就犯怂,上回是真被他打怕了,那一巴掌下来,后槽牙都给抽松动了。赶紧把手里的房本往身后一藏,偷偷递给他媳妇儿。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借条:“看见没有?你们女儿写的,说半年内还不上钱就拿你们的房子抵债。”   樊妈急了:“我还以为你很好心唻,原来还是打我们家房子的主意。”   林跃说道:“不过呢,考虑到你们的家庭状况,我没打算要利息,而且……算了,你们跟我来一趟。”   樊妈说道:“去哪儿?”   林跃指指2201。   “去哪儿干什么?”   “让你来你就来,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来啊?房本给我。”   一听这话,樊胜英眼珠子转了转,想着身上只有房本值钱,如果林跃不打房本的注意,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走吧,妈,没事的。”   安慰两个女人一声,樊胜英拉着雷雷的手来到2201门外。   林跃在密码锁拨号盘按了几个数字,门咔的一声开了。   几个人走进房间,小孩子看看这,瞧瞧那,脸上满满地都是好奇。   “你们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这时林跃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一面走到客厅去打电话。   樊妈正要在餐桌旁边的椅子坐下,雷雷看到工作台上放的美少女战士手办,吵着闹着要玩那个,三个人有不让他乱摸别人东西的,有说没事的,不就是个大玩具嘛,本来就是拿来玩的东西。   便在这时,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将三人注意力引向电脑屏幕。   “刘总,你不要……别,不行……我家里有人……刘总,说好的就是一起吃顿饭,你怎么……”   “吃顿饭,就吃顿饭我怎么可能给他那么多钱?樊小姐,不瞒你说,当初我一眼就看上你了,要不是碍于曲总的面子,早对你……不过现在也不迟,今天咱先把正事办了,只要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再介绍更有钱的客人给你。”   “刘总,不行,不行……”   画面里的女人正跟一个肥头大耳一脸奸相的中年人拉扯,嘶的一声,穿在风衣里面的薄衫裂开,露出一条雪白脖颈,男人的脸直往里面拱。   “我妈在里面呢,你别这样……”   “放心吧,你妈不在,林跃早把她接走了。”   “不要。”   樊胜美把男人一推,将脱落的吊带拉回肩膀,刚转过头来,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臭婊子,两万块我都可以玩儿四线明星了,跟我这儿装什么纯?要么别接这活儿,接了活儿就得办事。”   中年男子抓着她的头发扯到门口,翻出手提包里的钥匙往锁孔一插一拧,推开2202的门把人拽进去。   “小美……”   樊妈终于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丢下孙子就往门口跑,没成想人影一闪,林跃挡住去路。   “嘿,真倒霉,怎么把她房间有监控这事儿忘了。”   “你让开,让开呀……”   “为什么让开?”林跃冷笑道:“得罪了我的客户怎么办?”   “你……你……你,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原来你就是个……恶棍,流氓。”   林跃说道:“不,我是拉皮条的,专为你女儿这样的找客人。”   樊妈这回知道林跃为什么借给她女儿钱了:“你……你这是逼良为娼。”   “我他妈打死你。”便在这时,樊胜英甩开架子一拳打过来。   林跃拿手一架,抓着他的手腕一扭,抬腿猛踹,将樊胜英踢倒在地,捂着小腹冷汗直流,后面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你们也知道女儿干这事儿丢祖宗的脸啊?”林跃把老东西推个趔趄:“我逼良为娼?明明是你们逼着女儿妹妹走上这条道,现在赖到我头上,脸呢?哦对,你们没有脸,有脸的话也不会一个啃老,一个坑女儿?”   樊胜英的媳妇儿还想冲过来撕扯,给林跃一巴掌抽到一边:“让我闪开可以,十万块你们还,不然别挡我的财路。”   对面三人哑巴了,只剩雷雷在哭。   “啧啧啧,养女儿就是好,没嫁人前还能出来卖,卖的钱养爹妈哥哥,嫁人了还能敲一份彩礼养老,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你们这种人渣,我怎么挣钱呐,你们说是不是?”   林跃确认一下【我是演技派LV3】处于激活状态,想着应该没问题。   “把房产证给他。”   樊妈恨声说道:“给他。”   樊胜英的媳妇儿看向自己老公。   地上的男人捂着脸说道:“把房本儿给他。”   女人虽然不舍,还是把揣在怀里的房本儿拿出来,丢在林跃面前。   他说到做到,拿起房本儿走到一边。   樊妈过去晃了两下打不开门,直到樊胜英走过去一拧下面的小旋钮,伴着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两个人急匆匆跑出去,赶到2202外面疯狂拍门。   樊胜英的媳妇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手里的房本一眼,抱起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孩子出去了。   林跃来到工作台前面,透过监控打量走廊里的情况。   樊妈和樊胜英拍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樊胜美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摄像机镜头前面,樊妈把她拉出来抱头痛哭,樊胜英照着刘总就是一拳,又追人进屋一通胖揍,过了一会儿才见那人抱着衣服裤子钻进步梯间,逃难似地跑下楼。   等候片刻,林跃拿出烟盒,抽了一支香烟含在嘴里,打开2201的房门走出去。   ……   当天晚上,林跃回到欢乐颂小区,把车往泊位一停,朝着电梯间走去。   前面一拐,没等进门呢,侧前方风声响起,一只手掌朝着他的脸扇过来。   啪~   没有意外地,那只手停在半空。   林跃把手一扭,反手就是一巴掌,完事看着一脸痛苦的樊胜美说道:“我能扇你第一次就能扇你第二次。”   她左手捂右脸,含恨说道:“放手。”   林跃放手的同时把她往前面一推,搡到电梯间墙根儿底下。   “要它是么?”   他把房本儿拿出来往地上一丢:“还给你。”   樊胜美弯腰捡起,目光里噙着屈辱与愤怒:“你果然是个流氓,恶棍,人渣。”   林跃冷笑道:“樊胜美,你说这种话就不怕遭报应?讲你没有底线的孝顺吧,为了自己的尊严可以放任你爸病情恶化,为了自己的尊严可以不顾及喜欢你的人的尊严,说你虚荣拜金吧,又总是端着装着,一副清高像,其实吧,再高级的婊子也是婊子。说你能干吧,从头到尾透着一股职场老油子的味道,没错,我是在羞辱你,好让你认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征得你同意的基础上,怎么?到现在还想自欺欺人,认为你没有错,是这个丑恶的社会和不堪的家庭把你‘逼良为娼’的?而我,是这一切的推手和罪恶的帮凶,把责任都撇干净,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以前的生活,继续做以前的你了?什么东西!在我眼里,像你这种垃圾女人,根本不配和我谈尊严,更何况我还帮你爸支付了手术费。”   听到林跃提手术费的事,樊胜美的思绪被拉回四天前,林跃扇了她一巴掌后把她拽进急救室旁边的空房间。   她现在还清楚记得两个人的谈话和房间里的消毒水气味多么刺鼻。   “把樊胜英的房子抵押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妈和你哥的思想不改,你狠不下心跟这样的家庭划清界限,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而且情况会比现在还要严重。救了你爸只是第一刀,瘫痪在床的老头儿和没有底线溺爱儿子的老婆子会毁了你的一生,还想跨越阶层?还想留在上海?就你家这种条件,找个财力相当的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为你惹一身骚呢。”   樊胜美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吗?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换成你,能见死不救吗?”   林跃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能改变你们家的状况,不过有些极端,看你愿不愿意做。如果愿意,这十万块钱你尽管拿去用,我也不要你还了。”   “什么?”樊胜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办法改变樊家的状况,还要把十万块钱送给她?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你没听错,不过别高兴太早。”林跃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个办法需要你置之死地而后生。”   樊胜美不明白:“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我要你去卖身,还要让你妈你哥看到你卖身。”   “王八蛋!”   樊胜美勃然大怒,起手就要扇他巴掌,却被林跃一把抓住手腕:“正常人家的女孩子把什么看得最重?身子对吗?你妈和你哥把你逼到卖身还债的地步,他们会有怎样的心理活动?如果樊胜英还认你这个妹妹,作为逼良为娼把妹妹送入火坑的人,他会耻辱吗?会知耻而后勇吗?还有你妈,会不会心疼你?今天把你逼去卖身,明天再逼,你就应该要跳楼了吧。如果他们感到内疚,愧对于你,打心底想要改变生活态度,那么亲人关系还能走下去,如果他们无动于衷,认为你卖身赚钱养活他们是应该,你觉得还有必要和这种家庭来往吗?”   她紧绷的臂部肌肉软了下去。   林跃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如果你在他们眼里是一颗摇钱树,那么就不要谈感情,养育之恩结算成人民币一次性补偿他们,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如果你在他们眼里是女儿和妹妹,那么你付出这么多,他们应该拿什么来回报你?”   樊胜美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说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极端之策,像你家这种情况,以毒攻毒或许会有奇效。”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樊胜美低声重复两遍,忽然想起在尊爵会的时候林跃骂她不如失足女的话,脸色为之一变:“说来说去你还是要羞辱我。”   “没错。”林跃没有否认:“我就是想把你这种贱人的尊严剥光了丢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好好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也让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   “我什么?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选择,你尽可以拒绝,去跟魏渭借钱,继续在你们家的泥潭里打滚。”   林跃拍拍包里的十万块:“对我来讲,这些钱就是看戏买的门票,你是剧中主角,要不要演这一出戏,由你自己做决定。”   他又看了一眼腕表刻度:“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做决定,五分钟内你不表态,会认定你选择拒绝,接下来我不会再插手你们家的破事。”   说完话,他转过身去,走到窗户前面遥望远方耸入云端的高楼。   樊胜美想了又想,尊严和父亲的命,屈辱和十万块,人生污点和扭曲的家庭……   三分钟后,她看着林跃的背影说:“我做。”   四天前的一句“我做”,有了今日一幕。   当时林跃没有告诉她这出戏的另一位主角是谁,她原以为会是王柏川,毕竟当初在山庄她干了那样的事,林跃为朋友出气,让他演主角也说得过去。   她爸手术完成的第二天,质问过王柏川才知道是她想多了,林跃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王柏川走后她才明白过来,林跃之所以不选择王柏川,是因为这么做等于侮辱王柏川。   直到昨天他才告诉她人选——那个和曲连杰打得火热的刘总,三角眼,歪嘴巴,大腹便便……   她所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猥琐和丑陋,起初她不答应,林跃却说占她便宜的人越不堪,对樊妈和樊胜英的冲击也越大,找个帅哥也是可以的,如果她想要功亏一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   事已至此,她有选择吗?她没选择,于是有了今天中午的一幕。   整个下午她都在恍惚中度过,怎么想怎么委屈,怎么想怎么难受,于是来到地下停车场堵他。   明明知道打不过他,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她还是动手了,就为了心里好受点……不,就像林跃说的那般,她只是想欺骗自己,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怨恨他,讨厌他,诅咒他,以此来忘掉自己是个婊子的事实。   “这里有十万块钱,你先拿着。”   林跃的话把她的思绪扯回现实,看着递到面前的帆布袋和里面装得十万块面露不解,她爸手术已经花了十万块,为什么又拿给她十万块,莫非……他良心难安?   林跃冷笑道:“你想多了,这钱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他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话。   ……   数日后,樊家一家人回到家里,然而屁股还没有捂热,追债的便找上门来。   “十万?我们没有十万的。”   樊妈听到那个长得很像曾小贤的家伙张口就是十万块,气得脸都青了。   “没有十万块是不是?那我们就要你儿子一条腿。”   “别,三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樊胜美赶紧出言稳住局势:“这才住了几天医院,怎么就涨到十万了呢?”   追债的从怀里掏出一沓单据:“看到没有?这都是费用明细。”   樊胜美从他手里接过单据翻了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那几位大哥,如果我把钱给你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可以吗?”   追债的三人对望一眼:“可以。”   “不是,小美,你真要给他们钱呀?你哪儿还有钱呀?”樊胜英把她扯到一边,说完这句话脸色变了:“我说小美,你该不会……”   樊胜美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从桌子上拿下自己的包,把里面装的十万块钱往桌上一堆,推到追债的面前:“几位大哥,你们点点。”   “嘿,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钱的?”长得像曾小贤的那个手指在最上面那摞钱一捻:“行,没问题。”   说完他把钱收好,拍拍大腿站起来:“樊胜英,你最好祈祷我弟出院后一切正常,不然这事儿没完。”   这是一看来钱容易,还想继续讹人啊。   樊胜英正要质问他们,后面雷雷妈捂住了他的嘴巴。   催债的三人心满意足往外面走去,这时樊胜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把钱给他们了。”   话音未落,楼道口拐出三个人,前两个穿着警察制服,后面一个手提公文包,看扮相是个有身份的人。   “有人告你们诈骗,请跟我们到派出所一趟。”   追债的三人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屋里的樊胜美,再瞧瞧包里的钱,顿时醒悟过来:“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我是来追债的,他们家欠我弟住院费。”   提公文包的人说道:“我已经去医院调出了你弟弟住院的所有明细,他的主治医师和他本人现在应该被带往派出所的路上。”   “你是谁?”   “我是樊家的律师。”   “好啊,你们算计我。”长得像曾小贤的那个回头看着樊胜美和樊胜英一脸阴沉说道:“你们等着……”   “放心,我会努力让他们等你十年的。”律师望两名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觉得这事儿在诈骗的基础上应该再加一条威胁恐吓罪。”   前面的警察点点头表示赞同。   对面追债三人组面如死灰。   这时后面的警察一瞪他们:“还不快走。”   ……   大年初五。   樊胜美回到上海,打开2202的房门走进去,刚把行李箱放进自己的屋子,关雎尔由旁边的房间走出来。   “关关,你回来了?”   “嗯,我爸妈每天都张罗着给我找相亲对象,我跟他们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又追问他是谁,什么工作,哪里人……跟查户口一样,我被他们搞得不胜其烦,干脆提前两天回来躲清静,樊姐,你怎么也回来的这么早?”   樊胜美说道:“我啊,打算换工作了。”   关雎尔说道:“换工作?你在现在的公司做得不开心吗?”   樊胜美叹了口气:“家里的事告一段落,我想重新开始。”   关雎尔捧着一杯水走过去:“你妈对你……”   樊胜美点点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客厅的布置:“一旦找到新工作,我会从这里搬出去。”   “为什么?”关雎尔不理解,迟疑了一阵说道:“是因为林大哥把这栋房子买了下来,他做房东你觉得不痛快吗?”   “有这一方面原因吧,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关雎尔越发不解:“那为什么……”   樊胜美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张不开嘴,发生这一连串事情后,现在只要想起“林跃”这个名字,她就会生出自己是个贱人的心理暗示,如果还住在欢乐颂,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天她会疯掉的。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卷终-谭宗明和包奕凡篇   安迪最近有点不开心,不是因为生活上的难题,而是最近的案子进入深水区,谭宗明在晟煊的年会上向外面放出风声,说要收购红星,这其实是烟幕弹,用来吸引外界的注意力,她和她的团队真正的任务是做好收购H股“辉诚”的计划。   在报备联交所审批之前,晟煊和辉诚方面要做的一项任务就是保密,一旦双方接触的消息走漏,很可能引起股票市场连锁反应,这是谭宗明和董事会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这种事要怎么做到保密呢?当然是尽可能快地完成收购进程,以免夜长梦多。所以安迪领导的部门工作压力很大。又因为临近过年,每个人都有一种情绪上的懈怠,以往可以避免的问题屡屡出错,以致他说话做事都带着一丝急躁和挑剔。   昨天林跃回来了,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辉诚那边嫌他动作有点慢,不断催促晟煊这边快点行动,但是内地企业收购H股企业有一个巨大的门槛,那就是资金出境的问题,而2015年又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年份,资金审查趋严,而且她和她的小组还要抽时间审查辉诚那边的财务状况,以免对方有隐藏债务和法律纠纷等,给晟煊带来损失。   像这种程度的工作,她还扛得住,下面办事的人就有些难受了。   今天关雎尔乘林跃的车去上班了,所以她到公司的时间有点早,乍一进大厅,就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往前面走了一阵后,助理艾米迎上来,一脸急色说道:“安总,事情不好了。”   “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夜里凌晨三点,刘思明突然深度昏迷,警察判断为过劳导致。”   安迪不知道怎么走到办公室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笔记本电脑的页面停留在刘思明昨天半夜给她发来的电子邮件上,内容页还有她的圈红和批注。   她很不安,有些慌张,还有内疚、自责的情绪在里面,想着如果不是自己逼得紧,大过年的还要他们加班加点赶工,或许刘思明就不会这样了。   正想着,谭宗明一脸阴沉走进来,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她缓了缓说道:“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刚才有媒体记者去刘思明的岗位采访了,这个消息也在网上铺开,现在指责声浪非常高,作为刘思明直属领导的你是被重点关照的那一个,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安迪没有急着说话,等待他的解释。   谭宗明说道:“本来可以压下的事情,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给了媒体,记者顺藤摸瓜去了刘思明家,看到了保存完好的工作现场,而电脑的页面上正好是你训斥他邮件,所以,毫无疑问你成了罪魁祸首。刘思明家的情况不好,太太居家,儿子不大,乡下来的父母跟一家三口挤在一栋小房子里,还有二十年的房贷要还,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情况是媒体记者最愿意看到的,因为有话题性,有深度,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我来你这里之前,集团总裁办已经被记者包围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说,不作回应是最好的解题之道,等事件热度散去,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安迪说道:“这我知道,其实只要没有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我应该可以顶住。”   “安迪,其实你我都清楚,这事儿是我和董事会那些人的错,如果不是我们不断给你压力,逼着你们加快推进对辉诚的并购,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种局面。如果你觉得应付不过来,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安迪摇摇头:“我没事的,老谭,现在并购案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我要是请假回家,集团会面临很大的损失,我不能这么做。”   谭宗明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干什么都以工作为重,这样不好。”   安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便在这时,谭宗明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瞧了一眼,按下接通键放在耳边:“小许啊,什么事?”   半分钟后,他的脸色变了,又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   安迪察觉有异,面露忧色:“怎么了?”   谭宗明说道:“不知道谁偷偷拷贝了刘思明电脑上的文件,把他的工作内容发到了网上。”   安迪说道:“你的意思是……晟煊要收购辉诚借壳上市的消息走漏了?”   谭宗明阴着脸点点头。   安迪的表情很凝重,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且不提并购中可能出现新的阻碍,单单辉诚股价异动这件事都是个大麻烦。   考虑到一支股票不能停牌太久,晟煊和辉诚达成的共识是等并购进行到一定程度再申请股票停牌,一鼓作气完成资产重组后复牌,那时节晟煊会获得最大的回报,谁知道刘思明昏迷,还被人把工作内容发到了网上,HK那边的股民得知这一消息,必然会大量购进辉诚股票,推高股价,给并购计划带来一连串不可预料的影响。   “那现在该怎么办?”   谭宗明起身说道:“我去联系辉诚那边的人,要他们向证监会申请停牌。”   ……   两个月后。   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跃把燃着的香烟担在烟灰缸边缘,走过去打开房门,一脸盛怒的安迪出现在对面,没等他往里面让,一个箭步闯入房间。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跃没有说话,走回客厅坐下,拿起没抽完的香烟吸了一口。   “你早知道辉诚有隐藏债务和财报作假的问题,并且利用HK的政策陷阱拖延并购进程,我甚至怀疑刘思明的工作报告都是你发到网上去的,现在好了,证监会叫停了并购计划,晟煊的注资一部分被转走,一部分被辉诚的债主申请冻结,那些私募机构拿着对赌协议找上门来索赔,还有没收到货款的供货商将集团告上法庭,走到这一步,晟煊十有八九要垮……”她走到沙发对面,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自己?你明知道这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跃捏着香烟往烟灰缸弹了弹:“首先,我们是虚假的男女朋友关系,或许你很享受这种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对我动了真感情,但是这不能抵消你帮助谭宗明隐瞒他跟包奕凡勾兑要算计我的事。其次,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包奕凡和谭宗明对我动歪心思,那就别怪我弄死他们。最后,生意归生意,感情是感情,一码归一码,在这一点上我比你想象的更加理性。”   “你……”   她还想再说,林跃吸了一口烟,望着窗外说道:“你走吧,甭奢望我有什么苦衷,我就是单纯想要搞垮晟煊和包氏。”   安迪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地踌躇一阵,慢慢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一停,却终究没有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   一个月后。   晟煊宣布启动破产程序的时候,包氏集团也处于风雨飘摇中。   总裁办里的气氛很压抑。   包母寒着脸坐在沙发上,包奕凡一脸沮丧。   “合起伙来算计他?一个所谓的青年实业家领袖,一个处理人际关系的能手,俩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人儿,真行,真是我的好儿子。”   老包总越说越气,把桌子拍得嘭嘭直响。   “爸,谁知道晟煊会发生那种事,如果那个叫什么……哦,刘思明的家伙没有死……”   老包总打断他的解释:“没有刘思明也会有史思明,李思明,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找借口,如果你没有把公司的钱投给晟煊,我们会像今天这么被动吗?上市圈钱?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包母说道:“出了这种事,儿子心里也不好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解决银行抽贷的问题吗?”   “怎么解决?你告诉我拿什么解决?我去找行长了,人家连面都不露一个。”   “他怎么能这样呢?以前可是上赶着给我们送钱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银行对民营企业雪中送炭的?都是锦上添花!你个小兔崽子,我们包氏的名声全让你毁了。”   老包总越说越来气。   包母劝道:“哎呀,都说了别再怪儿子了,他终归是个年轻人,阅历浅。”   老包总一瞪眼:“他阅历浅,你阅历深?你阅历深怎么还被你儿子的小道消息带沟里去?一口气买了上千万的辉诚股票,现在好,全打水漂了吧。”   “说公司的事,你扯家里的事干什么?”   一家三口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请进。”   老包总话音一落,门打开,集团董事王新安、刘健、臧冬冬等人走进总裁办。   “你们怎么都来了?”   包奕凡的注意力没在他们身上,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后面的林跃。   “是你?”   “嗓门儿不错呀,你这比低音炮还低音炮,两个字,通透,煲了几天啊?”   “你……”   王新安打断二人的对掐,望老包总说道:“包董,你也知道,因为银行抽贷和流动资金枯竭的关系,现在包氏集团面临破产危机,我们想知道鉴于当前状况,你有没有想出破局之道?”   老包总看了林跃一眼,哪里还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如果他没有猜错,王新安等人已经被那小子说服,眼下是将他的军呢。   “这件事等到周一董事会我会做详细说明的。”   王新安摇了摇头:“董事长,为全体股东的利益考虑,我建议引入一个战略合作伙伴。”   “谁?”   “红星。”   老包总和他的夫人脸色异常难看。   包奕凡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年前是包氏要收购红星,现在呢?TMD反过来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卷终-其他人篇   建国西路515号,河内巴黎法越料理餐厅。   赵启平看着对面郎情妾意的苟……咳,男女,心情不爽,表情也不爽。   “你这……不够意思啊,没你们这么干的。”   林跃说道:“你是说我帮你赶苍蝇这件事呢?还是说我们俩在一起没经过你的同意?”   赵启平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就两个小时前,他没想到夏文娟会突然出现,起手给了曲筱绡一个大嘴巴子。   对医院里的人来讲,她才是他的正牌女友,这么干无可厚非,但是俩人很清楚,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真的,她是他拿来应付医院那些护士的挡箭牌。   是,曲筱绡在他微博下面闹,搞得单位好多人说他的闲话,这很过分,让他下不来台,但是以夏文娟的性格,除非他打电话求助,绝不可能主动过来帮他搞定曲筱绡。   那么她是谁找来的?带着樊胜美办理完交费手续,林跃提议出来吃晚饭时,注意到夏文娟看他的眼神,赵启平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闹了半天这俩人搞一块儿去了,夏文娟是为帮林跃出气,借着赵医生女朋友这个名头拍死曲筱绡。   “怎么?没话说了?没话说就喝酒。”林跃举起高脚杯,跟他碰了一下,端到唇边喝了一大口。   “话说回来,你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呀,突然来这么一出儿,我很被动好不好啊?”   这话是对夏文娟说的。   “你被动什么?还牵挂那位曲小姐?我才被动好么,昨天单位同事还指着你微博下面乱说话的人问我是怎么回事呢,搞得我,别提多尴尬了。”   “你没跟他们讲咱们是假的男女朋友关系吗?”   “我卫生局的,你六院的,同事间这么一传,你以为这个秘密能维持多久?”   赵启平没话说了。   林跃笑笑,心说曲筱绡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她爸有几个臭钱,很多捞女围着他转,有时候她妈一个人赶不过来,她也得赤膊上阵。   现在呢?只能说是罪有应得。她爸有钱,吸引的是捞女,赵启平有颜值,吸引的滥交女。她赤膊上阵帮她爸赶走捞女,夏文娟一巴掌拍扁滥交女,很登对不是吗?   赵启平叹了口气:“说吧,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儿的?瞧这绿帽子给我戴的……”   “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明明你不地道在前。”林跃说道:“哦,你一爷们儿,人一姑娘,你男人四十一枝花,人家青春就十年,为了帮你稳定后方,冒充了你七年女朋友。好嘛,现在人找一男朋友,你还不乐意了,怎么?想学渣男,家里搞个备胎,外面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呃。”赵启平哭笑不得,心说终于有一天自己也品尝到他毒舌的滋味了。   夏文娟说道:“没话说了?没话说了就罚酒吧。”   赵启平打量一眼对面笑眯眯看着他的两张脸,觉得自己跟他们出来吃饭就是个错误。   “我就没见过这么惨的,被绿了还得罚酒。”   “差不多行了,再装可怜,我请你们院长来评评理。”   “别别别,是我理亏,我被绿我活该,我罚酒,一杯不够,罚三杯,成不成?”   “哎,这就对了。”   ……   2016年3月。   邱莹莹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樊姐走了,突然觉得有点冷清。”   关雎尔点点头:“嗯,虽然知道她找到新工作就会搬出去,但是真的走了,我发现还是有些不舍,她说以后有时间常聚,可是上海这么大,工作这么忙,哪儿有时间聚啊,还记得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对了,关关,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   “安迪姐最近看林大哥的目光怪怪的。”   “有么?”   “当然有,认真地想一想,这种情况好像从一月份就开始了,只不过现在越来越明显。”   “哦,应该是因为红星并购案的关系,他们日常有很多问题需要讨论,养成了一种默契吧。”   “是吗?”邱莹莹对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   关雎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老乡,你们两个发展得怎么样了?”   邱莹莹说道:“没怎么样啊?我们就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真的。”   “莹莹,你就没有想……”   “想什么?”   “算了,说点高兴的吧。”   “你等等啊。”邱莹莹走进厨房,揭开电饭煲的盖子看了看汤色,又坐回关雎尔身边:“曲筱绡她妈住进2203了,这算不算好消息?”   关雎尔不解:“这怎么能算好消息呢?”   “你忘记曲筱绡才搬来这栋楼的时候她妈怎么说我们的,现在呢?还不是跟我们做了邻居。哎,对了,你说她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原来开劳斯莱斯住别墅,现在跟女儿挤在一张床上,这也太寒酸了吧。”   “是不是跟曲筱绡他爸闹矛盾了呀?”   “不知道。”邱莹莹的思维很跳脱,一句“不知道”就把话题翻篇儿了:“告诉你一个绝对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就新年那会儿,林大哥不是让我在直播软件上注册账号,专门讲解咖啡豆的知识,小故事,还有烘焙过程什么的,顺便给我们的实体店和网店做做广告,你猜怎么着?这个月业绩爆炸,网店的营业额足足翻了十倍啊……关关,十倍啊,什么概念?还有,老板说这个月让我兼职咖啡师,要把我的手艺变现,我跟他说其实那些手冲技巧都是林大哥教的,他一脸的不相信,还说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会钻研这东西……嘿嘿,你说林大哥是不是特别神?”   “嗯。”   咚咚咚……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扭脸一瞧,林跃拎着一对礼盒装金华火腿走进来。   “一位客户送的,你们知道的,我不开伙,给你们吧。”   关雎尔说道:“林大哥,你来了。”   邱莹莹笑逐颜开地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礼盒:“你不开伙,我来做,你只管吃就好了。”   “行。”林跃走到餐桌旁边坐下,看着关雎尔面前的笔和本:“今天周末,就别工作了。”   “嗯。”她点点头,看了把火腿往冰箱塞的邱莹莹一眼:“我去给你盛汤。”   “好。”林跃笑笑,顺势拉过桌子上的比和纸,认真打量上面的内容。   ……   午饭吃罢,林跃接了一个电话走了,邱莹莹去洗碗,关雎尔拿起放在旁边的笔记本,随手翻阅时发现中间一页写着一首诗。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书写工整,字迹隽秀,特别好看。   ……   同年九月。   黛山县养老院,林跃从厢货车下来,到后面打开厢门,把一袋一袋大米扛下来,码到旁边的小推车上。   院长站在一边看着他:“小林,你每次来都破费不说,还要干这些体力活,我时常在想,如果哪天你不来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林跃拍拍手上的粉尘,握住小推车的把手,一面说道:“院长,你可别这么说,这地球呀,少了谁都一样转。”   院长看了一眼对面亭子里坐的小明,启齿微笑,说来说去,这孩子还是跟养老院里的人亲,就像林跃说的,安迪真要把他带去美国,那才是害了他。   半个小时后,林跃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到小明身后,见他望着画册里的鹦鹉发呆,便冲远处吹响口哨。   不到半分钟,伴随翅膀扑扇的声音,一只绿毛红嘴鹦鹉飞进亭子,落在画册前面一点的地方。   小明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毛。   林跃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往养老院门口看去。   一辆胡椒白的MINI开进大院,随着引擎熄火,车里下来俩人。   两个女人。   满脸无奈的那个叫夏文娟。   表情复杂的那个叫何立春。   你说这俩人怎么整一块儿去了?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完工回归   弥漫视界的白缓缓收敛,轻飘飘的感觉消失,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压迫感。   嗯,林跃知道,他又回来了。   睁开眼睛一瞧,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华灯将掌的时候。   他长出一口气,拿手握住鼠标轻轻一晃,屏幕保护画面关闭,桌面进程启动。   右下角托盘显示当前时间是16:45。   想想接受任务的时间,《欢乐颂》的任务将近耗去一天半。   电视剧就是这么烦……不,耗时。   他摇摇头,晃掉脑海里关雎尔、邱莹莹、安迪这些人的脸,将大反派由随身空间取出,顺手一丢。   扑棱棱~   这家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才飞到靠近阳台的鸟笼上站住,看起来自己从电视剧世界回来没迷糊,它迷糊了,连自己个儿的家都差点没认出来。   “啊,回来了,啊,回来了。”   它这一嚎,客厅的一猫一狗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一个往身上扑,一个在脚边舔,争先恐后地抱大腿,求关注。   不用想他也知道怎么回事,站起来走到外面往宠物食盆一瞧,不出所料,东西吃没了。   他从装宠物粮的袋子里舀了两勺给一猫一狗,看着它们撅着屁股往盆子里拱,不由莞尔轻笑,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面前有点不新鲜的苹果啃了一口,没成想又香又甜,水汽还足。   别说,苏晗在穿上不讲究,吃饭的话西餐挺好,老干妈就馒头也行,到了买水果的时候,那真是净可贵的挑,不过还别说,这贵的确实比便宜的好吃。   吃了两口,瞅瞅茶几第二层放着的考研书籍,他将注意力转入脑海,唤出系统菜单,检视《欢乐颂》之行的收获。   光标闪烁两下,一行字符闪过。   “宿主已由《欢乐颂》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朱门酒肉臭】   主线任务:深度介入22楼五位女性角色的生活,不许做渣男,不许做渣男,不许做渣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已完成)   支线任务:致电视剧主要角色的公司破产(每破产一家会获得10万人民币奖励)(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2点技能强化点。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420cmX130cmX100cm随身空间】。   叮~   2点技能强化点已到账,请至技能栏查询。   【420cmX130cmX100cm随身空间】,四米高,一米三长,一米宽,差不多两个玻璃浴室的大小呗。   这要是拿来塞人,能装不少吧……   林跃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老想着拿随身空间装人啊,这习惯不好。   确认完毕主线任务奖励,接下来是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破产目标6,获得60W人民币奖励,已经存入常用银行卡,并做来源合法化处理。   60W?   包奕凡、谭宗明、曲筱绡、曲峰、王柏川、魏渭,是这六个吗?   为什么没有曲连杰?曲家集团破产,他的公司也完了啊。   莫非……自己跟他合作的那家拿到GI代理权的公司也在统计范围内?   真好……   算算当前个人资产,加上当下奖励的60万,银行账户差不多230万现金,再加港股账户里的42万港币,12000股汇丰银行股票。   嗯,这下拿出房子首付款还能余不少钱。   搞定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奖励,他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1】   【嗅觉动物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4。   4点技能强化点……他犹豫一阵,没有选择升级目标,因为不知道下个任务是什么,盲目分配不好。   接下来是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3。   体质24。   敏捷22。   智力21。   精神16。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给3点,支线任务给了1点,上回余值4,加起来8点没错。   五项属性看了半天,强迫症犯了,他麻利地在精神后面的“+”号点了四回,看着精神来到20,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感觉面板好看多了。   事实上精神提升四分之一的好处并非只有面板好看,意识转回现实的瞬间,他的精神头又有加强,脑筋转得更快了,这种情况有点像喝酒后大脑处于兴奋状态的时段。   回归日常三连完成,他赶紧把手里的苹果啃完,核往垃圾桶一丢,看了一眼腕表刻度,已经是17:01,于是拿出手机给苏晗发出一条微信。   “一天多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你说家里有事,问你又不说。”   “生气了?”   “没,怕你应付我分心,没敢打。”   “其实我也是回去后才知道的,妈听说我要在江海市买房,不得叫我回去谈谈啊,毕竟是人生里的大事。你现在干嘛呢?”   “想着离开业没几天了,今儿跟周琳做了一天大扫除,刚完事儿,正往家走呢。”   “别回家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又没什么大事,飞机去飞机回,能不快吗?”   “……”   林跃觉得这个“……”是嫌他浪费钱的意思,但是因为有他爹妈这层关系在,又不好多说。   “行了,我现在就去接你,有什么话见面再说。”   “嗯。”   结束对话,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换上《双子座》的夜间套装,打开房门下楼,驱车赶往芙蓉街。   到东方花苑门口打电话震了她一下,没多久便见姑娘抱着个鞋盒子走出小区,上了副驾驶。   “这怎么回事?”   苏晗拍拍手里的鞋盒:“前两天我妈给姥姥买了一双鞋,拿过去一试,尺码大了一号,这不,知道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让我顺路去换双小点的。”   “那先去换鞋,然后再去吃饭,以免结束太晚鞋店关门。”   “好。”   林跃不再多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向着市中心驶去。   老人的鞋不好买,价格还不便宜,到了目的地一问才知鞋子是断码货,没法换小一号的,没办法,只好又给老太太选了一双价位更高的,俩人因为100多块钱差价拉扯半天,气的林跃半天没跟她说话,到了威斯汀饭店大堂还一脸阴呢。   这个苏晗,哪儿都好,就是爱较真。   讲什么如果是他送给她的礼物,那自然是没什么的,可鞋子是她妈买给姥姥的,让他贴钱不应该。   当然,气归气,不爽归不爽,心里对她的印象那自然是没话说。   苏晗让他在大厅稍候,她去下洗手间,望着她的背影,林跃做了一个决定——今年春节带她回家见父母。   《三十而已》、《欢乐颂》、《我是余欢水》,经历过这几个电视剧世界,他很清楚,像苏晗这种出身,却没有一点大小姐矫情和傲慢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了。   他在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正要拿出手机浏览今日新闻,忽然听到一个多少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   他抬头一瞧,愣住了,嘿,这个世界说大真大,说小也真小。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人生处处有惊喜   “王珩!”   “张琴?”   她管林跃叫王珩,林跃管她叫张琴。   她叫错了,因为林跃不是王珩,不过他还真当过一次王珩。   是的,就是系统激活的那天,他替王珩去相亲的对象,还记得张琴穿的是鹅黄色连衣裙,头发嘛……渣女大波浪,不过今天拉直了。   “出门碰到鬼,真倒霉。”   得,一上来就没好话,看来夏天的时候自己得罪她不轻,想想也是,左一个拜金女,右一个破鞋,虽然没有明说吧,但就是这个意思,她不记仇才怪。   “我更倒霉,出门踩到一坨狗屎,不仅臭,还晦气,走路脚底都不舒服。”   “你说谁是狗屎?”   “你这都对号入座了,你说我讲谁?”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郝大友两口子跟我小姨说你人品好,工作好,家庭好,原来都是假的,就你这种人,一辈子别想找到女朋友。”张琴气急败坏地道。   当初俩人相亲吹了,回到家里小姨数落了她好几天,还说她一乡下来的姑娘,虽说长相不错,可这里是大城市,漂亮女孩儿太多了,在结婚这种事上差不多得了,别高不成低不就,再说了领导那么夸男方和他的家庭,那一定是渊源很深,知根知底才会这么上心,结果呢,她回来就没说男方一句好话,做生意还讲买卖不成仁义在呢,更何况是相亲这种事,你骂对方越难听,中间牵线搭桥的人就越难堪。   张琴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代价就是打那儿以后小姨不管她找对象这事了,偏偏她又不好意思把俩人当初的对话说出去,那自然是心里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好巧不巧今儿在这里碰到大仇人,怎么可能忍得住,当然要上来奚落几句,找点心理平衡了。   “人品好分对谁,就你这种,在我这里下辈子也排不上号。至于找不找得到女朋友,这事儿不归你管。但是有一点我很认同,你这种人找男朋友很容易,当然了,都是吃干抹净张腿就走的主儿,好点儿的给你留俩钱儿,不好的还得往处搭钱,要我说啊,连那什么都不如。”   一开始她没听懂,后面仔细一琢磨,明白过来了。   “你……你……呀……”   张琴快被他气死了,这家伙什么情况呀?嘴巴比半年前更毒了,以前好赖话都摆在明面上,现在骂人不吐脏字儿,还得你自己个儿寻思去。   “张琴,怎么了?”   一个故作深沉的声音由侧方传来,咂巴嘴的功夫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乔枫,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王珩。”   林跃本不想搭理她,不过一听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抬头一瞧,还真是印象里的那个人。   “林跃?”   对面西装革履,下巴尖儿蓄着一撮小胡子的瘦子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什么林跃?他不是叫王珩吗?”张琴听糊涂了,这家伙不王珩吗?怎么突然改姓林了?   乔枫被她问懵了,指着林跃说道:“这家伙明明是影视城的群演林跃,几个月前我还给他派过活儿呢,什么时候成王珩了?”   张琴眨巴眨巴眼,指着林跃说道:“你……居然是个冒牌货?”这下她明白过来了,感情她的相亲对象找了个替身去应付她啊,常在网上看到类似的扒皮帖,没想到这种事儿也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林跃没有搭理她,望着旁边的男人说道:“这不是乔头儿吗?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呀。”   说一个群演记得群头不奇怪,毕竟是派活的财神爷,得供着,得宠着,得巴结着。群头能记住一个群演可不容易,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要说这群众演员,还不如兵呢,流动性忒高。   主要是吧,林跃跟他闹过别扭,去年有部清宫戏《如梦令》,群演里一个叫韩菲的小姑娘长得挺水灵,这货套近乎不成就不停地找茬刁难,他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俩人掐了半天,有意思的是第二天那小姑娘不来了,俩人为这事儿又掐了半天,最后结算时这货还扣了他装尸体的10块钱没给。   “闹了半天你就是一跑龙套的?”张琴好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看着他的目光既有厌恶也有可怜不过最多的还是轻蔑,当初林跃可没少挤兑她,结果呢?   “什么程序员,什么门面房,什么宝马车,说得跟真事儿一样,你可真能装。不过也是,群众演员嘛,好歹有点儿基础。”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她的嘲讽:“你们俩……”   事到如今乔枫哪儿还想不明白,闹了半天林跃就是张琴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奇葩相亲对象。   “哦,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乔枫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去搂住张琴的肩膀。   “相亲认识的?”   “相亲认识的。”   林跃伸出双手,两个大拇指向内勾了勾:“跟你很般配。”   郝大友是王珩父亲的朋友,也是帮他在影视城立足的人,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他跟乔枫掐的再厉害,那些群头也不敢联起手来整治他。   张琴的小姨跟郝大友认识,张琴和王珩的相亲基础有了。   郝大友是搞影视发行的,张琴的小姨想必也是圈内人,她现在跟乔枫搞到一起倒也讲得过去。   要说这个乔枫,别看就是一群头,不过家底儿还不错,本地人嘛,两三套房子总是有的。   “谢谢。”   道完谢,乔枫才琢磨出上面这句恭维话有点不是味儿:“林先生现在哪里高就?”   林跃说道:“无业游民一个。”   张琴撇撇嘴,心说好嘛,这还不如群演呢,起码装死人一天还能挣七八十块,在江海市安家是甭想了,混个温饱还行。   当然,她也有怀疑,因为林跃身上这套西装看起来挺高档的,虽然作为农村姑娘对西装品牌没有研究,但是有一说一,确实吸睛。   “林跃,等急了吧。”   声音来自身后。   他扭脸一瞧,见是苏晗走过来,样子跟刚才有点不一样,应该是临时画了下妆。   “你去那么久,是有点急。”   “我以为随便找个地方吃点有特色的就好,哪知道要来这儿吃西餐,我这素面朝天地进去,那不是给你丢人吗?”说话间走到他身边,往对面一瞧:“怎么?你朋友?”   “算是吧。”林跃说道:“来介绍一下,以前影视城的领班乔枫,这个是他的女朋友张琴。”   苏晗大大方方说道:“我叫苏晗,你们好。”   她打量俩人的同时,俩人也在打量她。   之前还没什么,现在她往林跃身边一站,那个词怎么说的,对,金童玉女,一下子把他们俩比下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一步,再会。”   林跃出言告辞,拉着苏晗的手往二楼走去。   “你不是说他就是个群演吗?怎么会?”张琴很难接受眼前一幕,无业游民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有没有天理了?   乔枫也满心不解:“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很快又说道:“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就刚才那位苏小姐,我敢打赌一定是本地人。”   “你有话直说,别绕圈子,我听不明白。”   “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呀,凤凰男!为了找个有钱的老丈人使劲装呗,演员嘛,这是他老本行。”   张琴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俗话讲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的目标是凭脸蛋嫁个好人家,要说同为江漂的林跃挖空心思去追本地女孩儿,以求少奋斗二十年,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呸,恶心!”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瞧瞧一楼没有逼格自助餐厅,再看看二楼的米其林餐厅:“我也要去吃西餐。”   得,这小子啥也没说就把他坑了。   乔枫忍着肉疼说道:“行,行,行,咱们也去吃西餐。”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这算不算自取其辱?   “这个,这个,再来个烟熏黑鲟鱼,两份牛尾汤,酒嘛……算了,上果汁吧。”   林跃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扭脸看向自打进门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女朋友。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地儿不便宜吧,你还要买房子,宠物店那边又没开业,不知道效益好不好……”   什么意思?心疼钱呗,苏晗平时也就吃吃人均100左右的特色小馆,像这种人均500往上的餐厅,以她的消费观念,与其说奢侈,不如讲败家。   她是个宠物医生,平时带个口罩,也不爱打扮,少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要搁那些有事儿没事儿坐在梳妆台前能画半小时妆的名媛白领什么的,指不定吃过多少回米其林餐厅,住过多少次星级酒店呢。   当然,至于是不是花自己的钱,那就不知道了。   “别为钱的事担心,这次回家我妈听说我要买房,塞了50万给我。”   “那你妈的钱也是钱啊,照你这个花法,我有点心慌。”   “这不圣诞节没陪你过吗,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今天补上。”   “那随便找个川菜馆,淮扬菜馆什么的,不行烤个串来份小龙虾,也挺好啊,这个……太不划算了。”   林跃不肉疼,头疼,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因为舍得给女朋友花钱遭埋怨,一次任务赚个几十万,花一千多吃顿饭犒劳下自己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过分吗?不过分吧,她倒好,没过门儿呢就开始操心钱的事了,真不知道讲她善良好呢,还是耿直好呢?   “我点什么,你只管吃什么,你放心,这顿饭花不了几个钱。”   苏晗给他说糊涂了:“这话什么意思?”   俩人正说着,门口人影一晃,张琴和乔枫走了进来,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往餐厅里面走去,乔枫中途还跟二人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怎么也过来了?”   除了名字,苏晗并不了解三人的关系,林跃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心说这可真有意思,张琴、苏晗,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这要给乔枫知道自己费了好一番口舌还没做通女朋友吃一回高档餐厅的事,还不气得把下巴那搓小胡子择干净呀。   “还记得我帮王珩相亲的事吗?”   苏晗想起有次林跃灌王珩酒时提过一嘴帮他相亲被嘲讽的事:“她就是那位张小姐?”   “对啊。”林跃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上回相亲没结果,这次在下面碰到,我们过来吃西餐,他们去排自助,张琴心里当然不会痛快。”   “这个也拿来比较?”苏晗一脸哭笑不得:“有意义吗?”   “在你这里没有,她哪儿,有。”   说话间服务员把头盘端上来,林跃不再关注身后,指指盘子里的鹅肝酱:“尝尝吧,花了大钱的。”   苏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着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改变的心情,开始品尝盘子里的佳肴。   随着菜品一个一个端上来,俩人一边吃,一边小声交流,说的最多的还是元旦开业的事情。   当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林跃冲她眨眨眼,用垫在腿上的餐巾布蘸了蘸嘴,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去?”   苏晗以为他要去张琴和乔枫那边找事。   林跃看了身后一眼:“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朝吧台的方向走去,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小声交谈几句,俩人走到放在靠窗位置的钢琴前面,林跃在凳子坐下,打开防尘盖的同时冲一脸愕然的苏晗眨了眨眼。   手指轻触琴键,乐符轻跳,旋律豪放。   钢琴奏响的一刻,大厅里很多人转过头去,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当然也包括乔枫和张琴两个人。   “咦,他居然会弹钢琴?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乔枫摇摇头,他一群众演员领队,哪儿懂古典乐呀,除了流行歌曲,小提琴啊、萨克斯啊、钢琴啊,在他这儿最多听个响,什么主题、什么意境、什么特点……完全没有概念。   “这小子故意的吧?”   张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一声不吭,说不吃自助餐,上来米其林餐厅消费,乔枫掏掏口袋还负担的起,到了弹钢琴这种事上,那真是有钱也难搞,总不能也让他上去弹一首吧?   “别不高兴了。”乔枫说道:“你就当他在服务我们不就结了吗?”   张琴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辞。   一首比原曲更为奔放的《the crave》结束,靠窗位置坐的几个老外放下刀叉率先鼓掌,周围食客不管欣赏得来还是欣赏不来,也跟着鼓掌称赞。   林跃当然不会把苏晗丢在那里太长时间,一曲结束便起身离开,往回走了没两步,角落里闪出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外国佬。   站在苏晗的角度看过去,俩人先握了握手,又亲切地说了几句话,完事林跃迎着众多食客的目光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一下子成为焦点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微低着头说道:“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你会弹钢琴?”   “闷着捂着想给你个惊喜呗。”林跃说道:“这回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吃饭了吧?”   眼见来自周围食客的目光敛没,苏晗放松了一些,看着对面没有讨好,没有炫耀,只有平静与自然的男人脸,心里甜丝丝的,那份一餐饭吃掉上千块的肉疼也随之消散。   “对了,后面那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这间餐厅的主厨,艾维,是个古典乐爱好者。”   “哦。”   说话间,服务生端来一盘咖啡巧克力慕斯。   “林先生,这是主厨送给你们的。”   林跃点点头:“帮我谢谢他的甜点和免单。”   “好的。”服务生欠了欠身,微笑离开。   “它是你的了。”林跃把餐后甜点推到苏晗面前。   她没有动叉,一脸愕然看着他:“免单?”   “对呀。”林跃说道:“不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   苏晗记起两人关于“这顿饭花不了几个钱”的讨论,当时因为张琴和乔枫到来被打断,现在想来……这其中似乎有猫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指了指那台钢琴:“知道这间餐厅为什么有钢琴没钢琴师吗?”   “为什么?” ###第一千零四十章 禽满四合院   林跃说道:“之前招录的钢琴师都被主厨赶走了。”   “啊?”苏晗闻说一脸懵。   林跃解释道:“这家餐厅的主厨自己就是个钢琴师,偏偏脾气还不好,经理招的那些钢琴师,只要水平不如他,没两天准给挤兑走。你想啊,一家米其林餐厅,最核心的资产是什么?当然是厨师了,经营一家餐厅,有个好的钢琴师吧,那是锦上添花,但不必须,如果厨师和钢琴师闹矛盾,要你管事你辞谁?”   苏晗说道:“那……请个比主厨水平高的不行吗?”   林跃说道:“雇钢琴师不要成本啊?比他水平高的餐厅负担不不起,比他水平低的天天受欺负,得,干脆别招了,钢琴就放那儿当装饰品吧。刚才经理答应让我弹一曲,主厨在后面一听,觉得水平不错,便抽空出来看看情况,我随便跟他掰扯了两句,说今天的《the crave》不算什么,我还能弹难度更高的曲子,他便约我不忙的时候一起切磋琴技。”   苏晗叹了口气,这家伙,买车能多省好几万,还有那女房东,在小区里跟老头儿老太太聊天,没少说他的好话,现在来餐厅吃饭又跟米其林大厨攀上交情,她是真挺无奈,也挺高兴的。   “这回不心疼钱了吧,吃霸王餐还交了个朋友。”林跃喝了一口果汁,看看腕表刻度,发现时候不早了。“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快吃吧。”   “嗯。”   苏晗点点头,拿着餐叉在慕斯边缘轻轻一划,插起一块放进嘴里。   十分钟后,俩人吃完东西起身离开。   一直注意二人动向的张琴说道:“他们还没买单呢,就这么走了?”   乔枫回头瞄了一眼:“应该买过了吧?”   “我盯他很久了,这俩人绝没买单,服务员也不拦一下?”   张琴很不爽,感觉心里特别堵。   “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跟他置气的。”   乔枫心说你还有脸生气,我这儿掏钱不说还吃了个寂寞,关键那俩人上来后,从头到尾就没多看他俩一眼,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离开饭店,林跃把苏晗送回东方花苑,完了开车回家,来到楼上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温水澡,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往笔记本前面一坐,登陆自己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一部叫做《情满四合院》的电视剧进行播放。   要说这系统,简直把他当成了机器人,下午才从《欢乐颂》的世界回来,吃个饭就来新任务了,就不能让他喘口气歇两天吗?   他这儿吐槽呢,电视剧跳过片头播放内容。   何雨柱是钢厂食堂的厨师,为人善良仗义却口无遮拦,人称“傻柱”。同院住着钢厂工人秦淮茹,她讲孝道,又能干,膝下有一儿两女,但丈夫因工伤去世,日子过得比较艰难。院里住着钢厂放映员许大茂,为人自私自利,跟傻柱是对头。院里还住着三位受人尊敬的老工人,人称“三位大爷”,一旦院里发生邻里纠纷,都由三位大爷协调解决。傻柱看似不着调,却心地善良,不仅对秦淮茹一家的生活资助颇多,还为孤寡老人聋奶奶养老送终。傻柱在与邻里之间的相处中逐渐成熟起来,有了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傻柱开办饭店,并把四合院改建成养老院,和所有的“邻里家人”幸福和睦地生活在一起。   全剧46集,比《三十而已》、《欢乐颂》还多,以林跃的身体素质和习惯,正常操作是连轴转,一部剧看完为止。   可是到了这部剧,他发现这么干不行,因为一直看太为难自己了,看几集就要歇一阵,缓缓精神,给自己找点事做,46集的电视剧,掐头去尾一天多点儿能看完,愣是用了整整两天。   完事他还没立刻接受任务,到网上查了下影评什么的,发现跟他抱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少,好家伙,真叫一个《禽满四合院》,编剧是怎么写出这种剧本的?对老实人满满恶意啊。   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养,去养别人的孩子,又是娶媳妇又是办嫁妆,这么无私的爱,简直了……要么叫“傻柱”呢。   算算还有2天宠物店开业,足够在《情满四合院》的世界打个来回,林跃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送你一张好人卡】侦测到《情满四合院》编号1919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以前村头老光棍家的草棚里有一头老黄牛,每到农忙季节,邻居们都会去借光棍的老黄牛使,有时候还会为次序闹出点小矛盾,每次老黄牛都只是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那些人,就像到了夏天,它的身边总会出现一群牛虻、蚊子、苍蝇什么的,嗡嗡唧唧地围着转来转去,找到机会就扑上去叮一下,吸一大口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直到光棍死了,老黄牛也死了。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世纪60年代-20世纪90年代。   是否接受?(Y/N)。   任务跨度挺长,30来年,林跃看看脚边卧的八顿,怀里抱的夏侯,还有鸟笼里发呆的大反派,心里犯嘀咕了,八顿和夏侯不可能活那么久,虽说回归后能够复活,但是情绪上总会有一点不舒服。   得,还是大反派吧。   他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瓜子走过去,装作喂食的样子顺手一抓,大反派不及喊救命就给丢进了随身空间。   那边八顿吓了一跳,撒腿就往客厅跑,夏侯倒是没有过激反应,站在床头眯着眼睛看他,还喵喵地叫了两声,瞧那意思是想跟他去。   其实这挺好理解的,八顿可是战争剧专业户,还曾为了民族大义牺牲自己,结果回来后他就把当初的承诺忘了一半,伤了狗心,如今一看他用偷袭的方法对付大反派,哪里有不受惊的道理。   “别怕,这次不是战争剧,没你什么事。”   八顿听懂了,似乎信了他的话,往门框里面偏了偏头,露出半张狗脸,警惕地注视着他。   搞得自己好像恶人一样。   林跃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抱起夏侯走到外面,想着这次一走又得一天多,便给它们多放了一些宠物粮,又把盆儿里的水加满,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苏晗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临时有事要去外地一趟,元旦前必回。   做完这一切,他准备接受任务,不过就在按下接受热键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将界面切换至技能列表。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滚!   《情满四合院》这部电视剧的前半部分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那个时间段社会最主要问题是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必需品都是凭票供应,有钱也买不到。   这样的环境下,【双倍收获】这个技能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就像以前在《匆匆那年》里帮菜农下地干活一样,拿工钱还能额外收获一份蔬菜。   从十多个技能里找到【双倍收获LV1】,在后面的“+”号轻轻一点,技能强化点减1,【双倍收获LV1】升级成【双倍收获LV2】。   按照林跃的想法,双倍收获变成四倍收获最理想了,不过问题是,他想多了。   【双倍收获LV2】(注释:目标对象是动物时,在固有收获的基础上追加一份至随身空间。)   这解释看得他愣了好一会儿,目标对象是活物,什么意思?打猎?钓鱼?   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他明白了,【双倍收获LV1】是从植物上采摘新鲜果实,比如拔萝卜、割麦子、摘水果时在固有收获的基础上多加一倍,而【双倍收获LV2】呢,目标对象追加了动物,比如薅羊毛,拾鸡蛋,割鹿角,挤牛奶什么的,能够多得一份收获。   以电视剧里的生活环境,四合院里养牛养羊不现实,不过喂个鸡鸭什么的,还是挺好的,要知道鸡蛋可是硬通货,从他查资料掌握的信息来看,根据区域不同,市面上一到两个鸡蛋能换一斤粮票呢……当然,那个年代都是偷偷地换。   1点技能强化点换个【双倍收获LV2】,投入产出比还不错。   搞定这件事,林跃再不多想,上划面板到任务列表,选择接受任务。   唰~   房间里白光一闪,拉着的窗帘动了动,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   喵~喵~   夏侯发出两声喵叫,有点埋怨他没有带它去的意思,那边八顿蹬踏几下两个前腿儿,哈达哈达喘着粗气,一副危机解除终于放心的样子。   ……   呼。   风声过耳,刺眼的白徐徐收敛,眼前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身后传来的感觉也变硬变凉。   “嘿,我说小林呐,你怎么搁这儿睡着了?快醒醒,今天上面的人来检查,李副厂长正带着纠察组的人到处巡视呢,要是看到你在这里睡觉,至少也得骂你两句。”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林跃抬头一瞧,是个三十多岁,穿蓝色工作服戴白色套袖的男子。   “徐哥。”下意识叫出这个称呼,林跃从地上起来,扭脸一看,原来自己倚着车床睡着了,怪不得刚才后背又凉又硬,咯得很。   徐哥说道:“怎么?昨天没休息好?”   “嗯,有点。”   “那也不能在这地儿睡觉啊,就算今天没检查的,这大冬天的你也不怕冻感冒了?”说着话徐哥递过来一个白瓷缸:“给,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哎。”林跃也不矫情,接过白瓷缸,摘掉盖子喝了两口热水,完事递回去:“还是徐哥对我好。”   “行了,醒醒盹赶紧干活吧,我走了。”徐哥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林跃转回头,看看面前的台虎钳,拿起丢在一边儿的白色套袖戴上,扭脸打量一眼身后,呵,熟人。   这不是四合院里的一大爷,道貌岸然易中海吗?自己怎么分到他在的车间来了?   念头在脑海一过,一连串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二十岁,未婚,昌平人,一个月前接大伯的班入职轧钢厂,同时住进四合院前院西厢耳房。   咣唧~   身后传来的金属撞击声将他惊醒,林跃顺手拿起一个弯头往台虎钳一夹,按照徐哥前几天教他的技术,用锉刀锉削弯头外侧同时,一心两用,唤醒系统菜单,下拉板面至任务栏,检视系统要求。   主线任务:渣男不算坏,流氓不算混,做一个恶人吧,对这群王八蛋以毒攻毒。   支线任务:令傻柱后悔同秦淮茹结婚。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20世纪60年代-20世纪90年代。   主线任务是做坏人?   换成别的影视剧世界,他兴许会有犹豫,会迟疑,做四合院里的坏人嘛,还真没多少心理压力。   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许大茂、秦淮茹、贾张氏,包括那三个白眼狼,就没一个好人。   支线任务让傻柱后悔和秦淮茹结婚也没什么,如果说上面那几个是禽兽的话,在林跃看来傻柱也好不到哪里去,放着做亲生儿子父亲的责任不尽,去照顾三个吸血鬼,跟他一直不待见的那个爹有区别吗?好像还不如,起码他爹把一身手艺传给他,还把他和他妹妹弄进正式单位,他呢?四合院一群人吸他的血,他吸娄晓娥和儿子的血,照这么看,还真特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切个角度,切个立场,有一说一,整个四合院除了老太太和娄晓娥外,都不算好人。   检视完系统要求,他的注意力回到现实,一面继续手头工作,一面回忆剧情,在心里盘算怎么做才能完成任务。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主任带着纠察组的人在车间里转个弯,出去了。又过二十分钟,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林跃丢下手里的工作,把脏兮兮的套袖往抽屉里一丢,转身往外面走去。   赶巧易中海也停下来,摘掉手套,从包里拿出铝制饭盒。   “哎,前院林跃。”   林跃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四合院一大爷。   “是不是去食堂?”   “没错。”   “你去帮我打两个馒头一份土豆,回来我给你饭票。”   林跃瞪了他一眼:“滚。”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没回,转身走了。   电视剧里这王八蛋天天跟傻柱说做人不能自私,不能没良心,可是后面怎么做的?为了自己能够有人养老,动员全院住户发起语言攻势和冷暴力,千方百计拆散傻柱和娄晓娥。   林跃还记得有个情节是傻柱、娄晓娥、何晓、娄妈三代逛八达岭的场景,一家人和和睦睦,享受天伦之乐多好,可是秦淮茹三个孩子呢?棒梗硬生生拖了傻柱八年,直到后者找大领导给他求了一个在机关工作的肥差,这才同意了他妈和傻柱的婚事。再说小当、槐花俩人,天天惦记傻爸给她们攒嫁妆,用赚的外块买个电视机还给她们搬自己房里去,妥妥的一家吸血鬼。   狗日的一大爷易中海到了自己这儿怎么不讲奉献了?跟别人说不能自私,事关自己养老就小算盘嘚啵乱响了?   这个“滚”字,音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车间的人都听得到。   走的没走的全停下来看着他们俩。   易中海是谁?车间里的老人,八级钳工,那手艺没的说,车间主任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倒好,才来一个月,粉嫩粉嫩的新人,扭脸就给易中海怼墙角了。   知道俩人住一个四合院的人也不少,寻思老前辈让你帮忙打个饭,又没说不给饭票,抬抬腿张张嘴的事,干嘛放着近乎不套,一句话让人下不来台啊?   “你说什么?”易中海寒声问道。一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因为这小子前两天还一口一个“一大爷”叫的可起劲儿了,今天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让帮忙打饭居然换来一个“滚”字。   林跃说道:“我让你滚蛋,吃什么自己打去,爷爷不稀伺候你。”   得,这话比刚才还损,也更嚣张。   “你再给我说一遍!”   “别说一遍,十遍也没问题。我让你滚蛋,听明白了吗?”   全场哗然,不给面子呀,太不给易中海面子了。   一个女工说道:“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林跃说道:“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你……”女工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旁边几个年轻人面露不忿,林跃身手抄起旁边半米长一厘米粗的钢管用力一掰,东西……弯了,他再一瞪眼,那几个年轻人不言语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爷爷不伺候了   “怎么回事?”说话的人是徐哥,看起来有人跑到外面通风报信,把他叫了回来。   易中海一指林跃:“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那时候兴接班,林跃到轧钢厂上班是接大伯的班,不过这钳工手艺,是老徐用一个月时间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在其他人看来,林跃是老徐的徒弟。   “倚老卖老,什么东西。”   林跃撇撇嘴,并不在意老徐有些尴尬的表情,是,老徐手把手教了他一个月技术,但是工作上的事归工作上的事,感情生活归感情生活,他不是那种为了稳定就能跟看不惯的对象虚与委蛇的人,更何况主线任务就是让他做个恶人。   “闹什么闹?你们想干什么?”   没等老徐说话,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车间主任老冯。   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林跃,你为什么骂他?”   “骂他,我还想打他呢。”林跃说道:“这是我们院儿管事的一大爷,欺负我是新来的,差我去食堂打饭还不给饭票,主任,我骂他怎么了?这种东西不该骂吗?”   后面围过来的人这才知道俩人为什么掐起来。   老冯一听这,皱了皱眉,面带质询看向易中海。   “我没说不给他饭票。”   “上回你也说给我,给了吗?”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讲理?上回我没给你吗?是你自己不要的。”   林跃笑了:“我那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你是谁?四合院里的一大爷,我是谁?才住进去的前院新丁,我敢得罪你吗?得罪你,我以后还能过安生日子吗?可我万万没想到,经过上次的事,你把我当软柿子了,还跟我来这套,呸,爱咋咋地,孙子诶,爷爷不伺候了。”   “你……你满嘴胡言。”易中海记得很清楚,上回他推辞饭票不受的表情那叫一个真诚,还说自己是他大伯很敬佩的人,如今俩人分到一个车间,以后跑腿打杂的活儿就由他去做,算是孝敬长辈了。   现在呢?这小子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味儿全变了。   林跃说道:“我满嘴胡言?当时徐哥、李姐也在场,不信问问他们,我有说瞎话吗?”   老徐和李姐不发一言,他们的心情和易中海差不多,当时的情况可谓一副长慈幼敬美好画卷,现在是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排除感情因素,林跃说的是事实。   事到如今,即使老冯有心偏向易中海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便朝那些看热闹的人说道:“散了散了,再不去打饭,菜渣都没了。”   待得工人们散去大半,他才冲林跃说道:“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不过你应该是误会老易了,他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   说完又冲易中海说道:“你说老易你也是,这里到食堂就两步路,怎么不自己打,非要别人帮忙?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都该干嘛干嘛去。”   各打二十大板,完事他走了。   林跃整了个嘴上痛快,自觉没有吃亏,便端着饭盒走了。   易中海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林跃的背影说道:“你看这……这……这叫什么人呐……”   剩下的人不好说什么,也只能劝他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完事回家的回家,去食堂的去食堂。   ……   当天下午,听着广播里于海棠的声音,林跃背着那个印着红五星的布袋往南锣鼓巷走去。   四合院前面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子在跳绳,一边跳还一边数数。   前院魏大爷拉了一车大白菜来,几家人正在分你的我的,招呼家里的年轻人把一颗颗大白菜搬到房檐底下,再往上面盖上一床被子防冻。   傻柱提着网兜回到中院,看见秦淮茹正在水槽前面洗衣服,过去拍了她一下,把她儿子棒梗带着两个妹妹躲在工厂后面吃叫花鸡的事情一讲,还若有所指地朝后院许大茂家努努嘴。   “你要问是哪儿来的,我琢磨着……你看吧。”   说完他往自己屋走去。   这时秦淮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把他叫住:“哎,傻柱,你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我听9车间的人说,前院新来的那小孩儿今天差点跟一大爷打起来。”   “前院小孩儿?”   “对,有20吗?就刚搬走的林国松他侄子。”   “他呀?”傻柱脸一绷:“这小子不想活了?敢跟一大爷较劲?咱四合院儿里可不能容这种不懂尊老爱幼的刺头儿,找个机会,我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秦淮茹说道:“说别人不懂尊老爱幼,你不也没少跟三位大爷掐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懂什么?我那叫给三位大爷增加生活情趣,他这叫道德败坏。”   秦淮茹指着他说道:“傻柱,我警告你,你可不许犯浑啊。”   “这个嘛……”见她眼神趋冷,傻柱嘿嘿一笑:“好,不管,不管,这事儿让一大爷自己去伤脑筋。”   丢下这句话,他拎着网兜饭盒进屋了。   他这儿坐下没多久,找不到老母鸡的许大茂带着媳妇儿循香味上门,愣说他锅里炖的鸡是偷他们家的,一番撕扯后院里二大爷刘海中来了,也认为锅里那只鸡是许大茂家的,还扬言晚上开全院大会批斗傻柱。   ……   当晚。   四合院四十多口人齐聚前院。   中间的桌子后面坐着一大爷易中海,旁边是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对面一条长凳上是傻柱,在往那边是许大茂、娄晓娥夫妇。   开全院大会是二大爷的主意,这个开场白当然由他来做。   “今天召开全院大会,就一个内容,许大茂他们家的鸡被人偷了一只,这时候呢,傻柱家的炉子上炖着一只鸡,要说是巧合呢,还是它们就是同一只鸡呢,我跟一大爷、三大爷一起分析了一下,决定召开全院大会解决这个问题,下面请咱们院资历最深的一大爷来主持今晚的会议。”   易中海大马金刀地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目光扫过全场,拢着手,用他自认很有威严的声音说道:“各家各户的人都到了吗?”   有听说中午轧钢厂9车间发生了什么的人小声应道:“西厢林国松搬回老家了,刚才小霞过去敲门,他侄子没在。”   易中海瞄了一眼西厢:“没人通知他晚上开全院大会吗?”   那人继续说道:“通知了。”   易中海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呀,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三大爷阎埠贵在旁边帮腔:“老易说得对,太不像话了!”   二大爷刘海中一看这事儿不对呀,他可不想把整治傻柱的大会变成批斗林跃的大会,毕竟从中午的事情来看,那愣头青是个可以利用的主儿。   “咳,老易,老阎,说鸡……鸡……”   阎埠贵一下子醒悟过来:“哦,对,鸡才是正题。”   林跃不在,易中海知道自己要立威也做不到,只能转移注意力到傻柱这边。   “何雨柱,你说实话,许大茂家的鸡是不是你偷的?”   傻柱说道:“不是,我又不是小偷。”   许大茂指着桌子上的鸡说道:“那你说,你锅里这只鸡哪儿来的?”   傻柱一歪头:“菜市场买的,不行吗?”   三大爷阎埠贵顺嘴问道:“哪个菜市场啊?东单菜市场还是朝阳菜市场?”   “朝阳菜市场啊。”   “这就不对了,从咱们这儿到朝阳菜市场,坐公交车来回都得40分钟,还不算宰杀的功夫,我问你,你几点下的班?”   傻柱不言语了。   这时二大爷刘海中说话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啊,这鸡不是傻柱偷得。大家都知道,他是我们第三轧钢厂的厨子,保不齐呀,这只鸡是从后厨捎回来的。”   一句话把傻柱说急眼了:“嘿,嘿,嘿,我说二大爷,你说话可得讲凭据啊,我偷许大茂一只鸡没事,要动厂里的家伙,那罪名可就大了,咱不带这么糟践人的啊。”   易中海说道:“厂子里的事咱不管,现在说的是大院里发生的事,何雨柱,我再问你一遍,许大茂家的鸡是不是你偷得?”   傻柱看了不远处坐的秦淮茹一眼,注意到她眼睛里的窘迫,他当然知道谁是偷鸡贼,但是不能说啊,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自己承认以包庇棒梗三人了。   “就算是我偷得吧。”   他这刚把话说完,哪知道墙角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骗鬼呢?你一整天都在食堂呆着,哪个时间段偷的?”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华山论剑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人从后面挤出来。   “这不是前院西厢的小林吗?”   “听说他把一大爷得罪了。”   “就这还敢冒头,找收拾呢?”   “……”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   然而对于许大茂、傻柱、秦淮茹几人而言,他们的注意力压根儿没放在林跃身上,放在他手里提着的那个一直叫“放开我”的孩子身上。   “棒梗?”   傻柱愣住了。   秦淮茹的脸色超级难看,一大爷也差不多,因为这家伙不只不尊老,还不爱幼,提着棒梗跟提小鸡子似得。   “嘿,小子哎,把人给我放下,我叫你把人放下。”   秦淮茹还没说话,傻柱先不干了,从椅子上起来,一瞪眼就往林跃这儿奔,一副给他便宜儿子撑腰的样子。   林跃二话不说,一脚踹出去。   这一脚那叫一个狠,直接把傻柱蹬出五米开外,抱着肚子在地上起不来。   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他出手又狠又重。   要知道傻柱号称四合院最能打的人,结果一个照面都没撑住就给撂倒了。   三大爷的儿子阎解成,二大爷的儿子刘光天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脸怒容看着他。   对于他们来讲,跟傻柱再不对付,那也是一个院儿里的人,像林跃这种才住进来的前院客,跟外人没两样。   咔嚓~   一脚踏下,长凳直接断成两半,林跃勾住一半往上一挑,握在手里指着全院人。   “有种给我动下试试。”   刘光天和阎解成懵了,傻柱够浑吧,够二百五吧,跟他比就不叫个事儿,这家伙中午才跟易中海闹了个大红脸,晚上直接在全院大会上砸场子。   一个字,虎。   四个字,彪。   “我说小林,有话好说,你别为难孩子。”二大爷一看傻柱被整这么惨,哼唧半天没敢说硬话。   这时秦淮茹终于反应过来:“你放开我的孩子。”   说着话就朝林跃扑过来。   刚才是傻柱,现在是她,然而在林跃这里,是男是女都一样,赏了傻柱一脚,照着秦淮茹就是一巴掌。   啪~   大冬天那道耳光格外响亮,直接给人抽倒在地。   “打寡妇,嘿,这小子……”   声音响处,林跃起脚挑起地上半截长凳,用力一抽,呜的一声,啪叽,把屋檐下倚着柱子喊的三十岁男子砸了个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直哼哼,爬都爬不起来。   “林跃,你想造反!”易中海一拍桌子站起来。   “没错。”林跃说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他们叫你一大爷,到了我这儿,你算哪根葱?”   不说这货后面的伪善,就说第一集,许大茂家鸡丢了,他找二大爷讨公道应不应该?   当然应该!   傻柱干得什么事?那叫包庇偷鸡贼,做法是挺善良的,但是对不对,该不该就是另一码事了。   可是易中海这个一大爷干了什么事儿?拉偏架!讲许大茂在厂子里传傻柱和秦淮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故意把偷鸡这件事往打击报复上扯,换句话说就是许大茂有错在先,傻柱报复在后。   这位一大爷看似正直,实则并不磊落。   那边傻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寒着脸指定林跃说道:“孙子哎,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   话说到一半,林跃走过去又是一脚,傻柱拿手去拨,谁知道好好的侧踢中途一变,一脚闷他胸口,人刚起来又给揍趴下了,嗬嗬地喘着粗气,在地上来回翻滚。   “快,前院姓林的打人了,去叫警察。”三大爷一看院里没人是他的对手,眼珠子一转,想到这个除暴妙招。   林跃将握在手里的半截长凳用力一丢,嘭的一声,三位大爷中间的桌子塌了,白瓷缸,水杯、砂锅什么的全掉地上,仨人也被吓得不轻,二大爷气喘吁吁,三大爷直哆嗦,一大爷满脸怒容。   “好啊,去报派出所,至多蹲几天局子嘛,不过在那之前,我会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问问抓小偷该不该,对于那些包庇小偷的王八蛋又该怎么整治。”   二大爷鼓起勇气,指着他说道:“你……你说谁包庇小偷?”   “你们啊。”   林跃把棒梗往地上一丢:“说吧,把你偷了许大茂家鸡做成叫花鸡和两个妹妹分着吃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自始至终,林跃手里都提着棒梗,经这一番闹,那小子被吓傻了,以往仗着傻柱撑腰,他妈又是个寡妇,院里的大人孩子能让就让,今天可好,做作业时尿急,因为他妈和奶奶嘱咐老实在家呆着,别去前院,便跑角落去嘘嘘,谁想给这个大恶人一把抓住,提着就来到会场,三下五除二把傻柱踹翻了,把他妈打倒了,全院四十多号人一个都不敢上前叫板。   “我……我没有……”   这小子怕归怕,但是脑子很清醒,面对大院里的人,他知道,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大家也拿他没辙。   林跃面露讥诮,要说这孙子,打小就不是东西,院里住户就傻柱家不锁门,他带头去里面偷吃的,什么花生米、瓜子、糖块偷得那叫一个欢实,傻柱呢,明知道是他们干的,还任由秦淮茹家三个孩子胡来,说什么棒梗偷了东西不是自己吃,知道跟两个妹妹分享。   哦,知道跟别人分享,偷东西就可以不被惩罚了是吗?   棒梗念小学的时候利用傻柱喜欢冉老师这点,从他那儿算计来一个学期的学费,长大后更是一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可鄙嘴脸,所以秦家三个兔崽子打小就不是良民。   当然,这其中也有傻柱无底线纵容的原因。   是,老实人是挺可怜的,但说到底也是自找的,要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看电视剧时林跃就对他的圣母婊属性超级不爽,后面帮不帮他且不提,反正现在暴揍一顿出出心头的恶气再说。   “不说是吧,许大茂,把片警叫来,巷口院子老范家和老聂家的孩子都看到他跟小当、槐花躲在钢厂后面的空地上吃鸡。其实傻柱也看到了,但是为了给棒梗打掩护不说实话,寡妇呢?寡妇也知道,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包庇偷鸡贼?该不该打?”   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全哑巴了,二大爷和三大爷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再看看院子中间站的林跃,一副怂样。   “许大茂,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派出所报警?”林跃瞪了他一眼。   那边许大茂慢吞吞站起来,想去派出所报警吧,又觉得闹太大不好,不去吧,又怕林跃像暴揍傻柱一样整他。   林跃看着捂脸切齿的秦寡妇一眼,冷笑道:“看什么看,我还就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你儿子要是不认错服罪,我不仅要把这事儿报派出所,还会写成报告送到学校里。”   报派出所没事,毕竟是小孩子,可要是往学校一捅,棒梗的老师会怎么看他,同学会怎么看他?   秦淮茹恨得牙痒痒,可是没辙啊,棒梗确有偷鸡,真把片警招来,是,姓林的要赔钱,她、傻柱、棒梗三人也绝对不会好过。   “是,许大茂家的鸡,确实……”   她这刚要承认,通往中院的门屋里冲出一个人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喊:“小兔崽子,我跟你拼了。”   来人不是别人,是秦淮茹的婆婆贾张氏。   林跃往旁边一闪,谁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反正贾张氏哎哟一声,一脚踩在三大爷的白瓷缸上摔了个屁墩,倒在地上起不来。   “这可是你自己踩到瓷缸子摔倒的,和我可没关系。”   那边傻柱爬起来,眼见林跃背对自己,沉着脸一脚踹过去,谁曾想他背后长眼一样,侧身一闪,手往下一切,往上一托,傻柱一百六七十斤的身子直接离地三尺,重重地跌在地面上。   这回摔瓷实了,躺在地上直哼哼,别说起来,稍微动下都咧嘴。   切~   林跃撇撇嘴。   是,傻柱是好人,可是林跃还真看不起这样的好人。就电视剧里傻柱的形象,你要跟他说秦淮茹是个王八蛋,挖空心思要把他当苦力使,他指定骂你是孙子,搞不好还要动手打你。   “说不说?”   秦淮茹知道,再闹下去这个年都别过了,对面那人犯起浑来十个傻柱也比不上:“没错,许大茂家的鸡是棒梗偷的,这事儿傻柱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棒梗才不肯说实话的。”   二大爷和三大爷开全院大会是为了整傻柱,是,傻柱被林跃揍的不轻,心里的气消了,可问题是现在骑虎难下,那边一个刺头儿把大院弄得鸡飞狗跳,要是不整治一下,以后他们三个人还有权威吗?而且棒梗的事也比较难处理,罚得重了,秦淮茹和她婆婆肯定闹,罚得轻了,许大茂干吗?林跃干吗?   一大爷冷着脸说道:“许大茂,棒梗就一孩子,看到院子里多了一只鸡,一时新鲜把它抓了也不算什么大罪过,这样吧,让秦淮茹赔你一块钱,这事就翻篇儿了,怎么样?”   许大茂刚要点头认下,林跃拦住了他。   “不行!”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许大茂头都大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前院这小子是在拿他的事借题发挥啊,可要说让人别管了,他真不敢,没见傻柱还在地上躺着爬不起来吗。   一大爷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林跃:“怎么着,你这是要跟全院的人对着干?”   林跃说道:“易中海,你还别搁那儿扣帽子,我这人就认死理,如果有人做的不对,就算全院的人都支持他,我也不带怂的。”   这话一出,整个四合院的人算是见识了他有多难缠。   易中海说道:“棒梗就一孩子,你还想怎么着啊?”   “你说得这叫什么话,他是一孩子就能偷别人家鸡吃吗?小时候偷鸡,长大了就能偷别人家钱,日本人要是再打过来,他能当汉奸送情报你信不信?”   易中海呆了一下,刚才他给林跃扣帽子,扭脸林跃就给棒梗来一“未成年汉奸”的称呼,那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呀。   “一派胡言!”   “胡言?”林跃冷笑道:“咱先别说胡言不胡言,就这事儿,你没资格管。”   易中海怒道:“我是这院儿里的一大爷,为什么没资格管?”   二大爷也在一边帮腔:“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易、我、老阎可都是院里人选出来的。”   林跃说道:“他们认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不认。”   三大爷说道:“少数服从多数,你不懂啊?”   林跃说道:“你们人多怎么了?伟人说了,造反有理,革命无罪,你们没理我为什么要服?我不仅不服,还要造你们的反。”   “你看这……老易……你说……”三大爷阎埠贵被他一句话闷得又气又急还怕。   易中海说道:“你说你占理,我倒想听听,你占什么理?”   “棒梗是偷鸡贼,傻柱、秦淮茹、贾张氏包庇偷鸡贼,这没错吧?好,那么接下来就是怎么惩罚和警戒了,这两项内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教育棒梗对不对?而你,易中海,你连孩子都没有,换句话说,你一绝户,缺乏教育孩子的经验,有什么资格管这件事?”   “你……你……你……”易中海被一句“绝户”弄得七窍冒烟。   “道理摆不过要打人了是吗?你来……你来……”林跃指着他说道:“别以为你岁数大我就会让着你,敢对我动半个指头,信不信我卸你一条腿下来。”   “老易,别跟他一般见识。”   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赶紧拉住易中海,这么做有劝架的成分在里面,二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一老一少真打起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损害三位大爷在院子里的权威。   “没话说了是吗?”林跃看了一眼刘光天刘光福二人:“二大爷,你有孩子,有资格管,如果你的儿子偷东西,你会怎么教育他们?”   刘海中被问住了,平时他怎么教育儿子的?但凡出点错,少不了一通胖揍啊,而且逢人便讲棍棒之下出孝子,可是这里你要说拿棍子抽,那不等于给棒梗定罪吗?秦淮茹和她婆婆不恨死他才怪。   “没话说了吧?”林跃又看向三大爷:“阎埠贵,要你说,许大茂家这只鸡秦家赔多少钱才合适?”   阎埠贵瞄了易中海一眼:“朝阳菜市场明码标价,一只鸡一块钱。”   “这么说来,偷东西只需要按市场价赔就好是吗?那行,明天我就赶在你上班前把你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拿去卖了,等我下班再把卖车赚的钱给你送家里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儿样啊?”林跃指着棒梗说道:“现成的榜样在这儿呢。”   三大爷一摊手:“得,这事儿我不管了还不成吗?”   二大爷也跟着说道:“那我也不管了。”   一大爷总算顺过一口气:“我也不管了。”   一瞧三位大爷都不管了,贾张氏两手在地上一拍,扯着嗓子嚎叫:“我的儿啊,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世上有缺德的人呀,欺负我们一家孤儿寡母。”   “都不管了?”林跃懒得搭理她,望许大茂说道:“那报案吧,咱们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赔钱的赔钱。”   “林兄弟,林兄弟。”许大茂拉着他的手说道:“这棒梗,你说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你看大过年的,咱院子里的事院子里解决,别去烦劳派出所的民警了,好不好?”   “怎么?怕事情闹大了?”林跃说道:“去阎埠贵家里拿戒尺来。”   许大茂很想脚底抹油开溜,他坏归坏,可一向喜欢背地里来阴的,不像这家伙,玩的是心惊肉跳,不过他是真怕林跃揍他,赶紧拉着阎埠贵的二儿子去他家找戒尺。   没过多久,俩人去而复返,林跃接过戒尺走到棒梗面前:“伸出手来。”   那小子一脸仇恨看着他。   “行,那咱们就院外解决。”   “棒梗!”秦淮茹在后面喊了一句,她不想这事儿闹到派出所,更不愿意传到学校老师和棒梗同学的耳朵里,所以再心疼也得忍着。   棒梗怒瞪着林跃,伸出手去。   “真好,偷别人东西没有一点悔恨之意。”   啪~   戒尺重重地落在棒梗的掌心。   “哼。”   啪~   “哼。”   “……”   寡妇儿子眼睛里的仇恨更盛了。   林跃压根儿没当回事儿,好人家的孩子,因为偷东西被打,长大后多半心存愧疚。这秦寡妇家的孩子嘛,呵呵,小时候偷东西惩罚他的是戒尺,长大了再干坏事,等着他的就不会是这个了。   前后打了二十多下,林跃将戒尺丢还阎解放,望一脸狠毒看着他的贾张氏和秦淮茹说道:“一只老母鸡市价一块,那你赔许大茂三块好了。”   “这么多?凭什么!”   “凭你儿子偷鸡,凭你包庇你儿子,既然是惩处,只有罚到你肉疼才能把今天的事铭记在心,以后好好教育孩子,做个敢作敢当的人,虽然……我很怀疑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秦家人一眼,转过身往院外走去。   一大爷易中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也各怀心思离开,本来是他们行使权力的全院大会,结果给一刺头搅合了。   “老阎,以前咱们的敌人是傻柱,现在我觉得应该把目标改改了。”   “他二大爷,你没看到啊,这小子比傻柱还浑,我可惹不起。”   “你别打退堂鼓啊,明着不行,咱们不能来暗的吗?”   “怎么来暗的?”   二大爷刘海中看看前院未散的人,走到阎埠贵身边,小声说道:“傻柱吃了那么大一亏,你想啊,他妹妹能不闻不问吗?”   阎埠贵点点头:“这倒也是。”   刘海中又往前凑了凑,附耳说道:“后院还有个老太太呢,易中海和傻柱平时可没少关照她,你说……今天的事,是不是该告诉她老人家?”   另一边,娄晓娥回到家里,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面带惊异道:“哎,你说……回过头来认真地想一想,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傻柱挨揍是先犯浑要打人,秦淮茹呢,明知道棒梗偷了咱们家的鸡,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视傻柱给她家棒梗顶罪,当妈的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活该她挨抽,还有那贾张氏,你说这一家子怎么就没个明事理的啊?”   “嘿,嘿,嘿,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理?”许大茂说道:“这院里是能讲理的地儿吗?快收起你那大小姐性子吧。”   “不讲理那你还找二大爷三大爷开全院大会?”   “那是因为……”许大茂说到一半不说了。   “因为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说?反正都这样了,我告诉你啊,刚才那些话你可别跟外面的人说,现如今那小子成了全院公敌,你看着吧,有他好果子吃。”   “他帮你讨公道你还这么说他?”   “他那是在利用我!”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我打你是为你好   稍晚一些,傻柱的妹妹何雨水推着自行车走进前院,东厢门前守了半天的四婶子撩开棉门帘走出来,冲她直招手,小声道:“雨水,雨水,你过来……”   几句话后,她看了一眼西厢耳房,推着自行车进了中院。   “哥,哥……”   她把车停好,径直进了北屋。   与此同时,西厢里屋贾张氏的脸在窗户玻璃后面晃了晃。   何雨水进屋的时候傻柱正拿着一贴膏药往后腰贴。   “嘿,你来的正好,后面我看不好,快,帮我贴腰上。”   “哥,你没事吧?”   “一大爷说没啥大事,就是些皮外伤,贴两贴膏药也就好了。”   何雨水接过傻柱手里的膏药往后腰一贴,一脸不悦说道:“哥,你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就不改改这脾气,那姓林的犯浑,你也跟着乱来?”   “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什么叫乱来,这小子才来大院几天?呵……你看能得他,上不敬老下不爱幼中间打寡妇,就差扒房揭瓦了,我要不给他来几下,过两天还不飞天喽。”   “他飞不飞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上床都是难事。”   “谁说不是啊,就那小子,看着瘦了吧唧,跟只小鸡子似的,没想到揍起人来那叫一个狠,你是没看到,咔,那一脚下去,前院门屋里花梨木的长凳你知道不?两截了。”   “不行,我找他去。”   何雨水说完这句话气呼呼地往外面走去。   “嘿,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回来!”傻柱喊了一嗓子,但是没效果,何雨水半步没停,径直进了前院门屋。   西厢灯亮,秦淮茹打开门走出来:“雨水回来了?”   “是。”   “找他去了?”   “那可不是咋地,哥哥吃亏,当妹妹的肯定坐不住呀。”傻柱一面说,一面扶着腰往前走。   寡妇睨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   “上前院啊,万一雨水吃亏怎么办?”   “你站住!”   “嘛呀?”   “雨水去了不一定吃亏,你去了一定又把事情闹大。”   傻柱不干了:“瞧你这话说的,为什么雨水去没事,我去就把事情闹大?”   寡妇说道:“你忘记前院林国松走的时候,是谁骑自行车送他去车站的?”   “你说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大院里就那几辆自行车,林国松是林跃大伯,之前离京时正赶上雨水放假在家,见他们带了一堆东西,便帮着送了一程,回来的时候跟林跃有说有笑,所以严格来讲,前院林家欠雨水一个人情。   “棒梗呢?”   寡妇说道:“睡着了。”   “哦,还疼不疼?”   他指的是秦淮茹被林跃打了一巴掌的事。   一说这,她眼睛红了,泪珠子簌簌地往下掉:“你说我一寡妇,在厂里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回到家还要受人侮辱,要不是有一个婆婆三个孩子靠我养活,不如找跟绳吊死算了。”   “别哭了,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傻柱满脸不爽:“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一准儿帮你出这口恶气。”   “你就算也打他一顿,有用吗?怪只怪我没本事,棒梗吃不饱饭才去偷许大茂的鸡给两个妹妹加餐,本来家里余粮就不多,原本打算明儿去我男人车间找老杨提前换出下个月粮票挺过春节,现在又要赔许大茂三块钱,你说我到哪儿寻摸去?”   秦淮茹哭得更厉害了。   “得得得,我的好姐姐,别哭了,这钱我帮你出,我帮你出成不成?”傻柱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拿出几张钞票,数出三块钱递过去。   秦淮茹接过那三块钱:“棒梗他奶奶刚才摔了一跤,回到屋里直喊腰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骨头,你说我白天上班,就指着他奶奶带小当和槐花呢……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傻柱一听这话,把剩下的几块钱也一股脑递出去:“都给你吧,赶明儿给你婆婆买几副膏药贴上,我知道东直门南边不远有个干推拿的王师傅,他有一祖传秘方,对付腰肌损伤,一贴准灵。”   秦淮茹说道:“傻柱,谢谢你,就今天这事儿,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傻柱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咱们一个院儿住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一个人拉扯仨孩子一个婆婆,我呢,一人儿吃饱全家不饿,我不帮你帮谁啊。”   ……   林跃把中院对话听得个清清楚楚。   这就婊上了?   秦绿茶可以啊。   其实电视剧头一二集就把这货的绿茶婊属性展露无疑,一边为了五个馒头两份菜和许大茂打情骂俏,还跟车间里的郭大撇子不清不楚,从后面傻柱调离食堂下到车间,秦淮茹当着工友面开黄段子玩笑可以看出,对于男女那点事儿,她很放得开,然而去求傻柱给她顺几斤棒子面时怎么说的?   我是个寡妇我就应该受欺负吗?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跟许大茂那些人一样。   得,碰到下流的上美人计不带含糊的,碰到老实人就利用他们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了。   嘭~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何雨水怒气冲冲闯进屋里。   林跃正坐在圆桌边,手里拿着一本《工具钳工工艺学》在灯下研读。   何雨水愣了一下,心说不对呀,他不是小学都没毕业吗?这种书看得懂?   好在她脑筋转的很快,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姓林的,你为什么打我哥?”   林跃用手指在唇边蘸了蘸,按住书页往左面一带,翻到下一页,目光落在内容上,头也不抬说道:“因为他打不过我,如果他打得过我,那么被打的人就是我了。”   何雨水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成想才一个月就露馅儿了。”   她还记得和他一起送林国松去车站回来,路上他跟她说句话都脸红的样子。   林跃说道:“老实人?你确定没有在骂我?”   “你忘了林叔叔走时嘱咐你的话了?在厂里好好工作,在院里要跟邻里和睦相处,你现在做的事情,对得起他吗?”   林跃说道:“那也得看什么邻里呀,碰到一群恶邻,我和睦的着数吗我?跟你哥学,给秦淮茹一家子吸血?他们是和睦了,我不和睦。”   “秦姐带着三个孩子容易吗?帮他们一把有错吗?”   “帮善良的人可以,帮婊子,抱歉,没兴趣。”   “你!你混蛋!”   “谢你吉言,我发现在这个院儿里不混蛋点儿还真混不下去。”   何雨水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我真是看错你了。”   林跃说道:“我还看错你了呢。”   何雨水一瞪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听说过完春节就结婚?这没错吧。”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对不对吧?”   “对,没错。”   “你把你自己嫁出去了,你哥都三十的人了,他找媳妇的事你关心过吗?”   “这种事我怎么关心?”   何雨水不知道林跃为什么扯这个问题,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哥找不上媳妇有历史遗留问题(傻柱这个称呼)的原因,也有性格方面的原因。   “你不给他介绍对象没问题,但是你看着他和秦寡妇一家不清不楚的怎么不管?哦,那家人日子过得艰难,就应该毫无底线的接济?这事儿要搁你身上,你喜欢的人有仨孩子,你哥会坐视你跟他不清不楚吗?”   何雨水被他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眉说道:“你不是才来一个月吗?怎么对后院的事这么了解?”   林跃说道:“我大伯告诉我的,不行吗?”   何雨水面露怀疑,平时相处她没觉得林国松这么八卦啊,不然月前离京,她也不会主动去送。   林跃说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哥好。”   何雨水呆住了,这家伙给她哥一顿胖揍,回头却说是为她哥好,这什么逻辑呀?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对付流氓就要比他还流氓   林跃说道:“我问你,棒梗是不是偷了许大茂家的鸡?”   何雨水点头:“是。”   “这么做对不对?”   “不对……可是……”   “可是什么?我穷我就可以偷别人家东西?”   何雨水不说话了。   林跃说道:“乍一看你哥为棒梗打掩护是爱护弱小,实际上呢?这是纵容。今天棒梗偷院里人的鸡,你哥包庇他,明天他要是杀了人,你哥是不是也帮他扛罪?这么说吧,我最讨厌和稀泥的家伙,下次你哥要是再干这种事,我还打。”   “……”   何雨水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她是兴师问罪的一方,怎么说来说去成了他哥犯蠢挨打活该了?   “没话了?没话说了赶紧走吧,我困了,要休息了。”林跃起身送客。   何雨水稀里糊涂地就离开了,直至走到中院还很迷茫呢。   “他没怎么你吧?”   傻柱听到院里的动静走到门口一瞧,见是妹妹回来了,看起来没啥大碍,就是目光有些游离。   “没有。”何雨水摇摇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西厢,朝北屋走去:“走,进去说。”   ……   林跃拥有【左右半球LV5】,自然是没必要睡觉的,说休息只是赶何雨水走的理由,之后他又坐回圆桌边,端起掉了快一半漆的白瓷杠喝了口茶水,继续翻阅那本《工具钳工工艺学》。   凌晨时分。   西厢正屋阎埠贵的媳妇儿起床小解,完事准备上床时发现外面有光芒闪烁,便走到外屋窗口,把帘子拨开一点往外面瞧。   旁边耳房门前,一个人蹲在地上,正用铁钩子拨着前面点燃的黄纸,并念念有词,像是在说“儿啊,你要给妈和孩子讨公道呀;你睁睁眼,记住恶人的脸,在他上班的时候盯住他。”   这时火光一晃,照亮那个人的脸,可不正是秦淮茹的婆婆贾张氏。   “孩子他妈,外面咋回事?”三大爷阎埠贵见她迟迟不上床,抬头一瞧,发现墙面被跳跃的光照亮,赶紧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眼镜戴好。   “老头子,你快来看呀,贾张氏在林家门口烧黄纸呢。”   阎埠贵一听这话,赶紧从床上起来,披了件棉袄走到外屋窗边,跟他媳妇儿一起往外瞅。   黄纸在地上翻腾,风卷着烟灰升天。   火光在妇人脸上招摇,看起来有些狰狞,像地狱来的鬼魅。   “我就说吧,这贾张氏绝不会善罢甘休。”阎埠贵说道:“大半夜的跑人家门口烧黄纸,这种缺德事也就她能干出来。”   “老头子,要不要出去看看呀?”   “看什么看,就在窗户后面看热闹挺好,那小子也该有人治治,不然我们三个大爷还怎么在大院里立足。”   阎埠贵声音一落,忽听旁边耳房门响,哗的一声,满盆水泼到外面,浇灭了地上的火焰,还把后面蹲的贾张氏淋成落汤鸡。   这可是大冬天,被一盆冷水盖头上,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感受。   窗户后面往外张望的两口子惊呆了。   “啊……”短暂的沉寂过后,一声尖刻的叫声刺破满院宁静。   “我跟你拼了。”   满身湿寒的贾张氏从地上爬起来往前冲,那边林跃把门一拉,直接给她关外面了。   哐哐哐~   带点清脆的砸门声。   “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出来……”   贾张氏的谩骂和砸门没把林跃逼出来,周围房间的灯亮了,一个又一个住户披着棉袄从屋里出来,朝着西厢耳房门口走去。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贾张氏就在旁边耳房闹,阎埠贵不能装听不见呀,更何况他是院里的三大爷,又乐见林跃吃瘪,这种事怎么能少了他,便拿起放在床头的棉衣披在身上,开门出屋。   贾张氏一看前院住户都出来,干脆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喊道:“儿啊,你看到了吗?你不在了,是个人都能欺负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我……我不活了呀。”   “怎么回事?”这时一个人从门屋走出,快步赶到事发地。   “一大爷来了,是一大爷来了……”   人们将易中海让到前面,阎埠贵靠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这么一说,他懂了。   前面贾张氏一看人越聚越多,她喊得更带劲了。   “各位街坊,你们给评评理,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易中海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贾张氏说道:“老嫂子,你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咱们待会儿再说,先去换身衣服才是最要紧的,这大冷天的,你会冻感冒的。”   “我就不起来,冻死我正好可以跟我儿子团聚,省得在这大院里遭人白眼受人欺负。”   易中海和阎埠贵对望一眼,走上前猛拍西厢耳房的门。   嘭~嘭~嘭~   “林跃,你出来。”   话音刚落,门呀的一声开了,帘子一晃,林跃打着呵欠从里面走出来:“有事吗?”   “秦淮茹她婆婆身上的水是你浇的?”   “不知道。”   他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道?”   阎埠贵说道:“我刚才在窗户后面看得清楚,就是他浇的。”   易中海回过头去:“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确实往外面泼过水,但那是为了浇灭门前火头。你说这天干物燥的,万一把屋子点了,全院儿的人都得遭殃,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搬起盆里的洗脚水往外这么一泼,哎,火灭了。至于后面有没有人,天太黑,没看清。”   贾张氏不提在人家门前烧黄纸的事,林跃也跟着不说实话,易中海皱眉说道:“胡搅蛮缠。”   林跃说道:“爱信不信,没事儿别打搅我睡觉,赶紧滚蛋。”   “你……”易中海大怒,之前被林跃骂滚蛋是在厂子里,现在当着大院住户的面居然还敢这么骂。   “街坊们都在,咱们这四合院邻里之间虽然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是从来没有不尊敬长辈的混账东西。”   又来拉偏架?林跃乐了:“就你?还长辈?你也配!说好听点你是一大爷,说不好听的就一绝户,老不死的,敢管我的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句话点了炮,易中海气得一举拳头,作势要打。   林跃把头往前一伸:“来,照这儿打,你碰我一下,我还你三倍,完事儿咱们一起去蹲号子,看是你这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爷丢人,还是我一土小子现眼。”   易中海的拳落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阎埠贵在下面直嘟哝:“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就是个小人呐。”   林跃猛一瞪眼:“阎埠贵,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阎埠贵爱算计,更胆小,他是真怕林跃犯浑,冲过来把他揍一顿,傻柱够虎吧,还有个怕的人,一大爷说话蛮管用,可到这小子头上,那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老头子,你可少说两句吧。”阎埠贵他老婆赶紧把人拽走,免得被那傻小子记恨上,毕竟两家离得太近了。   “我……我不活了。”   那边贾张氏一看俩大爷全没辙,猛起身朝前一冲。   林跃没动手,侧身往屋里一闪,顺手把门一带。   嘭~   门关上的同时狠狠怼在贾张氏脸上。   只听“哎哟”一声,老家伙重重地摔在地上,鼻孔往外流出两行血,她用手一摸,气得直接昏了过去。   恰在这时,后面听到动静的二大爷、傻柱、秦淮茹三人一起到场,见到眼前一幕全呆住了。   “老嫂子,老嫂子……”易中海把贾张氏扶起来,叫了两声不见应,赶紧吩咐秦淮茹:“快,先把你婆婆扶回屋里。”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秦淮茹在阎家儿媳妇于莉的帮助下搀着贾张氏往后院走去。   傻柱走上前用力拍门:“开门,再不开门我踹了。”   话罢未等他动手,迎面而来就是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   “傻柱,你踹一下我的门试试。”林跃说道:“看在雨水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赶紧给我滚。”   “林跃!”易中海大喊一声:“你把贾张氏打成什么样了,还敢这么嚣张?”   “哟,一大爷,乱扣屎盆子是吗?”林跃扫了一圈门外看客:“这么多人看着呢,明明是她往我屋里冲不小心撞门板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这事儿,警察来了也不能定性是我打人。”   易中海被他说得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林跃进屋关门,贾张氏刹不住一头撞上,至多是个意外,把警察叫来也是调解矛盾,真算不上打人。   “你最好祈祷贾张氏没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好果子吃。”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傻柱有仇必报?我是加倍奉还   林跃一听这话笑了,扭脸回了一句让易中海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话。   “三长两短?她想不开找跟绳吊死才好呢,往大了说,那是为国家节约粮食,往小了说,那是不拖累秦淮茹,往中间说,那叫不浪费空气土地。”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嘿,你说这小子,嘴损也就算了,骂人还一套一套的。   “你……你给我等着。”   易中海想起自己的老伴儿,一辈子没生儿育女,也没参加工作,真要掰扯掰扯为国家做了什么贡献,那就是照顾好他的起居生活了吧,毕竟他是一个八级钳工,也算是人才了。   贾张氏跟他老伴儿情况差不多,现如今林跃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他能高兴才怪。   “等着就等着,怕你不成?”林跃说道:“房子我大伯的,工资没俩钱,作为一个纯粹的无产阶级,还怕你们讹我不成,今天我话撂这儿,傻柱是有仇必报,我是加倍奉还,谁跟我过不去,他一家子都别想好受。”   “这小子真浑啊。”   “就是个无赖。”   “农村人没素质,以后别跟他一般见识。”   “狠人啊,贾张氏这回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狠什么狠,赶紧回家睡觉,明天不上班了?”   “……”   围观者开始散去,傻柱挨了一脚满心不爽,本想放几句狠话找补一下,被后面过来的何雨水拉了回去。   俩人一边往后院走还一边掰扯,一个说林跃欠收拾,连老人也欺负,一个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跑人门前烧黄纸呀。   眼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跃冷笑一声,返回房间继续读书。   要说对付老流氓老无赖,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比他们更流氓,更无赖!对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角色,十人九怕,还有一个是傻瓜。   反正他是要做恶人的,犯浑耍横算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傻柱睡着好好的,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   他问声“谁呀”。   外面答了一句“我。”   是秦淮茹。   想起俩人昨天说好的事,他不敢怠慢,赶紧起床穿衣,过去把门打开。   秦淮茹一进门就哭上了。   “哎,我的好姐姐,这怎么说的?大早晨就抹眼泪,多不吉利呀。”   “我一寡妇,跟吉利能沾上边儿吗?说也是命苦。”她一面哭一面说:“昨天那事儿确实是棒梗有错在先,都怪我,没有教育好儿子,被他打了一巴掌不冤,我认。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妈半夜跑去前院儿烧黄纸,结果被浇了一头洗脚水,回来后睡了一觉早上怎么叫也不起来,我过去一摸额头发现烫手,应该是昨夜着凉了。我知道不该什么事都来诉苦,可是你也知道,我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一个婆婆已经很难了,孩子们都半个月没吃细粮了,要不是昨天有你帮忙,许大茂家的三块钱都还不起,我……我真是太难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老想,如果当初死的不是我们家那口子,是我,那该多好。”   “别哭,哎呀,你怎么又哭上了,我就受不了这个。”傻柱急得团团转:“婶子病了那赶紧去看医生啊,在这儿哭有什么用?”   他这一说,又触动了秦淮茹的伤心事,好嘛,哭得更厉害了。   “哎你说我这个暴脾气,快别哭了,我这就去找巷口郭四借板车,你赶紧回去给婶子收拾东西,等我回来就送医院。”   “可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儿还有钱给我婆婆看医生。”   “我这儿有钱,先给你垫着,成不成?”   秦淮茹摇摇头:“我怕我还不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个。”傻柱走到门口,一看她还在那抽抽噎噎不挪窝,又是气又是急:“赶紧的吧。”   秦淮茹这才一改拘谨坐姿,从椅子上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   “真好。”   林跃拍拍身上的单衣,迎着前院二大妈和四婶子异样的眼神走出大院,往钢厂方向走去。   要说这秦寡妇,还真是挺有手段的,哭天抹泪这么一演,傻柱就成他们家牲口了,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细想电视剧里的情节,就说开头出卖色相骗了许大茂五个馒头,完事又故技重施去食堂找傻柱偷棒子面儿,一看这招不行,扭脸就变贞洁烈妇哭诉她有多难,许大茂等人怎么怎么占她便宜,要么叫傻柱呢,还真就信了,一边用自己的钱给买口粮,一边撺掇一群女工去搞许大茂,完事得了条新的白衬衣又送秦淮茹了。   看这骚操作。   许大茂那儿赚了5个馒头,傻柱这儿搞了5斤棒子面一件衬衣,还报了许大茂占她便宜的仇。   跟秦淮茹的坏一比,许大茂就是个雏儿。   要说这种绿茶婊,恶心是真恶心,但老实人就是喜欢啊,因为她做事总能做到老实人心坎儿里去。   “喂,林跃。”   他扭头一瞧,是许大茂骑着自行车过来,到他跟前儿一紧双闸,人从车上下来:“听说昨天晚上你把秦淮茹的婆婆打了?”   “别瞎说,我可没动手。”   “行行行,你没动手,是她自己撞门板上的。”许大茂说道:“刚才我推自行车出院儿的时候听到一些话,是关于你的,想不想知道?”   有追踪贴纸,有II型黑蝇无人机,前中后院哪个角落不在他的监控下?不过本着配合许大茂的打算,还是点点头:“什么话?”   “三位大爷商量怎么整你呢,三大爷听说贾张氏生病了,出了个馊主意,想让一大爷去找秦淮茹,等贾张氏病好了,让她到厂里去闹,最好把你工作搞丢了。”许大茂说道:“嘿,你说这阎埠贵坏不坏,就他……还当老师呢。”   林跃捧哏道:“他真这么说的?”   许大茂说道:“那还能有假不成?我亲耳听到的。”   “嘚唻,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吧。”   许大茂拍拍他的肩膀:“杨厂长叫我赶早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先走一步了。”   林跃看着许大茂勤蹬踏板远去的背影,心说这就开始拿他当枪使了?不对,仔细想想,这货应该是怕他真丢了工作,以后四合院儿里没有能够胖揍傻柱的人了,顺便靠着出卖三大爷跟他套近乎。   “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他冲着许大茂的背影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   一上午平静度过,中午下班,林跃也跟厂里的职工一样,拿着饭盒来到食堂排队打饭。   哪怕是厂里的食堂,饭票也得用粮票和钱来换,好处是在菜量这方面比居家自己做要实惠不少。   现在这年月,城市人口一般成年人每月二十五斤粮票,小孩儿十五斤,特殊行业工作者有加成,像林跃这种钳工,还能额外补助三斤粮票,加上二十四块五的工资,虽然比不得何雨柱的三十七块五,但要说养活自己,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抛来粮票不说,市场上一斤粮食多少钱?白面2毛,猪肉8毛,鸡蛋5毛,大白菜不到五分钱,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1毛钱。   以他现在的工资,能买120斤白面,30斤猪肉,按照2000年后的物价标准,换算一下的话还不到城镇居民最低工资标准,可是放在物资匮乏的60年代,条件绝对不错。   “嗨,我说何雨柱,你怎么回事?有你这么打饭的吗?”   人流那边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听起来相当熟悉,他偏了偏头一瞧,还真是认识的人。   许大茂站在打饭窗口外面,何雨柱站在打饭窗口里面,俩人呛起来了。   “我说要一份土豆,你这是一份吗?也就半份的量吧。”   “爱吃不吃,不吃退你钱,自己下馆子去。”   “哎~我说……”   “下一个。”   许大茂话没说完便被后面过来的人挤到一边,看看饭盒里的菜量,又看看何雨柱手里的饭勺,再看看把他顶到一边儿的工人才打的那份白菜,越想越气,两撇眉毛几乎拧成一条麻绳。   这摆明了欺负他嘛,可是能怎么办?食堂是何雨柱的地盘,一份就是一勺,菜量是多是少都在工作人员手上。   便在这时,许大茂跟林跃的目光对上了,表情微微一变,含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打饭的队伍继续向前,没过多久轮到林跃。   傻柱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是你啊?吃点什么?”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来横的可以,玩阴得也行   林跃指着窗口那边一盆菜说道:“来一份白菜豆腐汤,两个馒头。”   傻柱吩咐身后站的刘岚拾馒头,他拿着勺子往盆里一杵,提起来倒进林跃的饭盒里。   嗬~   看着满满一勺子,可特么都是汤,就上面飘着几片菜叶,豆腐还是散了的。   打击报复没跑了。   林跃把饭盒拿到眼前看了看,没有接刘岚递过来的馒头。   “何雨柱,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他把饭盒往窗口里面一推,指着菜汤中间飘得黑色颗粒说道:“你们后厨怎么做饭的,菜里居然能混进老鼠屎来。”   哗,现场一片哗然。   他身后两个工人倾了倾身,往里面一瞧,可不是嘛,菜汤里黑漆漆的绝对不是芝麻,分明就是几粒老鼠屎。   “我看看。”刘岚脸色一变,凑过去打量几眼:“还真是,傻柱,这……你择菜的时候没发现吗?”   傻柱冲林跃和等着打饭的职工一瞪眼:“有厨房不招老鼠的吗?爱吃吃,不吃滚蛋。”   有了解他脾气的人,知道这货又犯浑了。   林跃捧着饭盒说道:“做的菜里有老鼠屎,你还来劲了?我去找主任告你。”   傻柱爱犯浑,但是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他也怕林跃把事情闹大了挨整。   是,他是食堂一霸,可上面不是还有个食堂主任嘛。   “不就是一盆菜吗,刘岚,把白菜豆腐汤撤了。”   刘岚赶紧把白菜豆腐汤撤走,她平时跟傻柱不对付,但是关键时刻还得听他的话,毕竟不知道老鼠屎是她和马华择菜的时候没注意,还是傻柱的锅。   林跃说道:“销毁证据是不是?大家可都看到了。”   傻柱没理他,看向他后面的人:“下一位。”   出了这档子事,确实很膈应人,但是能怎么样?总不能饿着肚子不吃饭,反正白菜豆腐汤已经撤下去,别的菜应该没事吧,大不了吃的时候注意点儿。   在当下物资匮乏的年代,口袋里的米长虫能当肉浇饭吃,更别提这种任何一个企业食堂隔三岔五都会发生的状况了。   林跃望周围员工说道:“大家给评评理,这事儿他做的对不对?”   没人说话,更没人说公道话,都无所谓地看着他,都在明哲保身,套用一些人的话,宁得罪车间主任,不得罪食堂小人。   在车间里,你只要认真做事,手艺达标,车间主任也拿你没有办法,最多在评先进这种事上使使绊子,毕竟大家都是根儿正的城市工人和贫下中农,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万事大吉。   可是在这儿,一旦被食堂的人记恨上,那成,以后有你好看的。   本来粮食就是定量供应,这个年代没多少人敢说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舒坦,就像许大茂刚才那样,一份菜量打半勺,馒头挑小个儿的给,那日子还怎么过?见天儿挨饿啊?   “都不说话是不是?”   林跃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还是没人吱声。   一边儿有点儿芝麻绿豆权力千方百计地谋私泄愤,一边儿助纣为虐,纵容恶行,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玩儿阴的了。   “行,咱们走着瞧。”   林跃把饭盒的上盖递过去。   “还干嘛啊你?”傻柱一脸得意看着他,心说小子哎,这回你栽了吧,俗话讲民以食为天,嘴巴是最大的,我管着着饭勺,就能管着你那张嘴。   “我的馒头。”   说这句话时,饭盒盖压得很低,没人看到他的小指头动了动,放了点东西在菜汤里。   傻柱偏偏头:“刘岚,给他馒头。”   刚回来的女人把两个馒头放到饭盒盖子上。   “下一个。”傻柱大声吆喝道。   许大茂看着林跃被员工挤到外面,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食堂可是傻柱的地盘,厂长都得给三分情面,这个怂我看你还是认了吧。”   林跃把俩馒头拍许大茂手里,走到食堂角落,将饭盒里的白菜豆腐汤一股脑倒进泔水桶,手往身后一背,丢下一句:“不吃了。”倒背着手走了。   “嘿,在傻柱那儿受了委屈,你跟五脏庙置什么气。”许大茂看看手里的馒头,有点不爽林跃没有当堂犯浑,跟傻柱儿来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   上午许大茂去见杨厂长是讨论选片的事,下午厂里组织大家看电影,许大茂正在那儿调试设备呢,就见秦淮茹带着一个眉眼清秀的土妞儿有说有笑走来。   他想起傻柱要秦淮茹给介绍对象的事,想来那土妞儿就是秦淮茹的表妹了。中午在食堂吃了那么一亏,林跃忍了,他忍不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那妞儿长得水灵,可人疼。   许大茂凑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秦京茹和傻柱相亲的事搅合了,秦淮茹也没多劝,看完电影就把秦京茹送走了。   傻柱回到四合院等了半天不见人来,过去一问,好嘛,人一听他外号叫傻柱,看完电影没回头。   当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前院西厢耳房屋檐下林国松用来腌萝卜的黑瓷坛子破了。   凌晨三四点钟,二大爷刘海中家的窗户被一堆碎砖头砸了好几个大窟窿,这寒冬腊月的,两口子冻得一宿没睡着觉。   ……   第二天,马华在食堂切菜,傻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干瞪眼。   “师父,听说许大茂把您相亲的事搅合了?”   “去去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烦着呢。”   “师父,您以前可不这样啊,您说这许大茂,哪次招您不是跌个大跟头?就上回,你拿一擀面杖,追着他绕厂子跑了好几圈儿,给那孙子累得,丧家犬似得。”马华切菜的动作一停:“可是这次……师父,他干了这么一件缺德事,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对啊。”   傻柱急赤白脸地道:“我这儿哪有精力管这个,上午李副厂长叫我过去的事知道么?”   马华点点头:“知道。”   傻柱刚要跟徒弟解释李副厂长为什么叫他过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跟你说得着嘛我。”   “师父,该不会是……昨天那事儿闹大了吧。”   “嘿,要么别人管你叫麻花呢,一次说话不中听就算了,你怎么还来第二回啊,信不信我扇你小子。”   “行,那我不问了,不问了。”   “我说马华,下午的职工大会你别参加了。”   “为什么呀?”马华不解:“不是在厂职工都要参加的吗?”   傻柱说道:“你请假了。”   “不是,师父,我没事请什么假啊。”马华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傻柱抬头道:“我说你请假你就请假。”   马华说道:“师父,咱能讲点儿道理吗?”   傻柱两眼一瞪,凶巴巴地看着他。   “好好好,您是我师父,您说了算。”马华咣唧一刀下去,把菜板子上的萝卜剁成两半。   当天傍晚,工人们由车间鱼贯而出,有的一面走一面摘套袖,有的一面走一面拍打身上的灰尘,跟身后的工友说几句话。   开会很无聊,但是比起劳作,自然是舒服多了。   林跃跟在老徐身后往大礼堂走去,途中碰到双眼惺忪的许大茂,跟他打了个招呼靠过来。   “知道今天下午开会要说什么吗?”   林跃摇摇头:“不知道。”   “哥们儿知道。”许大茂指指自己,一脸得意。   老徐瞥了他一眼:“你消息很灵通啊。”   “那是当然。”许大茂说道:“我哪个部门的,宣传科的呀,厂里开会哪儿有不提前通知我们的道理。”   老徐又道:“那你说说一会儿开会要讲什么。”   许大茂刚要说话,一看林跃半点兴趣欠奉的表情,扭过脸去:“我要是说了,那不是泄露机密了嘛。”   “德行。”   老徐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快步追上前方工友,讨论三天后张强娶媳妇儿随多少礼金的事。   林跃跟着人流来到大礼堂,台下已经聚了几百人,有坐板凳上的,有站着的,有在角落偷偷抽烟聊天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机油和汗臭味。   屋梁下挂着红纸,上面写的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标语,正前方是伟人头像,下面一排桌子,桌面放着话筒和名牌。   没过多久,杨厂长李副厂长等人由后台走出,坐到各自的位子上,原本嘈杂的礼堂随之安静下来。   宣传科的人说完开场白,领导一个一个发言,大意是回顾今年,展望明年,贯彻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的奉献精神,做好本职工作,为建设新中国而努力。   半个小时后,轮到李副厂长发言,他先总结了一下这一年钢厂取得的成绩,讲了讲当前的生产形势,完了话锋一转,点了何雨柱的名字。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治你个服服帖帖   “昨天,就在咱们厂食堂,发生了一件非常典型的,遗憾,又令人警醒的事。下午呢,医务室陆陆续续接诊了三十几个病人,像咱们第三轧钢厂这样的大厂,几千号职工,三十几个人进医务室不算大事,但是怪就怪在……是吧,这三十几人都是同一症状。”李副厂长点着桌子说道:“什么症状呢?腹泻,也就是拉稀,后期根据我的调查走访,发现啊,这些人昨天中午都在食堂吃了一道菜,冬瓜猪肉炖粉条。其实除了这三十几个,还有二十多位员工同样肚子不舒服,不过呢,要么请假回家,要么下班了。五十多个员工,一起拉稀,这说明什么?饭菜有问题嘛。”   (这个李副厂长在电视剧里和李主任是一个人,如果文中有称呼不一样的地方,你们知道是一个人就行。)   李副厂长喝了一口茶水,停了停说道:“同志们,工友们,马上就要过年了,急于和家人团聚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   说到这里他又缓了缓:“心情再怎么急迫,也不能把本职工作搞砸吧?这会给厂里带来多少损失?你们想过没有?”   没人说话,台下静悄悄的,不过都知道食堂的人要倒霉了。   “何雨柱,你上来。”   后台门口人影一闪,傻柱低头弓腰走出来。   李副厂长说道:“认识到错误没有?”   傻柱一脸乖巧地道:“认识到了,认识到了。”   李副厂长说道:“你也是厂里的老职工了,在食堂一干就是十年,怎么还能犯这样的错误呢?”   “李副厂长,我疏忽了,大意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领导对我的信任。”   傻柱就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现在台上坐着厂子领导,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他浑归浑,却也知道关键时刻得服软。   李副厂长指了指台下的人:“你对不起的是我们吗?不是,你对不起的是厂里的工人们。”   “是是是,您教训的对,我这就给大家赔不是。”傻柱转过头,走在台前,在他的墨绿色棉袄里掏了掏,翻出一个小纸条,看起来对下午被批的事早有准备。   “我,何雨柱,昨天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没有认真把关食材质量,用了变质的猪肉和冬瓜,导致许多工友进了医务室,我的行为给钢厂和工友们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这里,我向一车间的张萌萌,范大虎,六车间的方强,贺大国,孙友爱……九车间的林跃,唐方……致以最真诚的道歉,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的疏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朝着台下深鞠一躬。   等他认错完了,杨厂长说道:“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你先下去吧。”   “哎。”傻柱答应一声:“谢谢领导。”   他哪儿敢继续在台上呆,赶紧夹着尾巴逃了,出了门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儿嘀咕,平常给那些人打饭的时候没觉怎么着啊,现在台上一站,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那叫一个紧张,还好花了整整一下午把稿子念熟,不然一准儿歇菜。   与此同时,许大茂正在台下跟林跃吹牛。   “林兄弟,怎么着,傻柱倒霉了吧?谁做的?”他趾高气昂地道:“我做的。”   “哦?”林跃很配合地看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昨儿晚跟李副厂长在一起喝酒,说起很多员工吃了食堂的饭菜拉稀这件事,我就跟李副主任说,这马上过节了,员工都变得懒散起来,你看十三车间,就二大爷他二儿子刘光天工作的地儿,听说出了不少次品,再说昨天,一顿饭吃倒五十多口人,这叫什么事?这是损害钢厂利益的行为,损害钢厂利益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得从严从重处理,得抓个典型,才能提醒大家时刻紧张,不能松懈。”   “许大茂,没想到你跟李副厂长关系这么好啊。”   林跃心说你什么货色我不清楚?要么说许大茂蔫坏呢,这货确实有对李副厂长这么讲,但是拿来做话引子的是自己打饭时发现老鼠屎的事,上午李副厂长叫傻柱去办公室谈话,拿着白菜豆腐汤里飘着老鼠屎和工人腹泻的事情做文章,要他在下午的职工大会上做深刻检讨,不然就卷铺盖卷儿回家。   现在的傻柱还没抓住李副厂长耍流氓的小辫子,面对这种情况能怎么办?只能认怂服软。   关键是工人腹泻事情比较大,和白菜豆腐汤里飘着老鼠屎严重性不在一个量级,李副厂长把这两件事放到一起讲,傻柱会怎么想?肯定认为是他在后面打小报告。   这真的很许大茂!既在他面前装了一波,又反手把他卖了,还狠狠地踹了傻柱一脚。虽然……但是,从老鼠屎到饭菜里下泻药都是他导演的,连许大茂的反应都在他的计算内。   “那可不,我是谁啊,厂里的放映员呀,这要给兄弟单位放个电影伍的,厂长见了我也得说好话。”许大茂自然不知道林跃心里在想什么,继续吹嘘自己的重要性。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没让李副厂长把他开了,当众认个错做个检查就翻篇了呢?”   “这不过年了嘛,杨厂长、李副厂长这群人还指着他去给领导啊、朋友啊什么的去做饭呢,把他辞了找谁去?”   林跃说道:“谢谢你帮我出气,来日我给你备份大礼表示心意。”   “你看,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俩谁跟谁呀,你帮我抓了偷鸡贼,我帮你整治傻柱,咱这叫志同……不是……强强联合?”   “是么?是礼尚往来吧。”   “对,礼尚往来。”   许大茂说道:“林兄弟,没想到你还挺有文化的。”   林跃冲他笑了笑:“许大茂,你就不奇怪,傻柱这么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厨子,是怎么把检讨写得有模有样,没有当众出丑的吗?”   许大茂一愣:“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第一千零五十章 十倍奉还   伺候工人吃完晚饭,傻柱拎着饭盒往回走,一进前院就看见三大爷阎埠贵在给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打气。   “傻柱,回来了?”   “嗯,回来了。”   阎埠贵放下气管子迎过去:“没事吧?”   傻柱摇摇头:“没事,就挨了几句批,告我下次严格把关,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阎埠贵一脸得意地道:“你看有我帮你写检讨书,指定不会丢饭碗。”   “是,多亏了三大爷您。”傻柱点头道:“不过就是太长了,我练了一下午才不磕巴嘴儿,您说道歉就道歉,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念一遍有意思吗?您不会是为了多让我在台上出会儿丑,故意整我吧?”   阎埠贵指着他说道:“你看你这人,没正经心眼子,我这么写可是有讲究的。”   傻柱说道:“这也有讲究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阎埠贵说道:“你要是笼统一说,对不起,我错了,那些闹肚子的人找你要补偿怎么办?现在你把人名一报,这些人如果再找上门来,你就可以跟他们说,你看厂长都认可了我对你们道歉的行为,没提补偿什么的,你们过来闹,不是显得厂长处事不公吗?你说,那些人还敢跟你拉扯吗?”   傻柱愣了一会儿道:“三大爷,您可真能算计,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佩服,我是真服了您呐。”   阎埠贵说道:“傻柱,我这也就是跟你,一般人儿……”   他摆摆手,意思是不稀罕管。   “行,三大爷,我谢谢您,感激不尽,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   “傻柱,你看三大爷帮了你这么大一忙,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个忙?”   傻柱满口应道:“什么忙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阎埠贵拉着他的胳膊,侧身一指门口停的自行车:“你看我这自行车,最近几天老是慢撒气儿,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本想着推去前街修车铺让人给看看吧,你三大妈又催着我去后院给老刘修窗户,这样,你帮我推过去让人给找找毛病,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我明天还赶着骑呢。”   “啊?”傻柱一听这话有点傻眼:“合着您在这儿等我呢,二大爷,咱这整个四合院,有一说一,您绝对是最会算计的那一个。”   阎埠贵猥琐一笑:“什么算计,咱这不是互相帮忙吗?”   “得嘞您那,这活交给我吧。”说着话他去推自行车,扭脸想到刚才的话又停了下来:“砸二大爷家窗户的人找到了吗?”   “那哪儿找去啊,不过……”阎埠贵冲西厢耳房使个眼色。   “嘿,你说这小子,自己坛子碎了,过去报复二大爷算怎么回事?”   “你小点儿声,在家呢。”阎埠贵急了,生怕林跃把向傻柱告密这笔账记在他头上。   “对了,三大爷,还有个事儿。”   “你说。”   “我今天下班看到你们学校冉老师了。”   正说到这里,西厢房传来二大妈的声音:“老头子,你在外面干吗呢?”   阎埠贵看了身后一眼:“这事再研究,再研究……”   傻柱没法,只能推着自行车走了。   ……   林跃坐在屋里,把外面二人对话听了个真切,心说没错,这是那个阎埠贵,葛朗台都没他抠搜。   他并没有把俩人的小勾兑放在心上,有贾张氏的前车之鉴,像阎埠贵这么胆小的人,借丫俩胆儿也不敢跟他正面刚。   他继续看手里的那本《钳工安全技术操作规程》,努力学习钳工领域的知识,别看手里拿的是六七十年代的老书,但是对于时下工作环境很有帮助,这就像2010年后学编程的那批人,JAVA,C++,PAYTHON用的得心应手,可是回到三四十年前,让他用汇编语言写一套程序,一准儿傻眼。   这钳工学习也是一样的道理,就轧钢厂那些设备,别说自动化,距离半自动都差了十万八千里,錾刻锉削哪一样不得依赖手工?所以不如趁着在轧钢厂上班这段时间提高下自己的手艺,老话不是常讲嘛,打铁还得自身硬。   他觉得自己这一点做的蛮好,不会因为做过大亨就俯不下身子学习,不会因为当过皇帝就目中无人,这个世界需要用心的地方太多,时间永远不会够用。   两个小时后,前院住户差不多都睡了,没睡的也开始考虑上床的事,林跃刚翻到新的一页,啪,灯灭了。   他皱了皱眉头,往外面瞄了一眼,对门四婶子家客厅微亮,似乎二儿子还没做完作业。   “来这个,谁怕谁啊。”   他从里屋抽屉取出一根蜡烛点燃,就着火光继续看那本《钳工安全技术操作规程》,再艰难的环境他都呆过,六几年的清苦算什么啊。   第二天一大早。   秦淮茹忍着冷意穿上衣服,先把煤炉子的封口打开,又去倒尿盆,当她掀起帘子往院里一瞧,人懵了。   从西厢到东厢,再到北屋,整个地面都被冰封住了,水槽下面包着棉布的管道还在突突地往外泚水。   “一大爷,一大爷,你起来没有?”   秦淮茹冲对门叫了几声,没多久东厢帘子掀开,一大爷易中海一边系棉袄的扣子一边走出来,刚要问秦淮茹怎么了,低头一瞧地面,傻眼了。   “怎么了这是?”   秦淮茹指着水槽下面说道:“水管子冻裂了,还在往外冒水呢。”   易中海赶紧提上靴子,就要往前院走:“这得赶快关水闸。”   秦淮茹说道:“一大爷,您留神脚下,别摔了。”   易中海听进去了,没摔,傻柱没上心,听到秦淮茹在外面叫急了,拎着衣服就推门往外走,没留神脚下,一个出溜倒地上了。   “傻柱,你没事吧?”   秦淮茹放下尿盆,小心翼翼走过去扶他。   傻柱一脸茫然:“这什么情况呀?”   秦淮茹说道:“水管冻裂了,跑了一宿水。”   傻柱摔疼了屁股,没有摔残脑袋,任凭秦淮人拉他就是不起:“不应该呀,水管子包着棉布呢,半个冬天过去了没出事儿,这眼瞅着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怎么就裂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中海往前院西厢瞄了一眼,寒着脸走了。   “哥,这怎么回事?”   院里的动静扰了何雨水的清梦,推门出来一看,一时接受不了。   “还能怎么回事呀?水管子裂了呗。”傻柱扶着后腰说道:“嘿,前两天摔得还没好,今儿又跌一脚,这是存心不让我好好过年呀。”   ……   易中海去前面关了水阀,没多久中院闹水灾的事就在大院里传开。   早餐过后,三位大爷聚在一起。   “你说这秦淮茹,每天洗洗涮涮,就她用水勤快。带着仨孩子一个婆婆,也挺可怜的,行,大家理解,可你倒是把水管护理好啊,瞧这一宿跑的,月底分摊水电费的时候又得多拿不少钱。”   没说的,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问题上,阎埠贵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明。   “行了,行了,你快别叨叨了,又不是你一个人儿拿,水管子破了,院里所有人都有份。”   要说郁闷,二大爷比三大爷更甚,前天晚上窗户给人砸了,一家人冻了半宿,小儿子昨天早晨吵浑身无力,一摸额头很烫,只能请假去看医生,下午把玻璃才装齐,扭脸水管破了,淌了一院子水,这又是一笔支出,阎埠贵还一直在那儿盘算损失,他能不窝火嘛。   易中海瞅着阎埠贵和刘海中看了一会儿。   “他二大爷,你说实话,前院儿林家屋檐下腌菜的坛子是不是你家人给打破的?”   刘海中一撇嘴,想否认,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事都前院儿林跃干的?”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但是旁边二人都明白了。   阎埠贵试探性地道:“这……他这是打击报复啊。”   刘海中横了他一眼,没言语。   他也是昨天晚上才追问出实情的,那天批斗傻柱的大会上,林跃把三位大爷怼了一遍,易中海是个绝户,阎家人普遍胆小,刘家可不这样,刘光天知道自己打架不是林跃的对手,那就玩儿阴得呗,前晚上夜班回来看到西厢耳房屋檐下摆的腌菜坛子油光锃亮,便找了块砖头一丢。   咣~   腌菜坛子破了。   当时夜黑风高,刘光天觉着自己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林跃再怎么闹也不可能找到正主儿,只能是继续得罪院里的人,惹来怒火一片。他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是后半夜发生的事,真个让人透心凉——一家子冻了半宿。   阎埠贵说道:“他砸老刘家玻璃也就算了,昨晚又把水管弄破,这属实太过分了,不能老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下去,我提议今晚召开全院大会,一定要把这个害群之马清理出去。”   刘海中瞪着一双鱼泡眼说道:“他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是啊,捉奸在床,捉贼拿脏,没证据就开全院大会,那不是给他造反的理由吗?   易中海没说话,眼见秦淮茹端着脏碗走出来,应该是刚吃完早饭,便带着二人进了西厢房。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忽悠女人对付我,你是认真的?   贾张氏还在炕上躺着,前边桌子上放着一碗棒子面儿做的粥,不知道是太烫,还是要绝食明志,反正没动。   “老嫂子,身体好一点儿没有?”   易中海隔着窗户往里屋问了一句。   炕上人没反应。   “老嫂子?”   还是没回答。   他一扭头,只见秦淮茹满面惆怅。   “一大爷,你别看我,打从医院回来,她对我也是这个态度。”   易中海就着圆桌坐下:“为什么呀?”   秦淮茹说道:“能为什么呀?嫌我们不给她讨公道呗。”   一句话讲的三位大爷全哑巴了,讨公道?且不提她去林跃门前烧黄纸对不对,就那刺头,又愣又彪又浑,偏还一堆歪理,谁不怵啊?   “秦淮茹,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易中海赶紧转移话题,道明自己的来意。   “一大爷,什么问题,您说。”   “是这样的,你们家的人,昨天有没有招惹前院林跃?”   秦淮茹什么脑子,一听这话便反应过来:“一大爷,您怀疑夜里水管裂开是那个人干的?”   易中海点点头,关上水阀后他回中院检查过了,发现水管裂开的原因是外力所致,很像人为损坏。   “可是这跟我……”秦淮茹话说到一半,发现易中海的眼睛往棒梗那边瞥,你说也怪,刚刚还在跟小当玩翻绳的家伙已经开始整理书包准备上学了,头一次见他这么积极。   “棒梗。”秦淮茹语气一冷:“说,你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我没有?”   “没有?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棒梗不敢抬头看她。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别去招惹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老老实实上你的学,你就是不听,我……我……我打死你。”秦淮茹走过去,扬手就打。   巴掌落在棒梗屁股没两下,他哇的一声哭开了,一边哭还一边喊:“谁叫他这么欺负奶奶。”   “你这才几岁呀,就想给你奶奶报仇,你打的过他吗?现在好了,水管裂开,跑了一宿水,月底要多交多少水费?你净给我闯祸了!”   “秦淮茹,小孩子不懂事,你打他干什么?”易中海赶紧把棒梗拉到身后。   那边二大爷说道:“对啊,他也是为了给他奶奶出气,孩子没错。”   阎埠贵没言语,只是在心里嘀咕,棒梗痛快了,把全院人害了,你以为分摊水费就好?买新水管不得另花钱啊?这钱谁出?   “棒梗啊,你别哭,告诉大爷爷,你怎么报复前院那人了?”站在易中海的角度,他得了解事件过程啊,不然冒失上门,又得跟前两次一样被林跃怼回来。   “我……我昨晚起床拉屎,看到院里人都睡了,就他屋里还亮着灯,我……我就下了他家电门。”   好嘛,这小东西也够损的,阎埠贵心说跟他奶奶一个德行。   易中海说道:“棒梗,我看你不只下了他家电门,保险丝也给弄断了吧。”   整个四合院共用一个水表,一个电表,水电费实行分摊制,不过电门这东西倒是家家户户都有,前院和中院的都钉在门屋的墙上,之前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林家电门的异常,所以才会在得知刘光天玩阴的被砸窗户后怀疑秦家有做出格的事,最终招来报复。   棒梗低下头,不说话了。   五分钟后三个人从秦寡妇家出来。   二大爷刘海中说道:“好,就算这事儿是棒梗干的,他也不能把水管弄坏吧,现在可好,院里人用什么?我这一大早起来,脸都没洗呢,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跃一人儿吃饱全家不饿,他们呢,一大家子人,这每天的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没有水哪儿成,可要是重新换水管,起码得一天时间。再加上前晚冻了一宿的仇,他快恨死那小子了。   “不算了你还能打上门去?”易中海说道:“谁能证明是他把水管弄坏的?你能吗?”   刘海中哑巴了。   泼贾张氏洗脚水的事他都能抵赖,更别说掰水管了。   阎埠贵扶了扶他的近视镜,贱兮兮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治他。”   俩人一起看过去。   “……”   就在仨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北屋房门打开,傻柱一边带棉手套一边往外面走。   “哟,三位大爷,瞧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又在算计谁呢?”   “去,一边儿呆着去。”   二大爷正心烦,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傻柱也不在意,哼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大踏步往前院走去。   他是不会告诉这三个人已经想出整林跃的办法。   ……   “各位姨,你们是不知道,这九车间有个刺儿头,那叫一个坏,就说十三车间的秦淮茹,你们知道吧,孤儿寡母,带着仨孩子,上面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婆婆。嘿,你说这孙子哎,千方百计想要占便宜吃豆腐,人秦淮茹当然不愿意了,他就明里暗里各种使坏,那操行,别提多下流了。”   傻柱坐在女人堆儿里就是一通白话,要他读个书看个报什么的,一准儿磕巴嘴儿,可要说传瞎话,草稿都不用打。   “你说的是那个叫林跃的新人吧。”陈丽说道:“我知道,那天开职工大会,他跟许大茂有说有笑的。”   另一名女工说道:“跟许大茂这种色坯混,能是什么好货。”   花姐说道:“我听说这人还跟老易掐过架。”   傻柱说道:“对啊,所以说,这要是没人管,今儿他在秦淮茹那儿得手,明儿就敢把手伸到其他女同志头上,哎,陈姨,您是咱们厂专治王八蛋的行家,这事儿您得管啊。”   陈丽放下饭盒:“把他看瓜了。”   “对,把他衣服扒了。”花姐把帽子一摘,窝头一放:“不吃了,姐妹们,跟我去替天行道。”   “走,走,走……”   一群女工端着饭盒往外面走去。   傻柱心里那叫一个美,都不知道怎么回到食堂的。   “师父,什么事儿这么开心?”马华一瞧他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有好事。   傻柱把刚才撺掇女工去收拾林跃的事情一说。   “这孙子,敢去李副厂长那儿打我的小报告,今天就让他知道我何雨柱是何许人,给陈姨花姐他们看看瓜,看他以后还敢嚣张不。”   林跃很能打,一般二般的男子不是对手,但是现在要看他瓜的是厂里的女工,他还能每个人来一大嘴巴子?   他要真敢打,不用等明天,今儿就得进保卫科。   “师父,您真厉害。”马华在后面直拍马屁。   傻柱一脸受用,呷了口茶说道:“那是当然,你师父我是谁?要说能耐,跟我们院儿里三位大爷斗了七八年,哪是他一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能比的。”   “是是是,师父就是师父。”马华一笑,两只眼睛挤成一条缝,手底猛一使劲,菜刀咔的一声把一块肋排劈成两半。   “这次可看好喽,别把变质的肉混进去了,再要整出幺蛾子,看我不收拾你。”   “师父……”马华心说怎么又怨我,哪次食堂进菜,他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弄出事来丢了饭碗,天知道那天的冬瓜猪肉炖粉条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不敢反驳啊,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谢谢师父替我背锅。”   “哎,这就对了,要不怎么说我喜欢你这孩子呢。”   傻柱舒服了,把茶缸盖子一盖,就要起身带套袖干活儿,谁想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是朝这边来的。   俩人正纳闷呢,厨房门口的帘子掀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傻柱一看是花姐,乐了:“花姐,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你给我讲讲,那小子的瓜结的怎么样?是不是特丑?”   “傻柱!”   这一声“傻柱”把他喊懵了,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瞧花姐的样子,怎么杀气腾腾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傻柱,来看看你的瓜   说话间,除了花姐,刚才受他怂恿去找林跃麻烦的女工一窝蜂涌进厨房。   马华一看来者不善,生怕他师父吃亏:“这里是厨房,你们不能进来。”   “没你的事。”花姐瞪了一眼马华,扭脸望傻柱说道:“何雨柱,我问你,秦淮茹多大?”   “二十九啊。”   “林跃呢?”   “二十吧”   “一二十小伙子,对一二十九岁,生了三个孩子的寡妇耍流氓?这话你自己信吗?”   傻柱说道:“信啊,怎么不信啊。”   陈丽气冲冲说道:“依我看,看上秦淮茹的人是你吧?”   “陈姨,你这说的什么话?”   “傻柱,你今年都三十了,还没媳妇儿,又住在秦淮茹隔壁,这我没说错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要说动点心思什么的也正常,可是架不住她有三个孩子拖累,只能看不能摸,连偷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着急啊,这抓心挠肝的,瞧你那一脸痞像,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姐妹们,来,咱们一起掌掌眼,给他看看瓜。”   陈丽一声令下,旁边女工呼啦一下围上去,扯衣服的扯衣服,拽裤子的拽裤子,傻柱被围在中间,给那些女工这摸一把,那掐一下,弄得又尴尬又难受。   “花姐,我真……真没……”   “哎,哎,哎,你别掐我。”   “我的裤子,裤子,别介,各位姐姐……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向天发誓,以后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你别碰那儿,痒……真痒……”   “瞧这大冷天的,你们想冻死我啊,以后谁给你们做饭?留一件,留一件成吗?”   “说你呢,别拽裤子。”   “……”   傻柱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调了个个儿呢,这群老娘们儿刚才还群情激奋,要看林跃的瓜,怎么扭脸扒起他衣服来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后面马华一瞧师父吃亏,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表忠机会,手腕一沉,把砧板上的菜刀举了起来:“都闪开,闪开,我告儿你们……这是犯罪,犯罪懂吗?”   厨子的刀十分锋利,刃上还黏着些许肉丝,多少有些唬人。   然而就在这时,侧方人影一闪,马华感觉手腕一紧,胳膊不受控制地往外一扭,随之而来的是刺骨之痛,菜刀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还敢动菜刀,反了你了。”   林跃握着马华的手又是一别,只听一声哀嚎,疼得额头冷汗都钻出来了。   “海棠,李副厂长呢?还没来吗?”   这时厨房门口多了一人儿,身材挺好,就是颧骨高了点,看起来有些刻薄。   “李副厂长去兄弟单位走访了,没在。”   “那今天食堂发生的事情你记得写份报告明天交到厂里。”   “怎么写?”   “就说食堂厨子何雨柱在厂里煽风点火,破坏工人阶级团结,被识破后恼羞成怒,不仅不接受群众监管,还负隅顽抗动用菜刀威胁工友。”   “好。”   林跃说道:“把菜刀捡起来。”   于海棠一脸不解看着他。   林跃解释道:“跟我去保卫科一趟。”   这回她听懂了,神色复杂地看了马华一眼,过去把菜刀捡起来。   林跃二话不说,手往马华后衣领一抓,像拿小鸡子似得把人提起来往外面走去。   “师父,师父救我……”   事到如今,马华整个人都傻了,刚才就是情急之下乱投医,哪里知道被林跃抓住小辫子要送他进保卫科。   去了那儿事情不就闹大了吗。   “放开马华。”傻柱被花姐等人扒的只剩一条棉裤,给围在女人堆里冲不出去,只能发狠过嘴瘾:“孙子哎,你给我等着,爷爷一定弄死你。”   “口出不逊,花姐,愣着干嘛,掌嘴。”   这话由外面飘进来,花姐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啪~   直接把傻柱打懵了,捂着左脸说道:“花姐……”   啪~   又是一巴掌。   这回是右脸,打他的人是陈丽。   “陈姨……”   傻柱想不明白,刚才还跟他一个战壕的姨们,为什么突然反水,跟姓林的穿一条裤子了。   关于这个问题,站在陈丽、花姐这群人的角度就是傻柱说瞎话,撺掇她们去干坏事,实在欠揍。   像林跃这么帅的小伙子,有于海棠这种厂花不追,去跟一生了仨孩子的寡妇搞事,这可能吗?   而且林跃的怀疑很有说服力——傻柱在职工大会上出丑这件事始于他,难免心怀不忿,要报复他。   傻柱,食堂一霸;易中海,车间一霸+四合院一大爷;林跃呢,一个粉嫩新人,肯定是没有跟他们服软认怂被针对了呗,甭管是母爱,善心,同情,理解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大爆发,总之何大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另一边,林跃一面迎着钢厂职工不解的眼神押送马华前行,一面小声嘀咕:“煽乎一群中年妇女来对付我,怎么想的啊?给你留点脸才没出这种阴招,结果你自己送刀上门,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在说什么?”于海棠似乎听到他在说话。   “哦,我在想傻柱怎么样了。”   “他活该,仗着自己是食堂的厨子,天天在吃饭这件事上拿捏他不喜欢的人,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揪着马华送到保卫科,又把事情经过一说,林跃将写材料的任务甩给于海棠,背着手回车间了。   “你干嘛去了?明知道这批货上面催得紧还到处跑?”   一进门老徐就抱怨上了。   “快,赶紧上手。”   林跃一瞧堆在自己跟老徐车床边的工件,再看看其他工人的任务量,不由皱起眉头。   “这咋回事?凭什么他们筐里的东西比我们的少?”   “老冯说了,年前做完这批货给我们请功。”   林跃明白了,车间主任冯山是在给老徐开空头支票呢,要知道他这个便宜师父惦记那个“劳动模范”称号已经很久了,给冯山一忽悠,那还不紧着给自己上套拉磨啊。   “行吧。”   他一脸无奈表情,看在老徐手把手教了他一个月手艺的份上,就踏踏实实干吧。   走到车床前面,把套袖戴好,从筐里拿出几个工件放在台面,先皱着眉头看了一阵,似有不解之处。   接下来要操作台虎钳时,他发现常用的划线盘和铰刀找不到了。   “徐哥,你看到我的划线盘和铰刀没有?”   “没有呀。”老徐偏偏身子,看了他一眼:“你仔细找找,看是不是掉车床下面了。”   林跃没有找,沉默一阵后径直走向左前方一台机床,拍拍一个正在锉工件的瘦高个儿的肩膀,在他回过头来的瞬间,一拳打出去。   噗~   那人直接躺地上了。   周围的工人懵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林跃将人打倒后并没有停手,又是一脚踹出,把瘦高个儿踢得双手抱着小腹缩成一团。   “林跃,你干什么!”   最先跑过来阻止他打人的是易中海,然而才按住他的肩膀,被他反手一拳打在脸上,噔噔噔连退三个大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眼睛圆睁,脸红的像一块冒烟的烙铁。   这小子敢打他?   这小子敢打他!   易中海震惊于这个事实的时候,林跃又给了躺在地上那人一脚,直到这时老徐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后面把他抱住往后拖。   “你疯了吗?”   这时旁边一个看似和地上那人是朋友的男子跑过来,扬手一拳打出。   林跃把头一偏,本来冲他去的拳头正中老徐面门,直接迸出一团血来。   “敢打我师父?”   林跃一脚踹出去,将前方生着八字眉的家伙踢出三米远,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呕酸水。   “都住手!”   这时一声暴喝由靠近门口的地方传来。   “老冯来了。”   “老冯来了……”   围观的工人赶紧让开一条路,放车间主任走进圈子。   他看看一脸铁青的易中海,又看看一脸血的老徐,再看看地上哀叫的两个人,皱着眉头质问林跃:“你为什么打人?”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老子不干了   林跃一指地上抱着肚子打滚的瘦高个儿说道:“你自己问他。”   冯山说道:“曹国强,你干了什么?”   曹国强哀告道:“主任,我什么都没干呀。”   没等冯山说话,林跃往前一挣,又是一脚踹在曹国强屁股上,换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林跃!”冯山怒道:“反了你了?”   “反了我?”林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曹国强的车床旁边,从挂在钩子上的布袋里翻出一把铰刀。   “我自己的东西都有记号,看看刀刃下面是不是有个‘林’字。”   老徐捂着受伤的鼻子往前凑了凑,别说,还真在刀刃根部找到一个书写特别规范的“林”字。   林跃又走过去抓住呕酸水的那个男子的衣领往上一提:“我的划线盘呢?”   “不……不知道……”   他扬起拳头一吓唬,手底下那人立马服软,面带畏惧说道:“在……在西北角货架的抽屉里。”   “谁拿过去的?”   “我……我……”   “为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   林跃把人往地上一推,走到冯山面前:“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人了……”   “这就是你打架的理由吗?有矛盾为什么不找我解决?”   “上回易中海叫我去食堂打饭的事,你就在场,解决了吗?除了和稀泥,你还会干什么?”   这句话说得老徐面色一变,围观者哗然。   冯山再怎么说也是车间主任,林跃这么讲,那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你再跟我这种态度说话试试!”   冯山一脸冷肃,虽说早知道他是个刺头,却没有想到他这么混。   “跟你这种态度怎么了?”林跃撇嘴道:“谁不知道曹国强是易中海的徒弟,偏偏在你分配下这么繁重的任务时偷藏我的工具,这里面有没有猫腻?怕不只是为了给他师父出气吧?”   冯山厉声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跃眼一眯,一式快得不可思议的直拳狠狠砸在车间主任脸上。   只听嗷的一声,老冯躺地上了,一边哎哟呻吟,一边哆哆嗦嗦地把手往嘴部一抹,拿到面前一瞧,满手鲜血。   “这是替我师父打得,这是替我打得。”林跃冲他胸口又是一脚,完了照地上吐口唾沫:“这回你知道什么意思了。”   周围的人呆呆站着,心说这家伙今天疯了吗?先揍曹国强,后打易中海,扭脸又给车间主任冯山开了染坊,这份工作……他不想要了吗?   过了快十秒钟才有人反应过来,赶紧掏出兜里的手绢去帮老冯擦鼻血。   “林跃……你……你给我等着,我要不让厂长开除你,我……我‘冯’字倒过来写。”   老冯把手绢按在鼻子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有种色厉内荏的味道。   “别说的自己像个受害者一样,这句话在你心里已经憋了好几天了吧。”林跃摘下套袖,往他脸上一丢:“开除我?爷爷先炒了你这老王八。”   丢下这句话,他无视在场工人各不相同的表情,大步流星而去。   过去好一会儿老徐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鼻血追到门外,却发现人早没影了。   他这急得原地跺脚,那边易中海倒是挺开心,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看着林跃得罪冯山,十有八九要被钢厂除名,这一拳挨的还是很值的。   ……   离开钢厂后,林跃没有回家看书,到巷口郭四家里找他媳妇儿借出板车,出了南锣鼓巷径直奔西三旗,由砖厂买了上百块砖头,慢悠悠运回四合院儿。   许大茂下班的时候,他正在耳房前面的空地和泥,旁边是码放整齐的砖块。   “怎么了这是?”   林跃说道:“搭个鸡窝。”   “搭鸡窝?”许大茂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可真行。”   “在我们乡下,很多村民家里都有鸡窝,平时遇到妇女生孩子做月子要吃鸡蛋,你咋办?都上镇里买吗?还是养几只老母鸡靠谱。”   “嘿,你这是馋鸡蛋了呀。”   林跃点点头:“这么说也行。”   他不就是为了发挥【双倍收获LV2】的效果多弄几个鸡蛋嘛,抛开各种票据,这玩意儿可是硬通货。   六十年代做生意是不行的,别说卖粮票了,你就算拿一斤细粮去跟不认识的人换一斤二两棒子面,被发现了轻则没收赃物,重则定性成投机倒把游街示众。   当然,前提是被抓到,以他的本事,需要在意这个吗?当然不需要。   “林兄弟,我听说……你把九车间老冯打了?”许大茂看看左右,推着自行车往前蹭了蹭。   “你消息挺灵通啊。”   “那是,哥们儿在厂里……我说你也太鲁莽了吧,这事儿都上报保卫科了,听说赶明儿就研究对你的处罚办法呢,你不想在厂里干了?”   看得出来,许大茂挺着急的。   林跃心说他能不急嘛,有自己这个刺头在前面搅动风云,他才好在后面玩儿阴的,现如今自己把老冯揍了,真要给厂里开除,以后谁帮他对付傻柱呀。   “谁说我不想在厂里干了?”   “不是,你愿意在厂里干,为什么犯浑打老冯啊?”   林跃瞟了西厢正房一眼,大声说道:“谁让他欺负我。”   “他欺负你不会忍忍吗?受不了你跟我说,哪天跟厂长吃酒,我在席上这么一说,要给你调个车间那还不容易,现在你这么一搞,我想帮忙都没有办法。”   林跃说道:“你要真想帮忙,就把你家那只老母鸡送给我。”   俩人正说着,院门人影一闪,易中海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许大茂注意到他脸肿了,朝那边撇撇嘴:“他脸怎么了?”   林跃说道:“我打的。”   “你打得?”   “你不是消息挺灵通的吗?这事儿不知道呀?”   许大茂摇摇头。   林跃瞄了易中海背影一眼,想来老东西要面子,没和冯山去保卫科写材料。   “别扯那些没用的,就问你给不给?”   “给什么?”   “鸡。”   “不就是一只老母鸡吗?给,给,给。”许大茂一口答应下来,在院里住了二十多年,他还没见过谁敢揍易中海呢,林跃这么一干,那真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一只鸡才多少钱?下去公社放场电影就有了。   “叫你每次都帮傻柱,该!”   许大茂冲易中海的背影啐了一口,扭脸道:“等你把鸡窝盖好,我就让娄晓娥把那只老母鸡送过来,哦,我那还有半袋麦麸,也一并给你了。”   “那就多谢了。”   许大茂阴测测一笑:“咱兄弟谁跟谁,客气什么呀。”   便在这时,猛听门外一声鞭响,然后是傻柱的声音。   “嘿哟,吓我一跳。”   “傻柱,陪我们玩会儿呗。”四婶子家小孩子在问他话。   “去去去,今儿没心情跟你们玩儿……我告你们,别惹我啊……”   傻柱一进门,看到林跃和许大茂凑在一块儿说话,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哎,傻柱,我听说被花姐他们看瓜了。”   许大茂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损他的机会。   傻柱原本两手插在裤兜,一听这话立时抽出来,指着他道:“信不信我抽你。”   许大茂瞥了林跃一眼:“你来,你来,你不来是我孙子。”   “你就狐假虎威吧你。”   傻柱点了许大茂两下走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林跃对手,这家伙不仅能打,而且浑起来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下午准备去保卫科给马华说好话的时候正巧碰到被打破相的冯山,俩人凑一块儿谈起来,才知道林跃干了件什么事。   为了争一口气连铁饭碗都敢不要的人,惹不起,真心惹不起。   卡啦,卡啦~   门口传来的异响拉回许大茂的注意力,扭脸一瞧是阎埠贵回来了,便跟林跃挥手告别,往后院走去。   西厢三大妈听到自行车响撩开门帘迎出去。   “怎么了这是?”   阎埠贵看着砌了一半的鸡窝,一脸的不高兴。   三大妈把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仨大爷全折了   “你们说,这小子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今儿打了老易不说,还在前边修什么鸡窝,本来院子就不大,他这么一搞,多堵得慌啊,这要刮个风伍的,嚯,满院子鸡粪味,到了夏天臭烘烘的,还怎么住人?甭住人了……”   阎埠贵越说越气,口水沫子喷的那叫一个迅速。   易中海一听这话,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是,他知道曹国强做的不对,可他也没教唆怂恿徒弟去藏林跃的工具啊,就跟车间里其他人一样作壁上观,结果呢?那些人没事儿,他挨了一拳。   是,伤势确实比不得冯山和曹国强,可他年纪在这儿摆着,身份呢,厂里的八级钳工,又是院里的一大爷,受伤事小,丢脸事大。   易中海当然不清楚林跃的心思。   电视剧里秦淮茹插队打饭,跟许大茂打情骂俏骗了五个馒头两份菜,扭头就去傻柱那儿哭诉自己被许大茂欺负了,傻柱跑去跟陈丽、花姐等人煽风点火这么一说,许大茂给那几人扒了个精光。   抛开主角立场,平心而论,这件事最吃亏的是谁?许大茂呗。   这人是不怎么样,可是秦淮茹不是更垃圾?不仅吃两头儿,还煽乎傻柱去整许大茂,让俩人结怨愈深,易中海呢?   当时易中海干嘛呢?就坐那儿眼瞅着傻柱背后讲许大茂的坏话。   想起这个情节林跃就忍不住想笑,俩人见大领导的时候,许大茂讲傻柱坏话被嫌弃,岂不知背后煽风点火讲人坏话这种事傻柱也没少干。   要知道这俩人可都是四合院儿里的住户,易中海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说想法子化解矛盾吧,还总是拉偏架,谁能给他养老就向着谁?这觉悟还当一大爷?他有资格吗?   扭脸他徒弟曹国强为师出头藏林跃的工具,老家伙作壁上观不理不睬,等到徒弟吃亏了又去拉架。   一,道貌岸然伪君子;二,身为一大爷处事不公,总是拉偏架;三,徒弟干坏事他装没看见;   林跃不揍他揍谁。   “他二大爷,你倒是说句话啊,中午是老易,下午是我们家,再来该轮到你老刘家了吧。”   眼见一大爷不吭声,阎埠贵扭脸去问刘海中。   那边死鱼眼拢着手吭哧半天:“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哎,这就对了。”   阎埠贵高兴了:“二大爷是讲究人,兹要除了这一害,我们老阎家七口人都感激你。”   “你也别拿恭维话捧我,我只当是为民除恶,清理害群之马了。”   “哎,这话当浮一大白。”阎埠贵说道:“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喝酒。”   他一向抠搜,冷不丁这么大方一回,易中海还真有点不习惯。   “既然说定了,那我去找秦淮茹,记住喽,这事儿不能告诉傻柱,以他那臭脾气,指定坏事。”   阎埠贵说道:“这个你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易中海转身走了。   二大爷刘海中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说道:“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事儿……”   “放心。”阎埠贵说道:“只要把那小子办了,我一准儿支持你取代老易,做咱们院儿的一大爷。”   刘海中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对得起我们老刘家做出的牺牲。”   ……   临近午夜,天星闪耀,万籁俱寂,巷口偶尔有一两声狗叫响起,很快又恢复宁静。   刘光天把最后一粒花生剥开,倒出花生粒扔进嘴里,完事抬起衣袖抹了下冰凉的鼻子,推开大门走进四合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各家灯都灭了,似乎已睡熟。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看左右厢房,突然抬起腿来在没有完工的鸡窝踹了一脚。   只听哗的一声,砌好的砖塌了一小半。   干完这事刘光天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后院才松了一口气,过去推开自家房门,接过老妈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你爸吩咐的……做好了?”   “做好了。”   二大妈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两眼。   刘光天喝完水道:“妈,我爸呢?”   二大妈说道:“你爸和三大爷在秦淮茹家猫着呢,只等前院儿那小子过来搞破坏,当场抓个现行,把他赶回农村。”   刘光天看了一眼合衣躺在床上的刘光福。   “妈,你盯着点,我先睡会儿,有动静叫我。”   说完这句话,他把大衣一脱,走到里屋双人床睡下。   与此同时,秦淮茹家的客厅里,刘海中拍拍阎埠贵的肩膀,指指那个小床,过去休息了。   今晚守夜,一人盯俩小时,一定要把那个小王八蛋拿住。   这就是三位大爷的引蛇出洞计划。   当然,阎埠贵不是这么说的,按照他的说法,这叫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那小子从四合院里赶出去,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阎埠贵在门后面守候一阵,精神头越来越差,恍惚间,似乎听到后院有人在喊捉贼,好像是刘光天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醒过来,朝客厅单人床上的刘海中推了一把,说声“快起来”,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同一时间,东厢房易中海家的灯亮起。   阎埠贵看向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刚要往前走,蓦然间一道黑影飞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阎埠贵“啊”的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   后面紧跟他的脚步出来的刘海中打了个愣,试探着问:“老阎,老阎你怎么了?”   话音才落,没等关注周围情况,猛听得身后呜呜异响,他扭头一瞧,水槽后面多了一只大黄狗,二话不说一下子就扑上来。   “哎,哎……”   刘海中下意识去挡,被大黄狗一口咬住右手。   这时易中海拿着手电筒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一急,脚下没留神,不知道踩到什么,反正鞋底一滑,啊的一声趴地上了。   仨人动作很快,折的也很快,北屋傻柱由睡梦中惊醒,一听外面动静不对,都没来得及穿棉袄,推开房门往院里一瞧,一大爷和三大爷躺地上了,二大爷被只大黄狗咬住手,疼得哭天抢地呢。   “滚,快滚。”他抄起放在门边的笤帚就往外奔。   那狗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一看来了大将,松口拔腿,耷拉着尾巴一溜烟儿奔前院儿了。   傻柱拿笤帚投了一下没中,也不去追那畜生,赶紧过去查看三位大爷的伤势。   “怎么了这是?您仨这是要干嘛呀?”   ……   翌日。   许大茂睡了一个懒觉,耗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   娄晓娥回娘家了,他就着昨天的剩菜剩饭随便吃了点,便穿上棉袄,又在脖子上围了条毛巾,推着自行车往外面走。   来到中院往前一拐,眼睛那么一晃,他傻了。   嗬~   三位大爷站东厢屋檐下,一个拄着拐杖,一个手上缠着纱布,还有一个眼镜碎了一块,再往后是青肿的眼眶。   “我说三位大爷,这是怎么了?”   易中海冷着脸一言不发。   二大爷咧了咧嘴:“去,一边儿呆着去,有你什么事?”   “是,是没我什么事,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许大茂乐颠颠地往前走,没两步阎埠贵把人叫住。   “许大茂。”   “嘛呀?三大爷。”   “我问你,昨天傍晚你跟前院儿林跃凑一起嘀咕什么呢?”   “没嘀咕什么啊。”许大茂想了想说道:“嗨,就是一鸡……他不是修了个鸡窝吗?我上回去红星公社放电影,人家送我两只老母鸡,一只给棒梗吃了,一只还在笼子里关着,娄晓娥又不会养,我寻思着不如给他。”   阎埠贵说道:“真是说鸡的事?”   许大茂说道:“不说鸡还能说什么?”   “你们……没有算计着怎么对付我们三位大爷?”   “三大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许大茂干嘛要对付你们呀?”   他这儿话音刚落,前面门屋人影一闪,林跃提着一个鸟笼走了过来。   “呦喂,这不是院儿里三位大爷吗?你们怎么变这样儿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天残地缺人绝   “啊,三位大爷,三位大爷……”   “啊,变了样儿,变了样儿……”   嘿,你说这笼子里的鸟儿那叫一个嘴碎。   阎埠贵气得直瞪眼。   要说许大茂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变这样,还有说道,放在林跃身上问这个问题,那就是诛心了。   他们怎么变这样了,他比谁都清楚……虽然拿不出确切证据,但罪魁祸首是林跃乃三人共识。   眼见三位大爷不说话,林跃走到仨人正前方,指着一大爷说道:“天残。”   指着二大爷说道:“地缺。”   指着三大爷说道:“人绝。”   这仨词儿一出口,差点把对面老头儿气死,咱不带这么伤口撒盐的。   后面许大茂努力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你说这小子缺德不缺德,瞧这外号儿起的。   一大爷怒目而视:“你来中院儿干什么?”   林跃晃晃笼子里的鸟儿:“遛弯儿啊。”   都知道他是来看笑话的,可是能怎么着?说他是罪魁祸首吧,没证据,搞不好又惹来一通冷嘲热讽,不说话吧,心里憋气。   “遛弯儿去地坛公园遛起……”阎埠贵一指东北方:“搁院儿里折腾什么。”   林跃说道:“说话就说话,您别哆嗦腿儿行吗。”   “你……你……你……”   他这是哆嗦腿儿吗,他这是气得,阎埠贵恨不能把他那张嘴缝起来。   “老阎,甭理他,你越理他他越来劲。”二大爷刘海中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是故意来中院儿撩拨他们的。   “小东西,昨天我教你唱的,给三位大爷来一段儿。”   声音一落,那笼中鹦鹉果真扬翅亮嗓。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   “迎来春色换人间。”   “……”   虽说声色不够润,调子起的也不行,但胜在吐字清晰,气势上还真有那么一股子《打虎上山》的味儿。   然而对于三位大爷来讲,鹦鹉唱得好不好还在其次,关键是这首歌的歌名——打虎上山。   啥意思?   谁是虎?哪里是山?   林跃把手指伸进笼子里,挑了挑鹦鹉的喙:“三大爷,这文的,你应该听得懂,是不是?”   “你……你……你个小兔崽子。”   “哎,堂堂人民教师,你怎么骂人呢?这太不文明了,没师德,忒没师德,比我一普通工人觉悟还低。”   咕嘟~   阎埠贵咽了口唾沫,用手不断地在胸前划拉着,想要把心头的气理顺了。   “二大爷,你这手……是被狗咬伤的吧?打疫苗没有?是,那个是挺贵的,这种时候吧,它千万不能心疼钱,你说这万一染上狂犬病,咯嘣儿死了,你这一家子人可怎么活呀?”   气完三大爷,他又奔二大爷去了。   “你……你别给我嚣张,姓林的,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跟你势不两立。”   甭搭理他?   不搭理成吗?这小子说话,就像纳鞋底的锥子,使劲往人心眼儿里钻啊。   说完这句话,刘海中冷哼一声,走了。   “一大爷……算了,三条腿儿就一条能用了,我真不忍心再说您坏话了。”林跃转过身去拍拍许大茂的肩膀:“许大茂,送我一程呗。”   “去哪儿?”   “三大爷刚才不是给指明去处了吗?地坛公园儿遛鸟儿啊。”   “没问题,走您的。”   俩人就这么走了。   易中海恨得牙根儿疼,这是不说坏话吗?这比他说二大爷三大爷的话还过分,什么叫三条腿儿废了俩?   阎埠贵咬着后槽牙说道:“老易,你说……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阎埠贵说道:“你们谁爱忍谁忍,反正我是不能忍了,必须立刻、马上召开全院儿大会,一定要把这个害群之马清理出去,我还就不信了,咱们三四十口人团结起来还整不走这小王八蛋。”   易中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确定这样能行?”   “行不行也要这么干,再放任他嚣张下去,以后大家的日子甭过了。”想到还要去配眼镜儿,阎埠贵的心就在滴血。   “那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会该怎么开。”   “我去把老刘叫回来。”易中海腿脚不利索,这事儿自然只能由阎埠贵去办:“趁他去地坛公园遛弯儿,一定得商量出个结果。”   易中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   是,林跃是去遛弯儿了,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院儿里三位大爷在干什么。   电视剧里说,三位大爷单打独斗都不是傻柱的对手。   到了他这儿嘛,仨人就算联起手来……那就好好玩玩儿呗。   傍晚时分,他花光了用来过年和大伯留下的所有肉票,买了四只母鸡带回四合院。   上午砌好封顶,经过一下午的晾晒,鸡窝勉强能用,他便把笼子里的母鸡转移进去,又再外面用铁丝和木棍做了个围栏圈在鸡窝外面,给它们一个活动和喂食的空间。   天蒙蒙黑的时候许大茂推着自行车走进四合院,一瞧这边齐活了。   “手艺不错呀,一下午没见置办齐了。”   林跃说道:“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把你那只老母鸡和半袋麦麸给我送过来。”   “嘚唻。”   许大茂推着自行车往里面走去,没过多久,娄晓娥从后面走过来,一只手拎着老母鸡,一只手拎着布口袋。   “林跃,你这行动力很强啊,昨天才起个头儿,今天鸡都住进去了。”   林跃说道:“要是没人捣乱,这进度还能更快点儿。”   刚打完狂犬病疫苗回家的二大爷一听这话,回头小声嘟哝着,不过呀,就那音量,从嘴里抠都抠不出来。   娄晓娥说道:“这二大爷说什么呢?”   林跃说道:“他说啊,叫我别嘚瑟,远了不说,今晚就治我。”   娄晓娥抓了把麦麸丢鸡圈里:“他真这么说?”   林跃说道:“可不是嘛,仨大爷为了整我合计了一下午,而且呀,挨家挨户都通气了。”   娄晓娥说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啊,我一下午都在家。”   “他们去找你,你把事跟许大茂一说,他再过来给我送信,那他们的计划不就暴露了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哪儿还有听不明白的道理,感情仨大爷把许大茂当林跃盟友了。   “那你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批斗我?”林跃撇撇嘴:“你就擎好吧。”   娄晓娥说道:“要我说,你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秦淮茹傻柱……这些人巴不得赶走林跃,但是站在娄晓娥的立场上,双方不仅没有过节,林跃还帮他们家抓到了偷鸡贼,所以她是真不希望看到一群人围攻林跃的场景。   “成,我知道了,晚上我躲,我去西直门遛弯儿去,他们等不到我,这会自然开不起来了。”   “这就对了。”   娄晓娥嘻嘻傻笑两声:“行,那你忙吧,我回了。”   林跃目送她离开,提着半袋麦麸转身进了自己屋。   ……   当夜。   易中海在一大妈的搀扶下来到前院,然后是秦淮茹和她的婆婆,二大爷、二大妈、刘光天、刘光福等人。   阎解放和阎解成已经在院里摆好桌椅板凳,阎解旷和阉解悌挨家挨户去请人。   都知道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做,所以家家户户吃了个早饭,只等在三位大爷带领下批斗那个没规矩的家伙了。   许大茂被娄晓娥拉着来到前院的时候,阎埠贵数了数在场人头,认为来的差不多了,便走到西厢耳房门前,举手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   咚咚咚~   还是没人应。   娄晓娥用手肘戳戳许大茂的胸口:“怎么着,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傻,明知道一群人要批斗他,还在家等着。”   许大茂皱皱眉,心说难不成自己搞错了?他真出去避风头了?   便在这时,阎埠贵又一次敲响房门。   屋里传来一个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敲,敲,敲什么敲?睡觉呢,没事儿边儿呆着去。”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文的武的阴的,你们都不行   得,别人吃饭的时间他睡觉,连吃喝拉撒都透着股子混不吝。   许大茂眉头一挑:“我跟你怎么说的,这家伙就是个刺儿头,不知道的话还真有可能出去遛弯儿,知道仨大爷要斗他,走?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怎么能这样。”娄晓娥又气又急。   这时阎埠贵清了清嗓:“今天开全院儿大会,林跃,你出来。”   “你们开会关我屁事。”来自屋里的声音满带不敬。   二大爷刘海中走过去,贴着窗户说道:“怎么没你事?你住在这个院儿里,就必须参加,除非你搬出去,那可以不用理我们。”   “真够烦的,等着。”   话说完好几分钟,才听到脚步声响,门往里面打开,林跃打着呵欠走出来,看也不看旁边站的二、三大爷一眼,消极说道:“赶紧开,开完我好回屋睡觉。”   “林跃,你什么态度!”二大爷走到院子中间,没受伤的那只手猛一拍桌子:“态度给我放端正点儿,今晚讨论的就是你的问题。”   林跃撇撇嘴:“刘海中,我端正你大爷。”   一句话全场噤声,都定定看着面露尬色的二大爷。   “你……我不跟你这没教养的农村人一般见识。”刘海中拿出教训儿子的气势道:“你说,我家的窗户玻璃是不是你砸坏的?”   为了给林跃更多压力,阎埠贵也一拍桌子:“还有中院的水管,是不是你弄坏的?”   一大爷稳坐钓鱼台,端起茶缸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看着他。   其他人也都寒着脸一声不吭。   林跃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二大爷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干?”   “要做坏事总得有动机吧。”林跃说道:“你们连动机都找不到就质问我有没有干这些事,欲加之罪咯。”   三大爷说道:“你……你别扯这些没用的,我们就问你干没干?”   林跃看向刘光天:“刘光天,我屋檐下大清朝传下来的黑瓷坛子是你用砖头砸破的吧?”   刘光天摇头:“不是我。”   “好。”林跃又看向秦淮茹:“秦寡妇,我家电门儿是你儿子下的吧?”   “哦,我问棒梗了,那天他跟小当和槐花在门屋里玩骑马打仗,没准儿,不小心碰到你们家电门儿了,对不起啊。”   要么说秦淮茹是个婊子呢,瞧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关键是主动下电门儿和打闹中不小心碰到电门儿性质完全不一样。   林跃吹了声口哨,一只大狼狗嗖的一下冲进前院,把老阎家的小儿子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忘记跟大家说了,自从那天腌菜的罐子被人砸了后,我就觉得这四合院儿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太平,所以就收养了一条流浪狗,它吧,有一项本事,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婊子身上的骚味,这不嘛,当天晚上它就给我闯了一个大祸,把中院水管给咬断了,我代它向秦家说声对不起啊。”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放在大狼狗头顶,不断抚摸着,看似安抚宠物,可是那狗一直呜咽做声,看谁都是凶巴巴的。   一大爷说道:“既然是你的狗咬坏的,那给大家造成的损失就该你来赔。”   林跃说道:“这个可以,不过在那之前,秦寡妇,你先把我因为停电损失的学习时间赔给我。常言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时间嘛,可比金子宝贵多了。”   都知道他在讲歪理,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秦寡妇又是气愤又是羞愧,傻子都能听出林跃前面一句话骂她是发骚的婊子。   “我……我……”   她跺跺脚,带着哭腔跑了。   林跃冷冷一笑,这婊子又在以退为进,博取同情,并以此来逃避自己堪称刁钻的索赔要求。   娄晓娥有点看不下去,小声埋怨道:“他怎么能这么说秦淮茹呢?”   许大茂瞄了北边一眼:“你知道什么呀……”   “那你知道?”   坏了,说漏了!   许大茂赶紧闭嘴,一指三位大爷:“看戏,看戏。”   林跃从兜里拿出五块钱:“三位大爷,这个够赔偿中院的损失了吧,不过在此之前也得给我主持公道,如果棒梗小,不懂事,闯了祸不用赔偿,那我收养的这条流浪狗就更没错了吧。”   一、二、三仨大爷全不说话了。   林跃把钱往大狼狗头顶一放:“来,来拿啊刘海中,你左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敢啊?那阎埠贵,你来……”   就没人敢动。   “好,好,这两件事都过去了,今天暂时不提这个,说说鸡窝的事。”阎埠贵一指西厢耳房前面的鸡窝:“林跃,经过我们大家一致讨论通过,你在前院建鸡窝是不守规矩的行为,你必须把它拆了。”   “你们?一致讨论通过?”   “对,一致讨论通过。”易中海指着周围住户说道:“大家都不同意你在院里建鸡窝。”   林跃扭头看去,阎家仨小子唬的直往后缩,其他人低头不语,到了刘光天时,他咬咬牙,说了一句:“一大爷说得对。”   这时其他人才敢小声帮腔。   “像这种挑头的事儿,你们真该交给傻柱来做。”林跃遗憾地摇了摇头,完事语锋一变:“如果我不拆呢?”   “不拆?”易中海说道:“如果你不拆,那就别在院儿里住了。”   二大爷点头说道:“对,不拆就别在院儿里住了。”   林跃说道:“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三位大爷默不作声,不说话就是默认。   林跃冲易中海竖个中指:“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别说易中海不知道,那年代全BJ城怕也没人晓得,不过没关系,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言语。   “林跃,你在厂里不团结工友被开了,回到四合院又与邻里结仇,偏还没有一点悔改之心,今天我就在这里代表院里大多数人的意见,把你驱逐出去。”   “就你,还代表院里大多数人?你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林跃说道:“工厂的事我先不跟你掰扯,阎埠贵,你家有自行车,刘海中,你家有收音机,易中海,你有房子有老婆。跟你们这些人比,我才是身无长物的无产阶级,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大伯的,只要他没死,就不算我的财产,敢轰我?信不信明天我就去区里告你们欺负无产者。”   话罢,他又走到鸡窝前面,拍着砖头说道:“我建它,那也是践行社会主义价值观。这鸡呢,我买来的,怎么养呢,作为一个农村过来的穷人,我门儿清。大家就帮忙丢点剩饭和菜叶子,剩下的甭管了。咱院里十多二十户人,我寻思每户一个月至少能分四五个鸡蛋,不少了吧?要我拆它?行啊,那完事别怪我给居委会递材料,告你们拆社会主义(另一个词有点敏感,大家理解什么意思就行)的台。”   易中海和阎埠贵还迷糊着呢,二大爷刘海中打了个激灵,这货是个官迷,比前面两人更具危机意识,林跃要是真拿鸡窝的事做文章告他们,以当下的社会环境……   “易中海,你不是说你代表大多数吗?来,大家举手表决一下,不同意拆鸡窝的请举手。”   他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   许大茂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哪有不趁机煽风点火的道理,赶紧把手一举:“我不同意。”   完事又拉着娄晓娥一起举手。   然后是四婶子家,阎解放和她媳妇于莉,以及刘海中大儿子两口子……   那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HOLD的住?何况林跃许诺院里每户一个月给五个鸡蛋,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拆?傻子才拆鸡窝呢。   “你……你们……叛徒!”   看到大儿子在大儿媳撺掇下拆自己的台,二大爷气得脸都绿了。   眼见不同意拆鸡窝的人占了上风,林跃又道:“不举手的人家没鸡蛋啊,多出来的那部分由举手的人分了。”   这么一说阎解放和于莉更高兴了,什么叫一户,结婚后分出来那就叫一户了,阎埠贵那个抠搜老头儿,每月还管他们俩要伙食费,再瞧人家林跃,盖鸡窝是给大伙儿谋福利,一月白送五个鸡蛋,这才是爹,才是娘,真要把他赶走了,以后哪儿弄鸡蛋去?   经他这么一说,还在犹豫的人赶紧举手,对于跟他没梁子的人来讲,赶走他不见得有好处,让他留在院里一定有鸡蛋吃。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三大爷阎埠贵……他……他把手举了起来。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易中海,你完了   阎埠贵也举手了?   院里的人一脸懵逼,这货可是寻求驱逐林跃计划的发起者之一,他怎么突然反水了呢?   二大爷刘海中对他投去愤怒的目光。   “阎埠贵,你在干什么?”   “老刘,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看这事儿吧,秦淮茹在中院养了一窝兔子,每天在院子里挖洞,大家不也默认了吗?这建鸡窝是有坏处,可不是也有好处嘛,这事儿你地辩证着看,是吧……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这场大会开得草率了,嗯,应该从长计议。”阎埠贵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   娄晓娥扯了扯许大茂的衣袖,小声说道:“这三大爷怎么变脸跟翻书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三大爷是全院儿最能算计的一个,林跃刚才给他们扣了一个拆社会主义台的大帽子,完了又许诺鸡下了蛋支持者都有份,三分吓唬三分哄,阎埠贵还有不反水的道理?”   许大茂很得意,就像策反三大爷的事他做的一样。   二大爷一拍桌子:“阎埠贵,你这个叛徒!”   “二大爷,说话不能这么难听,我这可不是背叛,我这是和人民群众站在一起。你看看……”他指着下面的人说道:“是同意建鸡窝的人多,还是不同意建鸡窝的人多,我这叫什么,哎,这叫从善如流,这叫识大体,顾大局,啊……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总想着当干部,这点觉悟都没有,你还怎么当干部,对不对?”   好嘛~他不仅反水,还教训起刘海中来,更为关键的是,讲起歪理来头头是道,感情他做叛徒是深明大义,一大爷二大爷倒成了顽固分子少数派。   “你……你……”刘海中被他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林跃说道:“易中海,你不是讲我在厂里不团结工友吗?那我就来说说这个问题,我打车间主任冯山和易中海的原因是什么,大家知道吗?原因是这个老东西怂恿他的徒弟藏了我的工具,诸位应该知道,对于一个钳工来讲,趁手的工具在工作中能发挥什么作用?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冯山给我和我师父安排了超过其他人两倍的工作量,而且你们是没看见,那些工件的加工要求,六七级钳工见了都打怵,何况是我这样的新人。易中海和他徒弟曹国强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我,你们说,是不是打击报复?是不是破坏生产?我来院儿里的时间不长,不过想来大家都领教过我的做事风格,被人欺负,被人针对,我能忍吗?当然不能,我肯定会闹,只要我一闹,好,他们就有去保卫科告状的由头了,让我轻则挨批,重则被厂子开除,完了再来一招双管齐下,给我在院里也来个身败名裂,你们说,这老不死的是不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说真的,我不后悔因为揍他们丢了铁饭碗,我后悔的是那天没把这老不死的打进医院。不过老话讲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佩服易中海对不能生育的一大妈不离不弃,要我看,他没儿没女是报应,因为缺德事干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哗~   院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都拿眼睛偷瞄易中海,还别说,林跃的话还真像那么回事,就算缺德导致绝户这一点是封建迷信,从逻辑角度出发,几天前因为打饭的事林跃和他闹翻,俩人一直明里暗里较劲,要说老头儿背地里搞点小动作,关键时刻扯扯后腿,算计一下什么的,还真有可能。   “一大爷是这样的人吗?”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怀里揣没揣坏水。”   “哎,我可是见过一大爷给秦寡妇送粮食。”   “你想说什么?他们俩有一腿?”   “我的意思是,他平时能接济秦寡妇,出了事当然要维护她,就上次棒梗偷鸡那事儿,一大爷是不是在拉偏架?”   “……”   听着林跃的话,再看看院里住户的表现,易中海老脸铁青,指着林跃说道:“你……你个混账东西。”   林跃冷笑道:“戳到你痛处了对吗?”   四合院儿里一个真傻子——何雨柱,一个真小人——许大茂,一个真善人——娄晓娥,一个官迷——刘海中,一个财迷——阎埠贵,一个白眼儿狼——棒梗,这几个人什么特点显而易见。   还有两个隐藏的最深的王八蛋,秦淮茹和易中海。   如果这两个人再拿出来比一比,后者的功底比前者还要深,第一集里,雨水跟傻柱说过一句话,三位大爷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   换句话说,一大爷易中海,二大爷刘海中,三大爷阎埠贵都跟傻柱斗过,那么一大爷为什么突然变脸,开始帮傻柱拉偏架了呢?   答案是老太太告诉他,傻柱才是那个能给他养老送终的人,所以在第二集里,傻柱诬陷许大茂是强奸犯时,他罚傻柱照顾老太太一个月的饮食起居,为的就是观察考验傻柱。   另一方面,他时常接济秦淮茹,只是可怜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一个婆婆不容易吗?恐怕也是看到秦淮茹能够守着婆婆过日子,以后他年纪大了,没有了孩子拖累的秦淮茹也能帮他养老,至于他帮助老太太,那就更好理解了,因为只有他做好榜样,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道德绑架那些年轻人。   这部剧的核心思想是什么?一个老实人被一个绿茶婊搞了一辈子?   不,是养老。   养老这个问题从电视剧的开头就不断地翻炒,又是绝户,又是没儿子,到了全剧最后一集,搞了个什么“幸福家园”的养老院。   在林跃看来,易中海才是最大的BOSS,他以一己之力引导着整个四合院变成最后的模样,秦淮茹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傻柱是秦淮茹役使的牛。   一大爷就是一大爷,要说心术,二大爷和三大爷这两个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阎埠贵说道:“老易,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你看我,知道误解了他,那就把话说开了,都是一个院儿里的街坊,他肯定不能记恨我是不是?你是咱院儿里的一大爷,跟晚辈较劲这种事……”   他说着直摇头。   二大爷看看阎埠贵,再看看面带狐疑的住户们,有种批斗林跃大会变成批斗易中海大会的感觉。   “易中海,我觉得你已经无法服众,而且品行不端,不再适合担任院儿里的一大爷。”林跃当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按照顺位继承的原则,从今往后,咱们院的话事人是二大爷。”   林跃话讲完,其他人看向易中海。   二大爷刘海中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突地一拍桌子:“老易,你也太阴险了吧,合着拿我跟老阎当枪使呢。哪怕咱们是几十年的邻居,这事儿有一说一,你做的真不对,你看这么多后辈在,你要不拿出个姿态来,还怎么让他们服气长辈,孝敬长辈啊。”   他知道,这次的全院大会已经变质,再跟易中海一个阵营,那就是助纣为虐了,那边林跃说让他接替一大爷做话事人,这话一下子窝心坎儿里了,他想取代易中海做一大爷多少年了,现如今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哪儿有不去把握的道理。   阎埠贵反水了,得,他也跳车吧。   易中海看看林跃,再看看两个叛徒,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把桌子写有“轧钢厂工会文明班组”标语的白瓷缸子端起来:“行,我退位,我退位总行了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全院大会开来开去没把林跃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反而把自己的位子弄丢了。   啪啪啪~   这时许大茂鼓起掌来。   “一大爷就是一大爷,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对,急流勇退,大家鼓掌欢送。”   人家下台他鼓掌欢送,要么说蔫儿坏呢。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耍横?你能横过我吗?   许大茂手拍得挺响,只是没有人跟他。   阎解旷抬抬手,又缩了回去。   娄晓娥掐了许大茂后腰一把:“你瞎起什么哄。”   “我这怎么叫起哄呢。”许大茂说道:“我这是在夸一大爷不贪恋权力呢。”   一句话说得桌子后面的人冷哼一声,端起白瓷缸子就往中院走去。   林跃看着老东西的背影眯了眯眼,这仨老货,真以为自己只会正面刚?要玩政治,你们也不是个儿。   二大爷刘海中一看易中海走了,连推辞都不稀做就转到了一把手的位子上。   “既然小林这么说了,我呢,以后就代替老易,主持咱们院儿的工作,啊,这个……我一定振奋精神,带领咱们院儿,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时代的考验。”   “好啊,讲得非常好,大家鼓掌。”   哗~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阎埠贵顺势坐到了二大爷刚才坐的地方,扶了扶新配的眼镜:“我呢,从今往后,一定全力支持二大爷……不,现在应该叫一大爷了……的工作,给院里的人呀,起个好头儿。”   刘海中看了一眼林跃,又看了一眼空出来的第三把交椅,知道该是自己有所表示的时候了,你看人家阎埠贵,多会来事儿,一早就反水投诚了,他呢?新官上任,要怎么报答帮他掌权的人呢。   很简单,利益输送。   “这个……老阎呢,我现在是一大爷,你是二大爷,你看是不是还少点什么呐?”   阎埠贵心领神会:“少个三大爷,哎,对了,我说老刘,现在不是讲究给年轻干部发光发热的机会吗?我觉得林跃不错,你看吧……前几天刚破了偷窃案,今天又承诺把鸡下的蛋分给院里每一户,这种奉献精神,这种觉悟,哦,还有对霸凌的不屈,天生就是当干部的料啊。”   “说得对,说得对。”二大爷眼看林跃指指身边的座位:“小林,这个位子,要我说呀,非你莫属。”   林跃指指自己,摇摇头:“我啊?我不行,不过呢,我可以举荐一个人。”   阎埠贵说道:“谁?”   林跃说道:“许大茂啊,你看他是轧钢厂的放映员,又是宣传科的后备干部,他坐第三张椅子,多合适呀。”   阎埠贵一指许大茂:“他?这合适吗?”   “哎,我说三大爷,这怎么不合适呀?”   “嗯?”   “对了,你现在是二大爷了。你说我,在轧钢厂那也算是一号人物吧,要说协助你们处理院儿里的大小事务,我总比傻柱强吧?”   阎埠贵仔细一想,这话确实,傻柱天天从食堂往回带吃的,最后全便宜秦淮茹他们家了,其他人甭想沾一点儿光,这许大茂呢,可比傻柱大方多了。   “好吧,那就……许大茂?”   他看看刘海中,刘海中坐得四平八稳,话也不说,还真有几分当官的料。他又看看林跃,林跃也不说话。   “行,那就许大茂了。”   “什么呀?怎么就许大茂了,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啊?”喊话声来自大门口,要说这傻柱吧,回来的也真是时候。   阎埠贵刚要说话。   那边儿刘海中“哼”了一嗓子,三大爷心领神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着?你们可以啊,找我不在的时候开全院儿大会。”傻柱找了一圈儿没看见易中海:“一大爷呢?他怎么不在呀。”   许大茂甩开娄晓娥的手,走到傻柱面前,趾高气昂地道:“易中海下台了,现在这个大院二大爷和三大爷说了算,而我……哥们儿现在是两位大爷新提拔的青年干部。”   “就你?还干部呢?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傻柱当然不可能把许大茂当一回事,从小到大揍了多少次的主儿,突然有一天说要领导他,能服气吗?当然不能。   “傻柱,你这么说,是不承认两位大爷的权威了?”   “你还少拿他们俩挤兑我,你们开会时我不在,我不待见的人突然成领导了,我不认怎么了?我就不认!”   “唉,傻柱,你怎么说话呢?”阎埠贵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一开始撺掇开全院大会,就是怕傻柱在场跟林跃耍横,惹急眼那小子能把院儿里人全干趴下,现在呢,虽然议题改了,该耍横的人还是出现了。   “我一直这么说话,怎么了?不喜欢听啊?你可以把耳朵堵起来。”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阎埠贵给他噎得老脸通红。   许大茂瞄了林跃一眼:“傻柱,你别嚣张,易中海下台那是众望所归,你不承认没用,以前大家都怕你犯浑,现在有治你的人。”   “你说他吧……呸,狗一样的东西。”   傻柱一提胸口气,噗的一口浓痰吐到地上,以表达自己的不屑,哪里知道林跃一个箭步冲出去,速度快到他没反应过来,一拳就给糊脸上了。   呜~整个人侧飞出去,砸倒了四婶子家门口晾地瓜干的棚子。   “大家都看到了,是这蠢货没有规矩在先,骂我在后,如果我把他打进医院,何雨水过来闹的话,你们可得帮我说好话。”   林跃说道:“何雨柱,我本不打算插手你跟许大茂的恩怨,但是你三番四次为其他人强出头挑衅我,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何雨水一丝面子,能踹死你,就不会给你留一口气。许大茂,今天晚上我会帮你写好关于食堂员工未经申报,私自收购鸡、鱼等食材的材料,明天交到厂领导手里,他不是在为保住马华的工作四处求人吗?这事儿……不用想了。”   要说采购食材这种事,都是傻柱和马华师徒在办,骑着三轮儿出去逛一圈儿,带着一车菜回来了,谁知道东西是在西单菜市场还是朝阳菜市场买的啊,碰上熟人卖食堂一只鸡,一条鱼什么的,那是常有的事——就像电视剧里一个情节,三大爷想去城外钓鱼,要是有收获呢,准备卖到食堂,还说傻柱有求于他,绝不会拒绝。   这种事严格来说属于以权谋私,跟打饭时少给工人饭菜一样,事情不大,但是赶在食堂才爆出使用变质食材导致工人腹泻,以及马华拿刀威胁花姐等人被送保卫科这两件事的节骨眼儿上捅出来,找厂长都压不下去。   傻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马华被开了,你也甭想回车间。”   林跃乐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回去还不成了。”   喀拉~   这时门口人影一晃,何雨水搬着自行车进来,一看傻柱的样子,急了。   “哥你没事吧。”   把车子一停,跑过去扶着他到一边坐下,完了猛然回头,走到林跃面前扬手就打。   啪。   挺好看的一只手被林跃捉住。   她又举起另一只手,结果一样。   她使劲挣,使劲扭,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为什么又打我哥?”   林跃说道:“我跟秦寡妇结怨,他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刁难我,我跟易中海结怨,他找一堆中年妇女扒我衣服,今天仨大爷阴谋治我被我反将一军,他又当众骂我,你告诉我一个不揍他的理由?”   何雨水气势一泻,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回头望东厢房屋檐下坐的人说道:“哥,是这样吗?”   傻柱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他确实一直在刁难林跃,可哪回不是以吃亏受苦告终?怎么话从那小子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他的错?   “你这个惹事精,天天不学好啊你……”   来自门屋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院里人的注意力,说话的人居然是后院那个老太太,也不知道躲在阴影里听了多长时间,反正出来后拎起拐杖就打。   “哎,哎……老太太……你别打我啊?该打的人在那儿。”   傻柱一边躲,一边指着林跃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扭到腰,呲牙咧嘴直喊疼。   “你还知道疼啊,三天不打就皮痒。”   老太太那儿能真打他,就是拿拐杖吓唬,当然,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真打也打不着。   打了傻柱没两下,她一扭头,又举起拐杖去打林跃。   “还有你这个下手没有轻重的家伙,你把柱子打坏了,谁养我?”   嗒~嗒~嗒~   拐杖敲的地板嗒嗒作响。   “老太太,我这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林跃委屈急了,以他的力量,真要卯足劲儿一拳打过去,能把傻柱捶死。   “手下留情?我不来你就把他打坏了。”   林跃一边躲一边说道:“把他打坏了也饿不着你,把鸡养得肥肥的,让你天天吃鸡蛋,馋死他们。”   “把他打坏了,你就进监狱了。”   这老太太吧,其实不聋,她喜欢听的话,想回应的话,都能听进去,他不喜欢听的话,不愿意回应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对于这一点,林跃清楚的很。   许大茂看着左闪右避的林跃,满脸不解:“嘿,他也有不犯浑的时候呀?”   娄晓娥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   “他敌视的人,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许大茂稍作沉吟,不无得意地道:“看来我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大好人啊。”   娄晓娥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他是个天才   全院大会以林跃建鸡窝是为街坊谋福利的大好事,易中海黯然下台告终。   二大爷成了一把手,三大爷成了二把手,许大茂拿了个青年干部的名儿,不过他们能不能服众,大家认不认可就是另一码事了——都看得出来傻柱不服,只不过碍于老太太在,也怕被林跃打死,表面上没有反对。   第二天一大早,三大妈将一把打蔫儿的烂菜叶子丢鸡圈里,搬着盆儿去刷碗,阎埠贵在鸡窝前面站了一分多钟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这年景,除过节外,每人每月也就几两肉票,蛋票,如果一个月能分五个鸡蛋,意味着白得半斤多鸡蛋,等于两人份的蛋票外加五六毛钱。要知道老阎家算两户人,一个月最少一斤鸡蛋,所以他现在看鸡窝里的鸡,跟看自家养的差不多。   不过阎埠贵有点算不明白,优良的散养土鸡每年撑死下一百八九十枚鸡蛋,取一个保守值一百七,五只母鸡一年下八百五十枚鸡蛋,一个月就是七十多枚鸡蛋,院里二十多户人,去掉他不喜欢的那几户,余下每户分四五枚,差不多盆干碗净了,林跃自己吃什么?   阎埠贵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鸡窝旁边大狼狗的汪汪声把他吵醒,看起来那畜生把他当成打母鸡主意的贼了。   “去,去,去……一边儿去。”   阎埠贵呵斥几声,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他没把狗赶跑,自己吓得推着自行车走了。   彼时林跃正在屋里看书,他不是三大爷肚里的蛔虫,但是不代表不知道阎埠贵在想什么。   是,五只母鸡每个月产的鸡蛋一分,看起来自己剩不了几个,不过他有【双倍收获LV2】啊,凭空多出来的一倍足够他舒服地过小子了,更何况通过这个鸡窝,他用利益牵制住了院里大多数人,他们想每月改善一下生活,吃点儿好的,就必须跟他处好关系。   刘海中和阎埠贵主事?   呵,他能把他们推上去,也能让他们滚下来。   “哥,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   何雨水的声音由前门传来,后面是一脸阴沉的傻柱。   “养鸡,你以为农村那套在城里能行啊?没钱,没钱饿死你丫的。”   这货丢下一句为昨晚挨打找补的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林跃撇撇嘴,把手往桌上放的食堂黑材料一按,轻轻地拍了两下。   ……   当天上午。   第三轧钢厂厂长办公室,杨厂长在信笺纸上写了几行字,似乎对接下来的内容犹豫不决,把钢笔放下,端起放在右边的杯子喝了口茶。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八字眉,秃顶,身上穿着一件工作服。   “老贺,你怎么来了?”   杨厂长没动地儿,指指旁边的椅子:“坐。”   老贺叫贺富民,是轧钢厂生产科科长,也是他最得力的下属,为人忠厚,做事靠谱,一心扑在生产一线,很少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政治权斗。   贺富民拉开帆布袋,从里面拿出两个工件放到前面的办公桌上。   “厂长,你看看这两个产品有什么不同。”   杨厂长知道老贺这么郑重地跟他谈论这件事,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便拿起第一个工件放到面前仔细观察。   “不错,抛物面打磨的非常光滑,锉削规范,误差极小,这是咱们厂六级钳工的手艺吧。”   杨厂长把玩一下手里的工件,轻轻放下,又拿起另一个工件,摩挲一阵后笑了:“这个比那个更好,你看这磨口,你看着平槽……也只有那些干了十几年的七级钳工老师傅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贺富民摇摇头。   杨厂长愣了一下:“我说的不对吗?好吧,六级钳工努努力,多花点时间和心思,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贺富民说道:“厂长,您现在手里拿的工件,是徒弟的手艺,桌上那个才是师傅做的东西。”   杨厂长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贺,你没搞错吧。”   “没有。”贺富民说道:“左边的工件是九车间老人徐亮的做的,拿到六级钳工资格认证已经四年多了,而右面的工件,是他的徒弟,一个叫林跃的小伙子做的,您知道他到咱们厂多长时间了吗?”   林跃?   杨厂长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随口问道:“多长时间了?”   贺富民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多月。”   “老贺,你在开玩笑吗?”   “厂长,你看我现在的表情是在开玩笑吗?”   “那他一定是行业里的老手。”   “厂长,他过了年才二十一岁,以前是昌平那边的农民,不久前接了大伯林国松的班,到咱厂工作,分给九车间的徐亮带。”   “林国松,哦,哦,哦,我记得。”一说“林国松”这个名字,杨厂长有了印象:“就是那个脾气特别倔,有次轮到他巡察迟到工人,把李副厂长抓了的老师傅。”   贺富民说道:“对对对,这个林跃就是他的侄子。”   “一个多月……”杨厂长感觉很不可思议。   一般新进厂的员工,有老钳工肯带,又肯吃苦,下大力气学,一个多月下来能有三四级的水平,天赋高的或者有基础的差不多摸到五级的门槛,可要说达到六七级,完全没有可能。   六七级钳工,哪一个不是在工作岗位浸淫多年才练就出的手艺?   “难以置信是吗?质检那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不信,直到去了一趟九车间。”贺富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钻头:“这是在他的车床工具箱里找到的。”   杨厂长拿起钻头放在眼前一瞧,发现比一般的钻头多了两个小开槽:“他把钻头也改了?”   贺富民点点头:“改的更好用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猫腰,把帆布袋整个提到桌上,一边取出里面的工件,一边说道:“这里面都是他的产品,我仔细检查过了,质量的稳定性远远超过六七级钳工。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不相信也不行。”   杨厂长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目光里满满都是震惊,难不成……第三轧钢厂出天才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对林跃的定义是天才,当事人自己却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的手比任何人的手都要稳,拥有【复眼】的他,一旦将之激活,时间会拉长,世界会变慢,而【左右半球LV5】和超越普通人的体质、精神,给予他超长的工作耐力和专注度,更别提还有【过目不忘LV3】赋予的超强记忆力,在这些技能加成下,要是还超越不了普通人,那真是没天理了。   “厂长,有这么回事,本来我就在关注这个年轻人,昨天呢,有人跟我讲九车间老冯找去保卫科,把他给告了,还说李副厂长等人专门开会研究过,要把他开除出厂,于是昨天下午我跑了一趟保卫科,看了老冯写的材料,又实地走访了一趟九车间,找了几个工人了解了一下,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只听老冯的一面之词,应该更加深入地调查取证,像这种难得一遇的人才,万一因为程序不公流失了,损害的是我们轧钢厂的利益,也是国家和社会的损失。”   听到这里,杨厂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名字感觉熟悉了,因为昨天李副厂长跟他汇报过这件事,他的答复是“你们几个研究一下,拿出个处理办法就是了。”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过来,贺富民是在委婉地提醒他这件事另有隐情,老冯被打很可能不怨。   细细想来,正常人如果不是受了委屈,怎么可能硬刚顶头上司呢?   “老贺,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专人去调查,绝不会坐视一个人才就这么流失了。”   贺富民点点头:“那行,你忙吧,我先走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就是要截胡你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   三大爷下班回家,还没进院儿呢,就见许大茂推着自行车往里面走,车把手左边一个网兜装着晒干的辣椒,右边吊着一只大公鸡,从不断抖动的翅膀来看,应该还活着。   自行车大梁上绑着几根山药,后座有成捆的大葱和粉丝。   “哟,大茂,你也出去采办了?看出要过年来了,供销社前面那人挤得……办点儿年货得排一个多小时。”   “采办?没去……”许大茂很快反应过来,拍拍车子上的东西:“三大爷,你说这个呀,这都是我去下面公社放电影,人家领导送的。快过年了嘛,谁不想看场电影热闹热闹呀,您说是不是?”   阎埠贵说道:“你这工作,肥差呀。”   “肥什么肥呀。”许大茂心里十分得意,不过表面上一脸谦恭:“瞧这寒冬腊月的,天天往乡下跑,我这手都冻裂了。马上过年了,一点干货,孝敬您老。”   阎埠贵心里乐开花,赶紧接过许大茂递来的海带丝:“谢谢啊。”   “您老就别跟我客气了。”   “对了,半个月前冉老师送了我一瓶凡士林,你手冻了,正好拿去用。”   “一点小伤,哪用这么在意。”   “真不需要?”   “不需要。”   俩人正说着,巷口人影一闪,傻柱和秦淮茹并肩而来。   “这是没赶上我年轻的时候,往前推五年,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呀,你就吹吧你。我告你啊,这两天别去招惹他,马上过年了,不图吉利也要图个安稳。”   “我才不去招惹他,丢了轧钢厂的工作,他怕是连家都不敢回,反正换了我,绝对没脸见长辈。有家难回,兜里又没钱,我看他这个年怎么过。”   傻柱越说越高兴,两手揣在兜里,微低着头,走路两步一颤,三步一颠。今天厂里发工资了,如他所料,没林跃的份儿。敢跟他和一大爷作对,姓林的有今天只能说活该。   “今年二十三就关饷了,眼巴前儿的日子是好过了,可这年一完,我们家得喝西北风了。”秦淮茹没接这茬,唉声叹气一脸苦相。   “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别人发薪都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你看我,中午都没敢在食堂吃。”   “行了,行了,别跟我这儿哭穷了,等晚上,晚上我一定给你弄点好吃食,堵住你那张爱抱怨的嘴。”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是的,秦淮茹又得逞了,她已经摸透傻柱的性格,对付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只要表现的弱势一些,能够刺激他的保护欲和同情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咦,三大爷,许大茂,你们这是……”   那边许大茂、阎埠贵转过头去。   傻柱说道:“这是什么呀这是,他们能干什么,狼狈为奸呗。”   从那天几人合伙把易中海整下台以后,傻柱就记恨上他们了。   “傻柱,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跟秦淮茹说话你管得着吗?”   许大茂一看俩人又掐起来了,赶紧在一边儿劝架:“三大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傻柱呀,徒弟被开除了,这段时间工作不顺利,说话难免带点儿情绪。”   阎埠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小林真会写材料啊?看来我小瞧他了。”   许大茂说道:“谁说不是呢。”   傻柱说道:“行,你们俩真行,三大爷,等他没钱过年去你们家蹭饭时,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秦淮茹在后面杵了他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能少说两句啊?”   傻柱说道:“还真不能,怎么着,他张狂可以,别人说几句风凉话就不成?凭什么呀?”   两帮人正掐着,由打左面走来一人儿,手里拎满了东西,左边是五斤猪肉,右边是一大盒子点心外加两瓶白酒。   傻柱皱了皱眉:“这不是九车间老冯吗?他怎么跑这边儿来了。”   与此同时,冯山也看到了他们几个。   “许大茂,傻柱,还有秦淮茹,看来我找对地儿了……”   看得出来,他没少走冤枉路,气喘吁吁的,鬓角还挂着薄汗。   傻柱说道:“我说老冯,你来这儿干嘛?”   冯山说道:“我来找林跃。”   “找他?你找他干嘛呀?”   “嗨,前几天不是闹了点不愉快嘛,其实都是误会。你看这马上过年了,他也不去领工资,正好我今天有空,也顺路,便给他送过来。”   傻柱一瞪眼:“我们住东城,你住西城,顺什么路啊,你就扯吧。”   冯山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尴尬极了,索性不跟这浑人一般见识,望许大茂说道:“林跃是住这儿吧?”   “没错,就前院儿西厢耳房,旁边盖了个鸡窝那间。”   冯山满脸堆笑点点头,拎着东西进去了。   阎埠贵朝里面努努嘴:“这什么情况呀?”   许大茂说道:“这都看不出来?拎着东西赔不是来了。”   “赔不是?”   “那人叫冯山,是林跃和易中海所在车间的主任。”   阎埠贵总算弄明白了,心说这小子真行,前两天刚把易中海干下去,瓦解了他们的大爷组合,扭脸车间主任左手肉右手酒上门赔罪,瞧这面子给的……   他瞄了一眼傻柱和秦淮茹,俩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便在这时,院里响起一声暴喝。   “滚,拿着你的东西滚蛋……”   没错,是林跃的声音。   阎埠贵忙往里面走,前脚踏过门槛时,正好看到冯山被林跃从屋里赶出来的一幕。   这家伙……是真横啊,明明是他动手打人,被打的一方上门赔罪还给轰了出来。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傻柱的脸,是的,铁锈色的。   ……   林跃把冯山的东西全丢院子里,又把人赶出门外,这件事很快在大院儿里传开,易中海把自己关屋里一整天没露面儿;临近傍晚,傻柱跟二大爷的儿子刘光天吵了一架;夜里七八点的时候,有人看到何雨水在门屋晃悠了好几分钟,最后叹了口气回中院儿了。   腊月二十四。   傻柱很高兴,自从秦京茹听了许大茂的话扭头走掉,他就一直琢磨着换个目标,有次送棒梗去学校,一眼就看上小家伙的班主任冉老师了。   原本寻思找个机会让阎埠贵做介绍人,认识一下,结果呢,老家伙把易中海整下去,又跟林跃穿一条裤子,他一气之下放弃了。   有句话说得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棒梗学校放假了,冉老师身为班主任要来家访,哎,这下机会来了。   穿皮鞋,理头发,收拾的整整齐齐,借着帮棒梗交学费的事说了几句话,他本想邀请冉老师到北屋坐坐吧,结果人家告诉他后面还有五个困难家庭需要走访。   傻柱没法,只能按下心思把人送出中院。   俩人走过门屋,发现前院儿站着两个人。   “哎,是阎老师啊。”   冉老师笑着跟阎埠贵打招呼。   “小冉老师,家访呢?”   “对,这不年底了吗,我来贾梗同学家里看看。”   阎埠贵说道:“是,他们家条件是挺艰苦的,这我知道。”   冉老师说道:“说起来……多亏了何雨柱同志,是他帮贾梗同学交的学费,要么老话讲远亲不如近邻呢。”   “是,是,是,远亲不如近邻。”阎埠贵应和一句,完了话锋一转,冲林跃说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们学校的冉秋叶,冉老师,就是中院儿秦淮茹家大儿子棒梗的班主任。”   林跃微笑着打招呼:“冉老师,你好。”   “这位是……”冉秋叶望向林跃,夜色下看不清楚长相,不过从声音、笑容,还有气场,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阎埠贵说道:“哦,这是我的世侄,林跃。”   站在冉秋叶身后的傻柱犯嘀咕了,林跃什么时候成他世侄了?不对,这里面有猫腻儿。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没想到你这么有才华   冉秋叶说道:“林跃同志,你好。”   傻柱不知道阎埠贵和林跃碰到冉秋叶是巧合还是一早就算计好的,总之有种不好的预感,要知道林跃不待见秦淮茹是全院儿皆知的事,棒梗先偷许大茂的鸡,又下他家电门儿,万一给告到冉秋叶那儿,毫无疑问会损害棒梗在班主任心目中的形象。   “冉老师,你不是还要继续家访吗,再不抓紧时间,不知道要多晚才能回去呢。”   “哦,是。”冉秋叶回头看看他,再瞧瞧林跃和阎埠贵:“阎老师,后天的茶话会您去吗?”   “去啊,当然去。”阎埠贵多精明的人啊,茶话会上不缺花生瓜子糖块水果,吃不完往兜里一揣,带回来当年货,能省不少钱呢。   冉秋叶说道:“那咱们茶话会再见,我这还有几个困难家庭需要走访,就先走一步了。”   她待要推车往外面走,林跃说话了:“冉老师,我听阎老师说班里有好几个困难学生都年底了还没交齐学费?”   冉秋叶点点头:“没错,这也是我进行家访的原因,一来呢,了解下学生的家庭情况,如果有切实困难,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二来呢,做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讨论一下如何提高孩子学习成绩的事。”   林跃说道:“对于那些有实际困难的家庭,我可以在学费这件事上给予资助。”   冉秋叶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阎埠贵说道:“对,对,对,小冉老师啊,我这位林世侄可是个好人,平素最喜欢帮助别人,你看那边的鸡窝没有,里面的鸡都他养的,而这下的蛋呢,是用来分给院儿里的住户改善生活的。”   何雨柱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鸡蛋?我怎么一个都没分着。”   “去去去,边儿呆着去,有你什么事。”阎埠贵说道:“你每月工资37.5,又是工厂的厨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分给你?你什么时候接济过我们?许大茂都比你有良心。”   对于这番吐槽,林跃表示理解,站在阎埠贵的角度这么讲没毛病,秦淮茹一个月工资27块5,管着三个孩子一个婆婆,阎埠贵一个小学老师,工资也就三十多四十块,要养几口人呢?上初中的三儿子和小女儿,还没参加工作的二儿子,大儿子阎解放和儿媳妇于莉也要他接济,外加自己和老伴儿,比秦淮茹家富裕一点也有限。   傻柱呢?有好吃的想过要分给阎家人吗?没有吧。   不分也没错,毕竟是傻柱自己的东西,喜欢给谁吃就给谁吃,可是这货总是拿秦家困难,他接济秦家是做好人好事来标榜自己,整的好像四合院不可怜秦家,不接济秦家就不是好人一样。   林跃没有搭理傻柱:“冉老师,我说得都是真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厂里每月发的钱根本用不完,存着也是存着,倒不如拿出来资助几个困难学生,里面要是能出个大学生,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我这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阎埠贵竖起大拇指:“听听,这话说的。”   他瞥了傻柱一眼:“这就是差距。”   “嘿,我说三大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傻柱一脸不爽。   阎埠贵拆台道:“什么意思?你给棒梗掏学费出于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   “好你个阎……”傻柱话说到一半,又把剩下的吞回肚里,他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给冉秋叶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跟阎埠贵耍横犯浑,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冉秋叶看看打嘴仗的两个人,面露尴尬。   林跃说道:“冉老师,去我房间谈谈吧,我需要知道困难学生的家庭状况,才好决定帮谁。”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冉秋叶当然无法拒绝。   “行。”   她把自行车停下,跟着林跃进了房间。   傻柱看着消失在门那边的背影,脸色异常难看。   刚才在秦淮茹家,他邀请冉秋叶去他房间坐会儿被拒绝了,现在扭头进了林跃房间。   嘿,上我那儿不是正事儿,去他家倒成正事儿了。   阎埠贵猜到傻柱在想什么,呵呵一笑,背着手回屋了。   现在该怎么办?去听墙角,还是搁这等冉老师出来?   傻柱原地杵了一阵,气哼哼地走了。   与此同时,冉秋叶进屋后在圆桌旁边坐下,打量一眼屋里的布局,看到床前书桌摆成一列的书籍,面露惊讶。   “这里……真是你一个人住?”   林跃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这还能有假?”   冉秋叶道声:“谢谢。”接过杯子放到桌上,不过没有喝,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手指在那些专业书籍表面划过。   “这些都是你看的书?”   “没错。”   这时她的手指停在一本英文书籍处,拿起来看了看,又回头看看倚靠在放暖壶的桌子上看她的男子。   冉秋叶的父母是归国华侨,是懂外语的人,她从小耳濡目染,英文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一点,可是对于手里这本书,她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读不通。   “拿到这本书的经历其实蛮曲折的,记得那天去地坛公园遛鸟儿,有两位老先生在那儿下棋,执红棋的那位老先生呢,嫌石凳太凉,就在屁股下面垫了一本书,就是它了,我看见后说这书不错,拿来垫屁股有点不合适,你猜老头儿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我要是赢了他,他就不拿来垫屁股了。”   “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下了一盘棋,赢了,他又说三局两胜,好,我又赢一局,完了老头儿耍赖不认,扭脸叫来一票参谋,硬生生拖了我一下午,到了回家吃饭的点儿,他把书丢给我,一句话没说,拍拍屁股走了。”   冉秋叶说道:“感情他拿你打发时间呢。”   “谁说不是呢。”林跃说道:“这群下棋搓牌的老头儿,那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臭。”   冉秋叶脑海浮现出一个人——她爸,摇头笑笑,又拿起书桌右侧一张画纸,指着上面用铅笔描绘的四合院巷口孩子们放炮的场景说道:“这是你画的?”   林跃点点头:“没错。”   冉秋叶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才华。”   林跃摆摆手:“冉老师,咱们还是谈谈困难学生的问题吧。”   “你瞧我,险些把正事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回到桌子前面坐下:“我们班呢,有家庭困难的同学包括贾梗在内一共七位……”   冉秋叶捧着微微烫手的水杯,缓缓说出班级里困难学生的情况。   林跃从中选出两个家庭条件相对很差的学生——一个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子,一个父亲有残疾,母亲患慢性病的男孩子,完事拿出十块钱交到冉秋叶手上。   “这五块钱呢,是给两个孩子交学费的钱,另外五块钱是给他们家过年置办年货的钱,不多,好歹算是一份心意。”   “林跃同志,你真是……你让我这做老师的……”冉秋叶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十块钱。   五块钱劈两半,一家两块五,这些钱够称三斤肉了,且不说被他资助的两个家庭舍不舍得全部花掉,起码过年能买点像样的菜,弄几斤细粮吃。   “我听三大爷说了,你平时没少资助班里的学生,给他们买铅笔本子橡皮什么的。其实这十块钱呀,来得挺容易的,我花着也不心疼,所以不用计较那么多,你安心收着就是。”   “这钱……来得容易?”   林跃说道:“下次吧,下次我跟你细说这十块钱背后的故事,你不是还有学生家庭要走访嘛,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后面几家要吃闭门羹了。”   一听这话,冉秋叶顿时反应过来,抬头看看墙头挂钟刻度,赶紧站起来:“你看我这光顾着说话了,工作都忘了,那这样,林跃同志,我给你写个收到条,证明……”   林跃举手打断她的话:“不用这么麻烦,我信得过你。”   “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如果你真要感谢我的话……”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话。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三顾茅庐我才回去   冉秋叶推着自行车离开四合院。   她想不明白一件事,她以为那个比她小了两三岁的男人会说点让她脸红的话什么的,可事实是劝她离开这里……不,确切的说是劝她一家人离开。   原因是什么,他没说。   她想不通,出了院门上前街,一路都在皱着眉头犯嘀咕。   “哎,冉老师。”   这时一个人叫住她,抬头一瞧是给贾梗交学费的那个何雨柱。   “我瞧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姓林的那小子嘴上没有把门的,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告你啊,他在我们院儿就是一刺儿头,十句话没一句是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也别信他说的。”   “啊?是吗?”   冉秋叶被他说迷糊了,以为他指的是林跃劝他们家离开这件事。   傻柱呢,想岔了,以为自己猜得没错,林跃把棒梗偷鸡下电门的事告诉冉老师了——整个四合院儿都知道那家伙超级不待见秦家人,而且嘴巴毒的很,他会放过诋毁棒梗的机会?   “我就知道他骗你过去一准儿要说棒梗坏话,冉老师,我跟你说,这孙子哎,嘴碎的很,上不尊老,下不爱幼,见天儿欺负秦淮茹一家五口,在我们四合院儿那绝对是一霸,像这种人,你得离他远点儿知道么,书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近贤臣远小人,他呀,就是一小人。”   冉秋叶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人家从头到尾压根儿没提棒梗和秦淮茹的事儿,一个那么有学问,有爱心,长得又好看的年轻人,会是他嘴里的四合院一霸?还小人,比起林跃来,他的样子反倒更像无耻之徒。   “何雨柱同志,你帮棒梗交学费,这件事做的很好,可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这种事,真的不应该。你说林跃不尊老,阎老师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你说他不爱幼,人家刚给我十块钱,说五块钱是给两个困难学生交学费的,剩下的五块让我转交他们的家人,过年置办点像样的年货,高高兴兴过个好年,至于贾梗和秦淮茹的事,一句话都没提。”   “冉老师,你给他骗了,你听我说……”   “让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冉秋叶推着车子往旁边一绕,骑上走了。   何雨柱看着路灯下去远的背影,用手抓抓头皮,满脸不爽:“嘿,你说这事儿闹得……”   完事看看四合院方向:“这账我记下了,以后再跟你算。”   ……   同一时间,林跃看着窗外的夜景哑然失笑,看电视剧嘛,都喜欢代入主角,真正来到《情满四合院》的世界,他发现傻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从后面他摔饭店盘子泄私愤的事就能看出来,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娄晓娥戳到他的痛处,傻柱的反应是什么?虽然当时服软了,实际上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一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这么做就是拆我的台,不像秦淮茹那样捧着我哄着我就跟我不是一路人的德行。   这么看来,抛开阎埠贵收礼不办事的行为不提,说傻柱和冉秋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并没有错。   事到如今,他越来越觉得傻柱被秦淮茹当牛使是咎由自取,也就故事需要给他整出一那么通情达理的情人和儿子,现实是这种人落个绝户的下场一点都不怨。   就冉秋叶家访这件事,棒梗咋做的?交不上学费不是好言好语求帮助,而是利用班主任要来家访这件事跟傻柱做交易,既然是交易,那就没人情可言了呗。所以这小畜生打小就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儿,长大后表面对许大茂毕恭毕敬,暗地里打自己的小算盘,以及配合他妈拖了傻柱八年这一系列骚操作,也能够理解了。   绿茶婊能教出善良正直的后代吗?当然不可能。   “马上就是春节了,也该整治整治那三个小王八蛋了。”   ……   腊月二十七这天,聋老太太拉了傻柱的壮丁,让驮着她去外面把粮票换成钱。   六十二斤粮票换了十二块四毛钱,往回走的路上刚好撞见娄晓娥,她发现自己送给聋老太太的鞋到了傻柱脚上,问她怎么回事吧,好嘛,关键时刻又聋了。   她跟傻柱一边斗嘴一边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陌生人从院里出来。   傻柱愣住了:“他们怎么来了?”   娄晓娥问道:“你认识他们?”   傻柱说道:“没错,是他们,轧钢厂生产科科长贺富民和九车间车间主任冯山。”   仨人走进前院,看到三大妈正在水槽边刷碗,娄晓娥问了一嘴:“三大妈,刚才那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能干什么?叫林跃回厂里上班的呗,你是没见,拎了一堆年货,烟、酒、鱼、肉,还有一袋米,一只烤鸭半兜子干货。”   三大妈话里话外难掩嫉妒,过年了,学校就没说给老师发点年货,非要说有什么福利的话,也就老头子在茶话会装满衣兜的花生瓜子糖果了。   娄晓娥又问:“那他答应了吗?”   三大妈说道:“答应了啊,听说是生产科科长亲自来请,为了表示诚意,厂长还特批了一个月工资做奖金呢。”   傻柱寒着脸一言不发,之前讽刺林跃丢了工作,比马华好不到哪里去,结果呢,生产科科长亲自来请,那算是厂长一级领导下面地位最高的人了吧。   “这王八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聋老太太拍了他的头一下。   “我说老太太,你干嘛打我呀?”   “啊?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打我?”   “你骂人,该打。”   “嘿,这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了,我背了你一路,马上到家了你给我来一巴掌,卸磨杀驴啊这是要,你可真行。”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得,关键时刻又聋了。”   傻柱随口吐槽一句,背着她往后院走去。   ……   大年三十,鞭炮声声辞旧岁。   林跃找了个借口没有返家过年,不过提前将一堆年货送了回去。   年三十晚上是在阎埠贵家过的,他很清楚老头子啥心思,收了贺富民和冯山那么多年货,去别人家过年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六十年代不像五十年后,除夕晚宴无论自己做还是下馆子,都是一大桌子菜,大人孩子吃得满嘴油。这年景两三个素材加一个荤菜,外加肉馅饺子,已经算是水准之上了。   两条鱼,一斤鸡蛋,三斤白面,看到这些东西后,阎埠贵和三大妈乐的魂儿都飘了。   晚上在老阎家吃了一顿饺子,说了会儿话,林跃告辞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他在书桌前面坐了没一会儿,猛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便走过去一看,何雨水端着一碗饺子站在屋檐下。   “咦,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没回家过年,来给你送碗饺子……都是我包的,就过了一下秦淮茹家的锅和碗。”   林跃稍作思索,接过饺子把人让进屋里坐下。   他去找饭盒倒饺子,何雨水顺势打量房间布局,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过来这里,虽说就是一些简单的家具及生活必需品,但是看起来十分整洁,一切摆放的井井有条。   “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单身汉居然把房间打理的这么干净。”   林跃走过去把空碗推到她面前:“你也说了,我一个单身汉,自己不打理,你帮我打理啊?据我所知你好像连你哥都不管。”   “谁说我不管他的,主要是我工作忙,他呢,有秦姐照顾……”   “这就是他放任秦家不断占便宜的理由?我可是听冉老师说了,你哥给棒梗出了学费。”   “他们家不是困难吗?”   “再难有我们农村难?秦淮茹一月工资27.5,农村人干一天活挣8个工分,对弱者无条件的迁就和关照,当你有一天不再大方时,随之而来的很可能是埋怨,甚至仇恨。”   何雨水皱了皱眉:“我发现你对秦家意见特别大。”   林跃毫不客气说道:“我日常表述的还不够明确吗?一个自私自利的老货,一个阴险的婊子,三个白眼狼。”   院里人已经习惯他说话不留情面这点,何雨水并没生气:“你刚来没多久,并不了解秦家的情况,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他们家人了。”   “误会?”   林跃笑了:“走着瞧吧。”   “我呢,这次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想说……你看我哥吧,他就是个浑人,说话做事从来不过大脑,一根筋吧,脾气还特暴躁,你也知道,我这指不定哪天就搬出去了,如果以后他有惹到你的地方,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计较。”从最开始抓偷鸡贼,到反将仨大爷一军,把易中海整下台,再到轧钢厂生产科科长亲自登门请人,她算是看出来了,前院儿这位姓林的同志,那道行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她哥跟这种人作对还能有好?关键是吧,跟头倔驴似得,怎么劝都没用,老想着硬的不行玩儿点阴的,所以她只能从林跃这边入手,试着缓和双方的关系。   林跃说道:“这是看我年三十没回家,特意打温情牌来了。”   “就算是吧。”   “我还是那句话,他别招惹我,我也懒得管他那破事,以后怎么被秦家涮,也是他自找的,他活该,如若一门心思招惹我,不说十倍奉还,起码加倍是有的。”   林跃过去推开房门:“行了,什么也别说了,大过年的,我不想谈一些不愉快的事。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一个房间,你又是快结婚的人了,别让人说闲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雨水深深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端起空碗走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秦淮茹,我的钱烫手吗?   大年初一。   年味儿正浓,郊区村镇里的人天还没亮便出门走动,到邻里乡亲家拜年问候老人,叙说故事。   市里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街道上响应区里号召,要求辖区居民单元革除陋习,走亲访友可以,但是往年那些繁文缛节一切从简。   四合院儿就这件事开了个会,刘海中和阎埠贵把事情说了,各家代表都没意见,于是以往早起拜年的时间成就了好几个赖床分子。   许大茂和娄晓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蒙蒙亮时,俩人睡得正香,猛听床底一声喊,吓得娄晓娥一个激灵爬起来,扭脸一瞧,秦淮茹仨孩子跪地下呢,见她醒来一边儿敲碗一边儿齐声道:“我们给您拜年了。”   “许大茂,起来,快起来,你快看啊。”   那边许大茂忍着不耐烦爬起来,侧脸一瞧,眉头拧成了麻丝。   “去去去,边儿呆着去。”   棒梗、小当对望一眼,又开始敲碗献唱:“大茂叔,叔大茂,新春佳节已来到,晓娥婶,婶晓娥,给点压碎就齐活。一块少两块少,三块四块正合好,你不给我不要,娃娃您就抱不到。”   许大茂气得两眼瞪成一样圆,有这么拜年的吗?撬开人家房门钻进来,搁床前一跪,跟要饭似得敲着碗讨压岁钱,关键吧,这讨吉利的话怎么听怎么恶毒。   “说,这些话谁教你们的?”   他不待见秦家仨崽子,娄晓娥不一样啊,好歹是大户人家千金,知书达理,不会因为三四块钱就跟人脸红脖子粗,赶紧翻了翻盖在身上的棉衣,从里面拿出三块钱递过去:“来,给你们压岁钱,一人一块。”   棒梗三人接过那些钱麻溜儿走了。   搁外面偷听的傻柱把瓜子壳往地下一丢,一脸得意地往中院走去,一面小声嘟囔着:“敢整一大爷下台,趁着过年给你们放放血。”   刚过月洞门,后面仨人追上来。   棒梗笑呵呵说道:“傻柱,傻柱,下面该谁了?”   “钱要到了?”   “要到了。”   “得嘞。”傻柱一指前院儿:“下一位,三大爷。”   “不是应该二大爷吗?”   傻柱扬了扬手里的锯片:“你们进许大茂房间时试了,撬不开,门后面顶着东西呢,今儿便宜他了。”   说完带着仨小孩儿蹑手蹑脚奔前院儿。   跟许大茂、娄晓娥的遭遇差不多,阎埠贵被堵家里了,仨小孩儿一边敲碗一边要钱,关键少了还不行,那规格……论块的,不给就不起。   这大过年的,亲戚朋友来了一瞧,多糟心,多不吉利啊,没办法,三大妈只能拿钱免灾。   仨小孩儿拿着钱就跑,气得老婆子跺跺脚,走到窗前揭开帘子朝外面打量,循着小槐花的背影往那边一瞧,呵……傻柱正拿一小锯条,在那儿拨林跃家的门呢。   三大妈这儿刚要张嘴,后面阎埠贵扯了他一把。   “老头子,你拽我干什么?”   “你让他闹,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三大妈想了想,懂了。   “老头子,还是你心眼儿多。”   阎埠贵说道:“哼,你看着吧,今儿有他好果子吃。”   隔壁房间发生的一幕几乎是许大茂、阎埠贵遭遇的再现,林跃睁开眼时,棒梗、小当、槐花仨人就跪床头,给许大茂的春节贺词是不给钱没儿子,给他的春节贺词是不给钱找不到媳妇儿。   棒梗全程一声不吭,只用眼角余光撇他,倒不是怕他,是怕露了眼里的仇恨,搞不到钱,所以要钱的言语都是小当和槐花在那儿唱。   林跃很清楚傻柱的心思,大过年的,你总不能对仨孩子犯浑,事情整大了不仅全院过不好这个年,你老家的人知道了也跟着糟心,而且呀,他要真敢揍棒梗,冉秋叶那边有他好看的。   他当然不会揍棒梗三人了,跪在床前要压岁钱虽然可恶,虽然讨厌,却不像上次偷鸡那样突破了道德底线。   “啊……”   他打了个呵欠,往窗口瞄了一眼,模糊看到一个侧身躲避的人影,想来傻柱就搁墙角儿偷听呢。   “压岁钱?可以呀,要多少?”   小当看了棒梗一眼,脆生生说道:“一人一块。”   “嚯,胃口不小呀。”   当初在电视剧里看这段儿时,林跃就觉得傻柱做的忒不地道,阎埠贵收了他的礼没给他办事,他整人也就算了,许大茂跟他的过节还停留在花姐、陈丽他们看瓜的剧情点,换句话说,他是占了大便宜的。   你占了便宜不说,大过年的还要拿人两口子生不出孩子这件事去撩拨别人,而且三块钱对于一般人什么概念?许大茂是轧钢厂的放映员,不算下乡放电影收的“红包”,单纯工资也就是三十来块钱,三块钱那就是十分之一了。   以50年后BJ的工作和生活标准,许大茂和傻柱的收入应该是月薪一万多那批人吧。大过年的,用钱地儿也多,一万收入拿出一千给邻居的孩子做有去无回的压岁钱,谁不心疼?   林跃直起上半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棉袄,从兜里取出一沓钱翻了翻,没有一块的,连毛票都没有,全十块的。   他犯难了:“我这里只有十块的,没有一块的,这可怎么办?”   小当说道:“十块也行。”   “十块不行。”林跃摇头道:“太多了。”   这时棒梗俩眼珠子一转:“那我们找你七块钱。”   “行。”   林跃递出十块钱。   棒梗拿走十块钱,从两个妹妹手里要来压岁钱一并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一数。   “不对呀,你这才五块钱。”   当他抬起头时,棒梗已经带着小当、槐花两个人跑了。   “嘿,你们三个……”   他揭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一副要追三小孩儿的样子。   那边棒梗出了门,往傻柱猫着的地方招了招手,一大三小乐颠颠地逃回中院儿。   进了北屋,傻柱冲棒梗说道:“屋里发生什么了?”   槐花奶声奶气说道:“哥哥用五块钱换了十块钱。”   棒梗拿出从林跃手里骗来的十块钱在傻柱面前晃了晃,笑得很得意。   “行,你比傻叔厉害。”傻柱伸出大拇指:“让他狂,让他嚣张,这回栽了吧。”   许大茂,整易中海下台;阎埠贵,搅了他跟冉老师的好事;林跃呢,这两件事都有份,要的就是大过年给他们一个“舒坦”。   与此同时,老阎家。   三大妈看着安静下来的西厢耳房。   “老头子,不对呀,隔壁安静下来了。”   阎埠贵推开门往旁边瞄了瞄:“咦,他怎么肯吃亏了?”   三大妈一脸的不高兴:“估计也是觉得大过年的,把事情闹大了不吉利。”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你还能怎么样?你这么大年纪,总不能跟仨孩子较劲。”   “找秦淮茹,让她把钱吐出来。”   “对。”三大妈咬着牙齿说道:“让她把钱吐出来。”   一个小时后。   响应区里号召的新春团拜会如期举行。   易中海也来了,坐在门屋旁边冷眼旁观。   二大爷拽了几句新词儿,完事话锋一转:“刚才呀,三大爷告诉我,有人不守规矩,年前说好的以团拜形式代替往年的串门拜年,既节省了时间,又减少了明里暗里的摩擦和较劲,更是时代新风吹进四合院儿的象征,可是呢,偏偏有人不守规矩,把大家议好的事当成耳旁风。”   阎解成在下面捧哏道:“二大爷,您说的是谁啊?这么浑。”   许大茂一拍桌子站起来:“还能有谁,傻柱呗,一大早就带着三个孩子溜进我们屋里,往床前一跪,要压岁钱,还说什么不给压岁钱生不出孩子……你说这……大过年的,有这么咒别人的吗?”   三大爷阎埠贵也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这儿也差不多,天还没亮,秦淮茹家仨孩子就跪地上了,一边敲碗一边要压岁钱,不给就不起来,你们说这像话吗?傻柱,这都是你指使的吧?”   傻柱说道:“什么叫我指使的呀?哦,新的一年到来,仨孩子想你们了,过去给长辈拜年,你们不得给个红包意思意思呀?”   刘海中说道:“你这是胡搅蛮缠!”   傻柱瞥了他一眼,没把刘海中的话当回事,自顾自地嗑瓜子。   许大茂看看一脸“我就吊儿郎当了,怎么地吧”的傻柱:“傻柱,我不跟你说事儿,钱是棒梗三人拿了,我找秦淮茹要。”   “对。”阎埠贵扫了一眼院儿里的人:“秦淮茹呢?”   “淮茹回娘家了。”贾张氏一看情况不妙,目光闪烁几下就往中院走。   许大茂说道:“哎,你别走啊。”   “你们说棒梗拿了钱,我不得回家去问问啊。”贾张氏说完这句话赶紧溜了。   三大爷和许大茂一看秦家人不在,又把矛头对准傻柱,要他把钱吐出来,结果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这小子拉过长凳往那儿一坐,说只要阎解成和于莉,许大茂和娄晓娥给他磕头,他就把钱拿出来。   这当然不可能,于是场面僵住了。   易中海瞥了全程坐一边儿嗑瓜子的林跃一眼,冷冷一笑,拍拍屁股走了。   刘海中没有损失钱财,又不愿意看傻柱嚣张的样子,干脆端起杯子,倒背着手离开。   其他人一看没热闹可瞧,也跟着散了。   “哎,林跃,你不是也被棒梗小当槐花三人坑了钱吗?你倒是说句话啊?”阎埠贵见林跃要走,赶紧把他叫住。   “贾张氏不是回去找仨孩子问钱的事了吗?秦淮茹回来应该会退给我们吧。”   “我说……你不会这么天真吧。”许大茂说道:“她会退钱?打死我都不信。”   这时傻柱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站起说道:“不磕啊,不磕那我走了。”   话罢像个胜利者一般,趾高气昂地走了。   “哎……你看这……”阎埠贵气得老脸铁青,又拿他没辙。   林跃撇撇嘴,推开房门走进屋里,占便宜?傻柱和秦家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啊。   ……   就像许大茂想的那般,秦淮茹是不可能退钱的,从老家回来后,听说棒梗、小当、槐花仨人破了规矩,搞到不少压岁钱,便连吓带哄,把那十块钱从棒梗手里抠出来,作为交换,给了仨小孩儿一人一毛钱。   十块换三毛,贾张氏有点儿看不下去,说了一句怪罪话,完了被秦淮茹反顶一句嘴,至于说关于还钱的事,别说做,连讨论都没有。   大年初二。   秦淮茹的表妹秦京茹来到四合院儿,傻柱又是一番捯饬,把还没长开的土妞儿接到自己房里一通白话,本来谈的挺好,约好一起在秦淮茹家吃饭,结果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许大茂三言两语给截胡了。   傍晚时分,俩人从火锅店里出来,猛一抬头,跟对面五金店里出来的林跃撞一块儿了。   “咦,许大茂,你们这是……”   一句话把体内的酒气震没五分,许大茂呵呵干笑两声,放开从后面搂住秦京茹的手:“我当是谁,林兄弟呀,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表妹。他呢,是跟我住一个院儿的街坊,关系不错。”   “不对吧。”林跃说道:“我怎么记得这位姑娘是秦淮茹领进四合院儿的。”   许大茂一看瞒不住了,凑到秦京茹耳边说了两句话,土妞儿细打量林跃几眼后,朝着街尾走去,时而回头看俩人一眼。   “林兄弟,是这样的。”眼见秦京茹走远,许大茂说道:“这姑娘啊,其实是秦淮茹的表妹秦京茹,就傻柱那相亲对象,你看这么水灵的姑娘,让傻柱娶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所以你就横刀夺爱,把他给截胡了?”   “可以这么说。”   “你这么做,有点儿不地道吧?”   “我不地道?他何雨柱早上干的那事地道吗?”   “那倒也是。”林跃点点头:“不过娄晓娥那里……”   “娄晓娥?娄晓娥生不了孩子啊!”   “哦。”林跃点点头,表示理解。   “林兄弟,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可千万别对院儿里的人讲。”   “可以。”   “太感谢了,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林跃往街尾看了一眼,善解人意地道:“人都快走没影了,赶紧追吧,这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在街上走多不安全呀。”   “对对对,你说的对。”许大茂咧嘴一笑,别过林跃,一路小跑儿奔街尾。   ……   林跃拿着工具往回走,刚好碰到满大街找秦京茹的两个人。   双方话没说,头没点,一错而过。   秦淮茹从阎解成那儿得到表妹留的告别信时脸上、眼里、走路说话那股劲儿,满满都是得意。   傻柱给秦京茹的不辞而别气得不轻,在自个儿屋里闷了整整两天。   腊月初五那天,正盘算着轧钢厂要开工了,李副厂长会不会给他穿小鞋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棒梗一脸急色窜进屋里。   “傻柱,傻柱,我妈出事了。”   是的,秦淮茹出事了。   傻柱赶到供销社的时候,两名售货员正商量报警的事。   “两位姐姐,两位姐姐,有事好商量,这一报警,事情就闹大了。”   “你是谁?”看面相四十出头的女售货员问道。   傻柱说道:“我秦淮茹的……哥……哥……”   “秦淮茹是谁?”   “就你们刚刚抓住的那个,使假钱的女人。”   俩售货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知道吗?使用假钱是犯法的。”   傻柱央求道:“不知道啊,老姐姐哎,我们如果知道那是假钱,给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出来花啊,您行行好,看在我们也是被人骗了的份儿上,这事儿……大过年的警察也不容易,咱别惊动他们了,私了吧。”   年长的售货员想了想,觉得报警确实不划算,耽误时间又没好处。   “这些东西……”   她说的是柜台上放的面粉、猪肉、一大块布,还有些零碎的日用品,肥皂、牙膏、火柴什么的。   “多少钱,我出,我出……”   年小的售货员说道:“粮票肉票什么的都付了,就剩钱了,一共是六块五毛二。”   傻柱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数出几张递过去:“这里是七块,不用找零了。”   年长的售货员接过来数了数,把钱放柜台下面的抽屉里,转身离开。   不多时,侧方小门打开,脸色惨白的秦淮茹跟在售货员身后走出来。   “你没事吧?”   秦淮茹摇摇头,花假钱被识破,就请进去问话而已,要说动粗什么的,是没有的,她之所以这幅模样,完全是给自己吓得。   活了快三十年,她哪经历过这个。   “没有就好。”这里不好久留,傻柱抱起柜台上的东西,拉着她的手快步离开供销社。   “怎么回事?”出门往前走了一段儿,感觉秦淮茹放松了些,傻柱放慢脚步,道出压在心头的问题。   “快开工了嘛,我寻思回家看看他姥姥姥爷,便带着棒梗来供销社买东西,谁知道付钱的时候人家告诉我用的是假钱,还说要报警,我一看情况不好,便让棒梗回去找你。”   “假钱你都敢花?供销社里的售货员每天过手的钱比你一辈子挣的都要多,想糊弄他们,可能吗?”   “就大年初一棒梗拜年拿回来的十块钱嘛,看着跟真的一样,谁知道是假钱啊。”   一句话把傻柱说懵了,大年初一棒梗拜年得到的十块钱?要问谁给的,林跃呗,要三块得五块,当时一大三小都认为血赚,他还夸棒梗干得漂亮,就该给那家伙放放血。   现在呢?   妈的假钱。   “是林跃!都被他坑了。”   秦淮茹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她知道棒梗、小当、槐花在傻柱带领下给许大茂、三大爷那些人拜年的事,却不知道那十块钱是林跃给的。   “这个王八蛋,连小孩子的钱都骗。”   现在的傻柱就像一头暴怒公熊:“不行,我找他去。”   他费了那么大心思,仨孩子跪了半天弄来五六块钱,扭脸给那小子用一假十块换走了,不仅害他们空欢喜一场,还差点让秦淮茹蹲了号子。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你说你非要把自己作死   “傻柱,傻柱……你别冲动。”   秦淮茹在后面喊了两嗓子,不过一点用处都没有,傻柱进了院子,抄起门后篮筐里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就奔西厢耳房。   三大爷家儿媳妇于莉正在院子里分拣没充分燃烧的煤块,一看傻柱犯浑,下意识叫了阎解成的名字。   她老公没第一时间出来,对面阎埠贵出来了,一瞧傻柱抡起木头就要往耳房窗户砸,赶紧出声叫停。   “傻柱,你干什么!”   汪,汪汪~   拴在鸡窝旁边的大狼狗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始吠叫。   “干什么?找屋里那孙子报仇!”   一句话说完,他举棍子就往下砸。   说时迟那时快,棍子还未落下,房门呀的一声往里打开,帘子后面探出一只脚,直接踹在他的胸口,人呜的的一声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摔在院子里,木头落在一边,滚出两米多远。   “傻柱……”秦淮茹赶紧跑过去扶傻柱。   这时易中海和一大妈听到动静从中院跑过来。   “柱子,柱子……你没事吧。”   傻柱疼得呲牙咧嘴,用手往脑后一抹,发现头破了,掌心沾了不少血。   秦淮茹一看急了,冲过去就扇林跃的耳光。   他目光一寒,握住秦淮茹的胳膊往后一扭,另一只手拍肩关节一错,咯吱一声响,女人发出一声惨哼,整条手臂无力垂下。   那边易中海表情一横,抄起地上的木头棍子就要跟林跃拼命,被他合身一顶,往地下一按,手握右腿用力一掰。   又是咯吱一声响,易中海废了,整个人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起不来。   “老东西,我说过要卸你一条腿下来,就一定说到做到。”   一大妈一瞧这,顿时吓昏过去。   呸!   林跃走过去踩住傻柱的胸口,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年前我对何雨水说过,再招惹我,绝不手下留情。扶不起的狗东西,你这种人要是不绝后,那才没天理呢。”   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多呆一天,他都觉得傻柱的憋屈是活该,是咎由自取。   邻居家的孩子,晚辈吧,每天“傻柱,傻柱”的叫不带恼的,偷他东西吃还犯贱地跟秦京茹说我乐意让棒梗偷;三番四次给秦淮茹搅了相亲不仅不生气断交,明儿又舔着逼脸给送吃的喝的;还有贾张氏那个一脸刻薄的老东西,千方百计使绊子不让秦淮茹嫁给他,他怎么做的?屁颠儿屁颠儿每月给人五块钱,好像除了一个带仨孩子的寡妇没人要似得,还尼玛要做上门女婿,结婚后要给秦家养三个孩子吧,在秦淮茹面前还一副软蛋像。   傻柱的人生很憋屈?呵,憋屈纯粹是蠢货自找的,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可怜,而且除了接济秦淮茹一家,他做得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救了娄晓娥的父母,当然,那时候俩人郎情妾意,他不帮忙谁帮忙啊?至于后面给二、三大爷出钱看病什么的,都是秦淮茹拍板的,她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不必言明。   所以抛开主角立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分析一下,这货就是个带点儿良知的混混。整日里欺软怕硬不守规矩耍无赖,但是看到乞丐会施舍一点财物,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偶尔也见义勇为一把,还会为附近没有儿女的孤寡老人献爱心,这种混混社会上还是有不少的。   你说他们是好人吧,不完全是,说他是坏人吧,也不是无可救药。   易中海看着刚刚过来,被眼前一幕吓傻的贾张氏说道:“快去找警察,报警……”   林跃把路一让:“请便,我倒想看看,事情闹大了谁更吃亏。”   他这么一说,那老东西反倒不敢去了。   “于莉看到了,阎埠贵也看到了,是傻柱先抄棍子要进屋打我,正当防卫听说过吗?”   “他为什么要打你,你自己清楚。”说话的人是秦淮茹,脸上写满怨毒。   “我清楚什么?”   “大年初一你给棒梗的十块钱是假币。”   这话说得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人一愣。   林跃说道:“假币?秦淮茹,说这话你得拿出证据来。初一到初五,整整五天过去了,现在你说我给棒梗的是假钱,你脸怎么那么大呢?而且全院大会商量的结果是要你把钱还回来,你还了吗?不仅没还,还拿着钱去花了吧,扭脸说是假钱,院里的人都知道我跟你们秦家关系很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把钱调包,或者借题发挥,同傻柱合起伙儿来害我?呸!什么东西!”   围观人群终于听明白双方打起来的理由,纷纷小声议论,抛开秦淮茹干得龌龊事不提,就算林跃给棒梗的是假币,拖到现在闹也没意义。就像去外面买东西,商户找给你的是假币,当场没有指出,过了好几天又去生事,换谁也不可能认啊。   林跃扭头看向傻柱:“你个傻柱哟,你傻啦吧唧的,你倒是把包子背回来啊。”   一句话说得在场小辈满目茫然,可是像阎埠贵、易中海这种老人,全都心领神会,知道他在讽刺何雨柱是个傻缺。   傻柱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就小时候拿命保住了一笼包子,结果路上卖给一商人,拿着钱回家给他爹一数,全是假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说他是傻柱,这下好,大院儿里的人从那开始都这么叫上了。   指使棒梗、小当、槐花三人拜年坑钱的人是你,黑了别人十块钱,几个人当时挺乐呵,岂不知那是一张假币,扭脸儿到了秦淮茹手里,不说守规矩退许大茂、三大爷等人钱,拿着去给她爹妈买日用品,结果呢,差点没为此进局子。   讽刺吗?难受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易中海说道:“贾张氏,还愣着干嘛,去报警。”   阎埠贵急了,刚要说话,林跃往门口一指:“阎解成,让开,今儿她要不去,她就是个老婊子。”   阎解成一瞧林跃的横劲儿,乖乖地往旁边一闪,把贾张氏放走了。   林跃面带冷笑看着易中海,完事从门屋搬出一张椅子,往前院中间一坐,等着警察到来。   周围住户都一脸不解看着他,搞不明白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大约五六分钟,林跃长长地伸个懒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瘸了一条腿的易中海跟前,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中两手一错,用力一掰,咯吱一声轻响,老东西发出一声惨哼,能动了。   他又一个箭步走到秦淮茹面前,如法炮制,把卸下来的胳膊又接回去。   便在这时,耳听得外面车轱辘声,贾张氏带着两个片儿警走进大院儿。   “谁?谁在打人?”   贾张氏一指林跃:“警察同志,是他。”   领头的警察扶了扶头顶的大盖帽,看看地上躺着装死的傻柱和易中海。   “人是你打的?”   林跃说道:“警察同志,这个拿着旁边的棍子要砸我的门窗,被我踹了一脚,他就不起来了。那边地上躺着的老头儿在装死,我根本没有打他。”   易中海怒目而视:“你……你撒谎。”   林跃望两名警察道:“警察同志,你可以带他去验伤,结果自会证明谁在撒谎,谁说的是实话。”   领头的警察看看左右,跟同事小声交流几句,决定留下一个人了解情况,他带几人回派出所。   “你们几个跟我去派出所。”   一听要去派出所,秦淮茹的脸色很难看。   林跃望傻柱和易中海说道:“谁不去谁是孙子。”   说完话他跟着领头的警察往外面走去,傻柱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搀易中海,谁知道老家伙在地上走了两步,一点问题都没有。   ……   留下来的警察问了阎埠贵等人几个问题后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每个人都提起十二分精神,等候对几个人的处理结果,都以为林跃这次要吃亏,哪里知道事件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接近傍晚的时候,林跃先回到家,然后是秦淮茹、易中海二人,许大茂指使娄晓娥去给林跃送饭,顺便打听他在所里的遭遇。   林跃没有瞒他,把事件经过如实相告。   易中海和秦淮茹坚持说林跃有打人,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正当防卫踢了傻柱一脚,对方动了手臂粗细的棍子,他只是动拳脚,谁弱势谁强势显而易见。至于易中海和秦淮茹的指控……他矢口否认,验伤的结果也显示俩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傻柱则是轻微伤,更让三人不解的是,明明林跃是占尽便宜的一方,他也要求验伤,而且还真在小腿验出一片淤青来,还说是傻柱用棍子打伤的。   最终,派出所只受理林跃和傻柱打架的事,两个选择,要么林跃负担傻柱的治疗费,治疗结束后傻柱蹲号子十五天。要么双方签谅解书,私下解决。   易中海三人考虑再三决定私了,林跃不同意,坚持要求走正规程序,于是傻柱先进医院后进号子,要关十五天才能回家。   另外,秦淮茹也因为使用假币被盘问了大半天,好在一口咬定不知道兜里揣的是假币,警察知道她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婆婆要照顾,没有为难她,放她走了,不过呢,从派出所回四合院这一路上腿都是软的,要易中海搀着走。   林跃也被问假币的事了,但是因为过去那么久,秦淮茹无法拿出证据证明假币是他给的,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乎,仨人挨了揍,最后蹲号子的还是傻柱,林跃只是拿出五块钱用来支付傻柱看医生的医药费——秦淮茹不知道的是,这五块钱还是棒梗、小当、槐花三人耍小聪明找给他的零钱。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落井下石我最喜欢了   轧钢厂开工了,林跃没去上班。   生产科科长贺富民再一次登门探望,跟上次不同,这回是带着气来的,因为年前说好的,等过完年,轧钢厂开工,他会准时到岗。   结果呢,等了一天不见人,更重要的是,给他安排了在职工大会上讲解自己进步经验的环节,他一翘班,打乱了所有计划。   然而贺富民一进门就懵了,林跃左腿弄了个夹板,夹板中间是一圈白色绷带。   “这是怎么了?”   林跃说道:“跟傻柱干架受伤了。”   “跟傻柱干架?”贺富民想了一阵说道:“就食堂那厨子?”   “对,就是他。”   “怎么回事?”   林跃没有多言,只说自己跟傻柱不对付,初五那天斗了个两败俱伤,他去蹲号子,自己伤了腿,医生给的建议是先静养半月,视恢复情况再考虑是否剧烈活动。   贺富民安慰他一番,阴着脸走了。   半个月后,傻柱从号子里出来,第一天上班就给食堂主任叫了过去。   “你收拾一下东西,去十三车间吧。”   “什么意思呀?”   食堂主任老邢瞟了他一眼:“意思很简单,以后食堂的工作没你份儿了。”   傻柱一瞪眼:“为什么呀?”   “为什么?”老邢把茶缸往办公桌一放,回瞪他一眼:“你前边半个月干什么去了?”   傻柱说道:“我有事。”   “有事?”老邢冷笑道:“是去号子里办事吗?”   傻柱一听不乐意了:“嘿,我说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你甭管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反正你的行为损害了咱们厂的形象,不再适合掌勺。”   “我一厨子,不就被关了两天吗?跟轧钢厂的形象有什么联系。”   “你不服是吗?不服找厂长说去。”老邢说道:“别怪我不念旧情,告你吧,这事儿如果不是李副厂长求情,你怕是跟马华一个下场。”   傻柱皱了皱眉,李副厂长为他说好话?是怕自己真被开除了,心有不甘捅出大年三十那天他非礼秦淮茹未遂的事吧。   “行,下车间就下车间,这食堂的活我还不稀罕了呢。”   说走就走,套袖一脱,往桌上一甩,背着手走了。   他算看出来了,有人在借题发挥拾掇他。   老邢目送傻柱离开,冷然一笑,他想整这货很久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如今有人递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吧!   傍晚时分,傻柱回到四合院,在西厢耳房前面停了一会儿,最终没敢造次,寒着脸往后面走去。   经过一下午的追查,他终于搞清楚了,那小子把他整进号子不算,还在生产科长贺富民面前给他上眼药,厂长呢,就指着林跃再锻炼一段时间代表厂子参加全国钳工大赛争荣誉呢,在这件事上自然会有偏向。   什么伤到腿了不能动弹,就那一点淤青叫伤?可是再不爽,再憋屈也没辙啊,谁叫他又是使用变质食材弄得几十号员工拉肚子,又是徒弟拿菜刀威胁女工,又是不按规定购买食材谋取私利,如今还被关号子里蹲了十五天,这年代甭管拘留还是坐牢,只要进去,那都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数罪并罚,就像老邢说的那样,没把他开除出厂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到中院的时候,西厢房的门打开,秦淮茹面带笑容走出来,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饭盒。   傻柱晃晃饭盒:“别看了,空的,以后都没有了。”   秦淮茹不解:“为什么呀?”   “为什么?”傻柱说道:“食堂的工作丢了,我明天改去你们车间报道了。”   “食堂的工作丢了?”   秦淮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以后仨孩子没有好吃的了。   傻柱一指前院儿:“就那王八蛋,腿上一块淤青,愣是在贺富民面前说骨头断了,短期内上不了班,你说那姓贺的也是,跑到厂长那里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我被拘留的事厂里知道了,这不,说我继续在食堂工作不合适,把我调去你们车间做苦力了。”   秦淮茹咬了咬牙,脸色难看的紧,撑了十五天,寻思傻柱从号子里出来,能够改善下伙食了,现在倒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从今往后别说三天两头弄点儿鸡鸭鱼肉吃,不饿肚子就是好事。   “都说了别让你去惹他你偏不听。”   “哎哟我的好姐姐。”傻柱说道:“我这不也是气不过,想帮你一把嘛,谁知道那狗娘养的这么阴险。”   俩人说话的当口,易中海从东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六七枚鸡蛋。   “出什么事了?”   傻柱将食堂发生的事一讲,易中海没说什么,把手里的鸡蛋往秦寡妇面前一递:“你一大妈让我拿给你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老吃粗粮。”   “一大妈?”   秦淮茹赶紧把鸡蛋接过去,脸色变得好看不少。   那天事情完了,一大妈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后院儿老太太送过来一篮子鸡蛋,瞧这样儿是没舍得吃,全给她了。   傻柱不关心鸡蛋,他关心怎么报仇。“一大爷,事情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我进去呆几天没关系,您老可受了大委屈,一大妈还为这事儿晕了过去。”   这自然是指半个月前那事儿,秦淮茹被卸了胳膊,易中海给卸下一条腿来,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前院儿,结果愣是没治到林跃打人的罪,报警的结果是把他害了。   还不知道阎埠贵、阎解成那群人背后怎么笑话易中海搬起石头砸了傻柱的脚呢。   “行了。”   易中海自然不愿意提这件既吃亏又丢脸的事。   “哎,我说一大爷……”   傻柱正要撺掇易中海复仇,东厢耳房的门开了,何雨水走出来:“哥,你过来一下。”   “嘛呀?”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丢下这句话,她冷着脸回屋了。   “嘿,你说这小丫头片子,学会给她哥甩脸子了。”傻柱没有办法,只能别过一大爷和秦淮茹,朝妹妹房间走去。   ……   半个月后。   林跃拿着四个鸡蛋走进后院老太太的房间。   他在圆桌旁边一坐,鸡蛋往茶盘里一放,也不说话,就盯着老太太的脸一气儿瞅。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林跃说道:“老太太,这是我给你送的最后一次鸡蛋,往后没你的份儿了。”   “啊?为什么呀?”   “为什么?”林跃说道:“我问你,你把我送来的鸡蛋给谁了?”   老太太往前凑了凑,偏头做出一副聋像:“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跃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见。”   老太太撅了撅嘴,拄着拐杖走到圆桌旁边坐下,这时只听“呀”的一声,门开了,娄晓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炖鱼从外面走进来。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我超喜欢拆台   “咦,你在这里呀。”娄晓娥一面跟林跃打招呼,一面把鱼放到圆桌上。   “老太太,我知道你喜欢吃鱼头,特意挑了个个儿大的送过来。”   老太太笑着说道:“好,好,要说整个院子的人,就属你孝顺。”   娄晓娥没说话,林跃拿起桌上的鸡蛋就走。   “哎,林跃,你怎么走了?”   “我不给她了不成吗?”   娄晓娥面露不解:“老太太又怎么得罪你了?”   林跃说道:“你自己问她。”   娄晓娥回头问了一嘴,老太太依旧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你就装吧你。”林跃冲娄晓娥说道:“我给她拿的鸡蛋,扭脸儿送易中海了,再扭脸上秦淮茹手里去了,打今儿起呀,我不送了。”   林跃转身要走,娄晓娥赶紧拉住他:“这事儿我知道。”   “你知道?”   “半个月前一大妈不是被你吓晕过去了吗?以前都是她在照顾老太太的起居,你说老太太能不过去探望吗?这种事总不能空手去,找了半天只有你送的鸡蛋能拿得出手,就叫我帮忙拎了过去。”   林跃没有坚持离开,回到圆桌旁边坐下。   “老太太,你可真行,拿我送你的东西去讨好我的敌人。”   “啥?敌人?他一大妈是好人。”老太太扯着嗓子说道。   林跃说道:“跟你这儿是好人,跟我那儿算不上。”   “什么?”   得,又打岔。   娄晓娥在旁边嘿嘿傻笑。   林跃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笑。”   “老太太精明着呢。”   “好像就你知道似得。”   娄晓娥瞥了老太太一眼,凑近林跃说道:“前几天老太太悄悄告诉我,她呀,说那些人全斗不过你,你呀,是个人小鬼大的妖精。”   啪嗒~   老太太举起拐杖往桌上一敲:“说什么呢你们俩?”   “我们说呀……”娄晓娥说道:“您是这四合院儿里最聪明的人。”   老太太咧嘴笑:“这话我爱听。”   娄晓娥指指她,冲林跃投去一个“你瞧,就是个顺毛驴”的眼神儿。   “其实吧,老太太挺为难的,一大爷和傻柱对她不错,你呢,全院儿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只给老太太面子,如果是你,放在他的位置,你能向着谁?”   林跃认真打量她几眼:“娄晓娥,没想到啊,你还挺能为他人着想的,嫁给许大茂真是浪费了,我决定了,以后也多给你一些面子好了。”   娄晓娥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给面子啊,对了,你那天让我回去找的书我找到了,但是走得急忘了拿,周末我再回家帮你带过来。”   林跃说道:“谢谢了。”   “你是不知道我爸看我的目光,他还以为许大茂开窍了呢。”   娄晓娥她爸解放前是轧钢厂的股东,肯定收藏了不少专业类老书,在这个特殊时期,他想要找本能看的书打发时间都很困难,一个星期前在巷口碰到娄晓娥时问了一嘴,没想到她还真给记在心上,果然回家找他爸去借书。   哒哒哒~   老太太又敲了敲桌子:“你们俩坐那儿一直说,还让我吃饭不?”   “好,我们不说了。”娄晓娥大声说道:“老太太,你吃饭吧,我回去了。”   林跃自己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跟着站起来告辞。   俩人一起离开房间。   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望着外面沉吟不语。   ……   也不知道何雨水跟傻柱说了什么话,总之往后仨月这货很老实,没有在背后使阴招。   转眼初夏,供销社里多了老冰棍和酸梅汤两种消暑品,娄晓娥正从娘家回来,感觉身上汗津津的,便转身进了路北的店面,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根老冰棍,美滋滋地咬上一口,超过瘾。   “娄晓娥。”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转头一瞧,林跃正满头大汗地追上来。   “咦,你怎么来了?”   “你居然还有心情吃冰棍。”林跃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冰棍丢到路边,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跑。   “哎,你怎么……”   她回头看看地上的冰棍,一脸不舍。   林跃没有理她,直接带着人一路小跑上了德胜门大街,来到什刹海附近。   “你带我来这地儿干什么,呼……呼……”   娄晓娥两手掐腰,这一阵跑给她累得,衬衣都快贴后背了。   林跃说道:“你也知道,我喜欢跟那些老头儿下棋搓牌,刚才在亭子下面午休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了?”   “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许大茂和秦京茹了。”林跃说道:“两个人的关系……”   他没往下说。   娄晓娥知道他想说什么,脑海轰的一声,身子晃了晃。   林跃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人才没有摔倒。   “你没事吧?”   缓了差不多半分钟,娄晓娥才清醒了一些。   “我没事?”   说完就要往什刹海里面走。   林跃又拉住她:“里面那么大,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啊,这就乱跑了?大热天的要是中暑就麻烦了。”   娄晓娥说道:“对,你说得对,你告诉我,他们在那儿?”   “冷静,你冷静下来我就告诉你。”   “呼,呼……”   娄晓娥连做几个深呼吸:“好了,你说吧。”   林跃说道:“东北角有个被小叶木贞环绕的凉亭你知道吗?”   娄晓娥点点头:“我知道。”   林跃说道:“我去找你的时候他们就坐在亭子里说话。”   娄晓娥得知位置转身欲行,林跃又一次把她叫住:“记住,千万别跟许大茂说是我把你找来的。”   “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娄晓娥知道林跃不愿意跟许大茂撕破脸,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够朋友了。   “冷静,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定要保持冷静。”   “好。”   娄晓娥答应一句,抹了把汗水,朝着东北角走去。   ……   十分钟后,一个穿花格子衬衣,黑色长裤,脑袋后面梳一对小辫的女人由什刹海公园里走出,步伐匆匆而且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后面有让她恐惧的东西。   叮铃铃。   一阵铃响打侧方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人声。   “你是……”   秦京茹如惊弓之鸟一般看过去。   “你是秦京茹吧?”   “是你?你……叫林跃对吧?”秦京茹认真回想片刻,记起林跃的身份,去年冬天她跟许大茂吃完火锅,出来后碰到一个年轻帅哥,当时她还多看了两眼,后面问了几个关于他的问题,许大茂居然吃醋了,告诉她这个林跃跟她表姐秦淮茹是死对头。   “没错。”林跃“好心”问道:“出了什么事,看你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   “没……没有啊。”她当然不能说她跟许大茂在什刹海公园幽会被正宫抓了个现行的糗事,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到一个好点子:“哦,我这不是要回家吗,再不走快点儿,要赶不上客车了。”   “你要去车站啊?正好,我顺路去那边拉点货,要不我捎你一程吧。”   “好啊。”   秦京茹生怕娄晓娥追上来,着急离开这片是非地,自然不会拒绝林跃的好意,往后车架一坐:“谢谢你啊。”   “既然是赶车次,那我就骑快点。”林跃说道:“坐好了吗?”   秦京茹点点头:“坐好了。”   “走咯。”说声走,那自行车嗖的的一下窜出去,秦京茹完全没有想到车子提速这么快,身子往后一仰,下意识伸出两手抓住他的后腰:“你……你这骑车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你不是要赶车次吗?”   “啊……啊……对。”   “那抓好了,我要再提速了。”   秦京茹看看放在他腰上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十几分钟后,自行车在车站前门停下,林跃把手往额头一放,再拿下来时一手汗液。   秦京茹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大热天的害你流这么多汗。”   “没事,能为美女提供帮助是我的荣幸。”他违心地恭维了19岁的小土妞儿一句,挥挥手道声“再见”,骑着自行车走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法纪是什么?能吃吗?   许大茂和娄晓娥吵架了,这事儿在院儿里传的沸沸扬扬,至于原因……说什么的都有。   阎埠贵家最近也闹了不少笑话,大儿子阎解成、于莉两口子吵着要分家,阎解旷、阎解悌也找他讨生活费。   这两件事都是院儿里人关注的重点,也成了入夏后第一次全院大会的议题。   刘海中。   今春之前还不被傻柱认可,如今这个浑人也怂了,这跟面对林跃时的怂不是一回事,因为刘海中升官儿了,他现在是厂里的纠察组组长,手底权力大的很。   用刘海中两个儿子的话讲,现如今还有谁敢说二大爷是林跃的提线木偶?没人了吧。   这次全院会议座次排得有点意思,刘海中坐最中间,三大爷在左,许大茂在右,不过呢,跟以前不同,人是站着的。   “这个呢,咱们今天开会讨论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老阎家财权的事,一个是许大茂和娄晓娥两口子打架的事。”刘海中食指轻点桌面:“这个老阎呢,昨晚跟我说,这家里呀,孩子还没结婚,就闹着要分家,大家说这么做对吗?”   阎解放站起来说道:“二大爷,您现在是咱们轧钢厂的大干部了,您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才对,我们有共同语言,我爸……那是顽固派。”   阎解成也在旁边帮腔:“对,二大爷,我爸是在利用您呢。”   刘海中说道:“老阎,我觉得你儿子说的话很有道理,你们家呢,问题在你这边。更重要的是,你连自己家的事都摆不平,还怎么担任咱们院儿三大爷这么重要的职位啊?大家说是不是?我呢,建议罢免阎埠贵咱们院儿三大爷的称号,大家说好不好?”   院儿里的人哪敢吱声呀。   “所以你看,大家都没意见,老阎啊,这证明你已经失去了群众的信任。行了,你就别在这儿坐着了,下去吧。”   阎埠贵懵了,刘海中这孙子居然在关键时刻踹他一脚,这是对去年冬天罢免易中海时他突然反水的报复吧?要说这位二大爷,可真能忍呐。   “行,你真行。”   阎埠贵看看一脸讥笑的傻柱,又望望躺在房檐下吊床,头上盖本没封面的书来回晃悠似乎一点儿不关心大会的林跃,咬咬牙,站起来走到下方人堆儿里,本想坐到四婶子旁边吧,人家还不同意,把他撵到了后面的凳子上。   一张桌子三条长凳,现在只剩刘海中一人儿。   官迷很得意,趾高气昂地看了吊床上的林跃一眼,暗忖你最好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别怪我拿你杀鸡儆猴。   放在以前,那只鸡应该是傻柱,但是现在……林跃把傻柱弄进号子蹲了半个月后,他俨然成了四合院儿第一绿林好汉,阎埠贵、许大茂要闹个幺蛾子什么的,都要提前征求他的意见,简单来讲,别看他是二大爷,在林跃的支持下,那两个人把他架空了,傀儡,对,他就是一个傀儡。   现在不一样了,他在厂里也是领导了,而且是实权派,再让他当傀儡哪儿成?   当然不成!   “接下来啊,是许大茂和娄晓娥的事,大家想必都听说了,这两口子最近矛盾闹得挺大,今天这个会呢,咱们重点讨论一下他们两个人的事,娄晓娥,许大茂,你们谁先说啊?”   娄晓娥说道:“我来。”   她站起来,指着许大茂的鼻子说道:“许大茂,你当着全院儿人的面给我老实交代,你跟秦京茹到底什么关系?”   那边许大茂没啥反应,一句话把秦淮茹和傻柱说懵了。   俩人心说怪不得秦京茹对相亲这件事态度反复好几回呢,原来是许大茂在撬墙角。   “我就说你这王八蛋最近怎么变老实了呢,原来一直在背后阴我。”   傻柱噌的一下站起来,冲上去就打。   许大茂吓得直往刘海中身后缩:“二大爷,你看他……他扰乱大会秩序。”   “傻柱!”刘海中一拍桌子,站起来道:“看来我上周罚得你不够重是不是?回去,给我回去,再敢乱动我让人整你的材料,这回一定给你开了。”   秦淮茹赶紧过去抱住傻柱的后腰,把人拉回凳子坐下。   “你跟他闹有什么用啊?”   “我打他一顿出出气不行啊?”   “别忘了你现在是有案底的人,甭管给告到保卫科,还是被警察抓了,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傻柱认怂了,跟许大茂、阎解成、刘光天这种人较劲他敢犯浑,对上保卫科甚至派出所,那就没胆儿了。   “哼。”   刘海中冷哼一声,十分满意傻柱的反应,扭脸看向许大茂。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当然有。”许大茂说道:“娄晓娥,院儿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生不了孩子,老话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许大茂这辈子总不能没有孩子吧。”   娄晓娥说道:“许大茂,咱俩不一定谁生不了孩子呢,你敢跟我去医院做检查吗?”   “你别跟我说这个。”许大茂用手指点着娄晓娥说道:“我今天不跟你说这个,我要说的是你爸的事,就上周六,你把什么藏到床底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娄晓娥,没说的,作为一个纯粹的工人阶级,我必须和你及你们家划清界限。”   这句话说的娄晓娥脸色大变,全场哗然。   娄家什么背景?在以前那是轧钢厂的股东,绝对的黑心资本家,现如今又是什么形势?大家心知肚明。   许大茂凑近刘海中,附耳说了几句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能骗您不成?千真万确,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把它们拿去交到上面。”   刘海中心思电转,冲娄晓娥说道:“娄晓娥,许大茂说的……有这么回事吗?”   娄晓娥一脸惊慌,她很清楚帮助父母偷藏金银首饰这些贵重物品一旦曝光会面临什么,更没想到许大茂会把她卖的这么彻底。   “我……我……我……”   “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刘海中说道:“我呢,作为院儿里的大爷,不想事情闹得太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劝一句啊,你跟许大茂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别强扭到一起,真要撕破脸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娄晓娥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可挽回,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连累爹妈。   “许大茂,你想怎样?”   许大茂一歪脖子:“怎样?离婚!”   “离就离!”娄晓娥也豁出去了。   俩人刚刚表态完毕,只听角落啪的一声响,院中人扭脸一瞧,发现林跃从吊床上下来了,一面往院子中间走,一面晃动脖子,发出咯咯脆响。   许大茂三瞅两瞅,没成想林跃蒙头盖脸就是一拳闷在他的鼻子上。   先是一酸,然后一麻,再是满脸红,完事才是疼。   “啊……你干什么?”   他被打懵了,感觉上嘴唇有股子湿腻感,拿手一摸全是血。   “二大爷你看他……”   这边话还没说完,林跃揪住许大茂的衣领往前一拽,又是一拳打过去。   这次是左脸。   “啊~”   许大茂发出一声惨呼,往后仰倒,不过他的衣领被林跃抓着,才偏了不到二十度就给拉了回去,又是一拳糊在脸上。   这回是右脸。   噗~   血水都喷了出来。   “林跃,你……为……为什么打……我。”许大茂质问一句,听着吐字不清,往外呸了一口,一颗带血的牙齿落在地上:“你……你……”   他吓坏了,腿一软,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委顿向下,要不是被林跃抓着,早就躺地上了。   全院儿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关系不错,怎么也没想到林跃突然来这手儿。   直到这时刘海中才醒悟过来,端起茶缸猛地往桌上一按,鼓起勇气大声斥责:“林跃,你干什么!敢在我面前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法纪!”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刘海中,你这是自取其辱   林跃偏偏头,看了刘海中一眼,把许大茂往后一推,噗的一声坐在地上。   “滚蛋,你算哪根葱?”   一语激起千层浪,现在四合院里最具权柄的人是谁?刘海中啊,比以前易中海当一大爷时还风光……   最近林跃表现的很低调,大家以为他知道刘海中今非昔比,选择暂避锋芒,哪知道今天突然炸刺,选择正面刚。   “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刘海中拼尽全力,在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丝叫做威严的东西,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上纠察组组长后,除了厂长一级的领导,轧钢厂哪个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就连向以蛮横耍浑著称的傻柱在他面前都表现得规规矩矩,现在林跃当着全院儿人的面让他滚蛋,这口气如何能忍?   “耳朵聋了吗?我让你滚蛋。”   “我告诉你林跃,你的靠山,生产科科长贺富民已经被打倒了,你再跟我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立刻让你从厂里滚蛋。”   林跃面带冷笑走过去。   刘海中指着他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跃抄起他放桌子上的茶缸,呜的一声砸过去。   “我不仅骂你,还要打你。”   说完直接把被茶缸砸懵的刘海中按倒在地,上手就是一通老拳往脸上招呼。   “哎哟。”   “哎哟。”   “别打。”   “别……别打……”   刘海中举着两只手想护住那张老脸,可是根本没用,几个呼吸下去便被打得鼻血纵流,跟乌眼儿鸡似得。   许大茂看着骑在二大爷身上的背影,捂着脸,含混不清地说着“疯了,疯了……”   直到二大妈喊了一声“老头子”,她的两个儿子才醒悟过来,刘海中现在可是领导,他们还指着老头子的名号耀武扬威呢,这要给林跃一顿胖揍丢了面子,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人前嚣张。   “王八蛋。”   刘光天抄起屁股下面的板凳就往前冲,刘光福在地上寻觅半天,捡了半截砖头握在手里。   林跃脸朝前,却犹如背后生眼,没等刘光天挥动板凳人往后一跃,将来人撞个趔趄,转身一脚踹出,正好蹬在刘光天胸口,把人踢得噔噔噔连退三步,碰到了阎埠贵的大儿子阎解旷,俩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又捡起掉在身边的板凳,一指刘光福:“来,来啊。”   啪~   半截砖头掉在地上,刘光福一溜烟儿跑到院门下面不敢露头。   于莉想去扶阎解成,被林跃一瞪,吓得一个哆嗦,再没敢动。   傻柱从小就浑,见天儿跟别院小孩儿打架,很多人提起他的形容词就是“战争贩子”,可是要说打架的功力,给林跃提鞋都不配。   阎埠贵看着使劲揉按胸口顺气的刘光天,吐了口唾沫,说声“活该”,娄晓娥看着替她出头连揍许大茂、刘家三口的林跃,一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林跃!”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中院儿门屋传来,四婶子家小儿子往旁边一闪,后院儿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挺大个人了,不学好啊你,天天打架斗殴。”   “哎哟,老太太,你轻点儿。”   “轻点儿你不长记性,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拽着他往后面走。   秦淮茹脑筋转的飞快,表面看聋老太太是在惩罚林跃,实际有孩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拉偏架呢,她凑到傻柱耳边说道:“果然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你看这聋老太太,来的可真是时候。”   傻柱确实蠢,但是小聪明不缺,听完秦淮茹的八卦顿时反应过来,朝门口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我说老三,打不过你不知道找警察吗?”   上次林跃把他弄号子里蹲了十五天,这次怎么也得报复回来才行呀,许大茂牙给砸碎了,刘海中一脸血,这怎么也得进去呆几天吧。   刘光福听到傻柱的话反应过来,正准备去报警,刘海中忽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老三,回来。”   刘光福给他搞晕了,一脸茫然看着被揍成猪脸的老爹。   才把气理顺的刘光天和其他人也面露不解。   刘海中气哼哼说道:“叫你回来你就回来。”   刘光福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哪怕心存不解,也只能回到院里。   “二大爷,这是为什么呀?”许大茂问出了大家的不解。   “让他进去关两天,出来就没事了?那不是便宜他了?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刘海中说完这句场面话,眼看娄晓娥偷偷地往中院门屋挪,赶紧出声把她叫住:“娄晓娥,你的事还没说完呢?给我回来!”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大,震动脸上的肥肉,疼得直咧嘴,下面几个小辈哄然大笑。   “笑什么笑?哎哟……”   刘海中扭过脸来,冲二大妈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去拿毛巾啊。”   ……   半个小时后,聋老太太把娄晓娥从前边接回自己屋里。   “这许大茂啊,如果放在小日本儿入侵那会儿,一准是个汉奸。”   呜呜呜~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娄晓娥哭得更起劲了。   “哭什么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娄晓娥擦了把眼泪,扭脸一瞧,林跃正搁聋老太太床上躺着呢,瞧那样子已经睡了一觉。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林跃反问她一句,由床上起来:“许大茂终究还是把你甩了?”   娄晓娥点点头。   林跃说道:“我觉得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们俩人呀,未必是你不能生,离开他也好,省得以后没儿没女,下半辈子遭报应。”   聋老太太拿起拐杖敲了他屁股一下:“会开完了,别在这儿赖着了,快走吧。”   林跃说道:“你看,我就说她装聋吧。”   娄晓娥直盯盯看着他的眼睛:“你刚才为什么帮我?”   她是真没想到,所有人都不敢淌这趟浑水的时候,林跃二话不说,上去把那两个王八蛋给CEI了。   “前两天我还带你去捉奸呢。”他抓抓头皮,仰头看着房梁道:“要问为什么,喜欢你呗。”   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把娄晓娥说哑巴了,呆呆地看着比她小了三四岁的男人,这是看她难过在逗她开心?安慰她,还是真心话?   “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走。”聋老太太举起拐杖做势要打:“早知道你这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我就不该去救你。”   林跃一边躲一边说道:“老太太,谁要你救啊,给刘海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   “快走,快走。”   林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娄晓娥介绍给傻柱,说句实话,他配不上她。”   “你还说!”   聋老太太经过这番折腾累得够呛,拄着拐杖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行,不说了,把您老气出点好歹来还得赔您棺材本,我走,我走总成了吧。”   林跃说着话从屋里出来,往前走时正好碰到刘海中跟二大妈,他冷冷一笑,穿过月洞门走了。   “姓林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李长明的一条狗而已……”   林跃的声音随风而至。   “老头子,李长明是谁?”   李长明是谁?李长明就是轧钢厂的李副厂长,让他担任纠察组组长的人。   刘海中没有回答老婆的问题,哼哼两声,捂着胀痛的脸走了。   ……   两天后。   北新桥小学外面的鲁菜馆。   林跃走进大厅,左右打量一眼,径直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来了。”   冉秋叶收起拿来备课的笔记本推到一边。   林跃眼尖,注意到她在纸上写下的内容,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冉秋叶冲他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林跃说道:“说实话。”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何雨柱,你不配   冉秋叶平放在桌子上的五指向内收紧,看了他一眼说道:“学校决定暂停我班主任的工作。”   一听这话,林跃明白了。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走你不走。”   冉秋叶温婉一笑:“放心吧,我没事的,不教学生我还可以做别的工作嘛,都是建设国家,职业不分贵贱。”   林跃说道:“不教学生了你还备课?”   冉秋叶说道:“我怕接手的小王老师对班级教学情况不熟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标一标下学期课程的要点,帮忙做点参谋工作。”   “唉。”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心说这个时代……   “别说我了。”冉秋叶说道:“我听阎老师讲,你跟你们院儿里那位二大爷打起来了?”   林跃皱了皱眉:“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他也是好心,让我劝劝你,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   冉秋叶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到自己的遭遇,眉心闪过一丝痛苦,不过掩饰的很好。   林跃什么眼力?再细微的动作也甭想瞒过他。   “冲动?你见我什么时候冲动过了?”   冉秋叶不解:“什么意思?”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把菜单往桌上一丢,面无表情问道:“吃点儿什么?”   林跃早就习惯了这个时代国营饭店服务员的态度,看也不看菜单。   “木须肉,拔丝山药,一只德州扒鸡,再来个蛋花汤。”   服务员拿起菜单,趾高气昂地走了。   眼见冉秋叶眼中疑问丝毫未减,他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她有些不好意思。   “娄晓娥的身份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知道一点。”   林跃说道:“二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院儿里一等一的官迷,许大茂借着揭发娄晓娥提离婚,那么他家藏得金银首饰便成了所谓的赃物。当时我把俩人一顿揍,二大爷的儿子要是跑去报警,警察来了一问事情前后,会有怎样的结果?是,我很可能因为打架斗殴被丢进号子关一阵,但是娄晓娥私藏金银首饰的问题也会彻底曝光,成为派出所的处理事项。二大爷呢?除了在我这里得报一箭之仇外,一点儿实际好处都捞不到,你觉得他会甘心吗?”   冉秋叶很聪明,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二大爷会借题发挥,用这件事讨好厂里领导?”   林跃笑笑:“还有呢?”   “还有?”冉秋叶想了想,眼睛微明:“你是说……他会打那些金银首饰的主意?”   林跃说道:“如果报了警,这些东西就都没了,如果你是他,会选择让警察关我半个月呢,还是忍一口气,换来升官发财?”   “那……你就不怕他以后给你小鞋穿?纠察组组长,权力应该不小吧。”   “他一时半会儿没心思找我麻烦,等他腾出手来,我该去参加全国钳工技能大赛了,好歹给厂里拿个奖项,他只要敢动我,有人会收拾他。”   冉秋叶一脸呆滞看着对面好感与日倍增的男人,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他早已安排好未来的路,不只是学识和才华,单就这份远见和谋略,身边的男性无一人能及。   “二大爷这么做太不应该了。”   “冉老师,说这种话以后要看场合。”   冉秋叶瞟了一眼周围环境,心领神会:“没想到你还挺懂形势的。”   林跃说道:“搞政治玩阴谋,我还真没怂过谁,只不过嘛,安安稳稳当个工人阶级挺好。”   “林跃,我发现你每天都会给我刮目相看的感觉,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说你是农村来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信你可以去查我们家户口,从我爷爷那辈儿起就是佃农。”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菜上来了,快吃饭吧。”   冉秋叶话音刚落,之前的服务员走过来,把木须肉往桌上一放:“喝酒吗?”   林跃朝柜台扫了一眼:“开瓶二锅头吧。”   ……   当天傍晚。   林跃拎着基本没动的德州扒鸡奔后院儿老太太房间。   一推门,嚯,娄晓娥在床上坐着,傻柱搁圆桌那边坐着,中间是聋老太太。   桌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盘烧茄子,一盘麻婆豆腐,一盘凉拌西红柿,还有一壶酒。   林跃一进门,仨人全愣住了。   傻柱哼了一声,连句话都没说,拍拍屁股走了。   “傻柱,傻柱……你别走啊。”   老太太叫了两声没人应,望林跃一瞪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您送吃的呀。”   林跃把扒鸡往桌上一放,看着床头坐着的娄晓娥:“怎么?一口没吃?”   “我不吃他做的饭。”   没跟许大茂离婚前她就跟傻柱不对付,今儿老太太非要让那个家伙来做饭,你说做就做吧,身为一个寄人篱下的人,没有资格任性,关键是那个家伙嘴太碎,一会儿讲她识人不明,一会儿说她有眼无珠,总之十句话有八句在人伤口撒盐,她心情能好受吗?   林跃把扒鸡往她面前一推:“去厨房热热,顺便撕小一点块儿,老太太好下嘴。虽说大小姐出身,不过这点活儿应该会做吧?”   娄晓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因为跟傻柱赌气才没动桌子上的菜,现在林跃带来一只扒鸡,她当然不会拒绝,便点点头,提起桌上那只鸡出去了。   林跃过去把门关好,重新回到桌子前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往嘴里丢了粒花生米,这才扭头去看气呼呼盯着他的聋老太太。   “想撮合他们俩?您老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你说说你……”聋老太太说道:“我人老了,眼不瞎,也看得明白。这院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你能耐大,可是你干嘛非要招惹她?”   林跃说道:“您老要是心疼娄晓娥,想为她好,就别把傻柱硬塞给她,他们俩不般配,瞧见秦家那个寡妇没有?那才是鸡配狗,天长地久。”   聋老太太把拐杖杵的哒哒响:“你胡说!”   “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我跟你杠不着数。娄晓娥呀,她注定不是这四合院儿里的人。”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能让她一直这么住下去?你让住,问过刘海中的意见没有?”   “他敢!”   “他不敢,有人敢。”   聋老太太张了张嘴,但是啥话也没说。   林跃说道:“实话告诉你,那个官迷正想着怎么整娄家呢。”   聋老太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儿了。   便在这时,门由外面推开,娄晓娥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进来,里面是撕成小块的鸡肉。   “老太太,你尝尝,骨头都蒸的酥软酥软的。咦,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林跃冲她一乐,开玩笑道:“老太太呀,刚才警告我,叫我离你远一点儿,说我配不上你。”   娄晓娥脸色变了好几回,把碗往桌上一放:“瞎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林跃说道:“你没发现的东西多着呢,行了,你跟老太太吃饭吧,我去外面抽支烟,完事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讲。”   “哦。”娄晓娥闷声答应一句,招呼老太太吃饭。   林跃坐在屋檐下面的台阶上抽完一支烟,捏死四只蚊子,正感慨这个年代的蚊子缺乏战斗力的时候,娄晓娥从房间里走出来。   “吃饱了?”   “吃饱了。”   “走吧,出去说。”   娄晓娥看了两侧厢房一眼,跟着他离开四合院儿,走到前面巷子里。   “到底什么事,不能在院儿里说。”   “隔墙有耳。”林跃说道:“刘海中把你们家的事告诉轧钢厂副厂长李长明了,俩人正商量着怎么把事情搞大,拿你们娄家做往上爬的垫脚石。”   娄晓娥一听这话慌了。   “这……这是真的吗?”   “这种事我会开玩笑吗?”林跃说道:“明天你回家一趟,让你爹妈收拾细软即刻离开。”   “离开?去哪儿?”   “这你不用管,对于这种情况,你爸自有预案。”   娄晓娥说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为什么没有回家,而是在聋老太太那里住下,就是害怕爹妈知道她跟许大茂离婚伤心难过,现在可好,没想到二大爷为了升官儿这种缺德事也能干出来。   “没有。”   林跃记得电视剧最后傻柱、秦淮茹、小当、槐花……一群人道德绑架娄晓娥,要她原谅刘海中对他们家的所作所为,哦不,原谅还不算,还要她出钱给刘海中养老。   这什么年代?刘海中干得又是什么事?站在娄晓娥的立场上等同于要杀她爹妈啊。   她不找刘海中报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居然还得去原谅?更为关键的是,那群王八蛋一个个全向着秦淮茹,阻挠傻柱去给亲生儿子弥补缺失的父爱。   “别犹豫了,最迟后天,你们必须离开,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跟那群老头儿下了半年多棋,也是时候回报一下我了。”   娄晓娥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成。”林跃说道:“你记住,最迟后天,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爸妈。”   丢下这句话,他往院里走去。   “哎,你等等。”   林跃顿足转身,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第一千零七十章 自己约的……含着泪……   夜色下看不清娄晓娥脸上的表情,只知道时间仿佛停顿一阵,然后才是她刻意压低声音的问话。   “你说你喜欢我,真话还是假话?”   林跃也跟着停顿一阵,没有立刻回答,他对娄晓娥有好感不假,但是说“喜欢”嘛,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在电视剧里的女角色之间挑一个人娶,第一选择肯定是冉秋叶,素质高,气质佳,家教好,而且是大姑娘。   “当然是……跟你开玩笑了。”   声音钻进娄晓娥耳朵时,林跃往院里一拐,没了踪影。   娄晓娥呆立原地。   林跃缓步走到前院西厢耳房门前,开锁入屋。   找到灯绳一拉,光亮在床前漫开,他走到书桌前面,翻开那本从天坛公园一位老头子手里偷偷买下的《历代春艳秘史》,翻了没几下,猛听得外面脚步声起,房门被人推开,呼呼喘着粗气的娄晓娥走进屋里。   林跃站起来,一脸不解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往前走:“是不是为了逼我离开你才那么说的?”   林跃:“……”   说起来,娄小姐可真能脑补的。   “没话说了是吗?你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带我去捉奸,为什么在全院儿大会上不惜得罪刘海中也要帮我出气?又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家里的事?”   林跃被她一番抢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一阵才决定实话实说:“很简单,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你跟傻柱产生纠葛。”   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傻柱配不上娄晓娥,电视剧里没有透露娄到HK后和丈夫的离婚原因,何晓的存在是不是关键因素不得而知,不过呢,基本上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都不会容忍妻子心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就算忍得了一时,这根刺也终有扎进心脏的一天。   所以傻柱对于何晓,不仅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更可能是娄晓娥和她前夫离婚的关键诱因。   出于良知也好,对娄晓娥的可怜也罢,亦或是对傻柱这种蠢货的鄙夷,他当然不会放任聋老太太将俩人撮合成对。   娄晓娥说道:“说到底不还是吃醋,不希望我跟傻柱在一起吗?”   “呃……”   林跃心说这样也行?果然一个女人如果对你动了情,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暗示来说服和安慰自己往前走。   娄晓娥继续逼问他:“还说你不是想逼我离开,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要犹豫?”   林跃叹了口气道:“我在拿你和冉秋叶作比较。”   普通女孩儿听到这句话,肯定就恼了,但是在这里,娄晓娥钻牛角尖不出来了。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伤心难过,好义无反顾地离开。”   娄晓娥往前一倾,突然抱住林跃的腰。   “如果一定要离开的话,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对不起。”林跃说道:“我不能。”   娄晓娥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父母在这里,你又是家里的独苗,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离开他们。”   “娄晓娥,你听我说……”   “不,我不要听你说。就算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比你大三四岁,又是个二婚。不知道明天回去后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得到你的人,我也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林跃刚要说话,嘴就给她封住了。   &*¥#&&&……   他猛然想起《匆匆那年》世界的吴婷婷和方茴,心说怎么BJ女孩儿都这德行?非要在别人的生命里做个记号,盖个章什么的。   影视剧世界穿了那么多回,他的女人都够一个排了,多娄晓娥一个不多,少娄晓娥一个不少,要说处理这种事,他比谁都有心得——睡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浪费口舌,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干就完了。   而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约得P,含着泪也要打完不是?   ……   娄晓娥回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老太太还没睡觉,拄着拐杖坐在床头等人,然而没等说话,娄晓娥抱着她一通哭,告诉她明天要回家了,这次离开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老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边抹泪,一边拍打她的胳膊。   或许是太累了,拍来拍去娄晓娥睡着了。   其实老太太还发现一个异常,这干孙女从外面回来后走路的姿势有点儿不对劲,她也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娄晓娥就走了。   这件事老太太没有告诉任何人,许大茂因为喊前妻回家收拾东西,给秦京茹腾地儿还挨了一拐杖。   等院里儿的人意识到娄晓娥跑了已经是第四天的事,刘海中带着保卫科的人突击娄家,才发现人去楼空,房间里只剩满地废纸和不重要的桌椅板凳。   与此同时,林跃看着桌上的地契一脸无奈。   电视剧里的情节是娄晓娥把他们家的传家宝——一只玉镯留给了傻柱保管,到他这儿变成地契了。   可是这玩意儿有屁用啊。   说起来……这是他们不会再回来的证明吗?   林跃把那几张地契丢进随身空间便不再想这件事,电视剧里傻柱给娄晓娥留了一个孩子,从而惹出后面一系列事事非非,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纵观全剧,娄晓娥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在她这里他不会渣,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从本质上讲就是一夜情。   ……   娄晓娥走了,日子还得过。   刘海中没搞成娄家,升官的算盘落空了,不过财嘛,小发一笔。娄晓娥藏到家里的金银首饰他没有如数上交,截留下一部分藏了起来。   许大茂呢,顺理成章地把秦京茹接了过来。傻柱想去找撬他墙角的家伙算账,但是给秦淮茹拦住了,理由嘛……无非就是他进过号子,在厂里的表现也不好,如果再打人,给警察知道了一定从严惩处。   傻柱对此十分无奈,只能忍了。   对于这件事,林跃没有插手,不过他很清楚秦淮茹的小算盘。   许大茂什么条件?轧钢厂的放映员,工资是不如一大爷这样的八级钳工,可是油水足啊,哪次下乡去放电影不是满载而归?秦京茹那是她表妹,成了许大茂的媳妇儿秦家肯定近水楼台先得月。   傻柱呢?傻柱现在什么情况?十三车间一普通工人,别说掌勺,去食堂打饭都会被刘岚克扣斤两,至多在票据和钱上分润一点儿给秦家,要像以前那样每日晚餐吃好喝好,绝没可能。   所以呢,在这件事上她得拉偏架,做到这边和傻柱眉来眼去,让他帮忙养三个孩子一个婆婆,那边和许大茂邻上加亲,享受优待,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电视剧演这段儿时有个小细节,秦淮茹打了秦京茹一巴掌,为什么打呢?不是因为秦京茹不断放傻柱鸽子,让她在中间不好做人,是秦京茹揭了她的老底儿,令傻柱觉得姐儿俩在合伙儿蒙他,秦京茹还说秦家从今往后不用再靠他的剩菜剩饭养活了,许大茂会接济帮扶的。   秦淮茹就这样被妹妹剥了皮,难免恼羞成怒。   都说秦京茹愚蠢、刻薄、目光短浅,其实吧……她比谁都了解这个表姐是怎样的一个人。   秦淮茹每在傻柱耳边重复一遍他进过号子的事,傻柱对造成这一切的人的恨就会加深一分,从而稳固他跟秦家的联系。   “都学会利用仇恨了,啧啧……”   说起绿茶秦,某种程度上,林跃还真挺佩服的,老话讲男人的目标是征服世界,女人的目标是征服男人,就秦淮茹这种女人,得亏生长在这种环境下,要是给她进了官场……   娄晓娥的事告一段落,时间往后推了大约一周,于海棠来投奔她姐于莉,结果阎埠贵记恨阎解旷在之前全院儿大会拆他台的事,不许儿子回西厢住,没办法,于海棠只好去寻傻柱说情,住进何雨水那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就要甩了你   傻柱喜欢冉秋叶,何雨水不看好他们俩,因为冉秋叶乃师范学院毕业的正经老师,父母还是归国华侨,俩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傻柱喜欢秦京茹,结果呢,那农村土妞儿就是个势利眼,三番两次放傻柱鸽子,到最后成了许大茂的对象。   何雨水这次是真急了,因为如果不能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看住傻柱,她这边一嫁人,那个浑人哥哥指不定又会因为秦家的事跟林跃干起来,上回在号子里关了半个月,再出点事儿就不知道是什么形势了。   所以她拼了命地在于海棠耳边说傻柱的好话,什么忠厚老实,什么正直善良,什么有房有手艺薪水足。   别说,于海棠还真有几分动心。   四合院儿中院正房,何雨水又快出嫁了,她走后东厢耳房也是傻柱的,那人做饭也好吃,还疼老婆,更重要的是,听于莉说他跟那个混蛋是死对头。   这一天,吃完何雨水做的饭,她收拾碗筷走出房间,来到中院水槽前面,赶巧秦淮茹在那儿洗涮。   于海棠不知道,西厢这位秦寡妇已经注意她好几天了,看着她在傻柱和何雨水的房间进进出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是,秦京茹和许大茂勾搭上了,对秦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作为一个农村人,她很清楚相同出身的秦京茹有着怎样的品性,小恩小惠什么的可能少不了她跟三个孩子,遇到大事儿,就像上回花假钱被供销社的人扣了,还得是傻柱这样的男人出面帮忙解决,而且……雨水早晚会嫁人,东厢耳房必然空下来,棒梗一天天大起来,跟两个妹妹挤一屋不是个事儿,傻柱不结婚的话肯定会答应给棒梗住,可他要是真跟于海棠好上,以这个女人的泼辣劲儿,能容下她家的人吗?   “哟,海棠,你这是来刷碗啊?”   “对啊,我总不能在这儿白吃白住吧,你说是不是?秦师傅。”   于海棠没想到秦淮茹和傻柱家距离这么近,虽然俩人一向没什么交集,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秦淮茹说话有股子酸味儿。   “小于,前一阵子我好像听人说你跟九车间林跃走得挺近的,怎么最近没消息了?”   秦淮茹给她让出一个身位,把洗好的筷子在地上甩了甩,归置到盆儿里。   “快别提了,这个林跃,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人,可是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你看现在这形势,他要是心思活泛一点儿,多参加一下运动,写写材料什么的,就他那文笔,混个青年干部不成问题吧。但是呢,无论怎么劝,就是不为所动,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车间那点事儿上。你说他钳工干得再好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一个没前途的基层工人?”   于海棠一提这事儿就好大的怨气。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当时她几次三番找林跃,想要发展他成为厂里的积极分子,然而半点儿用处都没,后面实在气不过,她质问他有没有上进心,能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儿,结果呢,人家一句“你是我什么人,管那么宽”给顶回来了。   这能忍吗?   宣传科的人谁不知道她于海棠为了和他好踹了副主任之子杨为民啊,完事儿给她来一句这个,从小到大都是她甩男人,什么时候男人甩过她呀。   这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一气之下她毁了林跃做的几个工件后走了。   九车间的人知道这件事后跟外面传俩人吹了,杨为民知道后又上门来找她,弄得她这段时间特别烦,便想着来投奔姐姐于莉,避避风头,顺便……看看住在她姐家对面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有政治头脑?”秦淮茹讶然说道:“你还不知道他把院儿里一大爷整下台的事吧?”   “我只听厂子里的人讲过他把易中海和车间主任冯山打了的事。”   “我跟你说,去年冬天呀,三位大爷联手治他,最终结果却是一大爷下台,三大爷反水投诚,二大爷偃旗息鼓。后来这不是嘛,二大爷当上了厂里的纠察组组长,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前些天开会商量娄晓娥和许大茂离婚的事,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他,那一通胖揍,脸都给打肿了。”   于海棠想起来了,一周多前碰到刘海中她还问他脸怎么了,得到的回答是喝醉酒骑车摔得,没想到不是,他那样儿是林跃揍得。   秦淮茹说道:“刘海中是纠察组组长又怎么样?那个人不也没事吗?所以他并不是没有政治头脑。”   于海棠不解:“那他怎么不听我的劝呀?”   秦淮茹说道:“那这事儿你就得自己问他去了。”   “我不去。”于海棠一撅嘴:“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秦淮茹把碗上的浮沫倒掉放到盆里,又把盆往腋下一夹,看着于海棠说道:“我比你年长几岁,叫你声妹子。关于这件事呢,我想说,你跟他谈过吗?”   于海棠愣在原地,这个问题嘛,她还真没想过,依照俩人在厂里互动的情况,是算谈过,还是没谈过?   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海棠,咦,你怎么在这儿?”   耳听得有人喊她,扭头一瞧许大茂正由月洞门走出。   于海棠放下手里的碗:“哦,我来你们院儿住几天。”   许大茂打量一眼中院布局:“你来我们院儿住啊?”   “对啊,不行吗?我不仅在这住,还想嫁到你们院儿来呢。”   “嫁谁?”   “你觉得傻柱怎么样?”   “他啊?”   许大茂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于海棠说道:“他怎么了?”   许大茂眼珠子一转,开始打苦情牌:“哦……他没怎么,我有事。”   俩人都是宣传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听说他有事,于海棠当然得问问了:“你有什么事?”   “我媳妇儿跑了。”   “啊?”于海棠吃了一惊:“跟谁跑了?”   许大茂说道:“这样吧,我去买几个菜,等一会儿你去我那儿,咱们边喝边谈,也容我倒倒苦水,怎么样?”   于海棠想了想说道:“行。”   许大茂的酒量不如她,而且她还想套问一下林跃和傻柱的情况,她总觉得这四合院儿里住户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俩人约定好喝酒的事,一个往北一个向东离开水槽,西厢房的窗帘揭开,秦淮茹瞟了一眼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一如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许大茂在秦京茹那里得手后看到条件更好的于海棠,便找了个借口把秦京茹赶回家,准备来个人往高处走。   两天后,于海棠在院儿里溜达的时候被刘海中撞见,把她叫过去讲了一番话,意思是看上她了,想让她给刘光天做媳妇儿。   她对刘光天的印象不怎么好,尤其反感那双几乎要凸出来的圆眼。   不过呢,她很喜欢成为焦点的感觉,你看吧,许大茂喜欢她,傻柱喜欢她,刘光天喜欢她,这说明什么?她有魅力啊,林跃甩她那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一来许大茂说话好听,工作又好,还有房子,更重要的是会讨好她,二来呢,知道他跟林跃交恶,也想用两人交往的事试探一下林跃的反应,于海棠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许大茂的追求。   另一边儿,秦淮茹识破了许大茂的骚操作,把返回老家的秦京茹又带到城里。   这事儿当然不能算了,她在于海棠面前说了一堆话,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于海棠去骚扰林跃,这厂花多泼辣呀,又是个势利眼儿,两个人要是谈男女朋友肯定搞得鸡飞狗跳。她这边呢?左手傻柱,右手傍上许大茂的秦京茹,正好作壁观戏,可是现如今许大茂跟于海棠搞在一起,对她来讲岂不是人财两失?   那么,该怎么操作呢?   秦淮茹到傻柱那儿一番哭诉,蠢货顿时火了,过去把许大茂修理一顿,然而这有什么用呢?   没有。   许大茂摆平了二大爷刘海中,有他压着,傻柱自然没胆再使暴力。   也只有前院儿那个刺头从来不把刘海中当回事,可是以双方的关系,人家肯定不会管的。   最后,傻柱想出了一个点子——开假化验单,用秦京茹怀孕的事骗许大茂,丫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儿子嘛,有了这个,不愁他不上钩儿。   秦京茹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便安心地在秦家住下,等待可以拿出化验单逼许大茂就范的时机。   这一天,林跃从工厂回来,拎着半只烤鸭一瓶酒进门,径直奔后院儿老太太家。   吃饱喝足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于海棠把许大茂灌醉后往何雨水的房间走,俩人碰一块儿了。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我们俩才是一路人   于海棠瞪了他一眼:“哼!”   “哼什么哼,跟个二婚谈对象还有脸得意?”   “那也比你强,一天天就知道跟那台破机器较劲,没有一点儿政治头脑。”   林跃乐了:“你有政治头脑怎么混我们院儿来了?知道那次杨为民找我说什么了吗?说你假自由恋爱的名义跟厂里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进厂第一年就把身子丢了,现如今呢?来这儿躲清净,先看上一个傻厨子,又傍上一满嘴跑火车的二婚男,还跟二大爷家的刘光天不清不楚,什么厂花?要我看分明是水性杨花,我呢,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甩了你。”   “你……你……林跃,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于海棠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跺跺脚,往前边去了。   这个于海棠,比秦京茹好不了多少,玩儿玩儿还不错,要说娶回家当老婆。   呵呵。   林跃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去轧钢厂的路上,于海棠把昨晚的遭遇添油加醋这么一讲。   许大茂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至多一周,我一定帮你报仇。”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何况他打落我一颗后槽牙的帐还没有算呢。”   “行,我相信你。”于海棠说完这句话又犯起愁来:“其实林跃的事还在其次,我现在最担心刘海中给我小鞋穿。”   她昨天正面拒绝了刘海中要她做二儿媳妇儿的提议,老家伙恼羞成怒说要整她。   都称呼她厂花,然而说到底她就是一个播音员,宣传科科长都不敢正面得罪刘海中,昨天说了那样的硬话,用屁股想也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海棠,这事儿你甭担心,一切有我呢。”许大茂又把这个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第三天上午,许大茂没有和于海棠一起上班,骑着自行车把二大爷刘海中堵在了半路上,指出老东西没有将从他家里搜出的金银首饰如数上缴,并以贪污罪相威胁。   刘海中被将死了,只能认怂,到广播室向于海棠道歉。   另外,许大茂还让刘海中牵线搭桥,把李长明约出来吃饭。   二大爷老则老矣,人不糊涂,知道这事儿不能干,要是让许大茂这个坏胚子搭上李长明的线,以后还有他什么事啊,便一直拖着。   三拖两拖把许大茂拖烦了,这一天,他以快要结婚为名,拎着两瓶茅台和鸡鸭鱼肉找上门去,偷摸着塞了一根金条给李长明。   李长明什么人?纯正的官油子,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把许大茂让进家里,还让他媳妇儿倒茶,奉为上宾。   “李主任,我有两个十分重要的情况想跟您反应。”   李长明看了一眼去辅导孩子学习的老婆,把许大茂往书房一让:“去书房说吧。”   “哎。”这小子点头哈腰走进去。   “李主任,还记得前些天刘海中揭发娄家的事吗?”   “记得,怎么了?”   “我发现呀,从我们家抄出来的金银首饰,刘海中没有如数上缴,中途昧下不少。”   李长明听完一皱眉头:“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好,我知道了,第二件呢?”   “第二件呀。”许大茂说道:“娄家人不是跑了吗?我怀疑这件事是九车间林跃通的风报的信。”   李长明缓步走到书桌后面,九车间林跃,从去年他就注意这个人了,不仅因为他是那个曾经得罪过他的林国松的侄子,还因为杨厂长非常器重这小子。今年生产科科长贺富民被他整下去了,如果能从这小子身上下手,搞到一点儿能牵扯到杨厂长的黑材料,那他是不是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为什么这样说?你有证据吗?”   许大茂眯着眼睛说道:“李主任,你是不知道这个林跃,生平有一个很大的嗜好,看书!娄晓娥在的时候,给他从她爸那里借了很多书,有几次拿到家里,我翻了翻,发现有很多解放前的书,有些我都看不懂,全是外文。而且,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在人前看的都是没有封皮的书,您想啊,如果是正经书籍,他干嘛把封皮扯掉?”   “这么说来,确实有必要查查他了。这样,你先别打草惊蛇,再等几天吧……等杨厂长不在的时候,我让保卫科的人配合你行事。敢跟娄家勾搭在一起?一定要把这个害群之马清理出队伍。”   “李主任,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   “大茂呀,这件事办好了我升你的官。”   “谢谢李主任。”   俩人又在书房密议一阵,许大茂起身告辞,乐颠儿颠儿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   十天后。   林跃由后院儿老太太屋里出来,往前院走的路上碰到何雨水在给自行车打气。   “于海棠要和许大茂结婚了你知道吗?”   林跃停住脚步:“唔,听车间的人提起过。”   何雨水说道:“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反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于海棠对你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也是女人,我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   “会怎样?”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何雨水气呼呼地看着他。   “真糊涂。”   何雨水说道:“那你听过一个词,因爱生恨吧?”   林跃摇头说道:“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跟她不是一路人。”   “那你跟谁一路人?”   “你啊。”   他随口一贫,头也不会地往南边走去。   “你这人……”何雨水恨声说道:“真浑。”   林跃恍若不闻,来到自家门前,开锁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屋,眼望巷口方向冷冷一笑。   大约一分钟后,坐在圆桌旁边喝水的他猛听得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许大茂的声音:“赵科长,他就住这儿。”   嘭嘭嘭~   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林跃,开门,我是保安科科长赵志峰。”   嘭嘭嘭~   “开门。”   “急什么急?赶着奔丧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外面一票保安科干事全部黑脸。   呀~   这时房门打开,林跃看着屋檐下立着的赵志峰和许大茂说道:“有事吗你们?”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我林跃,一个虔诚的战士   赵志峰寒生说道:“有人举报你私藏Y秽书刊,现在开门接受检查。”   “如果我说不呢?”   “说不?”赵志峰眯着眼睛说道:“那就别怪我们来硬的了。”   都知道林跃能打,为了干成这件事,赵志峰除去动用轧钢厂保安科的人,还到纠察队借了俩人,完事组团过来。   前院西厢耳房门前的争论先惊动了鸡窝旁的大狼狗,吠叫又把东厢于莉、于海棠姐妹招了出来,然后是他们的爹妈以及四婶子的小儿子。   何雨水刚给自行车打完气,看到前门来了不认识的人,瞧那样子来者不善,赶紧把气管子往旁边一丢,快步走过来。   “哎,街坊四邻,都快来看看,姓林的要倒霉了。”许大茂一瞧这架势,越发兴奋起来,大声吆喝前院儿、中院儿的人过来看热闹。   秦京茹本来在房间里睡午觉,被贾张氏摇了起来,告诉她前院有好戏看,俩人一起走到圈外,怀着不同的心思望着里面的人。   “林跃,你再敢说一声不让。”许大茂指着林跃说道:“现在大家可都看着呢,不让搜,说明你心虚。”   林跃推了赵志峰一把,从门那边走出来:“我心虚?许大茂,举报我的人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许大茂瞪着一对小眼说道:“娄家没跑前你就跟娄晓娥眉来眼去了,她从他家给你弄了那么多书过来,里面不乏封建迷信,Y秽书刊,你……你这是在犯罪,如果不清理掉你这个害群之马,总有一天你会连累全院儿的人。”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林跃望望面带惊疑的何雨水,又看看神色复杂的秦京茹,还有一脸狠毒的贾张氏,冷笑连连的于海棠。   “许大茂,可以呀,学会扣大帽子了。”   “你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人是鬼,一搜便知。”   赵志峰冲身后保安科的人一使眼色:“进屋,搜!”   几个十九二十岁的愣头青冲出来,直接闯进房间,林跃想阻拦,可是架不住他们人多,被“挤”到了外面。   “林跃,这回你死定了。”   许大茂很得意,这事儿保密性做的很好,又是在杨厂长外出调研的时候搞突然袭击,一旦从屋里搜出那些低俗色情的东西,谁也救不了他,等着进去吃窝头吧。   林跃刚要说话,感觉身后有人拉自己衣袖,扭脸一瞧,是何雨水。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担心我啊?我要是进去了,你不是正好可以安心嫁人不用担心傻柱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浑话。”   何雨水急得眉头深皱,却又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别看林跃整天跟她哥作对,上次甚至把头打破,还给关了半月号子,当时她是挺生气的,整个二月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不过呢,等内心的愤怒被时间消磨殆尽,仔细想想发现问题不在他这里。   哪次她哥挨揍不是因为帮易中海或者秦京茹讨所谓的公道呀?站在这个角度分析问题,分明是她哥多管闲事招惹林跃在先,挨揍吃瘪能怨得了谁?而且他不止一次警告她看好她哥。   年初她哥从号子里出来,又丢了食堂的工作,还想联合易中海挑事,她怎么说的?   何雨柱,你要再没事找事,去惹那个人,从今往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哥。   是,当时她哥十分生气,可是后来不是也怂了吗,最终换来半年的相安无事,所以说心里话,她并不怪罪林跃。   “原来你不希望我进去啊。”   林跃冲她一笑,忽然往里一冲,进了自己房间。   “坏了。”何雨水往前抓了一把没拉住他,知道他一进屋,事情指定大条,关键时刻来不及多想,无视邻里诧异的目光,紧跟他的脚步闯入房间。   叠成豆腐块的被褥给弄到了地上,茶盘整个翻过来,柜子里是团成一团的衣服,连墙上的相框都歪了——这就是她进屋后看到的场景。   全乱了……   印象里的林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律到让人发指,似乎房间永远干净,书桌永远整洁,暖壶里任何时刻都有热水,相框玻璃总是一尘不染……现在这一切,都被赵志峰的人毁了。   “林跃,你干什么?”   只听赵志峰一声大吼,几个年轻干事一窝蜂涌上去,把他怀里抱着的几本没有封面的书用力一夺。   嗤~   嗤~   嗤~   纸张破碎的声音响起。   “滚!滚开!”   林跃的呵斥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几个人像是恶狼一样拼命撕扯。   在这件事上,书的完整性不重要,只要能够通过内容确定林跃的罪行便够了。   双方一开始还算克制,然而随着冲突升级,对于书籍的争夺战很快发展到斗殴程度。   林跃也被逼急眼了,忽然把书一丢,对准前面眉心长痣的男人一拳,打得那人鼻血直流,腿一屈,往上一顶,另一个干事倒地,抱着腹部不断呕酸水,旁边那人见状挥拳,给林跃躲过后反手一拳,打得满嘴是血,门牙碎了好几颗。   打红眼的他像一头公牛,猛地抱起一个人直接从窗户丢到院里,完事在何雨水惊慌的目光中揉身而近,揪住保卫科长赵志峰的衣领,对准那张脸,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一拳接一拳地打,并把几乎打成脑震荡的家伙从屋里拉到外面,像丢死狗一样,丢在人群中间。   许大茂没想到他这么强硬,而且虎,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跑,没成想林跃抄起一块砖头,呜的一声砸过去,猛听一声惨叫,人倒在地上抱腿惨呼。   这样就完了?不。   他几步走过去,对准另一只完好的腿一踏。   “嗷……”   惨叫冲云霄。   此时院里的人早吓得退守院墙。   保卫科一名被揍成乌眼青的年轻干事看看被打得生死不知的赵志峰,一面在地上爬,一面指着林跃说道:“好啊,你……你这个败类,居然敢反抗,谁……谁去叫警察来。”   林跃拿着被扯掉一半的没封面书籍走过去,拿脚踩在那人胸口上,从中间翻开,指着页眉上的文字说道:“我是败类?读读这几个字念什么?”   念什么?   政治经济学。   这……这事情大条了呀!   “我屋里的书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它们都是以前的书籍,这就是你们认定的封建迷信和Y秽书籍对吗?”   那人傻了。   院儿里所有人都傻了。   一阵风吹来,却带不走丝毫闷热。   过去许久,那人才缓过精神,磕磕巴巴说道:“那……那你为……为什么把封面扯掉?”   “雷锋同志助人为乐不留名,我这是认真学习不张扬,腹有诗书不自傲,把先贤们的谆谆教诲记在心头,甘当一个清贫的劳动工人,愿做社会的一枚螺丝钉,谦虚你懂吗?虔诚你懂吗?敢亵渎我心目中的圣贤,打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嘭~   一拳过去把那人打得鼻梁骨断了。   如果真的搜出封建迷信和Y秽书籍,林跃把他们打成这样少不了进去蹲几年,可是现在……事情大条了。   不调查清楚就粗鲁地对这么一个坚定的,纯粹的,虔诚的工农战士抄家,还把先贤的书籍撕成那样,揍他们怨吗?不怨,只要没打死就不怨。   “说,是谁叫你们来的?是不是李长明?”   “我……我……我……是赵科长……”   林跃看了一眼晕死过去的赵志峰,走到许大茂跟前,猛地举拳。   “你说!不说我就打死你。凭你们今天的作为,信不信打死一个我都不会有事。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为了保护先贤们的精神财富和奋斗果实同潜藏在人民群众里的邪恶分子勇于斗争。”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死了可真没喊冤的地方,许大茂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吓得缩脖子挥手,作一脸畏惧状:“林……林兄,别……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姓林的最坏了   便在这时,退到院门附近的阎解放被一个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哎呀,搞错了,搞错了,林跃同志……林跃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院里住户扭脸一瞧,一个身穿中山装,有着大脑门儿的中年人走进来,从神态到模样都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   在轧钢厂上班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李长明,轧钢厂的副厂长,主抓内务,手中权力很大,像二大爷刘海中的纠察组组长就是他给的。   李长明一面走,一面和后面的董副主任说道:“你看,我说再快点儿吧,你还说没事儿,这要再晚来一分钟,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是,是,是,李主任说得是。”后面那人唯唯诺诺,一副您英明,我鲁钝的样子。   “林跃同志啊,得知赵志峰要来搜查你家,我就立即往保卫科赶。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相信啊,你可是杨厂长十分看重的人才,怎么可能去搞什么封建迷信,Y秽书籍嘛,到了那里核实一下情况,便叫司机马上送我们来这儿,就怕这些人冤枉你,引发冲突,结果呢,还是晚了一步,不过还好,事情总算没有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李长明走到林跃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这个呢,都怪保卫科把关不严,害你受委屈了,我们的好同志,好战友。”   屁~   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赵志峰和许大茂进来抄家的时候,李长明就在巷口呆着,只等坐实林跃私藏封建迷信,Y秽书籍的罪名,出来露露面,显摆一下自己的英明,摘取胜利果实。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封建迷信、Y秽书籍没有找到,那些没有封面的书都是先贤著作,保卫科的人这一抢,这一撕,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往小了说,这是个误会,往大了说,甚至够得上蹲大牢的份,关键是吧,林跃把矛头对准了他,许大茂真要把他咬出来,给厂里那些敌对他的人写成材料往上一捅,再想往上爬可就难了。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安抚林跃,努力化解这场冲突。   其实林跃刚才提李长明的名字,为的就是把这货从外面逼进来,让他来给自己擦屁股。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李副厂长了?”   “客气,太客气了,我这做的都是份内的事,今天的事确实是赵志峰鲁莽了,林跃同志,先消消气,你放心,我一定把冤枉你的小人揪出来,把他打倒,还你一个公道。”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林跃知道,李长明上面有人,就算吓唬许大茂供出他,也就是惹一身骚那个程度,不能把人一脚踹死,何况自己还要利用他呢,所以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既然李副厂长这么说,那我就给您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   说完这句话,他甚是惋惜地看了一眼手里被扯烂的书籍,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表情,那神态,那声音……好像满地伤员都比不上那几本书。   什么人呐!   几名被打的保卫科干事又气又恼,可是有什么办法?李长明都怂了,他们还能不罢休?何况不罢休又能怎样?又打不过人家。   来了七八个人,给干晕一个,破相四个,骨折起码俩,还有一个腿儿快逃过一劫。   说出去都丢人。   林跃走到门前,一指打坏的窗户,还有砸坏的椅子,踩脏的被子:“李副厂长,那我这屋里损失的东西算谁的?”   李长明说道:“赔,他们赔,你明天列个物损清单,从他们工资里扣。”   林跃说道:“李副厂长真乃爽快人。”   几名保卫科干事看着李长明的脸都黑了,心说慷他人之慨当然爽快。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抬出去送医务室?”   一句话提醒了保卫科的人,赶紧过去背起他们的头儿往外面走。   “哎呀,你们轻点儿,我腿骨折了,骨折了……”许大茂被两个鼻青脸肿的保卫科干事架起,一面哀嚎着,一面单腿蹦跳着前行。   眼见保卫科的人都撤了,李长明又扯了几句闲篇儿,跟林跃告辞,带着董姓副主任灰溜溜地走了。   眼见没热闹看了,院儿里住户纷纷散开。   于海棠跟着于莉进了东厢耳房。   “海棠,看样子许大茂伤得不轻,你不跟过去看看?”   于海棠仿佛没有听到姐姐的问话,皱着眉头寻思片刻,讶然说道:“秦师傅果然没有骗我。”   “什么没有骗你?”   “姓林的其实比谁都坏。”   于莉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你才知道啊?”   与此同时,西厢耳房里。   何雨水看着第一时间去整理书籍的林跃,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拿到外面抖掉上面附着的灰尘,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非常小心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完了若无其事地把它扑在床上。   “一天天就知道摆弄那堆破书,这年头你懂得再多有什么用。”   林跃说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三大爷读的书不少,也没看出有多少不凡来。”何雨水走到他身边,看着被砸坏的窗棂和一地玻璃碎片:“如果我是你,肯定第一时间找人把玻璃装上,不然夜里等着喂蚊子吧。”   林跃微微一笑:“蚊子?来多少我灭多少。”   她以为这句话是用来讽刺李长明那些人的,没有多想。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针对秦姐,就因为她没把孩子教育好?你看吧,她没了老公,又带着一个婆婆三个孩子,多不容易呀,你能帮助棒梗学校的困难学生,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   林跃说道:“你真想知道?”   “想知道。”   “那我不能就这么告诉你啊。”   “那你想怎样?”   林跃捏着下巴想了想,视线微移,扫过何雨水的身体:“我发现你身材不错。”   何雨水先是一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脸一下子红了。   “流氓!”   她急转身往外面走。   “跟你开玩笑的。”林跃正色道:“敢跟我打赌吗?你出嫁后,秦淮茹会迫不及待把棒梗赶去你那屋。”   “你是说……秦姐她……”   电视剧里娄晓娥受许大茂迫害举家搬迁,秦淮茹和她的婆婆有一段对话,她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万一傻柱娶了别人,那不得和秦京茹一样啊,给老婆一管,还能跟现在一样照顾我们家吗。   照顾秦家,仨孩子一个婆婆,这是她看上傻柱的关键原因,毕竟除了傻柱外没人会愚蠢到娶一个拖家带口的寡妇。   而娄晓娥的存在证明傻柱并不是非她莫属,所以她急了,也就有了后面搅散傻柱和冉秋叶约会的事,完事还说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对傻柱好,这特么把义无反顾给傻柱留种的娄晓娥放哪儿呢?而且说完“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对傻柱好”,扭脸就警告他不能去找冉秋叶解释,不然就去冉家闹。   还特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傻柱好,你既然对人家好,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是个累赘还要一次又一次破坏别人组建正常家庭?   冉秋叶是第一次,娄晓娥同何晓是第二次。   这……精神病吧。   把持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分钱不给傻柱留;坐视孩子管他叫傻爸;傻柱说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开一大饭店,实现自己作为厨师的价值,结果呢?更可笑的是为了照顾棒梗的情绪拖了傻柱整整八年。   林跃说道:“一个婊子,一个傻逼,走着瞧吧。”   何雨水并没有因为林跃骂她哥是傻逼恼羞成怒,因为她现在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林跃的家的,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自家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画纸,上面是用铅笔描绘的她生气时的脸。   低头看画,她忽然笑了,又抬起头来看窗外,忽然烦了。   林跃把轧钢厂保卫科科长揍得不省人事,打断许大茂狗腿的事在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傻柱和秦淮茹一进门儿就被四婶子叫住,前后好一通白话。   “嘿,你说这孙子,天底下就没他不敢揍的人了是吧,打完这个打那个。”傻柱瞟了西厢耳房一眼:“早晚有一天我揍得他满地找牙。”   “哎呀行了你,见天儿发狠有什么用?”秦淮茹推了他一把,继续往前走。   赶巧刘海中由后面过来,迎着二人的目光走到西厢耳房,推门进屋。   “说吧,叫我来什么事儿?”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李主任,今儿可得放放血啊   刘海中是带着气来的。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他是院儿里的二大爷,对林跃来讲是长辈,又是轧钢厂的纠察组组长,属于领导阶层,有什么事应该去后院儿他家请示,现在呢?完全反过来了。   可是他又不敢不来,傍晚一回到家里,他老婆就把林跃胖揍保安科科长和许大茂的事情讲了,连李长明都出来做和事佬了,刚才刘光天回家说林跃要他来前院儿一趟,他敢不听话吗?   林跃正在往开缝的鞋子注胶水,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工作。   “下午院儿里发生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刘海中当然知道,没回家前就听说了,毕竟保卫科长送医务室后又转送六院,厂里的大夫说赵志峰情况挺严重的,中度脑震荡是没跑了,脸部还有一些皮肉伤,起码得在床上呆一个来月。   保卫科科长那可是李长明的左膀,给打成这样,他这个右臂,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刘海中说道:“我承认,以前小看你了,你比我想的要厉害多了。”   林跃说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认怂的。知道李长明为什么跳过你,派赵志峰来抄我家的原因吗?”   这话说的刘海中一愣,是啊,抄家这种事应该是纠察组的工作,怎么就派给保卫科了呢?而且他毫不知情,赵志峰被人抬回来才在一位副主任那儿听说这件事。   林跃冲他笑了笑:“听说前些日子你去广播站给于海棠道歉了?一个纠察组组长给播音员道歉,背后的原因是二大爷你实事求高风亮节呢,还是实属无奈被迫屈服呢?”   刘海中面色大变。   “娄晓娥从她家倒腾来的那点儿东西,你没如数上缴吧?”   “林跃,你……你别胡说。”   “两根五十克金条,一对翡翠手镯,还有一个象牙扳指,一支金钗,对吗?”   刘海中不说话了,肉眼可见的汗粒子在脑门聚集。   林跃说的分毫不差,这些就是他昧下的金银珠宝。   “如果我猜得没错,许大茂也给你算过这笔账对吗?所以你才会去广播站找于海棠道歉。”   “……”   “刘海中,你可知道贪污是要坐牢的。”   刘海中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用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肥腻的面皮白得吓人。   林跃站起来,走到圆桌旁边坐下,拿起茶盘里的空杯给他倒了半杯凉白开推过去,刘海中把杯子端起来,哆哆嗦嗦地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据我掌握的情报,前几天许大茂去找李长青,塞给他一根金条,还把你昧下娄家东西的事情说了。于海棠呢,对我甩了她的事耿耿于怀,许大茂为了讨她的欢心,在李长青面前参了我一本,这才有了下午赵志峰带人抄家的事。咱们假设一下,如果这场行动成功了,许大茂检举有功,李主任会给他封个什么官位呢?如果这个位子有人坐着,又该怎么办?一个是院儿里的积极分子,明辨是非,大义灭亲;一个身为长者,又是主抓纪律的纠察组长,却对眼皮子底下的罪恶疏于防范……啧啧……”   刘海中知道林跃想说什么,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也更渴了。   “现在许大茂栽了,但这不代表李长青不会收拾你,你说是不是?刘海中,我问你,这个纠察组组长,你是想继续当呢,还是过把瘾就下台,然后去监狱里啃窝头?”   刘海中又擦了一把汗,声线嘶哑着道:“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林跃呵呵一笑,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刘海中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也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最终咬了咬牙:“好,我听你的。”   不听行吗?   不听他就要进监狱啃窝头了。   “二大爷就是二大爷,政治觉悟真高。”   用词怎么看都是恭维,可是刘海中怎么听都是嘲讽。   ……   第二天中午,林跃拿着生活用品损坏清单敲响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咔~   他推开门走进去。   李长明知道他会来,笑呵呵说道:“小林啊,来了?快坐,坐。”   “不坐了。”林跃说道:“李主任,我这次来一共有两件事,这第一件呢,是把日用品损坏清单给你拿过来。”   说话间,他把一张纸推到李长明面前。   被子一条。   窗框一个。   玻璃若干块。   书籍十本。   暖壶一个。   椅子一把。   圆桌一张。   ……   林林总总写了一堆,基本上把屋子里的日常必需品写了一遍,下面还有预估费用,差不多六十块。   用的了这么多吗?   用不了,那间小耳房里的东西撑死四十块,可是谁叫他为了息事宁人说那样的话呢,而且具体弄坏了什么又没统计,那还不是人家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成,没问题,我这就知会财务给你报销损失。”六十块是不少,对李长明这种人来讲自然不算大数。   “还有一件事。”林跃说道:“昨天我在十二车间看到贺富民了,他托我问问李副厂长什么时候把他调回去。”   “这个嘛……”   李长明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说是问,其实是想让贺富民官复原职:“我们几个副厂长得研究一下,你知道的,他犯的错可不小。”   “行,我知道了。”   林跃直接没跟他纠缠:“我听说许大茂是在六院治疗吧,身为工友,又是一个院儿的街坊,我得去看看他,问候一下啊。”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威胁,妥妥的威胁。   许大茂什么人,猥琐胆小,林跃什么人?凶横手黑,真要进了医院,一通拳脚加吓唬,把他卖了可怎么办?   一旦金条的事曝光,他的仕途就完了。   林跃呢?把昨天发生的事拿出来一讲,以现在的环境,警察都不敢重罚,最多关一两天号子就没事了。   “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李长明说道:“不就是把贺富民调回生产科嘛。小事,小事,等杨厂长回来我就跟他提,怎么样?”   “行吧。”林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啊?”   李长明微笑着喊了一声,可是房门一关,脸瞬间垮了。   “林跃,你给我等着,我不把你整死,我就不叫李长明。”   ……   一周后,杨厂长调研归来,又过三天,贺富民由十二车间调回生产科。   赵志峰出院了,但是被杨厂长借题发挥,将他由保安科科长的位子撸下来丢去后勤了。   许大茂也出院了,不过因为腿骨折了,一时半会儿没法上班,只能在家养伤。   “许大茂,我告诉你,咱们俩就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我可不会伺候人,你还是叫你爸妈过来伺候你吧。”   于海棠往杯子里倒进一些热水,走到床前,往柜子上一放,一脸刻薄看着腿上打着绷带夹着夹板的许大茂。   “不是,于海棠,你怎么能这样?我这可是为你受的重伤?现在我瘫在床上不能动,你撒手不管了?”   “许大茂,你甭想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说到底,你检举林跃还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升官儿?”   “你……你……于海棠,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   正说到这儿,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许大茂,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隔壁老林   许大茂见是秦淮茹,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院了,我来看看你呀。”秦淮茹面无表情走进卧室:“哟,换了套新裤子,没少花钱吧?”   “你是来看病人的吗?你是来说风凉话的吧?出去!给我出去!”   秦淮茹不为所动:“你呀,变成现在这样实属活该。”   许大茂怒了:“海棠,赶她出去。”   秦淮茹冷笑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纸:“赶我出去?许大茂,你可想清楚了,别后悔啊。”   许大茂一听她说话的语气,心里有些没底,十分好奇寡妇手里拿的什么。   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海中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   “海棠啊,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于海棠看看许大茂,见他没有反应,带着疑虑走了。   秦淮茹走到床头,把手里的假化验单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许大茂接过来拿眼一瞄,先是一乐,然后一悲,接着是茫然。   秦京茹怀孕了?   “怎么?不信啊?”秦淮茹说道:“咱们厂医务室的王大夫让去做的化验,这还能有假?而且二大爷也知道这件事,您说是不是啊,二大爷?”   刘海中说道:“没错,许大茂,我跟你说,事情都这样了你要再找借口不娶秦京茹过门,那就是始乱终弃,她要拿着化验单到厂里一闹,别说我,厂领导都救不了你,你就等着挨整吧。”   这话不骗人,别说始乱终弃,哪怕是乱搞男女关系,都能让他把放映员的工作丢了。   秦淮茹说道:“许大茂,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错失改过的机会。”   许大茂两只眼左右瞟了瞟,怂了。   是,秦京茹一土妞儿,哪里比得上于海棠,不过真正重要的是孩子,那才是他的命根子。   “你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处理好于海棠的事。”   “那你尽快啊。”秦淮茹说道:“就你现在这样儿,早点解决,还能有个照顾你的人。”   丢下这句话,她走了。   “你啊,你啊……活该。”刘海中指点他几下,背着手走了。   秦淮茹由后院儿出来,走到傻柱屋子前面的时候,东厢耳房的门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是林跃?他去何雨水房间干什么?   “姐,姐……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秦京茹的声音将她惊醒,只好挥去脑海的疑问,扭头进了西厢。   与此同时,于海棠走进许大茂的房间:“秦淮茹跟你说什么了?”   许大茂踌躇半晌,一咬牙一跺脚——哦,他现在不敢跺脚。不过分手的话呢,还是说了。   “你,许大茂,你混蛋。”于海棠抄起床头柜放的杯子,把倒给他喝的水全浇脑袋上,完事气冲冲地走了。   “哎,你怎么这样……”   许大茂委屈极了,他在于海棠身上搭了那么多钱,给她买衣服,给她爸妈买礼品,甚至于莉、阎解成、阎埠贵那群人都沾了她不少光,结果呢?于海棠的身子没有得到,为给她出气腿被林跃打折了,末了还给浇一头水,这特么,到哪儿说理去?   于海棠带着气来到院子里,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先是被林跃甩了,又给许大茂撇了,这……这对得起她厂花的身份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看到放在遮阳棚下面的小水瓮,她拿脚一蹬。   啪~   瓮破了,水洒了一地。   于海棠这才感觉好受一点,钻进月洞门来到中院儿,就在这时,东厢耳房的门打开,何雨水走了出来。   “海棠,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自从在傻柱和许大茂之间选择了后者,她就不好意思在东厢耳房住了,连带着见了何雨水都有点儿抬不起头。   “海棠?来……来啊。”   于海棠踌躇一阵,咬咬牙,跟着何雨水走入房间。   “怎么了?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许……许大茂,他就是个无耻小人!”于海棠一坐下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倒了出来。   听完她的讲述,何雨水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许大茂不行,可你不听啊,现在知道我哥的好了吧。”   于海棠说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话说到这儿,你就没想过跟我哥重新开始?”   一句话把于海棠说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跟许大茂……你哥……他能接受我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又没跟许大茂发生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我到我哥面前一讲,说你是受了许大茂的骗才跟他处对象的,我哥一准儿改变对你的看法。”   “那倒也是。”于海棠喝了一口水,慢慢地放松下来:“可是我刚跟许大茂吹了,这么快就……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没叫你立刻行动,过个一月两月的,等院儿里的人都消化了你跟许大茂分手的事咱们再出击。”   “雨水,谢谢你,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握住机会。”   “道什么谢呀,我这也是为我哥的幸福生活着想。”   当晚于海棠没有走,就在何雨水屋里住下,而秦京茹知道表姐把她的事情办妥了,第二天就搬进了许大茂家。   一周后,秦京茹吃过午饭出去了,回来已是傍晚时分,此时的许大茂已能够以拄着拐杖下地走动,吃喝拉撒勉强可以自行解决。   “你干什么去了?”   “抓药去了。”   “抓药?”   “对。”秦京茹晃晃手里的纸包:“我听人说东直门南边住着一个老中医,医术可好了,小到感冒发烧,大到伤筋动骨,都能治。”   许大茂不说话了。   “你等着哈,我先去做饭,然后给你煎药。”   拿着盆儿从屋里出来,秦京茹打量一眼西南方,嘴角漾出一缕满足的笑容。   纸包里装的是伸筋草,透骨草,鸡血藤这类中药,但并不是她买的,是林跃送给她。   老中医也确实有,不过不是全科,专治妇科。   说起来,这事儿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   时间回到秦淮茹发现许大茂始乱终弃,跟于海棠鬼混后的第三天。   秦京茹得知自己被甩心情不佳,吃过午饭后从院子出来,准备去巷口透透气,看看街上过往车辆,便在这时,猛听得拐角处有人喊她名字,扭头一瞧,熟人。   “是你啊。”   林跃说道:“对,是我。”   秦京茹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她对林跃的印象很好,第一次见时就觉得他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完全没有二十出头男孩子的幼稚和不着调,举手投足很稳重,很有风度。   第二次是被娄晓娥撞见她跟许大茂在什刹海公园幽会,她溜出来正好遇到去拉货的他,大热天的不辞辛苦将她送到车站。   感觉是个特靠谱,值得信任的一个人……虽然院儿里人都传他跟她表姐是死对头。   “有事。”林跃说道:“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朝秦京茹使个眼色,往西边走去。   出于信任和好感,她毫不犹豫跟上。   从雨儿胡同出来,顺着一条暗渠往北走了段路,林跃在一个日久失修的小亭子前面停下。   “这里原本有一条河的,接什刹海,通皇城,往南是有名的荷花市场,前清摄政王载沣,梅兰芳、孔祥熙等名人经常出入其间,现在,可惜了了……”   秦京茹一农村土妞儿,哪里听得懂这个,只觉得他很有学文就是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   林跃说道:“说正事。”   他翻了翻裤兜,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秦京茹接过来打量一眼,发现上面标着许多数字,还有非常潦草的签名,看来看去她只认出诸如“六院”、“化验”、“不育”几个不连贯的词语。   “这是什么呀?”   林跃说道:“这是许大茂的生育能力检查报告。”   秦京茹大吃一惊:“许大茂的生育能力检查报告怎么会在你手上?”   “是娄晓娥给我的。”   林跃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发现土妞儿眼睛里的情绪茫然居多。   “许大茂没有说他和娄晓娥离婚时被我揍了的事吧?”   秦京茹说道:“你为什么打他呀?”   话罢忽然反应过来,许大茂这种人确实欠收拾:“哼,打得好,他是该受点教训。”   “原来你不知道啊?也是,这么丢人的事,他哪好意思说,不过这不是重点。”林跃说道:“娄晓娥以为我在帮她出头,便把我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给我看了这张化验单。你应该知道,俩人结婚三四年了都没有孩子,许大茂一直对外讲是娄晓娥不能生,早晚有一天把她休了。娄晓娥能不担心害怕吗?就偷偷地取了许大茂一些体液到六院做了化验,结果证明不是她不能生育,问题出在许大茂身上。关键是吧,这事儿不好对外人说,她也怕许大茂恼羞成怒打她,便一直闷在心里,寻思有时间去问问中医,看能不能通过偏方治疗这种被西医判了死刑的绝户病,谁知道许大茂就在这时翻脸不认人,为了跟你在一起找到二大爷开全院儿大会,要跟老婆离婚,娄晓娥很生气,想等许大茂挑她不能生育的理时拿出这张化验单,给他个好看,谁知道许大茂剑走偏锋,没在这件事上挤兑她,而是仗着刘海中撑腰,拿她的出身和父母的问题做文章,结果你也知道了,俩人离婚了。因为许大茂手里有不利于娄家的东西,娄晓娥害怕他狗急跳墙,一直没敢把化验单的事说出来,直到娄家人得知刘海中准备落井下石,被逼逃走,她把化验单寄给了我,瞧那意思吧,应该是想让我找机会给许大茂一个好看。”   “这么复杂呀?”   “其实,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什么意思?”以秦京茹的智商,理清楚上述言辞的逻辑已经很不容易,再复杂,再复杂她脑子就成浆糊了。   “意思就是……”林跃深吸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娄晓娥搞错了一件事,我在全院儿大会上揍许大茂根本不是路见不平帮她出气,我是为了你。”   “为……为了我?”秦京茹完全懵了。   “是的。”林跃在【师奶杀手LV3】的基础上又把【我是演技派LV3】打开,不然的话,他怕自己笑场。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既然许大茂要和娄晓娥离婚,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娶你过门,我能不气愤吗?能不伤心吗?能不冲动吗?便借着这件事打了他,还被娄晓娥误会我是为她打抱不平。”   “你……你喜欢我?”秦京茹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面带惊慌看着他。   “是的。”林跃似乎是害怕她受惊跑掉,两只手一下子扶住她的肩膀:“你肯定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难过,但是呢,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你,因为跟许大茂比,我没房子,现在住的前院儿耳房面积很小,而且是我大伯的产业;我工作不好,他是轧钢厂放映员,工资高油水足;我老家是昌平的,父母都是农民,没背景更没钱,比不了许大茂的家世……我觉得只要你能幸福,我的感受不重要。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许大茂那个骗子、流氓、王八蛋,他居然始乱终弃,看见于海棠来了四合院儿就把你甩了,于是我忍不了了,决定叫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这个土妞儿吧,虽然人品很差,性格不好,但是颜值和身材在线,拿来做老婆不成,混个P友什么的还不错,关键是能给许大茂戴绿帽子,而且一如之前向许大茂承诺的,得送一份大礼给他。这是林跃想要的。   秦京茹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她就一农村土妞儿,哪里经过这个,给他讲的晕头转向,心乱如麻。   林跃没有停,继续往下鬼扯:“当我试着去中院儿找你的时候,偶然听到秦淮茹和傻柱的对话,他们俩为了帮你嫁入许家,准备去医院开假的化验单,这事儿他们已经跟你讲了吧?”   “啊?”秦京茹还处于震惊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开假化验单伪装怀孕骗婚的事他们问过你的意见没有?”   “问过了。”   “你怎么答复他们的?”   “能……能怎么答复,当然是……答应了。”   秦京茹低着头不敢看他。   林跃说道:“我认为这事不可取,娄晓娥就是因为生不了孩子被许大茂扫地出门的,假如你们俩结婚后还生不出孩子,那你会成为第二个娄晓娥。”   秦京茹说道:“可是……生不了孩子的是他啊。”   “那你愿意和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几十年后和后院儿的聋老太太一样无依无靠?”   “我当然不愿意了。”   “可是你又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你想和你姐一样当城市人对不对?”   秦京茹点点头。   林跃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秦京茹抬头看他,等待详细的解释。   “在那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林跃紧盯她的眼睛:“你喜欢我吗?”   “我……我……我……”   秦京茹慌得很,想起许大茂没法生孩子,以后养老是个大问题,眼前这个人呢,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可是人越看越耐看。   林跃突然把她往前一揽,带着三分粗鲁七分冲动吻过去。   秦京茹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大约过去半分钟,林跃放开她,然后做出突然警醒,非常懊悔的表情。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我该死,我真该死。”   “我……我……你……”   林跃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我知道,喜欢的情绪再强,我也不能像许大茂那样给你富足的生活,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够看到你幸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京茹,我想……既然都是骗……”   他凑近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秦京茹大惊失色。   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计划失败了,你还有我呢,虽然没有自己的房子,家庭不富裕,可好歹我也有铁饭碗,工资拿来养家凑合够用,而且户口已经从农村迁了出来,过两年一样可以给你城市人的身份,横竖你都没有损失。”   秦京茹一想对啊,是这么个理儿,他果然是真心喜欢她,处处为她着想,凡事以她优先,不过就是……   眼见她还在犹豫,林跃又说了一句话,终于秦京茹她下定决心。   “许大茂跟于海棠搞在一起的时候考虑过你的感受吗?何况从结果上讲,我们这是在帮他。”   是啊,许大茂发誓会娶她,会一辈子宠她,结果呢?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这样的人渣,怎么算计都不为过。   “这……真能行吗?”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林跃非常突然地把她从地上扛起来,大踏步往外面走去。   “你……你放我下来,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这地儿少有人来,而且没人认识我们。”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师父家里老人病重,请了半个月假带着老婆孩子回乡下了,我不愿意在四合院儿住,每天看许大茂那张臭脸,就管他要了房间钥匙。”   “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林跃充耳不闻,带着她径直奔公园儿下棋老头输了一年使用权给他的第二落脚点。   主线任务是做恶人嘛,渣一渣对任务评分应该有促进作用吧,更何况目标对象是秦京茹和许大茂,这样做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唉,经历过许多次影视剧世界,海王当了不少,做隔壁老王……这还是头一回,感觉真鸡儿爽。   傍晚时分。   林跃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记住我教你的说辞,不要在你姐面前说漏嘴。”   秦京茹说道:“我知道,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跃凑近她的脸,坏笑说道:“我跟一般人可不一样,这……你应该能感觉的到吧。”   秦京茹腾的一下脸红了。   半个小时后,秦京茹回到四合院儿,秦淮茹问她怎么一下午没见人影,她说心情不好,一个人去公园儿散心了。   秦淮茹和贾张氏没有多想,认为这很正常,没有一个女人会在被男人甩了以后开心快乐。   ……   这一个月来,秦京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外面散心,秦淮茹和贾张氏对此已经习惯,认为这样比闷在家里钻牛角尖儿好,岂不知她是去会林跃了。   今儿嘛,也是正常操作。   “老太太,出去遛弯儿啊?”   秦京茹往盆儿里接满水,一扭头,正好看见林跃搀着老太太由北屋出来,她嘴上招呼老太太,可是眼角余光都在那个男人脸上。   “哼。”   聋老太太还在记恨她勾引许大茂坑害娄晓娥的事:“走,别理她。”   “哎。”林跃答应一声,冲秦京茹眨眨眼,扶着聋老太太走了。   接水洗菜切段,刷锅放油翻炒,一阵忙碌后,秦京茹将饭做熟给许大茂端过去,完事又把袋子里的中药煎了,一番折腾后端着药碗走进房间。   “大茂,来,该喝药了。”   许大茂往前凑了凑,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不由皱起眉头。   “太难闻了,不喝。”   他这儿一说难闻,那边秦京茹有反应了,喉头蠕动几下,捂着嘴一阵干呕。   许大茂赶紧过去给她捶背,等秦京茹好一点后在旁边坐下。   “你没事吧?”   “没事……”秦京茹嘴上说没事,心里却是风起云涌不太平。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这次不是装的,也没有吃坏肚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被许大茂识破了。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你表妹?她现在是我的情儿   入秋。   天气转凉,一年里的第二大团圆节——中秋节即将到来,未雨绸缪的人开始做过冬的打算,心大的人还穿着背心短裤在长安街上逗猫遛鸟儿侃大山。   在离开四合院半个多月后,于海棠又回来了,没说的,还住何雨水那屋。   这一天,秦京茹逛街归来,左手提着一只烧鸡一条活鱼,右手拎着一袋子苹果两瓶酒。   贾张氏在中院择菜,看到这一幕后转身进屋。   “回来了,回来了,左手烧鸡右手水果,还买了一件新衣裳。”   秦淮茹听说,赶紧放下手头的针线活推门走出,把秦京茹截下。   “京茹!”   “咦,姐,你今天没上班去啊?”   “我今天休班,你这是……”   “哦,大茂不是刚回去上班吗,卧床养病这段时间是分厂小孙在帮他放电影,他说今天晚上请人来家里做客,让买些酒菜,好好款待一下。”   秦淮茹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笑了笑。   “京茹,是这样的,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想回老家看看,你也知道,我带着三个孩子一个婆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可是看望爹妈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我想……你手头宽裕的话能不能借我点钱。”   “姐,我也想帮你,但是我手里真没钱,许大茂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钱的事上捏得可紧了,平时只留给我刚好买菜的钱。”   “我说秦京茹,这是第几次了?只要你能嫁给许大茂,以后有难处只管跟你讲,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了?你就不怕我把假化验单的事告诉许大茂?”   秦淮茹怒了,这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来找秦京茹借钱?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白眼儿狼,妥妥的白眼儿狼。   秦京茹说道:“你如果不怕害了给你开假化验单的医生就去告诉许大茂,我不在乎。”   秦淮茹一听这话完全懵了,这话……谁教她的呀?她一农村来的土妞儿,怎么能想到用六院陈医生的工作反威胁她呢?   “秦京茹,你行,你可真行,我当初就不该帮你。”   “你帮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大茂说了,只要你跟傻柱划清界限,他就拿你当大姨子,不然一切免谈。”   “好,这么快就把自己当许家的人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也是跟你学的。”   秦京茹一拧腰,迈着小碎步走了。   秦淮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心说你就作吧,等你生不出孩子,演不下去的时候看我怎么治你。   她这正想着,忽然听到前院谈话声,完事看见何雨水、于海棠两人往后面走来。   于海棠怎么又来了?   秦淮茹想不通,许大茂都跟秦京茹领结婚证了,这个女人还来四合院儿干什么?   “雨水,你们这是?”   何雨水把车子往屋檐遮雨棚底下一停,回头望她说道:“一个月没见,我挺想她的,就邀她来家里住几天。”   于海棠说道:“秦师傅,前些日子的事还要多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法看清许大茂的人渣本质。”   何雨水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哥比许大茂好一百倍。”   于海棠说道:“嗯,现在我知道了。”   秦淮茹一听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说咋个意思?于海棠要吃回头草?   偏偏何雨水还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   “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去干活呢。”秦淮茹心思电转,没有转身回屋,径直走到北屋门前,由窗台上一只布鞋下面拿出钥匙开锁进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堆衣物,还有床单、桌布什么的,完事往水槽前面放自家衣物的大盆里一丢。   于海棠愣了好一会儿,扭脸去看何雨水。   “嗨,你说我哥吧,特喜欢孩子,时常给棒梗他们买吃的玩的,秦姐呢,一有空就帮他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什么的,这也算是……人情往来吧。”何雨水说完一拉于海棠的手:“走,咱们进屋说去。”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东厢耳房。   水槽后面的秦淮茹抬起头,面无表情瞄了对门一眼。   另一边,回到自家客厅的秦京茹撇撇嘴,一脸蔑视。   果然被林跃说中了,就这表姐,不到一个月能借五回钱。   话说得好听,借?她能还上吗?   被当成白眼狼,也比不断去填那三个小兔崽子的无底洞好,何况她能嫁给许大茂,真正的功臣可不是秦淮茹和傻柱。   ……   与此同时,李长明的办公室内。   “你们两个人呢,都算是咱们厂的积极分子,这里有两份材料,拿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谁搞得好,我就奖励谁。”   办公桌那边是许大茂和刘海中。   “李主任,你也知道,我的特长不是整材料。”   刘海中什么文化程度?高小毕业,做这种事肯定不擅长。   李长明说道:“让你们整材料是信得过你们,交给其他人我还不放心呢。”   “主任,您放心,不就是整个材料吗,我许大茂今天晚上就算不睡觉,也一定把任务完成,让您满意。”   许大茂很会来事儿,点头哈腰,带着讨好的笑容拿起对面的文件退到一边。   李长明板着脸道:“刘组长,你看看人家许大茂觉悟多高。”   “好吧,那我尽最大努力。”刘海中面有难色,不过还是听话地拿起桌上的文件。   “行了,你们去忙吧。”   俩人答应一句,离开办公室来到外面走廊。   许大茂冷冷地看了刘海中一眼,拿着文件下楼了。   是,上次的事情办砸了,李长明都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不过那是因为林跃太阴险,并非他办事不利,而且现在他跟李长明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再加上有金条的贿赂在,这次写材料比赛,就是整倒刘海中,取而代之的好机会。   刘海中没有理睬许大茂,拿着材料背着手慢悠悠离开办公楼。   晚上,许大茂在灯下翻阅资料,整理文件,秦京茹伺候他一会儿,便以肚子不舒服为由上床睡觉,不再管他。   快十点的时候,刘海中推开房门,瞄了一眼对面亮着灯的许宅,拿着文件上前院儿,敲响前院儿西厢耳房的门。   ……   第二天,还是副厂长办公室。   李长明拿着两份文件左看看,右看看,将许大茂整理的材料往桌上一放,把刘海中交上来的递过去:“来,许大茂,看看刘组长的成果。”   许大茂接过来稍一打量,脸色变了。   他好歹是宣传科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两篇文章一比较,孰好孰坏不言而喻。   “大茂啊,这可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要说整材料的水平,你确实没有刘组长强。”   许大茂仔细一想,不对呀,他好歹也读了两年初中,肯定比刘海中的文化层次高,这老东西怎么可能比他强?   “刘海中……你作弊,你肯定作弊了,说,是不是阎埠贵帮你写的?”   “许大茂,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眼见俩人掐起来,李长明不高兴了,拍了一下桌子道:“吵什么吵?不像话。”   李长明一生气,对面俩人都不说话了。   “这样吧,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也别说我偏袒哪一方。”李长明望许大茂说道:“你先做个纠察组副组长吧,以后呢,视你们的工作成绩给予职位上的调整。”   刘海中低眉顺眼道:“李主任说的是,今后我一定继续努力,好好工作,不负您的栽培。”   说完话他转身走了。   “不是……你……这怎么就……”许大茂指着他的背影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傻样。   “李主任……”   “许大茂,你有完没完?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要是不服,以后就在工作上努力,把咱们厂搞得轰轰烈烈,我才有理由把你扶正。”   许大茂没话说了。   李长明一瞪眼:“还站着干什么?走吧。”   副组长就副组长吧。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许大茂叹了口气,由办公室走出去。   待房门关闭,李长明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缸喝了口水,养两条狗当然比养一条狗好,多一个选择嘛,还能日常掐架什么的,享受一下做主人的快感。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秦淮茹,看我剥了你的皮   半个月后。   秋风袭人,星辉照城郭。   林跃坐在书桌前面埋头设计一款机械部件,只听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有人在敲房门。   他走过去把门一拉,何雨水的脸出现在外面。   “听说你得奖了?”   一进门她就看到墙上的奖状和圆桌上印着“全国钳工技能大赛”八个红字的白瓷缸。   林跃说道:“你消息够灵通的啊,坐。”   何雨水没有坐,瞄了里面一眼,看到书桌上放的画纸,走过去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瞧。   “这么复杂,什么东西?”   林跃说道:“我要是告诉你,那就是泄密了。”   “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   何雨水吓得没敢多问,赶紧把画纸放下,回到圆桌前面坐下:“于海棠告诉我的,她说今天杨厂长给广播站送来一份广播稿,报道第三轧钢厂在全国钳工技能大赛里取得团体第二的好成绩,着重点了你的名,说你们厂从万年老三往前迈进一大步,你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她还说现在厂里的人都叫你林八级,也是全国最年轻的准八级钳工。”   “虚名罢了。”林跃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   “装,在我面前还装。”   “真没有。”   林跃心说我什么人啊,《追龙》里的华探长,《非诚勿扰》里的福布斯富豪榜一员,《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年轻军长,《匆匆那年》里的航天工程师,《绣春刀》里的假皇帝,八级钳工?这是最低调的身份了吧。   “你这么晚过来,不只是为了恭维我吧。”   何雨水表情一变,正色道:“于海棠说昨天秦淮茹去找她了,想撮合她跟刘海中的二儿子刘光天,还跟她说如果不是自己在中间拦着,刘海中已经撸了她广播员的职位。”   “呵呵。”   林跃冷冷一笑,知道何雨水把于海棠招过来,秦淮茹三番四次表现她跟傻柱的亲近无果,便选择曲线救国,找到刘海中,提议由她出面去做于海棠的工作,保这个媒。   “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秦姐是这样的人呢,难怪我哥跟别人处对象搞一个散一个,原来……”   林跃说道:“这事儿吧,严格来讲,有那傻逼自己的原因,也有秦淮茹的从中作梗,一加一等于二。”   傻逼。   很刺耳的一个词。   何雨水瞪了他一眼:“不许你这么说我哥。”   “他不傻吗?跟个寡妇不清不楚的,好人家的女孩儿知道这事以后会怎么想?你那个快结婚的男朋友要是有个亲密到可以给他洗内衣裤的红颜知己,你会理解他吗?不会吧。”   “当然不会。”   何雨水说道:“可是……我哥帮了她那么多,她总不能一点不为我哥着想吧,难不成她打算搅合我哥一辈子?”   林跃转移话题道:“于海棠呢?什么反应?”   何雨水说道:“于海棠能有什么反应,既不想得罪刘海中,又想吊着我哥,打太极呗。”   林跃说道:“刚才我去老太太那边的时候,看到秦淮茹去你哥屋里了。”   “是去借钱了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去摊牌的。”   “摊牌?”何雨水大吃一惊:“她来真的啊?”   “再不趁着于海棠犹豫不决时迈出决定性的一步,等你彻底站到她的对立面,秦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事……她婆婆能同意吗?”   林跃望着她微微一笑。   “哎呀,你倒是说呀。”   “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真讨厌。”   何雨水白了他一眼,目光往旁边一瞟,发现椅子靠背搭着一双串联起来的毛线手套,看起来是新打的。   “这是……冉老师送你的?”   林跃说道:“她不是被停了教书的工作嘛,闲工夫比较多,就跟看门大爷的媳妇儿学打这个,别说,天分还挺高,像模像样的。”   何雨水说道:“你……就不怕她连累你?”   “连累我什么啊?”林跃说道:“我们家三代佃农,现在我就是厂里一基层工人,最多在领导那里有点儿名声,不碰政治不迷恋权力,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头上呀。”   “那倒也是……”何雨水拍拍手站起来:“我先回去了,顺便探探我哥的口风。”   “好。”   林跃站起来把何雨水送到门外。   ……   电视剧里秦淮茹搅黄了傻柱和冉秋叶的事后立刻去做贾张氏的工作,即便不被理解,也还是跟傻柱摊牌了,完事儿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喜欢她,还是只拿她当姐姐,就勒令傻柱不准去找冉秋叶,还拿娄晓娥跟他的关系说事儿。   对方没答应处朋友就河东狮吼上了,傻柱怎么做的?连个生气的姿态都没有,要么说蠢货贱呢。   这里也差不多,于海棠泼辣,秦淮茹不敢太过分,便威胁傻柱再跟厂花眉来眼去,以后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事自己做,也别再想棒梗、小当、槐花亲近他。   傻柱这个怂货,跟许大茂横,跟二大爷三大爷横,跟厂里的人横,可他就不敢跟秦淮茹横,被一寡妇怼在家里,上赶着要给他当媳妇儿,那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立冬后,于海棠又来了一回,俩人在林跃的事上寻找到共同语言,搁那儿一块儿骂人时,秦淮茹不请自来,往屋里一坐,弄个鞋底子一边纳,一边往傻柱脚上比量,搞得于海棠尴尬极了,终于忍不住逼问傻柱,要他阐明自己的立场,是跟秦淮茹划清界限俩人处朋友,还是要做仨孩子的后爹。   傻柱的回答是什么?   没想好,得给他点时间好好理一理事情头绪。   就在于海棠气急败坏准备放弃的时候,何雨水来救场了。   她一方面不想跟秦淮茹撕破脸,随着时间推移,又觉得林跃针对秦家人很有道理,便极力安抚于海棠,说她会做她哥的工作,完事一起离开。   秦淮茹看出了何雨水的态度,知道情况不容乐观,那真是急得哟,饭饭吃不下,觉觉睡不好。   秦京茹那边快断道了,傻柱这儿真要跟于海棠好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所以哪怕贾张氏说话越来越难听,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这一天,她买了瓶酒,炸了点棒梗从傻柱屋里偷来的花生米,端到傻柱的房间里,三说两说,俩人喝上了,三喝两喝,那话题可就有点偏了。   秦淮茹攻,傻柱就守,一个主动,一个被动,最后寡妇把傻柱弄死角里去了,说今天晚上喝醉就不走了,在他屋里睡。   傻柱对她的感情呢,说喜欢倒不如说习惯,何况还有何雨水撺掇他选于海棠。   “来一个你给我撵跑一个?那我就去找你婆婆,让她来治你。”   秦淮茹说道:“新人新事新国家,我婆婆也没权力管我啊。”   话说到这儿,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贾张氏阴着一张老脸进来:“你看我有没有权力管你,走,跟我回家。”   秦淮茹说道:“我就不回。”   这下贾张氏恼了,起手就是一巴掌,啪~重重地扇在寡妇脸上。   “您怎么打人呢?”   “你不守妇道,打你怎么了?我还抽你呢。”   贾张氏摘下墙头挂的鸡毛掸子就要打人,后面傻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得了,不讲理了是不是?”   “我管我儿媳妇,有你什么事?”   “你儿媳妇?那还是我姐呢。”   他用力一搡,贾张氏噔噔噔退了好几个大步。   “傻柱,你敢搡我?”   傻柱扯着嗓子喊道:“搡你怎么了,我还想抽你俩大嘴巴子呢,你当你媳妇儿这么多年容易吗?槐花没生你儿子就死了,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仨孩子拉扯大,简单吗?还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为TM一个破馒头,得在工友面前装笑脸,换几斤粮票还得听下流话,为了保这份工作她熬夜看图纸,那玩意儿她看得懂吗她,为谁呀?还不是为仨孩子还有你这个恶婆婆,实话告诉你,我忍你好多年了。你再给我打她一下瞧瞧。我不像你,我记得她的好,这么些年,是她在我这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你要非这么闹,我还告诉你,这姐我不要了,我就娶她当媳妇儿,我们就一块儿过,把你轰老家去。”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些年来你们狼狈成奸,你以为我看不见啊?”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傻柱去拎酒瓶子要犯浑,赶巧易中海听到声音过来,忙拦住他,又把贾张氏从屋里带到外面。   “各位街坊邻居,你们来评评理。”   刚才在里面闹腾半天,惊扰了前后院的住户,没睡下的早早跑来,睡下的也纷纷穿上衣服出门看热闹。   “这个傻柱……他和我儿媳妇在里面……”   “老嫂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易中海赶紧制止他。   “易中海,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眼见人越聚越多,她的嗓门儿更高了:“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只说里面俩人的事,傻柱……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要拿酒泼我吗?来,你也学前院儿那个小畜生,把我弄进医院一回。”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对着北屋指指点点,易中海一瞧事情越闹越大,赶紧让老婆去后面请聋老太太。   那边贾张氏往门口一坐,吊着嗓地嚎:“傻柱,你给我出来,你今天不出来我就不走了。哎呀,这一院子的人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干吗?喊什么喊,在这儿呢。”傻柱还真就从屋里走出来:“非把事情闹大是不是?犯浑谁不会啊?去年在前院儿被浇了一盆冷水,还没长记性呢?”   “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一遍算什么?你想听,我给你说十遍。”傻柱瞄了一眼刚刚到场的秦京茹、许大茂,以及二大爷。   “就着今天大伙儿都在,咱也别藏着掖着的了,把事跟大伙儿说明白算完了。它是这么档子事,我呢,大家都知道,老大不小的还没娶媳妇儿,你看吧,雨水眼巴前儿都要结婚了,我这当哥的还单着呢。我就寻思,这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呢。哎,我仔细一瞧,咱院儿里就有一合适的,谁呢?秦淮茹。这大伙儿都知道,秦淮茹她男人因为工伤死了好些年了,她在院儿里做人做事都是一等一的,伺候仨孩子,孝顺老婆婆,你们说……这么好的人哪儿找去啊,是不是?”   他顿了一顿,看到很多人点头:“干脆,也别瞎折腾了,就她吧。我就跟秦淮茹说,要不咱俩结婚得了,秦淮茹不干呀,毕竟拖家带口的,我呢,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家说通了,一块儿找到她,就贾张氏,说您看这事儿成不成,谁成想……这恶婆婆不答应也就算了,甩手就是一巴掌,啪,把人给打哭了,人家养你好几年了吧,你说你怎么能打养你的人呢?”   四婶子绷不住了:“她呀……她这是怕你跟秦淮茹好上,把她赶回老家。”   贾张氏一瞪眼:“这里有你什么事?边儿凉快去。”   就在这时,一大妈搀着后院儿聋老太太过来。   贾张氏正对着傻柱骂:“你个孙子王八蛋,傻柱。”   聋老太太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举起拐杖就往寡妇的婆婆身上招呼。   然而拐杖并没有打中人,停在半空中。   一只手握住了它。   那边是一个男人,后面跟着傻柱的妹妹何雨水。   “哟呵,挺热闹啊,这是唱的哪出儿?是崔家老妪棒打鸳鸯呢?还是潘金莲要嫁武大郎啊?咱有一说一,前面那出儿我不爱听,后面那出儿听高兴了,还真能赏你们俩钱儿。”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三个畜生一条狗   所有人都愣住了。   贾张氏看到是他,心说这王八蛋怎么来了。   易中海对她投去一道不爽的眼神,似乎是在回应她的问题——还不是因为你,吵啊嚷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家的丑事一样。   那边二大爷准备出场调解的,现在也蔫儿了。   “老太太,跟这种人置气,犯不上。”林跃放开握住拐杖的手,转身看向贾张氏:“骂呀,你怎么不骂了?”   贾张氏骂街,骂的是谁?   傻柱呗。   “滚一边儿呆着去,这里有你什么……”   话还没说完,林跃咣唧一脚踹过去,那速度快的,旁边刘光福都没顾上眨眼,反应过来时傻柱已经躺地上了。   真滚一边儿呆着去了,不过不是林跃,是他自己。   “我……日你二大爷的……”   跟刚才一样,话依然没说完,他的脸便给按进门前的花池子里,啃了一嘴老泥。   林跃回头看了神色复杂的何雨水一眼。   “当我愿意管你这种傻逼啊,要不是何雨水去喊我,爷爷我还跟周公下棋呢。”   林跃扯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傻柱满心不服一拳挥出,林跃用手一抓,猛地一扭,闷哼声中,蠢货的脸涨成猪肝色。   “犯浑谁都会,但是跟打不过的人犯浑,那就不是浑了,要么说你傻呢。”   “哥!”   何雨水看着他挨揍又心疼又生气,还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行,你这妹妹当的够可以的,找人来打你哥。”傻柱也一样,给她气得不轻。   “因为你欠打。”林跃把他往地上一丢,朝北屋喊道:“秦寡妇,来看看吧,你男人被揍的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还坐的住呀?”   “姓林的!这里没你的事。”易中海大怒,他不知道何雨水为什么看着她哥挨打,不仅无动于衷还帮仇人说话。   “滚蛋。”林跃说道:“你算哪根葱?”   “你给我再说一句……”易中海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林跃二话不说,反手扭住他的手腕,脚在下面一绊,易中海噗通一下趴地上跟傻柱做伴了。   哗~   四婶子的儿子、女儿,阎解放、阎解旷,还有于莉和王家老二……无不面露骇然。   那边一大妈一看老头子被揍了,就要上前跟林跃拼命,不想秦京茹一把抱住她的腰:“一大妈,你别去,他真敢打死你们的。”   傻柱、秦淮茹、许大茂、刘海中、易中海、刘光天……这大院儿里有头有脸的人他谁没揍过啊?   也就三大爷阎埠贵,日常最会见风使舵,或者说因为冉秋叶的关系林跃给他留着脸呢。   啪嗒~   聋老太太往地下一杵拐杖:“林跃,你为什么打人?”   林跃没有立即回答,瞥了躲在窗户那边往外瞅的棒梗、小当、槐花一眼,走过去揪住贾张氏的衣领。   “你……你想干什么?”   “站起来!”   “哎呀,各位……街坊,你们可都看见了,他……他欺负我们贾家没人,他……”   啪~   一巴掌下去直接给老东西抽懵了,声音戛然而止。   “起不起来?”   啪~   又是一大嘴巴子,老家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连续挨了两巴掌,贾张氏怂了。   他也知道欺负欺负傻柱没事儿,因为那小子嘴上发狠行,打老人这种事做不出来,可林跃不一样,那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啊。   眼见贾张氏不再撒泼,林跃走回聋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你说你耳聋眼不花,对院儿里的人和事心如明镜,那你知道今晚唱得哪一出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   林跃说道:“孙子兵法里有一策,苦肉计。”   他抬头看向北屋:“秦淮茹,你是不打算出来了对吗?是真不敢面对你婆婆呢?还是害怕被我剥皮?”   不见她出来,房间里静悄悄的。   已是入冬光景,夜风寒凉,阎埠贵把手拢进衣袖:“林跃,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行,那我就直说了。”林跃说道:“秦寡妇,大家也知道,家里仨孩子俩大人,算上今年涨的,一月工资二十八块五。我们市的困难家庭标准是什么?每人每月五块钱,换句话说,这钱如果紧着花,一家人绝对饿不死。二大爷家和三大爷家老大没结婚的时候,同样是一个人工作养五六口人,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凭什么到了她这里就是四合院儿里的特困户了?答案是人家演得好,跟这个哭穷跟那个诉苦,又是一个寡妇……哎,寡妇这个标签可是一件好武器。一说起来,人们对寡妇固有的印象是什么?弱势群体呀,命苦呀,可怜呀……一番骚操作下来,秦家成了四合院儿里最困难的那一个了,谁要是占她家便宜,那就是不应该,谁要是不照顾她家,那就是不善良。”   “瞧见地上这货了吧?傻柱儿?我更倾向叫他傻逼。是,钱怎么花怎么造,那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没资格说,更没资格管。这一来二去接济秦家成瘾,他觉得自己保护弱小,急公好义,是大大的好人,是一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儿,把自己感动哟……寡妇也很感动,感动之余在想什么呢?你说万一哪天傻柱儿结婚,找了个精明的媳妇,谁帮她养孩子和婆婆呀。起初呢,她想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傻柱,两家成亲戚了,不就地久天长了吗?可谁成想傻柱被许大茂截胡了,但这不是坏事,因为许大茂也住在四合院里,还是一等一的有钱人,往后又能给她家添一个生活帮手。想法很丰满是吧?不过现实相当骨干,许大茂可比傻柱儿聪明多了,严令秦京茹不得往寡妇家的无底洞投钱,于是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啥好处都没捞着。”   “哎,你说吧,这人间的事真奇怪,怕什么来什么。何雨水呢,认为于海棠被许大茂骗过以后会痛定思痛,知道她哥才是最好的选择,便从中牵线搭桥,指望俩人能成,你们猜怎么着?秦淮茹急了,好家伙,这一番搅合,在傻柱和于海棠聊天的时候跑北屋去收换洗的衣服,在俩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去要酒喝,有次还跑到傻柱床上睡午觉,于海棠能不气吗?但是在何雨水的分析下想通了,这是秦婊子在玩儿手段呢,并没有赌气走人,再也不见。这可怎么办……秦淮茹急了,这个难受哦,茶不思饭不想觉睡不好,哎,还别说,真给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我刚才说的苦肉计。傻柱不是犹豫着不知道选谁好吗?不是把她当成姐姐吗?那就逼他一把,推他一把,将生米做成熟饭。”   “具体怎么做呢?对,贾张氏扮黑脸,易中海扮白脸。西厢记大家都知道吧,不知道的话棒打鸳鸯总听说过吧?贾张氏呢?演得就是那崔夫人,一个恶毒妇人的人设,她呢,越不讲理,越刻薄,你们就越会同情秦淮茹,这时候易中海在中间说几句公道话,更显得秦淮茹可怜、柔弱、善良、命苦,总之让你们觉得她跟傻柱结婚合情合理就对了……最最重要的是,贾张氏这么一闹,整个四合院儿都知道秦淮茹和傻柱搞在一起了,以后谁家的姑娘愿意来淌这趟浑水,跟他处对象呢?”   早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注意到一个细节。   一大爷给秦淮茹送吃的,为什么大半夜躲着院儿里人送?如果他怕被人说闲话,傻柱怎么不怕?整个四合院的人都知道傻柱时常接济秦家。   如果他明白人言可畏,如果他是真心对傻柱好,为什么不劝傻柱跟秦淮茹保持距离,以免害了自己的名声?   再往后退一大步,他确实跟秦淮茹没事,真的只是害怕院儿里人说闲话,接济秦家的事交给一大妈去做不就是了?   除非……他是瞒着一大妈在接济秦家。   而且再想想一大妈怎么死的?心脏病。   一个没儿没女,有个公认的模范老公,还和大院邻居相处和睦的老妇人,是发现了什么进而情绪激动,导致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了呢?   还有秦淮茹,她男人死的时候槐花还没生,为什么在生完小女儿后去上环呢?   上环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怀孕呗。   你说她一寡妇,干嘛害怕怀孕呢?   彼时四合院儿里最有权势的人是谁?一大爷嘛,八级钳工,那工资,没一百也有七八十吧,以当前的社会形势,比厂长的薪水都高,而且不用操心。   综合这些细节,当时林跃就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怀疑。   傻柱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图样图森破,或许这部剧的内核比一般人想的更黑暗。   就拿钱上的事来说,傻柱挣钱不少吧,全交给秦淮茹了,她拿去干什么了?给儿子娶媳妇,给女儿攒嫁妆。秦京茹都知道秦家是个无底洞,四合院儿里其他人能不知道?   为什么易中海就敢把工资交给秦淮茹让她给他养老呢?因为秦淮茹人品过关?   呵呵~   二大爷生病住院那一集,易中海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看人呐,不能只听他说什么,得看他是怎么做的。   纵观全剧,一大爷说话那叫一个敞亮,可是这做的事呢?挺龌龊的吧?   老东西犁不动的地才给傻柱犁,完事儿还得像伺候亲爹一样给他养老送终,这已经不是普通接盘侠,是超级接盘侠。   “林跃,林跃……”   何雨水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角:“秦姐,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她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完他这番分析,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林跃扫了一眼面露惊讶的街坊四邻,心说这聪明女人啊,要是把心思都用在怎么搞定男人身上,那弯弯绕,那套路,你都无法想象。   有一部电影叫《消失的爱人》,嗯,很不错。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们还真小看了这三个畜生对那个傻逼的了解了。傻柱这人有什么特点?大家都知道,犯浑呐。你越不让我干这件事,嘿,我偏做给你看。贾张氏的阻挠越强烈,他的反弹也越厉害,之前还犹豫不决呢,现在一瞧哭哭啼啼受尽委屈的秦淮茹,再一听外面贾张氏说的那些话,干脆,我还就非她不娶了。大家都听到他出来后说了什么对吧。”   “经过这件事后,你们肯定同情秦淮茹和傻柱,在心里认定他们是一对儿了,如果贾张氏就是不同意呢?秦淮茹敢反抗自己的婆婆吗?反抗不了,而且她也不会反抗,甚至还会配合婆婆演戏,增加傻柱娶她的难度。就像乡下人结婚要送彩礼,女方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只有要疼了男方,他才会珍惜善待老婆嘛。这里也一样咯,剧本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只要把死了多少年的贾东旭的遗像往房间一挂,秦淮茹能怎么办呢?只能认怂。然后在院儿里人面前一个装可怜,一个扮恶人,傻柱呢?搁中间进退两难,怎么着呢?他自诩一顶天立地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而且这种人最见不得女人哭,超级有保护欲,思来想去,得,带着自己的房子和钱入赘吧,给恶妇人当半个儿,给那仨小畜生当便宜爹,给秦淮茹当一拉磨的瞎驴,再给易中海这狗娘养的做一孝子。哎,皆大欢喜。真是好一出人间自有真情在,长使观众泪满襟,我特么一想这沙雕情节都能感动哭了。”   全场默然,只有聋老太太的拐杖点的地面嗒嗒作响。   林跃说了很多,脑筋转的慢直接一脸懵,脑筋转得快的也有点儿跟不上节奏。   大伙儿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   是,热闹看见了,可是这热闹背后的故事委实曲折了点,刚才贾张氏这么一嚷,傻柱一解释,大家都认为秦淮茹不容易,受了大委屈,可是到了林跃嘴里,前前后后这么一掰扯,好嘛,秦淮茹成一蛇蝎女人了,这心机,这演技,这城府,找遍四九城也没几个。   易中海指着他说道:“林跃,你胡扯。”   林跃说道:“我是不是胡扯,你这个老王八比谁都清楚。”   阎埠贵在旁边帮腔道:“老易啊,你看秦淮茹拉扯三个孩子不容易,是,看着挺可怜的,但是你也不能干这事儿对不对?人傻柱好歹是一老爷们儿,头婚娶个寡妇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易中海一瞪眼:“阎埠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行行行,我不说,我早就不是三大爷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看热闹行了吧。”   他这边撂挑子,末了还把刘海中卖了。   “我觉得吧,林跃说的也有道理,可这都是他的猜测,没有实证。事情呢,发生在傻柱和秦淮茹婆媳之间,理应听听他们的意见。”   一听事情这么复杂,刘海中也开始打太极拳,他家那档子事儿还没摆平呢,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到秦淮茹身上,老话讲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这个寡妇还是个心机婊。   “放你奶奶个屁。”   这话是傻柱说的,他骂的是林跃。   “秦淮茹什么人,我不比你清楚,他嫁到贾家十年了,我看着她怎么教育孩子,怎么孝顺婆婆……”   这话没说完,林跃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好家伙还想招架,给他反手抓住头发往前一拽,膝盖往上一顶。   傻柱呕的一声,把刚才吃的酒菜全吐出来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哥……”   何雨水急了:“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林跃说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会管这种傻逼的破事儿?”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蠢货,他转身离开。   支线任务要求是什么?让傻柱后悔和秦淮茹结婚。   何雨水求了他半天,才拼着不要支线任务奖励的想法来提醒傻柱,结果是什么?人家压根儿不信,还怪他多管闲事。   经过西厢房的时候,他注意到窗户后面射来两道仇恨的目光。   林跃撇撇嘴,小时候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等仨小畜生长大了再说。   他这走了,留下一院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荒唐,荒唐……”   聋老太太撇开一大妈的手,点着拐杖往后面走去,也不知道是说林跃的讲话荒唐呢,还是秦淮茹、贾张氏、易中海干的事情荒唐呢。   “哥,来喝口水。”这时何雨水从她屋里端了一杯水出来,想让傻柱漱漱口。   “起开。”   他搡了她一把:“你说你没事儿老跟他腻歪在一块儿干什么?不知道我跟他是仇人啊?”   “我……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傻柱一瞪眼:“我谢谢你啊。”   “你……”何雨水气的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了。”   说完拿着杯子回到屋里,把门用力一摔。   易中海从地上爬起来,望阎解成、刘光福等人说道:“还在这儿围着干什么,散了,都散了吧。”   “这老家伙真像林跃说的那么坏?”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啊,反正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怎么绝后呢?缺德缺的呗。”   “小点而声。”   “聋老太太走了,他也不是一大爷了,怕他个鸟儿。”   “……”   在场的年轻人一边嘀咕一边往回走。   这当口贾张氏也不闹了,也不嚷了,迈动一双短腿三晃两晃钻回西厢再也不敢出来。   要说这院儿里的人,她最怕的就是林跃,别人都怕她撒泼打滚,唯独他不怕,不说去年冬天被浇了一头冷水,今年开春她去厂里闹,硬是给他几个嘴巴给扇了出来,可也没见厂领导罚他,后来秦淮茹告诉她,林跃身后有生产科科长贺富民罩着呢。   易中海把傻柱从地上扶起来,说了几句话后被一大妈拉回东厢。   这边傻柱推开屋门走进客厅,拿眼一瞄,秦淮茹正在床上哭呢,把他的床被弄湿一大片。   “别哭了成吗?就那小子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带信的。”   秦淮茹不说话,只情在那哭。   “我这儿出去没说几句话挨了一通胖揍,脸给打肿了,吃的东西都吐了,现在跟雨水也闹翻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表态啊?”   傻柱越想越来气,恨不能拿把菜刀把姓林的大卸八块。   秦淮茹抹着泪直起身子:“我想通了,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什么?你这拿我打镲呢?”   傻柱脸色一变,他当着那么多人维护她,结果可好,才进屋就来一卧槽将,这脸踹得可真疼。   “先不说我婆婆会不会同意,他今天在院里人面前说了那么多,我的名声都毁了,我不想连累你被别人指指点点。”   说完这句话,秦淮茹从床上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嘿……”傻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以前让我拿他当空气,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前院西厢耳房,林跃看着II型黑蝇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冷冷一笑。   秦淮茹把弱小和可怜变成了对付傻柱的致命武器,谁说只许男人玩PUA了?要说类似的手段,女人才是行家里手好嘛。   第二天下午,秦淮茹请了一天假没去上班。   贾张氏也不闹了,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临近傍晚的时候,秦淮茹进了东厢房,在里面跟一大妈诉苦,赶巧看见于海棠由前院走来,进了何雨水的屋子,没过多久又从里面出来,拎着一瓶二锅头敲响北屋房门。   傻柱把她让到里面,然后进进出出开始忙活饭菜。   秦淮茹不知道于海棠是给何雨水说和才去找傻柱,又或者是去安慰傻柱,总之她很懊恼,昨晚的以进为退反倒给那两个人制造了机会。   就这样过了三天,秦淮茹也不去北屋给傻柱洗洗涮涮打扫收拾了,在院儿里碰见更是扭头就走,弄得傻柱特无奈,还别扭。   这一天,于海棠又来了,不仅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块肉和一颗大白菜,赶巧傻柱在往水瓮里倒水,下意识问她怎么来了,于海棠说今天是她生日,过来找他庆祝,晚上要吃饺子。   傻柱赶紧把人迎进屋,安顿她坐下,完事拿着白菜和肉出来,先清洗干净,再撕掉外面的烂叶,然后用刀把猪肉和白菜剁碎搅在一起,倒进酱油,洒一点食盐。   “不愧是当大厨的,这刀功,真棒。”   “嗨,半年多没做菜,手艺都生疏了。”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傻柱扭头一瞧:“你怎么出来了?屋里坐着就行。”   于海棠说道:“我出来帮你啊,两个人快一点,怕你一个人忙活,雨水回来也吃不上饭。”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谢谢你。”那天晚上他跟何雨水闹得有点不愉快,是于海棠跑了这屋跑那屋,给两人做思想工作。   “别客气,应该的。”于海棠走过去拿起给菜馅儿挤水用的纱布,示意傻柱把盆里的菜馅儿倒进去。   “不用,不用。”傻柱说道:“外面冷,你去屋里呆着吧。”   俩人说话的时候,西厢房的门打开,贾张氏走出来,一面指着窗户骂道:“你就一天天在炕上窝着吧,班也别上了,孩子也甭养了,全家饿死算了。”   傻柱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贾张氏。   这时东厢房的棉门帘揭开,易中海从里面走出来:“怎么了老嫂子,生那么大气。”   “你说这都三四天了,一直在家呆着,问就是没脸见人,她这是要干吗,跟我这儿软刀子剌肉呢?没脸见人你怎么不去死啊。”贾张氏气得跳脚骂道。   易中海说道:“老嫂子,可不敢这么说。”   “易中海,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管得太宽了吧。”贾张氏怼了易中海一句,气呼呼地走了。   “她还有理了……”易中海看着贾张氏的背影吐槽一句。   傻柱指指西厢:“三天了,一直没去上班?”   易中海说道:“你跟她一个车间,她去不去你不清楚吗?”   傻柱摇摇头:“没注意。”   易中海往旁边瞥了瞥:“是,你没注意,你的精力都用在别人身上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傻柱: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戴点绿   于海棠一听这话不干了。   “易师傅,您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易中海撂下这句话进屋了。   “哎,你说……”   “行了,咱别跟老头儿一般见识,包饺子,包饺子。”   傻柱赶紧做和事佬居中调停,易中海什么意思他知道,可是秦淮茹自己不乐意呀,中间还有个贾张氏搅合,他能怎么着?   何况昨天跟雨水聊了一会儿,虽然打心底不认为秦淮茹像前院儿那小子说的一样有城府,有心机,但是这事儿吧,仔细一琢磨还真挺麻烦的。于海棠这边呢,没孩子拖累,爹妈有兄弟管,就像雨水说的,跟她结婚省心。   弄完菜馅儿俩人回屋包饺子,算计着何雨水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就下班了,回来正好吃饭,突然间门口人影一闪,窜进来一个半大小子,整个人急得不行。   “棒梗?”   “傻柱,傻柱,你快去救我妈。”   “怎么了这是?你先别着急,把话说清楚。”   “我妈……我妈上吊了。”   一句话把傻柱说的心里咯噔一下,哪儿还有心情包饺子,把面皮往案板上一丢,揭开门帘就往西厢跑。   于海棠也跟了出去,推开西厢房门走进客厅的时候,那边傻柱已经把人从里间屋房梁的绳套上抱下来,旁边小当和槐花在那儿呜呜哭。   “秦师傅怎么样了?”   “有气儿,没啥大碍。”   “那现在……”   “先送医院吧。”傻柱就着床把她往身后一背,朝着外面快走:“棒梗,去,到前院儿找四婶子,叫她把平板车推出来。”   贾张氏不知道跑去哪里,家里就三个孩子,于海棠想了想,选择陪同傻柱送人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   何雨水在医院走廊里见到了于海棠。   “我哥呢?”   “在里面陪秦淮茹呢。”   “人醒过来了?”   于海棠点点头:“醒过来了,不过一直在那儿哭,医生说她情绪不好,这时候得有人在旁边守着。”   “果然又给林跃说中了。”   “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于海棠和林跃关系不好,当然不能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事都有林跃的影子在里面。   经过今天发生的事,她算是彻底认清了秦淮茹的嘴脸,正如前天林跃说的,装可怜,扮柔弱,假委屈之后应该就是走极端了,诸如割腕、跳楼、抹脖子上吊什么的,遇到这种女人的男人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海棠,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何雨水没有进去看病人,带着于海棠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小声说了一段话。   于海棠听完脸色大变:“她怎么能这样!”   何雨水叹了口气:“摊上这样的女人,我哥这辈子算是毁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把她当成姐姐了呢。”   说起这事儿,她真是后悔极了。   ……   十天后。   秦淮茹上班去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一整天都跟工友有说有笑。   她能不开心吗?吊了一回脖子,换来傻柱发誓要跟她结婚,还说谁反对他们削谁,能娶到愿意为自己不要命的女人,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完事他找贾张氏认了个妈,答应每月给老太太五块钱,并且呀,为了秦家人面儿上好看,他会以入赘的形式“嫁”过去。   到了傍晚下班点儿,她没有立刻回家,到办公楼里敲响了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李长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闻声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说了一声:“进”。   咔的一声轻响。   房门打开,换回常服的秦淮茹走进来。   “是你?”他很意外。   秦淮茹没有说话,走到办公桌前面。   李长明说道:“你有事吗?”   秦淮茹小声说道:“我先去库房等着你,下班后你过去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留下这句话她就走了。   李长明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直到走廊的脚步声越去越远,这才醒悟过来,把桌子上的材料收拾好,抚平中山装的褶皱,又到镜子前面梳了梳头发,听着走廊里没了动静,赶紧打开房门朝库房走去。   五分钟后,看看左右没人,他迈步走进库房,随手将门闩一插,疾步走到秦淮茹背后,一把搂住她的腰。   “怎么?想通了?”   秦淮茹背着他说道:“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有点儿多。   李长明说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秦淮茹转过身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第一个,把傻柱调回食堂。”   “这个没问题。”李长明一口应下,其实就算秦淮茹不要求他这么干,他也有心让傻柱回去,因为现在的厨师做的那饭菜,真是硬着头皮在吃。   “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想办法把林跃开除出厂。”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这件事当然更加没有问题了,李长明在林跃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亏,身为以整人见长的副厂长,当然不可能就此认怂。   “第三个问题。”   秦淮茹举起三根手指头:“帮我搞定于海棠,别让她再纠缠傻柱。”   是,通过上吊这件事迫使傻柱全面妥协,答应入赘秦家,可是看得出来何雨水坚决不同意她哥这么做,还在他面前给于海棠说好话。没办法,她只能来个釜底抽薪,让李长明帮她赶走那只讨厌的苍蝇,这样一来何雨水也就没有砝码从中捣乱了。   至于说再找一个女人过来?呵呵。   隔壁住着一个愿意为自己男人上吊的女人,谁不提心吊胆?哪个会看上傻柱?   “于海棠?纠缠傻柱?”   对于这件事,李长明深感意外,没想到于海棠会看上那个傻厨子。   秦淮茹一瞪眼:“干不干吧?”   “干干干。”李长明呵呵一笑:“我一定帮你解决她。”   “尽快。”   “尽快。”李长明说完这句话把她往怀里一拉:“你知道我等这天多久了吗?要不是傻柱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   林跃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笑了,旁边老徐看得心里发毛。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什么笑话。”   林跃说道:“不告诉你。”   老徐说道:“瞧你这样儿,不是正经路数。”   确实不是正经路数,李长明和秦淮茹干的那事儿能叫正经吗?   因为他的关系,看清秦淮茹真面目的何雨水坚持不同意这门婚事,要知道傻柱的妹妹可不是贾张氏,她很清楚贾张氏的目的,无非就是求一个养老钱和名声,只要傻柱服服帖帖的,一准儿没问题,何雨水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傻柱的至亲,虽然兄妹俩因为这件事已经吵了好几回——一个说她能为自己上吊寻死,这种女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讲这就是寡妇恶毒的地方,算准你会心软,于是以死相逼。   林跃是站在何雨水背后的人,于海棠是何雨水手里的牌,只要搞定他们,那就等于断了何雨水双手双脚,再让傻柱返回食堂,每天饭盒往家一拎,拉他去西厢吃几顿饭,搞得越来越像一家人,那时何雨水只能是干瞪眼没辙。   “结吧,结吧……你们不结婚,我这支线任务还怎么完成呀。”   林跃冷冷一笑,至于救赎傻柱什么的,还是那句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叫你老婆对付我,你是认真的吗   转过来第二天。   李长明在办公室召见刘海中。   “李主任,您找我?”   “来,刘组长啊,坐,坐,坐。”李长明把刘海中让到沙发上,端着装有茶水的杯子走过去,往他面前一放:“喝茶。”   刘海中被他搞得有点心虚,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李主任,您……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李长明说道:“刘组长,我听别人说……你儿子刘光天看上咱们厂广播员于海棠了?”   “是,是有这么回事。”刘海中回答完毕反应过来,心说李长明该不会是对于海棠有意思吧,赶紧站起来表态:“李主任,我那二小子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于海棠哪看得上他呀,您放心,今天下班我就跟他说清楚,让他熄了这个念头。”   “别紧张,别紧张。”李长明拍拍他的肩膀:“刘组长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儿子真想娶于海棠,我可以帮你去做这个媒人,关心下属的人生大事,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努力工作报效祖国,这也是身为领导的职责嘛。”   刘海中有点儿懵,不明白李长明为什么突然转性,干起了媒人的行当。   “李主任……”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刘组长,我呢,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让我保这个媒。”   刘海中认真地想了想,要知道李长明可是宣传科的直属领导,他去说媒,那是体现领导的关怀,像于海棠这种识大体,顾大局,有很高政治觉悟的积极分子,当然不能拒绝。   “愿意,愿意……”   李长明呵呵笑道:“那事成之后,你可要请我这个媒人喝酒的哦。”   “一定,一定。”   “好了,刘组长,你先回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那就有劳李主任了。”刘海中起身告辞,躬着身子退出副厂长办公室。   ……   一周后,厂里流传出一个劲爆的消息——于海棠要嫁给纠察组组长刘海中的二儿子刘光天了,还说是李副厂长保的媒,于海棠的父母已经点头同意了,双方正在筹备订婚的事。   对于这件事,工人们议论纷纷,毕竟是厂花的终身大事嘛,先天带着八卦属性。   有人说是李长明以权压人,逼迫于海棠嫁给刘光天,不然就把她发配到车间干活,你想啊,坐办公室的宣传科广播员,哪里干得了体力活,她除了答应,有第二条路能走吗?   有人说于海棠自己乐意,为什么呢?因为刘光天现在是厂里的积极分子,把革命事业在车间里搞得轰轰烈烈,现在已经是小组长了,比较他爸也就低半级,像于海棠这种一门心思求上进,讲政治的人,从本质上看和刘光天是一路人。   还有人说于海棠是折腾累了,一开始看见林跃长得帅,又有才华,便踢了杨副主任的儿子杨为民跟他搞对象,三接触两接触发现不是一路人,林八级非常干脆地甩了她,硬气的样子简直是我辈楷模,完事于海棠又跟许大茂处了一段时间男女朋友,结果许大茂又把她甩了,据说跟个村姑结婚了,接下来她看中谁了呢?傻柱,就那位被下放车间快一年时间,刚刚调回食堂的何雨柱,就这她都没捞着,人家宁愿娶带着仨孩子的秦寡妇,也不愿娶年轻貌美的她。这下好了,自诩厂花的于海棠大受打击,没了心气儿,刘光天呢,看准时机这么往上一扑,哎,事情就这么成了。   反正无论是趁虚而入论,领导施压论,还是郎才女貌论,最后的结果是这事儿成了,而且订婚速度异常迅速。   ……   许大茂很不爽。   他和于海棠处过对象,如果秦京茹没有怀孕,她是绝对不会娶这个村姑的,如今可好,便宜了刘光天那小子,更重要的是俩人住对门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自在呀。   想起给于海棠花了那么多钱,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懊恼极了,连带着看李长明的眼神都有几分不爽。   “许大茂,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主任,你说你把于海棠介绍给谁不好,偏偏介绍给刘光天。”   李长明心说你就给我一根金条,刘海中呢?昧下的东西全给我了,老话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总得给刘家办几件实事吧,更何况这是秦淮茹跟她上床的条件之一。   “许大茂,你跟于海棠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她跟谁结婚,那是她的自由。”   咄咄咄~   李长明的手指在办公桌上不断点敲。   许大茂神色一凛,赶紧放低姿态:“主任说的是,这是她的自由……是她的自由。”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恐怕刘海中跟他一样,拿财物贿赂了李长明,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李长明颜色稍霁:“许大茂,你也别说我偏袒刘海中,不给你表现的机会,有件事呢……如果你办好了,我可以保荐你做副主任。”   副主任!   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一样,在许大茂的脑海转啊转,转啊转。   真要升了副主任,不就意味着稳压刘海中一头了么?   “主任,什么事您说。”   李长明冲他招招手,许大茂凑过去。   这样这样再这样……   李长明附耳低语几句,许大茂的脸色变了。   “主任,这……不好吧?”   李长明说道:“你不是跟林跃有仇吗?难道你不想看他去吃牢饭?”   “可是……”   许大茂很犹豫,这件事吧,哪怕是他这样的人,也觉得很有压力。   李长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大茂,你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成大事,难免会有牺牲,何况只是损害一点儿虚名,比较副主任的职位,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能分清。”   许大茂沉默不语。   压抑的气氛发酵了大约五分钟。   他妥协了。   “好,这件事我做。”   “这就对了。”李长明笑着说道:“只要干掉林跃,副主任的位子一准儿是你的。”   ……   三天后,临近午夜。   四合院前中后院儿各家灯光都熄了,门口人影一晃,两个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来。   “大茂,你看着点脚下。”   是秦京茹的声音。   “二大爷,你也不劝劝他,让他喝这么多酒。”   这时又有一人进院儿。   “今天李主任设宴招待厂里干部,他带头喝,别人能不喝吗?这事儿你怪不得别人,只怨许大茂酒量不行又爱嘚瑟。”   从俩人的对话可以得到的信息是,李主任请客吃饭,许大茂三喝两喝醉了,秦京茹过去接人,完事同刘海中一起回家。   “京茹,这……这是到……到家了吗?”   许大茂停下来,看看这儿,望望那儿。   秦京茹说道:“还没有,在前院儿呢。走啊……”   “不,不……走了,走,去……去找林跃,过去这么久……我,我想通了,都……是……嗝,一个院儿的邻居,还……还是轧钢厂的工……工友,闹……闹太僵对谁都不好,我……我找他道歉去。”   说完话,他带着秦京茹,左摇右晃来到西厢耳房前面,扬起手来拍门。   啪啪啪~   啪啪啪~   “开……开门,林兄弟,是我……许……大茂,我……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没有这样的妹妹?那我还客气什么   “你说你们俩,都这么晚了还去敲人家的门,有什么事明天说不成啊?”刘海中在后面劝道。   秦京茹说道:“二大爷说的是,大茂,咱们先回家成不成?”   许大茂醉醺醺说道:“不……不行,我得……说……说清楚。不然睡不好……觉,你……你看他房间还亮着……灯,指定没……有睡。”   “我不管你们俩了。”刘海中冷哼一声,朝着后面走去。   这时候西厢耳房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大半夜的敲什么门,谁啊?”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打开,林跃的脸出现在对面。   “我……许……许大茂。”   “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找你……道……道歉。”许大茂一边说一边往前倾,秦京茹赶紧把他扶到屋里。   “道歉?道什么歉,咱们俩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林……林兄弟,你现在……现在是咱们厂技术最……最牛的人……是……是杨厂长面……面前的……”   房门关闭,但是许大茂的酒话隐约可闻。   阎解成和于莉的房间亮了亮灯,窗户那边闪过一张人脸,旁边四婶子的屋里也传来两声咳嗽,似乎也被许大茂的醉话惊醒。   确定外面平静下来,他们随口吐槽一句,关了灯光继续睡觉。   十分钟后,突然一声暴喝冲天而起。   “你们俩在做什么?林跃……你个王八……蛋。”   哗的一声脆响,听起来像是把圆桌掀翻了,完事嘭的一声,西厢耳房的门打开。   “快来人啊,快……快来人啊,林跃耍流氓了。”   西厢房的灯率先亮起,阎埠贵披着一件棉衣由里面走出来:“怎么了这是?”   对门的阎解成也揭开帘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往院子里看。   林跃正揪着许大茂的衣领,一拳打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呼,人撞在旁边的鸡窝上,惹来一阵“咯咯”叫,看起来里面的鸡被惊醒了。   汪汪汪汪~   角落里向来老实的大狼狗也跟着吠起来。   许大茂疼得呲牙咧嘴,用手一抹唇角的鲜血,酒醒了八分:“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他往前一冲,可还没等凑近目标,便给逆向而至的铁拳击中面门。   噗~   刚才是嘴角被打破,这回是鼻梁骨折了,血出出地往外涌。   窗户后面的阎解成缩缩脖子,不忍直视,傻瓜都知道这一拳很疼。   “耍流氓你……你还打人。”   许大茂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大声控诉林跃的罪行。   “林跃,你住手!”才洗漱完毕,还没有睡下的刘海中由门屋走出,他后面跟着肩披棉衣的二儿子刘光天。   “这怎么回事?”   许大茂一指林跃:“二……二大爷,咱俩喝完酒一起回家,我去跟他道歉,让他不要计较以前的事情,可……可是你猜怎么着,这……这个王八蛋在我酒劲儿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居然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   刘海中往西厢耳房看了一眼,只见秦京茹衣裳不整地坐在掀翻的圆桌边,正低声啜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林跃,有这回事吗?”   林跃冷冷地看着他们俩,也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这时院子里的住户已经聚集过来,对着他和房间里的秦京茹指指点点。   “不是吧,我前天还看到他跟北新桥小学的冉老师逛公园儿呢,怎么会看上许大茂的老婆?”   “不信你看啊,如果他没做过,秦京茹为什么衣衫不整?”   “我就觉得每次秦京茹进院儿,林跃看她的眼神……怎么说呢,耐人寻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   院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刘海中一瞪眼:“林跃,我问你话呢。”   “滚蛋。”   林跃骂了一句还回瞪他一眼。   刘海中大怒:“你……你……岂有此理……”   谁也没有注意到,刘光天悄没声儿地溜出四合院儿,去了轧钢厂。   “林跃!我是纠察组……副组长,你……你对我老婆耍流氓,还敢动手打人……今天……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许大茂一看街坊邻居全来了,气势一下子起来了。   “林跃,他说的是真的吗?”   何雨水从后面挤到前面,面带狐疑看着他。   “你觉得呢?”   林跃反问她一句。   何雨水不说话了,他不相信林跃会做这种事,然而不相信又能怎么样?一个女人要是拼着清白不要诬陷别人强奸她,男方挺难脱罪的,以现在的社会形势,只要材料写得好,林跃怕是百口莫辩。   “许大茂,你不是人,就是个畜生!”   她是真的很气愤,对着地上的王八蛋一脚踹过去。   “何……雨水,你再踹我……一下试试。”   “别说踹一下,我恨不能踹死你。”何雨水又一脚踹在许大茂后背,没成想于莉把她往后面一拉:“你后天就要出嫁了,别多管闲事。”   便在这时,傻柱两手插在裤兜里走过来,吊儿郎当地道:“嘿,狗咬狗哎。”   “哥!”   “哥?我没你这能和外人联合起来坑亲哥的妹妹。”   傻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扭脸冷笑道:“咬啊,怎么不咬了?”   就像上回林跃说他跟秦淮茹的风凉话一样,今天他终于也找到这么一个绝佳的讽刺机会。   只可惜他搞错了一件事。   林跃敢毫无顾忌地说风凉话,最大的依仗是整个四合院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于是傻柱的就图个嘴痛快,真的变成了“痛快”。   “痛”和“快”。   “痛”自然是身体上的那个“痛”。   而快,是指林跃的速度,陡然一脚抽到他的胸口,人呜的一声飞出去,直挺挺地撞在于莉家的墙上,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没了声息。   何雨水吓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林跃发怒。   不只是她,院儿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打人。   原来,这才是动真格的,以前他给院里人留着面儿呢。   一百八九十斤的人,一脚抽在胸口上飞出七八米远撞在墙头,要什么样的力气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脚下去,人就算不死,肋骨也得断几根吧……   许大茂摸了摸刚还又酸又麻又疼的鼻子,突然觉得疼痛缓解了一些。   林跃望何雨水说道:“既然他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了,那我也不用给他留脸了。”   “……”   院儿里鸦雀无声,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傻柱这算是自掘坟墓吧?   原来林跃一直说的“看在何雨水的面子上”是真的。   “傻柱,傻柱,你没事吧。”   秦淮茹急了,赶紧跑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身边,试图把人唤醒。   “林跃!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强充威严的声音自院门传来,众人抬头一瞧,轧钢厂副厂长李长明在刘光天的带领下走进四合院儿,身后还带着二十多口子穿军大衣的年轻人,有纠察队的人,也有下面分厂的保安,再加上一些积极分子。   看得出,李长明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林跃拿下了——他不是很能打吗?再能打干得过一个排的人?   林跃拍了拍手说道:“这不是李主任吗?大晚上的还能光速拉出一票人来,说吧,这一切是不是你跟许大茂计划好的?”   “你不要妖言惑众。”李长明说道:“晚上我跟厂里的干部喝酒,散的时候都11点了,就准备在宿舍里对付一宿,哪里知道你会干出这种事啊,作为厂里主抓风纪的副厂长,我当然要管,我不仅要管,还要法办你这个害群之马。”   “主任,主任……”许大茂十分狼狈地跑过去,指指自己的脸,再指指房间里捂脸啜泣的秦京茹:“这个林跃,他……他不仅非礼我媳妇儿,还……还打我,院儿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主任,您可要帮我做主。”   “傻柱,傻柱……”   秦淮茹的眼泪来得特别快,哀声道:“我告诉你多少遍,不要惹他,不要惹他,你就是不听,如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看着傻柱的,也不是看着林跃的,是看着何雨水的,意思很简单,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傻柱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何雨水快崩溃了,感觉特无力特无奈,还很悲伤,她明明是为自己的傻哥哥好,可是到头来却被认为胳膊肘往外拐。   李长明瞄了一眼地上昏过去的傻柱,虽然不知道厨子为什么会淌这趟浑水,既然对方愿意为给林跃定罪贡献一份力量,他哪里有不笑纳的道理:“奸淫妇女并致二人受伤,张小兵,把林跃给我抓起来。”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李主任,吃我一发千年杀   听说把人抓起来,那个叫张小兵的分厂积极分子一个箭步冲过去,两手一晃,直锁林跃咽喉。   “练过?”   看得出来,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李长明为了拿下他找了几个会散打,能搏击的人来。   一般人再能打,面对群殴也得怂,只可惜林跃不是一般人。   在阎埠贵等人看来快到无从躲避的招式,在林跃眼中就像慢动作一样,头微微一偏,后脚发力,人往前进了半步,收腰扎马,一式崩拳打出。   噗的一声。   叫张小兵的人惨哼一声飞出去。   这时跟张小兵搭档的一名分厂来的积极分子由侧面猛踹林跃下盘,他把腿一错,脚跟猛点,揉身而起,一招老猿挂印盖了上去。   那人也是一声惨哼,捂着胸口连退好几个大步,脸上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林跃手下未停,犹如背后生眼,变招鹞子翻身,再接叶底藏花,第三个人直接飞了起来,把李长明带来的人砸倒一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四合院儿里的住户哪里见过这个,早已退到院子角落,生怕拳脚无眼波及自己,李长明特意带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在沧州地界学过八卦掌,看着灯下上演的一幕完全懵了。   这……遇到同门了呀。   眨眼之间,仨人全趴下了,要么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粗气,要么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憋的脸庞发紫。   剩下的人都在动,但都不敢上。   林跃冷哼一声,冲李长明说道:“你不是要来抓我吗?来啊。”   要知道这还是他刻意收束力道的结果,再加三分劲儿,十有八九得死人。   李长明一天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整人,而这些分厂积极分子,哪一个手底没点儿黑料?所以打折个腿啊手啊什么的,那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干什么?都住手!”   门口一声暴喝传来。   一个人由外面走进院子。   李长明借着门口的灯光看过去,发现是生产科科长贺富民。   “是你?你怎么……”   这句话没说完,后面又走出几个人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向不服,也不CARE的杨厂长。   大半夜的是谁把他们请来的?   李长明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很多人都知道生产科科长贺富民跟林跃关系很好,当初林跃跟冯山打架赌气不干了,就是贺富民过来把人请回去的。杨厂长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俩人三更半夜不睡觉一起来到四合院儿,实属反常。   “李长明,你这是干什么?”   纠察组和分厂的人一看杨厂长和贺富民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道,放二人过去。   李长明说道:“我收到消息,咱们厂的职工林跃不仅耍流氓猥亵已婚妇女,还把食堂厨子何雨柱打成重伤,我带人过来抓他回去审问,这可是我份内的事情,有问题吗?”   是,林跃在全国钳工技能大赛上帮轧钢厂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市领导都给他颁发了奖状,然而猥亵妇女,还致人重伤,外加暴力拒捕,这三样罪名加起来,他名气再大,荣誉再多也得进去吃牢饭。   杨厂长说道:“这事你做过详细调查吗?就认定他是罪犯。”   李长明说道:“明摆着的事,还用调查吗?”   “怎么不用做调查?警察来了还要找相关人员录口供呢,凭许大茂一面之词就要带人回去审问,你这叫草菅人命。”   李长明听得一呆,杨厂长什么性格?像轧钢厂内务,诸如任免干部,宣传教育,纠察整风什么的向来漠不关心,都是丢给几位副厂长研究解决,现在呢?为一个车间钳工跟他杠上了,还用“草菅人命”这么重的词来形容他。   “那依杨厂长之见,该怎么处理林跃猥亵妇女致人重伤这件事?”   杨厂长看了一眼被林跃打伤的人,带着生产科科长贺富民往西厢耳房走去。   秦京茹已经停止哭泣,背对房门坐着。   “这位女同志,林跃有没有对你做出出格的行为?请如实讲述。”   杨厂长走到她的身边,和颜悦色地道。   许大茂由李长明背后走出,出言鼓励秦京茹:“京茹,杨厂长问你话呢,说吧,说林跃是怎么欺负你的。”   秦京茹侧头看了他一眼,扭脸望杨厂长说道:“杨厂长,林跃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是李长明,他以权压人,要许大茂配合他诬陷林跃。”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   李长明一脸愠色看向许大茂。   许大茂完全懵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要知道计划实施前俩人已经在家里演练过很多遍,确认不会露出马脚才通知李长明动手的,怎么关键时刻秦京茹反水了呢,诬陷林跃才是对的事情,反手卖了李长明算什么事?   “京茹,你疯了?李主任哪有以权压人,说林跃,说他是怎么非礼你的。”   秦京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指着柜子上面说道:“大茂,我想给孩子积点德。”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阴影里有两张面孔,从在下面看过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一提孩子,许大茂说不出话来了。   李长明往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瞧画像,脸色微变。   门口站的看热闹的住户一脸不解,心说秦京茹觉悟真高,这都能想到给孩子积德的问题上。   杨厂长说道:“李长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长明能有什么话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恶狠狠地盯着许大茂,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翻车,这个许大茂的老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厂长看向许大茂:“许大茂,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大茂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知道杨厂长和贺富民来者不善,这时候如果站在李长明一边,少不得落个诬陷工友的罪名,不说蹲大牢,也得丢工作。   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顾自己吧。   “是,杨厂长,是李主任以权压人,说如果我不配合他把林跃整死,他就撸了我的纠察组副组长的职位,把我丢到后勤去扫厕所。”   李长明大怒:“许大茂,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李长明,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的人是你。”这时贺富民站出来,朝门外说一声“拿来”。   新晋保卫科科长吴磊提着一个布袋走进来,在灯光下一打开。   黄的,白的,绿的,红颜色的……   有金条,有玉镯,有扳指,还有鸡血红的摆件。   “这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李长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回李长明彻底蒙圈了,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贺富民等人是趁他不在家抄他后路去了。   杨厂长借上次的事把保卫科科长赵志峰调后勤去打杂了,扭脸换上心腹吴磊,他今天担心这位新晋保卫科科长给林跃报信,拉偏架什么的,从头到尾就没接触过保卫科的人,结果呢?   眼下上演的一幕就是结果。   他在算计林跃,杨厂长和贺富民在算计他,真真地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大茂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急转,万分庆幸刚才及时跳车,不然的话,李长明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儿还有力气维护他呀。   李长明看着布袋里的东西,阴着脸说道:“这是从我老家的农田里挖出来的东西,我正准备把这些东西上交呢,贺富民,你凭什么去抄我的家。”   “你老家农田里发现的东西?李长明,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抵赖。”贺富民看着这个半年前把他整下去的家伙,心里满满都是报仇雪恨的快感:“去抄你家自然是因为有证据。”   “有证据?”李长明说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不见棺材不落泪。”贺富民冷冷一笑,扭头冲门外说道:“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林跃:我是肯吃亏的人吗?   李长明看清来人的脸后皱了皱眉。   “刘海中,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刘海中没有说话,回答这个问题的人贺富民,他由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刘海中揭露你收受贿赂的检举信。”   李长明想不明白,刘海中为什么要出卖他。   “刘海中,我提拔你做纠察组组长,还给你儿子保媒,你居然出卖我?”   刘海中说道:“李主任,我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是为承认错误,上交区里的,不是让你截留私用的,至于你帮我家老二做媒的事,全厂职工都知道是于海棠得罪了你,你在以权压人。还有何雨柱,你为什么突然把他调回食堂?跟于海棠有没有关系?李主任,我是你提拔的不假,可是我不愿意为了帮你去坐牢。”   “你……刘海中……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李长明气得老脸苍白,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一出儿诬陷好戏会演变成对他的审判。   杨厂长说道:“人证物证俱在,李长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   “吴磊,先把人带回去。贺富民,明天通知轧钢厂全体员工到大礼堂开会。”   杨厂长拍了板。   李长明一听,心说坏了,只要职工大会一开,给他定性成贪污腐败,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我要给樊主任打电话……我要……”   杨厂长冲吴磊一瞪眼:“带走!”   保安科的人一拥而上,扭胳膊的,掐脖子的,按后背的,把李长明押着往外面走去。   纠察组的人和分厂的积极分子动也不敢动,任由李长明被押出门,上了巷口停的吉普车。   领头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极了,心眼儿多的生怕杨厂长和贺富民把他们的名字记住,当成李长明的余党打倒,已经开始往后撤,进而溜之大吉。   四合院的住户看着一点儿事没有的林跃,心情十分复杂,副厂长来抓他的小辫子,结果自己被釜底抽薪,坐实了贪污罪。   “张爱国,去,赶紧把何雨柱送医院。”李长明的党羽一撤,杨厂长这才看到屋檐下还躺着一个人,看起来伤得挺重。   几个人走过去,小心翼翼架起傻柱平放到一块门板上,抬着离开四合院儿。   何雨水想要跟过去,未想秦淮茹拿眼一瞪:“你去干什么?想把他气死是吗?”   她呆立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林跃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你不是秦淮茹的对手,走吧,离开这个院子,不要再管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和事。”   “……”她沉默一阵:“也包括你吗?”   “我?”林跃说道:“你不需要为我担心。”   “前两次打伤人,你依靠小聪明平安无事,这次许多人看到你把我哥打成那样,你还能平安无事吗?”   “当然。”   “我不相信。”   “那我们走着瞧。”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哥,而且当时说的都是气话,你怎么……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呢?”   “第一,我动的是脚,不是手。第二,那天是你叫我去拆穿秦淮茹,我才去剥那三个畜生的皮,今天这事儿是他不请自来,等于他主动招惹我,我不揍他难道要忍?第三,那就是条记吃不记打的野狗,如果他把挑衅我视作硬骨头的象征,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打死。第四,现在我算知道你爸为什么丢下你们离开了,何况你们那后妈远不如秦淮茹心机深沉,起码她没拦着你爸给你们寄钱吧?没管你爸要房子吧?”   林跃记得电视剧里有一段傻柱他爸何大清回来后在饭桌上的对话,一群人嘲讽何大清在傻柱小的时候跟女人跑了,没怎么管兄妹俩,傻柱儿还说他跟何雨水去找,那个后妈管着何大清不让父子相认,他自己呢?从头到尾管过何晓吗?娄晓娥给他出钱都没有去HK看看孩子,从八九岁到成年就给做了两顿饭,还是娄晓娥带何晓来BJ时做的,是不是秦淮茹和院子里这群畜生担心俩人离婚阻挠父子亲近?   而何大清呢?给兄妹俩人一人留了一间房,没收入的时候还每月给他们寄钱,傻柱对自己儿子呢?还没有何大清负责任吧?   不仅没尽到当爹的一点义务,反而道德绑架何晓和娄晓娥帮他办养老院,伺候易中海、刘海中等人,呵呵,占你情人、儿子的便宜可以,何大清回来让你养老就说三道四不乐意,要点脸成么?   何雨水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七拐八拐绕她一直记恨的老爸那里去了。   “这你都知道?”   林跃说道:“我知道的事多了。”   “多什么多?”贺富民打断他的吹嘘:“把人打成那样,你还像没事人似的?”   林跃呵呵一笑:“有杨厂长帮我擦屁股,我怕什么呀。”   那边杨厂长跟刘海中说完话阴着脸走过来:“我不管你。”   “好啊,那我就去监狱里啃窝头,您可别后悔。”   “……”   杨厂长指着他望贺富民说道:“你看他,居然威胁我。”   贺富民说道:“您还记得上回他揍了冯山撂挑子回家那事儿吧?我请了足足三回才去上班。”   杨厂长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你也威胁我?”   “我可不敢威胁您,反正再有这种任务,我是不接了,要上您自己上,您要不上呢,就让他安安稳稳在里面吃牢饭。”   “你们……你们两个给我等着。”丢下这句话,杨厂长背着手走了。   何雨水听得出杨厂长话里话外的无奈,越发不解林跃究竟拿住了厂领导怎样的小辫子,吃得对方死死地。   随着厂里的人离开,院儿中住户一看闹剧收场,也跟着回房睡觉了。   何雨水反应过来找许大茂算账时,发现那两口子不声不响地溜了,也不知道是去医院了,还是回自己家了。   ……   第二天,警察来了,把林跃带去派出所一宿没放。   易中海去看傻柱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讲他活该,这次没跑了,姓林的把傻柱踹断四根肋骨,这叫故意伤害罪,一定会进去吃牢饭。   然而两天后人就回来了,还把何雨水那屋给占了。   易中海那个气呀,一整天都没吃下饭。   三大妈是个好事的家伙,找到刘海中的老婆一问,才知道怎么一回事,林跃确实给警察抓了,但是上面的处理结果是,考虑到案发当时的情况,给予管制三个月的惩罚。   三大妈不懂管制是什么意思,刘海中的小儿子还特意帮她科普了一番,得知结果后,她赶紧把这事儿告诉阎埠贵,没多久全院儿住户都知道了。   至于何雨水那间房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很多人都记得何雨水出嫁前说过的话,她走之后,那间屋子除了林跃外谁都不能用,傻柱也不行。   林跃打断许大茂的鼻梁骨,又踹断傻柱四根肋骨,结果就给判了个最轻的管制,仨月一过屁事没有。   傻子也看得出这里面有猫腻。在这个去哪儿公干都要开介绍信的年代,管制算什么?跟没追究责任差不多。   轧钢厂那边呢,李长明在职工大会经过上上下下好一番批斗,不仅丢了副厂长的职务,还给送上了法庭。   刘海中因为检举有功,没有追究私藏娄晓娥家财物的事,只是被从纠察组组长的位子上撸下来;许大茂呢,一口咬定是李长明逼他诬陷林跃,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主谋,便给定了个从犯的罪名,本来是要开除出厂的,但是架不住秦京茹去厂里闹呀,贺富民和杨厂长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这时候林跃在旁边一说,要不是秦京茹良心发现当场反水,他就算不蹲大狱,名声也得坏喽。俩人一听是这么个理,寻思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便给许大茂留了条活路,发配到电影院去放电影。   快到腊月的时候,不知道谁传了一句闲篇儿,说的是林跃为什么会被判那么轻。   很简单,因为杨厂长离不开他。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手锉核弹林八级   确切的说是轧钢厂离不开他,参加完毕“全国钳工技能大赛”后,有一天贺富民找到他,要他按照图纸生产几个工件。   几天后,工件做好,他拿着东西去了生产科,贺富民仔细一瞧,工件和图纸稍有差别,就连那张图纸也做了一些细微修改。林跃向他解释了这些细微修改对气动性能的影响,同时还针对另一张图纸,指出所用材料强度不够,单纯通过提高热端部件的厚度来增加翻修寿命会有一系列后遗症。   贺富民盘问了他好一阵,确信这些想法都是他自己的,随后同杨厂长带着微调过的工件和图纸去了市里,完事带了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和林跃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把李长明从副厂长的位子撸下来后,他就不在十三车间干活了,厂里给他建了一个独立工作室,车床、铣床、钻床什么的一应俱全。   虽然不知道他被分派了什么样的任务,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他在厂里的绰号可是林八级,而且是那种拿不拿证书手艺都在那儿的优秀钳工。   把傻柱踹断四根肋骨又怎么了?食堂没了厨子还可以换一个,最多做的饭不好吃,总归能填饱肚子不是?轧钢厂要是没了林跃呢?上面分派下来的高难度任务由谁来完成?其他人搞得定吗?   很明显搞不定。   没说的,杨厂长只能给他擦屁股,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去号子里啃窝头。   所以整个事件发展到最后,林跃基本没事,跟他作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秦淮茹没有受到直接伤害,但是日子并不好过,傻柱肋骨断了四根,在院里躺了半个多月,完事回到家里养伤,这期间需要人照顾,她只能工厂、医院、家里来回奔波,而且婚事也给耽搁了。   最最重要的是,何雨水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把东厢耳房给林跃了,这是她最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在给傻柱喂饭的时候旁敲侧击讲过这件事,结果没用,傻柱是个浑人,根本揣摩不透她的心思,说什么如果棒梗大了和妹妹住一起不方便,就搬到北屋跟他一起住,至于何雨水……他就当没这个妹妹。爹都不要了,再失去一个妹妹,有什么呀,没看他连她的婚礼都没参加吗——虽然那时候他还在医院躺着呢,想参加也没门儿。   她越寻思越不甘心,总觉得做了那么多,好处却给林跃这种外人得了,何雨水也太过分了,傻柱和她是什么人?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林跃是他什么人?非亲非故,就是一邻居。   非亲非故,邻居,兄妹,关系……这几个关键词在脑海一闪,秦淮茹有了主意。   林跃不是让她不好过吗?那他也别想安稳。   ……   进入腊月,BJ城下了一场雪,满院粉砌,入眼皆白。   三大爷从学校回来后正在扫院墙下的雪,顺便趁林跃不注意,从鸡窝里拿走一个鸡蛋揣兜里。   他也不敢多拿,因为里面就七只老母鸡,少太多会被发现的。   三大妈问过林跃,他养殖技术这么好,咋不多养几只,林跃的回答是,养几只鸡是改善生活,惠及邻里,养几十上百只鸡性质就变了,不养,有能力也不多养。   “阎老师,在家扫雪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阎埠贵扭脸一瞧,冉秋叶正搬着自行车过门槛。   “咦,冉老师,你可是稀客啊。”   说话的时候,他把手往兜里揣了揣,不知道是偷鸡蛋心虚,还是怕鸡蛋漏出来掉地上摔了。   阎埠贵知道林跃和冉秋叶处男女朋友的事,也知道俩人很般配,但是有一个令人疑惑不解的现象,那就是他很少带她回四合院儿,一个月也来不了一次,倒是什刹海、王府井那边的老头儿老太太经常能看见她带着只多嘴鹦鹉跟林跃一起散步。   冉秋叶推着自行车走到阎埠贵跟前:“哦,是这样的,昨天啊,贾梗他妈去接孩子,我们在校门口碰见了,她说这几个月贾梗的成绩下滑严重,问我什么时间有空,可不可以过来帮忙辅导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您也知道,我现在不带学生了,时间比较宽裕,再一想这个月不就期末考试了吗,早点过来看看贾梗的情况对孩子好。”   难不成……林跃没有把他和秦淮茹关系很差的事告诉冉秋叶?怎么她说起秦淮茹和棒梗来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阎埠贵不清楚个中缘由,但他不会多嘴去讲,免得招惹是非。   “冉老师,你心真好。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能吃到你和林跃的喜酒。”   冉秋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您得去问他。”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框,笑眯眯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没意见了?去年小年儿你来秦淮茹家家访,我就跟我们家那口子说你跟林跃是天生一对儿,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冉秋叶耳根微红:“阎老师,我不跟您说了,再聊下去天都黑了。”   她把自行车推到西厢耳房门前停好,朝着里面走去,阎埠贵这人吧,确实小气,也很抠门,但是自从她被停了教学生的工作,打发去后勤扫院子,其他老师对她的态度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只有阎埠贵愿意跟她讲话。   “等林跃回来我告诉她你去中院儿了。”   “他说今天晚上加班,不回来了。”   冉秋叶礼貌一笑,身影消失在门屋拐角。   她敲响西屋房门的时候,秦淮茹正在屋里给槐花缝衣服,听到声音打开房门一瞧:“是冉老师啊。”   “贾梗妈,前天在校门口您不是说贾梗学习成绩下滑严重吗?我正好今天有空,就想着过来看看。”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您当真了,快,里面请。”   秦淮茹把人让进客厅,准备去倒水。   冉秋叶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里屋,发现棒梗没在,炕上坐的贾张氏见她进来屁股也没挪一下。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时间长了也就理解了,只微微一笑,没有往心里去。   “贾梗妈,孩子们呢?”   “哦,孩子们在北屋呢,贾梗也在那儿。”   “北屋?”   眼见冉秋叶一脸茫然,秦淮茹说道:“就去年帮贾梗交学费的那个何雨柱,我们轧钢厂的厨子。”   冉秋叶想起来了,去年小年她跟林跃第一次见面,后来这个何雨柱追出来说林跃的坏话,说实话,她对那人的印象不太好。   “冉老师,您喝水。”秦淮茹一面把水杯递过去,一面说道:“您也知道,棒梗都十几岁了,再跟妹妹们住一块儿不合适,赶巧他何叔最近行动不便,我就让他过去那边住了。”   “哦,是这样啊。”冉秋叶道声谢谢,把杯子在手里捂了捂,又放回桌子上。   “贾梗妈,时间不等人,我们抓紧时间吧。”   “走吧,我带您过去。”   俩人离开西厢,来到北屋门外,秦淮茹用手敲了敲,说声“棒梗,我把冉老师带来了。”完事推开房门走进去。   冉秋叶一进屋就闻到股子中药味,一瞧傻柱搁床上躺着呢。   贾梗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小当带着槐花看小人书。   “冉老师来了……”   傻柱想起来,动作幅度大了点,不由得皱眉呻吟。   “何雨柱同志,你这是……”   没等傻柱说话,看小人书的槐花奶声奶气地道:“傻叔的伤是被前院儿那个大坏蛋林跃打伤的?”   冉秋叶听完一愣:“槐花,你说什么?是林跃把他打成这样的?”   “冉老师,您别听槐花说,她还小……不懂事……”秦淮茹赶紧出言否认。   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说谎话,冉秋叶皱着眉头看向贾梗:“贾梗,你告诉我,槐花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梗一脸为难:“冉老师,我妈不让我说这件事。”   她又看向小当,小当也摇摇头,一副我妈不让我说的样子。   这时槐花又道:“我奶奶说,那个大坏蛋还让傻柱和雨水姨反目成仇,骗走了雨水姨的房子。”   “槐花!”秦淮茹走过去,一把捂住槐花的嘴,完事一脸尴尬看着冉秋叶:“冉老师,对不起啊,槐花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它挺复杂的……”   冉秋叶看看三个小孩儿,又看看卧病在床的何雨柱,秦淮茹让她别往心里去,这么大的事,她能不往心里去吗?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傻柱:又绿了!咦,我怎么会说又?   冉秋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知道林跃把何雨柱打伤后,以女朋友自居的她能怎么办。   “对不起。”   “抱歉”。   “他做得不对,我代他向您道歉。”   “都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有什么误会不能沟通解决呢?”   “……”   诸如这样的话她说了很多,完事也没辅导棒梗功课,用近乎逃跑的方式离开屋子。   傻柱刚能下床走动,当然无法出来送她。   秦淮茹跟着离开房间,急忙出声解释:“冉老师,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唉,都怪他奶奶,在孩子面前说话没有分寸。”   “贾梗妈,我没怪孩子,这事儿确实是林跃做的不对,下次见到他,我会让他来给何雨柱同志赔礼道歉。”   “要么说您素质高呢。”秦淮茹说道:“对了,何雨水和林跃的事您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她把房子给林跃用,就是为了气气傻柱,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他们俩才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   “是,是,这个我理解,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不闹点小别扭的道理。”冉秋叶看了东厢耳房一眼,笑的有些勉强:“对不起啊,今天我没帮上什么忙,要不改天吧,改天您叫贾梗去我家里,我再帮他辅导一下功课。”   “成,改天,改天我让他去找您。”   “那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一步。”   冉秋叶告罪一声,快步往前面走去,到前院儿的时候阎埠贵刚刚把雪堆起来,看到她问了一声“这么快就完事了?”冉秋叶只含糊地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走了。   “怎么了这是?”   “老头子,你在跟谁说话?”后面三大妈撩开门帘走出来。   “冉老师啊,说是去辅导棒梗功课,可是没一会儿就走了。”   “嗨,肯定是傻柱说林跃的坏话了呗。”   “有可能。”阎埠贵想起被她妈赶去北屋伺候傻柱的棒梗,觉得是这么个理。   直到冉秋叶搬着自行车走出院门,秦淮茹才转身回屋。   跟傻柱不同,她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要报仇雪恨的人,她做事情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性。   表面看,冉秋叶知道傻柱被打成那样,一定会找林跃的麻烦,何雨水把房子给他的事也会为他们的感情蒙上阴影,不过她很清楚,通过这两件事拆散他们的可能性不大。   她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是何雨水和林跃的关系让冉秋叶产生危机感,进而对林跃施压,在结婚这件事上跑步前进。   要知道冉秋叶的父母是归国华侨,虽说现在处境不是很好,但是最多被边缘化,丢到犄角旮旯做点杂活,他们家那栋平房被收走的可能性不大。   四合院儿里关系这么复杂,林跃跟何雨柱成了仇人,又跟何雨水纠缠不清,俩人一结婚,冉秋叶十有八九不会让林跃继续在四合院儿住,而是搬去她家和她的父母同居,这样两代人能够互相照顾,也好过夫妻二人挤在一间狭小的耳房里。   只要林跃搬出四合院儿,不仅能够天下太平,何雨水的房子早晚不得归到傻柱名下?她正好拿来安顿贾张氏和棒梗。   另外,在这件事里扮恶人的是贾张氏、小槐花和何雨柱,她呢,还是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傻柱不知道秦淮茹的心思,一般人也很难了解她的绿茶,但是这一切都瞒不过林跃。   他没有着急去见冉秋叶说明情况,也没有坐卧不安心神不宁,一丝不苟地做着手里的工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打着呵欠离开工作室,出轧钢厂,往南锣鼓巷走去。   阎埠贵、刘海中、许大茂等有工作的人都去上班了,贾张氏带着小槐花去领粮票和肉票了,以避开腊月底的人流高峰,棒梗去上学了,小当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秦淮茹给北屋的炉子换上煤球,封好通风口,提着一簸箕煤渣走到外面倒进垃圾桶。   正当她准备回自己房间换身衣服去上班的时候,猛听身后脚步声响,下意识回头一瞧,可还没有看清来人,一只手掌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啪~   声音相当干脆。   秦淮茹被打懵了,感觉半边脸麻酥酥的,脑子嗡嗡响,意识都有些不清。   恍惚中感觉到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非常粗鲁地把她拖进屋里丢在地上。   “秦淮茹,你跟我玩阴得,我很乐意见招拆招,看你出糗,因为生活太枯燥,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冉秋叶的主意。”   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林跃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往客厅的床上一丢。   秦淮茹发出一声闷哼,挣扎着想爬起来,未想对面那人两手握住她的碎花棉袄用力一扯。   嗤的一声响,凉气顺着开口就往里面灌。   “你……你想要干什么?”   秦淮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林跃站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手里牵着那条大狼狗。   “你千方百计在冉秋叶面前暗示我跟何雨水有私情,坏我的名声,我要是不做点真正恶毒的事,不是吃亏了吗?我这人,能吃苦能遭罪就是不可以吃亏。”   他为什么不把四合院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冉秋叶?就是不想那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被这里的乌烟瘴气荼毒,秦淮茹昨天的所作所为越过了他能容忍的底线,既然她敢婊到冉秋叶头上,那就别怪他玩儿阴得渣得损得恶毒得。   “王八……”   秦淮茹刚要大叫,被林跃一把捂住嘴巴。   呜~   呜~   呜~   (以下内容省略,细节自行脑补。)   十五分钟后。   林跃看着一脸怨毒盯着自己的秦淮茹:“叫啊,你怎么不叫了?你做没底线的事可以?别人做就无法接受了对吗?”   “……”   “你不说,我来说,把人喊来又能怎样,上次我把傻柱打成那样都能安然无恙,搞不好这次也能平安脱险,而你……你活得就是白莲花的人设,一旦染上污点,这辈子就完了。你婆婆会怎么看你?傻柱会怎么看你?更关键的是,棒梗、小当和槐花又会怎么看你?”   当下的社会形势可不是几十年后,人口的流动性很差,一旦在活动区域出名,就等着被人指指点点,在非议中度过后半生吧,何况秦淮茹还是一个寡妇,何况这毫无疑问是最最不堪入耳的丑闻,除非她不为孩子考虑,不然只能守口如瓶,保持缄默。   “婊子就是婊子,掩饰的再好,也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林跃由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唰的一下在她面前展开:“这是李长明的口供,他已经承认设计诬陷我是受你指使,堂堂副厂长为什么要听一个寡妇的话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她张开了两条腿。杨厂长考虑到你有一个婆婆和三个孩子要养,一旦把真相公诸于众,等于把你们一家逼上绝路,要我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你一回,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结果呢?我不去招惹你,你反过来算计我,秦淮茹……”   林跃走过去,揪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提,甩手又是一巴掌。   啪~   打得白莲花目光里的怨恨轰然崩溃。   “我警告你,再敢接近冉秋叶一步,我会让你付出比今天更加惨痛和屈辱的代价。”   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他把秦淮茹往床上一推,转身走了。   房门打开,更为寒冷的风像野兽一样朝身上扑。   秦淮茹咬牙切齿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很屈辱,很愤怒,很不甘心,但是那又如何,她不敢动也不敢叫。   他说的没错,这事儿真要传扬出去,会对她造成难以承受的恶果,何况林跃手上还有杨厂长的口供,就算闹到法庭上,那也是她作恶在先,他是挟私报复,不可能重判。   林跃牵着大黑,行过门屋,赶巧碰到拉着小槐花往里面走的贾张氏。   “小东西昨天跟冉秋叶说的那些话是自己学去,还是有人教,贾张氏,这个问题你比谁都清楚。”   “走,走,槐花,快走。”   贾张氏不敢跟他搭话,一来理亏,二来林跃这个刺儿头比傻柱更浑,可不管她是不是老人,是不是长辈,那耳刮子扇下来,啪啪啪啪,真是又响又疼,她可丢不起这人。   林跃看着一老一小颠颠的背影说道:“见到秦淮茹,帮我问问她爽不爽”   贾张氏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脚下没停,毕竟做了亏心事怕被问责,拽着小槐花头也不回地钻进西厢房。   她一进屋就发现秦淮茹在里间屋背对着房门穿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鸟窝,从侧面看去脸还有点红。   “淮茹,出了什么事?你……你怎么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我有一剑破万法   傍晚时分。   林跃拎着一提鸡蛋来到冉秋叶家。   北面正房三间,南面是门屋和偏房,东面是厨房,再加一小院儿,冉家三口人就住这里。   毕竟是归国华侨,条件比一般家庭是好。   “阿姨,伯父,我来了。”   “小林来了,快,快进屋。”   冉秋叶她妈在厨房切白菜,听到他的声音赶紧走出来,一面把湿漉漉手在围裙上抹了抹。   冉母的脸挺有富态相,不过眉宇间噙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林跃把手里的鸡蛋递过去:“里面是鸡蛋,您收好了。”   “你说你,隔三差五就拎着鸡蛋过来。我听小叶说,你养鸡是为了给四合院儿里的住户改善生活,一共就那么几只鸡,给这个给那个,你自己吃什么?”冉母略带嗔怪地看着他。   “我那儿还有,不瞒您说,每天吃都有剩。”   “瞎说,你那是神仙鸡,一天下八回蛋吗?”   “神仙鸡谈不上,妖怪鸡还成。”林跃笑着跟她打趣,以前养五只鸡的时候能每月分给四合院住户四枚鸡蛋,现在多了两只,增产百分之四十,【双倍收获LV2】一开,一天下八回太夸张,两回嘛,还是有的。   “没大没小,跟谁也贫。”   冉母说着怪罪话,可是眼睛里都是笑意,要说对女儿这个男朋友,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高兴。你看他吧,跟他们家一丝不苟的老头子能聊到一起去,扭脸还能笑呵呵地同她讲四九城发生的趣事,关键是在家里不会像个外人一样拘谨害羞,但也不会无礼放肆,总之分寸拿捏的刚刚好,完全没有二十来岁年轻人的浮躁和幼稚。   “小林来了。”听到外面的谈话声,冉父推开南屋的门,走到院子里。   比较冉母,冉父就严肃多了,日常不苟言笑,再加枕在鼻梁的那副圆框眼镜,俨然一个与时代脱节的老学究形象。   “嗯。”林跃说道:“哦对了,您老上次说的那事儿,我给您打听着了,放心,人没事儿,就是给关了几天,昨儿已经回家了。”   “那就好。”冉父点点头,背着手往外面走去,一面说道:“小叶去前面胡同给学生辅导功课了,你先去屋里坐,我去叫人。”   冉母说道:“她爸,这事儿我去就行了,你倒是跟小林进屋说会儿话啊。”   林跃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冉父为什么这样做——感激的话说不出口,干脆就用行动代替吧。   冉母把林跃让到屋里,给他沏上一壶茶:“前几天老冉一个学生从南方回来,给他带了一盒明前毛峰,你尝尝。”   林跃端起杯子闻了闻香,小喝一口,点点头:“香味纯正,入喉回甘,好茶。”   冉母闻言欣慰一笑,这个时候能来看老师,敢来看老师,已经很难得了,要说礼物什么的,比起这份勇敢和情谊,真得不值一提。   林跃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对了,我上次跟您说的那事儿。”   冉母说道:“辞了。”   “辞了就好。”   知道冉父辞掉了大学教授的工作,林跃心下稍安。   冉母说道:“不过你也知道,小叶已经不带班了,老冉再辞了这份工作……昨天凌晨1点多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一看床那边还空着,便掀开窗帘一瞧,发现南屋书房的灯还亮着……”   “您老放心吧,有我在还能让你们挨饿吗?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厂长给我申请了岗位补助,每月能多拿二十块钱呢。”   “这么多呀。”   冉母实实在在吃了一惊,老冉是大学教授,工资高正常,林跃呢?就是一轧钢厂普通工人,像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基本工资也就二十出头,他呢,单单岗位补助就顶的上同级工人的薪水了。   “还行吧。”   其实在林跃看来这样不行,很不行,如果是放在几十年后,他这种在NASA呆过的工程师回到国内工作,加薪幅度岂能是普通工人一倍,百倍还差不多,不过呢,在当前的时代生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俩人正说着,只听外面脚步声响,冉秋叶跟在冉父后面走进来。   冉母冲冉父使个眼色:“你们聊,我去做饭,老冉,前两天小孟来的时候不是还带了些腊肉和火腿吗?你去地窖里取来,还有那瓶什么酒,白瓶的……”   “那个叫五粮液。”   “在我这里跟二锅头一个味儿,叫你拿你就拿,难不成你还打算留着招待别人?”   冉父不言语了,倒背着手离开客厅。   待二老离开,冉秋叶指指她的房间:“进去说。”   林跃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走进西屋。   “昨天我去秦淮茹家了,小槐花告诉我你打伤了何雨柱,还差点坐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冉秋叶一进屋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林跃说道:“你不是应该先跟我讲讲今天在学校做了什么工作,看到哪个小孩子迟到了,哪个老师被学生问的哑口无言,这些我愿意听的话题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那你可要做好领略人性之恶的心理准备?”   冉秋叶脸色微变,不过还是点点头:“说吧。”   林跃没有瞒她,把他和秦淮茹、傻柱、许大茂、刘海中、易中海等人的冲突叙述一遍。   关系很复杂,事情更复杂,人性更更复杂。   林跃停止讲述后一刻钟,她还没有理清楚四合院儿里的恩恩怨怨,不过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林跃看似战无不胜,然而许大茂、傻柱、秦淮茹、易中海、刘海中、贾张氏、刘光天等人,只要找到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狠踩他一脚。   “不行,你不能再在那里住了,不行……”   冉秋叶很慌,她是一个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的人,但这不代表她是一个单纯幼稚到无可救药的人,尤其是在这被边缘化的半年里,她很清楚当一个人内心的恶被引导出来后,会变成多么可怕的野兽。   林跃瞄了一眼窗外,绕到她的背后,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冉秋叶身体轻颤,两只手下意识去掰他的胳膊,不过中途忽然减了力道,手掌轻柔地握住他的手腕。   “我查了黄历,下周五是个好日子,你请个假,我带你回昌平见我父母。”   关于他和何雨水的关系,一万句解释都没有这一句话来得管用。   在这个年代,见父母基本上就等于订婚了。   “等过了春节,找个时间把证领了。”   冉秋叶既不扭捏也不矫情,只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   半个月后。   时近小年,人们又开始了置办年货的流程,鞭炮声中,提着鸡鸭鱼肉走街串巷的路人不断哈着热气,带耳罩的老人又在街头爆米花,唬的一堆小孩子捂着耳朵远远躲开,等待“嘭”的一声到来。   傻柱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干重活不行,结婚没问题。   这一天,秦京茹左手拎着猪肉,右手提着一篮子鸡蛋,由打前门往后面走。   你说吧,许大茂给发配去电影院了,本以为好日子就此结束,哪成想这差事也不错。   逢年过节你得娱乐吧,年轻人处对象要看电影吧,这票呢,前排和后排,中间和两边,都是一样的票价,但是观影体验就不同了。   只要你想坐个好位置,在女朋友面前显摆一下,没说的,多给售票员塞一两毛钱呗。   一场电影收一块钱,一天放多少场?   “怪不得林跃说这是个肥差,撺掇我让许大茂卖票去,还是他对我好。”   秦京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小声嘟囔着。   “京茹。”   伴着一声熟悉的呼唤,中院儿西厢房门打开,秦淮茹走了出来。   “姐,你有事吗?”   秦淮茹说道:“我听说许大茂在电影院干得不错?”   “哪有,你听谁说的?”秦京茹说道:“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比在厂里当放映员差多了。”   “什么时候了还骗我。”秦淮茹说道:“这两天就看你往家倒腾东西了。”   “这都是从许大茂爹妈那里拿的,老两口心疼孩子,把肉啊鸡蛋啊鱼啊什么的都省下来补贴我们了。”   秦京茹当然不能承认东西是拿钱买的,不然秦淮茹开口借钱怎么办?   秦淮茹怒道:“秦京茹,实话告诉你,六院陈医生已经调走了,如果你再用这样的借口打发我,我就把开假化验单的事告诉许大茂。”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还有一计定乾坤   秦淮茹找秦京茹干什么?借钱呗。   虽然现在是新人新事新国家,提倡繁文缛节一切从简,结婚这种事也不能大操大办,但是一家人总得置办几套新衣服,做几床被褥吧,傻柱快俩月没去上班了,又赶上过春节,到处是用钱的地方,于是乎,即便知道秦京茹的钱不好借,她也得硬着头皮贴上来。   “好啊,我就说嘛,从房山来东城的车票都不舍得给我出的人为什么肯费那么大力气帮我嫁入许家,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淮茹威胁她,她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假化验单?瞧瞧,这是什么,大肚子,看见了吗?”   “秦京茹,我没你这样的表妹。”   “秦淮茹,我也没你这样的表姐。”   秦京茹冷哼一声,扭头往后院走去,经过月洞门时碰巧遇到往外走的许大茂。   “怎么了这是?”   “秦淮茹……她……她骂我。”   许大茂看了秦淮茹一眼,安慰道:“她怎么骂你了?”   “她……她说我是个贱人,说我是假怀孕,说你是天阉不能生孩子,还说我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许大茂闻言大怒,指着秦淮茹说道:“秦淮茹,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这话才说外,北屋门口人影一晃,傻柱从屋里走出来。   “许大茂,你嚷嚷什么?皮痒欠打了是不是?”   “傻柱,你横什么横,我告你,我不怕你。”许大茂说这句话是有根据的,之前俩人一个鼻梁骨被林跃砸断,一个肋骨被林跃踹断,前者恢复时间比后者要短一些,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处于优势地位。   傻柱指着他说道:“你来,过来,咱们俩好好聊聊。”   两人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从小许大茂就被傻柱欺负,早给打怕了,一听这话,即便知道现在打架指不定谁输谁赢呢,却也没有胆子正面硬刚。   “秦淮茹,傻柱,你们给我等着。”   许大茂丢下一句场面话,拽着秦京茹回家了。   傻柱走到秦淮茹身边。   “怎么回事?”   秦淮茹把刚才的事情一说。   傻柱说道:“要用钱你跟我讲呀,干嘛去找她借。”   秦淮茹没跟他在借钱这件事上掰扯:“还记得你让我给她开假化验单的事吗?”   “当然记得。”   “我就是觉得,你看她那肚子,到现在还没有露出马脚,是不是真怀上了?”   “不会吧,许大茂和娄晓娥结婚几年都没动静,她这一嫁过去就怀上了?不可能,不可能……”   傻柱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因为他跟许大茂一向不对付,很多方面都存在攀比心理,现如今对方有孩子了,他这儿才筹备结婚,心里肯定不舒服。   秦淮茹说道:“不行,得搞清楚这件事。”   “为什么?”傻柱不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秦淮茹说道:“当初给她东奔西走,费尽力气帮忙,现如今她不认我这表姐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傻柱什么性格,吃了亏就得报复回来,听她这么说,一脸认同地道:“是得教训教训她,免得跟许大茂俩人狼狈为奸。”   两个人的对话被前院儿拾鸡蛋的林跃收入耳中,不由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秦淮茹以为上次的事情就这么完了?   哪有这么容易。   他最擅长的是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敢通过贾张氏教唆槐花在他的后院儿放火,他怎么不得给她来个釜底抽薪呀,至于那天做的事,不过是一点利息罢了,对于这种女人,怎么整都不为过。   电视剧里棒梗被刘光福、阎解旷一句破鞋,整整记恨了傻柱八年,根据剧中人物的对话得知,这半年间,院儿里的人都不跟许大茂来往,就秦淮茹跟他家走动。   别人通过这件事都看清了许大茂的为人,不跟他打交道,作为受害者的秦淮茹,居然一点儿底线都没有,由此可以看出,她的心思都放在秦京茹能给她什么好处上,至于这么做对不对得起良心,对不对得起被棒梗和她拖了八年的傻柱,根本不在考量之内。   “走着瞧吧。”   关于这件事,他只需要做点小小的调整,就能让秦家鸡飞狗跳。   “嘿,走着瞧?谁又惹你了?”   他回头一瞧,三大爷阎埠贵由西厢走出来。   “你个阎老西儿,不该问的别问。”   “你……你怎么骂人呢。”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偷拿鸡窝里的鸡蛋了。”   “没有。”   “没有?”   林跃说道:“昨天我看的时候还有八个,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剩七个了?”   “这我哪儿知道?”阎埠贵心虚,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讲,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听冉老师说前两天你带她回家见你爹妈了?”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能说。”阎埠贵拢着袖子走到他面前:“定了没?什么时候结婚?”   “过了年,正月初八。”   “好嘛,这没几天了。”阎埠贵笑呵呵说道:“你可得请我这媒人好好喝一杯。”   “你怎么就成我的媒人了?”   “去年小年儿,冉老师到秦淮茹家家访,不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吗?”   林跃说道:“得,你这便宜媒人当的可真够轻松的。”   阎埠贵说道:“那说明你有本事啊,我都没怎么使劲儿,你就把冉老师搞定了。”   林跃一听这话笑了:“行,就凭你这张嘴,我一定好好请你喝一杯。”   “嘚唻。”阎埠贵笑着往中院儿走去,想象着今年全院大会的场景,不无得意地道:“一大爷不一了,二大爷不二了,如今就剩我一人儿了。”   “哎,对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我听说于海棠和刘光天领证了,婚期订在正月初六,比你早两天。”   是,刘海中因为私藏娄晓娥家的财物,丢了纠察组组长的职位,可是刘光天没有挨整啊,不仅没有挨整,还因为检举揭发李长明的余党立功,成了厂里的领导,于海棠自然不可能做悔婚这种事。   林跃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   阎埠贵似乎是有一个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问题,但是在犹豫一阵后还是说了出来:“还有一件事,我听小冉老师说,结婚后……你是不是要从咱们四合院儿搬出去呀?”   “没有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三大爷,你是怕以后没鸡蛋吃了吧。”   阎埠贵嘿嘿一笑:“还是你了解我,你说吧,每天早晨起来,只要看见这鸡窝,里面那几只老母鸡再咯咯叫几声,我这心里就踏实,走路也有劲儿了,上课也不犯困了。”   林跃说道:“见天儿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偷我鸡蛋,这生活能不充实吗?”   “别瞎说,我可没偷你鸡蛋。”   “成成成,没偷,快走吧您呐。”   “走了。”阎埠贵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   易中海被林跃连揍好几回,在四合院儿里可谓威严尽失,别说老一辈儿人,阎解成、刘光天这些人都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年前最后一次全院儿大会人都没来。   刘海中呢,私藏娄晓娥家财物的事被曝光,纠察组组长的职位也没了,再想当二大爷也没人服他呀,他也干脆,直接下去做板凳了。   许大茂这个青年干部就更没戏了,拼着老婆的名誉不要去诬陷林跃奸淫妇女,说是李长明以权压人,关键是谁信呢,都猜测他是为了顶替刘海中自己把老婆送上门儿去,这种人自然更没资格在那张象征权威的桌子旁边落座了。   于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全院儿大会就阎埠贵一人儿主持,实实在在过了把一大爷的瘾。   易中海和刘海中吧,一个道貌岸然说空话,一个拿腔拿调摆官谱,阎埠贵呢,当了一大爷也改不掉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最初的议题就是给各家各户写对联,赚润笔费的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吧,啰嗦了一大堆才说到重点,那就是傻柱和秦淮茹要在腊月二十六扯证结婚,转过年来初六呢,刘海中的二儿子刘光天迎娶于海棠,从此就跟他家大儿子阎解成成连襟了,再有两天正月初八,该着林跃和冉秋叶办事儿了,再加上春节,这个年可以说是两个双喜临门。   接下来嘛,没啥意外,腊月二十六这天,傻柱和秦淮茹拿着厂里的介绍信到民政局扯了证,正式入赘秦家,因为上面有规定,不让大操大办,就在院儿里摆了一桌酒席叫了易中海、聋老太太、一大妈等人吃了顿饭,事儿就算办完了。   林跃自然是不会叫的,喜糖也没他的份儿,何雨水那边呢,秦淮茹去送了信,可是人家当没收到,一整天都没露面,至于俩人的爹何大清……那更是不可能过来吃喜酒的。   当天夜里,喜宴结束,刘海中把聋老太太送回后院没一会儿,北屋房门被人推开,林跃拎着两斤香肠一斤糕点由外面走了进来。   聋老太太正在灯下看照片,见他进屋打了个愣:“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来给您送年货,顺便谈个事儿。” ###第一千零九十章 林跃:将军抽车   聋老太太偏了偏脸,将耳朵对准他:“谈事?谈什么事?”   林跃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把门掩好,搬着凳子走到聋老太太身边坐下。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您都看在眼里,那么傻柱应不应该娶秦淮茹,这个问题您是怎么看的?”   “……”   聋老太太沉默不语。   “您不说,我也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第一,我把他打成那样,您一直在生我的气,第二,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都知道俩人不清不楚,傻柱还能娶谁?起码秦淮茹能照顾他,比过单身汉的日子好。然而……真的会好吗?”   林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聋老太太冲他摆摆手:“别让我看,我不识字。”   “您不识字,那我读给您听。”林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凑近一些,把纸上内容读给她听。   “……”   聋老太太的嘴蠕动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林跃把那张纸放到桌子上。   “冉秋叶您记得吧,就是农历九月我给您送螃蟹时带来的那位姑娘。”   “记得,记得。”   聋老太太裂开嘴笑了:“是个好姑娘。”   “正月初八我们结婚,这事儿您也知道吧?”   聋老太太点点头:“结婚好,结婚好,走,走的远儿远儿的。”   得,这老太太啥都懂,就是在傻柱的问题上犯蠢,不,这不叫犯蠢,亲妹妹何雨水都改变不了傻柱的想法,聋老太太就能把他从歧路上拉回来吗?   这个世界上好心劝朋友离开绿茶婊,却被当成驴肝肺,甚至反目成仇的事不少吧?何况是秦淮茹这种PUA高手。   “您老真猜对了,冉秋叶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从四合院儿搬出去,不过这事儿被我拒绝了,一来这里离轧钢厂近,二来我跟她说放心不下后院儿的聋老太太,我知道,易中海和傻柱会给您养老送终,但是我这人吧,很倔,无论如何看不下去他们把您当成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最后呢,我们俩各退了一步,结婚后晚上去她家住,白天可以回来四合院儿休息,这样您这里有什么事,我也能搭把手,帮帮忙。”   一个聋老太太,被易中海用来道德绑架四合院里的人,巩固自己的地位,嗯,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一个聋老太太,被秦淮茹用来PUA傻柱——一个人设被固定为忠义孝顺的人,在易中海的老伴儿死了,阎埠贵、刘海中被自己儿子抛弃后,他能不管吗?不管前半生的意义就被否定了,管呢,这辈子别想逃出秦淮茹的掌心。   道德绑架和精神奴役,双管齐下,娄晓娥可能把傻柱弄走吗?   “好,我听你的,明天跟你去居委会。”聋老太太叹了口气,对四合院儿里的事很无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我没死之前,你不能再打柱子。”   林跃说道:“您放心,只要他不对我动手,我一准儿不碰他,这总成了吧。”   聋老太太轻轻点头:“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明天上午我来接您,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林跃站起来走了,留下聋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灯下,背影印在北墙上,单薄的像一张纸。   ……   今年春节林跃带着冉秋叶回了老家,初二一大早又跟她回东城,在冉家吃了晚饭,完事拎着一堆土特产回到四合院儿。   当夜,许大茂刚到家就听见秦京茹在屋里哭,吓得他从爹娘那里拿来的肘子、烧鸡往桌上一扔,扭脸冲进卧室。   “怎么了这是?”   灯没开,房间很暗,秦京茹正趴在床上哭呢。   “说话呀你?”   “秦……淮茹……秦淮茹……她居然在……在老家的人面前诋毁我,说……说我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她还……她还诅咒我,说……说我们俩太缺德,生儿子没屁眼儿。”   许大茂一听这,顿时火冒三丈。   今天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本来他这个新姑爷是要一起去的,但是他吧,特别看不起农村人,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秦京茹一人儿送上车,谁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秦淮茹说秦京茹吃里扒外也就算了,居然敢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儿,这还能忍,绝对不能忍。   “她真这么说的?”   秦京茹抽噎着道:“那……还能有假?”   许大茂厉声说道:“秦淮茹,我看你这个年是不想好好过了。”   “大茂,大茂……你可得帮我出气呀。”   “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俩人吃不了兜着走。”   秦京茹听他这么说,方才不再哭泣,从床上起来。   ……   正月初三。   小孩子们都在胡同口玩耍,放鞭炮的放鞭炮,跳绳的跳绳,还有丢沙包的,有几个嘴馋的不断把剥了皮的花生米往嘴里塞。   跟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许大茂找来阎解旷和刘光福,给俩一人十块钱,要他们给棒梗加点“料”。   秦京茹知道秦家仨小崽子是无底洞,许大茂知道秦淮茹在乎棒梗比傻柱多的多,只要搞定棒梗,就能搅得秦家天翻地覆。   要么说四合院儿里多数人都知道秦淮茹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傻柱蠢的跟白痴一样呢。   10块钱什么概念,差不多是一般人半个月的工资,紧着点花两口之家能活一个月。大院儿里小孩子间有个磕磕碰碰、打打闹闹什么的很正常,阎解旷、刘光福俩人哪里想得到这样做的后果,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带着胡同里几个小屁孩儿去整棒梗了。   弄根绳儿栓俩破鞋,往棒梗脖子上一挂,带着一群小孩子说秦淮茹是破鞋,傻柱是傻狗,破鞋配傻狗,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这下好,棒梗精神崩溃,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许大茂很是得意,他是看着棒梗长大的,自然很清楚棒梗的脾气,本身没爹的孩子就敏感,给阎解旷、刘光福这么一搞,回到家里还不把屋梁拆了呀,秦淮茹呢,又舍不得打孩子,很是娇惯他们,就看傻柱儿怎么办吧。   诅咒他生孩子没屁眼儿?他先把秦家搞个鸡犬不宁再说。   棒梗不见了,秦淮茹和贾张氏急疯了,连大病初愈的傻柱儿都出门去找,直到晚上都没消息。   阎解旷一看事情闹大了,再被三大妈一吓唬,就把真相招了。   秦淮茹带着恨意找上门时,发现许家两口子全闪了。   第二天春节值班人员在轧钢厂内巡视的时候,发现仓库里躲着一小孩儿,给了口吃得一问,才知道是秦淮茹的孩子,便把人送回四合院儿。   傻柱一宿没合眼,知道人回来了挺高兴的,可是过去一站,话都没讲便给小畜生推了个屁墩儿,还让傻柱滚,完事逼她妈离婚,不然他就离家出走,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将军!   对于傻柱而言,这是一盘死棋。   因为在经过两天的沟通无果和深思熟虑后,秦淮茹跟他提出离婚,傻柱和棒梗,她必须顾一头儿,如果真要牺牲一个的话,她选择前者。   正月初六是于海棠嫁入刘家的日子。   在棒梗摔碎一个碗,指着秦淮茹说今天不离婚,他就绝食抗争后,秦淮茹和傻柱去了民政局——于海棠结婚日,他们俩离婚日。   腊月初七那天,自从结婚后就再没回过四合院儿的何雨水回来了,先去林跃的房间坐了一会儿,完事进了傻柱的房间。   没说的,是为俩人离婚的事来的,她问他现在知道秦淮茹的小算盘了吗,他在那个女人心目中,永远没有仨孩子重要,其实就连俩人的感情基础,都是建立在傻柱能够帮忙养孩子上。   这是事实吧,这话客观吧,亲妹妹总没坏心眼儿吧,可是傻柱儿就不这么想,他的回答是她被林跃洗脑了,一提秦淮茹就是坏印象。这件事说到底全赖许大茂,如果不是那个王八蛋撺掇阎解旷、刘光福整棒梗,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棒梗还小,秦淮茹总不能真把孩子逼得离家出走吧,所以只能暂时分开,等过去这段时间,棒梗想通了,再去扯证复婚也来得及。   何雨水丢下一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还有,我永远不会承认秦淮茹是我嫂子,你让她不要再惦记我那间屋子,我就算把它烧了,也不会给秦家人住。”负气离开。   林跃知道这次谈话的结果后,颇有几分唏嘘之感,他引导秦京茹报复秦淮茹,为的是让电视剧里秦淮茹说出宁愿为了棒梗牺牲傻柱的情节提前上演,达成支线任务——令傻柱后悔和秦淮茹结婚,可是没有想到,何雨柱同志还真是老实人里的极品,都这样了还在帮秦淮茹洗地。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功勋归来   电视剧里,东屋,给槐花、小当住了。北屋,给棒梗住了。后院老太太屋,傻柱要跟娄晓娥走了,一准儿得送秦淮茹,为啥?他是男人啊,得有担当,不能让女人吃亏呀,是不是?   每次下班回来,秦淮茹都会把食堂弄回来的饭菜端走,给一碟花生米下酒都是好的——就这还是棒梗在傻柱家里偷得。   没结婚帮人养八年孩子,工资还给秦淮茹领走。   帮人掌勺赚点外快买台电视机,扭脸给小当和槐花搬她们屋里去了。   跟成了年的棒梗闹翻,秦淮茹跑来说宁愿为了孩子牺牲他,傻柱干了个啥?给槐花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你都是被动对我妈好,有主动对我妈好过吗?扭脸就去供销社买了新衣服新鞋子送给秦淮茹。   小当呢?傻柱跟秦淮茹没结婚,就敢拧着傻爸的耳朵警告他不许做对不起她妈的事。   舔狗?   呵呵~   舔狗都没这么无原则无底线。   林跃心说也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天他就要结婚了,最近一段时间没空去管婊子和狗的事。   正月初八。   他和冉秋叶的婚礼在昌平老家举行,直到初十才回BJ,先去看望冉父冉母,然后带着冉秋叶回四合院儿到聋老太太那边坐了坐,晚上又被阎埠贵缠着吃了顿饭,十点多才回到冉家的新房里。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林跃白天上班,休息的时候回四合院儿呆一会儿,晚上呢,回冉家吃饭睡觉。   傻柱不敢招惹他,他也懒得去管绿茶婊和舔狗的事。   那边许大茂见了他绕着走,而且春末秦京茹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就更没心思去考虑怎么报仇了,恨不能把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孝敬这位小祖宗。   棒梗上初中了,不能再和槐花、小当一起住,要他去傻柱那屋就更不可能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的呢?还是一大爷高风亮节,把自己媳妇儿赶去聋老太太那屋,让棒梗跟他住一块儿,反正总算是把问题解决了。   一九六七年初,冉秋叶诞下一个女孩儿,取名林琳。   林跃在四合院儿的时间更少了,鸡蛋被阎埠贵偷的更多了。   转眼又是一年,一九六八年冬,他忽然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冉家人。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傻柱有次借着给厂领导做饭的机会问了一句,贺富民也说不知道。   四合院儿里的人觉得,他一定是跑了,毕竟冉家的问题摆在那儿,就算冉秋叶的父亲已经辞去大学教授的工作,也无法改变他们家成分不好的事实。   傻柱很得意,秦淮茹很开心,一大爷见了谁都是笑脸。   聋老太太呢,连续发了好几天脾气;隔壁秦京茹也连续一个月没给许大茂好脸色,他还特地去咨询了医生,被告知可能是长时间带孩子引起的焦虑症;   阎埠贵也很焦虑,因为林跃一消失,这鸡没人养了,产蛋量直线下滑,根本满足不了每月每户四个鸡蛋的需求,于是人们指责他监守自盗,证据就是林跃在的时候,四婶子家的女儿不止一次见他从鸡窝偷拿鸡蛋。   最可气的是,阎家老大阎解成居然大义灭亲,要他坦白从宽。   阎埠贵傻了,完事被从大爷的位子上赶了下来。   这下好,一大爷不一了,二大爷不二了,三大爷也不三了,谁上台管事呢?   有人。   刘光天。   他现在是院儿里最大的官儿。   这下阎埠贵知道阎解成为啥大义灭亲了,刘光天是阎解成连襟儿啊,而且不像他一样——别说亲兄弟明算账,儿子在老子家吃顿饭都要拿饭票和钱。   于是二大妈牛了,母凭子贵嘛,谁家有个儿娶女嫁,生孩子死老人什么的,都得找她说道说道。   一九六九年冬发生了一件大事,长征1号火箭赶在日本之前,将第一枚卫星送入太空。   ……   时光荏苒,转眼七载。   一九七六年春,时代变了,四九城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秦淮茹的两个女儿,小当今年十八岁,槐花十五岁(电视剧里槐花16岁高中毕业,这里看起来有点问题,其实不然,当年是有学校复课后让读高小的学生读初中,让上初中的学生读高中的操作的。)   和往常一样傻柱下班后拎着饭盒回家,一进门就碰到小当上厕所,不由分说便把饭盒抢过去,拣了两块香肠丢进嘴里,完事儿也不上厕所了,捧着饭盒往回走。   傻柱没回自己那屋,听说三大爷家买了台14寸黑白电视,扭脸进了阎老西的家。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前面街道驶来一辆吉普车,在巷口停下。   一个人推开车门走下来。   “爸、妈,你们先跟秋叶和小琳回家,我到这边看看。”   车上一脸富态的老妇人点点头:“早去早回,等你回家吃晚饭。”   “哎。”   林跃答应一声,关上车门。   这时窗户那边闪过一张留俩小辫的女孩儿脸,冲他挥了挥手,说了一句话,虽然车子开走了没有听清,不过瞧那意思是在讲“爸爸再见”。   目送吉普车远去,林跃转身往前走。   巷口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地上弹玻璃球,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眼熟,又叫不上名字。   林跃对他们笑笑,继续往前走,到胡同中间往右一拐,远远地看见丢在角落的老式推车和推车上经年累月风吹雨淋已经糟烂的纺车和篮筐,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四合院儿门前,他停下来看看天空,又看看门口少了狮子陪伴的石墩,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九六九年,上面一纸调岗令,他离开BJ,去了大西北,先在五院下面的工程单位工作,后面又转到651所,这一呆,前前后后就是七年。   那边的生活环境是没这里好,不过吃喝不差,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冉秋叶和她的父母也因为他的关系一直被善待,直到孩子该上小学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领导把他调回轧钢厂。   这还是他极力克制自身能力的结果,不然的话,只怕四十岁前别想回来这里。   摇摇头,挥去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走过大门,进入前院儿。   东厢、西厢、门屋……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有西厢耳房前面的鸡窝被拆掉了,想想也正常,拥有【动物之友LV2】和【双倍收获LV2】的他能够让母鸡处于最好的状态,给院儿里他认可的住户每个月送四五枚鸡蛋,他这边一走七年,那几只老母鸡怕是早就进了院里人的肚子。   就在他走到西厢耳房前面停下来,看着被蛛网覆盖的屋檐微微皱眉的时候,西厢房门打开,三大妈拿着洗脸盆打屋里出来,看起来是要去瓮里接水。   当她看到前面站的人时,先是一愣,然后脸色骤变,脸盆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老……老头子……老头子……”   门缝里传来智取威虎山的唱腔,然后是阎埠贵几乎没变的嗓音。   “叫什么叫?我这儿看得正高兴呢,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说?”   “回……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谁回来了?”紧随人声出现的,是阎埠贵的脸,七年时间,除了头发白了一些,脸上那些东西还是那样,非要找点不同,那就是眼镜腿儿缠了绳,看起来为买这台电视机把裤腰带勒得相当紧。   “林……林跃?你回来了?”   他比三大妈镇定多了。   林跃说道:“怎么?我不能回来吗?前年我大伯走了,我是他唯一的侄子,继承这间房合情合理。”   阎埠贵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院儿里的人还以为……以为……”   林跃说道:“以为我跑了?这辈子不会回来了?”   阎埠贵不说话了。   三大妈呢,目光闪烁不定,眼角余光直往中院瞥,表情略显复杂。   林跃往后偏了偏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多云转阴,知道她为啥有这样的反应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的吐出来   何雨水结婚前在全院儿大会上讲过,她走以后,中院东厢耳房留给林跃打理,没有她的许可,傻柱及任何人不得使用。   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外地,但是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给何雨水、贺富民等人写信,问问他们BJ城的情况,日子过得怎么样,毕竟那边生活挺枯燥的,写信是唯一一个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像把东厢耳房给傻柱用这种决定,何雨水一定会在信里征求他的意见,可是这七年来,她在信里对四合院儿唯一的描述就是“我不想提那里的事,也不留恋那里的人,如果有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回去,就像当初我爸做的事情一样。小时候怨我爸,怪我爸,恨我爸,长大后我才理解,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有我爸的原因,也有我妈的错。”   由此可见,傻柱和秦淮茹离婚后,何雨水在他的提议下回来见傻柱,一番对话后被气走,打那以后便再未登门。   没有她的同意,没有他的点头,中院东厢耳房为什么被人用了?   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让林跃十分不爽的问题。   如果用的人是秦京茹,甚至是阎埠贵,他都不会生气,但不是。   是谁呢?   是小当和槐花。   这是当他死了啊,欺负死人当然没问题了。   “林跃,你三大爷买了台电视机,来……先进屋坐。”   三大妈一看他的反应,知道要出大事,赶紧把他往屋里让,寻思先把人稳住再说。   林跃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往中院儿走。   没什么说的,别说他没死,就算他真的死了,这房子也轮不到秦家人用。   未经别人允许就强占民宅,这无异于偷,无异于抢。   “林跃,你听我说,别激动……”   阎埠贵在三大妈的撺掇下快步跟上,一面劝他保持冷静。   俩人来到中院儿的时候,易中海正在门口洗脸,听到“林跃”俩字,抬起头来一瞧,表情变得那叫一个精彩。   七年未见。   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进监狱了,总之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可是现在,那个男人……正带着一脸怒气由前院儿走来。   林跃看也没看易中海,走到东厢耳房前面,一脚踹在贴着春联的门上。   嘭~   门开了,后面是槐花满是错愕的脸。   她没办法理解,因为她妈秦淮茹是四合院儿里很有声望的人,跟每家每户都能说得上话,关系也不错,虽然像阉解悌、阎解旷、刘光福那几个没出息的东西也会背后嚼舌根,说她妈阴险恶毒,但是表面上从来不敢造次,要说为啥。   答案很简单,有她的傻叔在呢,这些人谁也不敢招惹他。   但是今天……居然有人踹她家的门,这还得了。   林跃离开时槐花才五六岁,转眼七八年过去,印象里那张脸早已模糊不清,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很正常。   她不认识林跃,林跃对她的脸记忆犹新。   这就是那个明知道自己的寡妇妈拖了别人八年,又因为棒梗心理有问题一脚踹了别人,拿着别人工资,住着别人家房,还好意思舔着逼脸说别人从没主动对她妈好过的贾槐花。   “出去。”林跃说道:“这是我的房子,出去。”   槐花站在那里不动。   “我叫你滚出去,耳朵聋吗?”他一声暴喝,吓得正要凑过来劝他的三大爷一哆嗦,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   “你嚷什么嚷,再嚷……”   那边易中海话没说完,林跃拿脚一晃,挑起门口放着的扫帚,一脚抽出去,正中老东西面门,噗的一声坐在地上,满脸都是血印子。   “滚!”   四合院儿里有谁敢跟易中海这么说话?槐花翻遍脑海,终于想起一个名字,就是那个她妈一听恨得牙痒痒,傻柱一听叫嚣他死了阎王爷都不收的那个四合院儿第一恶人。   现在的贾槐花可不是当年的小孩子,林跃可不惯她这个,直接进屋抓住她的胳膊往外一推,人踉跄而出,差点跟阎埠贵撞个满怀。   “你怎么这样?”   林跃无视槐花的质问,抱起床上的被褥,直接给丢到院子里,然后是角落里的皮箱,女人的衣服什么的。   他怎么这样?   以为他死了或者跑了,就把他的房子据为己有还问他怎么这样,活了一百多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和秦家人一样不要脸的。   林跃的暴喝,槐花的质问,以及物品被从房里丢出来的声音,惊动了前后院的住户。   先跑出来的是贾张氏和小当,然后是前院儿四婶子。   前面俩人凑到跟前一瞧,顿时怒了,可是再抬头一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懵了。   小当今年十八,林跃打四合院儿离开的时候她十岁左右,已经是能完整地记忆一个人的年龄,所以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   贾张氏心肝儿一颤,指着林跃说道:“怎么……怎么……”   “怎么是我对吗?很抱歉,没有如你们想象中那样死掉。”林跃迈步出屋,站在苟延残喘的阳光里,好像黑暗正因他的归来而滋长。   小当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的易中海。   “你凭什么丢我的东西?”   自从棒梗去插队以后,她就跟槐花搬进了东厢耳房,林跃刚才丢出来的都是她们的日常用品。   是,四合院儿里的老人一提起他,全都噤若寒蝉,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有一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为什么丢你的东西?”林跃寒声问道:“谁让你们住这间房的?”   “我,我让她们住的,怎么了?”北屋门口人影一闪,傻柱从里面走出来:“那是我妹妹的房产。”   十年。   从三十一岁被一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寡妇拖到四十一岁,居然一点都不后悔,还特么我就是一个舔狗,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矬样。   “妹妹,你也配?”   傻柱被这句话刺痛。十年来,何雨水从未回过四合院儿,也没喊过他一声哥,拿看外甥当借口上门去见,还给人家拒之门外,连给小孩儿买的礼物都从窗户丢出去。   “你再说一遍?”   林跃没有说话,径直朝他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你啊,别乱来,这房子给小当和槐花使是在全院大会上投票通过的。”   看得出来,傻柱儿有点慌。   槐花和小当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以往她们被人欺负了,这位傻叔从来都是一句“你等着,傻叔帮你们报仇去”,整个四合院儿,连带着南北胡同的人,谁不怵他?   但是现在,看着是……怂了?   只有阎埠贵、易中海、贾张氏这样的老家伙了解傻柱的心思。   不怂行吗?   打破头一次,踹断肋骨四根,还给林跃弄号子里面蹲了半个月,这些教训都在那里摆着。   阎埠贵在后面直嘟哝:“这都30了,他怎么……怎么还那么浑呢。”   就在林跃前进,傻柱后退的当口,月洞门那边闪出一人儿,头发天然卷儿,不烫头也跟喜洋洋似得,眉心还有一颗痣,那眼睛,那嘴巴,看谁都是桀骜不驯。   没得说,贾梗,全剧天字第一号白眼儿狼。   他开始走得慢,认出林跃后步子放快了无数倍,几乎是跑的过来,飞起就是一脚踢向林跃的胸口。   说实在的,这一刻他等了十年了,抛开傻柱和秦淮茹结婚对他造成的童年阴影不提,贯穿他整个童年最仇恨的人是谁?没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林跃!   槐花和小当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个人做过什么,他都是十一二岁了,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他心里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快快长大,长得足够强壮了,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姓林的狗东西打得满地找牙,给他妈和奶奶报仇。   想法很不错,然而现实很残酷。   他的脚还没踹到林跃,便被一股柔劲往侧面一引偏了准头。   林跃两手朝上一抓,捏住棒梗的脖子往下一压,腿起脚落。   咔的一声脆响。   然后是嗷的一声惨叫。   腿骨断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一屋子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啊~   啊~   啊~   棒梗不仅骨头折了,还劈了个叉,疼得眼泪汗珠齐往外冒,躺在地上抱着腿打滚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我跟你拼了。”   小当是个暴脾气,捡起地上的剪刀就往林跃的胸口捅。   他一步未退,待剪刀距离自己不到一尺时微微偏身,手在下面一拍,接了招咏春黐手,另一只手大力一挥。   啪~   啪~   一来一回两个响亮的耳光,直扇的小当披头散发,嘴角带血。   后面槐花吓得不敢动弹了,呆呆地看着地上哀嚎不休的棒梗和被扇懵的姐姐。   “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要给你那个婊子妈报仇么?别说十年,再过三十年,照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林跃又一脚踹过去,正中棒梗的脸,这一脚踢得满嘴是血。   以前仨白眼儿狼年龄小,他不好下手教训,现在他们长大了,既然送上门来找打,哪里有不配合的道理?   “棒梗,棒梗……”   贾张氏跑过去护在棒梗身前,一脸怨毒看着林跃,那是她打小最疼爱的孙子,也是贾家唯一的男丁,现在被人打成这样,哪儿有不慌张的道理。   林跃把注意力放在前方,屋檐下站的傻柱一看棒梗、小当被打,急了,抄起地上挑水用的扁担用力砸下。   啪~   扁担被一只手握在半空,任凭他怎么抽都无济于事。   林跃反手一扭,迅速一抽,拿扁担再手,六点半棍一挑一荡,狠狠地拍在傻柱腰上,把人抽飞出三米远,趴在地上嗬嗬粗喘。   “狗改不了吃屎。”   是,他把傻柱打成这逼样很爽快,但并不开心。   拖了傻柱八年的小畜生被踹断腿,舔狗呢?扭头找他算账,真当那是你亲儿子了?贱人就是矫情!   便在这时,屋角有人声传来。   比10年前胖了一圈儿的秦淮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   “棒梗……小当……你们没事吧?”   林跃没把注意力放在秦淮茹身上,他看向后面小跑而来的两个人。   秦京茹来到四合院儿时才19岁,如今将满30岁的她,倒是多了几分成熟,没有了从前的土气。   再往后面一点是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儿,虽说像妈多点,不过眉眼间依稀有他小时候的样子。   随鸡儿播的种,那也是亲儿不是?瞧这个头儿,瞧这身板,一般家庭的小孩儿哪里能比。当然,这也离不开许大茂花的银子。   林跃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脸色略有好转。   很明显,秦京茹也没有想到他会回来,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并不扎眼,因为任谁看到阔别已久的霸王脸,也会有如此反应。   秦氏姐妹登场不算完,后院儿依然有人过来。   刘海中、二大妈、刘光天、刘光福再加上于氏姐妹,一窝蜂涌到中院儿,老话讲人的名树的影,听说他回来了,整个四合院儿都躁动起来。   于海棠气色不错,人变得沉稳多了,怀里还抱着个一周左右的小女孩儿,也不知道是一胎还是二胎。   “真是林跃回来了?”   “七年了吧?他怎么看不出老来呢?”   “他才三十岁,老什么老?”   “冉秋叶呢?怎么没见她一起回来?”   “我就说吧,小当和槐花不声不响地把人家房子占了,他要是回来一准儿炸刺儿。”   “别这么讲,怎么说房子也是何家的,他姓林,是个外人。”   “何家的?何雨水要是认这个哥,能整整十年不回来?”   “他回来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又有鸡蛋吃了?”   “阎解成,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   “……”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林跃,你干什么?”   就在大院儿里的人议论林跃的回归会对以后的日子带来怎样的影响时,刘海中的二儿子刘光天说话了。   他现在是四合院儿里的年轻领导,开全院儿大会,领会个什么精神,传达个什么指示,还有解决各家的矛盾,都是他的活儿。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轧钢厂人保组的组长,连分厂保卫科的人都在他的领导之下,想当初把中院儿房子给槐花和小当使,可是他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收买人心拍板同意的。   “干什么?你眼瞎呀?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别人忌惮刘光天的身份,林跃怎么可能把他当一会事儿,别说现在是1976年,刘光天这样的所谓领导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两天可以蹦跶了,哪怕是七八年前,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   刘光天瞪着一双死鱼眼说道:“收房子你就收房子,为什么打人?”   林跃瞥了他一眼,那神态,那表情,处处透露着“你是傻逼”的表达。   易中海一看刘光天和林跃杠上了,走过去扶起傻柱,又走到棒梗身边,冲贾张氏说道:“还不去报警?”   他还就不信了,难不成姓林的每回打人都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贾张氏有些犹豫,看向旁边蹲着的秦淮茹,而秦淮茹呢,她看的是林跃。   “贾张氏,去报呀,我等着你带警察来。”   林跃在冷笑,满带深意的视线落在秦淮茹脸上。   “妈,别去。”她一把拉住贾张氏的手。   易中海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报警?”   秦淮茹说道:“因为这间房子是他的,我不应该让槐花和小当搬过去,当初你们都说他带着冉家人跑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可是现在……”   是,她嘴上这样讲,不过真实原因并非如此。   警察一来,真要把林跃抓去坐牢,双方一旦撕破脸,他把当年的事情一讲,以后她在四合院儿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棒梗被他打成这样?”易中海大怒:“房子是何家的,不是他的。”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林跃蹭的一下窜了过来,冷冷地看着老东西:“九年没搞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话间,他突然一把捏住易中海肩膀,用力一拉,然后一错。   哼的一声惨叫。   老家伙的左臂无力垂下。   他又是一偏身,如法炮制,把老家伙的右臂也给卸了下来,完事脚往下一勾,扳住小腿一扭。   咯咯两声,两条腿也完了。   堂堂一大爷,瘫在地上,连条狗都不如,起码狗还能摇尾巴。   那边一大妈揭开门帘看到这一幕,叫声老头子,往前走了三两步,直接倒在一边儿晕死过去。   林跃望地上没法动弹的老头儿说道:“老狗,要弄死你有一千种手段,但是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以后每个周末,我都会把你的四肢卸下来玩儿玩儿,因为我这人生平最恨用道德和政治正确绑架别人的伪君子,以前聋老太太在,我给你留三分面,现在她走了,也不用给你留面子了。”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我一定……呕……呕呕……”   易中海的喉咙呕呕作响,吓得秦淮茹赶紧过去扶起他来按划胸口帮忙顺气。   阎埠贵、刘海中吓得老脸苍白,在心里为易中海默哀。   十年前林跃卸下易中海一条腿,这次呢,是两手两脚,虽然不是砍掉,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也可以说是人棍,关键是这么玩儿告警察也没用,因为验不出伤,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星期来一回?   易中海什么人,以前的一大爷,因为孝顺聋老太太在整个南锣鼓巷可以说德高望重,真要隔几天变一回人棍,老脸还往哪儿搁?   老了老了碰到这么一位主儿,往后的日子有得熬了,除非易中海从大院儿里搬出去,可他搬得走吗?   林跃扭头看向刘光天,一步一步走过去,吓得青年领导脸都绿了,原本站在一边儿的刘光福赶紧闪到一边儿,和他哥划清界限。   二大妈呢,气得直跺脚,在后面嘟囔着“你说你,招惹这个浑人干什么,活腻了你?”   “我警告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厂里的人保组组长,是……是领导。”   “领导?”林跃撇撇嘴:“狗屎。”   “你……你……我警告你……你敢乱来……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光天努力想要维持他在四合院儿当了七年领导的威严。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本以为将军抽车,没成想超级加倍   就在这时,门屋传来一道相当陌生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阎埠贵和三大妈扭头看去,只见门屋后面走过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龄在五十岁上下,穿着件灰色中山装,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自己了,灰白色的胡子倔强的往外扎,另一名男子年龄在三十岁以内,咯吱窝夹着个公文包,看起来好像是中年人下属。   “贺副厂长,您怎么来了?”说话的是刘光天。   其实不只刘光天,傻柱、秦淮茹、易中海等人也认出来人的身份,毕竟都是一个厂里的员工。   在林跃离开的七年时间里,杨厂长调到部委机关去了,贺富民也从生产科长升任副厂长。   “哦,我来找林跃叙叙旧。”   都知道贺富民和林跃关系好,但是这里的“叙叙旧”还有另外的意思,那便是林跃并非逃走后又回来,不然贺富民作为轧钢厂的副厂长,绝对不会这么高调地来见他,更不会在他露面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登门拜访。   “这……发生什么事了?”   见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贺富民还以为他们都是欢迎林跃同志载誉归来的,走到近处才发现不是。   地上滚着一个,躺着一个,那边瘸着一个,秦淮茹怀里歪着一个,似乎是……干起来了?   “易师傅?”   易中海是厂里的老八级,贺富民当然认得。   “贺副厂长,你来得正好,这个小子……这个小子打伤了好多人,你要法办他,一定得法办他……”   这都是林跃干的?   贺富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才来第一天就老的少的干趴下好几个,好家伙,还真是个暴力狂。这不仅让他回忆起林跃拳打冯山,脚踢赵志峰,把李长明阴进监狱的事,忽然有种沧海换桑田的时代变迁感。   至于易中海说的法办林跃,贺富民给出的反应是无奈和苦涩地笑。   “我是管生产的,不是管纪律的,这事儿……你们院儿刘光天不是人保组组长吗?你跟他说。”   得,这已经不是拉偏架,是公然站队林跃了。   易中海哑巴了,刚顺过来的气又走岔了,喉咙呕呕的像是要归西。   “你说你,回来第一天就闯这么大祸。”   林跃冷笑道:“他们强占了我的屋子七八年,还动手打人,我不揍他们,难不成坐下来喝茶聊天?”   贺富民可不愿意在里面瞎搅合:“我去车里等你。”   “好。”   林跃点点头,目送贺富民离开,走到易中海身边,道声“便宜你这老东西了”,完了推开秦淮茹,两只手咔咔这么一掰,把脱臼的骨头给正了回去。   这种伤不像骨折什么的,一般验不出,卸下来和正回去的时候又疼,最最关键的是,对于易中海这种人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他不是一大爷吗?不是德高望重吗?不是好管闲事吗?当着许多晚辈的面像个玩具一样被人摆布,心理所受伤害远在身体所受伤害之上。   林跃说道:“这下应该能够让你长长记性,好好回忆一下九年前是如何被我吓成一只缩头乌龟的。”   丢下这句话,他回头扫过院里住户,目光在秦淮茹和她儿子身上稍稍停顿,转到刘光天脸上。   “刘光天,你是打算抓我去厂里呢?还是开全院儿大会批斗我呢?”   刘光天不说话了。   “认怂了?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他望在场所有人说道:“我再重复一遍,中院东厢耳房,谁要敢不经我的同意住进去,看见棒梗那条腿没有……”   话没说完,他转身走了。   有些话不需要说太透,意思到就行。   占了他的房子整整七年,扭脸还一脚飞踹踢过来,打断这四合院第一白眼儿狼的腿已经是很克制的结果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他的回归意味着秦家人七八年的好生活走向终结。   “林跃!”   快到门屋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女声,定睛一瞧,何雨水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走过来。   林跃说道:“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去冉家找,阿姨说你中途下车来了这边,我知道你一定是回四合院儿了,就带着东东过来了。”   何雨水偏头看看中院:“你……没事吧?”   林跃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们,占了你的房子七年不说,一上来就要打人,要不怎么说有娘生没爹教呢。”   何雨水说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她讲话很大声,中院儿站的人都听到了。   傻柱的脸色尤其难看。   林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来,东东,叫叔叔。”   “叔叔好。”   小孩子还挺懂事,嘴巴那块儿跟他妈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也好。”林跃揉揉他的头,随手取出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用木头和金属做成的毛瑟98K步枪模型:“拿去玩儿吧。”   “谢谢叔叔。”看得出他很高兴,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何雨水说道:“你手真巧。”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的模型,除枪身大小外,跟逛博物馆时看到的原型几乎一模一样。   “做钳工的有手不巧的吗?”   “那倒也是。”   林跃带着她跟孩子来到前院儿西厢耳房,没有掏钥匙开门,握住生锈的锁头用力一扭,咔的一声,直接把环扣掰断,推开房门走进去。   一切都没有变,还维持他走时的样子,只不过落满了灰尘,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久未住人的陈腐味。   “当年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收拾。”林跃拿出手帕把椅子和圆桌擦了擦:“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巷口一趟,贺富民有事要跟我讲。”   “好,你去吧。”   林跃点点头,走出房间快步往院外。   与此同时,傻柱的脸已经拉的像弓弦一样,何雨水九年没登门,林跃一回来,她带着孩子来了,完事看也不看亲哥哥一眼,扭脸去前院了,还说什么中院的房子是林跃的。   这说明什么?   很简单,恩断义绝嘛。   四婶子和二大妈在后面小声嘀咕。   “看见没有?这何家可真有意思,老的跑了,小的反目成仇。”   “可不是吗?你注意到何雨水看林跃那眼神儿没有?”   “什么意思?”   “你没觉得林跃比十年前更好看了吗?要我说啊……”   傻柱忍着背痛怒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四婶子和二大妈赶紧闭嘴,免得惹恼他。   “傻柱,傻柱,你还愣着干吗?把一大妈和棒梗送医院啊?”秦淮茹的喊话把他惊醒,看看地上躺的棒梗,赶紧过去背东厢屋檐下气得说不出话的妇人。   ……   一个半小时后,林跃把何雨水送到门外,此时夜幕降临,群星闪耀,角落里的蛐蛐在叫,巷口的微风在绕。   “你就给我打扫屋子了,也没好好说几句话。”   “在家做惯了,看到有灰尘污渍什么的,总会忍不住去收拾打扫。”何雨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我这么做,冉老师她……不会吃醋吧。”   林跃摇摇头:“她不来这边的。”   何雨水稍作思考,明白了,他不让冉秋叶来这里是想保护她,毕竟这四合院儿里的人……她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一言难尽”。   林跃说道:“你为什么对院儿里人说房子是我的?”   何雨水用手理了理鬓间散着的发丝:“中院发生的事,是不是秦家人把我的房子占了?”   “没错。”   “如果房子在我名下,我哥终究会有念想,只要秦家人旁敲侧击说几句话,他就会为了房子犯浑,然后被你暴揍,我还不如直接把房子给你来得省心呢。”   林跃说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你是说秦淮茹?”何雨水说道:“这么多年早就想开了,只当没这个哥哥了。”   林跃:“……”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何雨水望他的脸看了一阵,面带不舍道别,拉着东东的手走了。   林跃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似乎……不应该在无聊的时候给她写信。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隔壁老林很温柔   五天后,秦京茹安顿好孩子,走出四合院儿,循着鹦鹉的飞行轨迹一路向西。   ……   三个小时后。   林跃由床上下来,一面穿衣,一面把搭在床头的裙子丢给秦京茹。   “我比冉秋叶怎么样?”   林跃说道:“你想听什么?”   秦京茹说道:“我可是给你生了儿子,景行这个名字还是你起的呢。”   林跃说道:“听起来你对许大茂很不满意啊。”   “那个没用的家伙……”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来不是骗人。”   许大茂和傻柱是四合院儿里一对夙敌,打小就不对付,这意味着俩人年纪相差不大,一九六五年傻柱三十岁,许大茂最多比他小个两三岁,秦京茹呢?十九岁。   到了一九七六年,秦京茹三十岁,许大茂多大?近四张了吧,能让她满意才怪。   秦京茹说道:“当年我就该跟你。”   “打住。”林跃一脸严肃看着她:“这种想法不能有,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而且冉家人待我不错,隔三差五喂你一回还行,离婚这种事不用想。”   秦京茹撅着嘴说道:“明明是他们家亏欠你,如果不是你,像冉秋叶那种家庭,早就被打倒了。”   林跃面露不悦,表情趋冷。   “好了,我就是说说,还不能后悔一下嘛。”说着话,她又缠上来。   “你想干什么?”   “你一走就是七年,难道不想我吗?”   “我看你这是缓过劲儿来了。”   秦京茹咯咯笑起来:“你说呢?”   ……   又是一小时过去,外面天都黑了。   林跃穿戴整齐,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给她:“拿去换身衣服,再给景行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秦京茹说道:“不用,许大茂从没亏待过他,每天跟伺候小祖宗一样,基本是要什么给买什么。”   “这么多年,他就没怀疑过吗?”   “没有。”秦京茹说道:“所有说景行不像许大茂的话,全被他当成了傻柱和秦淮茹背地嚼舌根恶心他的下流勾当。”   嘿,林跃心说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以前傻柱天天在许大茂跟前讽刺他生不出儿子,弄得许大茂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现在有儿子了,想当然地认为邻居说小景行比他小时候好看的话是傻柱在背后挑拨离间。   这个年代没有亲子鉴定,看来许大茂脑门儿上的青青沃野要顶一辈子了。   “拿着吧。”   林跃很意外电视剧里抠抠搜搜的秦京茹没有见钱眼开。   “好吧,我帮他存着。”   秦京茹稍作犹豫,把钱接在手里,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推开房门走出去。   林跃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方才踏着夜色前往东城。   ……   回来BJ后,林跃没有立即去上班,因为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做。   孩子上学的事。   冉秋叶调回北新桥小学工作的事。   还有冉父恢复职称的事。   总之这一个多月来要么带着林琳在四九城内外转悠,让她尽快熟悉新的生活环境,要么奔走在各办事机构。   让他意外的是,棒梗被他打断腿住进医院,倒是拉近了跟傻柱的关系。因为小当和槐花不断地在耳边吹风,说治病的钱是傻叔出的,补身体的骨头汤啊,鲫鱼汤啊,炖鸡啊……也都是傻叔做的。   七月末,林跃从轧钢厂借了一辆吉普车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贺富民找人来问,冉家人三缄其口。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他回来了。   这时棒梗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力不是上了年纪的人能比的。   插队回来一个多月,给林跃踹断腿在床上躺尸一个多月,三个多月没有工作,走在街上被附近住户一问,他都抬不起头来,于是开始摔摔打打,看这个不顺眼,瞧那个不周正。   秦淮茹费尽心思帮他找了一个在街道办打杂的活,结果扫了几天街就给队长来了一拳。没啥说的,结果就是被开除回家。   就在一家人为棒梗工作的事伤脑筋的当口,傻柱找到他,问他要不要去轧钢厂食堂上班,是当学徒,也是做职工。   林跃离开的七年间,傻柱没有犯错误,终于熬走了那个跟他不对付的食堂主任,上级考虑到他在食堂一呆就是十几年,便让他暂代主任一职,虽然前面有个“代”字,但是食堂的人都知道傻柱很快会转正,毕竟资格老,做菜又好吃。   既然是食堂主任,他当然有资格招学徒工进厂。   电视剧里傻柱透过大领导的关系,给棒梗找的是机关开车的活儿,要知道那个年代,自行车对普通家庭而言都是大件儿,汽车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司机呢?没得说,一等一的好职业。   这里林跃搅了傻柱认识大领导的机会,失去了让棒梗进机关工作的路子,傻柱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手中权力帮棒梗进轧钢厂当学徒工了。   然而棒梗并不乐意跟他学做菜,当一个厨子实在太LOW,太没追求。直到全家齐上阵,贾张氏说当厨子好,不缺嘴,秦淮茹说手艺过得去一辈子有饭吃,小当说他们小时候就是吃傻叔带回来的饭菜长大的,槐花说哥要当上大厨,以后家里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后,棒梗熬不住了,选择接受傻柱的好意,俩人也说话了,也不叫傻柱了,改叫傻叔。   八月中旬,棒梗办完手续,跟着傻柱进了轧钢厂食堂,一周后,秦淮茹和傻柱重新领证,舔功不负有心人,时隔九年,俩人复婚了。   借着复婚燕尔,秦淮茹跟傻柱提了一个要求,让棒梗过来中院北屋居住,他们俩去后院儿聋老太太那屋。   不就是换个地方嘛,傻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两天后,秦淮茹准备往后院儿正屋搬东西,一推门,发现床那边站着一个人,居然把傻柱塞到柜子里的聋老太太的相框翻出来挂在墙上,怔怔地看着黑白照片里的人。   不是傻柱,更不是棒梗,是她极厌恶的那个人。   “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跃转过身,面无表情说道:“我忽然想起还没恭喜你跟傻柱结婚呢,为了那个小畜生拖了别人整整九年,听说工资也给你领了,现在又在打中院北屋的主意。意思就是整个四合院儿以你们贾家为尊呗,秦淮茹,你的婊功越来越精湛了。”   放在以前,像这种前后三进的四合院,前院儿是给佣人住的,中院才是主人和儿子们的生活区,后院儿是女儿的闺房。   秦淮茹让傻柱把中院正房腾出来给棒梗住,嘴上说是靠近中院西厢房,棒梗能够跟两个妹妹和奶奶离得近些,实际上呢?   秦家……或者说贾家,谁最金贵,以谁为核心?   还用说吗?贾梗。   他才是传承贾家血脉的嫡长子,傻柱算什么?一头拉磨的瞎驴罢了。   为什么娄晓娥带着何晓回到BJ,棒梗、小当、槐花三人去刺探情报,后面二人能够勉强维持笑脸,这位将要结婚的大哥却摆着一张臭脸呢?很简单,因为“皇位”受到威胁了呗。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们家这些破事,比宫斗戏还狗血一千倍。”   秦淮茹听不懂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前面那句话像淬毒的利箭一般。   “出去,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面对林跃,秦淮茹不敢说“滚”、“畜生”这样的话,倒不是她比易中海文明,而是九年前发生的事,让她不敢激怒眼前的男人,他给她的羞辱,不是几句脏话就能抹平的。   “离开四合院儿七年半,没有赶上聋老太太的丧事,现在我回来了,在临近中元节的时候过来她的房间看看这些老照片缅怀一下,有问题吗?”   “有,有问题。”秦淮茹说道:“这间房,老太太把它留给了傻柱,而我跟他是合法夫妻,不信你可以去问院里的人,三大爷,二大爷,四婶子,他们都知道。”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咱也成领导了   “哦……”林跃微笑说道:“他们都知道呀?”   秦淮茹总觉得他这个笑容很古怪,可要说具体古怪在哪里,又说不清楚。   “有他们不知道的,不过……还不到时候。”   林跃说完这句话,拿起挂在墙上的相框转身朝外面走去:“这个对你,对易中海都没用了,我把它拿走了,转告傻柱,如果他还想断几根骨头的话,就去前院儿找我闹。”   秦淮茹看着他越去越远的背影,咬了咬牙,没有吱声。   ……   九月。   又是烈日炎炎的一天。   自从李长明进去后,刘岚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以前俩人有一腿,仗着副厂长宠爱,她在食堂里比食堂主任还威风,那可真是说一不二,没人敢招惹。   现在呢,虽说傻柱没有刻意排挤她,但是二厨、配菜、打荷的那些人越来越不拿她当回事,连洗碗工都敢给她甩脸子了。   刚给三车间几个人打完菜,还被嘲讽是不是更年期提前来了,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整整七年了,一日不如一日,她笑得出来么她。   “豆角炒肉。”   一道声音打身后传来,刘岚回头一瞧,来食堂已经半个多月的学徒工贾梗搬着一盆菜走过来,往她身前的桌子上一放,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我说你这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二厨、配菜、打荷那些人不给她好脸色也就算了,毕竟都是食堂的老人,一个新来的也敢这么不待见她?是,他跟傻柱关系密切,可是很多人都在背后嚼舌根子,耻笑傻柱不仅给秦淮茹养了八年儿子,还帮忙找工作,俨然一个合格老爹的样子。   “不懂。”   棒梗是什么货色?电视剧里不让放电影了,弄去检票就摆一张臭脸,街道办领导让他扫街道差点跟队长打起来,但是得到进入机关开车的工作后呢?有跟同事闹矛盾吗?   没有。   说白了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垃圾,完美遗传……不,应该说完美继承了秦淮茹满心算计,满眼利益的特点。   “嘿,你们俩说完没有?说完赶紧打饭。”   一听这话,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一起看过去。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道。   刘岚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七年,又看到了那个把李长明送进监狱的人。   棒梗呢?   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极力压抑着愤怒,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林跃指着新上的豆角炒肉说道:“一份豆角炒肉,两个馒头。”   “你没被开除啊?”   刘岚一边拿着勺子往菜盆里杵了杵,舀起多半勺菜,一边随口说风凉话,中途手腕一晃,勺里的菜又少了三分,落到林跃手里的饭盒时只有小小一团。   “给他拿两个馒头。”   不等林跃回答上面的问题,刘岚吩咐棒梗拿主食。   遗憾的是她被无视了,眼高手低的贾知青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刘岚气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拿着竹夹子夹起两个馒头往饭盒一拍:“下一个。”   林跃没有立刻走开,意味深长地道:“我有没有被开除你管不着,不过我知道你快干不成了。”   刘岚一脸不屑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别挡道,没看后面好多人等着吗?”   一个钳工,哪怕有八级的手艺,那也是普通职工,她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   林跃瞄了一眼身后,没有多说什么,端着饭盒离开,走到便宜师父老徐占好的桌子旁边坐下。   “说你的风凉话了?”   “唔……”   “七年前,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你带着冉家人跑了,是叛徒,是坏分子,是厂里的耻辱,宣传栏表扬你在全国钳工技能大赛上为咱们厂争光的文章都被人撕了。”   这就是名誉上搞臭了。   林跃说道:“刘岚和刘光天那群人干的吧。”   老徐回他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下午时分,公会组织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刘岚、傻柱等人把晚上要用的食材准备好后,一同前往距离食堂不远的大礼堂。   还是那一套,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宣传科科长做个简单的开场白,完事将话语权交到孔厂长手里。   “今天呢,有两件事要讲,这第一件呢,就是新时代到来了,我们轧钢厂也要响应上级号召,对以前……”   孔厂长吧啦吧啦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说明重点——逐步解散与企业生产无关的臃肿部门,比如纠察组、人保组、政宣组什么的。   坐在下面第一排,拿个小本本在那一边听一边记,装出一副认真聆听样子的刘光天傻眼了,本来他的眼珠子就往外凸,这回变哑铃了。   解散人保组?   那他这个组长怎么办?   坐在刘光天身后的于海棠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近厂子里谣言四起,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像刘光天这种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日子了,她当时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一天真来了,而且来的很快。   孔厂长没有给在场职工太多反应时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第二件事呢,是关于一个人的,那就是我们厂的林跃同志。上周呢,区里打来电话,让我们厂协查一个车牌号,说真的,当时听了心里非常忐忑,因为这辆车呢,就在咱们厂,而且是我批准给林跃同志外出公干的,但是我不能隐瞒啊,就实话实说了。直到三天前,区里来人,带了一张奖状过来,这下我放心了。”   说到这里,孔厂长扫视一圈场下职工,缓缓起身,又说了一席话,完事对宣传科科长点点头,那人站起来说道:“请林跃同志上台。”   “原来是他。”   “七年了,这家伙真的回来了……”   “我早就说过,他肯定不是逃了,能把李长青干下去的人可不简单。”   “……”   在一片议论声中,林跃登上前台。   孔厂长把奖状颁发给他,又亲手往他胸口别上一枚奖章,还有朵小红花,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完事语锋一转,回头看着台下的人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下面的窃窃私语停止,全员噤声,扭脸看向前台。   “林跃同志这七年来出色地完成了上级交代的任务,如今他回到我们轧钢厂,经组织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批准,从今天起,林跃同志将担任咱们厂生产科科长一职,大家鼓掌欢迎。”   短暂的沉默后,随着桌子后面各部门负责人带头鼓掌,下面才“哗”声一片。   不过掌声再热烈,也掩盖不住有些人的议论。   “原来是去执行任务了,怪不得一走就是七年。”   “他今年多少岁?29还是30?这么年轻就当科长了?而且是生产科这么重要的科室?”   “这算什么?我听说啊,上面原本是要他当管技术的副厂长的,不过因为年龄偏小,又没有当干部的经历,孔厂长担心无法服众,便跟几位副厂长商量了一下,让他先在生产科科长的位子上呆两年过渡一下。”   “难怪……生产科可是贺富民的地盘,这是在给他往上爬铺路呢。”   “我比较好奇是什么任务,能让一个钳工攒够升副厂长的功劳。”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   “……”   听着身边人的议论,棒梗心里很不是滋味,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在院儿里声名狼藉的人成领导了?   他看了一眼傻柱,发现新任食堂主任的脸同样是黑的。   这十年来,四合院儿里级别最高的也就是个组长——二大爷,纠察组组长,刘光天,人保组组长。现在林跃成科长了,比组长高一级,在纠察组、生产组、人保组这类部门被取缔的情况下,生产科科长毫无疑问成了主抓生产的实权派,要知道第三轧钢厂可是有着几千名职工的大厂,如果再算上员工的家庭成员,他能影响多少人?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还有一个人,心情和表情更加复杂——于海棠。   当年她说林跃没有觉悟,没有政治眼光,就知道闷头干活,操劳一辈子也就是个老钳工。   现在呢?   刘光天有觉悟,有政治眼光,刚刚被撸了,许大茂有手腕会说话,现在电影院儿卖票呢,那个她最恨铁不成钢的家伙,反倒成了四合院儿级别最高的干部。   后悔不?后悔。   生气不?生气。   沮丧不?沮丧。   这么多年,于海棠始终觉得只有她才配得上林跃,至于冉秋叶……她家成分不行,跟三代佃农出身的林跃门不当户不对。   于海棠左后方五米处坐着刘岚,她的屁股下面像是垫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受极了,因为想起林跃在食堂打饭时说的那句“我有没有被开除你管不着,不过我知道你快干不成了”。   当时她没往心里去,现在没法不往心里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   总之,孔厂长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揣摩台下职工的心理,说了几句官话套话后宣布散会。   ……   刘光天被撤职,林跃当了领导,这个消息随着秋风吹进四合院儿。   阎家人不高兴,因为当领导忙啊,这一忙,养鸡的事不就黄了嘛。   刘家人也不高兴,因为二小子被撤了职,很不光彩,就像四婶子家刘嘉诚说的那话,撸完老子撸小子,老话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刘家人的遭遇完美地解释了这句谚语。   许大茂不开心,秦京茹心情不错,不过她还是很克制的,以秦淮茹、傻柱、棒梗几个人为切入点,拐着弯儿地表达自己的幸灾乐祸。   大会结束后,很多职工都感觉食堂的饭菜有点变味,要么酱油放多了,齁死人,要么火候不到,西红柿能吃出柠檬味儿,要么菜量变少,你要是抗议几句,还会被怼回来,最终结果就是饭没吃饱还憋一肚子火。   这一天,晚饭结束,傻柱把炒锅和惯用的炊具冲洗干净,调味品归置整齐,到主任办公室招呼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棒梗一声,一手拎着一个网兜朝食堂外面走去。   在食堂工作不像下车间,只要不耽误职工吃饭,余下的时间爱干嘛干嘛,傻柱又是食堂主任,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没人敢管他。   不过呢,今天不一样。   俩人刚走出食堂便被保卫科的人拦住了,吴磊把饭盒从网兜里拿出来。   “何雨柱,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你们凭什么随便搜查我们?”   没等傻柱说话,棒梗先不干了,脸一红就要动手。   吴磊大喝一声:“按住他。”   几名保安一拥而上,将棒梗放倒在地,掐胳膊按腿,瞧那架势就差五花大绑了。   吴磊回头望傻柱说道:“有人举报你们私自打包后厨饭菜回家。”   傻柱皱起眉头,每天下班带一点吃的回去已经成为惯例,食堂的人见怪不怪,外面的人不愿意得罪他,十几年来没人为难,今天被举报了?这是故意整他吧。   “盒子里是厂领导吃饭剩下的。”   吴磊话不多说,扣住饭盒的上盖一掰,下面是一份红烧茄子。   他又把另一个饭盒打开,下面是大块大块的排骨,缀满了软糯的瘦肉。   “据我所知,孔厂长和白副厂长招待客人的饭桌上并没有这两道菜。何雨柱,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傻柱说道:“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故意整我,不就是一个食堂主任吗?谁愿意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   “何雨柱,实话告诉你,这次你连下车间的机会都没有了。”王磊朝后面招招手,刘岚和二厨走过来:“依据刘岚的证词,你私自打包厂里饭菜的事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现在当着她的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傻柱看向刘岚,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出卖自己。   “刘岚,我待你不错吧?”   “是不错,但你犯法了。”刘岚说道:“傻柱,你每个月从食堂带走的饭菜,抵得上普通职工半个月工资了,这我没说错吧?吴科长,对于这件事,马师傅也可以作证。”   她身后站着的二厨点点头:“没错,从我十年前由分厂调来后,他就一直这么干。”   “何雨柱,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你跟我到保卫科走一趟。”   吴磊给身后保安递个眼色,那两人走到傻柱身边,冷冷地注视着他。   “行,刘岚,马强,我记住你们了。”   傻柱撂下一句狠话,跟着吴磊往外面走去。   那边棒梗被几名保安掐着脖子从地上提起来,期间用力挣扎了一下,一个拿防暴棍的保安在他肩膀用力杵了一下,往下老实了,在几名保安的推搡下离开食堂。   刘岚面无表情看着吴磊等人的背影,她知道林跃和傻柱不合,还打听到他一回来就打断了棒梗的腿,现在他是厂里的生产科科长,要搞掉一个帮厨不是什么难事,为了保住这份儿工作,她能怎么办?   牺牲色相?十年过去,她早已人老珠黄没有了吸引力,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能走——投其所好。   秦淮茹在家等到很晚才见两人回来,小当还等着吃傻爸带回来的肉,可是接过饭盒一瞧,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问才知道俩人被轧钢厂开除了。   身为食堂主任,带饭菜回家被查事情不算大,可是架不住傻柱带了十几年饭菜,属于累犯、惯犯,情节特别严重,不处理不足以正法纪,这一回不仅没有干部帮他求情,还有几人提议重判这个食堂小霸王,最后孔厂长看在他是老员工的份上,没有交司法部门处理,只让他带着棒梗卷铺盖回家。   傻柱被厂里开除,这是大事,天塌一般的大事,以后秦淮茹只能领她自己那份工资了,就那点儿数,原本养活贾家五口人都难,更不要说再加一个傻柱了,开始的一两天她还能维持笑脸,三五天后就换了态度。   棒梗这边差不多,本来就不想当厨子,现在又一次被开除回家,每天起来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摔摔打打,搞得一家人都不痛快。   另一边,林跃并没有在意贾家的变故,刘岚举报傻柱的事他知道,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个女人跟了李长明好几年可不是白跟的,整人的功夫不说烂熟于心,也是小有研究。   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话,食堂里的人就窝里斗开了,傻柱这个黑材料最多,平时最霸道蛮横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一天,他把老婆孩子送去学校,没有去轧钢厂上班,骑着自行车来到府右街旁边的供销社。   所谓新时代新气象,柜台上多了电视机、电风扇、收音机这样的新鲜玩意儿,林跃三逛两逛,逛到了卖女装的地方,一个长得挺标致的女孩儿迎上来:“先生,您要买衣服啊,这里可是女装区。”   林跃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时髦,还画了一点妆的女售货员笑了:“怎么?男人就不能逛女装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是要送给谁,我好帮您介绍一下合适的款式。”女售货员一面说,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来来回回地扫。   上海牌手表,干净的衬衣,笔挺的长裤,还有一双闪亮的皮鞋,看年龄的话不到三十岁,举手投足却有一股子叫人着魔的成熟和成功男人特有的自信。   做销售的,不仅仅要能说会道,还得有过人的眼力,虽说插队回来到供销社工作没多久,但是她很确定,眼前这位顾客不是一般人。   林跃从货架取下一件女装,迎着女售货员的目光往她身上比了比,看起来不怎么满意,摇摇头又取下一件,再次对着她的身体比了比。   “先生,每个人的尺码不尽相同,您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林跃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因为衣服就是买给你的。”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捡漏了   女售货员一脸懵,以为自己听错了:“买给我的?”   林跃说道:“是,买给你的。”   “为什么?我们又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尤凤霞小姐。”   没错,她就是电视剧后期跟在李主任身边的那个尤凤霞,不过现在的她,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这段时间,改变最多,发展最快的地方是哪儿?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来自国外的工业产品和潮流物件开始一点一点撬开国门,从这里走入千家万户。   尤凤霞是怎么变成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的呢?一般企、事业单位的女职员可不像8年后的她那么有心机,有手腕,当前时代只有一个地方最能锻炼这种能力。   所以要找到她,对林跃来说一点都不难。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尤凤霞脸色微变,脑海瞬间闪过许多想法。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家庭条件很困难,哥哥去年没了,父亲是个残疾,还有慢性病,你妈靠着在街道扫马路养家,你呢,插队回来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进了供销社,还被那位对你有想法的领导拖着不给转正。”   “你……你到底是谁?”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把刚刚试过的衣服塞到她的怀里:“中午下班后,前门大街全聚德烤鸭店,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柜台走去。   尤凤霞看着林跃结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脸色变幻一阵,最终咬咬牙,有了决断。   ……   下午,林跃从全聚德回到轧钢厂,处理完手头公务后,先去各车间转了一圈儿,吩咐下面的人有事给他打电话,完事回到厂里给他安排的单人宿舍,继续画昨天没弄完的图纸。   半个小时后,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敲门声,咚~咚~咚~不激烈,也不响亮,有点儿不愿张扬的意思。   他带着不解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一张女人脸出现在门外。   林跃皱了皱眉:“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于海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待林跃相请,迈步进屋,随手把门一关。   “来宿舍找我,有事吗?”他问了一句。   于海棠没有回话,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两手搂住他的脖子就往脸上亲。   要么说都叫她厂花呢,不仅仅因为爱打扮,脸也过得去,最突出的就是身高了,这个年代女孩子能长到一米七几,绝对算得上高个子,就像现在她只需要微微踮脚就可以威胁到林跃的嘴。   “于海棠,你干什么?”林跃一边躲一边把她往外面推。   他是真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疯,连女人的矜持都不要了。   “你别这样,你和我都是有对象有孩子的人了,而且……十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于海棠仿若未闻,依旧维持刚才的疯狂,林跃忍无可忍,猛一用力把她推开。   “于海棠!”   “你不是说要报复刘光天把你的房子判给小当和槐花用吗?还在犹豫什么?你是在害怕吗?”   林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经历的女人很多,但是像这种主动送上门给丈夫戴绿帽子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刘光天……他打你了?”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于海棠脸上的手掌印,虽然已经消了很多,但是认真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的。   “没错,他打我了,但是我自找的。”于海棠偏了偏头,不让他看挨巴掌的那一边:“我说他不如你,我说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也是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强迫你加入伊斯兰,不然我们也不会分手。”   林跃听说一阵牙酸,这都十年了,她咋还没过去那个劲儿。   眼见他没有反应,于海棠又一次冲过来,这回林跃有了防备,直接把她推开。   “于海棠,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静。”她看着林跃说道:“你怕了?怕丢工作?怕刘光天跟你拼命?还是怕你老婆冉秋叶?”   “她对我很好。”   “她对你很好?你为了她拒绝我?那你为什么不为了她拒绝秦京茹?”   这句话一出口,林跃傻了。   他跟秦京茹的事,于海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跟她上了床,我还知道,许景行不是许大茂的种,他是你的儿子。”   林跃的表情有点不好看:“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很意外是吗?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些话是秦京茹喝醉后亲口告诉我的。”于海棠一脸激动地看着他:“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连那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都不如?”   于海棠酒量不小,她能把许大茂喝桌子底下去,要说灌醉秦京茹,还真不是难事。而且许家和刘家都住后院儿,刘光天斗倒六车间的车间主任,夺了人家的宿舍前可是一直在刘家老大的房子里住,两家媳妇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说因为交流带小孩儿的心得摒弃前嫌成为朋友,还真有可能。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他没打算骗许大茂那个渣滓一辈子,但是显然还没到摊牌的时候,于海棠算是捏住他的七寸了,不过呢,很明显,她跟刘光天不是一条心。   既然事情变成这样,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委屈自己把她睡服了,跟女人谈事情,在床上谈比在床下谈要容易得多,对他来讲,这是经验谈。何况他的任务就是做恶人,绿一个许大茂也是绿,再多加一个敢对爹妈拳脚相加,之前十年迫害过好多人的刘光天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跃不再犹豫,走过去把于海棠往肩头一扛。   “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林跃端起桌上放的茶缸喝了口水,回头看着床上卧姿不雅的女人说道:“哭着喊着要绿自己的男人,这下你满意了?”   于海棠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嘿嘿笑。   他其实能够理解于海棠的心情,十年前她对他是因爱生恨,这种感情吧,很微妙。   之后她跟傻柱交往,跟许大茂交往,最后嫁给刘光天,都是在四合院儿里的人之间打转,要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儿说不过去。   再往后一别七年半,时间能冲淡对一个人的恨,也能沉淀对一个人的喜欢。   如今他回来了,而且是荣归故里,并用事实证明了她以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和无知。接下来是刘光天被撸,迁怒于她实施家暴的发展,再有秦京茹跟他暧昧关系的刺激,于海棠心理能平衡才怪。   要么说男人出轨多数是下半身所累,女人一旦有外心,大概率是精神和身体的全面背叛。   于海棠缓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和刘光天离婚的,更加不会纠缠你。”   是,刘光天被从领导岗位上撸下来了,现在房子也要被收回去还给受害者,他还把气撒到她的头上,吵架的时候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但是想到不满两岁的女儿,她觉得还可以凑合着过,更何况她已经报复过刘光天,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满足感。   “这样最好。”   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对我……”   于海棠说道:“不是有句话叫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吗?”   林跃对此很无奈,都说是金子总会花光……不,发光的,进入《情满四合院》的世界后,在才华和颜值这方面自己一直很克制,特别低调,可是没成想做恶人都能做到这般程度,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好了,谈正事,刘光天不是为了房子没了的事迁怒于你吗?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你们的困境。”林跃叹了口气道,上了别人的老婆,总得适当弥补一下吧,要么说当领导有很多难处呢……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你总是在作死边缘徘徊   三天后,刘光天和于海棠来到四合院儿,往爹妈住处一凑,一眼就瞄上东厢前面新建的两间小屋。   七八十年代单位分房大多是筒子楼,基本上都是一间房,很少有客厅+卧室的套间,现在刘家门前一下子多出两间房,跟他之前用权力夺来的房子面积差不多,而且是平房带院的配置,这要住起来,肯定比在单位舒服。   “嘿,果然多出两间房来。”   刘光天看向于海棠:“媳妇儿,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于海棠别过头去,态度不冷不热。   “别生气了,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我保证,下回一定不喝了,行不行?”   组长职位被撤,房子要还给别人,再加上员工们的指指点点,他压力山大,便跟也被撸下来的生产组组长一起喝酒,三喝两喝喝多了,于海棠嫌他回家晚,又带着一身酒气,忍不住说了他几句,还搬出“林跃”这个名字。在刘光天看来,自从那个人回来后,他就开始走霉运,本以为不回或少回四合院儿可以避祸,结果呢?领导领导做不成,房子房子要收走,媳妇儿还在他面前说林跃怎么怎么好,激愤之下甩手就是两巴掌加一脚。于海棠受了委屈,一怒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直到昨天老丈人才放他进门,又是赔不是,又是说好话,终于把人接回来了。   之后于海棠告诉他刘海中在家盖了两间房,厂里把房收回去没问题,他们可以搬回四合院儿住。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   刘光天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再犯。   俩人说话的当口,刘海中和二大妈买菜回来,看到站在房门前面的两个人,双双皱眉。   “你怎么回来了?”二大妈语气不善,刘光天没结婚的时候,对他们俩还可以,每个月发了工资好歹称斤肉买瓶酒改善下家庭生活,可是自从结婚以后,这钱就再没给老两口花过,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而且林跃一回来,刘光天怂了,好几个月没进家门,四婶子那群人一提这事儿就笑话老刘家全是欺软怕硬的歪瓜,更气人的是,地震那会儿也没见他们两口子过来问候、关心一下爹妈的处境,还有刘光福,也是一路货色。   刘海中经过二人身边时,冷哼一声,过去东厢门前开锁进屋。   接下来的发展和电视剧里类似,刘光天进屋后大献殷勤,然后跟刘海中讲他被从领导位置上撸了,房子也给厂里收走,为了不让老婆孩子睡大街,他决定搬回四合院儿,也不用和爹妈在东厢房挤,住外面的临建就成。   刘海中大怒,说外面的房子是留给他大哥的,许大茂正在帮忙找关系,想办法把人从SJZ往BJ调。   于海棠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当场和刘光天翻脸,说没地方住那就离婚。   刘海中和二大妈气得不行,但是又不好正面怼儿媳妇。   关键时刻刘光福回来了,扯了几句上门女婿的不容易,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也要回四合院儿住,跟他二哥一样,看上外面的临建了。   刘海中气得直骂人,这下惹恼了二儿子,起了冲突,刘光福赶紧表孝心,替爹妈干二哥,于是一家人动了手。   最后的结果是刘海中血压飙升,进了医院,刘家人因为抢临建打起来的事也被大院儿里的人知道,都在背后嚼舌根,看笑话。   林跃从厂里回四合院儿午休的时候,阎埠贵找上门来。   “林跃,刘家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吧?”   “哦,听说了,刚才四婶子拉住我说了好一会儿呢。”   “我觉得吧,这事儿很恶劣,你看刘家老二和老三干的这些事儿,说出来我都替他们丢人。”   “我说三大爷,题外话免谈,直接说你来找我的目的。”   “要么说你能当领导呢。”阎埠贵笑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开个全院大会讨论一下这件事,虽说刘光天、刘光福两兄弟争房子是二大爷的家事,但是传到外人耳朵里,那就是影响我们院儿声誉的大事,这家家户户的年轻人要都跟他们两兄弟一样,不就乱套了吗?所以要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坚决把这种不孝的苗头按下去。”   阎老西儿打的什么主意,林跃心知肚明。   这一呢,刘光天完蛋了,一大爷被他羞辱得人前抬不起头,二大爷家又出了这种丑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又可以借这件事树立威信,重回权力巅峰了。   这二呢,他家情况跟刘海中家差不多,地震那会儿,老二阎解放、老三阎解旷、小女儿阉解悌就为争夺建地震棚的木头跟他闹过矛盾,只不过没刘家那么过分,他得借这件事好好敲打一下仨儿一女,要他们收敛一二,别向刘光天、刘光福俩兄弟学。   “我同意,这件事你来操办就好。”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阎埠贵说道:“等二大爷一出院,我就去跟他讲,一定在全院儿大会上好好治治那两个小兔崽子,给他出口恶气。”   “好。”   林跃送到门外,看着阎埠贵朝中院走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这老东西不声不响地在他建鸡窝的地方弄了间房起来,虽然不算堵路,但是影响耳房采光了,三大妈说什么他晚上又不在这里住,就有时候中午过来休息一下,男人嘛,不要像女人一样那么多事,何况三大爷还是他跟冉秋叶的媒人,做人呢,要懂知恩图报。   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他的头上,很明显,阎老西儿这是欺负他当了生产科科长,领导呢,都爱惜羽毛,做事不能像以前那样浑,毕竟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写份材料往上一告,升迁路就得黄,搞不好还会像二大爷、刘光天那样给撸下来。再说了,他是轧钢厂的领导,管不着小学老师不是?何况还是个快退休的老师。   “阎老西儿,不让你怎么建的就怎么拆了,我就不姓林。”   丢下这句话,林跃瞄了绕了个圈儿进屋的四婶子一眼,回去继续睡觉。   ……   三天后,刘海中出院回家。   毕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给刘光天、刘光福二人气得血压飙升,用药后血压降下去,也就没事了。   然而他刚回家没一会儿,又上床了。   不是困了,也不是乏了,是给俩王八蛋气的。   好嘛,当爹的给他们气住院了,这俩人呢?不去病床前面伺候吧,居然不声不响地搬进两间房里,据秦淮茹说,还是半夜里偷偷行动,跟做贼似得,关键是俩人给房门上了锁,你说这是防谁呀?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阎埠贵进房间一说,刘海中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用他的话说,俩小王八羔子就是欠收拾,现在他老了,打不动了,那就交给街坊邻里,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丫的。   阎埠贵认为自己的春天来了,把晚上开全院大会的事通知一遍,哼着小曲儿走了。   ……   下午时分,北新桥小学放课。   冉秋叶跟班里几个学生挥手告别,抱起女儿往自行车后座一放,推着车子朝外面走。   出了校门没多远,一个满头卷发,眉心有颗痣的年轻人把她拦住。   “冉老师?”   “你是……”冉秋叶看了又看,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我是贾梗啊,南锣鼓巷秦淮茹家的贾梗,您以前去过我们家。”   “哦,是你啊。”冉秋叶恍然大悟:“都长这么大了?你找我有事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认为秦家有好人,却也做不到恶语相向,何况后面坐着自己的女儿呢。   “是这样的……”棒梗对她说了一番话。   “……”   一分钟后,冉秋叶看着棒梗转身离去的背影沉思片刻,心里有了决断。 ###第一千一百章 阎埠贵: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当晚。   吃过晚饭,三大爷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锣,咚咚咚地敲着,一面冲左右住户喊道:“开全院儿大会了啊,开全院儿大会了,出来,都出来。”   小当手里拿着半块馒头由中院儿西厢走出来:“三大爷,您可真积极,我这儿刚开饭呢。”   “二十分钟后开全院儿大会,叫你妈和你奶奶赶紧吃,别耽误大家功夫。”阎老西儿能不积极嘛,自从林跃回来,刘光天认怂躲出去不照面,就再没举行过全院儿大会,他要借这次全院儿大会,重新夺取权力。   当然,做话事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说话管事后多捞点好处,之前花270买了一台14寸电视机,可以说放了不少血,得想个法子找补回来呀。   俩人说话的时候,东厢房门打开,一大妈从里面走出来。   “他一大妈,老易呢?”   “不知道,傍晚出去了再没回来。”   “你说这易中海,之前就告诉他晚上开全院儿大会,这节骨眼儿上还乱跑。”   一大妈说道:“他要回不来,我去一样。”   “那成,你们赶紧的,我去通知后院儿。”阎埠贵说着话往后面走去。   ……   二十分钟后,用了十几年的花梨木桌子又摆上了,阎埠贵坐在背靠门屋的位置,前面的空地上是来参加全院儿大会的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斜倚着屋檐下柱子的。   许大茂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和刘嘉诚说话,秦京茹搂着景行,眼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西厢耳房门前站的林跃。   还是那座院子,可是自从阎埠贵盖了两间房后,显得逼仄不少。   啪,啪,啪。   阎埠贵拍了拍手:“都来了吗?”   没人说话。   他扫视一圈儿,发现棒梗没到,易中海没到,四婶子家刘媛媛没来,也不见秦淮茹家槐花,想来是在写作业。   “没来咱也不等了,开始吧。”   今天是讨论刘光福、刘光天争临建把老爹气进医院的事,他们来不来不重要,主角到了就成。   “召集大家来开会,原因呢?想必一些人已经猜到了,因为刘光天、刘光福争夺本该属于老大的房子,老刘气得血压急升,进了医院。今天呢,老刘出院,看到他们家二小子和三小子在他住院期间搬进了后院儿新建的两间房,便找我诉苦,让我把院儿里的人叫到一块儿说道说道,这个……”   刘光天没让阎埠贵把话说完:“阎老西儿,这是我们刘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说道说道,你说的着数吗?”   他明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一场鸿门宴,为什么还要来参加?就是为了把生米做成熟饭,只要没人能够奈何他们,把争议变成事实,以后嚼舌头的人就会变少,爹妈也没辙。   刘光天也是做过干部的,以前没少整人,那眼珠子一瞪,阎埠贵还真有几分心虚。   “对,姓阎的,这跟你有关系吗?你看你,跟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为了我爸?蒙谁呢?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自己。”   是,刘光天和刘光福闹过矛盾,可是到了全院儿大会上,俩人站一起了。   “大家可都看到了。”阎埠贵说道:“他们争房子是刘家的事,但是儿女不孝,关系到我们全院儿的声誉,以后街坊们聊天,一提起我们院儿,就说那谁谁家,俩儿子争房产把老爹气住院了,好听吗?不好听吧。”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阎埠贵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更何况让我挑这个头,代表大家主持全院儿大会的人是你爸,我当然有资格管了。”   阎埠贵指着下面的人说道:“你问问他们,看看有人反对吗?”   这边正议论着,门屋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往屋檐下的柱子一靠,冷着脸,撇着嘴,手揣进裤兜,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   “棒梗,棒梗……”   秦淮茹叫了他两声,没用,贾家老大动也未动。   阎埠贵有些不爽棒梗的态度,不过想了想,没搭理他。   “看见没有,没人反对,都同意……”   “谁说没人反对。”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林跃走到院子中间,一脸谑笑看着方桌后面的三大爷。   他这是要干嘛?   院儿里人十分不解,要知道阎埠贵和冉秋叶是同事关系,还有一点媒人的意思,自从俩人好上,林跃就没动过阎家人,几个月前刘光天认怂滚蛋,谁也不敢打话事人的主意……除了阎埠贵,在他看来,林跃一定会卖给他这个面子,因为八年前林跃没走时,就他这个三大爷“掌印”。   “林跃,你这是干什么?你……你这不是当众拆我台吗?”阎埠贵又气又急,他明明问过林跃的意见,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挨家挨户上门送信,结果呢,扭脸就给卖了。   林跃说道:“阎老西儿,怂恿刘海中在院儿里盖房子的人是你吧?试问如果他没有在后院儿建房,还会被刘光天、刘光福俩人气得住院吗?”   哗~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原来私搭乱建的主意是阎埠贵出的?”   “想想也是,除了他这么爱占便宜,谁还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三大爷可真行,害怕自己动手被围攻,便拉刘海中一起上,还美其名曰这是地震棚。”   “太会算计了。”   “……”   阎埠贵没想到林跃连这个都知道,老脸涨红,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案子明明不该这么判的,但是林跃说他不撺掇刘海中建地震棚,也就出不了这档子事,却是百口难辨的事实。   “林跃,我跟你可没过节,咱两家在四合院儿里不仅距离近,关系也最好,你这么干,这……这……忒不地道了。”   “我要的不是地道,是公道。”林跃扭脸说道:“大家说是不是?”   “嘿,他们俩怎么咬上了?”傻柱一瞧这,来劲了,望桌子后面的人大声喊道:“三大爷哎,无法服众了吧?您真以为自己是当领导的材料了?快别呆着了,下去吧您呐。”   “傻柱……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旁边四婶子家的儿子也跟着起哄:“嘿,三大爷,没想到吧,挖个坑把自己埋里面了。”   “哈哈哈哈……”刘光福说道:“你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净,还想主持别人的公道,太逗了。”   “你……你们……”阎埠贵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踌躇一阵后从方桌后面走下来,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说三大爷,您不二,您可真够三的,给二大爷赶下台一回,因为偷鸡蛋给四婶子他们家小儿子赶下台一回,现在又被林领导赶下台一回,这不多不少,刚好三回。”   “傻爸,你不能少说两句啊?”   傻柱说道:“不能,他呀,就是欠。”   阎埠贵听着傻柱和小当的对话,恨得直咬牙,完事回头望林跃说道:“我不管了,你是领导,你来管。”   林跃说道:“这事儿啊,我还真得管管。”   他走到刚才阎埠贵站的地方:“大家有意见吗?”   “切~”   傻柱转过脸去不看他,门屋檐下站的棒梗撇撇嘴,一脸不屑,不过俩人都没有说话,前者呢,算是被打怕了,即便现在林跃成了领导,也不敢轻易挑衅,后者呢,他想知道呆会儿冉秋叶来到,姓林的还能继续嚣张不。   是,秦淮茹不止一次警告他别去骚扰冉秋叶,他没有听。   凭什么呀,这个王八蛋打他一大爷,打他奶奶,打他妈,打他,打他妹妹,打傻柱,十年前还用假币骗小孩子的压岁钱,前些日子又把他的工作搅黄了,他让秦家过不安生,他也别想好过。   林跃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反对,望刘海中说道:“刘海中,在我看来,你有今天的结果,两个字可以形容——报应!”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林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句话说得刘海中浑身乱抖,二大妈慌得不行。   四婶子等人面面相觑,许大茂那小瓜子儿磕得更起劲了。   阎埠贵怎么说的?帮老刘讨公道,逼刘光天、刘光福两兄弟认错,他倒好,一上台就怼刘海中脸上了,你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这小子就算当了领导,该犯浑的时候还是会犯浑啊……   林跃说道:“刘海中,当年你写材料整娄家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娄家因为你险些家破人亡,如今刘光天、刘光福窝里斗,占了你给老大准备的房子,把你气进医院,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刘海中不抖了,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二大妈一指许大茂:“这事儿许大茂也有份。”   那边放映员不嗑瓜子儿了:“哎,我说二大妈,我可没招你吧,拉我当垫背的,你好意思吗?”   “你要是没看上秦京茹,会揭发娄晓娥藏匿她们家财物的事吗?”   “谁让她生不出孩子。”许大茂走到秦京茹身后,搂着她大秀恩爱:“哪像我们家京茹,结婚头一年就给老许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轻摇着她的肩膀,视线往傻柱脸上瞟,意思很明显,讽刺那个斗了很多年的夙敌是个绝户,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看什么看?你就一儿子,我这儿仨呢,儿子女儿都有,是不是小当。”傻柱不肯吃亏,直接怼回去。   “我儿子姓许。”许大茂指着棒梗和小当说道:“你问问他们,有哪个姓何?”   他看的是傻柱,秦京茹看的是另一个人,那边于海棠嘴角一下一下抽动,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小当一看傻柱吃瘪:“我姓何。”   许大茂一脸不屑:“这话你要敢上你爹坟前说,我就承认他不是绝户。”   小当哑巴了,傻柱可是入赘贾家,她真敢在坟前这么说,贾张氏能打死她。   “行了,别扯题外话。”林跃打断许大茂和傻柱的争论,环视一圈,目光重回刘海中脸上:“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算整娄家的账,我们来谈谈那两座房子的事。”   刘光天和刘光福竖起了耳朵,刘海中连做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林跃说道:“刘海中,阎埠贵,谁批准你们在院子里建房子的?”   “之前地震,不是都建地震棚吗?”   “你们那是地震棚吗?既然是地震棚,那好,把你们的房子交出来大家一起用。”   阎埠贵不干了:“凭什么呀?”   “凭什么?”林跃指着西厢前面两间房说道:“凭你占用的是公共区域,院内空间所有住户都有份,不是你的私人田地,阎埠贵,刘海中,放在前几年,你们干的这事儿叫侵吞集体财产谋取个人利益,轻则游街,重则蹲大狱。”   一个侵吞集体财产的大帽子扣下来,说的阎埠贵、刘海中两个人背后冒冷气。   见把俩人唬住,林跃态度一变:“给你们两条路走,第一条,把房子拆了。”   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子说拆就拆?   阎埠贵直摇头:“第二条呢?”   林跃说道:“房子是你的,但四合院的土地使用权在大家手里,你非要占用也可以,必须补偿大家的损失。这样吧,你们两家每月拿3块钱出来分给前院儿和后院儿的住户,这叫土地租让金。”   “好,这个办法好。”   “说的太好了。”   “要不说人家能当领导呢,以前养鸡,我们有蛋吃,现在主事,合理公道。”   “……”   四婶子、刘嘉诚、刘媛媛,王金彪,郑前进……无不拍手称快。   阎解成和于莉也跟着起哄叫好。   就阎埠贵两口子,那叫一个能算计,他们俩过去吃饭要交伙食费,打地铺要交住宿费,看电视都得交电费,要说那两间房,怎么也不可能给他们用。现在林跃说让阎埠贵拿钱出来分给前院儿住户,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少数服从多数,我认为已经没必要举手表决了。”林跃说道:“阎埠贵、刘海中、还有许大茂,就这两条路,你们自己选,我要是知道谁敢动歪念头,明天就给区里写信,告你们薅社会主义羊毛。”   阎埠贵肠子都悔青了,你说他撺弄开全院儿大会干什么?费了老鼻子力气,结果给林跃把桃子摘了。   你说他摘桃子就摘桃子吧,还给他来一回马枪,这个难受劲儿。   “我说你个死老头子,一天天瞎折腾,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房子……你看解成那两口子,这种时候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两个白眼儿狼。”   “我怎么知道这小子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啊。”   一个月三块钱,不多,也就工资的十几分之一,可是对阎埠贵这种整日抠抠搜搜,出门儿没捡到钱就算丢的人来讲,无异于要他的命啊。   “拆……我拆房子。”   他算了又算,西厢两间房足够两人住了,外面多出来的两间呢,也就放放杂物,盘个土灶什么的,属于有呢,生活可以舒服一点,没有呢,日子也照样过的情况。   一个月3块,一年就36,这不行,快一个月工资了,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最终他选择了拆。   “二大爷和三大爷都是两间,一月拿3块,我那儿就一间,一月1块5对吧,这钱我拿了。”许大茂抬起头,45度角仰望天空,牛气哄哄地道。   刘海中转忧为喜,望刘光福、刘光天说道:“你们俩不是搬进去了吗?往后的土地租让金你们交。”   虽然林跃把他怼了,不过设置土地租让金的行为实实在在帮他出了一口眼前恶气。   刘光天还没什么,于海棠的意思是交,一个月一块五毛钱,对于他们这种轧钢厂双职工不算什么,何况他们是真没房子。   刘光福两口子的脸就难看了,他压根儿没跟老丈人吵架,回来住就是为了占地儿,现在倒好,每个月还要往里面扔钱。走呢,不甘心,不走呢,也不甘心。   “横看竖看,全院儿最阴险的就是他了。”刘光福媳妇儿很想啐林跃一口唾沫,可是她又不敢,只能在丈夫耳边发牢骚。   秦淮茹挺高兴,因为她现在和傻柱在后院儿住,刘家和许大茂每月拿出四块五毛钱来分给后院其他住户,她跟傻柱能分到一块五毛钱。蚂蚁再小也是肉呀,何况这钱真拿去买肉,差不多能称二斤呢。   有人不高兴。   谁呢?棒梗。   眼见前门人影一闪,槐花从外面跑进来,对他使了个眼色,棒梗由门屋房檐下走出来,摆着一张臭脸说道:“凭什么?凭什么没有中院儿的份?”   林跃没有说话。   秦淮茹瞪了他一眼,面带警告:“棒梗!”   都知道林跃和秦家不对付,他现在出来抗议,明摆着找不痛快。   棒梗说道:“他现在是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连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还当什么领导。”   傻柱说道:“说什么呢?他要是有容人之量,我跟你就不会丢了工作了。”   棒梗撇着嘴,仰着头,眯着眼,一脸挑衅地走到林跃面前:“林科长,我傻叔的话,没说错吧?”   “没错。”林跃往前一步,冷冷地看着他:“容人之量?在我这里你们不配拥有,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在搞什么小动作。”   说话的当口,院门闪出一张女人脸。   是冉秋叶。   “你妈没告诉你,千万别去打她的主意吗?”林跃看着棒梗的目光越来越冷:“不过,祝贺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不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林跃兜头就是一拳砸在棒梗脸上。   噗~   一团血在鼻孔绽放。   噗~   又一团血在嘴角爆开。   噗~   紧接着一脚踹出,正中棒梗小腹,人噔噔噔连退好几大步,腿一软,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咳,鲜血和晚上吃的东西吐了一片。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你可真是你妈的猪队友   即便被打得这么惨,棒梗眼睛里的疯狂丝毫未减,人还在笑。   身为领导打人,等着撤职吧。   冉秋叶不让他在四合院儿住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害怕他跟院儿里的人起冲突吗?现在让她亲眼见证丈夫的凶残,身为小学老师的她会怎么想?林家会不会后院起火?   傻柱最先反应过来,为了讨好棒梗,想也没想就冲出去。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很稀罕生产科科长这个位子?”   林跃没有回头,屈起手臂往后一杵,给了傻柱一个肘击,又狠又准还快,秦淮茹反应过来时,她的便宜丈夫已经满嘴是血。   小当手挺快,赶紧从后面抱住傻柱。   那边槐花心疼哥哥,要去看棒梗,给林跃一脚闷肚子上了,捂着小腹蹲下去,疼的直掉泪。   不说这小禽兽完全遗传了她妈的婊功,单单配合棒梗招惹冉秋叶,就够上一顿毒打了。   “林跃!”   冉秋叶的喊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阎埠贵扭头一瞧:“小冉老师来了。”   刘光福说道:“嗯,能治他的人来了。”   刘光福媳妇儿赶紧把他拉到一边,给冉秋叶让出一条路。   “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解决?看你把人都打成什么样了?”冉秋叶嘴上责备林跃,心里却很焦虑,很忧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在大西北的七年时间跟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可为什么一回到四合院儿就犯浑呢?   林跃说道:“我这是在帮他达成所愿。”   冉秋叶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去找你,目的不就是让你为我担惊受怕,制造家庭矛盾吗?”林跃回望棒梗和槐花:“呵……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果然是有妈生没爹教的禽兽。”   “黄主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林跃又在打人了吧。”这边林跃正跟冉秋叶解释,那边易中海带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子。   二大妈偏头一瞧,小声到:“他怎么来了?”   易中海身后的中年男子他认识,是街道办的黄主任。   阎埠贵乐了:“我算看出来了,棒梗和易中海给那小子挖了个坑,一个去找冉秋叶,一个去找黄大林。他不是爱犯浑吗?在街道办主任面前把人打成这样,回头有他好果子吃。”   “把冉家人也牵扯进来,这棒梗做事不地道。”三大妈有点儿看不过去。   虽然林跃和冉秋叶结婚了,但是她跟孩子从来没到四合院儿住过,差不多就是个局外人,秦家和林跃的矛盾集中在四合院儿和轧钢厂两个单位,就没冉家人什么事。   阎埠贵不高兴了:“你哪边儿的啊?”   “哎呀,站错队了。”被老头子一说她才醒悟过来,不该同情逼着他们把房子拆了的人。   黄大林走到林跃面前,指着满脸血的棒梗和傻柱说道:“这都是你干的?”   他没有否认:“没错。”   “你这是在犯罪!”   “如果他们不报警,那就谈不上犯罪性质了。”   黄大林说道:“你是在讲笑话吗?”   林跃说道:“你看我像是在讲笑话吗?”   话罢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黄大林,扭头望秦淮茹说道:“我对你说过,老婆孩子是我的底线,谁要是敢碰她们,我必十倍奉还。”   秦淮茹以为他拿给黄大林的是李长明的证词,脸色变得煞白,嘴唇翕动,看起来慌得不行。   就像林跃说的,白莲花最怕的是什么?   剥皮。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黄大林看了一眼页眉:“遗嘱?”   林跃点头道:“没错,后院儿老太太的遗嘱,下面有她的签名、手印,以及街道办和区民政部门的印章。”   黄大林借着四婶子家屋檐下的灯光认真端详片刻:“没错,是真的。”   事涉区民政部门的权威,他有心袒护易中海也做不到。   林跃在旁边的长凳坐下:“那就烦劳黄主任对他们宣读一下遗嘱内容。”   黄大林扫视一圈,拿起那张纸对照内容宣读遗嘱。   “我,张美枝,在南锣鼓巷青云胡同27号院的后院有正房一间……”   遗嘱内容不长,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她死以后,房子可以给傻柱,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傻柱跟秦淮茹结婚后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不然的话,房子由林跃持有,等他百年以后上交国家。   秦淮茹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醒悟过来,后院儿的房没了。   因为傻柱娶了她,也因为她私心作祟,没有给傻柱生下一男半女。   林跃由黄大林手里接过遗嘱,走到秦淮茹处往前一递:“确认一下内容吧,秦淮茹。老太太过世没有三年,为了表示尊敬,我本不该因为她留下的房子瞎折腾,可是我不折腾你,你儿子折腾我,今天晚上回去,明晚之前搬着你的东西和傻柱滚蛋。”   老太太留了遗嘱?   全场哗然,想当初她病重的时候说过,人没了后傻柱可以搬过来住,大家还以为她把房子留给傻柱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有前置条件的,林跃能够随时让那两个人滚蛋。   棒梗笑不出来了,要问为什么?你想啊,秦淮茹和傻柱是合法夫妻,俩人从后院儿搬出来去哪儿住?回中院西厢,和棒梗、槐花、贾张氏挤一屋?可能么?   不去中院西厢,就只剩中院北屋了,可中院儿北屋他住着呢。   傻柱捂着青肿的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好。   槐花直接傻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都在嘲笑棒梗是个傻逼,本来这场会议是说临建的事,针对的是二大爷、三大爷和许大茂,他非要去撩拨林跃,三撩拨两撩拨,把爹妈那套房撩拨没了。   从遗嘱内容分析,聋老太太早就想好了,如果秦淮茹真对傻柱好,愿意给他生儿子,房子就留给他,如果秦淮茹假对傻柱好,俩人没在一起,傻柱有中院那套房,自然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二大妈戳戳刘海中的后腰,小声说道:“聋老太太精明着呢,七年前就看出秦淮茹哭着闹着要和傻柱结婚目的不纯,实际上一颗心全在贾家人身上,为了不让自己的财产落到贾家人手里,便给一直与秦家作对的林跃留下一份遗嘱。”   刘海中说道:“可不是嘛,这秦淮茹机关算尽,没想到聋老太太早防着她这一手呢。”   三大妈就就更惊讶了。   “你说这林跃,真是好算计,现在后院儿老太太的房子归他,没秦淮茹和傻柱的事了,那许大茂和刘家俩小子每月交的土地租让金是不是也有他的一份?”   “嘿,感情他在这儿接着呢。”阎埠贵气得直BIAJI嘴:“你说他坏不坏?坏不坏?我阎埠贵吃了这么多年的盐,教了半辈子的书,就没见过比他还坏的,秦淮茹够精明吧,被他玩儿的团团转,你说这棒梗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跃并不在意下面的议论声,收回遗嘱的同时,用只有他和秦淮茹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秦淮茹,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一直没摘环儿啊?”   “摘环”二字一出,秦淮茹脸色陡变。   “鉴于你和李长明的关系,我回来后做了点调查。医务室那位王大夫跟你关系不错是吧?这么多年了,环儿都被肉包着呢,要摘下来肯定疼,所以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会去找她咨询对吧?既然你从未提过摘环儿的事,就是说一直戴着对吗?换句话说,你就没想过要为傻柱生孩子。”   秦淮茹抿着嘴唇,眼里有小猫受惊一样的慌乱。   易中海没有听到俩人在说什么,他可不想看到精心策划的一场苦肉计,变成林跃玩弄人心的把戏。   “聋老太太最后那段日子我就在她身边,没听她说过立遗嘱的事,随便拿张纸出来就要收走后院儿的房子,你蒙谁呢?我不同意。”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易中海   林跃递给秦淮茹一个“我知道你很多秘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眼神,转身走到易中海身前,把遗嘱往前一送:“不信是么?当初就怕你们不信,我背着老太太走了趟街道办和区民政局,想来当初盖章的人依然健在,不信呀,你只管去问。”   “灯太暗,看不清。”   易中海说完拿手一捞,想把遗嘱抓在手里,林跃反应很快,提前往回一收。   “老东西,你以为撕了它就能万事大吉?”   林跃走到一大妈跟前,手往兜里一揣,出来时多了一张条子。   “一大妈,这是易中海的工资单,我想……这上面的数字应该跟你存银行的数额有不小出入。”   他直接把条子给了一大妈:“如果你对这上面的数字抱有怀疑,明天我可以陪你去财务科求证。”   “……”   一大妈没有回话,只是呆望着条子上的数值,手指抖的有点厉害。   林跃说的没错,上面的数值比易中海拿回家的少了整整十五块,接近总额的五分之一。   她看向易中海,眼神里满是询问。   要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泼打滚,她做不到,可要说不问个清楚,心里又横着一根刺。   一大妈不好意思说的话,林跃帮她说:“易中海,这每月少报的十五块钱,你拿去做什么了?”   易中海冷着脸说道:“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不着,可有人管得着。”   大家都以为他说的是一大妈,只有秦淮茹注意到他瞄了她一眼,目光里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戏谑和嘲讽。   她不由得想起那张每月存十五块钱的存折,里面已经有近千块钱。   “说不出来是吗?还是你不敢说?”   “……”   易中海也注意到林跃看秦淮茹时的微表情,所有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了,因为他意识到林跃识破了他和秦淮茹的关系,这件事如果深究下去,搞不好她和他都会身败名裂。   林跃看向黄大林:“黄主任,这事儿您还管吗?”   管?怎么管?   黄大林现在躲都来不及,四合院儿的关系乱成这样,老话讲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真要一个猛子扎下去,搞不好会给水草缠住淹死。   “那你们的意思……”   当然,他也不能就这么溜了,那样有损形象。   “黄主任……”   棒梗是什么人,说好听点叫桀骜不驯,说难听点就是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费了那么大的劲就这样收场了,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秦淮茹走过去甩手就是一耳光。   啪~   脸上糊着血浆,耳光声并不悦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巴掌扇得不轻。   “够了。”   棒梗捂着脸,满眼怨恨看着秦淮茹,她居然打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要知道他可是才被林跃打伤了……   “立刻回家,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秦淮茹不气愤吗?不怨恨吗?她也气愤,也怨恨,但是没辙呀,林跃手里有一摞她的黑材料,忍一口气日子还能过,如果撕破脸,她、易中海、傻柱、一大妈、贾张氏……也包括棒梗、小当、槐花,往后的生活就都毁了。   “妈!”   “如果你想气死我,就留在这里跟他斗。”   秦淮茹过去扶起一瘸一拐的傻柱,朝着门屋走去。   棒梗面带仇恨看了林跃一会儿,咬咬牙,在槐花和小当的搀扶下离开前院儿。   易中海原地杵了一阵,看到一大妈扶着墙根儿一步一步往中院儿挨,赶紧过去帮忙,结果被狠狠地推开了。   她平时不争不抢不斗,但不代表她是个傻瓜,平时易中海用钱,比如给聋老太太买吃的,借给厂里的同事,买瓶高档酒什么的……她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可是即便如此他还隐瞒了15块钱的量,这钱拿来干什么了?不可能是存小金库里了,那么答案只剩一个——拿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既然没事了,各位早点回屋歇着吧。”   黄大林丢下一句场面话,扭头扎进巷子没了踪影。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阎家人和刘家人面面相觑,心说这棒梗、傻柱和一大爷还真是……说记吃不记打好呢,还是说狗改不了吃屎好呢,每次要么被羞辱,要么被暴打,却还屡败屡战,这种战天斗地不服输的精神,嗯,顶好。   “散了,都散了。”   林跃说句“散”,在场的人各回各家。   阎埠贵的脸有多难看自不必说,刘光福、刘光天两兄弟也高兴不起来,许大茂心情不错,一面往后院儿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是,每月拿出一块五来交土地租让金不是好事,可是从今往后不用每天看傻柱那张臭脸了,一块五买个轻松自在,这生意挺好,挺好……   院里人散了,冉秋叶也走了,从院门出来一直到巷口,全程默不作声。   林跃说道:“棒梗叫你来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逼着你在后面给我釜底抽薪,这不用我讲你也应该明白。”   夜风正劲,吹得鬓间散着的发上下飞舞,有些迷眼。   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依然什么也不说。   是,她很清楚棒梗在动什么歪脑筋,没想到那个小时候她很关心的孩子,长大后变成这样。   她同样知道林跃有本事,那几年连她们家的事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安稳走到今天,妈妈讲起这个女婿,那真是巴不得夸到天上去,老爸呢,不怎么会说话,但是每逢周末总会拉着他喝两杯,用他们家亲戚的话讲,她冉秋叶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几乎挑不出缺点的丈夫。   就因为他特别好,所以她无论如何不希望他有事,棒梗在学校门口一露面,她就知道没安好心。她可以把那些话当成耳旁风,却又担心林跃上当吃亏,便带着不能让棒梗得逞,遇到什么事也不能生她男人的气,关键时刻还要帮忙的想法过来了。   是,最后他又赢了。   秦淮茹赔了夫人又折兵,易中海落得个后院儿起火的下场,可是这中间多凶险呀,林跃那么重的手脚,万一把棒梗打死了,她和孩子接下来怎么办?   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生气,可是真到了这一步,能没有情绪吗?   林跃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吧,以后我白天也不来这里了,最多周末过来整理一下房子,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在聋老太太的房子归我了。”   冉秋叶的脸上多了几分雀跃:“真的?”   林跃说道:“真的,不骗你。”   她开心地笑起来,倒回林跃身边,把自行车往他手里一塞。   “你载我,我要坐前面。”   林跃一时无言以对。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玩儿这个?”   冉秋叶说道:“今天回家路过地坛公园,安定门外大街上好几对年轻人都这么骑车,想想咱们那时候,谈个恋爱都得躲躲藏藏,生怕被认识的人撞见尴尬。”   林跃拍拍自行车横梁,等她走近揽着腰抱起来往上面一放,推着车子往前走两步,跨上车座,迎着风往东街猛蹬踏板。   “不咯屁股吗?”   冉秋叶不说话,只是摇头。   林跃说道:“这万一路上碰到个熟人,一定会被笑掉大牙。”   “天黑着,骑快点没人能看清。”   “抓稳,我要提速了。”   呼~   一阵风吹来,扬起冉秋叶额前的发丝,不断抽打着他的下巴。   第二天,林跃果真没去四合院儿,吃过早饭把老婆孩子送到学校,便直奔轧钢厂。最近上面派下一项任务,有时间要求,他必须盯紧一点,别出岔子。   就这样在车间里不断打转,碰到有困难的职工上去帮一帮,指点一下,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七车间的人告诉他于海棠在门口等他。   她……该不会是……现在可不是时候。   林跃一面小声嘀咕着,一面往外面走去,来到门前没等打招呼,于海棠急呼呼地道:“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四合院儿出大事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我真不是蓝颜祸水啊   “出大事了?出什么大事了?”   林跃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大事,值得于海棠跑到车间来找他。   “你不是把易中海的工资单给一大妈了吗?”   “有问题吗?”   “昨天半夜俩人打起来了,易中海扇了一大妈两个耳光,还说什么要不是她生不出孩子,他至于做那些事情吗?一大妈被这句话气的心脏病突发,傻柱他们听到动静过去帮忙,人还没送到医院,半路上就没了。”   于海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复杂,厂里的人不止一次讲易中海多么多么好,是模范丈夫,道德员工什么的,一大妈没法生养都对她不离不弃,结果呢?事实证明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不行,男人嘴上不说,账都在心里记着呢。   对比许大茂一脚踢了娄晓娥,易中海只是隐藏的更深罢了。   “一大妈没了?”   说实话林跃挺意外的,他还以为是秦淮茹和傻柱因为失去后院正房掐起来了呢,毕竟电视剧里俩人因为闹别扭好几个月不说话的情节就有两三次,然而并不是,是易中海那个伪君子露出了狐狸尾巴。   电视剧里一大妈八十年代初病故,这里呢,因为易中海的两个耳光,提前了五六年。   于海棠说道:“你近期千万不要回四合院儿。”   林跃说道:“为什么?”   于海棠说道:“傻柱满院子嚷嚷只要你回去,就拿刀砍了你,还说如果不是你挑事,易中海和一大妈就不会吵架,更不会把人逼死,本来一大早他是要来厂里找你闹的,被秦淮茹劝住了。”   &*%……¥¥#   林跃既无奈又无语,还有几分不爽。   何雨柱这逻辑真是牛逼到无懈可击,易中海欺骗一大妈,每月拿出15块来给秦淮茹存银行以备仨孩子结婚用,这是俩人有一腿的代价,也是他为自己以后有人养老送终的前期付出,昨晚易中海和棒梗联合起来没事找事,给他一招回马枪杀了个丢盔弃甲,事情败露后和一大妈吵起来,把人给气死了,扭脸儿傻柱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这人呀,浑点儿还有救,就怕又浑又蠢还没自知之明,那是真没救了。   “我了解你的脾气,所以……你记住,近期千万别回四合院儿。”   看得出来,于海棠确实很担心他。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算是理解为什么有句话叫红颜祸水了,漂亮的女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总会“祸害”不少男同胞,拥有【师奶杀手LV2】的他,同样是女人的祸水。   “好,我答应你,近期不回去。”   得到肯定答复,于海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林跃看了一眼四合院儿的方向,轻轻摇头,往车间里面走去。   放在一天前,知道傻柱撂下这样的狠话,他会躲?笑话,肯定是找上门去,傻柱真敢动刀,他就敢砍下蠢货三根手指,叫丫一辈子做不了菜。   不过昨晚答应冉秋叶少去掺合四合院儿里的事,不能第二天就当耳旁风啊,只能说便宜那个一犯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傻逼了。   ……   林跃好几天都没回去。   在棒梗、傻柱等人看来,他是知道一大妈的事后怂了。至于易中海嘛,乐不起来,为什么呢?原因有三。   一,阎埠贵媳妇儿、刘海中媳妇儿、秦京茹这些人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但是背地里都在传他是做了对不起一大妈的事,才有了那天晚上的吵架,易中海必须为一大妈的死负全责,他在四合院儿的口碑算是彻底玩儿完。   二,一大妈这一死,没人端屎端尿,伺候他的起居了,秦淮茹为了避嫌又不好意思喊他过去西厢一起用饭,以致他只能像个老光棍儿一样自己照顾自己。   三,心里憋气啊,本打算给林跃剥一层皮下来,结果秦淮茹房子没了,傻柱和棒梗又给暴揍一顿,他呢?老伴儿死了,名声完了,生活也毁了。   在聋老太太遗嘱执行方面,傻柱说不搬,林跃赶来撵他,就先算算一大妈那笔帐,秦淮茹不敢不搬呀,一大爷气死一大妈的事正在巷子内外发酵,林跃要是知道他们耍无赖,强占北屋不挪地儿,只要把那每月15块钱的去向和她一直戴环儿的事往外面一传,那乐子可就大了。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傻柱在许大茂的嘲笑声中卷铺盖卷儿滚去中院东厢,和易中海住一起去了,用秦淮茹的话说,是想让他多陪陪一大爷,不要因为一大妈的事就天天借酒浇愁,万一喝坏了身子怎么办,她则回中院西厢和贾张氏、槐花、小当挤一屋。   阎埠贵呢,看到易中海的遭遇,压根儿没敢拖延时间,两天后就把院子里的两间房拆了,刘光福和媳妇儿商量再三,没有离开后院儿,害怕他大哥回来后占了房子,以后再没他们的份——毕竟从乡土民俗的角度出发,上门女婿本就没有分父母财产的资格。   招惹冉秋叶被林跃一顿暴揍,给秦淮茹扇了两耳光,当天晚上一大妈又突发心脏病没了,加上一群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他,棒梗变得更极端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连他妈的话也当成耳旁风。   临近春节,以前不让搞的玩意儿今年没有明令禁止,巷子里偷卖鸡蛋的多了,商店里的货也更全了,扯布的扯布,买油的买油,年味就像锅里的炸藕荷,香气浓的从胡同口飘到胡同尾。   棒梗在街上溜达着,冷不丁出来俩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跟他借钱买烟。   非亲非故跟他借钱买烟,棒梗怎么肯给,没的说,仨人扭打在一起。   是,他在林跃那里从没占过便宜,可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来讲,还挺能打的。   那俩人给他三下五除二打跑了,棒梗拍拍身上的土,正要去捡掉在地上的帽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看不出来呀,长得瘦叽叽的,还挺能打。”   棒梗扭脸一瞧,对面站着俩人,跟他差不多大年纪,都是二十岁上下。   他没有说话,捡起帽子戴在头顶准备离开。   “嘿,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棒梗动了心,转过头去看着他们。   自从他和傻柱被轧钢差开除,又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家里的收入就少了,秦淮茹在钱这方面攥的仨孩子死死的,而且他记恨着当初被当众被扇耳光的事,不会主动要钱。   像他这么大的人,就算没工作,掏掏裤兜也能找出三五块钱,他呢?仅有的五毛钱还是槐花偷偷塞给他的。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八一湖土堆茬架,一个人头一块钱,去不去?”   茬架这种事,棒梗当然了解,聚集的人越多呢,危险性越小,因为两帮人里总能找出一两个有交情的,关系摆一摆,哥们儿叫一叫,双方各退一步,梁子就解开了。   所以这种事儿吧,真打起来的情况不多,搞不好不打不相识,最后成朋友了。   自觉没危险,而且还有钱赚,棒梗认为这桩差事不错。   “一块钱?”   “一块钱。”   “好,我跟你们去。”   “我叫方大猛,他叫刘阳,你呢?”   “贾梗。”   三个人一路说笑着往东边走去。   ……   两个半小时后,方大猛、刘阳、棒梗三人来到八一湖西北方一座废弃煤窑门口,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脖子围着紫色围巾的人正在发钱,一人一块钱,是讲好的数儿。   如棒梗所料,架没打成,有和事佬把两方人马劝住了,所以这钱挣的相当轻松。   就在他跟王大猛说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喊他的时候,煤窑里面走出一个衣着光鲜,还画了点妆的女人来,后面有个小子吹起口哨,但是很快被人拍了下脑壳,老实了。   棒梗俩眼跟着女人的脚步平移,王大猛呵呵一笑,碰碰他的胳膊:“漂亮吧?不过我劝你别有歪心思,那是顽主的女人。”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好吧,我承认我是   冬去春来又一年。   秦淮茹不知道棒梗最近在忙什么,总之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问就是去找工作了,多余的话不说,态度也越来越差。   傻柱对此很不爽,说你小子再这样跟你妈的说话,就拿刀劈了你。   棒梗一句“你劈我一个看看”,给他怼到墙角动弹不得,而且秦淮茹完全不接受他的好意,还怪他多事。   傻柱好心没好报,很是恼火,躲一边儿生闷气去了。   秦淮茹压根儿没搭理他,该做饭做饭,该刷碗刷碗,该上班上班。   槐花摸准了她妈的心思,找她傻叔解释,说什么她哥还在生她妈的气,您不能在这件事上火上浇油,不然的话,以她哥的脾气,搞不好会惹出更多麻烦。   再有就是他在家赋闲快一年了,虽然平时会接一些婚宴的活儿赚外快,但是很不稳定,没有在轧钢厂上班有安全感。   傻柱的回答是他得看好一大爷啊,就这每次出去给人做饭,回来后一准儿没了人影儿,每次找到都是醉醺醺的,有次借着酒劲儿去轧钢厂闹,还给保安赶了出来,第二次去闹,吴磊甚至吐了老头儿一脸唾沫。   为什么呢?   因为第一次闹完后,轧钢厂的人就知道了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工资截留一部分拿去干什么不说也就罢了,还动手打老伴儿,导致一大妈突发心脏病去世,完了居然赖到说真话的生产科科长林跃头上,这不是不讲理吗?   而且醉汉这种生物,没几个人会喜欢。   就这还是看在易中海是厂里的老八级,给留了情面,要是换成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到厂里无理取闹,早就给一通乱棍打出去了。   易中海这种状态,傻柱能放心出去找工作嘛。   槐花没话说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这两年间,林跃就春秋两季过来打扫一下三间房子,也不跟人多交流,完事扭头就走。   阎埠贵、刘海中等人也都理解,因为站在冉秋叶的立场上,无论如何不希望他跟四合院儿里的人再有瓜葛。   傻柱的日子更难熬了,因为小当的校办工厂散了,家里又少了一份收入,他呢,失去食堂主任的工作,也等于丢了客户群,厂里的人办婚宴什么的已经很少找他,秦淮茹日常发牢骚,吐槽生活艰难,贾张氏也不再给他好脸,毕竟他已经欠了她好几个月的养老费。   1978年冬,林跃升任轧钢厂副厂长。   转眼农历小年,这一天鞭炮如雷,北风如吼。   棒梗和方大猛几人去三元桥附近平事儿,回来的时候路过团结湖公园,看看天色还早,便转身进去里面溜达。   大冬天的逛公园挺傻的,但是比起回家,他更愿意在外面挨冻,因为这半年来一回去就被秦淮茹追问“你找的工作呢?”   他找什么工作?每天跟几个哥们儿到处闲逛,没钱了就去干一架,完事儿吃吃喝喝多自在呀。至于他妈给他找的那些,什么街道清洁工,铁路巡道工,钻井工人……要么没前途,要么又苦又累还得去外地,哪比的上他现在的生活,那些顽主又有钱又会玩儿,跟着他们混日子过得不是一般舒坦。   他其实也想过以后,只要把那些顽主伺候高兴了,等他们掌握了实权和资源,帮他找一个像样的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啊?有这样的捷径不走,像傻柱那样在工厂后厨一憋二十年,整日烟熏火燎的,四十岁长得像五十的?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左前方一排冬青树后面有人在哭,听声音是个女的,便快步走过去,探头往那边一瞧,果然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在那抱头哭泣。   呜呜呜~   呜呜呜~   听起来蛮伤心的。   “姑娘,你没事吧?”   棒梗好心地问了一句,又看看前方结了冰的湖面,感觉这条件自杀没戏,心不由得放宽了许多。   那女孩儿不说话,还在那儿哭,他拨开冬青树走过去,发现从侧面看身形有些眼熟。   “姑娘,姑娘?”   他碰了碰女孩儿的肩膀,这才将她叫醒,下意识回头看。   “是你?尤姑娘?”   棒梗的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那个让他惊艳的女人,第一次跟人茬架,方大猛告诉他那是顽主的女朋友,京城这些顽主的女人他可不敢碰,只能把情绪埋藏在心里,没想到仨月没见,再碰到她时居然在团结湖边儿哭,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呀。   “是你啊……”   尤凤霞擦了擦眼泪。   “你……记得我?”棒梗很开心。   尤凤霞点点头:“你姓贾,叫贾梗,杨天放说你很能打,也能扛,挨揍的时候从不吭声叫疼。”   杨天放就是尤凤霞的男朋友,都知道他有钱,关系也硬,但具体是哪个大院儿的,没人说得清,总之非常神秘,似乎什么样的小道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棒梗梳理人物信息的时候,尤凤霞又哭了。   他赶紧去哄:“尤姑娘,你怎么又哭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呆久了容易感冒。”   尤凤霞再一次转过头,梨花带雨地看着他:“我跟……杨天放分手了。”   “啊?”   棒梗大吃一惊,心说怪不得尤凤霞会一个人在这里哭,伤心嘛。   不过说真的,他倒是挺开心的。   “能跟我说说分手的原因吗?”   “你想听?”   “想听。”   尤凤霞抿了抿嘴,跟棒梗说了一番话。   ……   大约在同一时间,林跃敲响了安德里北街一间平房的门。   几个呼吸后门打开,一张女人脸出现在对面。   “你……你怎么来了?”   看得出来,屋里的女人很慌张,不敢正眼看他。   林跃话不多说,拎起放在地上的大米和肉蛋,还有一件小孩子的新衣服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玩拨浪鼓的小女孩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妈妈,这个叔叔好眼熟……”她的眼睛眨巴一阵,忽然明亮起来:“苗苗知道了,他就是被爸爸撕掉的那张相片里的人。”   “苗苗真乖,来,看看林叔叔给你买什么了?过年的新衣服,喜不喜欢?”   “喜欢。”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答应一句,接过他递来的新衣服,小心翼翼放在床上,一副生怕弄脏了的样子。   林跃转过头去,望何雨水说道:“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强打精神笑了笑,没有接话。   “为什么要离婚?”   “他总是出差,一个月在家待不了两周,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真是这样吗?”   何雨水有点儿心虚,不过还是倔强地道:“不是这样还能怎样?”   林跃说道:“你明明可以回四合院儿住,偏要借别人的老屋住,你告诉我,你在躲谁?”   何雨水说道:“我是不想看到四合院儿那群人。”   她是因为老公老出差才提离婚的吗?这只是她拿来搪塞别人的借口,其实早在三年前,两个人的感情就已经破裂了……   不,不是三年前,实际上早在十年前,她还没出嫁的时候,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了,只不过那个年代的人和关系……总之一言难尽,很多事情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是因为不想看四合院儿那群人才不回去住的吗?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只是原因之一,她是个有心气儿的人,要说离婚这件事最不想让谁知道,那一定是眼前这个人了。她不愿意他多想,然后有压力,会愧疚——她认为成年人的分开都是你情我愿,他没必要为她的遭遇良心不安。   林跃不想逼她说出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我的房间,你原来的房间,还有聋老太太的房间,现在都是我在打理,你……”   “我不会回去的。”   “能不这么固执吗?”   “不能。”   既然这样,总不能强迫她搬回去,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一把钥匙。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我只是不懂拒绝   是的,是一把钥匙。   何雨水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四合院儿里房子的钥匙。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回去住的。”   林跃说道:“这不是四合院儿房子的钥匙,是朝阳门南小街那边的房子。”   何雨水不解:“你怎么会有那边的房子钥匙?”   林跃想了想,如果说房子是自己的,何雨水搞不好会觉得不自在:“房子不是我的,是娄晓娥家的。”   “娄晓娥?”   “对。”林跃说道:“当初娄晓娥知道许大茂要对她不利,就跟她的父母提前逃了,有些东西留在了我这里,其中就有几张地契,后来她家房子被红卫兵征用了,这两年情况不是好了嘛,我就拿着地契去找相关部门解封,还别说,管这事儿的人很讲道理,把钥匙还给我,还帮忙办理了房屋所有权证。我想……反正娄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房子空着更容易出问题,不如你跟苗苗过去住,这样对谁都好,哪天娄家人要是回来了呢,再把房子还给他们。”   何雨水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娄家的房子?   娄家什么条件她很清楚,别看娄晓娥嫁给了许大茂,住进四合院后院西厢那两件破屋子,娄爸娄妈的房子可不是普通家庭的配置。   “这……合适吗?”   林跃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就当给她看家了。”   何雨水说道:“我是说,我跟苗苗住那么大的房子是不是太扎眼了?”   “放心吧。”林跃说道:“以后形势会越来越好的,没必要太担心。”   “那……好吧。”   何雨水不再坚持,或者说客气。谁不想住得好一点呀?娄家的大房子比这间小破屋何止强十倍,既然都是借住,说不想去那才是骗人呢。   林跃见她答应下来,脸上有了笑容,不过这丝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何雨水突然之间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跟娄晓娥之间,该不会是……”   话没说全,不过她的眼神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她的想法。   “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可是听说你在全院儿大会上帮娄晓娥揍了许大茂和刘海中。”   “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怕只怕你没多想,她有意思。”她是低着头说这句话的,所以并非揶揄,或者说是一语双关,有感而发。   林跃能说什么,说什么也不合适。   ……   三天后,他找了辆汽车,帮何雨水把东西搬去娄宅,安顿好俩人的生活。   又是一年过去,河冰开,桃花散,小荷露出尖尖角,转瞬立夏。   棒梗不再到处闲逛,有了正经的工作——在一家国营照相馆当学徒,工作还真是某个顽主给介绍的,虽然学徒期工资不高,只有十几块钱,但是活儿不累,而且朝九晚五甚是清闲,上升通道是宽是窄且不提,起码以后能够做到衣食无忧。   秦淮茹还发现一个情况,他好像谈恋爱了。   有女朋友管着,比他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好,可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秦淮茹并不开心,因为棒梗的女朋友人长得确实漂亮,但花起钱来也不是一般得快。   但……有什么办法呢?棒梗喜欢呀,总不能关系才有好转,又因为他交女朋友的事进一步恶化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傻柱面前唉声叹气,吐槽钱不够花,给他制造压力,想办法多挣钱。   转眼一年过去。   1980年冬季,冉秋叶的父亲查出患有严重的慢性病,国内医院水平有限无法根治,而且北方寒冷的冬季不适宜调养身子。   这一年林琳13岁,已经快要初中毕业,林跃提议找途径把冉父送到HK疗养,冉母、冉秋叶及林琳一起过去,俩人一个照顾冉父的生活,一个把精力放在孩子的学业上。   冉秋叶不肯,一来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BJ,直言要走一起走。二来这个年代出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社会和国际形势越来越好,但是办理护照的难度依然很高,而且在外面生活需要大笔资金,以冉家的积蓄显然不足以在外面安家。   林跃并未强求,直到一年后冉父病情恶化,他告诉冉秋叶自己联系上了娄晓娥,因为自己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所以十分痛快地答应为冉父过去就医提供帮助。   最终,冉秋叶答应前往HK,是为给父亲治病,也是为了给女儿提供更优质的教育资源。   同年冬,林跃把冉家人连同自己的女儿送到HK,他一个人留在BJ。   那年春节他是在娄家老宅过的。   一九八一年五月,棒梗和尤凤霞结婚,她住进了中院正屋。   六月,林跃开始频繁出现在四合院儿里,三大妈问他为什么没有跟着冉家人去HK,他的回答是要在这边挣钱,自己也跟去那边,谁给他们寄钱花呢。   阎家人没有多想,因为这个答案合乎逻辑,林跃毕竟是轧钢厂的副厂长,这几年工资涨的不慢。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林跃拿来掩饰的借口,要说挣钱这件事,他去HK比在内地赚得多了去了。   在林跃看来,四合院儿外面是一个世界,四合院儿和院儿里的人构成了另一个世界,他在外面的世界是一种生活方式,在四合院儿的世界又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哪怕在这个世界渡过了十几年,他的想法依然没变,那就是对于四合院儿里的人,怎么整都不为过,尤其是对秦家人……让他们安稳地生活了四五年,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对于林跃的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或者说别人对他整出幺蛾子来,毕竟易中海和一大妈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九八二年平安过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那就是尤凤霞跟婆婆秦淮茹的关系不怎么好,矛盾爆发点是生孩子上,一九八一年五月结婚,到了一九八二年五月还没动静,秦淮茹在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尤凤霞恼了,指着她说你跟傻柱也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肚子也没动静?   这下好,婆媳俩人闹掰了,谁也不跟谁说话,棒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贾张氏做工作。   小当做工作。   槐花做工作。   秦淮茹甚至请来二大妈和三大妈说和,结果尤凤霞对她还是不冷不热。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一九八三年。   七月的一天,棒梗提前回家,还从副食商店买了烧鸡和猪头肉,秦淮茹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的回答是上午陪媳妇儿去医院检查,大夫告诉他尤凤霞怀孕了。   贾家独子有孩子了。   贾张氏那个高兴哟,满院子乱逛,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她有重孙子了。   要知道她打小就疼棒梗,对于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家伙,那自然是爱屋及乌,心疼的紧。   看在孩子的面上,秦淮茹主动跟尤凤霞道歉,婆媳关系因而缓和。   傻柱呢?   傻柱很高兴,因为他有孙子了,给人干活儿也更卖力了,由饭店里带回的鸡鸭鱼肉都往棒梗屋里端,这爷爷做的,四合院儿里的人都“夸”。   林跃呢,行事越发低调,刘光天是轧钢厂职工,听来一些小道消息,用他的话讲,上面的人给了林跃三年考察期,如果在这三年里不犯错,便提拔他接孔厂长的班,做轧钢厂的厂长。   三年后他才四十岁,几千人的大厂,四十岁的年轻厂长,连分厂厂长都没做,直接就给扶正了?连前辈贺富民都要给他当副手了,这升官速度……简直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说起这事,于海棠难抑兴奋,跟这个说林跃上面有人,跟那个说他的关系很硬。毕竟是自己的老情人,林跃要是当了厂长,起码能给她分一套房子吧。   依着从前,傻柱这种倔驴肯定会说风凉话,但是秦家人都在围着棒梗和尤凤霞转,没空搭理林跃,易中海背地里恨得牙痒痒,却什么也不敢做,因为秦淮茹警告过他,也因为一大妈的前车之鉴。   然而这份平衡在两个月后被打破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别跟我谈感情,你没资格   不是傻柱和易中海想不开去找林跃的麻烦。   也不是许大茂在背后里搞小动作刺激他们——他现在忙着管儿子的学习呢,因为明年就高考了,如果许家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是棒梗,棒梗进去了。   因为前几年跟在那些顽主后面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有人写举报信告他抢劫,警车直接开到四合院儿把人带走了。   当夜,中院西厢气氛格外压抑。   贾张氏、秦淮茹、小当、槐花、尤凤霞围坐一起,脸上的表情都很阴沉。   咕咕~   槐花的肚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叫声,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没心情吃饭,可是没心情归没心情,五脏庙该饿还是会饿。   一大妈没的时候也这样过,不过那时候小当会劝她吃点东西,今天没人劝她。   “怎么会这样呢?”秦淮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是哭过:“我早就说别跟那些人瞎混,他就是不听,现在……现在可怎么办呀。”   话说到一半,她又开始哽咽。   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个节骨眼儿上给抓进去,能有他好果子吃?她可就这一个儿子,能不焦虑吗?能不难过吗?   她这边一哭,里屋炕上坐的贾张氏更加忍不住了,拍着叠起来的被褥在那儿嚎:“棒梗啊……我这苦命的孩子,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妈,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奶奶也跟着哭,现在最应该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救我哥出来。”小当说完这句话看向槐花:“傻爸和易爷爷还没回来吗?”   事情出了后,傻柱和易中海心急火燎地去派出所打听消息,现在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她都快急死了。   槐花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回来。   就在这时,院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从外面打开,傻柱和易中海走入房间。   秦淮茹噌的一下站起来:“怎么样了?”   那边贾张氏也从炕上下来,趿着鞋走到外屋。   傻柱看了易中海一眼,说道:“起先派出所的人不告诉,我找到乐乐他爸,才知道人转到分局去了。”   转到区里去了?   一听这话,秦淮茹脑子嗡的一声,那边贾张氏直接瘫软在地,小当和槐花赶紧去扶,把她们的奶奶从地上搀起来。   由派出所转到分局去了,说明什么?很简单,性质严重,事态恶化,棒梗要完。   易中海赶紧安慰二人:“淮茹,老嫂子,你们冷静一下,先不要急,这节骨眼儿上万一急坏了身子,对谁都不好。我明天跑一趟区里,找个熟人打探一下情况,你们放心吧,棒梗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易中海说会找人帮忙活动,秦淮茹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儿,那边贾张氏也缓过一丝气力,在小当和槐花的搀扶下回里屋了。   ……   第二天,易中海确实去找人了,但是作用并不大,棒梗犯的事证据确凿无误,并不会因为他喝了酒,属于激情犯法,而且是胁从性质就不追究了。   要知道这个裉节儿上,都是从严处理。   他不好跟秦淮茹明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被追问急了,就说对方需要一点时间去接触办案人员。   小当察觉出易中海的言不由衷,特别沮丧,傍晚时分从银行取钱回来,准备给易中海拿去活动时,赶巧林跃从车上下来,夹着公文包往四合院儿走。   俩人擦肩而过,谁都没理谁。   这很正常,毕竟他和秦家过节一箩筐。   今天小当没有像往常一样背着他吐口水,因为她想到之前刘光天的传话,林跃快要升厂长了,几千人大厂的副厂长,这级别可不低,而且听说跟上边也有关系。   她站着想了一会儿,咬咬牙,进前院儿敲响西厢耳房的门。   “进。”   一声领导当久了才有那股子味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当推开房门走进去。   林跃正坐在窗口书桌后面,伏案画着草图,告一段落才停笔转头,发现来的人是她后,似乎有点意外。   “怎么是你?”   “林叔,我想求你一件事。”   从关系上讲,林跃和傻柱、刘光天、何雨水一辈儿,小当叫傻柱爸,尊称的话自然要喊他叔。   林跃放下笔:“是棒梗的事吧?”   小当一脸忐忑地点点头:“是。”   林跃笑了:“你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小当说道:“看在我们住在一个院儿里,您就帮我哥一回成吗?以后我……不,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小时候下我电门,在背后吐我口水,往墙上写字咒我不得好死,长大了强占我房子还出手打我,招惹冉秋叶想要我后院儿失火,你以为我是慈善家吗?需要你们的感激来实现自我存在价值?”   小当脸色一变:“那要怎么做您才能救我哥?要不,让我奶奶和傻爸来给您赔不是?”   “可别。”林跃说道:“我这人很现实,利益足够才有动机去做一件事,像感谢,道歉什么的,没必要,也无意义。”   小当说道:“那要怎么做你才肯救我哥?”   林跃冷笑着说了一番话。   小当听完脸色大变:“我真没想到你是一个流氓。”   “谢谢。”林跃说道:“当一个好人,只会被你们秦家人算计和利用,所以我宁愿做一个偶尔没底线的恶人来以暴制暴,以牙还牙。你可以把它看成一桩生意,觉得好那就往下谈,不好可以立刻离开。”   小当气呼呼地往外面走。   “别忘了关门。”   屋里传来林跃的声音。   她没有听话关门,一脸怒容走到外面,然后停住了,看看愁云惨淡的中院,想想坊间传闻,再瞧瞧开着的房门,又咬咬牙走回屋里。   窗前的老男人又拿起了笔,在草图上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似乎没把刚才的对话当一回事。   “你不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林跃没有停笔,更没有转头:“没错,不过你完全可以拒绝。”   小当跺跺脚,连做好几个深呼吸,一脸仇恨看着他:“只要你能救出我哥,我答应你。”   “开什么玩笑?”林跃说道:“你哥犯得可是重罪,我只能尽可能保住他的命,把人救出来?你当我是神仙呢?而且,报酬先付,万一事情办好了你不履约,我不是亏了?”   小当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这已经很讲理了,不像你们家的人。”林跃冷冷一笑:“当初你把傻柱买的电视机从他房间搬走时,讲理了吗?”   小当说道:“那是我傻爸,他愿意!”   “是,他愿意没结婚让你妈代领工资,他愿意把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买的电视机给你们用,甚至被你威胁他即使你妈不跟他结婚也不能对别的女人好时还笑呵呵答应着,他是挺贱的。可你现在不也挺贱吗?而且……看你这么为难,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求我,求我做这那件事。”   “你!”   小当转身就走,但是结果跟上次一样,她又回来了,要说区别嘛,这次犹豫的时间长了点。   林跃说道:“小时候棒梗偷东西给你跟槐花吃,现在他遇到困难了,你们也是时候回报他的好了。”   “我求你。”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求……求求你……”   电视剧后半段儿,槐花和小当道德绑架娄晓娥给刘海中养老的时候那一脸吃定别人的嚣张像,娄晓娥善良吧?专情吧?在这座院子里,好人越善良,恶人越会利用这份善良,所以还是做恶人爽,以恶治恶更加爽。   林跃冷冷一笑,把面前放的一张纸推过去:“看看上面的内容。”   小当凑过去一瞧,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你……你……你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林跃被她逗乐了,他再卑鄙有秦淮茹卑鄙?再无耻有她跟槐花无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哥别说二哥浑。   “第一,是你来找我的,第二,我并没有强迫你。一句话,签还是不签?”   小当松开攥成拳的手:“我签。”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天不生林跃,万古如长夜   从林跃说完话直接拿出这份协议来看,早在她开口求助的时候,他就算准了她会妥协,开始在纸上列条款。   换句话说,她被拿捏的死死的。   小当忍着屈辱和愤怒写上自己的名字,把钢笔往桌上一丢,只听滴溜溜一阵响,啪嗒的一声,钢笔掉在地上,甩了一点墨水出来。   林跃说道:“这支英雄牌钢笔二十块钱,摔坏了你赔。”   小当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跃说道:“不要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姿态,既然你同意,说明这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生意,算是等价交换。再被我看到一次你不情愿的样子,那么协议作废,对于帮助你哥的事,另请高明。”   小当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想发又不敢发,试图微笑面对吧,又做不到,那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林跃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个呢,也只是一份保证,别事情办好了你回过头来咬我一口,说我耍流氓什么的,虽然我不认为真闹到那一步能对我造成实质伤害,但是今年情况不比以前,处理起来挺麻烦的,有了这东西,如果说我是男流氓,那你就是卖肉的女流氓了。”   “走吧,趁天没黑。”   他说着话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小当看着林跃的背影,牙关咬了又咬,拳头攥了又攥,她实在想不明白,像这种常人羞于启齿的事,他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松自然。   她哪里知道,在林跃看来,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何况他答应救棒梗,哥哥的命不比妹妹的身子珍贵多了,别说没白嫖,要是给阎埠贵算这笔账,他还亏了呢——要知道棒梗可是贾家独苗。   ……   入夜时分,林跃把一瘸一拐的小当扶到外面,却没想到给人一把推开。   “谁要你帮忙!”   “行,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帮了。”   他丢下她往院外走去。   小当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威胁她不管棒梗的事了:“你还能再无耻点儿吗?”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正色道:“你是不是忘了协议内容?你破坏协议在先,我有权不予救助。”   “你……”   “我什么我?刚才怎么教你的?”   小当闭上眼睛,连做几个深呼吸:“爸……爸……爸爸,求你帮……帮帮我……”   声音由小到大。   林跃微微一笑:“真乖,干爹一定帮你救棒梗,对了,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如果傻柱在这里,看到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叫他傻爸,叫我爸爸,会做何感想。”   “你……你……你……”   小当想骂人,可是碍于协议里的条款,又不能做得太过分,直憋得两颊绯红,浑身轻颤。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最后再说一遍,我和你的交易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妈和你奶奶,因为走后门最忌节外生枝,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是我救了棒梗。”   说完话他走了。   小当没有说话,他不想别人知道是他救了棒梗,她想吗?她也不想?因为除了双方不好的关系外,刚才的交易,她不愿意任何人知道。   ……   大约在同一时间,许大茂家来了一位稀客。   秦京茹看着门那边站的大姑娘,愣住了,直到在景行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才笑着说道:“槐花啊,进来吧。”   不说许大茂用钱收买刘光福、阎解旷二人整棒梗搞得秦淮茹和傻柱离婚,单单这么多年来,许大茂一直在傻柱面前显摆自己有儿子,那边一男二女全是人贾家的种,两姐妹的关系就好不了——何况还有林跃在中间给她灌输秦家没好人的认知。   但毕竟外甥女来了,总不能直接轰出去吧。   槐花走进屋里。   “一晃十几年,想想你都二十了。”秦京茹从瓷盘里拿出一个杯子,往里面倒进白开水,推到槐花面前。   那年地震后,许大茂、阎埠贵、刘海中家都扩建了房子,后来阎埠贵因为心疼每月的土地租让金,把房子给拆了,刘海中建的那两间给刘光天、刘光福住了,许大茂呢,情愿每月拿出一块五毛钱来分给后院住户,林跃成了聋老太太房子的继承人,自然也有钱拿,不过他扭头转给于海棠了,相当于就许大茂和刘光福每月往外拿钱——这是题外话。   许家现在有三间房,最里面是秦京茹和许大茂的卧室,中间是孩子的卧房兼书房,外面是客厅。   槐花进屋惊动了正在书房看书的景行,露了下面,出于礼貌喊了声槐花姐,又一头扎书堆里去了。   “我听说景行学习可好了。”   “那是。”秦京茹说道:“这股子聪明劲儿像他爸。”   在许大茂面前她也这么说,每次听许大茂都很高兴地说“这话我爱听,以前是条件不允许,我当年要是好好上学,成绩绝不比景行差。”   “对了,槐花,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小姨夫……没在家吗?”   秦京茹心说,平时“许大茂”,用到了就“小姨夫”,果然跟你妈一个德行。   “哦,他到乡下给人放电影去了,说得住一宿。”   “这样呀。”槐花稍做思虑,坦白道:“小姨妈,我哥的事,您听说了吧?”   秦京茹点点头。   槐花可怜巴巴说道:“我寻思着小姨夫认识的人多,想请他帮帮忙,看能不能救救我哥,是,他以往说了您和小姨夫很多坏话,可再怎么着,咱们两家也是亲戚不是吗?”   秦京茹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说的事吧,我昨天就问了,你小姨夫说办不了,派出所的警察他倒是认识几个,可是分局那边……就没辙了。”   槐花听完一脸沮丧。   “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推荐个人。”秦京茹一脸古怪地道。   “谁?”   “林跃。”   槐花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了,因为以秦家和他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求他帮忙,他能答应吗?   秦京茹说道:“他现在是咱们院儿几十年来最大的干部,平时接触的领导比你小姨夫多多了,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放低姿态,好好说话,万一成了呢?”   槐花想了想说道:“成吧,一会儿他下班我就去找他。”   秦京茹点点头,完事把槐花送出门,虽然她不喜欢秦淮茹那一家子人,但是眼睁睁看着棒梗被判死刑,给拉到大石河毙了,还是挺不落忍的。   ……   槐花没有回中院儿西厢,直接去了前门,因为她心里装着事,坐不住,也因为实在不愿看到哭天抹泪儿的奶奶。   天越来越黑,她越来越心急,这时拐角走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瞧是小当,从走路的样子来看,多少有点不对劲。   “姐,你干什么去了?”   “哦,是槐花啊,我心里憋得慌,去地坛公园溜了会儿弯儿。”   槐花没有多想,因为不只小当有这种心思,她也不想在家里呆着。   “你受伤了?”   小当说道:“没事儿,就是回来的时候崴了一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槐花刚要扶她进去,拐角人影一闪,林跃快步走过二人,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进前院儿了。   槐花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姐,那我去上厕所了。”   “去吧。”小当答应一声,走了。   槐花当然没上厕所,看到小当走过门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西厢耳房前面,屈起中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林跃皱了皱眉,问了句“谁啊?”   没人应,但是门还在响。   咚咚咚~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往外面一看,槐花就站在房檐下。   “你有事吗?”   “林叔,能进去说吗?”   林跃稍作沉吟,让开一个身位,放槐花进屋。   “什么事,你说吧。”他也没有让坐,脸色和语气都很严肃。   槐花说道:“林叔,我希望……希望你能帮帮我哥,我今天去找小姨夫了,小姨说你比我小姨夫认识的人多,只有你才能救我哥。”   又来一个?这秦京茹还真是多事,他明明已经答应小当了。   林跃刚要出言拒绝,脑海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很有爱的想法。   系统给他的主线任务不是做恶人吗?娄晓娥走了,聋老太太离世了,四合院里除了那个便宜儿子,有需要顾忌的人吗?   卖身葬父;为救娘亲以身相许;嫁给有女孩儿的人家为兄弟换媳妇儿之类的操作古来有之,所以跟小当的交易,对他来讲不算吃亏,但也没有赚到什么。这么一想,他对秦淮茹一家人还不够恶,没错,还不够恶。   既然如此,那不妨做的过分一点。   他没有说话,走到书桌前面重新坐下,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槐花以为他不愿意帮忙。   “林叔,你救救我哥吧,我保证,傻叔、我哥……我们全家人以后再也不跟你做对了,会感激你一辈子。”   感激他一辈子,像对傻柱一样那么感激?   不过如果可能的话,秦淮茹应该不会拒绝吧,要知道他的天花板比傻柱可是高多了。   有一个社会现象是,以前借给过你钱的人,再去借钱,能够借到的概率远比从来没开口借过的人高,傻柱对于秦家人就是这种情况,付出多了,最后成接盘侠了……   林跃笑了,不过是冷笑。   槐花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地上了:“林叔,我求你了,救救我哥吧。”   行,能屈能伸,没有底线,在这一点上比小当厉害多了,有她妈七成功力——电视剧后期秦淮茹不是一直在娄晓娥面前装弱者扮可怜吗?觉得自己地位不保就装小女人,满足傻柱大丈夫、直男癌的心理需要,傻柱和娄晓娥吹了,就又变成掌握全家财政权和决策权的太后老佛爷了,像这种角色转换,小当是学不来的,槐花倒是很有天赋。   眼见林跃还是不说话,槐花跪行到林跃面前。   “林叔,您现在是全院儿最有本事的人,你不救我哥,就没人能救我哥了,虽然我们仨从小没少说您坏话,以前也有很多过节,可我们毕竟是一个院儿的老街坊,看在林爷爷的份上,看在雨水姑的份上,我们和解好吗?”   “不要喊她姑,你们不配。”林跃说道:“情满四合院儿?我没兴趣,不过呢,要救棒梗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着槐花的眼睛说了一番话。   画面仿佛停滞,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槐花支持不住,坐到了地上。   林跃说道:“你对我唯一有用的,就是这样东西了,跟你哥的命比,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吧。”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没有风吹进来,夏天的闷热一如老牛的鼻息,而蛐蛐的聒噪,着实叫人心烦。   出乎意料的是,槐花并没有像小当那样三进三出,忽然站起来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一定要救下我哥。”   “还真是兄妹情深呢……放心,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保他活命。”林跃走过去,如法炮制,把桌子上的纸推过去:“这是协议,好好看看,然后签了它。”   槐花拿起来看了几眼,爽快地签字画押。   这份现实感……还别说,比她姐姐强,要不然电视剧里为什么早早地招了个上门女婿呀?因为房子名额有限啊,如果让小当把中院东厢耳房当成婚房占了,她和男人住哪儿啊?跟贾张氏去挤一屋?或者把秦淮茹和傻柱赶去贾张氏那屋?那不是不孝嘛,巷子里的人知道后会怎么议论她?   “明天下午三点,朝阳门外,我等你,记得把你以前扎的俩小辫儿扎上?”   “为什么?”   槐花想不明白,十几岁的小姑娘才扎小辫呢,她现在都二十了。   林跃回过头去,一边画草图,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中高档车开过不少,这摩托车还真没怎么骑过。”   槐花发现自己理解不了他的前言不搭后语。   林跃说道:“还站着干什么?走啊,一会儿阎解成两口子回来,被他们看见又要嚼舌根了。”   槐花满心不解地走出房间。   ……   第二天傍晚。   槐花揉着脑袋坐起来,现在她总算知道这个老男人为什么让她梳两个小辫子了。   变态!   偷偷地在背后骂了一句,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恨恨地看着站在门前吸烟的老男人。   林跃由兜里翻出一块女表递过去:“给你的。”   槐花说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补偿。”   “补偿?我不信。”   “上海来的客户送给我一对情侣表,男的我送给厂里一位后辈了,现在剩下一块女表,留在我手上也没意思,干脆给你吧。”   “我不要。”   林跃一瞪眼:“给你你就戴着,我高兴了,多使几分力,你哥的情况就会好一些,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槐花看着表盘上的双狮LOGO,之前同学聚会,她在那个近两年家里做买卖赚了不少钱的龚小美那里看到过,龚小美还特别炫耀说,这么一块表,抵得上普通人四五个月工资呢。   林跃的施压,再加上虚荣心作祟,她没有坚持,拿起手表戴在腕上,还在窗棂漏下的阳光里晃了晃,一抹金黄刺痛了她的眼。   “很好。”   林跃点点头:“以后在我面前就戴着它,直到你嫁人为之。”   “为什么?”   “那是我给你的记号,另外,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丢下这句话,他拿起桌上放着的公文包推开房门走出去。   槐花看着手腕上的名表,脸色变幻不定,戴没问题,得编个理由才行,不然会被小当烦死。   ……   半个小时后,槐花回到四合院儿,她往里走,贾张氏往外走,俩人在门屋碰了个对脸。   “槐花?”   “奶奶,您干什么去?”   “我……你一大爷和傻柱去分局了,我在家里坐不住,到巷口迎迎他们。”   “哦,那您去吧。”   槐花转身朝里面走去,贾张氏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看,做出一脸不解的样子,她总觉得槐花走路的姿势有点儿怪。   “还有那表……”   完事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不重要的事,小短腿迈开,直奔巷口。   比起槐花和小当,孙子棒梗才是她的心头肉,贾家的希望。   贾张氏出了四合院儿,还没到巷口呢,因为走得急,在拐角的地方跟一人儿撞个满怀,她抬头一瞧,脸瞬间阴沉下来。   “是你?”   仇人见面自然不会高兴。   林跃没有去拉她,居高临下看着第一天见就在自己门前烧冥纸的老婆子:“贾张氏,你想不想救棒梗的命?”   她能不想吗?她做梦都想。   “你能帮忙?”   “能。”林跃说道:“不过,这忙不能白帮。”   贾张氏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林跃默不作声,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移动。   贾张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你要干什么?”   林跃说道:“你放心,我这人再不忌口也不会对你感兴趣,我想了想,你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应该就是中院儿西厢那套房了吧。给你一个选择,要房子,还是要唯一孙子的命?”   贾张氏听说他在打中院西厢房的主意,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林跃说道:“怎么?很难接受吗?傻柱和秦淮茹一天天打我房子的主意,现在也是时候给我一次机会了。”   贾张氏满是皱纹的脸哆嗦几下,咬着牙说道:“你真能救棒梗?”   林跃说道:“弄他出来做不到,保住他的命没问题,只要人不死,以后就能争取减刑。难不成你还指望傻柱和易中海做成这件事?”   贾张氏没指望傻柱和易中海做成这件事,她只是有一点奢望。抢劫可是重罪,在这两个月里,很多顽主都给折了,更别说棒梗这种没身份和背景的小虾米了。   “我……我……我……”   棒梗是她的命根子,人活着她就有生存的意义,人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可是真要把房子给了林跃,以后秦淮茹和傻柱住哪儿?槐花和小当住哪儿?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吧,看在你十几年来没有招惹我的份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但是秦家人可以继续在里面居住,反正我房子多,十年八年也用不到。”   贾张氏脑筋转的飞快——她在算一笔账。   十年八年过去,她没多少活头了,易中海也差不多,傻柱应该会继承东厢的房子,尤凤霞有北屋住,小当和槐花再一嫁人,中院儿西厢就空下来了,拿来换棒梗的命,这桩买卖可以做。   “好,成交。”   “这事儿除了你知我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因为帮助棒梗被人抓住把柄,影响自己的升迁之路。”   “我不说,我不说……”贾张氏当然不会说了,不仅仅因为说出去不好听,这事儿一旦告诉傻柱,那个浑货铁定炸刺儿,跟林跃作对几次后,秦淮茹怂了,她怂了,一大妈死后易中海也怂了,唯有傻柱儿,挨顿毒打最多管用一两年,时间一过,蛮劲儿一来,我老大天老二,谁也不服就是干。林跃这边呢,能救棒梗的命,在减刑这块儿自然也能帮上忙,简而言之,他升得越高,棒梗早一天出来的希望也越大,所以她没有理由不帮他保密。   “行,你回去吧,等棒梗的事办好了,我会通知你去过户房子。”   “哎。”   这回贾张氏的心落地了。   林跃看着对面迅速迈动的小短腿儿,捏着下巴说道:“一石三鸟就完了?呵,图样图森破,这事儿还没结束呢。”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四杀?   小当。   槐花。   贾张氏。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顾虑,没一个人说和林跃做交易的事,秦淮茹和傻柱被蒙在鼓里,天天这跑那颠,求爷爷告奶奶祈盼棒梗能够逃过一劫,为此甚至跑去法源寺拜佛,被易中海指着鼻子骂他们求人都没辙,求那些不存在的神神鬼鬼有什么用。   刘家、阎家、郑家等四合院儿住户背地里谈起棒梗的事也跟着摇头。这种事吧,怨不得任何人,只能说他自己作死外加碰上这么一个倒霉年份。   然而不知道求神拜佛有用了,还是棒梗命不该绝,一个月后的判决结果是无期徒刑。   虽然是从犯性质,相比前些年的判罚重了些,可是对比从严处理的犯罪分子,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秦淮茹很高兴,傻柱很高兴。   小当、槐花、贾张氏也很高兴,并且都认为是自己的功劳。   在棒梗转入第二监狱后,贾张氏瞒着秦淮茹和傻柱,随林跃去办理了房产所有权变更手续。   严格来讲,四合院儿里没有属于秦淮茹的房子,中院儿西厢房的所有者原是贾张氏的丈夫,也就是棒梗的爷爷,后来人没了,房产所有权证落到了贾张氏手里,因此要过户房产,并不需要秦淮茹和傻柱的同意。   别看没了一套房,贾张氏还挺高兴,在跟林跃分别前问他认识第二监狱的领导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求他帮忙递个话,让狱警多照应棒梗一些,别在里面挨打受苦什么的。   林跃嘴上答应着,至于办不办,怎么办,那就是他的事了。   贾张氏也知道,棒梗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他的喜恶,起码从现在开始,她成了一个老舔狗。   半个小时后,贾张氏乘公交车返回四合院儿,一进门就察觉情况不妙。   易中海在靠门的地方坐着,旁边是傻柱和秦淮茹,小当和槐花站在二人身后,而对面的椅子上,是穿着一件红色外套的尤凤霞。   “哎呀奶奶,你干什么去了?”小当一脸急躁,目光直往对面瞟。   “哦,你哥不是平安了嘛,我去法源寺还愿去了。”   贾张氏看看尤凤霞,再看看阴着脸的易中海:“怎么了这是?”   “奶奶,嫂子她……嫂子她……”   尤凤霞没有让槐花把话说完:“我要去打胎。”   真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什么?”贾张氏听说,魂儿都要从天灵盖儿挤出去:“打胎?不行!”   她很激动,嘴唇快速翕张,颤颤巍巍地往尤凤霞面前走,秦淮茹赶紧扶住她,不让她再刺激儿媳妇。   “哎呀,妈,您先别激动,这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坐下说,坐下说。”   尤凤霞没有因为贾张氏回家改变想法,态度很坚决:“现在贾梗被判无期徒刑,我不想为他守活寡,也不想孩子生出来有一个在狱中服刑的爸爸,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贾张氏一听,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道:“你……你怎么那么狠心呀!孩子是说打就打?说要就要的?”   尤凤霞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根本不接话茬,意思很明显,我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准备再说第二遍。   易中海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只是在那儿生闷气。   秦淮茹说道:“凤霞,你先别忙着做决定,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不就是害怕以后没人管孩子吗?你放心,有我,还有你傻叔呢,我们都能帮忙照看孩子。”   尤凤霞才怀孕一个多月,棒梗进去了,虽然命保住了,可判决结果是无期徒刑,易中海问过派出所的人了,说是在里面好好表现就能获得减刑机会,从无期徒刑变成有期徒刑,然而再怎么努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也得呆二十多年,棒梗今年二十六,出来都小五十了,还能有孩子吗?他想要也得有人愿意给他生啊。   所以尤凤霞真个把孩子打掉,棒梗就绝后了,贾家就绝后了,她当然不能看到这种事发生。   傻柱也在一边说道:“是,是,淮茹说的对,我跟你婆婆,小当、槐花,我们都会管的,不用你操心,也不用你花钱。”   尤凤霞说道:“你们现在说得好听,等孩子一生下来,天知道会是什么情况,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我今年才25岁,我还年轻,我不想被孩子拖累。”   易中海说道:“胡闹!你只为你自己考虑,有没有想过棒梗,孩子打掉了,他以后出狱怎么办?”   尤凤霞一瞪眼:“整天要这个为别人想,要那个为别人想,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腹的养老生意,你连前院儿三大爷都不如。老不死的,说真话,我忍你很久了,贾家大事小事你都要掺一脚,你是贾家人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就凭你这样的狗东西,我今天话撂这儿,孩子我打定了,婚也离定了。”说完一指秦淮茹:“要我像她那样为了养活孩子不择手段,我做不到,何况我也不见得能找到像傻柱一样愚蠢的男人。”   一句话把易中海、秦淮茹、傻柱三个人全骂了。   那边贾张氏一听,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尤凤霞说完这句话摔门离去,易中海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门外说道:“你们听听,这……这说的什么话,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一大爷,您就少说两句吧。”秦淮茹赶紧让小当和槐花把贾张氏搀里屋去,她转身朝门外走。   傻柱说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给人尤凤霞说好话。”   “有这么当儿媳妇儿的吗?还得当婆婆的去哄她。”   秦淮茹说道:“儿媳妇?她真要一赌气走了,儿媳妇、孙子,你一个都捞不着。”   傻柱说道:“没有孙子,我还有外孙呢。”   秦淮茹气得不行:“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傻柱说道:“女儿也是传后人。”   秦淮茹懒得理他,推开房门就往北屋走。   易中海不说话,坐在那里生闷气。   秦淮茹赶到北屋的时候,尤凤霞正在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准备回娘家。   “凤霞,你等等。”秦淮茹走过去按住她的手:“棒梗犯了那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现在不是以前了,你还年轻,想改嫁我理解,可是这孩子……能不能把他生下来?”   尤凤霞说道:“我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吗?棒梗进去了,婚姻毁了,别人一提我就是抢劫犯的女人,名声也毁了,如果孩子不打,生下来,起码三五年内别想挪地方,而且要是找个男朋友,对方知道我生过孩子,又会怎么想?都是女人,我有的算计,相信你也有过。”   “……”   秦淮茹沉默片刻说道:“那你告诉我,怎样做你才肯把孩子生下来?”   尤凤霞手按在衣服上,弓着身子思考片刻:“我们女人想要的不外乎安全感。”   她打量一眼住了一年多的房子:“我要这间房。”   “成。”秦淮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尤凤霞一瞧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孩子生下来,房子就过户给你。”说完拉着尤凤霞的手说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好好保重身体。”   “这是傻叔的房子吧,他能同意吗?”   “别担心,我去跟他说。”   ……   秦淮茹安抚下尤凤霞,回到西厢,找到傻柱把刚才的对话说了一遍。   “行,没问题,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   傻柱咬咬牙,答应了。   秦淮茹笑着说道:“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呀,不懂女人的心。”   “什么意思?”   “等孩子一生下来,往怀里一抱,奶一喂,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坚决了。别看现在房子是给她的,等以后孩子大了,还不是会留给孩子?贾家的根儿在这呢,尤凤霞再找一个,人能跟她到来这儿住?”   傻柱说道:“嘿,你可真聪明。”   “那当然了。”秦淮茹睨了他一眼:“不聪明怎么能拴住你啊。”   傻柱一听这话还挺高兴。   与此同时,在车间巡视生产情况的林副厂长连连冷笑。   用孩子、房子,以及四合院儿的关系拴住尤凤霞,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过……要说玩儿阴的婊的,林海王怕过谁?   电视剧里有一个小细节,棒梗和唐艳玲结婚后,小当和槐花吐槽哥哥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被唐艳玲迷住,都不关心院儿里的事了。   真是这样吗?恐怕不是。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废了你   本身棒梗就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东西,跟唐艳玲谈了有一段时间恋爱吧,要知道1985年前后可是性解放的大潮期,俩人就算没有上床,也一定有足够了解了,结婚后还会被媳妇儿迷住,连娄晓娥跟秦淮茹抢男人的事都不管了?   要么说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呢,棒梗成家后管过这边什么?   什么也没管吧,一来秦淮茹默许,二来两口子知道,这四合院儿里的事就是个烫手山芋,什么都不管,不闻不问最好,一旦掺合进去,那就是没完没了一身骚。   傻柱真要跟娄晓娥去了HK,一大爷谁管?二大爷谁管?秦淮茹毕竟是个女人,那时节贾家就一个男人——棒梗。   傻柱要是没跟娄晓娥去HK,大家一看棒梗挺热心院儿里的事呀,而且能力不错,以后有什么情况把他一叫,得,弄来弄去他成傻柱的继承者了。   安稳地住着房,吃着傻爸的饭,给机关开车,享受越来越好的福利待遇,管四合院儿这些破事?有意义么?   所以说这棒梗跟唐艳玲……可不仅仅是一对单纯的白眼儿狼,要么说是秦绿茶生出的儿女呢,那算计,那心机,绝对是得到了真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跃没怎么到四合院儿住,因为他出国考察了,是为升职蓄力,也是为提高管理者水平,带动企业的发展,毕竟他的资历比较浅,以免老同志不服,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国镀镀金,再弄个好看的文凭……虽然这些所谓的“学习”对林跃来讲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1984年,尤凤霞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傻柱当了阎解成和于莉餐馆的大厨,还带了胖子过去,不过跟剧情不同的是,薪水没敢要太高,只有1500。   这很正常,他已经快十年没在轧钢厂干了嘛,菜是做的不错,名声不成。   林跃转HK看完家人,飞机一落地,就给这个发展逗乐了。   行,就让他安心挣点儿钱吧,毕竟这钱有一多半儿得花在尤凤霞身上。   还有一件事,二大妈因为刘光天、刘光福俩人搬家,带走了她的煤气炉子,一气之下中风入院,完事回来给秦淮茹一撺掇,俩人不开火,去中院儿吃大锅饭了。   两个月后,尤凤霞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儿,秦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因为贾家不仅没有绝后,还一炮双响。   同年,景行考入清华大学,许大茂那个嘚瑟,今天宴请邻里,明天烧香拜佛,恨不能把那个小祖宗供起来。   入秋不久,傻柱的工作黄了。   一如电视剧里演得那样,阎解成、于莉俩人一千五都不想给傻柱,胖子呢,八百就答应干。   他们自以为这样能行,结果胖子做出来的不对味儿,一问是调料的原因,傻柱留了一手,这样一来,饭店生意一落千丈,阎解成两口子急得抓心挠肝,好不难受。   阎解成去找傻柱,服软认怂请人回去,结果被拒绝了。   傻柱跟秦淮茹怎么讲?先抻一抻阎解成和于莉,让他们长长教训,再回去的话他的目标是2000月薪。   这个想法很好,无论是秦淮茹还是易中海,都认为他值这么多钱,然而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阎解成那边没动静了,他悄没声地往饭店地界儿一凑,发现生意又起来了。   是,没有他在的时候那么好,可也不错呀。   傻柱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为换了厨子,一直熬到半夜,发现大厨没换,还是他给人做婚宴时收的徒弟小胖。   这个反骨仔居然干成了,傻柱百思不得其解,调味料的配方明明没有告诉胖子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回他真失业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还被阎解成好一番挤兑,说他是不是以为没了他地球都不转了,事实证明,地球转得好好的。   既然这边儿没戏了,傻柱只好重新找工作,可没人愿意他包厨,在国营食堂呆的时候,那食材用得,肉类有一点点味儿说扔就扔,白菜能剥一半儿外皮下去,给人做婚宴也差不多,喜事吗,谁愿意为仨瓜俩枣去跟厨子吵架呀,到了私营饭店就不一样了,他瞧不上那些抠搜的老板,老板也不喜欢这个爱犯浑不尊敬人的厨子,总之没一地儿能干长,短得一周,长得俩月,半年多傻柱换了五份工作。   秦淮茹是又无奈又气愤,多说几句话吧,还炸刺儿,说自己就是一小孩儿,讲究念头通达,不爽的活儿不干。   贾张氏恼了,怪他把在国营食堂那一套带到现在的环境,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孩子还小,尤凤霞不能去上班,秦淮茹的工资也不高,还得照顾一大爷、二大爷和二大妈,而且槐花交的那个男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他不去挣钱,一家人等着喝西北风吗?   在林跃看来,贾张氏这句话算是说对了,电视剧里也就娄晓娥这么惯着他,再加上一群在国营食堂带出来的徒弟,能让他有被人捧着,我是老大的感觉,娄晓娥一回HK,他这儿立刻原形毕露了,两年时间,有正经干过工作吗?这么一技术精湛的厨子,都穷到跟徒弟借钱生活的份儿上,完事还得靠于海棠吃饭。   说白了,也就亲戚、朋友什么的能忍得了这种人。   ……   1985年春夏之交。   这一天,他下班早,骑着自行车来到新鲜胡同小学门外,等候苗苗放学。   不多时,随着一阵下课铃响,扎着双马尾、单马尾、肩背书包,脖缠红领巾的神兽们一涌而出。   这个年代马路上车少人少,经过几年的整治社会秩序也好了起来,再者学校里读书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好点儿的有奶奶爷爷来接,家里人没空的话,一些学生就独自回家。   学校里的学生散了大半,林跃才找到背着个蓝色书包,脑后留着马尾辫,走走跳跳没个正形的苗苗。   “苗苗,这里。”林跃挥了挥手。   小丫头看到他的脸,两手一紧书包背带,微倾着身子加速往外跑,小书包颠颠颤颤,马尾辫摇摇摆摆,带着股子风尘一头扎进林跃的怀里。   “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今天我值日。”   “怪不得。”林跃拍掉她衣角沾染的灰尘:“今天崇文门那边开了一家西餐厅,里面的蛋糕不错,等你妈下班了,我带你们去吃好不好?”   小丫头脆生生地说了个“好”字。   这一幕如果被陌生人看到,肯定会认为是父亲和前世小情人之间的甜蜜互动。   然而不远处站着一个熟人——傻柱。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放开她。”   之前棒梗被带走,他有去找何雨水的前夫帮忙打探消息,那时才知道俩人离婚了,因为棒梗的事情比较急,妹妹离婚的事就放一边儿了,接下来是尤凤霞闹打胎,安抚好后赶上阎解成饭店开业,请他当厨师,总之事赶事,一直没有机会去见何雨水,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婚。   直到上一周,槐花要跟谈了半年的男朋友结婚,但是没有房子,秦淮茹撺掇他去找雨水,看能不能把东厢耳房借来用两年,毕竟在林跃手上闲着也是闲着,双方都相安无事十年了,以前的仇恨就算有,也淡了很多,不如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试试,万一成了呢。   何雨水住哪儿他不知道,在铁路部门的岗位也调整了,但是没关系,他自有办法找到妹妹。   谁呢?乐乐——他的外甥。就算是离了婚,何雨水也不能对儿子不闻不问吧?   接下来找到外甥一打听,被告知不知道妈妈住处,但是知道妹妹在哪个学校读书,傻柱便寻了个合适的时间过来这边,想堵何雨水,结果呢?没堵到何雨水,倒是跟那个可恨的家伙碰头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我愿意为他生孩子   当然,碰头不是关键,关键是苗苗跟林跃的关系,好到让傻柱难以接受,好到让他忽然想到,是不是林跃从中挑唆,才导致何雨水跟她前夫离婚。   林跃转过头去,一脸不爽看着傻柱,好心情全给这货破坏了。   “林叔叔,他是谁?”   苗苗知道自己有一个舅舅,可是从小到大根本没有见过,对于这个一出现就大吼大叫的人,本能地有些排斥。   “他呀,他是你的舅舅。”   “舅舅?”   苗苗看着对面一脸狰狞的男人,往林跃背后藏了藏。   傻柱被愤怒支配,顿时没了理智,一上来就抓林跃的衣领,结果手刚伸出去就给拍开了。   林跃寒声说道:“当着孩子的面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话罢,他拉着苗苗的手准备绕路离开。   不想傻柱猛一侧身,往苗苗的手腕抓去,想要分开她和林跃:“放开她。”   哇~   这一声吼把小孩子吓哭了,身子往后一缩,赶紧投入林跃怀里,满脸恐惧地看着对面叫“舅舅”的陌生人。   林跃皱了皱眉,怒火噌噌地往上涌,快十年没揍这货了是不是?五十岁的人了,又TM皮痒了。   “何雨柱!”   便在这时,后面街道传来一声暴喝,是个女人。   傻柱回头一看,何雨水把自行车往电线杆一支,阴着脸朝他走来。   “妹妹……”   “我没你这样的哥哥,别叫我妹妹。”本来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晚上说好带着孩子去下馆子,吃外国菜,结果一来就看到傻柱在抢孩子,她能不气吗?能不恼吗?   傻柱被这一句话怼的老脸通红,看看零散的路人,再望望学校门口一脸戒备的门房大爷,有点儿下不来台。   “为什么要离婚?”   何雨水说道:“日子过不下去了,干嘛还要凑合。”   傻柱质问道:“是,你不凑合了,你有没有为孩子想过?”   “你现在越来越像一大爷了。”何雨水走到林跃身边,把苗苗的另一半脸挡在身后:“我觉悟没你高,责任心没你强,也没你那么高尚,我就想做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小女人。”   “你以前怎么就不安稳了?”傻柱一指林跃:“是不是因为他?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何雨水不说话了,是,林跃是有老婆孩子,可是冉家人都在HK呢,三年了,他一个人在这边工作,挣了钱就寄去对岸,凭什么这样的好男人就不能有个人在身边陪伴照顾,她都40了,这个年纪的人需要名分吗?那不过是日后拿来分财产,要利益的筹码,这种东西她不需要,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一个人生活,俩人在一起很快乐,这就够了,至于小年轻们嘴里说的什么“今生只爱你一个”,“这辈子非你不娶/嫁”,对于有过一段失败婚姻的她来讲,都是幼稚而可笑的呓语——就算是真理,也有不适用的情况,何况是所谓的爱情准则。   好比她这个哥哥,所有人都看得出秦淮茹是为什么和他结婚,他却乐在其中。   傻柱注意到一个细节,她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右手缓慢下滑,最终停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轰的一声,巨响在脑海回荡。   何雨水怀孕了?   那么……孩子是谁的?   傻柱看见她牵着的那只手,然后顺着手臂向上,落在仇人的脸庞。   这个家伙踹断过他的肋骨,打掉过他的牙齿,砸碎过他的鼻梁骨,现在他的妹妹在明知对方有妻女的情况下,快40的人了还愿意给他生孩子,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认为自己被冒犯了,被羞辱了,被嘲讽了。   唰~   一抹寒光映入看门儿大爷眼底。   傻柱把应聘厨师随身携带的菜刀抽了出来,玩儿命地朝林跃头顶砍去。   “今天我一定要劈了你这个王八蛋。”   ?????   林跃特别不解,这什么人呀,20年前你TM一钻石王老五愿意给寡妇养仨孩子和婆婆,还能不求名分地让人领工资,搅和生活,搞臭名声,到了你妹妹这里,她愿意不求名分地给自己生孩子,愿意跟自己一起生活,这就没法接受了?这时候有正常人的逻辑了?能要点脸吗?   他这儿微一晃神,身边雨水猛一挪身,整个人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前。   后面苗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门房大爷颤巍巍地去够电话的话筒。   “别犯傻。”林跃把她往后一拉,身体向前倾,迎向从天而落的菜刀。   何雨水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许大茂家的便宜儿子,他是准备拿出对待林琳的心态对待这个小家伙的,毕竟某种程度上讲,也算老来得子吧。   傻柱的行为彻底把林跃激怒了,电视剧里这货不止一次拿菜刀吓唬许大茂,是,四合院儿里的人都怕他犯浑,不过这一次他选错了时间,更选错了对象。   门房大爷没有看清,只觉得眼前一闪,那个扮相儒雅,有一股领导气质的男人动若脱兔,竟然比劈落的刀还快,一下子顶翻了对面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正经路数的中年人。   俩人翻倒在地,不断地争抢那把菜刀。   也就三五秒钟,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喊,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时他才清醒过来,赶紧推开房门走过去。   当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落在前方时,他看到一个人站了起来,手指在往下滴血,另一个人倒在地上,端着两手不断哀嚎翻滚,上面一点的地方是完全折断变形的十指,随便一个人看见,都会得出人废了的结果。   何雨水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拉着林跃的手说道:“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   “没啥大碍,就刚才夺刀的时候划伤了。”   何雨水翻过他的手背一瞧,果然看到一条近3厘米长的口子,血不断地往外流。   苗苗在后面吓得哇哇大哭。   门房大爷赶紧将她拉到身后,望打电话叫来的保安说道:“有人受伤了,快去请校医,快去请校医……”   何雨水把脖子上围得丝巾摘下来给林跃缠上,试图止血,一面看着地上的人大骂:“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   ……   傻柱进了医院,林跃也进了医院,不同的是一个看骨科,一个看急诊。   秦淮茹赶到医院的时候,警察正在录口供,等人走后,她从医生那里得到一个堪称噩耗的消息。   傻柱十指严重骨折,就算及时进行手术,以后也只能进行一些简单操作,再也不能掌勺切菜了。   秦淮茹骂了好久,他们跟林跃相安无事十年了,这下好,他不仅没有要到东厢耳房的使用权,还跟人动了刀子,被打成这样。   以前那些伤养一段时间还能恢复,现在都快50的人了,哪里恢复去?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6级伤残,别说照顾别人了,自己一个人生活都有点儿费劲。   傻柱还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何雨水好,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妹妹给那个王八蛋生孩子,还说要把林跃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捅到轧钢厂里,虽然眼下大环境好了,这种事只是道德问题,但是身为一名副厂长这样搞,有损企业形象,一定会被撸到底。   秦淮茹的回答是给了他两个耳光,傻柱被扇的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完事秦淮茹走了,之后再没进过医院,就安排小当和槐花饭点儿过来送饭。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月后,傻柱的伤好了一些,警察把他带走了,因为林跃没打算和他私了。   一方是生命受到威胁,夺刀致人残疾,自己也被划伤,属于正当防卫。一方因口角动用刀具,想要害人性命,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主观意识强,事后未取得对方谅解,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这下好,棒梗因抢劫罪无期徒刑,傻柱因故意伤人被判入狱十二个月,秦家一下子又成了南锣鼓巷的焦点。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真舔狗没有HOUSE   当然,这件事对林跃也有影响,主要是工作方面的,不过问题不大。   是,他作为副厂长,单纯乱搞男女关系,丢工作的可能性不大,想往上升就难了……不过呢,1985年没有互联网,信息开放程度不高,再加上面铁了心保他,为此干掉一个上窜下跳的分厂厂长,以贪污罪直接弄进大狱后,再没人敢嚼舌根了。   另一边,何雨水坚决不承认孩子是林跃的,问父亲是谁的就说之前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有了孩子,部门的处理结果是给她调离岗位,安排到偏远地区工作,有趣的是,没等调令生效,何雨水就当着会场所有人的面把辞职报告甩到了领导的脸上,完事扬长而去,弄得那位新官上任想要杀鸡儆猴的领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成了单位里的笑柄,没一个月就申请调岗了。   她都是40岁的人了,本来生孩子就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既然她执意要生,林跃的意思是生可以,必须呆在家里好好养胎,现在单位给她这样的处罚,那就没啥好犹豫的了,安心回家保胎咯……   于海棠现在是轧钢厂宣传科副科长,这件事她告诉了于莉,于莉又告诉了三大妈,就三大妈那张嘴,没两天四合院儿里的人都知道了。   之后小当去探监的时候跟傻柱一说,这货也明白,他跟何雨水的兄妹关系算是彻底玩儿完了。   对林跃来讲,把傻柱整废了,弄进监狱就算完吗?   当然不会,他的原则向来是如有被冒犯,必十倍奉还,而且他还要让傻柱后悔和秦淮茹结婚呢。   八月的一天,眼见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归于平淡,林跃在巷口堵到了买菜回来的贾张氏,把她带到一个可以安静谈话的地方。   “回去后把你们的东西收拾收拾,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贾张氏一听这话,慌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起码七八年用不到吗?”   “那时候跟现在一样吗?”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想……你应该懂我为什么找你。”   贾张氏能不懂吗?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际上心里恨透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何雨柱,让他去找雨水要东厢耳房的使用权,这是求人的活儿,结果呢,到那儿要拿菜刀劈人,闹到最后不仅落一残疾,还把自己弄进监狱,这还不算完,把贾家人也给牵连了,本来说的好好的,房子贾家人可以住着,结果她的女婿拿菜刀砍人家,那肯定是要清算赶人的。   你说人家何雨水早就不认他这个哥了,她愿意咋过就咋过呗,瞎操什么心呐。   现在林跃把房子一收,贾家人住哪儿去?槐花和小当倒是可以去北屋挤挤,她跟秦淮茹呢?跟一大爷同居去?   “林跃呀,我跟淮茹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浑,早知道会出这种事,当初就不让他去找雨水了。”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赖在我的房子里不走吗?”   贾张氏一脸尴尬。   “行,不走也可以,但你必须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想办法让秦淮茹和傻柱离婚。”   “……”   “他不是想雨水跟我分手吗?我这人吧,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贾张氏没有多想,毕竟这个要求站在林跃的立场上合情合理,不过……要她拆散秦淮茹和傻柱,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林跃说道:“想当初你不就是看傻柱是老实人,能帮扶你们家,给你养老钱,才让秦淮茹嫁给他的吗?现在他残废了,以后再不能掌勺了,因为判过刑,在里面呆过,一般人也不会雇他,说难听点儿,他出来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不拖累你们就是天大的好事,还指望他给你养老,给小辈攒嫁妆?”   这话说得贾张氏身子一抖,确实,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的傻柱对于贾家已经没有价值,而且还会拖累他们,且不谈以后的生活,因他导致的林跃对贾家的敌视都足以让他们无家可归。不过……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林跃眯了眯眼:“你不就是觉得易中海会把他的房子留给傻柱吗?一旦秦淮茹和他离婚,贾家人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我有一个办法能帮助贾家人拿到易中海的房子。”   贾张氏把那双无从安放的手放下去,用难抑激动的眼神看着他:“什么办法?”   “还记得一大妈在时,易中海隐瞒去向的每月15块钱吗?”   她当然记得,虽然这两年四合院儿的人不提了,但不代表大家忘了。现在易中海为什么不敢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只敢管秦家的事,就是害怕别人翻他气死一大妈的旧账。   林跃继续说道:“那15块钱在你儿媳妇秦淮茹手里。”   贾张氏表情一变,之前她确实这样想过,但那都是猜测,又不能找当事人问,她能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毕竟还要秦淮茹和傻柱养老嘛。   “上个月秦淮茹在大栅栏新买了一件呢子大衣,你去翻翻它的口袋,应该能找到农业银行的存折,如果我在银行的朋友没有搞错,每个月16号,里面都会存进15块钱,哦,现在涨到20了。”   林跃说道:“傻柱给你的是养老钱,易中海给秦淮茹的是什么钱,你应该能想到吧?呵~九年前闹得那场不愉快,因为冉秋叶在场,我给你们这些人留着脸,没有把所有事都捅出来。”   贾张氏张了张嘴,可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放在以前,她肯定会给秦淮茹脸色看,再说点挤兑儿媳妇的话,现在年纪大了,什么事都看开了,知道了又能怎样?   “找到存折,拿去给易中海看,逼他把房子让出来给槐花当婚房。”   到这里,他算是把圈儿画完整了。   “傻柱是没法给他养老了,他现在唯一能靠的就是你儿媳妇,所以他最怕知道真相的你跟他撕破脸,那时候整个四合院儿都不会容这种道貌岸然的无耻败类,为了保密,也为了补偿你,他会同意的。法子我告诉你了,做不做那就是你的事了。”   林跃转身走了,留下手足无措的贾张氏一个人在炎炎烈日里煎熬。   站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坚定的眼神进了前门。   她有了决断,或者说她根本没有选择。   林跃手里握着她太多利益,而傻柱……不能继承易中海那套房子,就什么都不是。   西厢耳房里的林跃冷冷一笑。   驱虎吞狼真鸡儿爽。   易中海没儿没女,一大妈又死了,你说他爱秦淮茹?那不可能,最多就是凭着以前的管鲍之交感觉亲近,帮她得到傻柱后,再让俩人为他养老,他要是亲自出面威逼利诱,连气死一大妈都能舔着逼脸活下去的老绝户一定不会乖乖就范,可要是贾张氏做“恶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一来理亏,二来害怕,三呢,房子给槐花结婚用,不算是给外人。   ……   跟他想的一般无二,当贾张氏拿着存折找到易中海,质问他跟秦淮茹的关系时,老绝户怂了,求她看在他帮了贾家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对谁都没有好处。   贾张氏提了一个条件——把中院儿东厢房给槐花结婚用。   易中海思考片刻后答应了。   交易达成,贾张氏把存折放了回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易中海自然不会告诉秦淮茹他们的关系被识破了,以免婆媳尴尬。他说的是如果不是傻柱犯浑,槐花恐怕早就结婚了,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干耗着吧,干脆,他发扬风格,把东厢房给他们吧。   秦淮茹象征性地推辞一番,见易中海“态度坚决”,也只能“愧”领了。   槐花很高兴,开始粉刷房子,预备结婚……   失去中院儿东厢的易中海去哪儿了呢?他搬到刘家前面临建里了,当然……每个月要交房租,一部分分给后院儿住户,一部分给刘海中。   易中海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以前怎么看怎么不爽的临建,现在成了他的家。   林跃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他知道,傻柱完了,彻底完了。   为主人创造不了价值的狗,只有一个下场。   不对,狗创造不了价值不一定会被丢弃,因为狗有灵性,懂的讨好。牛创造不了价值,那是一定要宰了吃肉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何雨柱的末日   接下来的日子,林跃似乎消失了,四合院儿里的人差不多半年时间没有看到他。   转眼来到1986年,傻柱刑满释放,回到四合院儿一瞧,二大爷去后院儿住了,中院儿东厢成了槐花的婚房,这意味着他没地儿住了。   贾张氏提议让去后院住另一间临建,秦淮茹不让,说费钱,要知道现在的租金也是水涨船高,再让失去赚钱能力的傻柱住过去,财政压力会非常大。   没办法,傻柱只能住进西厢房,而小当……则去跟尤凤霞挤一屋,也能帮忙照顾才一岁的两个孩子。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一个月……   贾张氏和傻柱的冲突越来越大,比如婆婆和入赘女婿生活起居的尴尬遭遇,比如傻柱根本拿不出钱给她存养老金,比如成天在家无所事事,让他出去找工作,每次回来都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得。   终于有一天,俩人的矛盾爆发了,贾张氏指着外面让他滚出去。   傻柱的房子过户给尤凤霞了,人家娘儿仨根本就不跟他说事,因为是秦淮茹征求过他的意见,一起去管理部门办理的公证手续,所以他不可能再要回去。   一大爷曾经说过把东厢房给他,结果他耽误了槐花的事,服刑期间一大爷发扬风格给小辈拿去当婚房,他能怎么办?什么也做不了。   西厢房呢,本来就是贾张氏的,他更没有发言权了,秦淮茹给他说了两句好话,还给贾张氏一句“你再替他说话,你也给我滚出去”给噎了个半死。   这下好,没地儿住了。   傻柱找三大爷说理,三大爷不管,因为贾张氏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找二大爷说理,二大爷也不管,因为二大爷和贾家散伙了,忙着挣钱,没空理他,最后还是一大爷出面平息的矛盾。   倒不是易中海把贾张氏说服了——他的小辫子还在贾张氏手里捏着呢,他把傻柱弄到了自己的临建里,俩人挤一张床。   这下好,本来是想傻柱给他养老的,结果成了他给傻柱养老。   六级残疾,日常生活基本可以自理,可是搬搬抬抬这种体力活,那是搞不定的,甚至端个重一点的水杯、碗之类的,傻柱的手都会哆嗦。   跟傻柱住中院儿西厢房的情况类似,开始的一段时间易中海还能凑合,后面就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个废物,便托以前带出来的徒弟在分厂给他找了一个看大门的工作。   这活儿挺适合他的,平时就开关下电动门,还有地方住,一个月也能发些过日子的钱。   是,傻柱去了,可是没干半年就给开了,因为他脾气不好,对普通员工骂骂咧咧,对领导不够尊重,更气人的是有了酗酒的毛病,整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误了厂里好多事。   易中海说了几句气话,还被他怼得不轻。完事傻柱就出去了,傍晚时分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要在中院儿西厢住,贾张氏怎么可能让他进门,于是一场口角开锣,院儿里的人都围上来。   跟二十年前不同,二十年前贾张氏是老贼婆,二十年后傻柱变成了跳梁小丑。   有人说他令人失望,有人说他可怜,还有人说不可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没有工作,没有退休金,日常生活受限,指望一个跟自己没有亲生骨肉的女人伺候他一辈子,可能吗?   傻柱恼了,想跟贾张氏干仗,秦淮茹坐在门槛哭,小当去拦被他推开,这时候东厢走出一个人来,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完事儿一顿胖揍。   是槐花的老公。   以前的四合院儿小霸王,第一浑人,现在成了一只鸡,被按在地上一通猛扇,脸都给打肿了。   没人帮傻柱说话,易中海看他挨打扭脸儿走了。   直到槐花把男人拉开,秦淮茹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屋再没出来。   “我们离婚吧。”   是的,她提得离婚。   经过一年的折腾,傻柱终于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人人讨厌。   连晚饭都没吃,他灰溜溜地离开了生长与生活的四合院儿。   离婚。   秦淮茹名下没有房产,俩人以前攒的钱也都给儿子、女儿结婚花了,到头来他什么也得不到,基本算是净身出户。   傻柱倒也没有露宿街头,跟他学了几年做菜的马华把他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他去新鲜胡同小学门前晃悠过,想要偶遇一下何雨水,结果……没有结果,最后他鼓足勇气去问,被告知苗苗转学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又去轧钢厂找林跃,可是连门都进不了,因为语言过激和肢体冲突,又被派出所民警以寻衅滋事为由关了十五天,马华把他接出来后也不管他了。   ……   1988年。   四合院儿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傻柱”这个名字,倒不是被人遗忘了,因为他的故事很“致郁”,都有意无意逃避这个话题。   尤凤霞的两个孩子已经能在院儿里跑着玩,槐花的孩子也会叫妈妈了。   现如今整个四合院儿最风光的,除了许大茂就是二大爷。   前者有一个上清华的儿子,后者呢,倒腾螺纹钢赚了不少钱,刘光福又屁颠儿屁颠儿搬回后院儿居住,跟易中海做了对门儿。   这一天,刘海中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里,听着刘光福跟他讲二哥又换了一套房的事,四年前就是套间,这次更好,直接小两室,要么老爹挣大钱都不回来呢……主要是人家于海棠牛啊,现在是轧钢厂宣传科科长了,妥妥的干部一枚,刘光天差不多就是个吃软饭的。   哦,他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林跃升厂长了,虽然比计划晚了一年,但还是坐上去了,而刘光天家之所以能分到好房子,就是于海棠到他那里卖惨的结果。   刘海中坐那儿“嗯嗯”了大半天,一副领导做派,旁边二大妈就给他剥花生,一个粒儿一个粒儿地放到前面的盘子里,看着刘海中拿起来丢嘴里,再喝口热茶,一脸享受模样。   呀~   门口黑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傍晚的阳光。   刘海中顿时醒来,睁开眼睛一瞧,在心里说了句“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两年多没在四合院儿露面的林跃林厂长。   “你……你……你怎么来了?”   二大妈也跟着站起来:“是林跃呀,我听说……你升厂长了?可了不得哟,没想到我们这四合院儿的土窝窝,居然飞出一只金凤凰。”   “呵~是啊,是啊。”   刘光福也在一边微笑恭维。他爹有钱了,钱是怎么来的?钱是走分厂厂长的关系倒腾螺纹钢赚来的,而林跃呢,是总厂厂长,相比之下还高了两级。   林跃挥挥手:“光福,你出去一会儿,我有些话要跟你爸妈讲。”   “哎,好,你们谈,我们去前边儿找三大爷说点事儿。”刘光福转身离开。   林跃走到刘海中面前,把一张纸推过去:“二大爷,您先看看这是什么。”   刘海中按住页眉拉过那张纸一打量,脸色顿时变白,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下去,差点没把椅子压塌了。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二大妈一看情况不对,眼往那张纸一瞄,看了个大概后同样慌得不行。   林跃说道:“这是南边分厂刘鹏的认罪书,这个刘鹏是您教出来徒弟吧,二大爷,您知道您干得那些事叫什么吗?没错,投机倒把。只要我按照程序把这份认罪书往检查部门一送,您最后的日子可能要在监狱度过了。”   听到“监狱”两字,刘海中的脸更白了,老了老了,难不成还要去蹲大牢?   二大妈急了,赶紧拉着林跃的手说道:“林跃呀,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定得救救你二大爷。”   林跃说道:“我可以把里面关于二大爷的条目划掉,不过……有一个条件。”   二大妈说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要知道他们能有今天的日子,全赖刘海中倒腾螺纹钢赚了不少钱,他们家一旦被查,老头子去蹲监狱不说,挣的钱也会被罚没,留下她一个人怎么活?指望刘光洞、刘光天、刘光福这哥儿仨养她?可能么?有钱他们是爹娘,没钱?没钱什么都不是,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刘海中进去。   “好,那我就说了。”目光扫过二人的脸,林跃说了一句话。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四合院之王   没错,是房子。   刘海中和二大妈全都不说话了。   林跃没有给他们太多考虑时间,站起来说道:“那就公事公办吧。”   他站起来往外面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刘海中喊了一句:“我……我答应你。”   二大妈面露不舍:“老头子……”   刘海中问她:“你有好的解决办法吗?”   二大妈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林跃公事公办,不给刘海中打掩护,人肯定判刑,挣得钱也会打水漂,如果答应了林跃的请求,把房子给他,起码还能用挣的钱到外面买一套,不用坐牢。   林跃说道:“念在往日情分,房子公证给我后你们可以一直住到离世。”   二大妈愣了一下:“真的吗?”   林跃说道:“我有这么多间房,一个人又住不过来,刚好你们可以帮我打理。”   这话确实没有说错,聋老太太的房子,中院儿东厢耳房,前院儿西厢耳房,再加上他们俩住的后院儿东厢,另外冉家那边还有一套,他现在是厂长了,这个级别的干部,肯定也能分一套像样的三室吧,掰着手指头算算,这就是六套了。   你说他要那么多房干什么?刘海中和二大妈满心不解。   林跃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约好过户房产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离开刘海中家,他去了三大爷家,将按着阎埠贵、三大妈手印的借条往桌上一放:“三大爷,我呢,今天来没别的事,按照约定,5月15日是还款日,我知道您家财政有困难,就又拖了一个多月才过来,看在咱们街坊情谊的份上,这一个月的利息我不要了,您只需按照借条上的金额把钱给我,咱们就两清了。”   阎埠贵笑得很勉强:“林跃,你能不能……再宽限我们几天?”   林跃回答的很干脆:“不行。”   阎埠贵的手在桌上直哆嗦,指尖敲得桌面咄咄响。   两年前,看到儿子开饭店挣了不少钱,却连剩饭剩菜都不给他们,两口子又恨又急,后面于莉提议开个更大的分店,因为资金不够想要拉他们一起干,这是好事呀,没说的,阎埠贵一口答应下来,可是项目进行到一半,发现费用超出预算不少,把家底掏空了也填不上,于莉便去找妹妹借,于海棠那儿也没有,不过她给出了一个主意,找手头宽裕的朋友贷一点,一来全家人都憧憬着挣到钱的生活,二来前期投入不能打水漂啊,便找到四合院儿最有钱的主儿——林跃头上。   他答应借给阎家人钱,利息也不高,每月一分。   资金到位了,饭店开起来了,可是结果呢?因为用回收油和劣质调料被人举报了,罚款、歇业加登报曝光,这下好钱没赚到赔了个底儿掉,还钱,拿什么还?那点退休金就够个吃喝,一年存不了几个钱。   林跃非常清楚阎埠贵的为人,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瓣花的货会做生意?卖点零碎八七的玩意儿小打小闹还行,搞服务业那就是找死。   “三大爷,如果您今天还不了钱,那按照协议,这房子可就是我的了。”   三大妈说道:“那怎么行?”   林跃笑了:“那您还钱呀。”   三大妈不说话了。   “这样吧。”林跃说道:“我房子多,起码五六年用不到,可以先去办理公证手续,回来你们继续在这儿住,往后我用的时候再说。”   这话阎埠贵爱听。   借条上白字黑字写着,房子是抵押物,还不上钱就用它来填窟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来了也得认,但要说房子还给他们住,那就是占大便宜了,就易中海住的那破临建,每个月都涨到十几块了,林跃呢,免费给他们住厢房,这事儿办的,两个字——地道!   “你看,到底是做领导的人,觉悟就是高。”   三大妈一拍阎埠贵的手:“这跟做领导有什么关系,咱家跟林跃靠得最近,别忘了,你还是他跟冉秋叶的媒人呢,有了困难,他不帮咱们谁帮咱们?”   “对,对,对,你说的对,咱们这叫情满四合院儿。”   阎埠贵嘴里迸出一个让林跃啼笑皆非的词语。   “对了,你跟冉秋叶……没有离吧?”   林跃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们俩好着呢。”   “那雨水那边……”   “两年前送美国了,这边孩子不好上户口。”   “出国了呀?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呀。”阎埠贵说道:“要说咱们院儿,最有出息的人还得是你,你可真行。”   “您这话里有话啊。”   “多想了,你多想了。”   三大妈中断俩人的打机锋:“老头子,不是还有许大茂家景行吗?听说考上本校的研究生了,秦京茹说一定要供出个博士生,让她老家的人羡慕死。”   阎埠贵狠狠地瞪了三大妈一眼,老婆子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林跃和许大茂关系不好,在他面前夸景行,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出乎意料的是,林跃笑的很开心:“还行,虽说比他妹妹起点低了点……”   妹妹?   阎埠贵和三大妈一脸不解,以为他周围人际关系太复杂,把自己搞糊涂了,许大茂就一个孩子,景行哪儿来的妹妹。   “行了,三大爷,我这儿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下周周一我们去公证处把事办了。”   “哎,好。”   阎埠贵抠归抠,但是有一点做得挺好,不赖帐……他也不敢赖账,不说林跃现在的身份,就是当工人那会儿,照样把四合院儿里的人吃得死死的。   ……   林跃离开四合院儿后并未返回厂里,开着桑塔纳来到德外桥附近一个胡同口,把车停好后,他走进一条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堪称危房的小破屋前面。   逼仄的巷子两侧堆满了破纸箱、饮料罐和生锈的铁疙瘩,角落里还有两个变形的下水道井盖。   林跃捡起一根铁棍敲敲距离门口很近的破三轮。   几个呼吸后,门打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傻柱。   22年前吃穿不愁走路带风的四合院儿王老五,22年后捡垃圾为生的拾荒人,就他现在住的危房,还是社区一位工作人员看他可怜给找的临时落脚点。   “这是韩晨光律师的名片,我已替你联系好,要跟贾家打官司的话给他打电话,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撕了它。还有,别再去厂里找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你把雨水和苗苗弄哪里去了?”   傻柱一看是他,顿时火冒三丈,像一条疯了的流浪狗扑过来。   林跃右脚向前一错,斜向下一勾,噗通,傻柱倒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   “他们娘儿仨现在洛杉矶,满意了吗?”林跃往回走了两步,忽然转身,指着傻柱说道:“离我远一点,你身上真的很臭,有股子野狗的味道。”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去越远,傻柱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林跃丢在他面前的那张名片,犹豫再三,脸色变幻数次,最终还是捡了起来,挪到阳光里仔细打量。   ……   傻柱把秦淮茹、槐花、小当三人告上了法庭,要求他们返还房产,并每月支付赡养费。   法院并未支持他的主张,因为中院北屋给尤凤霞是赠予性质,协议签的明明白白,她把孩子生下来,傻柱把房子给她。   每月支付赡养费的诉求同样没有支持,因为傻柱和秦淮茹是在1977年结婚的,棒梗、小当已经成人,槐花也16岁了,法院认定傻柱对贾家三子没有尽到抚养责任,从法律角度出发,小当、槐花无需赡养。   最终结果是,傻柱败诉了。   这场官司也戳破了贾家人和他最后一丝关系,傻柱这个名字成了南锣鼓巷的笑柄,四合院儿的奇葩,老实人的耻辱。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有人说他心灰意冷,自杀了,也有人说他受不了刺激,疯掉了,还有人说他投靠抛弃兄妹二人的何大清去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我来认儿子   明月高踞,云如锦。   1988年的BJ就像一个16岁的少年,青涩,稚嫩,但是充满活力,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秦京茹攀着林跃的手臂,看着他倚在靠背上随着烟卷火烬微明微暗的脸,情绪有些复杂。   她今年40岁,他42。   如果把他去大西北的七八年也算上,这种状态维维持了22年。   “你不嫌我老吗?”   林跃吸了口烟:“我比你还大两岁。”   “可是别人都说你像30出头的。”   “那你比我还小。”   “骗人,你最会骗人了,就像66年的时候,我被你骗的好惨。”   “那你后悔了?”   “我后悔当时怎么不犯蠢一次,甩了许大茂让你娶我。”   “我听说,你现在可是一家之主。”   “那是,我现在的工作可比许大茂好多了,景行又很听我的话,他呀……就竹篱笆墙抹石灰,表面光。”   “看来许大茂不行了。”   “他行过吗?他哪儿能跟你比呀,我就纳闷儿了,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比二十年前还能折腾人?”   “三十如狼四十虎,我要是没点儿金刚钻,怎么能让你念念不忘。”   “不是只让我念念不忘吧?冉秋叶、何雨水、于海棠……说,还有谁?”   “咦,她告诉你了?”   “她能把我灌醉,我就不能把她灌醉吗?”   “你真想知道?”   “想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四合院儿里有点姿色的一个没跑,你会怎么想?”   秦京茹沉默了好一阵:“你干得出来。”   林跃吐出一口烟,把烟屁股往床头柜的烟灰缸里一捻,一缕青烟顺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飘摇而上。   “对了,景行……好像谈恋爱了,女方是个HK来的交换生,咱们儿子就是厉害,不声不响地交了个港澳台的女朋友。”   说起这件事,秦京茹特自豪,往前数二十年,她就一干整天农活赚八个工分,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妇女,现在呢,儿子清华本硕连读,属于人才里的人才,栋梁中的栋梁,如今又找一发达地区的女朋友,她在老家,在四合院儿,这口气儿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我知道,他的女朋友叫陈潇潇。”   “这你都知道?”   林跃拍了拍她的肩膀:“娄晓娥的女儿嘛。”   “……”   秦京茹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   1992年。   神州大地,万象更新。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王府井、长安街、什刹海、故宫……游人入织,巷口的小卖部前堆着成箱的可口可乐,雪糕招牌下面的冰柜里是油纸包裹的老冰棍,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修鞋的鞋匠,骑着自行车的人吆喝“磨剪子唻,锵菜刀”,还有面的里戴墨镜穿洋装,冲路边走过的小媳妇儿吹口哨的浪荡子。   两鬓斑白的许大茂左手提着一箱啤酒,右手是在稻香村买的酱猪蹄,卤牛肉,蒜肠,还有只烤鸭,虽然油纸包得严实,可那香味儿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   三大妈正在外面洗衣服,看见许大茂回来。   “哟,大茂,回来的这么早呀。”   “三大妈,洗衣服呢?”许大茂停下来,提提手里的东西:“今天是景行的大日子,我这不是寻思早回来一会儿,给大家整点好吃的嘛。”   “对了,景行去读博士的大学叫什么?之前巷口老六问,我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只记得不是咱们国家的。”   “南洋理工大学,在新加坡呢。”   “对,对,就这个。”三大妈拍了一下手:“你看我这脑子,挂在嘴边的事总是忘,不过你说景行放着国内的学校不读,为什么跑到国外读博士?”   “潇潇毕业后去了那边工作,他去新加坡读博士离得近一点,而且听说南洋理工大学比国内高校好些,反正我也不懂,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潇潇?”三大妈思考两秒钟想起来了:“景行2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女朋友?”   “对,就是她。”   三大妈还记得第一次见陈潇潇时的样子,青春、时尚、有活力,而且面善……有这样想法的不只她一个,可是像谁呢?又想不起来,只能把它归结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许大茂一看三大妈没话说了,便出言告辞:“晚上跟三大爷早点来啊。”   “一定,一定。”三大妈满口答应道。   ……   当夜,许大茂在后院儿摆了一桌酒席,院子里跟他比较熟的人都来了。   老绝户一大爷,二大爷两口子,三大爷两口子,贾张氏、秦淮茹。   像这样的宴席,许大茂摆过三次,第一次是景行考上清华大学,第二次是就读本校研究生,这次呢,更上一层楼——还真给秦京茹说中了,许家出了个博士生,而且是到国外名校进修,学成后妥妥的海归精英一枚。   嗬~扬眉吐气,这家伙给许大茂美得。   “想不到吧一大爷,我这儿子怎么样?”   易中海说道:“好啊,我是真没想到,你许大茂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许大茂说道:“嘿,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不是味儿呢。”   “去去去。”二大爷说道:“你别听老易瞎说,他是看你有这样的儿子,心存嫉妒。”   易中海没话说了,因为他住的是刘海中家的临建,真要在酒席上吵吵起来,回头人家把房子一收,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也是因为住在后院儿,许大茂叫吃景行的升学宴,他不好意思回绝,要放在以前,绝无可能参加。   “二大爷说话公道。”许大茂举起酒杯:“来,二大爷,咱爷儿俩走一个。”   “来,走一个。”   俩人“啾”的一声,喝干了杯子里的二锅头。   “二大妈、三大妈、秦淮茹……你们不喝白酒,喝啤的,京茹,快……陪着喝一杯呀。”   许大茂笑着说道:“可惜呀,可惜傻柱没在,如果他在的话,我得好好问问他,这么多年的较量,究竟谁赢了。”   他跟傻柱掐了半辈子,多么希望那个曾经指着他鼻子说自己有一男二女仨孩子的傻逼玩意儿能够坐在对面,看看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一男二女,哪个有出息?谁管他了?   给寡妇养孩子,怎么想的呀,最后没用了,给一脚蹬了吧。要么叫傻柱呢,果然是傻,傻得没救了。   秦京茹看了一眼秦淮茹,捅捅他的肩膀:“差不多行了啊。”   三大爷倒是挺有眼力劲儿,赶紧转移话题,不让他往“傻柱”这个名字扯,免得搅了一场饭局。   “俗话讲,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人生两大乐事,现在景行都金榜题名三回了,这洞房花烛夜也该安排上了吧?”   许大茂仰着头,挥着手:“安排,安排,一定得安排,人家女方那边说了,等他读完博就结婚。”   他正白话着,月洞门那边晃出一道人影,二大爷以为是刘光福回来了,定睛一瞧发现不是。   “林跃?”   这个名字一下子惊醒了在场之人,都面带惊疑看过去。   没错,是林跃。   许大茂很是不解:“你来干什么?”   林跃手里拿着一份礼物,一边走一边说:“我来参加景行的升学宴啊。”   “谁请你来了?”   许大茂一脸的不高兴。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许大茂的绝望   他可没有请这个人,要说对林跃,比对傻柱还讨厌。   主要是吧,比较傻柱,林跃太厉害了,管理着几千人的大厂,而且经过近二十年的经营,关系盘根错节,用“神通广大”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是比不了的,景行嘛……也只是在学历上压这个人一头。   林跃没有回话,秦京茹站起来道:“我请他来的。”   “你请的?”   “你有意见?”   许大茂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林跃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秦京茹:“这是给景行的礼物。”   秦京茹接过来收好。   那边二大妈在下面碰碰许大茂:“人家现在可是厂长,别闹太僵,对你没好处。”   她当然得向着林跃说话,毕竟现在住的房子是人家的。   二大爷瞪了易中海一眼,笑呵呵说道:“对,和为贵,和为贵,都一把年纪了,以前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好了。”   贾张氏说道:“二大爷说的是。”   完事还给林跃让出一个位置,看的易中海心头不忿,却又不好断然离席。   林跃走到秦京茹旁边坐下,由着她给倒了杯酒,这事儿看得秦淮茹挑了挑眉。   三大爷赶紧举杯救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酒宴嘛,咱们只说酒事,来,喝酒,喝酒。”   三大妈打了他一下:“又拽词。”   不过还是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啤酒,还辣得吧唧嘴。   “对了,大茂,刚才来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放下杯子,三大妈往前凑了凑,望许大茂说道:“景行去国外读博需要不少钱吧?”   “三大妈,这个呀,您甭担心,我不跟你们借钱。”   一句话说得吃席的人又尴尬又轻松,升学宴嘛,一般情况谁不贡献点银子呀。   许大茂端着酒杯一脸得意地道:“我们景行可是拿全额奖学金的人,全额奖学金你们知道吗?就是学费、书费、食宿费全免,至于剩下的部分,也不怕你们笑话,潇潇她妈说愿意帮忙……我说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人家是HK的女企业家,不缺钱,听说在咱们BJ都有投资。”   三大爷瞪直了眼:“这么厉害啊?”   “那是当然了。”许大茂说道:“要么说是我儿子呢,又聪明又帅气,哪个女人见了不动心?”   他心里美极了,得意极了,还用挑衅的眼神往林跃那边递了递,意思很明显——你丫别牛,老子比不上你,我儿子可比你强多了。   林跃哑然失笑。   易中海则冷哼一声,有点儿看不惯许大茂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时秦淮茹说话了:“既然她在BJ有投资,你跟京茹就没想着去见见人家?咱们这样的老BJ人,总该尽点儿地主之谊吧。”   “嗨,说了,人家可是大老板,忙着呢,一年都不见得来BJ一趟,哪像咱们。”   “等景行读完博结了婚,你这也算多了一门富亲戚了。”   许大茂说道:“三大妈,瞧您说的,好像我许大茂占了多大便宜似得。”   三大爷说道:“那……是他们占了你家景行的便宜?”   许大茂笑着说道:“哎,三大爷,这话我爱听。”   哒,哒,哒……   对面传来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许大茂皱着眉头说道:“你敲什么敲?”   林跃说道:“你知道陈潇潇的妈叫什么吗?”   许大茂没有说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林跃说道:“而且巧的很,这人你认识。”   “我?认识?”许大茂给他说懵了,心说你TM骗鬼呢,人家是HK人,我这大半辈子都没出过BJ的人会认识她?   “不信啊?”林跃拍了拍手,冲月洞门那边说道:“进来吧,见见咱们的老熟人。”   前面传来簌簌轻响,然后是高跟鞋撞击青砖微微发闷的声音。   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上身穿一件黑色长裙,手腕搭着个奶白色手包,鼻梁上那副圆框眼睛特别扎眼,这么一戴吧,还挺显年轻。   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秦淮茹都可劲儿地看,许大茂也一样,因为林跃说他认识她,他倒要看看林厂长凭什么这么说。   ……   ……   ……   很快,二大爷的眼神变了,三大爷的眼神变了,秦淮茹的眼神也变了。   许大茂噌的一下站起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你……娄……娄晓娥?”   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月洞门走出的人会是她,时隔25年,她居然又回到了四合院儿。而且看这身行头,妥妥的荣归故里。   “没错,是我。”娄晓娥走到餐桌旁边,看着无心吃饭,一个个站起来的人。   许大茂、秦淮茹、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秦京茹……   只有林跃一个人坐着,拿起放在身前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   娄晓娥的视线移到许大茂脸上:“许大茂,你没想到吧,时隔25年,我又回到这里。”   “你……你……你……”   许大茂连说三个“你”字,可是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他连自己都不清楚。   娄晓娥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会是陈潇潇的妈?”   这句话给三大妈提了醒,猛一拍大腿:“怪不得她上次过来我就觉得像一个人,原来……她是你的女儿。”   “没错。”娄晓娥说道:“陈潇潇是我的女儿。当初我跟爸妈逃到HK,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大陆,便嫁给了一个姓陈的商人,跟他生了个女儿,我想你们都见过了吧,觉得她怎么样?可还行?”   二大妈在笑,但是笑容很尴尬,何止还行,那真是漂亮极了,这满院子的人……不,应该说满巷子的人,哪个不夸?夸景行好福气,找了个漂亮又聪明的女朋友。   当然,他更优秀,不然陈潇潇也不会看上他呀。   “娄晓娥,你这次来BJ干什么?”直到这时许大茂才缓过劲儿来,说话不磕巴嘴儿。   “谈一笔投资,顺便过来看看以前的老熟人,二大爷什么的……”   刘海中身上的肉直哆嗦。   “二大爷,当年的事可真要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我们娄家也不会有今天。”娄晓娥把包往桌上一放:“我记得,您还拿了我们家的东西是吧?”   刘海中一指许大茂:“他……是他,都是他的主意,要跟你离婚的人也是他,我就是个执行者。”   “刘海中,没你这么撇责任的啊。”   娄晓娥又道:“许大茂,你爹妈最近身体好吗?我听潇潇说,他们特别喜欢你那个儿子,跟心头肉一样,宝贝的不得了。”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许大茂当然也不例外:“娄晓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想报复我?别忘了,是你女儿上赶着追我们家景行,当年你被我休了,现在女儿又主动贴上来,你……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臭显摆?”   饭桌那边一直抽烟看戏的林厂长笑了。   娄晓娥也笑了。   他们俩笑的许大茂头皮发麻,后脊梁骨直冒寒气。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情儿满四合院   站在秦淮茹等人的角度,确实难以理解娄晓娥的操作。   当年许大茂甩了她,20年后她把女儿送到清华做交换生,还鼓励她去认识景行,谈恋爱这种事,一般来讲关系确立后女孩子稍微弱势一些,如果说娄晓娥是为报复许大茂,那不是推女儿进火坑吗?   短暂的冷场后,娄晓娥给出了答案。   “如果说这叫倒贴的话,那贴的也不是你们许家。”   许大茂不解:“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许大茂,实话告诉你,许景行不是你的儿子。”   娄晓娥的一句话在众人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景行不是许大茂的儿子?那是谁的儿子?   数道目光落在秦京茹脸上。   许大茂说道:“京茹,你告诉她,告诉她景行是不是我儿子。”   秦京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许大茂,当年你说我生不出孩子,一脚踢了我。事实证明,我是可以生孩子的,而且还生了一儿一女。既然我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谁身上?”   娄晓娥冷冷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景行的亲生父亲在那儿。”   她的手往对面一指,那个位置坐的人是林跃。   许大茂的身子晃了晃,迷茫中多了一丝愤慨,大声咆哮道:“秦京茹,你说话,说话呀……”   “你让我说什么?”秦京茹说道:“说她说的没错,景行是我跟林跃的孩子,而你,是个不能生育的废物吗?”   许大茂的脸一下子红了,把桌子往侧面一掀,两手去掐秦京茹的脖子,结果还没等靠近,被林跃一脚踹翻,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二大爷等人感觉人生观都被刷新了,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景行是林跃和秦京茹的孩子?   合着许大茂给他养了二十多年儿子?这……这头上不只是添了点绿啊,那简直就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站着一个绿灯侠。   “你为什么骗我?”许大茂忍着痛翻了个身,眼望秦京茹。   “当初你看上于海棠,把我甩了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的良心?”   秦京茹从椅子上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人:“许大茂,你没想到吧?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居然是仇人的。”   “你们……你们……”他看看娄晓娥,看看秦京茹,再看看林跃:“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整我?”   老婆儿子是林跃的,儿媳妇是娄晓娥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他笑傻柱?他还有脸嘲笑傻柱?他比傻柱的结局好吗?   傻柱说自己有仨孩子,棒梗、小当、槐花,事实证明这就是个笑话。   他说傻柱就是一个给寡妇养孩子的机器,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他说景行是他的宝贝儿子,现在看来同样很可笑。而傻柱说他儿子一点都不像他,天知道是从哪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结果预言成真,那是林跃的种。   俩人说对方的话都对了,说自己的话全错了。   娄晓娥一脸快意:“许大茂,送你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直到现在,二大妈才知道秦京茹以前总说“景行的聪明劲儿像他爸”是什么意思。   原来此爸非彼爸,可怜的许大茂……   “畜生,畜生,你真是个畜生,岂有此理,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一大爷又在说公道话了,他骂的人不是娄晓娥和秦京茹,是林跃。   “畜生?”林跃说道:“我再恶毒,也没你这条老狗卑鄙无耻,20年前你跟死了男人的秦淮茹勾搭成奸,一个好色,一个好钱。你也知道秦淮茹要照顾仨孩子一个婆婆,她家就是个无底洞,便千方百计地把傻柱安排给她做男人……要么每次这俩人的关系出问题,你就会以和事佬或者道德楷模的面貌出现呢。第一,你有一大妈在后面掣肘,自己又是个道德帝,不能表现得太过分,只能让傻柱帮你照顾姘头;第二,你想让他给秦淮茹养完仨孩子再给你养老,后来傻柱成了废人,你怎么不继续做道德帝了?你应该将他照顾起来呀,而不是漠视槐花的老公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事到如今你还在凹你的人设?你不是道德模范,伉俪情深吗?一大妈发现你和秦淮茹有一腿后,你将她气死,怎么没见你跟着一起去死?演了几天就不演了,完事儿赖在贾家,什么事都要掺一脚,给秦淮茹拉偏架,还天天以长辈自居。”   “林跃,你……你血口喷人。”秦淮茹恼了,虽然傻柱起诉贾家失败,让很多人重新审视一大爷所谓的“你看秦淮茹多善良,就是个活菩萨”的形容,但是毕竟没有破相,他这朵莲花还是挺白的——毕竟傻柱成废人后那个孬种像,是个人都忍受不了   “血口喷人?”林跃说道:“我刚好有位在农业银行工作的朋友,她告诉我你有一张存折,每月16号都会往里面存一笔钱,70年代15块,80年代初是20块,90年涨到了50块,我想问问,这钱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那都是我的退休金。”   “退休金?你有多少退休金以为我不知道?”林跃寒声说道:“你们这两个婊子养的,对得起被你们气死的一大妈吗?”   “咯,咯,咯……”   易中海给他机关枪似得一番咒骂,气得两眼翻白直椡气儿。   “一大爷,一大爷……”秦淮茹赶紧过去帮忙顺气。   贾张氏也给他拼命使眼色,意思是说好的对外保密?你怎么全倒出来了呢?   林跃视若无睹,继续说道:“易中海,真遗憾,这么多年你都没认清一个事实,招惹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槐花的老公是我们轧钢厂的人,这事儿你不知道吧?人世间有一个词叫代持物业,那么代持情人私生子这种事,你觉得有没有?你以为你比傻柱的下场好?五十步笑百步,你帮着秦淮茹去侵占傻柱的房产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吧?另外,看到那边的临建没有?还有二大爷的东厢房,实话告诉你,那都是我的东西,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个小时收拾私人物品滚蛋。”   什么意思?   这话什么意思?   槐花是他的情人,小嘉是他的私生子?易中海的房子里住的都是他的人?   二大爷、二大妈、三大爷、三大妈,全懵了,感觉吃了个能撑死人的超级大瓜。   林跃今年多大?四十有五,槐花多大?三十出头,差了快一代人了,居然愿意给他做小?   秦淮茹指着他说道:“你……你骗人。”   贾张氏也在后面嘟囔着:“不,不可能,你骗人。”   林跃冷冷一笑:“别急着感慨,还没完呢。”   他顿了一顿,看向秦淮茹:“知道你问小当在那里上班她为什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吗?因为那是娄晓娥的公司,做的是我的秘书,什么秘书呢?贴身又贴心的那种。秦淮茹,小当今年都34了,难道你不好奇她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吗?说起来,她真是太倔了,不像槐花那么现实,或者说不像槐花,遗传了你的性格。我用你对待傻柱的法子,把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的男人来一个赶跑一个,足足赶了七八年才泻掉她心头那口气,愿意给我生孩子,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三个月你们应该能看到她的身体变化,作为高龄产妇,你们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哦。”   “你……你……你这个……”   “我什么我?秦淮茹,你为了养大仨孩子不择手段,跟易中海通奸,跟李长明通奸,之后PUA傻柱……用他对孩子的喜欢,没有底线的善良,可笑的讨好型人格,为你们贾家拉来一头老黄牛,榨到他干不动活儿了再一刀砍了吃肉。你没想到吧,你跟易中海机关算尽,到最后却是在帮我养女人,就像娄晓娥刚才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这个王八……”贾张氏往林跃扑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底多了个茶杯,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伤了腰爬不起来。   “贾张氏,听说你跟尤凤霞关系很好对不对?因为她给贾家生了一对双胞胎,那我问问你,他们今年都七岁了,跟棒梗小时候像吗?不像吧。”   一句话说得老东西瘫了,脸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摔在地上。   尤凤霞的孩子不是棒梗的?   如果不是棒梗的?那是谁的?   贾张氏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到林跃脸上。   也是他的?   她跟秦淮茹花了无数心血,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双胞胎孙子,居然不是贾家的种?   棒梗出来后都多大了?这意味着什么?绝后!   林跃继续说道:“贾张氏,我想……你还没有告诉秦淮茹,你把中院儿西厢过户给我的事吧?”   “呵~呃~呃……呃……”   突然间,贾张氏往地上一倒,老脸青一阵白一阵,身体颤抖,吹气如牛,两只眼睛不断上翻,一副中风之兆。   她能不得病吗?任何人遭遇这种事都没有可能保持平常心。   “秦淮茹,你和易中海绞尽脑汁把傻柱变成贾家人,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变成贾家的东西,我把贾家下一代改姓林,把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变成我的东西,这算不算恶有恶报?或者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了,不要妄想用道德败坏的罪名举报我哦,就在一个月前,我交了辞职申请,现在不都流行下海经商吗?也是时候去赶末班车了,对吧?”   嗝……   没等秦淮茹说话,一大爷一口气没提上来,腿儿一蹬,死了。   林跃撇嘴一笑,抬起头,扫了一眼仲夏夜的天空:“一大妈,你的仇,我帮你报了。”   “一大爷?一大爷!”   “妈?妈!”   秦淮茹左右为难,不知道顾哪边好,再想起这么多年的结果,身体轻颤,肩膀一耸一耸,还用手不断地撕扯头发。   二大爷和二大妈吓傻了,俩人想要离开这片是非地,躲得越远越好。   “站住。”林跃把那两人喝止:“你们知道于海棠是怎么跟我卖惨的吗?”   阎埠贵拽着三大妈往后缩,也被他叫停。   “阎埠贵,当初你大儿子的饭店被傻柱摆了一道,知道生意是怎么好起来的吗?胖子不知道傻柱哪儿弄得调料,我知道,但是不能白给,钱呢,我不稀罕,所以我要了于莉一样东西,姐妹花挺好,真的……你没试过吧?不过别担心,以恶治恶这种事我很有分寸,对你们不会像对贾家人一样残酷,而且孩子太多的话,我也没那么多财产可以分给他们不是?”   许大茂是彻底傻了,肚子已经不疼,却还抱着小腹瘫坐在那里。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可是跟易中海、贾家人比,情况要好一些,最起码……他的绝后是天生的,傻柱是自找的,而贾家人,完全是被林跃坑的。   ……   三个小时后,协和医院停车场。   娄晓娥见到了冉秋叶。   “幸亏你没去,照你的脾气,怕是很难硬起心肠去面对那个叫人憎恶的院子里的人。”   冉秋叶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仇总算报了。”   “是啊……”   娄晓娥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叹了很长很长一口气。   许大茂为当初的恶行付出了代价,一大爷死了,贾张氏中风,二大爷、三大爷各有家丑,刚才警察过来问话,他们说的是什么?林跃、贾张氏、一大爷仨人在饭局上因为房子的事吵起来了,一个心脏病突发,嘎嘣儿死了,一个被吓坏了,中风瘫痪。   像这种情况,首先要看家属告不告,就算有人告,也胜诉了,最多赔俩钱拉倒。一大爷是个绝户,谁会蹚这个雷得罪林跃?贾张氏那边吧,小当、槐花都是林跃的女人,她们会支持她妈告状吗?林跃是把钱花在她们和孩子身上呢?还是赔给她们的妈呢?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选择题。   冉秋叶说道:“你不会觉得他很坏吗?”   娄晓娥反问道:“那你呢?”   “爸过世的那一年,妈带我去庙里烧香,一位老僧给了我一本书,书里说佛有三相,恶相善相自在相,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他跨进那道门,是恶人,他跨出那道门,是菩萨,我相信他的所作所为自有道理。”   娄晓娥说道:“如果当年能不走的话……”   冉秋叶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走,就没我什么事了对吗?”   “不,比起我在HK那段失败的婚姻,倒不如跟雨水一样,不求名分地给他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又是生孩子,我现在一听生孩子就头大。”一个声音从病房大楼的方向传来。   是林跃。   “你们当以后的社会跟前些年一样啊?一人干活能养三四个。往后数二十年,穷人是没资格生养的。”   ……   与此同时,四合院儿里也有一场谈话。   秦京茹把一份离婚协议推到许大茂面前:“要么签了他,拿着房款滚蛋,要么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秦京茹,你别逼我。”许大茂恶狠狠地看着她。   “逼你?许大茂,我就逼你了你能怎样?打我?打我更好了,只要我起诉你家暴,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要么拿刀砍我?就你那老鼠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没种杀人。”   “秦京茹,我告诉你……”   “你告诉我什么?你要是装作不知道,还能有老婆孩子,真要撕破脸,老婆孩子都没有了,从今往后你就一个人过吧。”   “那你让我戴着这么一顶绿帽子生活?”   “对啊,你都已经戴了20多年了,再戴20多年有问题吗?”   “你……你……你欺人太甚。”   “许大茂,这都是你的报应,我劝你见好就收得了,要不是我帮你求情?让他瞧在景行的面上放过你,看到一大爷和傻柱的下场没有,你就算不死,也成乞丐了。”   许大茂一听这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言语了,不说那小子为了今天能布二十多年的局,这份隐忍,这份智谋,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单说以前,他没少在背地里使坏,可哪次算计不是落个凄惨收场的结果?   “你真没把实情告诉景行?”   “林跃的意思是景行现在发展势头良好,最好不要让这种事影响他的人生轨迹,他呢,孩子多,少一两个身前尽孝没关系,为了孩子的未来,有些善意的隐瞒挺好,不过作为亲生父亲,该给的不会少,瞧见后院儿几间房没有,二大爷老两口死后,都是景行的。中院儿呢,是尤凤霞的双胞胎的,前院儿是小当和槐花的孩子的。”   “孩子多”这三个字像一根鱼刺卡在许大茂的喉咙里,抠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你是要我戴一辈子绿帽子吗?”   秦京茹点点离婚协议:“你也可以选择不戴。”   ……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甭管谁问起来,二大爷、二大妈、三大爷、三大妈四人都三缄其口,他们不能说,也不敢说。   不能说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不敢说是林跃太阴险了,能把一大爷、许大茂、秦淮茹等人整成这样,要捏死他们,那不是易如反掌?何况……现在住的房子可是人家的,他也没给两家添个外姓种,这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想怎样呀?   南锣鼓巷的人很好奇那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坊间流传的故事都没事实离奇。   贾张氏住了一个月的院,回到家在炕上躺了没几天,脑溢血死了。   那边小当的肚子肉眼可见地大起来,有一天,秦淮茹发现槐花和小当戴着同样款式的表。   第二天,她失踪了,巷口乘凉的老太太说看到她披头散发地跑了,叫她也不应,只是嘿嘿地傻笑。   还有人说在朝阳菜市场看见过她,怀里还抱着条脏兮兮的破棉被,问她去干嘛,说去找棒梗,棒梗听说她要嫁给傻柱,气得一天没回家,这寒冬腊月的,在外面睡一宿会被冻坏的。   闻者不解,现在明明是夏天,热浪袭人,哪里来得冬天?   ……   1993年,农历小年。   老人默默,小孩美美,大人忙。   地坛公园外面的草丛里,穿着破烂军大衣,身子龟缩在纸箱里的流浪汉被一只保养的白白嫩嫩的手拍醒。   对面是一个穿黑色风衣,脚踩长筒靴的时髦女人,身后还有个10来岁的小女孩儿,正满脸好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更远的地方挺着辆小轿车,一名中年男子在逗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儿,不时响起咯咯的笑声。   眼熟,都挺眼熟的。   “事到如今,你后悔了吗?”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问他。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回归   林跃对于《情满四合院》的记忆定格在1993年春节,跟往常回归时的情况一样,先是白茫茫一片,然后是变轻变透明的身体,如同从云间坠落的倒放画面,整个人越升越高,神智越来越昏沉。   ……   ……   ……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身子一沉,背后一空,一个激灵醒过来,随后是映入眼帘的电脑光,屏幕保护程序里的金鱼在水草间游荡,不时吐出几个白色的小泡泡,发出汩汩的轻响。   林跃拍了拍电脑椅的扶手站起来,顺势端起桌上那个买可口可乐送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凉意顺着食道下沉,这才感觉身体的感觉更真实一些,意识完全回归。   毕竟在那边呆了二三十年,不像一些时限短的影视剧任务,稍微缓一下就万事OK了,这都快半分钟了,脑海依然有冉秋叶、何雨水、秦京茹那些人的影子在晃,这还是加了不少精神的结果,放在以前,不到床上睡一觉,过个三五天,这份撕裂感很难消解。   喵~喵~   阳台那边噗通一声,然后是晃动的窗帘,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缝隙里钻进来,看到他回来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蹲坐下来,扬起右前爪在颈部挠了几下,不知道是真痒呢,还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林跃放下水杯,想起大反派还在随身空间,伸手往上一招,随着一阵翅膀扑腾声,绿毛红喙的鹦鹉停在了鸟笼里。   嘶~   呜~   《情满四合院》里过去二三十年,现实不过一天多,装逼黑猫和嘴贱鹦鹉的梁子依然未解。   “啊,拉皮条是不对的,拉皮条是不对了,大反派拒绝执行。”   林跃很是不爽:“这事儿你都干了二十年,回来跟我说不对?”   要知道在《情满四合院》的世界,秦京茹、于家姐妹、槐花和小当,哪次找地儿嘿咻,不是它给带路呀。   “啊,我是被强迫的。”   “再逼逼把你是拔毛洗净炖汤喂夏侯。”   那黑猫也坏,一听这话噌的一下窜到床尾,对着鸟笼里鹦鹉呲牙咧嘴,目泛凶光。   “啊,大恶人,啊,大恶人。”   那鸟儿一边说一边把头扎到窝里,只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面。   恶人?   林跃心说恶人就对了,不是恶人的话任务怎么完成?   他走到阳台前面,打开推拉门走出去,天未大亮,远方星光淡漠,月亮早就没了踪影,深吸一口寒气,精神为之一振,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查《情满四合院》之行的收获。   光标闪烁两下,一行字符闪过。   “宿主已由《情满四合院》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送你一张好人卡】   主线任务:渣男不算坏,流氓不算混,做一个恶人吧,对这群王八蛋以毒攻毒(已完成)。   支线任务:令傻柱后悔同秦淮茹结婚(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完美。   终于,终于又有一次完美评级了,看来睡了那么多女人没白睡。   系统没有理睬他的感慨,光标连闪。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490cmX180cmX150cm随身空间】。   叮~   咦?   看到这个数据,林跃稍有疑惑,因为长度增长比例比以前小了,而高度和宽度增长比例高了。   系统也会有选择地优化随身空间参数?   不过这样挺好的,如果以层高1.8米算,现在随身空间终于达到了一间厕所的水平。   这样一看,自己算不算史上最悲催穿越者?别人都是养殖空间、洞天福地、乃至世界、宇宙、黑洞,到了他这儿……厕所!果然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主线任务奖励发放完毕,现在发放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4点技能强化点。   主线任务奖励一般,毕竟单纯做恶人的话不难,上了满院女人是一种操作,打死个人什么的也是一种操作。支线任务奖励倒是不错,4点技能强化点,加上之前没分配的3点,总计7点技能强化点。   “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奖励内容:谭家菜,川菜精通。   谭家菜?何大清的谭家菜?川菜?何雨柱的川菜?   隐藏奖励是他们的生活技能?   问号浮现的同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他知道,这是厨艺的大脑记忆和身体记忆激活的表现。   这是不是说,他又多了一项谋生本领?   不错,不错,【送你一张好人卡】就是一项普通难度的任务,有这样的奖励已经很好了。   确认完毕任务奖励,他下拉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2】。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2】。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2】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7。   还是暂时放弃分配技能强化点,他又下划菜单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6(八佰里加了三点我给忘了,这里由33修正为36)。   体质24。   敏捷22。   智力21。   精神20。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完成奖励3点,支线任务奖励1点,加之前没有分配的4点,8点属性刚刚好。   奖励、技能、属性,回归三连确认完毕,林跃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移出。   嘭~嘭~   楼下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造了七八年的面包车卷起一团灰尘,拐了个弯,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经营早餐铺的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今天可是元旦,法定节假日,但是对于一部分劳动者来讲,有假放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   当然,今天对他来讲也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宠物医院要开业了。   看看手表刻度盘,距离10点还有不到6个小时,虽然他已经不需要睡觉,但是躺在床上能够缓解心理上的紧张感。   他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温水澡,完事定好闹钟,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上午9点准时起床,带着一猫一狗一鹦鹉离开住处,往停车位走去。   宠物店开业嘛,客人有没有,捧场的多不多还在其次,宠物的排场必须要有,在这件事上,八顿、夏侯、大反派没有反对的余地。   林跃打开后车厢的门,把一狗一猫一鸟赶进去,完事不顾里面的鸟飞狗跳猫打滚,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他到主驾驶位坐了,发动车子,看看油量和胎压没问题,正准备给油起步,这时小区门口出现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咦~可真够巧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这玩意儿我是行家呀   门前站着一个穿白色加厚卫衣和牛仔裤的女孩子,年龄的话,18岁上下,关键是林跃认识她,正是那个曾经帮助过的袁珊珊。   她对面站着个三十几岁的壮汉,另有三四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将她围住,双方不知道在讲什么,总之女孩儿情绪很激动。   又要账啊?   林跃感觉这些人脑子进水了,袁珊珊就是个跟奶奶相依为命的高三学生,浑身上下有一百块钱吗?找她要钱,那不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吗?   或者说……他们是要用这种办法对袁珊珊的奶奶施压?逼她帮儿子还钱?   林跃稍一转念,不对,这些王八蛋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像这种事情吧,他本不打算深陷其中的,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讨债的那群人居然动这种心思,他当然看不下去,得管一管。   右打方向盘离开停车位驶到门口停住,林跃把副驾驶的车门一推,冲外面急得快哭了的女孩儿说道:“上车。”   对面一个蓄着小胡子的愣头青看过来:“你谁啊?”   林跃阴着脸道:“滚!”   “哎,我看你小子是……”   小胡子话没说完,后驾驶的窗户落下,八顿探出狗头,对那人呲牙咧嘴一阵吠。   呜~汪~汪汪~   袁珊珊低头一瞧是林跃,稍作犹豫上了车。   呜~   凯迪拉克XT5带着低沉的咆哮声,往右一转,汇入前路车流走了。   小胡子自觉丢了颜面,指着车屁股说道:“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另一边,袁珊珊看着后视镜里消失的催债人,低着头说道:“林大哥,你不该管这件事的,我还小,奶奶老了,他们不敢动粗,可是换成你……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小姑娘还挺聪明,知道那些家伙不敢对小姑娘和老人动粗,但是到了他这儿就两说了。   “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袁珊珊抿了抿嘴,两手紧攥成拳,放在并拢的双腿上,低头沉默的样子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急着回家吗?”   她摇摇头。   “那跟我去吧,他们等不到你,自然就会散了。”   袁珊珊点点头,小声应了一句。   林跃没有就刚才催债人提供的还款方案展开话题,带着她上高架桥,往芙蓉街方向驶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宠物医院门口停下。   袁珊珊明显放松了一些,看着前方店面的招牌语带不解:“苏小迪?”   林跃知道她在想什么:“苏小迪是我女朋友养的第一只宠物的名字。”   “哦。”她恍然大悟:“好可爱的名字。”   林跃冲她笑了笑:“进去吧。”说完当先而行,推开玻璃门走进待客厅。   正在柜台后面做清洁的工作的周琳一见俩人进来,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袁珊珊一阵,小声问道:“这怎么回事?”   林跃解释道:“哦,她叫袁珊珊,跟我住同一个小区,今天出门的时候见她被几个混混骚扰,便把她带来这里了。”   周琳眼神里的东西丝毫未减,看起来有点不信。   “她就是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女孩儿啊?”苏晗从里面房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孩儿,面生的很。   “哦,这是我的高中同学,乔巧和唐宁,听说宠物医院今天开业,特意过来捧场的。”   林跃笑着跟俩人挥挥手:“嗨,你们好。”   那二人点头致意,戴银色耳钉的乔巧把头往苏晗身边一凑,一脸狡黠地道:“苏晗,你可要小心点,这么帅又有钱的男人现在相亲市场可抢手了。”   唐宁留的是丸子头,妆容也走成熟风,用手杵了口无遮拦的女人一下:“刚认识就开这样的玩笑,你够了啊。”   “不够,不够,这样的男人给我来一沓。”   “给你来一沓,天天放床上点数对吗?”   “那怎么行,床这么私人的地方,当然要做……”她朝苏晗眨眨眼,小声问道:“怎么样?做过没有?”   当着周琳和袁珊珊的面,苏晗有些不好意思,对她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跃不好掺合女生间的敏感话题,把袁珊珊让到休息区的沙发坐下,说来也怪,夏侯这个一向臭屁的家伙往上一窜,在她的怀里安家,不走了。   “这……要不是之前来过一次,我还以为进女儿国了呢。”门口人影一闪,柳全安抱着个金蟾摆件走进来。   周琳跟他熟的很,手掌往脸上一捂:“我说老柳,你究竟有多俗,买个花篮也比这玩意儿上档次吧。”   “你懂什么,这叫三足金蟾,寓意招财进宝,今天宠物医院开业,不得讨个吉利呀?”   “哎。”周琳觉得他没救了:“我们这是医院,你见哪家医院柜台上摆这东西?”   “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也是医院,就你这情商,还想追款姐?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柳全安一听这话不干了,赶紧叫住要移步后院躲灾的林跃:“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讲?”   “嚯,真热闹,隔着二里地就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门推开,两个男人由打外面走进来。   “咦,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了。”苏晗愣了一下,她以为王珩会跟小蕊一起过来,结果陪在身边的人是一周没见的谭晓光。   “我今天去机场送人,刚好碰到老谭,就带他一块儿过来了,小蕊说今儿很忙,得晚点儿过来,叫我们不要等她。”   苏晗点点头:“好,知道了。”   沙发上的袁珊珊还是有些拘谨,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时腼腆一笑,而黑猫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   他们的谈话让她对那个两度对她施以援手的林大哥更加好奇。   在这之后,尚武拳击馆的老板娘带了两名学员过来。小蕊也和三名同事踩着点儿到场。   一来不是大医院,二来苏晗是个务实的人,林跃也不愿意张扬,寻思弄几个花篮往门前一摆,再铺条红毯意思意思得了,谁知苏晗那个高中同学乔巧别出心裁,把用来装饰的气球拿针一扎,跟鞭炮似得啪啪啪一通响,既讨了吉利又不污染环境,连林跃都夸她聪明。   开业第一天就是走个过场,也没想着立刻有人光顾,中午时分,忙的,有应酬的都走了,加上林跃在内就剩十个人,本来按照王珩的意思是找个高档一点的餐厅搓一顿的,可是周琳说开业第一天就锁门不好,苏晗便提议去隔壁菜馆订一个单间,这样两边都能照顾到。   其他人自然是没意见的,袁珊珊在林跃的提议下给她奶奶打了电话,老人知道孙女跟他在一起,便没有多问,搞得苏晗和周琳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感觉特无辜,原来这人名声太好也会是很苦恼的一件事。   一行十人进了“大渡河厅”,王珩和谭晓光对着菜谱研究一番,点了十二个菜,像什么辣子鸡,夫妻肺片,水煮鱼、鱼香茄子……都是地道的川菜,完事王珩出去一趟,从车里拎了一对五粮液,三支蒙特斯回来,说什么不醉不归,谁也不许赖。   上小菜拼盘的时候还没什么,第一道菜鱼香肉丝往桌上一端,林跃夹了一筷子,下意识皱眉扁嘴,再瞧王珩和苏晗等人,神色如常,小蕊还用筷子指着盘子里的菜说没想到这家菜馆做得川菜还挺地道。   他不信邪,又夹了一筷子,还是觉得不对味。   “老谭,你觉得这道鱼香肉丝做得怎么样?”   谭晓光点头道:“蛮好啊。”   他是四川人,要说这里谁对川菜最有发言权,自然要属他了。   “不对。”林跃听得直摇头:“你们看这道菜,用的是豆瓣酱,正宗的鱼香肉丝应该用泡椒碎。好,就算泡椒不好搞,那这郫县豆瓣酱不难买吧?就不能挑个老牌子,鹃城什么的?还有这醋,用的是山西老陈醋,这种醋酸度比较高,要少放一些才能有酸甜平衡的口感,可是面前这道菜,你们好好尝尝,哪里正宗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苏晗脸上写满不解:“你今天是怎么了?”   周琳也说道:“对啊,上回接收医疗器材,中午你没回去,我们在他家要了两个菜过去吃,你还说他家的鱼香肉丝很好吃,怎么今天就不地道了?我尝着跟那天一个味儿啊。”   林跃从苏晗和王珩那里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稍一思考,明白了,在明白的同时一拍大腿,心说“糟糕,上当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论如何低调地做一个五星大厨   他上了系统的当!   之前检查任务收获的时候,知道自己精通了川菜和谭家菜,很得意,很开心,老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嘛。   然而拥两项技能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烦恼——正如现在,吃别人做的菜就会吹毛求疵,寻其缺陷。   严格来说这属于职业病,没做过厨师,却有厨师的职业病。   正想着,服务员把第二道菜端了上了。   宫保鸡丁,也是一道家宴上常见的菜品。   这回所有人都不下筷子了,都定定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这什么表情?我脸上有花吗?”   谭晓光移动转盘,将宫保鸡丁置于他的面前:“你先。”   “我先就我先。”林跃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正宗吗?”   “正宗个……正宗……正宗……挺好的。”   这句话把众人脸上的等待和迷茫一层一层剥下来,王珩、柳全安、谭晓光三人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打酒官司,一个说下午还要去公司报道,醉醺醺地过去会被挨罚,一个说跟朋友约好了去南营水库钓鱼,一个说少废话,不喝酒不行,喝少了也不行,不然就是不给林跃和苏晗面子。   林跃没有掺合仨人的口水仗,一来喝酒小case,仨人轮番上挂的也会是他们,二来他对宫保鸡丁不是没意见,意见都在肚子里没敢说,以前他给苏晗、谭晓光做粤菜就被一番追问,要知道他是北方人,老家地方菜做得似是而非,粤菜做得不错,这事儿还能用读大学时在粤菜馆打工时学了两手的说辞应付他们,现在突然间对川菜这么有研究了?他们肯定会怀疑,会多想,毕竟厨艺不像手冲咖啡具有兴趣爱好属性,拿出点儿时间来学小有所成不难,需要长年累月循序渐进,积攒烹饪经验乃至形成身体记忆,所以没想好理由前不宜在他们面前显摆。   正宗的宫保鸡丁,不会用豆瓣酱调味,更不会加入黄瓜丁,主要食材鸡肉,应该选取公鸡的鸡脯肉,用刀背把肉拍松,筋拍断,再切十字刀花,以花生油急火快炒,而勾芡用的汤汁应该重酸轻甜,吃到嘴里有一股荔枝味。桌上这盘菜呢?偏甜口,肉还有点柴,黄瓜丁又软又腻,说实话,还不如之前的鱼香肉丝呢。   “唉。”   林跃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如果大厨功夫到家,也不会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家常菜馆里打工了。   鱼香茄子。   水煮肉片。   回锅肉。   ……   菜一盘一盘上来,苏晗、小蕊等人吃得津津有味,到了林跃这儿……一言难尽。   就差最后一个菜的时候,他跟几人说声上厕所,出去了。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才回来,王珩问他怎么那么久,他的回答是肚子不舒服,柳全安坚持认为他是找借口躲酒去了,非要来个罚酒三杯。   喝就喝呗,WHO怕WHO。   三杯52度五粮液下肚,他一点事儿没有,苏晗不干了,端着红酒杯去给柳全安敬酒,然后是周琳,最后是小蕊,得,这货挖坑把自己埋了,一口气喝了三杯白的,别提多懊悔了。   用周琳的话讲,闷骚就是矫情,要不是有王珩这样的富二代,一千多块一瓶的酒,他一年都不见得喝上一回。   在一群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中,最后一道菜上桌——青花瓷大盘里装着毛血旺,灰的是牛肚,红的是鸭血,粉的是午餐肉,还有鲜亮的豆芽菜和粉嫩的鳝鱼段。   “能吃辣吗?来,这个看着不错,尝尝。”林跃用筷子夹了片午餐肉到袁珊珊的餐碟里:“毛血旺重油重辣,一开始要从午餐肉、鹌鹑蛋这类食材下筷,等适应一些再来毛肚、青菜什么的。”   她低着头,把脸埋起来,弱弱地道了声“谢”。   乔巧碰碰苏晗的手,努努嘴,小声说道:“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可得把他看紧点儿。”   苏晗反瞪她一眼:“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该闹闹,你没看见人家小姑娘有多拘谨吗?都不敢伸筷子夹远一点儿的菜,她要是你朋友,你能无动于衷只顾自己吃喝?”   乔巧说道:“成成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品,我怨妇,行了吧?”   唐宁掩嘴轻笑:“乔巧,你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记得下次别找暖男了,省得又被养鱼。”   “唔,这个真好吃,你们快尝尝。”   人家高中同学间的私房话,周琳插不上嘴,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毛肚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除了食材特有的爽脆,鲜、咸、香、辣、麻五味俱全,还有一丝明显的回甘,一下子点燃了她的味蕾,感觉桌子上的十二道菜,最后的毛血旺才是这一餐饭的灵魂。   小蕊听说,放弃吃回锅肉的想法,效仿周琳夹了一片毛肚往嘴里一送。   “嗯,没错,这个好,果然压轴的都是大戏。”   俩人对最后这道菜赞不绝口,其他人说悄悄话的不说悄悄话了,劝酒的不劝酒了,都等着品尝最后的压轴菜。   谭晓光吃的是最廉价的小白菜,说的却是最有份量的赞美词。   “巴适,巴适得板。”   王珩端起酒杯:“说普通话好么。”   谭晓光说道:“这是我来江海市后,吃过的最地道的毛血旺。”   说完望林跃说道:“这应该是大厨最拿手的一道菜,你觉得怎么样?”   “确实不错。”   林跃心说能不错嘛,因为这是一个有着做了三十多年川菜经验的老厨子的作品,五星级饭店主厨的水平还伺候不了你们这几张嘴?   众人就最后这道菜讨论一番,又喝了几杯酒,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叫服务员上主食,吃完后来到楼下。   林跃没让苏晗掏腰包,他去结的账,周琳走在最后面,总觉得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看林跃的眼神儿很复杂,没错,是那种发现新大陆……不,应该说宝藏男孩儿的惊艳和炽热。   这老板娘居心不良,以后得少在他们家吃饭。   周琳觉得乔巧说得没错,苏晗是得把他看紧一点。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灵笼   众人回到宠物医院说了会儿话,乔巧和唐宁告辞离开,然后是被夺命连环CALL追击的小蕊,王珩喝了酒,没办法送她,便叫了一辆滴滴把人送去枫林路。   下午三点来了一个给宠物狗打细小疫苗的人,见苏晗和周琳可以应付,林跃便召来一名代驾,开车送他和袁珊珊返回小区。   俩人来到她家楼下,遍寻四周不见催债者,林跃稍稍放心:“如果他们再骚扰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袁珊珊点点头:“林大哥,那我上去了。”   “走吧。”   她用钥匙打开单元楼的门,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打电话?这么懂事的孩子,遇到困难会给他打电话才怪。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往自家单元楼走去。   八顿、夏侯、大反派都留在宠物医院了,他美美地睡了一下午,自觉酒气散的差不多,开车返回芙蓉街,晚上跟苏晗吃了一顿双人餐,聊了聊他走后发生的事,完事把人送回家。   第二天清晨,他睡的正香,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开始震动。   嗡~   嗡~   嗡~   低沉的蜂鸣透过枕头传入耳中,他以为是苏晗或者周琳,随手拿起放到耳边。   “喂。”   “是林跃吗?”   不对,不是苏晗,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哪位?”   “我,薛超。”   薛超?念叨一遍这个名字,林跃想起来了,是他以前在影视城跑龙套时跟过的群头。   做群演的门槛很低,但是潜规则不少,不说副导演夜夜做新郎,导演睡明星,指导睡助理什么的,群头都能变着花样玩儿女人,谁让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个明星梦呢,为了有个好一点儿的角色,哪怕就一个镜头,群里的人都要打破头去争。   当然,也有那种就为十块钱的盒饭和七十块日结,万事不关心的咸鱼群演,说起来跟三和大神有一拼。   男群演要想混得好,普遍要给群头上贡,不上贡也得溜须拍马会恭维,就像前几天在威斯汀大饭店碰到的乔枫。群头,群头,群众演员的头领,说起来很LOW,但是在影视城属于方方面面都懂一点,上上下下都有递话渠道,吃得开玩得转的地头蛇。   薛超这个人吧,比一般的群头好,主要是没那么多屁事,林跃对他印象不错。   “薛老大,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很长时间没见你接戏了,想你了。”   “得了吧,有事说事,没事儿我挂了。”   手底下有着百来号人的群头会主动打电话来问候一个只合作过三回的群众演员?可能么?   “别挂。”薛超在电话那边嘿嘿一笑:“是这样的,我最近接触了一个网剧剧组,导演让找几个有表演基础,形象佳气质好的群演过去拍戏,选来选去还差两个,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赶巧手机里存着你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拍戏?”林跃说道:“没空,我都半年没接活儿了。”   他确实没空,有空也不会去了,跑龙套一天70,装死人加10块,忙起来连口水都喝不上,这种没前途的活儿谁乐意干谁干。   是,他是有个【我是演技派LV3】,真要用心沉淀一段时间,搞不好能进入特约演员的圈子,要是再深入发掘一下【师奶杀手LV3】和【讨价还价LV4】的潜力,成为知名演员的可能性很大。   但……拥有系统的他需要的是不张扬,真要成了明星,天天置于聚光灯下,被狗仔队跟踪,被路人瞩目,哪有保密性可言。   “别说的这么决绝嘛,知道吗?你的对手戏可是顾影呢,我记得你跟她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顾影。   这两个字在林跃心中掀起一道难以忽视的波澜,当初他毕业后来到江海市,因为手里没钱,做群演一般都是日结,多少另说,起码来钱快,他便一头扎进影视城的小江湖,在里面混了差不多一年,水花没溅起,鸥鹭没惊着,称得上收获的东西,算来算去也就是跟一个叫顾影的女孩儿处了不到半年朋友。   没啥缠绵悱恻的爱情,也无闻者动容的故事,她没钱交学费,便休学一年过来挣钱,挣够钱回西安继续读书,人分开了,关系也就断了。   “顾影又回来当群演了?”   “不,不是群演,她在剧里饰演一个有好几组镜头的角色。”   不是群演,是角色演员?这半年多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她就是单纯走运,被选角导演看中?   “抱歉,没兴趣。”   林跃稍作思忖,拒绝了薛超的提议,他跟苏晗的进展良好,彼此都很珍惜,要说顾影遇到困难了,作为前男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把还行,要说为了见她再去跑龙套?那就没意思了。   “别急着拒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林跃心说这薛超可真有意思,自己跟顾影分不分,合不合跟他有屁关系呀,明星难找,群演大把抓,干嘛非在自己身上花力气。   “小林,你再……”   咚~   林跃不想跟他啰嗦,把电话挂了。   嘭嘭嘭~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林跃喊声“进”,谭晓光拿着两盒金典高钙奶走进来,把左手的丢给他,右手的自己喝。   “哪儿来的?”   “昨晚回家赶上超市做活动,五折售卖临期奶,就买了两箱回来。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   “以前在影视城跑龙套时认识的群头。”   “叫你过去做事?这次扮什么?日本兵?死人?还是牵马小太监?”   “你就不会盼我点儿好?”   谭晓光乐了:“行行行,盼你点儿好,像你这样的人物,要拍戏怎么着也得是主角才成。”   “这还差不多。”   “看你刚才挺激动的,我很好奇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跃没有瞒他,把顾影回到江海市的事情讲了一遍。   谭晓光说道:“你做的对,分手后不去打扰是最后的体面。”   林跃说道:“你这女朋友都没有的人,居然教育起我来。”   谭晓光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把吸管嘬的吱吱响。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元旦放了两天假,公司没人,上班给谁看?”   “那你昨天说要回去述职。”   “我那是为了躲酒,甭管五粮液还是茅台,喝多了该吐还是吐。”   “倒也是。”   谭晓光喝完牛奶站起来:“我去下面买早餐,你有要吃的没?”   林跃说道:“刘大姐家的油条豆腐脑。”   “好。”答应一声,谭晓光转身离开。   目送他关门下楼,林跃将注意力转入脑海,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   刚才直接挂断薛超的电话,一是嫌他烦,二呢,就是系统的提示音了。   是的,就休息一天,任务又来了。   不过这次跟以前不同,林跃看着任务内容一脸懵。   灵笼?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反骨仔必须死   林跃听说过这个名字,去年夏天首播,动漫站点、公众号、自媒体什么的热炒了一阵,但是他一直没有观看,因为更新速度很慢,也因为一直在忙系统下发的各种影视剧任务。   没想到灵笼会出现在任务列表里,要知道以前系统选取的要么是电影,要么是电视剧,针对动漫作品还是第一次,想想那些卡通造型,总觉得有几分不适。   针对选剧吐槽一番,林跃又认真读了一遍任务设定。   【末日镇魂曲】侦测到《灵笼》,编号为2021617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平心而论,在一众粗制滥造的国漫里(佼佼者如雷锋的故事),《灵笼》称得上制作精良,然而主线推动总是跳不出情情爱爱这种狗血套路,说真话,挺尴尬的,不过这不是我想吐槽的重点……重点是,特别篇里白老板手下那伙儿人算什么?在玩而真-末日无双吗?虽然剧组已经努力地往科幻方面凑,试图从科学侧来解释他们的能力,不过说真的,这很玄幻,这很失败。哪怕是网文,末日修炼这种题材也已经没多少人看了,那么炒冷饭的意义在哪里?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危险。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灯塔51年。   是否接受?(Y/N)。   天堂、普通、困难,这是林跃第一次遇到危险评级的任务。   由于他还没有看过正片,就在剧集开播的时候十分被动地瞄了一眼宣传片,故而对于“危险”二字满怀惴惴,难不成《灵笼》的世界很危险?   还有,一般来讲困难难度的任务已经有失败惩罚了,该危险等级的任务居然没有?是系统的特别关照吗?   问题很多,答案呢?   答案要在看过正片后才有可能获得。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翻身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自己的小破站账号,搜索《灵笼》进行播放。   灵笼讲述的是在地球末日环境下,一座空中监狱成了人类最后的文明灯塔,上面的人透过形形色色的手段努力生存的故事。情节围绕猎荒者小队指挥官马克展开,以他的视角和足迹,一点一点揭开尘封在时间背后的残酷真相。   全剧有12集正片,外加终章、特别篇,看起来不长,但这只是整篇故事的第一季,后面还有第二季、第三季、第四季……   由于笔记本所连接的未来只是完成了第一季,他也只能以“瞎子摸象”的方式在脑海构想世界观。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集才看完谭晓光就带着早餐回来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问他动画片的名字,因为比较猪猪侠、熊出没、斗破苍穹什么的要好很多。   要知道当前小破站才放到第六集,他的播放列表里不仅有下半季的内容,还有终章、特别篇,万一被谭晓光注意到问起来,又得找借口搪塞,林跃只好把视频一关,以最快速度吃完早饭,告诉他酒劲儿还没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便把门一锁,耳机一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继续播放剧集。   一直看到中午1点,他将重点内容记住,又在网上看了会儿设定,才打开房门,装成才睡醒的样子走出去。   谭晓光吃完午饭就去睡觉了,林跃说是去尚武拳馆练拳,但是真正的操作是去宠物医院接走夏侯,开车返回小区,确认一下周边环境后,下拉系统菜单……   他没有立即选择接受任务,沉吟片刻后切换至技能栏,在【黑客LV2】后面的“+”号轻轻一点。   技能强化点-3,【黑客LV2】闪烁一阵后变为【黑客LV3】。   【黑客LV3】(注释:现在你可以轻松骇入任何集成电路性质的计算机网络。)   灵笼属于末日题材作品,虽然人类文明衰败,灯塔依靠地面物资补给苟延残喘,但是2048年的基础科技产品,如平板电脑、智能机器人什么的还在应用,纵观大部分科幻题材影视剧,超牛的黑客技术一直是捷径的代名词,所以升级【黑客】技能绝对不会白费。   看了一眼“当前技能强化点余额”后面的“4”。   他又划动界面至属性栏。   力量36。   体质24。   敏捷22。   智力21。   精神20。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稍作思考,他给力量加了2点,敏捷加了2点,体质加了2点,智力加了2点,一口气花光了积攒两个任务时的未分配属性点。   剧集里,飞雪、冉冰、墨城这些人都是携带优秀基因的上民,体质肯定比普通人强的多,而马克的战斗耐力应该接近突破人类极限的水平,要对他们形成战力压制,属性必须跟上。   38的力量,起码能打出250公斤的肌力,比巅峰时期的泰森都高了,想来就算是泛生型噬极兽I型(第一集中出现的蛇狗),薄弱部位挨一拳也不会毫发无损吧,要知道泰森可是号称能一拳干死公牛的男人。   26的体质代表着更快的愈合能力,战斗耐力,24的敏捷配合他在《叶问》里锤炼的步法,外加【复眼】神技,在复杂地形下面对脊蛊群和少量泛生型噬极兽保命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为什么提升智力——这有助于他在零散的情报中推演出足以认知末日本质的东西,属于战略层级能力提升,何况更高的智力代表着更加快速地掌握重立体的驾驶技术,尽管他不认为会有实际困难,之前在《普罗米修斯》的世界,他不仅驾驶过类似的东西,还进行过改装作业,而《情满四合院》里干了快三十年的钳工,一旦掌握了灯塔上各种工具的使用方法,他的价值可不是那些上民机修师能比的。   最后林跃又梳理了一遍《灵笼》的时间线。   2039年前,生物科技大爆炸,人类初步掌握星际殖民技术,对月球进行的广域开采活动,导致月相异动。   2039年-2048年,地质灾害频发,荒漠化加剧,地球开始出现巨大藤蔓植物,不断蚕食人类生活空间,地面变得不宜生存,人类所剩无几。玛娜之花以及附庸生物脊蛊、息壤出现,玛娜生态开始占据地球,至2049年,玛娜之花孕育的更加强大的噬极兽出现。   灯塔元年,一座名为塔尔塔罗斯的空中监狱更名为灯塔,狱警和囚徒寻求合作以对抗末世、重建生存供应链,以及探索地面搜救幸存者。   灯塔三年,典狱长过世,灯塔人口开始快速繁衍,生活区不堪重负,遂在灯塔外围建设悬吊区以供人员住宿。   灯塔五年,灯塔遭地面幸存者入侵,并于塔内发现噬极兽,人员伤亡惨重。   灯塔十一年,噬极兽大规模繁殖,侵袭地面据点,直至最后一个据点毁灭,灯塔与地面联系被切断,同年成立猎荒者小队,开始收集地面物资以保证灯塔能源供应。   灯塔十二年,首任猎荒者小队队长摩根被噬极兽重创,神秘女子白月魁救其一名来到灯塔,高层经研究后决定启动“临渊者计划”,后白月魁与灯塔高层产生巨大分歧远走。   灯塔二十四年,马克来到灯塔。   灯塔三十年,研究发现人类情感会吸引噬极兽,三大法则颁布-断绝旧时代的家庭关系、成员等级划分(上民和尘民)、基因优化(晨曦大厅繁衍任务)。   灯塔三十六年,马克的姐姐红寇因动情反抗被执行火刑。   灯塔五十一年,马克已经成为猎荒者小队队长,也是剧情开始的时间。   搞定技能、属性、时间线方面的准备工作,又确认一遍周围环境,林跃把夏侯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面对任务栏说声“我选择接受”。   唰~   凯迪拉克XT5驾驶室白光一闪,一人一猫消失不见,周琳挂在SUV驾驶室的招财猫挂饰轻轻摇晃。   呼……   低沉的风声灌入双耳。   和以前不同,系统并没有直接把他送入《灵笼》世界,一道不含感情的声音响起。   “现已开放幽灵手套升级功能,请至全视之眼操作界面确认内容。”   “现已开放全视之眼‘灵笼’特别造型及特有升级选项,请至全视之眼操作界面确认内容。”   “黑曜石升级组件已开放科技点兑换,请至全视之眼界面确认内容。”   继全视之眼、黑曜石之后,幽灵手套也开放了升级功能?   不愧是“危险”难度的任务,冒险还没开始系统就开放了这么多帮扶设定。   这个念头在脑海微微一晃,穿越影视世界特有的眩晕感来袭,好在来得快去的也快,然后便是耳畔的尖叫声。   “3352?3352!”   3352?尘民3352?是在叫他吗?   伴随这个ID而来的是第一集的剧情走向,坚硬的触感在面部皮肤传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行。   没错,他穿越到了那个随同猎荒者小队到R-49星际飞船残骸搜集物资的倒霉蛋尘民3352身上——4068在地面的禁忌操作没有害死自己,却把3352害死了。   尖叫入耳,脊蛊(一种人头大小具有多足的外骨骼生物体)在脸,林跃没有慌,耳听得背后脚步声响,突然把头一偏,往左侧扑倒。   哒哒哒~   三发子弹贴着头皮刮过,透过脊蛊外骨骼缝隙,可以看到向右移动的尘民4068和尘民4079,而对面,是猎荒者小队的唐尼和佩妮。   就在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林跃伸出左手,一把抓住趴在头顶试图注入猩红素的脊蛊,五指一收,用力一扯,生生把那东西从脸上弄下来,丢到旁边的肉土(患猩红症或者被噬极兽吸走生命源质后碳化的人体躯壳)堆。   唐尼手上步枪射出的灯光往他脸上一扫,没有发现脊蛊,愣了一下后,又转到旁边传来哒哒轻响的地方。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一个低贱的尘民,面对脊蛊时能够非常冷静地处理问题,枪口随着快速移动的脊蛊就是一通横扫。   哒哒哒~   哒哒哒~   一番追击后,子弹命中脊蛊腹部,那东西翻了个身,细长的腿足往出血点一按,没动静了。   唐尼和佩妮刚要放松精神,猛听得天花板破口传来一阵细碎声响,更多脊蛊循着枪声汇聚而来。   俩人在短暂的错愕后赶紧提枪还击。   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在密闭的空间乱窜,打得肉土噗噗作响。   感知到危险的脊蛊开始释放猩红素,空气中添了一丝红雾。   林跃没有在意猎荒者和脊蛊的枪战,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离开危险区域,站起来往受到惊吓一脸苍白的尘民4068和尘民4079走去。   “3352,你没事吧?”   4079想去扶林跃,被他一把推开,完事揪着4068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反骨仔。”   话音一落,他的右手多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噗的一声插进4068的咽喉,血液顺着伤口不断地往外涌,4068用手掐着脖子,双眼圆睁,看着他的脸发出嗬嗬粗喘,整个人在地上扭动几下便没了动静。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逆天的【动物之友LV3】   4079看着迅速死去的4068,眼睛都瞪直了,连滚带爬跑去4068身边:“4068!4068!你振作一下,振作一下。”   颈动脉都给划开了,振作的了吗?   确认4068没救了,4079一声历吼扑向林跃:“3352,你都做了什么!”   林跃直接一脚踢出,把人踹到舱门附近。   “他该死。”   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他往入口走去,这时侧方一具跪坐的肉土头顶窜出一只脊蛊,被他一挥手,啪的一声打飞出去,带着吱吱尖叫落入幽暗的角落。   看到这一幕的佩妮惊呆了,为什么一个未经训练的尘民能够冷静地面对脊骨群?而且……他把4068杀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想死就快点滚。”这句话是对4079说的,也是对舱室里的两个人说的。   林跃来到外面走道,没有急着往马克、冉冰那些人的位置逃命,选择下拉系统菜单,确定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崩坏剧情。   支线任务:令灯塔坠落。   特殊任务:击杀噬极兽可获得科技点。   基础奖励:?   任务难度:危险。   失败惩罚:无。   能否放弃任务:随时。   时限:灯塔51年。   确认完毕任务内容,他表示不理解,崩坏剧情是什么鬼?做到什么程度才谈得上崩坏?开局杀了4068这个关键人物算不算崩坏剧情?   支线任务令灯塔坠落倒是表述得明明白白。   纵观全剧,灯塔的主事者口口声声喊着要为延续人类文明而努力,灯塔是地球人最后的家园,然而实际做法却是打着乌托邦的旗号反乌托邦,站在白月魁那些人的角度,灯塔这座浮空城的本质一直没有变过,以前是关押囚徒的监狱,现在同样是一个牢笼,一群人为了延续人类文明这个大饼来奴役另一群人,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以前用手铐脚镣控制人的身体,现在用“光影会”和生存法则来钳制人的精神。   说白了,上面的人就是一群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行尸走肉。   幻想破灭,理念冲突,想来这也是白月魁离开灯塔的原因。   再来说说特殊任务,让他一个人行动的话还是挺有难度的,《灵笼》可不是抗日题材影视剧,噬极兽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出现,搞个人英雄主义很容易被围攻致死。虽然他有全视之眼、黑曜石、白水晶、幽灵手套、双子座这样的黑科技,但是平心而论,对付人可以,对付噬极兽就很勉强了,重立体才是一等一的收割利器。   得先搞台重立体傍身才会有安全感!   “啊,啊,啊……”   迅速远去的喊声将他惊醒,扭脸一瞧是4079从里面跑出来,使出师奶的劲儿往前跑,途中还把一具肉土的胳膊给撞断了。   既然已经确认完毕任务内容,林跃也想离开这个是非地,然而才迈出去一步,看到舱室里不断射击脊蛊的唐尼和佩妮,又扭头走了进去。   “3352,你还回来干什么,走,走啊。”   佩妮一枪打爆爬上唐尼肩膀的脊蛊,面朝他大声喊叫,由天花板破洞钻进舱室的脊蛊越来越多,唐尼已经因为吸入猩红素出现幻觉,这么危险的情况他去而复返,不是找死嘛。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依言离开,他之所以回来是要确定【动物之友】是否对脊蛊起作用的。   一穿越就差点被唐尼打爆头,他也没来得及做实验,这次进来把【动物之友LV2】开启,看向左右游走快速接近的脊蛊。   然后,他看到那东西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种失去目标的茫然,不过前后也就三五个呼吸,突然探出一张新产婴儿般丑陋的脸,对他发出一声尖刻咆哮,加快速度冲过来。   【动物之友】的作用是盯住任何等级比他低的动物就能起到安抚效果,现在看来这个技能对于噬极兽作用不大,只能起到一些迷惑效果。   既然连最低级的脊蛊都没有效果,那碰到蛇狗、刺鳗、花萼兽这些进阶噬极兽不是更没戏了吗?   林跃咬咬牙,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在【动物之友LV2】后面的“+”一点,技能强化点-3,【动物之友LV2】闪烁两下,变为【动物之友LV3】。   【动物之友LV3】(注释:当你战胜比你等级高的低智生物时可以奴役它们。)   咦?系统是故意的吧?   【动物之友LV3】的效果特别适合《灵笼》里的噬极兽,主要因为噬极兽被常规武器击杀后可以重生。他不能像在都市副本那样直接驱策小动物达成目的,可要是先把它们杀了,等它们复活以后是不是就能为他所用了呢?虽说比不得白月魁手下那个能够精神连接噬极兽的夏豆,但是在数量方面,他应该更有优势才对。   嗯,不对?   仔细一想,他又认为自己想多了,系统应该不会针对单个影视剧世界要素优化技能效果,因为有怪兽存在的影视剧那么多,例如哥斯拉、侏罗纪公园、妖猫传什么的,里面比人类等级高的怪兽多了去了,难不成进入那样的世界后【动物之友】就下线没用了?那不是砸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的金字招牌嘛,所以【动物之友LV3】特别适用《灵笼》的世界观大概率是个巧合。   哒哒哒……   “喂,我说你呢!3352,你在找死吗?”   佩妮把他面前那只脊蛊一枪打爆,过去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林跃:“……”   他知道佩妮是好心,但是好心办坏事,按照他的计划,是准备杀掉一只脊蛊试试【动物之友LV3】的效果的,现在可好,给她捷足先登了。   见他吓傻一般一动不动,佩妮待要说话,却发现唐尼深入的肉土密布区,暗影中潜伏着大量脊蛊,她来不及管林跃,道声“快走”,一个箭步窜过去,从后面抱住唐尼的身体往后拉,想要把她喜欢的人救回来。   林跃叹了口气,举起握着黑曜石的右手。   他对灯塔没啥好感,对养尊处优的上民没啥好感,对安于现状不思反抗的尘民没啥好感,对被洗脑的光影会众更是厌恶至极,哪怕是猎荒者小队马克、冉冰那些人,敢挡他的道也会二话不说杀无赦——既然是军人,既然认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不是从事情的对与错出发有选择地战斗,那就必须做好为立场不为对错而死的觉悟,不过到了佩妮这儿,念及刚才的好意提醒,他发现自己颇有几分不忍她被唐尼打死的结果。   于是端起枪,在前方男人转身的瞬间扣动扳机。   嘭~   子弹打爆唐尼的右眼。   没错,剧集里他怎么打爆3522的头的,林跃就是怎么打爆他的头的。   “区区上民……”   “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佩妮看着地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心上人,调转枪口去瞄林跃,被他拿手一拍,黑曜石冲地上啪啪两枪,干掉趁机前扑的脊蛊。   “他被猩红素污染,已经没有救护价值。”   “可是……那你也不能……”   “废什么话,赶紧走。”   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剧,要说林跃最腻歪的情节是什么,那一定是在战斗过程中搞情情爱爱,感觉超狗血,特矫情,如果主角再爆个种什么的,那就会迅速上升到“膈应”的程度。   眼见佩妮兀自傻站着,这次轮到他不爽了,直接抓住她的战术背心往外拉,一边连开几枪,把飞扑而至的脊蛊射成一团血雾。   “唐尼,唐尼……”   “叫,叫个屁,他死了。”   “是你,是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脊蛊也会要了他的命。”   佩妮还想把着舱门不走,被林跃猛一加力,直接丢到走廊里,完事扭头连开三枪,退步到门口,随后看到了猎荒者小队队长马克和副官冉冰就差把“WTF!”三个英文字符印在脑门上的脸。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真不是有意抢你的风头   这家伙什么情况?   明明是个没有进行过战斗训练的尘民,却在做猎荒者做的事情,从沉稳的手,老练的射击方式,冷静的表情来看,完全不像个战斗菜鸟,倒像是战斗专家。   还有那把枪,是她从未见过的型号,枪口火焰基本没有,只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散开。   冉冰想不明白,她不理解。   嘭,嘭,嘭~   林跃又开几枪,把一只游走到脚底的脊蛊提进肉土堆,回头打量一眼左侧走廊,道声“真麻烦”,过去扭住一脸呆滞的佩妮的胳膊往肩头一扛。   “后面那个大家伙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右侧跑去。   剧集里是唐尼被脊蛊寄生引来了泛生型噬极兽I型(蛇狗),到这里成了佩妮伤心过度,体内猩红素水平增高引来了蛇狗,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招来噬极兽就对了。   大家伙?   直到现在冉冰还没回过神来:“尘民3352,你给我站……”   这边话说到一半,就听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闷响,她急转身,端起自动步枪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扫。   随着比人头还大的爪子落地,一只体型大公牛半圈,长着数条荧光触须的蛇头生物正一步一步走来,被手电的光芒一晃,张开嘴巴发出怒吼。   “是噬极兽!”   冉冰脸色骤变,他们可没有带重立体进来,在飞船内部这种逼仄空间遭遇蛇狗,情况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我们得为墨城带队离开争取时间,冉冰,配合我。”马克大吼一声,双手托枪,对准蛇狗的头连续射击。   嘭~   嘭~   嘭~   点38口径手枪也只是打得蛇狗摇头晃脑,没有实质损伤。   另一边,林跃扛着佩妮往前跑了一段路,耳听得身后传来枪榴弹爆炸的声音,知道马克和冉冰跟正在同蛇狗激烈交战,在他的正前方,舱门已经被运送物资的人撬开,猎荒者墨城不断地催促手下前进。   他没有跟那些人离开,越过舱门后把佩妮往地上一丢:“走。”   她不动,默默地看着门那边的走廊。   “快走。”   还是一动不动。   林跃烦了,起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打得女猎荒者嘴角带血:“你想死随便,别害我就成。”   说完从她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两枚手雷,转身朝着被马克打爆控制器的舱门走去,两手抓住右面那扇门的边缘往后一拉,舱门的闭合速度明显变慢。   马克很快由对面冲出来,转身提枪准备射击蛇狗,为冉冰争取时间。   嘭~   嘭~   嘭~   枪火连喷。   蛇狗行动略显迟缓,冉冰纵身一跳朝着舱门缝隙而去。   马克顺势大喊:“放手”。   这话是说给林跃听的,可是他并没有听从队长的吩咐,待冉冰跨越舱门一段时间后才松开双手。   舱门嘎嘎闭合,那条蛇狗下意识伸出处于收缩状态的头,朝着故意站在门前的林跃咬去。   它没有咬中,不仅没有咬中,还把自己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头被闭合的舱门卡住了。   嘶~嘶~   蛇狗一面试图往后缩头,一面用力拍打舱门。   便在这时,林跃一个滑步贴过去,右手卯足了劲儿,狠狠捣在蛇头下颚,超越泰森爆发力的拳击一下子打懵了大块头,趁着它还没缓过精神,他拿出别在腰上的手雷,挑开拉环,往那张狰狞大嘴一丢。   两个呼吸后噗的一声,鲜血溅了一地,蛇头软软垂下,没了动静。   这玩意儿很抗打,单兵配备的自动步枪只能稍微延缓它的动作,头下三寸算是一个弱点,但是正常情况下都会缩在颈部软骨组织内,只有在进食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   所以没有重立体或者12MM口径以上重武器,很难干掉这东西,但是现在呢?眼前的尘民利用环境优势把她跟马克混合双打都被压制的怪物弄死了……   冉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真的是尘民3352?   马克很沉默,神情复杂地看着扭头走过来的林跃,他以为他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或者问问有没有受伤,能不能走什么的,却没想到这家伙一句话没说,撇开两条腿就往透入天光的出口奔。   “他……他怎么这样?”   冉冰很无语,感情上有点儿难以接受,不过她很快就明白尘民3352为什么跑路了。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由走廊另一边的闭锁舱门传来,一个个鼓包生成。   “不好,是噬极兽,快走!”   马克大吼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佩妮的胳膊就往外跑,一面告诉她振作点儿。   与此同时,先走一步的林跃跟在运送物资的尘民队伍后面跑出来,一名猎荒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好几个尘民得不到答案,看到林跃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里面什么情况?”   林跃二话没说屈膝猛顶,直接把上民撞翻在地,抱着肚子咳血不止,完事辨认一下方向,朝着白鲨19号重立体跑去。   他刚才的行为被一名猎荒者看到,端起枪来就要射击,林跃哪有时间跟他废话,反手一枪爆掉上民的脑袋,几个起跳攀上白鲨19号重立体,钻进驾驶舱。   “出来,混蛋,给我从里面滚出来。”   他懒得搭理外面那人,不过记得那人好像叫科里,嗯,白鲨19号的正牌驾驶员。   进入驾驶室,把脸上戴的防风镜一丢,由随身空间取出全视之眼往鼻梁一架,又将追踪贴纸贴在控制台,启动骇客进程。   一个个窗口和警告框在眼前闪现,短短几个呼吸,全视之眼已经上线近百个破解进程,在【黑客LV3】的帮助下,白鲨19号显示“锁定”的模块相继变成绿色。   悬挂系统、推进装置、武器模块,通讯设备、核心驱动器……   “搞定。”   随着一声略带兴奋的自语,林跃一挥右臂,将试图把他从里面拽出去的科里甩飞,提着枪往前滑行,一枪命中R-49星际飞船残骸冲出的蛇狗的头。   突突突~   白鲨19号在弹雨中穿梭,不断射击那些飞奔而至的噬极兽。   是,林跃是第一次开这玩意儿,但是超越常人的协调能力和学习能力让他能够快人N步掌握驾驶技巧,更何况他并不是第一次开类似的东西,《普罗米修斯》里面就改装过工程机甲,还费了不少功夫锻炼驾驶技术,重立体是由旧世界的动力装甲改造而成,这种比较笨重的工程机甲更容易操控。   猎荒者小队里有个童颜小妞儿艾丽卡,驾驶重立体的本事不赖,她眼睁睁看着白鲨19号从一开始的左支右绌发展到把加力推进器玩儿出花来,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放倒一只又一只蛇狗。   “白鲨19号怎么回事?谁在驾驶白鲨19号?”那边冉冰刚把佩妮赶到运输物资的越野车上,就看到两个尘民抬着猎荒者科里跑过来,中途还被一只蛇狗摆了一道,幸亏杰夫驾驶白鲨14号及时赶到,把他们给救了。   艾丽卡说道:“不知道。”   她试着呼叫过,可是对方根本不理他。   短暂的走神令她慢了一拍,给一只蛇狗撞倒在地,正准备反抗呢,又有一只蛇狗扑上来,不断冲击着重立体的防护面罩。   警示灯的红光不断闪烁,她在里面急得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随着一股沙尘飞卷而至,侧方袭来一道白影,肩膀用力撞在按住她的蛇狗身上,在把目标撞飞的同时,左手手扯住拍打重立体面罩的另一只蛇狗的尾巴,往上一抡,右手枪口上移,连连扣动扳机。   突突突突~   血水飞洒,蛇狗落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小心上面!”艾丽卡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注意到一个险情,一只奔爬至侧方山脊的蛇狗连续几个跳跃,由十几米高的地方朝着白鲨19号扑落,那么高的距离砸下来,一旦命中,即便是重立体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玛娜生态之王   或许是她的提醒起了作用,白鲨19号抬了抬头,然后往下一蹲,背部推进器全开,在脚底反作用力和火焰推力作用下冲天而起,身在空中向后微仰,屈膝向上用力一顶。   艾丽卡确信自己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然后是咚的一声闷响,白鲨19号落在地面,震起一圈快速扩散的沙尘,而那只蛇狗正好落在艾丽卡身边,胸腔完全塌陷,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那边在杰夫驾驶的白鲨14号帮助下脱离陷坑的越野车上,墨城看着沙幕里宽厚的白色背影说道:“哇哦,队长也不过如此吧。”   “专心开车!”后方炮台操作加特林机枪的飞雪提醒道。   “是,是。”他满腹不爽地回应着。   是,马克也不过如此,而林跃才接触这玩意儿不久,这很难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高兴,因为白鲨19号不动了,控制台显示核心驱动器温度过高,系统罢工了。   他并不是在耍帅,他是真动不了。   “干!早知道就去抢马克的破晓了,这该死的杂牌儿机。”   从剧集中不难看出,马克使用的破晓比一般的白鲨级、城防守护者级、监察者级性能更强,所以才能在蛇怪堆里玩儿无双。   他这儿正傻傻地等核心驱动器冷却,黄沙一卷,前方突然冲出一只蛇狗。   艾丽卡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大招,正聚精会神看时,通讯器里传来马克的呼叫:“所有重立体马上撤退,帮助运输车辆解决那些噬极兽。”   “……”   “艾丽卡?”   “队长,白鲨19号还在那里。”   “物资优先。”   “艾丽卡明白。”   她答应一声,操纵重立体转身追击紧紧咬住运输车的蛇狗,猎荒者行动准则里有一条是必须回收受损的重立体,但是如果和保护物资的目的冲突,则以保护物资为优先,因为物资优先就是灯塔优先。   这次地面任务已经死了不少人,若是因为保护一台重立体而失去刚刚获得的聚变能源核心,灯塔极有可能失去能源供应坠毁。   就在转身的瞬间,她捕捉到一道令人不解的画面,那只朝白鲨19号扑过去的蛇狗被另一只蛇狗撞开了。   是两只蛇狗争抢猎物发生了冲突,还是说别的什么原因?   艾丽卡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   她当然想不明白,因为两只蛇怪里有一只是再生蛇狗,它是死在林跃手里的——【动物之友LV3】的效果是奴役被击败的低智生物。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七只蛇狗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嘶嘶鸣叫扑过去,把刚才试图攻击白鲨19号的蛇怪按在地上一阵撕咬,转眼间便成了残缺的尸骸。   林跃推开重立体的上盖从里面跳出来,那几只蛇狗后退一步,低下头发出呜呜吼声以示臣服。   除了确定【动物之友LV3】可用外,林跃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那就是蛇狗的触须不仅能够向同类传递情报,也能对他“讲述”看到的情况,这应该是技能的另一项应用。   确认技能可用后,他没有立即离开战区,又指挥蛇狗把后续复活的噬极兽咬死,令他意外的是,被奴役的蛇狗干掉的蛇狗复活后同样适用【动物之友LV3】的效果。   这什么意思?   神技呀!起码在《灵笼》的世界堪称逆天。   他要是在地面呆一段日子,岂不是能训练出一支噬极兽大军?   不过,不知道玛娜之花算不算低智生物,如果连这玩意儿都能奴役的话,那它孕育的新型噬极兽,会不会也归他管?   这些如果真能实现,那他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玛娜生态之王了吗?   林跃看着聚在脚下的脊蛊群和不远处游走的十几只蛇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完事转身走到白鲨19号前面,翻身跃入驾驶室。   此时核心驱动器的温度已经降至标准线以下,背后排气孔打开,喷出两股热流,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猎荒者小队撤退的方向行进。   是,成为玛娜生态之王的实验很吸引人,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先去完成支线任务,因为他不确定玛娜之花会不会被【动物之友LV3】影响,就算玛娜之花可以变成他的奴隶,那么孕育会飞的噬极兽要多长时间?   要知道系统给出的任务时限就灯塔51年,现在都过去一半了,他不能只为自己爽了而放弃任务奖励。   所以灯塔一定要去!   地面的事当然也要做,临行前他给了那十几只蛇狗打游击的命令,目的是扩展军力,等他搞定灯塔回到地面后再跟白月魁那群人掰下手腕,毕竟主线任务是崩坏剧情,《灵笼》的剧情不只发生在灯塔上。   峡谷两侧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蛇狗的尸骸,林跃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前行一边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   进入《灵笼》的世界后就面临生死抉择,他一直没空查看接受任务前给出的几个设定——全视之眼新形态及幽灵手套、黑曜石组件升级界面。   唤出全视之眼升级界面,在原有防风镜、近视镜等近现代影视剧眼部道具的基础上多了一个面罩形态,就是《灵笼》里飞雪及灯塔部分军事人员佩戴的面部防具,在该形态下,全视之眼多了一个全新的升级组件——过滤毒气,需要5000科技点。   咦?   全视之眼升级为面罩形态,那是否意味着一直被他诟病屁用没有的防弹组件有了用武之地呢?   再这之后是幽灵手套,目前为止系统给了两个升级方向,一;3D打印机(注释:幽灵手套能够在II型黑蝇无人机协助下扫描目标手掌,模拟其生物环境)。二;强化爆发力(注释:幽灵手套可以增幅你左手50%的力道)。   这两个升级组件,前者需要15000科技点,后者需要10000科技点。   最后是黑曜石的界面,激光瞄准器的科技树上方分叉的“?”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字为“放射元素标记器”的组件,其作用是利用黑曜石瞄准敌人以标记其位置。   换句话说,被放射元素标记过的目标,能够反映在全视之眼构建的战场模型上,有助于II型黑蝇无人机观察掩体内的情况。   升级需要花费的科技点不高,只需要3000。   然而他现在只有22323点科技点。   犹记得上回奖励科技点的任务结余20023,按照刚才搞定的蛇狗和脊蛊数目,似乎系统判定蛇狗价值100科技点,脊蛊50科技点。   林跃憋了半天,对系统的评价是“抠门”,因为无论是蛇狗还是脊蛊,都比小鬼子难对付,以前进入抗日题材影视剧,杀一个小鬼子就给100,这里呢?蛇狗也是100。   22323科技点,升级什么呢?   他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幽灵手套的“3D打印机”性价比更高一点,因为它不仅能运用在一些拥有先进安保设施的地方,比如指纹扫描锁,还是干了坏事后阴人的利器。   想到这里他在“3D打印机”的图标轻轻一点,功能解锁,科技点降为7323。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部署在地面的蛇狗群规模不断扩大,为他贡献更多的科技点。   又往前走了一程,他注意到路面覆盖的巨大石块以及两侧崩塌的岩脊,黄沙还未掩埋地上的巨大掌印。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片子里足有十几米高的巨齿双颚兽干的。   如今它只剩下一道沉入地平线的背影,而且白月魁不见了。   ……   与此同时,风暴区域边沿,灯塔的升降平台缓缓落下。   艾丽卡看着一脸悲伤的佩妮说道:“也不知道白鲨19号怎么样了?”   墨城由车上跳下,机械右脚撞击地面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落入噬极兽的包围圈,哪怕是队长也不见得能够搞定,无论那人是谁,我只想说,阿门……”   他还装模作样来了个旧时代的祈祷手势。   飞雪说道:“你这个样子被光影会的人看到,少不了一顿鞭刑。”   墨城耸耸肩,正要说话,艾丽卡忽然指着后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只见通往当前平原的裂谷中飘起一股扬尘,看起来是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来。   “是那只双颚兽?”杰夫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墨城说道:“你白痴啊,双颚兽那么大的体型,它要是往这边来,灯塔上的人早就看到了。”   “那会是什么?”   回答杰夫的是裂谷出口一道快速挺近的白色身影。   艾丽卡捂着嘴道:“啊?是白鲨19号?”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迎接死神吧,灯塔   “咦?果然是白鲨19号。”   冉冰拿起望远镜仔细打量,在肩甲位置找到了“19”这个数字。   从R-49星际飞船撤下来以后便默不作声的佩妮也跟着转过头,看了裂谷出口一眼。   “乖乖,这都能活着回来。”墨城打量一眼正在和灯塔上下来的人交涉的马克:“队长,你知道白鲨19号的驾驶员是谁吗?”   会驾驶重立体的猎荒者都在车上,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把这东西玩儿出花来,虽然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要不是没了右腿,也会是一个出色的重立体驾驶员,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幕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人跟人真的不一样,找遍猎荒者小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怕是只有马克了。   “不知道。”马克从后面走过来。   其实他是有些想法的,不过想法很离谱,或者说骇人听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打击同伴的信心,动摇上民阶层的优越感为好。   呼~   随着重立体带起的风声,黄沙眯了很多人的眼睛,白鲨19号在升降平台前面停下来,猎荒者杰夫走过去,指着驾驶舱说道:“谁在驾驶白鲨19号?”   “尘民3352。”   因为甲胄遮蔽稍显浑浊的声音引来无数目光,人群一片哗然,正在搬运物资的尘民4079一下挺直了身体,走到白鲨19号前面大声控诉林跃的罪行:“他……他杀了4068,他杀了4068!”   无论是上民还是尘民,全都脸色一变,马克也情不自禁皱了皱眉。   “4068试图从肉土身上回收金表,惊扰了脊蛊群,他该死。”林跃一面说一面往升降平台走,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4079闻言一滞,兴师问罪的气势泻了一半。   杰夫突然窜到白鲨19号前方,拦住去路:“尘民3352,立即从重立体下来!”   这句话喊出了在场所有上民的心声,像重立体这种东西,那是上民的专属装备,低贱如狗的尘民做些搬搬抬抬的粗活就好,哪里配得上它们。   杰夫的表现颇有几分代表正义,代表灯塔的姿态。   然而下一个呼吸,足以把蛇狗打成筛子的霰弹枪指在他的脑袋上。   “相信我,再多说一句废话,你和你的脑袋,还有你们死了许多人才弄回来的核聚变能源核心都会变成一团烟火。”   林跃收枪的同时,小臂往侧方一扫,杰夫整个人被干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运输车辆的轮胎上,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你……”   一名猎荒者举起枪来,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嚣张的尘民,说来说去还是马克心软,每次下来都一副好脸色,要是回到灯塔,换成光影教会的人,一个尘民敢对上民这么说话,哪怕他是一个有不小贡献的尘民,照样会被抓起来一通鞭笞。   “放下。”冉冰把那名猎荒者的枪压下去。   别人以为她是害怕激怒那个匪夷所思的家伙,因为真要起了冲突,在马克启动破晓的这段时间,白鲨19号足够把核聚变能源电池打爆了,然而事实是她比谁都相信那家伙会说到做到,因为唐尼就是他杀的,还因为在R-49星际飞船处理蛇狗时,看起来战斗经验比马克还要丰富。   虽然有很多不解,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一切问题等回到灯塔再说不迟。   那名猎荒者把枪放了下去,有几个人去关心杰夫的情况,而林跃直接登上升降平台。   马克的老师埃隆看着白鲨19号一步一步走到升降机角落,一个人推开上盖露出半截身体,仰头打量悬停在上方的灯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城防军的两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指责林跃不仅违规驾驶重立体,还带着战斗人员才有资格使用的战术面罩。   很快他们就不说废话了,那边墨城和马克引导运输车辆驶入升降平台,随着轮轴转动,缆绳发出嘎嘎震响,升降平台缓缓上升,距离灯塔越来越近。   ……   十五分钟后,运输物资的车辆沿着外环平台驶向仓库,围栏后面和管道左右的灯塔人不断挥手欢呼,叫着马克的名字或是议论这次带回来的物资能够支撑灯塔运转多久。   在灯塔高层光影会大厅的阳台上,光影会首查尔斯看着下方缓进的车队一脸漠然。   林跃一直在观察,观察灯塔外环和悬吊区的环境,两台II型黑蝇无人机也被他放了出去,一台由更高处扫描灯塔整体结构,一台沿着通道记录灯塔内部分区的情况。   要在全视之眼建立完整的灯塔模型需要一些时间,急不得。   是,他急不得,有人急。   这边尘民才开始搬运物资,在下面吃了大亏的杰夫带着两名猎荒者走到静止状态的白鲨19号跟前:“尘民3352,出来!”   嗤~   重立体上盖翻开,林跃握着两侧把手往外一窜,翻身落地,整个过程特别流畅,像一个久经沙场的驾驶员。   马克、冉冰、墨城都没在,看得出来,杰夫是背着他们来找自己算账的,至于旁边的两个人……嗯,猎荒者敌视自己的人应该有不少吧,何况他还爆掉了一位上民的脑袋,只不过科里兀自处于昏迷状态,没机会跟那些人讲述他进入白鲨19号前的故事。   “让开。”   对面围着他的三个人无动于衷,科里左右打量一眼,对准林跃的脸就是一拳。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林跃的速度更快,微微低头揉身而上,一记勾拳狠狠怼在科里的下巴,整个人飞起一米多高,在空中画出一个抛物线,噗通,跌在地上没动静了,死活看不出来,不过下颌骨碎了,脑震荡也没跑。   旁边俩人愣住了,是,杰夫不够壮,个子也小,但是再怎么样一拳把人打飞,一个平时连饭都吃不饱的尘民,作为营养不良代名词的尘民,居然做了这种事!   “你想干什么!”   一个人去摸插在腰上的手枪,他当然无法容忍林跃的行为,这不仅仅是挑衅了,还是对三大准则的违逆,灯塔的等级制度是不容许尘民反抗上民的。   他掏枪的速度不慢,但是林跃更快,不等他把枪举起来,手腕已经被抓住,往后一扭,枪口调转,顶在了他的下巴上。   “找死!”   林跃想也没想直接去扣扳机。   “3352,别冲动!”   左侧悬空走廊传来一道女声,他抬头一看,是在R-49星际飞船里救下的佩妮,看样子是已经从心上人死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有了一丝理智和思考。   对比冉冰和马克,她更了解林跃一些,从他杀4069时有多么干净利落来看,这家伙是真敢开枪的,哪怕这里是灯塔。   其实在来灯塔的路上,除了回忆唐尼和她的往事,她也有思考尘民3352的变化,在探索R-49星际飞船前,这个人还一副猥琐相,但是自从遭遇脊蛊,被那东西在身上一趴,他就像换了个人。   莫非……猩红素除了让人产生幻觉以外,还能充当兴奋剂?可但那东西是有时效的呀,时间一过,身体会变得很虚弱。可是3352呢?跟之前没有多少区别。   被她这么一喊,林跃放开扣住扳机的手,前面那名猎荒者已经是满头冷汗。   是,他是带着面罩,可是刺骨的杀意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让人毫不怀疑他要开枪的决心。   啪嗒,啪嗒,啪嗒~   咚,咚,咚~   “尘民3352!”   林跃转回头,目光越过地上躺着的杰夫,落在门口走进来的两道身影。   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壮硕,一个苗条,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拿着动力斧,女人拿着PDA。   没错,光影会会首查尔斯的左膀右臂,荷光者梵蒂,大狗沙力夫。   林跃松开扭住猎荒者士兵的手,把人往旁边一推,转身面对来者不善的两个人。   荷光者梵蒂把手里的PDA递给站在右后方的律教士,望林跃说道:“行刑。”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干主角从不手软   行刑二字一出,后面走出两个拿着鞭子的律教士,冲林跃走去。   悬空走廊上的佩妮一看,赶紧往下面跑,刚才要教训林跃的猎荒者眼睛一亮,因为有人来给他们报仇了,敢反抗荷光者就是同灯塔为敌,是要处以极刑的。   他们自然不知道,前面站着的人,来灯塔就是跟所有人为敌的。   听他的话的人或许会活,不听他话的人一定会死,既然是末日,那就要符合末日的生存法则,而且剧集的主题也不是善良、正义、救赎这类东西。   两名律教士扬起手中法鞭,可还没等落下,林跃狠狠一脚抽在最前面那人的头顶。   呜的一声,人飞出去,撞在存放武器的铁箱子上溅出放射形态的鲜血,死了,另一名律教士眼瞅着同伴被一脚踹飞,还处于懵逼状态时,林跃的拳已经插进他的胸口。   是的,是插进去的,胸骨都碎了,人自然也就没救了。   荷光者的脸被面罩蒙蔽,看不到表情变化,可是从她往后伸展的右腿来看,应该是震惊的,震惊于对面那个人的强大,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林跃身体前倾,脚尖点地用力一蹬,人嗖的一声飞出去,目标是对面倨傲的女人。   荷光者反应很快,右脚往前一扫。   不想林跃奔跑途中脚尖再点地面,速度又快三成,在女人的腿接近身体时拿肘一戳。   只听得一声闷哼,对面的女人失去平衡,他顺势抱住她的身体转了个圈,在惯性后退的同时把人往地面一按,手抱住一条腿用力一扭。   咯吱一声脆响。   然后是女人凄厉的惨叫。   就这还没结束,拉住荷光者去抱伤腿的手往肘部一踹。   咯吱,又是一声脆响和嚎叫。   女人右臂也废了。   “行刑?”他掐着荷光者的脖子提起来,像丢死狗一样甩到一边,完事看向端着动力斧奔过来的沙力夫。   “光影会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早在没进入《灵笼》之前,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触摸到人类极限,泰森一拳出去公牛都能干趴下,《叶问》世界里的一代宗师,卯足劲儿打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一直进行都市剧任务,干架从来都是最多出三分力,现在来到《灵笼》世界,可以火力全开的感觉真好。   唰~   唰~   嘭~   红色的光芒随着动力斧的挥斩不断闪烁,横扫,斜劈,上挑……沙力夫用了半天力却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居然被那个左闪右跳,灵活得像一只猴子的家伙近身,他试着往后退,却发现根本甩不掉敌人,反倒是挨了两拳,胸口隐隐地疼。   他也光棍,一看动力斧没有效果,便把武器一丢,双手紧握,使用拳术对阵。   林跃脚走内八字,双手贴靠沙力夫手臂,黐手沾打,拍开左勾拳,手肘震字诀,挑开右摆拳,突然一个滑步逼近,一招撩阴脚狠狠踹在沙力夫裤裆。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手上动作一滞,林跃在他的膝盖一点,整个人冲高而起,一式老猿挂印,膝盖顶在坚硬的面罩表面,冲击力直透颅脑。   沙力夫只觉嗡的一声,满眼金星,人噔噔噔连退。   却不知道林跃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往他的脚踝用力一踹,趁其重心不稳向下摔倒时,十分力道的叶底藏花直接将人托飞,在空中转了半圈,背上脸下,二百多斤的身体重重砸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只膝盖压了下来。   林跃拆掉光影会的招牌披风的兜帽,把沙力夫的脸掰过来。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在看沙力夫,佩妮和听到动静跑过来的教官埃隆在看他手上的东西。   一枚手雷,拉掉拉环的手雷,完事拎着沙力夫的头向上一提,把手雷往下一塞,脚踩着沙力夫的背,说声一二三。   嘭~   爆炸被压制在大块头身下,只能看到不激烈的火光和膨胀的硝烟,还有一股皮肉烤熟的气味。   沙力夫死了。   吃全了一颗手雷的伤害。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反抗光影会,反抗光影会就是对光影之主宣战,对灯塔宣战,也因为荷光者被废了一手一脚,像条死狗一样瘫在角落里,而她的搭档沙力夫,已经没气了。   马克和冉冰一到场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附近巡逻的城防军士兵听到仓库里的打斗声提着枪冲进来,他们前脚才进大门,还没搞清楚状况,林跃的手里的黑曜石响了。   嘭~   嘭~   枪火连闪,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造反”,这两个字瞬间在库房里的人脑海闪过,马克准备拔枪,还没等握住把手,面朝大门的林跃突然把右手往左腋一探,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嘭~   一点血花在马克额头绽放。   人向后方倒去,死了。   在林跃的人生信条里,任何试图向他开枪的人,他都将还以杀戮,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主角还是漂亮女人而手软,而且……既然《灵笼》的故事都是围绕马克展开,一枪把人打死,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剧情了呢?没有后面的剧情,不就意味着剧情走向崩溃吗?   干掉4068后发现屁用没有,主线任务状态还是“未完成”,林跃将目标锁定到了男主角身上。   看到这一幕的冉冰吓傻了,埃隆暴怒,举枪对准林跃扣动扳机。   嘭~   火光闪现的瞬间,林跃往侧方翻滚,子弹击中地板擦出一道火花的时候,一抹银光由他掌心电射而出,噗的一声插进开枪之人的喉咙。   埃隆跪倒在地板上,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喷,两手在面前抓了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也死了。   佩妮整个人僵在那里,看看抱住马克大哭的冉冰,再看看手脚抽搐的埃隆,感觉他们放了一只野兽进来。   嘭~嘭~嘭~   哒哒哒哒哒……   枪声不断,任何试图还击的人,无论是猎荒者还是城防军士兵,一个一个倒在地上,鲜血在地面蜿蜒流淌,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尘民一路叫喊着往外面跑或者爬。   荷光者拖着一条腿爬到掩体后面躲避流弹,眼前不远的地方就是被炸破胸膛的沙力夫,她后悔了,后悔没有调查清楚前就招惹那个3352。   这人绝不可能是个尘民。   他不是!   冉冰强抑悲痛,带着愤怒与怨恨的情绪去搜寻敌人时,背后那台肩膀部位涂着“12”的重立体动了,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那个尘民进了重立体,那个尘民进了重立体……”   声音传入耳廓的同时,她看到白鲨12号迎着前方射来的弹雨,一脚过去将城防军士兵踢飞的画面,完事把武器箱一抬,由里面取出一把重型狙击枪插在背后,又随手拿了把重立体用霰弹枪,转身对准库房里停着的重立体扣动扳机。   嘭~   轰!   嘭~   轰!   每开一枪,都有重立体受损。   一名猎荒者正要进入白鲨21号,人还没进去,上盖便落了下来,把他夹在中间。   林跃举起左手一砸,噗的一声,鲜血染红了机身。   这时冉冰往库房角落的装备箱走去,里面放着他的高斯狙击步枪,然而才走到一半,佩妮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别,不要反抗,不反抗就没事的……不反抗就没事的……”   她看的清清楚楚,任何试图拔枪反抗的人都死了,而那些抱头鼠窜的尘民一个没死,唯一一个中枪的倒霉鬼还是被城防军士兵误伤。   “佩妮,你放开我,我要为马克报仇……”冉冰垂泪挣扎。   “你斗不过他的。”   “放手,放手呀,佩妮!”   冉冰挣了又挣,可是佩妮死死抱住不松手,俩人推搡一阵后倒在地上。   林跃看到了她们的反应,但什么都没做,驾驶白鲨12号离开库房,才出门就遇到一支城防军小队,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霰弹枪把最前面的人撕裂,后方没死的被重立体撞飞,就这么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灯塔最高处的房间里,查尔斯正在发火,因为前方人员刚刚汇报了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情况——沙力夫死了,荷光者重伤,尘民3352正在下面大开杀戒,就连……就连他之前嫉妒过的马克也给那个疯子一枪崩了。   愤怒的人不只他一个,坐在城主座位上的摩根也是如此,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因为马克,马克是人类回到地面的希望,但是现在……就这么死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我,噬极兽之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要刚愎自用,你不听,现在闹成这样。”摩根寒声说道,看向儿子的目光里有着浓浓的失望,之前猎荒者的人过来汇报情况时,他就注意到了尘民3352的异常,想着过去今日再派人盯紧,看看那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然后再做打算,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查尔斯是那么的沉不住气,第一时间派手下去追责,从而导致局面失控。   赖大师说过,马克是一把钥匙,现在钥匙没了……   “城主大人,我这都是在按照灯塔律行事。”查尔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沙力夫死了,梵蒂残了,他很愤怒,但是眼中钉肉中刺马克死了,也算是一个收获。   至于那个尘民。   “城主大人不必担心,警报已经拉响,城防军正在紧急动员,赶去镇压的路上。”   他不认为区区一个尘民能够翻起多大浪花,个人功夫再厉害,能战胜一支部队吗?不行吧……   “城主大人。”控制室总指挥镜南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查尔斯对此很是不爽,一脸阴沉看过去,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憎恶。   镜南没有给他好脸色,一是因为马克的死让她很难接受,内心有一股想发泄的疯狂,要不是摩根还坐在那里,搞不好她会用最恶毒的话攻击查尔斯,若不是这个家伙的自作主张,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二呢,是因为控制室的人给她发来的一则新消息。   “这是尘民3352离开后库房的情况。”   她的手在PDA轻轻一点,城主大厅最前面的显示器弹出一道画面,到处是尸体的大厅里,由上层空间赶过去的城防军士兵遇到了叫人无法接受的狙击。   是的,那个家伙有帮手。   不过他的帮手不是人类。   噬极兽!   两只蛇狗疯狂地撕咬着城防军士兵,那些小口径步枪弹基本没有效果,猎荒者作为灯塔精锐,对付它们都很费劲,城防军的士兵遇到它们,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除了蛇狗外,另有十几只脊蛊,一边释放猩红素,一边爬到那些将死未死的城防军士兵后背,尖利的脚插进去,把人体当做提线傀儡,转而发了疯一般扫射自己人。   短短几分钟,库房就成了一片修罗场,连沙力夫都不例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只不过别人被脊蛊寄生的地方是后背,他是胸口,人一边走,脊蛊的尖爪还在动,硬脊还在起伏,挤出一股一股的鲜血。   荷光者梵蒂的情况好一些,她被后面赶到的戴有金色面罩的家伙救下,扛在肩膀上往外面飞奔。   看到大屏幕上的画面,摩根一下子挺直了身体,由城主宝座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一些颤抖:“怎么可能?灯塔里为什么会出现噬极兽?”   是,前些年噬极兽在灯塔出现过,但只有一只,很快就被消灭了,现在呢?两只,还有十几只脊蛊。   它们是怎么来到上面的?   “城主大人,这还用说吗?一定是猎荒者那些人把它们带上来的,而马克……就是幕后主谋!”查尔斯掷地有声说道。   镜南气得脸色铁青:“查尔斯!马克一直兢兢业业,为灯塔鞠躬尽瘁,你告诉我一个他背叛的理由。”   平时叫会首,现在称呼查尔斯,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么愤怒。   查尔斯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阵:“今天从下面上来的东西只有猎荒者带回的物资,那么多箱子,难保里面不会藏着噬极兽。指挥官小姐,你这么维护她,难不成是马克的内应?”   “你……”   “我什么我?”查尔斯说道:“不要忘了,马克的姐姐红寇是死在火刑台的,他有足够的理由背叛灯塔。”   “够了,你们俩!”摩根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争执。”   一看摩根发火,下面两人方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尘民3352呢?”   镜南说道:“一分钟前城防军汇报去了外环悬吊区。”   摩根不解:“他去外环悬吊区做什么?”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同样满心不解。   之前是冉冰拖着佩妮离开R-49星际飞船,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林跃临走前将库房里停靠的重立体大肆破坏一番,当时情况很乱,没有人注意破晓的情况,直到现在二人经过,冉冰发现破晓不见了。   那个家伙明明是开着白鲨12号离开的,那么破晓呢?破晓哪儿去了?   只有林跃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东西就在随身空间的棺材房里,不过他可没有时间去应付情情爱爱的破事,马克死了,冉冰活了,嗯,杀一个威胁自己的敌人,救一个要腿有腿要胸有胸的女人,还可以吧。   当然,如果她执意给马克报仇的话,那就别怪他辣手摧花了。   这些念头在脑海微微一转便不再多想,林跃端起那挺口径超过25MM的狙击炮,打开重立体面罩,利用全视之眼的修正程序测算好弹道,手指在扳机一压。   嘭~   伴随一道震响,火光乍现,小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痕,一头撞在灯塔边缘用来稳定平衡的推进器上。   轰~   烟火澎湃,大量金属碎片跌落。   一击完毕,林跃不做停留,起身助跑一番,在悬吊区边缘一跳,后背推进器火力大盛,嗖的一声飞向斜侧方悬吊区。   半分钟后,沐浴着来自灯塔外环走道上的弹雨,林跃第二次扣动扳机。   嘭~   轰~   第二台推进器被打爆,火焰滚滚,硝烟如沸。   这时整个灯塔开始倾斜,走道上的士兵,奔跑的人群都无法掌握平衡,纷纷握住扶栏、吊索、金属架什么的来固定自身,不至于摔下去。   现在城主大厅里的人知道尘民3352想要干什么了,他偷重立体居然不是为了逃命,而是跑去狙击灯塔外围用来维持运转的推进器,这么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很简单,坠毁!   “疯了,他疯了……”刚才还一脸冷静的查尔斯浑身颤抖着,怒火和惊恐由全身每一个毛孔往外窜。   灯塔坠毁的结果是什么?所有人都得死!   尘民3352自己找死不算,这是要拉所有人垫背呀。   摩根也急了:“城防军呢?别再管那些噬极兽,出动所有重立体,一定不能再让他破坏推进器。镜南……”   “城主大人?”   “立即前往控制中心,准备启动备用推进器,尽一切可能保持灯塔平衡。”   “是。”   镜南看了查尔斯一眼,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林跃搞定第二台推进器,刚刚站起身来,忽然脸色一变,侧身闪躲。   叮的一声,一枚大口径穿甲弹击中肩甲。   他赶紧启动助推器离开原地,顺势抬起霰弹枪,对准子弹射出的位置扣动扳机。   嘭~   悬吊物资的锁链绷断,各种金属部件和工具一股脑盖下,把开枪偷袭的飞雪吞噬。   这时后方飞来两台城防守护者级重立体,一边追击一边开枪,子弹在白鲨12号左右啾啾鸣响。   林跃绕了圈儿,站上右手悬吊区,在最前面那台城防守护者拐弯瞬间,手中狙击炮射出一发大口径穿甲弹,直接打穿重立体的胸膛,那人带着缤纷四射的碎片往地面坠落。   后续而至的重立体举枪横扫,打得悬吊区噗噗乱响,生活物资起火损毁,白鲨12号的外壳也多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弹痕。   林跃猛地向外一扑,身后推进器火力全开,直接把敌人推向灯塔外环,咚的一声撞在建筑物外墙,趁对方被震晕的时候,霰弹枪插进装甲薄弱的肋下,一扣扳机。   嘭~   前方重立体震了一下,没动静了。   这时第二批城防守护者到了,他选择在外环长廊游击,连续放倒两台重立体,毁掉第三台推进器后,白鲨12号没多少燃料了,无法支持他全歼来敌,也没有办法继续在悬吊区飞跃腾挪。   是,随身空间还有一台破晓,功率更大,燃料差不多是满的,但……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不行。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我的本领多着呢   破晓有链锯刀,有重型手枪,打巷战玩消耗,他能把城防军的重立体全部搞定,但是搞定城防军让灯塔坠落完成支线任务以后呢?   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一件事,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是崩坏剧情,他现在哪里是在崩坏剧情呀,他现在是取代马克成了剧情主角。   马克噬极兽化后将灯塔弄得一团糟,随后被查尔斯、白月魁那些人当做进入腥璇的最佳人选,是幸存者的未来,人类的希望。   他现在是否重走马克的路?   当然。   而且拥有【动物之友LV3】的他,潜力比马克还大,面对噬极兽,他能以毒攻毒,而且噬极兽堪称变态的再生能力是他最好的“营养品”,什么临渊者计划,到了他这里,玛娜食物链之王计划才对。   不行,不能再这么被剧情牵着鼻子走了。   想到这里,他带着三台城防守卫者转了个大圈,到库房附近收回幸存的蛇狗,启动重立体的自动驾驶系统,并透过全视之眼进行一定程度的微调,用掉最后一点燃料,带着城防军一位队长级的人物坠向地面。   另一边,镜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暂时稳定了灯塔的情况。   是,它是不用坠毁了,可是内部环境一片狼藉,战斗对能源管线造成的破坏,大量物资损毁,部分人员死伤,人心惶惶,士气涣散……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此时此刻,没人注意到灯塔角落里有个人把一名脱得光溜溜的城防军士兵丢向地面,完事换上搭在护栏上的衣物,皮肤由黝黑转向白皙,耳朵下面还出现一个火焰纹身,完事一边走一边在PDA上飞快地输入信息。   ……   半个小时后,墨城正要招呼杰夫把死掉的那只蛇狗处理掉,伴随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金发披肩的中年女人走进库房,一甩袍袖:“慢着,你们是想把无比珍贵的标本就这么丢弃吗?”   艾丽卡扭头一瞧,是医疗与生态主管嘉莉来了。   “可是,可是……它会复活的,留在灯塔里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嘉莉对她的说辞不以为然,走到蛇狗身边,难掩兴奋的目光上下打量一阵:“我会好好看管它的,来人……”   后面走过来四名城防军士兵。   其中有一个面部小动作比较多,看看给冉冰递水的佩妮,又看看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再瞅瞅面无表情的墨城,直到同伴喊他才回过神来,帮忙把蛇狗尸体转移到运输车上。   嘉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往外面走去。   艾丽卡很是不爽生态主管的傲慢,但是又没有权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蛇狗和脊蛊由库房运走。   刚才镜南来过一趟,说查尔斯要把噬极兽出现在灯塔的帐算在猎荒者小队头上,用这件事来降低他的责任——如果不是他派荷光者同沙力夫过来,马克也不会死,事情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现在嘉莉把噬极兽带走,万一给解剖成肉块,证据没了,指望别人给猎荒者伸冤鸣不平吗?   艾丽卡看了一眼生闷气的墨城和两眼呆滞的冉冰,马克死了,猎荒者小队群龙无首……   十五分钟后,嘉莉回到她的医学实验室,招呼城防军的人把死亡蛇狗用锁链拴起来,固定在观察室的防暴架上,又让人将死去的脊蛊置入封闭容器中,完事吩咐所有人离开。   嘉莉在防暴架前面站了一段时间,蛇狗身上的伤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修复,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原本垂在地上的头动了,腿和触须也动了,眼睛开始活动,瞳仁由上眼角移动至下眼角,又由下眼角移动至上眼角,然后慢慢站起来,冲前面站的人类发出一声闷吼。   “有意思……”   灯塔上次出现噬极兽,为了搞那劳什子临渊者计划,她把自己的男人变成了培养皿里失去人样的肉土,自那以后再没得到过噬极兽样本,作为生态主管,她对玛娜生物的研究只停留在猎荒者小队的讲述中,这次灯塔上出现多只噬极兽,别人都是害怕,而她是最兴奋的那一个。   身为一名科学家,她迷恋生态研究的心堪称疯狂——与真理相比,生死都是小事,更何况是别人的生死。   在观察室细致打量一番蛇狗的各器官,嘉莉转身离开,回到前方办公区,发现门前站着一个戴面罩的城防军士兵。   “不是让你们离开的吗?怎么还呆在这儿?”   她不喜欢别人站在一边看她工作,除非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就算这样,她也从没给过助手好脸色,现在有个小兵胆敢破坏她立下的规矩,那自然是要呵斥,乃至惩处的。   然而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小兵不仅没有听话离开,反而走到玻璃窗前面,看着观察室被固定在防暴架上的蛇狗说道:“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嘉莉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忍着怒气说道:“什么?”   “你把我的宠物弄成这样,我该怎么回报你呢?嘉莉大妈?”   “大妈”这个称谓不重要,重要的是“宠物”,他说蛇狗是他的宠物?什么意思?   很遗憾,她没能道出心里的疑问,一只手用力劈在她的后颈,眼珠儿往上一翻,整个人软倒在地。   林跃看着地上的金发大妈,捏着下巴思考一阵,笑了。   ……   半个小时后,嘉莉长出一口气,幽幽醒来。   对面是液晶屏辐射出的莹莹光华,一道人影在控制台左右走动。   她回忆起自己的遭遇,整个人醒了一半儿,刚要移动身子,蓦地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而且这个绑法,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不用看,用感觉也知道,因为某些地方,绳子勒的很紧。   林跃知道她醒了,不过没有回头,一面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面说道:“别挣扎了,没意义的,其实你应该庆幸才对,这种绑人的法子,没见识过吧?不,应该说没玩儿过吧?也是,灯塔这种无趣的地方……”   “你究竟是谁?”嘉莉挣了又挣,发现果然挣不开,放弃的同时人也恢复理智,冷静下来。   “刚才外面打得那么热闹,你不会不知道吧?尘民3352就是我咯,不过我很讨厌这个代号。”   “你……你不是……”   “重立体燃料耗尽掉下去了对吗?很明显,你们情报有误。”   “那你是怎么骗过步态识别设备的?”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密码输入框说道:“密码是什么?”   嘉莉恍若不闻。   林跃耸耸肩,没有继续说话,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显示器阵列的画面变了,窗口不断弹出,数据迅速流动,各种进度条向前、完成、向前、再完成,大约两分钟后,所有破解进程全部释放,主显示器界面一转,出现在眼前的是“临渊者计划存档”七个字。   嘉莉的眼睛都瞪直了,完全没有想到被技术主管形容为“固若金汤”的加密系统,那个尘民只用了两分钟就给破掉了……既然他能破掉加密系统,刚才为什么要问她?   耍猴?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手在触控板快速滑动,眼睛一扫一扫,数据的光芒在他瞳孔闪烁,各种生物实验、基因测序、裁剪、编码等资料像复制粘贴文档一样烙印在脑海。   “为了推进临渊者计划,你跟那个人还真是够疯狂的。”   嘉莉寒着脸一声不吭,当初做人体实验是她的想法,摩根并不知道,而最终结果以失败告终,还搭上了她男人的一条命。   “不过……”林跃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古怪:“我对你和老情人的狗血故事没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一敲回车,显示器画面一闪,临渊者计划被另一项秘密计划取代。   “这样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骇人听闻的真相   没进入《灵笼》的世界前,林跃上网查资料时就看到过网友的疑问,说NIRVAN公司已经能够克隆人类培养器官来进行各种移植手术,甚至针对基因的编辑、重组工程也取得了瞩目的成就,永生(也有说法叫飞升)被提上议程,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然而到了灯塔这里,却要搞什么晨曦大厅来繁衍人口,简直LOW到不行,编剧是拍脑门写剧本。   直到他进入嘉莉的办公室,解密了电脑里的文档,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   或者说整座灯塔,不过就是楚门世界的一角。   灯塔元年,塔尔塔罗斯空中监狱的囚犯同狱警和解,将这座浮空城更名灯塔,随之开启《灵笼》纪元。   那么灯塔以外的人呢?或者说离开地球的人呢?   念及R49星际飞船的情况,还有片子里旧时代的标语,可见人类已经初步掌握星际殖民技术,都把月球资源开采殆尽引发地球灾难了,要说没在火星上建立根据地绝对说不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随着巨大藤蔓不断侵占人类活动空间,肯定有一些人离开地球,去往火星生活,条件或许艰苦一些,总比在地球上朝不保夕好吧。   离开地球的都是些什么人?   很明显,只有富豪、精英、高端人才才能拿到“明日方舟”的船票。   这些人才是人类文明的象征,说句难听的话,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教授,一个一辈子没出过县的老光棍,谁最能代表人类文明?谁活下来更有价值?   虽然这么说太黑暗,太残酷,但是在末日环境下,大学教授才是人类文明重建和延续的火种,老光棍的价值低得多。   是人都有故乡情怀,这些人离开地球后就不关注老家的生态变化了吗?怎么可能!   且不提火星和月球离地球不远,近地轨道还有空间站呢,塔尔塔罗这么一座空中监狱,都设有农场种植蔬菜水果,养殖牲畜什么的,空间站乃至殖民地那样的庞大建筑群,技术肯定更高,条件肯定更好。   地面已经沦陷,成为噬极兽的天堂,那么观察玛娜生态的前哨站会设在哪里?近地轨道?   它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更好的呢?有没有?   有!   灯塔。   这座浮空城是一个最佳观察窗,是整合地面情报的枢纽,也是绝好的前哨实验室。   灯塔五年,灯塔被地面的人围攻,损失惨重。地面的人为什么围攻灯塔?为了食物吗?为了资源吗?灯塔上的历史老师也说不清楚。   灯塔十二年,白月魁救了摩根,后面为什么又离开灯塔?片子里没有交代。   在这里,一切得到了解答。   来自地球之外的幸存者要求灯塔成为人类文明反攻玛娜生态的前哨站,对于这个决定,摩根是认同的,而提拔摩根担任城主的第一任城主,应该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然而地面幸存者会跟他们一条心吗?   答案是不可能。   那些精英、富豪、上层阶级追求永生,把地球搞得一团糟,完事他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帮卢瑟儿、屌丝、生态难民在地球上苟延残喘,如今这群人突然跳出来,在地球外面对他们指指点点,让他们为重建家园,夺回属于人类的地球和玛娜生态硬刚?   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信条在灯塔内形成撕裂,认同为了大我牺牲小我的人留下来,不认同这个观念的人被迫离开灯塔,其中或许有暴力事件发生,但是远没有历史资料记载的那般惨烈,为什么捏造历史?不过是灯塔高层为了禁止收容地面难民,聚集(洗脑)灯塔民成为志同道合之辈所找借口罢了。   后面白月魁来到灯塔,冲突怎么发生的不重要,想来她是看透了灯塔的本质,虽然她跟摩根、已故城主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在对待天人态度的问题上,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一气之下远走地表。   这也是为什么剧集最后,天空、地上发展出截然不同的科技走向。   地上的人已经开始适应环境,利用玛娜生态的种种特性重建生活——虽然如老鼠般龟缩在地表之下。   而灯塔还是保持旧时代的科技风,林跃一直以来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像文明这种东西,一旦遭遇重创——工业体系受到毁灭性打击,环境破坏,精英大批死亡,人才断层……即使有幸存者活下来,要重建文明,完善科技树也基本没有可能,远的不说,就三星堆文明,战争能够杀光所有古蜀人吗?不能吧,当时生产力就那样,所谓的“科学技术”并非过于复杂的东西,然而一次战争的结果是什么?族群文明被时间掩埋,历史尘封。   在末日环境下,高级工程师、科学家、行业佼佼者……这群领头羊级别的存在是随便就能遇到,招揽到灯塔上的吗?无法形成基础学科人才全覆盖,构建一个拥有水准之上的集军事能力、科研开发、维护管理、完备教育、统筹调度的群落系统有多难?   一群囚犯和狱警能够做到这种事吗?不可能!野蛮发展的结果只能是一日不如一日。   那么……灯塔的各种科技储备和族群成长经验来自哪里?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指导,51年,它早就掉下去了,而不是发展的有模有样。猎荒者搜集地面物资只能喂饱灯塔民的嘴,是不可能带来明天和希望的,那为什么摩根反抗玛娜生态的信心十足?非常期待回归地面世界的一天,没有像查尔斯一样沦为权力的奴隶?   就因为一个马克吗?从剧情来看,直至马克被脊蛊寄生出现变异,他才成为一道桥梁,以前的马克仅仅是一名猎荒者,就这么简单。   还是说……摩根的格局很大?支撑一个人精儿格局的是什么?理想?呵呵……没有现实感的理想叫幻想,而身为城主的特质之一就是拥有远超一般人的现实感。   所以很明显,给予他反攻玛娜的勇气不是来自一个人,更不是虚无缥缈的精神财富,只有住在天上的那群人才有资格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回到晨曦大厅的设置上来。   NIRVANA公司克隆人体是为了摘取器官治疗病患,如果灯塔人口全部来自克隆,势必造成基因的单一化,让这个小社会缺乏多样性,也就失去了进化的可能。   基因这种东西,决定了人类的成长、个体的差异,要编辑它们,并非像作图一样建立一个新画板,用鼠标在上面点点涂涂就能成就一副画作的,百分之99.9999的改动都会造成身体缺陷,这种克隆出来有什么意义?只能是浪费资源罢了。   人类的繁衍,J子和卵子的结合,是犹如神来之笔的小奇迹,过程容错率很高,换句话说,畸形、夭折的概率很小,不是基因编辑技术能够模拟的。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都掌握克隆技术了,灯塔还要设置晨曦大厅的原因,繁育任务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增加人口,而是进行基因层面的优胜劣汰,三大法则说是保证人类的存续,实际上都是为了把灯塔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基因筛选场,为日后反攻玛娜做准备。   嘉莉博士主导的生化所记录着所有婴儿的基因数据,这些都是最宝贵的资产——批量制造临渊者的基础,因为只有最优秀的基因,才能适应玛娜生态。   剧集后期,摩根说过,已故城主根据那颗大脑的提示,在某地找到马克,他以为马克长大后会带领灯塔战胜玛娜生态,结果却是变成一个人类连接玛娜生态的桥梁,马克成了第一位临渊者,尽管和想象的有些偏差。   换句话说,摩根,以及他所放任的光影会,所宣扬的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都是为了掩盖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像开头唐尼被脊蛊寄生时说的那句话,躯壳,都是躯壳……   嗯,不如说都是生化武器,灯塔上的每个人都是有着不同面孔和ID的克隆马克。   尽管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人类这个大命题,或者说大拯救。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其实,我也是一个催眠大师   “打着乌托邦的旗号反乌托邦?呵呵,其实这部动漫的编剧也还不错,在反乌托邦的立意之上又加深一层,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反正有事骂编剧,没事也骂编剧,毕竟编剧不会跳出来说,我设计的情节都是有深意的,可惜你们没看懂,这么做唯一的结果就是打翻自己的饭碗。”   嘉莉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前的男人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蛇狗是他的宠物?他是人形噬极兽吗?还是有另外的解释?   两分钟攻破生化所储存最高机密的计算机……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关于尘民3352的身份问题,他到底是不是尘民3352?   “你不是尘民3352,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跃说道:“重要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你……你什么意思?”   林跃把椅子一转,面对嘉莉博士,又把旁边的茶几往中间一拉,然后找到不知道是女人的收藏品,还是那个死去的男人的收藏品,反正是一个用来计时的沙漏器往桌上一放。   “前城主身边有一位赖大师,据说是位催眠大师,你有印象没有?”   嘉莉博士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回忆起赖大师是谁,她当然见过已故城主,以前她就是生化所的主管人员,可是对于“赖大师”这个人,别说看,听都没有听过。   林跃说道:“不知道?还是说……你被他催眠了?正如他催眠红寇,对灯塔上的人隐瞒马克来历的事。”   嘉莉博士都被他搞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呀?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也是一个催眠大师就够了。”   “你……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跃捏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身体。”   “身体?”嘉莉博士没有多少反应,要说眼睛里的情绪,只有一种——不解。   “所以说灯塔上的人太无趣了,开色色的玩笑都GET不到点上。”林跃摇头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嘉莉博士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灯塔人?”   “知识分子的逻辑思维就是比一般人强……”林跃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耳朵动了动,完事看向连接走廊监控摄像头的显示器。   一个女护士端着餐盘走过来,在门外停住,按下门铃说道:“嘉莉博士,我给你送饭来了。”   “待遇真好,不去吃东西还有人送。”林跃扯了块胶带往嘉莉博士嘴巴一贴,站起来走到控制台前面,按下说话键,在身后人开始惊讶,然后恐惧的视线中,用她的声音说道:“东西放那儿吧。”   门外站着的女人没有任何犹豫,把东西往地下一放,转身离开。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嘉莉博士思考一个问题,或者进行一项研究的时候最忌别人打扰,不待见他们这群“废物”是最正常的反应了。   等人走后,林跃走过去打开房门,把餐盘端进房间。   “酱料,吐司,鸡胸肉,水果沙拉,还有一杯橙汁,可以呀,你没试过尘民的虫饼吧?晚点儿我弄些过来给你尝尝,味道还不错呢。”   林跃把封嘴的胶带揭掉后,自顾自地叉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奴隶?明明就是实验品,你说那些尘民为什么不造反呢?不过说真的,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在末日环境确实是一个令人无法反抗的说辞,在旧世界,这叫政治正确。”   他很快吃完盘子里的鸡胸肉,又把牛奶喝掉,水果沙拉干掉一半,方才非常好心地撕了一片面包递过去:“吃点吧,吃点好干活。”   嘉莉博士没有张嘴去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跃说道:“给你们送葬的人,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呲~   呲~   这时来自城主大厅的通讯连线接入生化所:“嘉莉博士,城主大人想见你。”   林跃如法炮制,走过去按下回话键:“晚些时候再说,现在都别来打扰我。”   完事回到嘉莉博士面前坐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能一直绑着你,毕竟你可是灯塔的医疗和生态主管。”   他敲敲放在桌面的,已经漏完上层颗粒的沙漏器,把它反过来,往女人面前一推。   “我刚才讲过,其实……我也是一位催眠大师。”   ……   嘉莉博士没有任何异常,该向城主汇报医疗资源的使用情况就汇报医疗资源的使用情况,该对下属破口大骂就破口大骂,该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唯一称得上异常的,是她提拔了一个新人做她的助手,而且在工作和生活两方面都特别关照,一副要培养他当自己接班人的样子。   进行医疗手术时,让他在一边观摩;讲解基因工程知识时,会问他有没有听懂,有没有问题;去跟关联部门交接时,也会带他在身边;甚至有一次在荷光者的病房里为了这个新人怼了光影会首查尔斯。   一开始生化所很多员工不服气,觉得她处事不公,可是新人表现出的学习速度和日益增强的独当一面的实操能力,让所有人为之汗颜。   片子里马克凯旋归来后,立即被摩根钦定为城主接班人,接下来是冉冰反抗晨曦大厅任务,马克NTR光环罩体,干翻沙力夫,气得摩根心脏衰竭的情节。   这里马克死了,城主接班人的头衔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查尔斯的头上,是他自己“争取”来的——通过把噬极兽出现在灯塔的责任推给猎荒者小队,指责城防军在围剿尘民3352的战斗中表现差劲,而他只是在依律办事等一系列操作,搞得各部门主管人人自危,不敢站到他的对立面。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摩根认为自己没几天可活了,因为上次灯塔穿越乱流层时损失了一批药品,其中就有为他续命的抗衰竭药物。   本来老头子可以多坚持一阵的,但是在一次廷议上,嘉莉博士说了点关于临渊者计划的事,又问了下他对马克见到的白衣女子有什么想法,最后质疑了一下查尔斯的能力,于是老头子被气病,进了ICU。   药品没了,生命公式判定摩根没有拯救价值,那么……接下来是不是放弃一切,等待老头子死亡,然后查尔斯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城主宝座了呢?   不,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城主大人的儿子呀,当然要尽孝心了。   好吧,这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   因为距离灯塔最近的医疗采集点在T69地区,那里是生态密集区,也就是说布满了噬极兽,情况极度凶险。   现在墨城、艾丽卡、飞雪等人都被关起来了,为了拯救一个对灯塔鞠躬尽瘁的老人,也为了显示他们的忠诚,证明噬极兽不是猎荒者小队有意带上灯塔的,那就去给老城主找药吧。   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查尔斯这是在借刀杀人,以此来清除异己,毕竟当初不是他乱来的话,马克就不会死。   是的,在查尔斯看来,虽然猎荒者都是能打的家伙,属于百里挑一的战士,但那又怎样,只要灯塔根基不断,新鲜血液会源源不断地注入猎荒者,而他需要的是忠诚,绝对的忠诚。   如果尘民3352还活着,他可以利用墨城那些人的仇恨,一直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尘民3352死了,马克也死了,那些人便会日复一日地想,如果不是荷光者和沙力夫,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何况他又把噬极兽出现在灯塔的责任推到了人死莫辩的马克身上。   这样的猎荒者小队,于他而言就是枕边的毒蛇,必须要除掉。   亲自动手有损他未来城主的形象,让噬极兽把墨城那群人干死,可就不关他的事了,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以让那些吐槽他的人闭嘴。   你看,高尚的光影会首查尔斯并非觊觎城主宝座的人,他是真想把摩根救回来,如若事与愿违,那只能怪猎荒者小队本领不足。   啪~   生化所响起一道清脆的掌声。   嘉莉博士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醒了过来,一开始眼睛里还有迷茫,不过很快变得清明和坚定。   林跃一边在键盘敲打,一边说道:“这个查尔斯,还是有点政治头脑的,不过……不知道他听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   “你要干什么?”   “救人啊。”   “救谁?”   “你觉得我要救谁?”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晨曦大厅先进工作者   以目前的情况,谁需要救?   答案很简单,猎荒者小队那些人。   嘉莉博士对于他的说法一脸不解:“明明是你杀了马克,那些人死在生态密集区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在这件事上,你跟查尔斯有共同的利益。”   林跃说道:“你搞错了,我是来推塔的,马克是护塔的,他想杀我,我当然要提前干掉他,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分对错就没有意思了。其次,杀死马克能救活另一个人,也算是做善事了。”   嘉莉博士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眼睁睁看着显示器阵列上弹出几位猎荒者女队员的资料。   佩妮。   艾丽卡。   冉冰。   飞雪。   “你要救的人是她们?”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爱心?明明是敌人还要出手援护。”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救?”   林跃转过头去,在嘉莉博士越来越有热度的目光下,原本黑色的头发缓慢变黄,还有一道疤痕由唇角蜿蜒至耳根。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佩戴在胸口的上民识别牌摘下来往天空一丢,瞬间消失无踪,他的手一翻,一个全新的识别牌出现在掌心,完事往衣襟边缘一夹。   “在灯塔这个有着严格阶层划分,笃信中央计算机资源调度的环境里,只要细节处理得当,我想是谁,就是谁。”   说完这句话,他又一击掌,原本陷入沉思的嘉莉博士打了个哆嗦,眼睛里的光芒快速消褪,整个人坐回沙发上,一脸呆滞目视前方。   林跃由随身空间拿出一套衣服换上,一面说道:“忘了刚才的对话,可以帮我去盯着会首大人吗?”   “没问题。”   “谢谢。”   林跃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嘉莉博士也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房间,沿途碰到一个按时上班的员工,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给赶跑了。   半个小时后,灯塔最顶端的房间,查尔斯双眉紧锁,目光凝重,看着PDA上的内容十分费解的样子。   佩妮本来就被安排了晨曦大厅的繁育任务,这没有问题。   飞雪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冉冰又是什么意思。   再然后是艾丽卡,那个才19岁的童颜小妞儿?   都是马克手下的人。   关键是这四个人就间隔一天。   这也太巧了吧?是系统计算错误,还是有人动了手脚?但这怎么可能!   为了让优质基因更好地结合,晨曦大厅的繁育任务都是由计算机进行基因测序,透过非常特别的算法挑选上民男女的,不要说做手脚,连城主大人都只能叫停行动,无法更改计划内容。   “怎么?代理城主,您对灯塔三大法则有异议?”   镜南知道PDA上写的是什么,佩妮等人才收到信息,就把这个令人费解的情况告诉了她。   查尔斯抬起头来:“你还不知道吧?”   镜南说道:“知道什么?”   “也是,还没到给你发通告的时间。”   “通告?”   镜南听说脸色大变。   因为女人的生育期对比男人的生育期短不少,所以灯塔中央计算机是以上民女性的生理数值变化为锚,来筛选男性对象的,她虽然不是光影会的人,但是对于晨曦大厅的运行机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查尔斯这么说,中央计算机一定修改了她的繁育任务进程。   “我怎么会对三大法则有异议呢?那可是维持灯塔运转的基石。”   查尔斯笑着说道:“希望她们为给灯塔贡献自己的光和热,永享光影之主的庇佑。”   是,中央计算机的异动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这没什么,飞雪、冉冰、艾丽卡这些人就算不参加死亡任务,执行过繁育任务后,起码一两年内无法回归军事部门,这足以完成主力更迭,让他彻底掌控城防军和猎荒者部队了。   镜南:“……”   “你还有事吗?”查尔斯一脸得意,这一刻他很感谢中央计算机,因为只要镜南也去执行繁育任务,岂不是意味着他能顺理成章地扶心腹上位,拿到航行控制室的指挥权。   城防军、猎荒者、航行控制室、光影会,把这些部门掌握在手里,他才算坐稳城主之位。   “嘉莉博士,来谈谈针对噬极兽的研究成果怎么样?”   “不知道代理城主想让我汇报哪方面的发现呢?”   “所有。”   “所有?”   “对。”   查尔斯十分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他认为只有坐上城主之位,才是他作为被光影之主选中的人拯救世界的坚实垫脚石。   ……   当晚。   佩妮送走墨城、杰夫,以及从前跟随过红寇的猎荒者后,在律教士的带领下前往晨曦大厅,见到了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搭档。   有趣的是,他到场后就去点蜡烛,动作慢的叫人想打呵欠。   不过……既然执行繁育任务是为了灯塔的存续,严肃、虔诚、感恩……都是应该的。   佩妮尝试振作了,可结果是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被一道声音唤醒,身前景物由模糊而清晰,对面那人摘掉了戴在脸上的面具。   她微微失神,因为对方比想象中顺眼很多,而且盯得越久,越有好感。   “他们……怎么了?”   她想到唐尼刚死不久,不敢多看坐在对面的男人,扭脸打量周围,发现整个大厅烛火通明,而光影会的律教士全部倒在地上了。   “他们睡着了。”   “睡着了?”   林跃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回答,转而说道:“这个任务呢,你不想做没关系,他们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佩妮眼睛里的疑问更浓郁了。   林跃随口扯谎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赖大师的弟子。”   佩妮呆了一下,忽然想起嘉莉博士在廷议上就赖大师和白月魁这两个名字展开联想,将摩根气倒的事情。   原来……赖大师真的存在,既然他是赖大师的弟子,那周围这些律教士,还有她不受控制地睡过去,便属正常了。   “那我们现在?”   “你可以发呆到天亮,或者安稳地睡一觉。”   佩妮把面具摘了下来,看着他说道:“我们是来执行繁育任务的,灯塔需要新鲜血液。”   林跃皱了皱眉,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他当然不希望好看的妹子变成噬极兽的口粮,一方面摩根病倒,查尔斯代理城主是推塔计划的一环,一方面条件还未成熟,没到崩坏剧情的时候,那么他要救佩妮等人,只能利用灯塔本身运转机制,三大法则之首的繁育任务破坏查尔斯的小心思。   佩妮低着头,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压低声音说道:“这样……应该就可以忘记唐尼了把。”   因为一早就知道她会到晨曦大厅执行繁育任务,回来后问过那些生过孩子的人,然后得到一个回答,怀孕的时候灯塔会尽可能地保证孕妇的一切需求,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母亲,会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孕育生命这件事上。   林跃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佩妮说道:“我确定。”   林跃:“……”   ……   第二天,同样的情况在晨曦大厅出现。   不同的是,这次林跃没有点蜡烛,只是双手连拍,三声击掌后,那些监督繁育任务的律教士全倒了。   一样的说辞,不一样的人。   不过一夜无事发生,除了第二天一早,他告诉冉冰不要把他是赖大师弟子的事情说出去。   第三天换成了艾丽卡。   这个小妞儿对什么都好奇,包括繁育任务,一点不会尴尬,或者说羞耻……而且问题多多,话题敏感的林跃头疼,只好拿出一副国际象棋,俩人下了整整一宿。   要问林海王为什么转了性子,放着漂亮的红发小妞儿不睡,因为他总觉着对面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总是赖棋赌气永远拎不清的家伙是个未成年。   这么做,不好……   至于不说出他是赖大师弟子这件事,直接是以催眠暗示的方式由她脑海抹去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白月魁:赖大师不会错,但是会被打脸   第四天,人又换了。   飞雪,就是那个片子里最傲娇的娃,只不过剧情里她一直带着战斗面罩,谁也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这一回不同,在她听了一段林跃讲的旧世界神话故事后,眼皮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虚,没挺太长时间便一头扎倒在床上。   意识模糊的同时,她听到三声击掌,带着金面具的律教士接连倒地。   再然后,那个人凑了过来,摘下她脸上戴的战斗面罩。   “唔,长得挺漂亮,不过这嘴,这鼻子,这眉眼,跟你一向表现出的冷漠、毒舌不太相称。”   飞雪想要说点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当初你阴了我一枪,万幸躲避及时,只是擦伤肩甲,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就像马克,敢对我开枪,我就敢杀他。你呢,打我一枪,那我也还你一枪,这样才公平。何况……我还救了你的命。”   声音飘忽,时近时远。   飞雪强迫自己清醒,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整个人带着被压抑的惊骇欲绝沉沉睡下。   因为近期被她打黑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尘民3352,官方报告说他驾驶的机体因为燃料用尽由灯塔坠亡,怎么会……   想法就此定格,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第二天,飞雪醒过来的时候,光影会的人递来衣服,端来补充能量的餐点。   她摇了摇头,发现完全记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呢?”   “已经提前离开了。”   一个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叫什么?是谁?”   潜意识里她很在意这件事,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在意,明明繁育任务就是一项很单纯的任务,没必要知道对方是谁,她所能做的就是祈祷孩子出生后会被评为上民。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规则就是这样……旧时代的家庭关系已经不被采用。   “光孕众生,众生随影,光涤吾魂,影庇众生……”   二十分钟后,飞雪在这一组外人听起来超傻逼,他们却已经习惯了的口号中离开晨曦大厅。   那个人……是谁呢?   她只是单纯觉得,弄清楚这件事很重要,对她很重要,对灯塔也很重要。   ……   林海王扎进女人堆儿的时候,T60生态密集区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对抗,猎荒者小队为了证明自己跟灯塔出现的噬极兽没有关系,也为了帮马克洗脱罪名,不惜深入NIRVANA旗下一处医疗所寻找可以给摩根续命的良药,在那里,他们遭遇了花萼兽,几乎全军覆没。   要问有没有人活下来,有。   墨城活了下来,不过受了很重的伤,而且是被人救下来的。   “老板,事情不对劲呀,这里面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不过就算有的话,下面都打成那样了,也没救了吧。”胖子山大看看面具男胥童肩头抗着的残疾人,瓮声瓮气地道:“这一次赖大师不仅搞错了灯塔的情况,还算漏了下面的事情。”   “……”白月魁沉默不语。   可爱少女夏豆说道:“怎么可能,赖大师一向算无遗策。”   弓箭少女碎星说道:“你看下面。”   “这有什么?”夏豆说道:“噬极兽为了抢地盘也会打架的嘛,而且越高阶的噬极兽越有地盘意识。”   白月魁插嘴道:“你说的没错,越高阶的噬极兽越有地盘意识,这里最强大的噬极兽就是那只花萼兽(有着花瓣形尾部的进阶噬极兽,能力是制造溴雾护盾)了,那些刺鳗(一种小型噬极兽,有点像蜥蜴,不过动作更敏捷,可以射出活体骨刺吸收人类的生命物质)算是它的小弟,可是你们发现没有,下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   山大说道:“这家伙还有意识的时候说过,他们是遭遇了花萼兽和刺鳗的伏击,不过后来一群蛇狗和地吼(通过鼓动下颌蓄力,然后喷射高温球体攻击目标的小型噬极兽)加入了战团,但它们的目标是下面的大块头,什么时候它们也懂得趁虚而入了?”   “啊……”这时夏豆一指花萼兽肆虐过的地方:“活……活……活了……”   “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面具遮蔽了胥童的脸,看不出表情变化。   “不是……它在帮那些蛇狗和地吼攻击花萼兽!”   夏豆的一句话引来山大,胥童,碎星几人的注意,全都面带好奇看过去。   白月魁脸色如常,早在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异常。   附庸花萼兽的小弟会叛变,然后加入到蛇狗+地吼的阵营中来,转而攻击它们原来的大哥。   这玩意儿可以凝聚溴雾在体表形成保护层,除非是重型狙击武器,人类枪械很难打穿,但现在的情况是,战场边缘围了一圈儿地吼,不断地鼓动下颌,把一团团火球喷出去。   挨一发两发没什么,关键不是一发两发,量词应该用“轮”。   一轮两轮这么下去,花萼兽再强也挺不住呀。   它也知道蛇狗的威胁性小,而蛇狗的攻击重心也在围剿刺鳗上,便把反击地吼作为首要目标来抓。   可是在玛娜之花的影响范围内,小型噬极兽的复活速度很快,地吼又足够灵活,于是这场地盘争夺战变成了一场没有尽头的狗咬狗。   随着时间推移,花萼兽成了孤家寡人——它的那些小弟(刺鳗)都反了。   又过去一段时间,花萼兽终于被敲破外壳,那些以往看不起的小东西一拥而上,从它身上撕下一块块血肉,最终力竭而亡。   白月魁一行人在上面看了很久,一直到花萼兽在玛娜之花的帮助下恢复基本的行动力,重新站起来。   然后,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蛇怪和地吼朝外面走,花萼兽和刺鳗往地下行。   两伙儿噬极兽约架,干了一仗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包括白月魁在内,上面观战的几个人无不一脸懵逼,这什么意思呀?   跟灯塔那些行尸走肉不同,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噬极兽和它们的生活方式,像刚才上演的一幕,还真是头一回见。   ……   这是一个优秀的问题。   但是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在这里。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正坐在灯塔生化所的椅子上调戏老阿姨,让一个搞科研的穿上丁字裤、小皮衣去跳钢管舞,这种反差还真挺有意思的。   不过嘉莉博士扭得并不好,没一会儿他就看够了,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检索科技点余额。   12622!   他认真地算了算,花萼兽这个等级的噬极兽能够提供1000科技点。   剧集里险些把猎荒者小队团灭的大家伙才值1000科技点?   林跃很无语,只能说系统太抠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科技点来的很容易,少一点也能接受。   说起来,被他奴役的那群噬极兽,好比玛娜生态的一颗毒瘤,吸收玛娜生态的养分,吞噬玛娜生态的“正常细胞”   不断生长,不断扩大,一点一点侵蚀着整个系统。   “变态!”   他指的是【动物之友LV3】的效果。   吐槽完毕,他关闭系统菜单,切换窗口至全视之眼的组件升级界面,在幽灵手套的“力量增幅”组件上轻轻一点,科技点减10000,效果激活。   力量提升50%。   一般人都是右手比左手力气大,只有左撇子才是例外,但是到了他这儿……   其实这样挺好,除了战斗力增加外,还能麻痹敌人,制造出其不意的效果。   “行了,别跳了。”   林跃叫停嘉莉博士不合身份的轻薄举止,转头看向丢在观察室里的光影会干事,就是那个马克造反时被墨城揍成猪头的家伙。   “该干活了,你不是最喜欢做人体实验了吗?”   他冲着她笑了笑。   嘉莉博士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不过很快又恢复到被催眠的状态。   这时林跃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轻握,下个呼吸,掌心多了一样东西。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神棍之死   一周后。   前几天,猎荒者小队回来了,去了几十个,只回来不到四分之一,还有两个重伤员,不过任务倒是完成了,他们带回了可以给摩根续命的药物,但是因为过去那么多年了,药效是否还有,有的话剩下多少是个未知数。   嘉莉博士进行过药理分析,确认可用后给摩根注射了药物,不过效果一般,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人还处在昏迷中,未见苏醒迹象。查尔斯主持召开廷议,是向各部门负责人汇报猎荒者小队在地面的遭遇和损失,也是征求他们的意见,是不是使用这批药物,如果有什么风险的话该怎么办。   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明眼人都知道,一旦廷议通过治疗方案,摩根如果不能醒来,那就不是查尔斯的责任,而是参会众人的责任了,众人负责就是谁也不负责。   “猎荒者小队的遭遇相比大家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噬极兽因为争夺地盘起了冲突,我们的人绝对不可能回来,更不要说带回药品了。”   听完猎荒者小队代表的汇报,嘉莉博士左手托右肘,右手捏着下巴说道:“哦?一群噬极兽会在另一群噬极兽受到攻击的时候趁虚而入,而且还学会了埋伏起来,等猎荒者小队深入地下设施再逐个击破,看来它们一直在进化啊,看来……我们这边也要尽可能地加深对它们的了解,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   查尔斯坐在城主宝座上,歪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针对猎荒者此次任务发表感想的人,有怀念马克的,有感慨噬极兽进化之快的,还有祈求摩根尽快好起来的。   “会首大人,我听说您要去晨曦大厅执行繁育任务了?”   这句话是镜南说的,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心想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镜南当然有理由这么做,因为之前那次廷议,查尔斯用她将前往晨曦大厅执行繁育任务让她难堪,她去了,顺利地跟一个她不知道名字,但是长相特别顺眼,还能让她整个人特别放松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在这之后,查尔斯开始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拉拢航行控制室的人,往里面安插心腹。   这让她十分不爽,还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两天前,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代理城主查尔斯也接到了繁育任务,一周后将前往晨曦大厅,中央计算机还很“好心”地提醒他这段时间控制饮食,以便用最好的状态来执行任务。   被光影之主选中的人,光影会会首大人也有被三大法则,或者说教义赶鸭子上架的一天,这种枪手死于枪下的感觉真好。   查尔斯怒道:“镜南,我现在是代理城主!”   镜南说道:“繁育任务是三大法则之首,代理城主大人难道要带头违反吗?何况传承下优秀的基因可是光影之主的教诲,代理城主大人是准备不遵从光影之主的教诲呢?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光影之主的教诲,而是……”   而是什么她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后面绝不是什么好话。   查尔斯说道:“镜南,你好大的胆子,敢质疑光影之主?”   镜南说道:“我有说什么吗?我可什么都没说。”   查尔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朝着下面挥挥手:“廷议就开到这里吧,散会。”   他一甩披风,离开城主宝座,往右面房间走去。   工程师杰西卡扯了扯镜南的衣袖:“你刚才那样说话,就不怕他以后给你小鞋穿?”   “三个月后我就要暂停一线工作,以保养胎儿为主要目的,往后一年都不见得能回到航行控制室,他能给我穿什么小鞋?不让我生孩子吗?”   镜南话里话外有掩饰不住的愤恨,她始终觉得要不是这个刚愎自用,整天玩阴谋,耍手段的无耻小人,马克也就不会被绝路逆袭的尘民3352打爆脑袋。   杰西卡看着她的侧脸叹了口气,是,查尔斯的确很难抓到镜南的把柄,但假如她生的孩子不是上民,是尘民呢?   ……   要问查尔斯为什么这么烦闷?   当然是那该死的中央计算机,早不分配繁育任务,晚不分配繁育任务,这种时候分配繁育任务。   至于恼羞成怒嘛,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镜南的那些风凉话和态度,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焦虑。   是的,他很焦虑,一只屁股坐上城主宝座,万人之上的他很焦虑。   堂堂城主大人,去执行繁育任务,如果生出来的孩子经过基因测序被定义为尘民,那他的脸还往哪儿放?   关键是还不能不去,要知道他可是代理城主,光影会首,大家都看着他呢。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五分钟后,在生化所员工都去食堂吃饭的当口,他叩响了嘉莉博士实验室的门。   如他所料,那个女人是个超级不合群的家伙,别人都在食堂吃饭,她却埋头在计算机后面,认真整理实验数据,试图从中发现点什么。   “嘉莉博士。”   “城主大人,不知道您屈尊过来有何贵干。”   查尔斯说道:“是代理城主。”   “有区别吗?”在她这样的人眼里,谁当城主无所谓,只要能够提供给她想要的实验素材和科研设备,就够了。   查尔斯不想跟她争论这种事,原地踌躇一阵,两手交错拽了拽披风的衣襟,以此来掩饰脸上的不自然:“是这样的,嘉莉博士,相信你也听说了,三天后我会前往晨曦大厅执行繁育任务,可是作为代理城主,我担心……”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嘉莉博士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不用担心,光影之主会庇佑您的,代理城主大人。”   这话很光影会众,这话很查尔斯,但是从生态与医疗主管嘴里说出来,很别扭,特别别扭。   查尔斯想愤怒又不敢愤怒,他知道这是来自科学家的讽刺,因为她对光影会搞得那一套向来不感冒。   “嘉莉博士,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所做的是治疗灯塔民的肉体疼痛,而光影会的任务是慰藉他们的精神,救赎他们的灵魂,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在为灯塔的稳定,人类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嘉莉博士想了想,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一个装有药剂的褐色小瓶递过去:“这里面是旧时代人类基因工程的重大成果,它能够改善你的人体环境,有助于优秀基因显性表达。”   查尔斯喜出望外:“嘉莉博士,以后我一定会更好地支持你的工作,你不是一直想要更多的噬极兽的样本吗?城主大人给不了你的,我给你。”   俩人又客套两句后,查尔斯离开生化所。   这时林跃由后面的休息室走出来:“不用以后,你很快就能很好地支持她的工作了。”   嘉莉博士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   ……   三天后。   医疗中心。   林跃走进一间病房,把手放在窗边的轮椅上。   感应到他的到来,前方坐着的女人回过头来:“我记得你,你是……嘉莉博士的助手。”   “没错。”林跃说道:“我也记得你,查尔斯的左右手,荷光者大人。”   他一面说,一面推着轮椅往外面走。   荷光者说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见见老城主?”   “他醒了?”   “快了。”   荷光者面露不解,因为男人的语气怪,说的内容也很怪,她是查尔斯的左右手,为什么要去见老城主?   “谁叫你这么做的?”   林跃恍若未闻,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她发现今天的医疗中心与往日多有不同,走廊里不见往来穿梭的护士小姐,地上有散落的文件和乱放的医疗器械,似乎有意外发生,那些人紧急撤离了。   ICU就在走廊尽头,可是轮椅突然停在中间,因为医疗中心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带着三名士兵走进来。   是城防军指挥官维克多。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结束,任务完成   “你们去转移城主。”   维克多走到轮椅跟前停下,一面指挥手下去ICU,一面对林跃说道:“赶紧离开这里。”   荷光者不解:“维克多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维克多说道:“尘民3352回来了,刚才驾驶破晓破坏了D区能源管道,现在外面一片混乱,我奉代理城主大人的命令过来转移摩根城主到安全的地方。”   尘民3352?   尘民3352回来了?   面罩遮蔽了荷光者的脸,不过从她微微抽动的嘴角来看,想来心情不会平静。   查尔斯不是说尘民3352驾驶白鲨12号和城防军战斗的时候燃料耗尽摔下去尸骨无存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灯塔上?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荷光者离开这里?”维克多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特别讨厌别人在我耳边大喊大叫,何况是以发号施令的口吻。”林跃转身看向维克多,把右手突然多出的战斗面罩往脸上一扣:“维克多将军,尘民3352是这个样子吗?”   维克多先是一呆,随后眼睛一亮,握枪的左手瞄向前方穿着白大褂的人,不过林跃动作更快,右手往外一切,斩在维克多的手腕,稍显笨重的手枪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来自手腕的刺痛并没有瓦解他的战斗力,因为他还有另一只手,那条能一拳把人打废的机械手臂。   啪~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连最精锐的士兵都无法正面对抗的右臂,被尘民3352的左手给握住了。   林跃用力一扭,幽灵手套的增幅效果传导至机械手臂,硬生生由维克多肩膀撕了下来。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鲜血洒了一地。   这时林跃拔黑曜石,对准维克多的额头扣动扳机。   嘭~   枪声响起,城防军指挥官仰身倒地。   外面的战斗惊动了进去转移摩根城主的人,两名士兵刚一冒头,还没等搞明白状况,嘭嘭,两枪,门口多了两具尸体。   荷光者废了一条腿一只手,还有一只手能够活动,她去劈林跃拿枪的手,不想反被抓住,绕过脖子往后一别,顿时动弹不得,只能用力挣动身体。   林跃有些不耐烦,把她的面具摘掉,起手就是两巴掌。   啪~   啪~   打得那个满脸敌意的女人嘴角溢血,披头散发,才对当前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把头偏在一边恨声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尘民。”   “哦?”林跃掐着她的脖子把人从轮椅上提起来,转身往ICU病房走去。   “你那么虔诚,光影之主该庇佑你才对,可是为什么整个灯塔的人都拿一个尘民没有办法。”   嘭~   枪声响起,又一名试图偷袭他的城防军士兵噗通倒在地上。   荷光者自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屈起脚去蹬林跃的胸口,却没想到他早有准备,枪口平移,在她的脚接触目标的同时,滚烫的枪口也怼在了她的腿上。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嘭~   枪响。   鲜血喷涌。   荷光者未等发力,腿便无力垂下。   这下好,右腿还没复原,左脚也废了。   林跃对她扭曲的面容视若无睹,继续往前面走,刚刚进入ICU,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张带着金色面具的脸,与此同时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脸。   面具男自以为得手了,可是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刻,空中闪过一道黑影,喵的一声,尖利的爪十分精准地插进面具无法保护的眼睛里。   枪声和闷哼几乎同时响起,然后是人体摔倒的声音。   面具男强睁一只眼看时,发现倒地的声音是荷光者发出来的,子弹掠过,只是让对面男人的发丝荡了荡,虽然有战斗面罩阻绝,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后面的男人脸并不惊讶也不恐惧,或者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失望还没有爆发,来自手腕的力量扯动面具男的身体,往前移动的同时又被绊了一脚,整个人向下倾倒。   林跃就势把他的手往后面一别,左手肘部用力,蓄满力道对准关节往前一压。   咔嚓。   啊的一声惨叫,粗壮的手臂从中折断,反关节向后,扭成L型。   林跃提着那条报废的手臂把人一掀,起脚踏住面具男的胸口,黑曜石瞄准脚底瞎了一只眼的人头。   “你是大狗沙力夫的哥哥呢,还是弟弟呢?还是说,你是马克的残次品呢?”   “呃,呃……我……”   “不过这都没意义了。”林跃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摩根,同时扣动扳机。   嘭~   子弹穿透金色面具,也穿透了下面的脑袋。   与此同时,黑猫由放置医疗器材的平台跳下,闲步至倚在墙角,一脸苍白的荷光者跟前。   喵~   喵~   它蹲坐着,用沾着血水的爪子搔了搔颈部的痒痒肉。   这时林跃已经走到摩根身前,从兜里掏出一支针剂往老家伙胸口一插,嗤的一声,压力部推动药剂注入人体。   差不多半分钟后。   病床上的人轻吁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面带茫然打量周围环境。   “其实,猎荒者小队取回的药剂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注射药剂的人。”   “你是谁?”   摩根看到了业已死去的面具男,也看到了脸色超级难看的荷光者,最终转移视线到林跃身上。   “我姓林,不过如果用尘民3352这个叫法,你或许会更熟悉一些。”   果然,摩根听说脸色剧变,用苍老中带点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请你看一场电影,我保证,是你从没见过的大片。”   林跃取出一台PDA,手指在触控板轻轻一点,病床对面的显示器弹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的女人正在抽搐,胸口不断起伏……不是呼吸状起伏,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顶。   “灯塔这么大,条件这么困难,总有一些幼童在成长中遭遇不测,尘民嘛,得到药品救助那是奢望,那些发烧烧成傻子的,不小心被工程机械切断手臂的,因为意外被大面积烧伤的,这些都是被生命公式判定为没有价值的人,那该怎样处理呢?又是谁去处理呢?”   摩根眯了眯眼,看着显示器上承受痛苦的女人,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咯咯咯~   咔咔~   噗~   一声爆响,女人的胸膛裂开,里面钻出一个通体白色,形同乌贼,有着柔韧触须的异种生物。   林跃凑近摩根的脸,轻声说道:“城主大人,看到你的孙子,怎么不问声好?不对,它能生孩子,应该是孙女儿。”   老头子的脸相当难看。   “瞧你这表情,是在担心你的儿子对吗?”林跃的手又在PDA轻轻一点,显示器切换画面,城主起居室里的金发男人把椅子撞翻了,青色的纹理在脸部蔓延,皮肤迅速干枯、剥离,而头发如落雪般洒的到处都是。   摩根一脸激动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跃说道:“你们把灯塔人当做实验品,我把你们当做实验品,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任何一个能够享受红酒、牛排待遇的上民,都在我的名单上。”   “你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摩根沉默了好一阵:“可这就是末日的生存法则。”   “对,这就是末日的生存法则,所以你们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我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可以不用讲底线,而且……我这也是为了帮人类像向玛娜生态复仇啊。”   “你说什么?”   林跃没有赘述,手在PDA又一点,这次画面切换到生化所,被绑成粽子的嘉莉博士幽幽醒转,抬头打量周围环境,这时存放肉土的器皿后面窜出一道黑影,随着摄像机镜头拉近,可以看到坚硬的外骨骼,锐利的牙齿,由无数锥形物质组成的尾巴,以及五六条飘散着的,发出莹莹光华的触须。   彻底“苏醒”的嘉莉博士面带惊恐看着前方两米多高的怪物,好一阵子才想起喊救命,但是刚张开嘴巴,距离她最近的一条触须猛地刺入她的嘴巴,不断律动着,似乎在往她体内灌注什么。   “她不是特别喜欢做人体实验吗?而且小孩子是她的最爱,现在,她也算是为科学献身了。”   摩根说道:“你是魔鬼。”   “你说对了,我是魔鬼,是魔鬼才会害怕的魔鬼。看到那东西身周飘散的触须了吗?那是蛇狗才有的东西,噬极兽最可怖的本领不是吸收人类的生命源质吗?那如果有一个东西,会吸收它们的优质基因,以寄生的方式成长,比噬极兽进化的更快,更完美,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是说……你把魔鬼放进了人间。”   “呵,这人间早已是群魔乱舞,再多放几只魔鬼进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荷光者大腿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玩弄了灯塔所有人的尘……恶魔,心里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时候光影之主去哪儿了?   他去哪儿了?   轰~   轰~   啊~   地板在震动,外面不断传来爆炸声和上民的惨叫。   “最后,我想说的是……”林跃拍拍摩根的肩膀,在病床前面不远的地方放下一只一动不动,似乎死掉的脊蛊。   “赖大师算力再高,能够观察到宇宙一切物质,也是没有办法预测所有事情的,因为科学越发展,你会发现它离哲学越靠近,而神学,是哲学殿堂最辉煌的一扇门,那么,你信神?还是信科学?”   林跃走到门口,揪住荷光者的衣领把人提起来,转身离开ICU,而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跟上。   与此同时,那只看似已经死亡的脊蛊的腿儿蹬了蹬,身体不断抽搐。   一个小时后,林跃打开破晓的面罩,看着天空中带着浓浓硝烟缓慢下沉的灯塔低声说道:“结束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回归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一辆越野车正在疾速前行,轮胎碾过一块拳头大小的岩石,车身剧烈颠簸,把自己绑在车顶的面具男胥童与胖子大山身体轻晃,做一副呕吐状。   “我……我不行了……不行了……”   “胖子,你要振作一点儿,关键时刻还得挤奶呢,你要倒下了,谁能给那些大家奶吃?”   “你……你……你……”   “放屁我在行,挤奶……真不行。老板?老板会杀了你的。”   胖子猛地打个寒战,总觉得铁皮那边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   “你这个……呕……”   副驾驶上,夏豆紧紧抓着安全带,两手用力到微微发白,不时闭上眼睛连续深呼吸。   而后排座椅上,碎星还是一副冷峻脸,不过从紧绷的肌肉和稍显紧张的眼神可以得知,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快点,再快点,墨城在后面不断地催促白月魁。”   “你闭嘴。”碎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夏豆也在前面抱怨:“不要,会翻车的……”   嗖~   正说着,越野车冲出一道裂谷,在空中画出一个平滑的抛物线,咚的一声落在一条被黄沙掩埋的公路上,车顶趴着的胖子山大终于克制不住,哇的一声把隔夜饭都喷了出来,胥童赶紧躲远一些,特别嫌弃的样子。   “出……出现了。”   夏豆把眼镜推到额头,双目极力远望,在地平线那头,燃烧的夕阳光对面,一个庞然大物带着滚滚硝烟由天空一点一点下沉,时而有火光在表面爆开,伞状结构边缘悬吊的一个个集装箱先倾斜,再滑落,即便站在很远的位置看,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灯塔……灯塔出事了。”   墨城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景象,难以接受前方上演的一幕,他在地下空间养好伤,告诉了白月魁灯塔发生的事情,知道马克身亡的结果后,尘民3352这个人物引起了白月魁的注意,她在思考了一日一夜后,断定那人八成没死,应该还在灯塔里,于是墨城请求马上送他回去,白月魁也对尘民3352的事情感兴趣,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他们沿着灯塔的飞行痕迹紧追而至,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这样一幕。   墨城和夏豆几人注意力被灯塔吸引的时候,白月魁转移了视线,在越野车扬起的黄沙那边,一个巨大的身影跃出地平线,重重地撞在另一个庞然大物身上。   唧~   尖锐刺耳的音波突然入耳,连车子外侧的沙尘都被扯碎。   “啊……吵死了。”夏豆捂着耳朵看过去。   “那……那不是花萼兽吗?”   是的,地平线那边的“小东西”是花萼兽,而与花萼兽战斗的家伙,是一头双颚兽。   吼~   花萼兽尖叫完毕轮到双颚兽咆哮了,持续时间并不比花萼兽短,吵得车上人无不一脸难看,大呼不爽。   很快地,一团火焰在双颚兽身上盛开,打得大块头左右乱动,又被花萼兽一记摆尾扫翻。   拿着望远镜的碎星说道:“是地吼。”   ??????   夏豆一脸懵逼:“上次他们在T60区域打完后成朋友了?”   碎星:“……”   眼前发生的事情不只夏豆理解不了,她也很难接受。   墨城也看到了侧方的情况:“噬极兽在内讧?”   白月魁抬头看了灯塔一眼,皱眉说道:“没错。”   ……   灯塔还是坠落了。   扬起的黄沙几乎把日光遮蔽,白月魁对灯塔民是没有好感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一气之下出走地面,胥童也用上面是一群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来形容灯塔民,其实从头到尾,他们关心的人只有马克一个,要不是没有在T60区域看到马克,想知道他的情报,根本不会救墨城。   然而再怎么样,看到灯塔坠毁,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因为灯塔推进器没有全坏,中央计算机能够自动优化矢量推进器的功率,最终使得灯塔软着陆,人员死亡不多。   白月魁第一时间告知山大、碎星等人去接应进入避难所的灯塔民,尽可能地疏散他们……对他们再不喜欢,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也不愿意看着这些人被噬极兽屠戮一空。   墨城被分派了另一项任务,看看还有多少载具能用,先把一部分人运回地下城暂栖,至于他们嘛……会帮助城防军士兵抵御即将到来的噬极兽群,多争取一点撤离时间。   山大做好了被吸奶的准备,碎星举起了弓,夏豆也戴上了眼镜。   他们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有东西过来,很大,因为地面都在震动。   突然,一道吼声过境,吓得运输车上怀孕的女子瑟瑟发抖,城防军战士两腿发软。   一个大块头跃出地平线,尾巴后面的花萼结构张开,向后一拍,如同挥动翅膀般提速,朝着西方飞去。   后面是一片沸腾黄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双颚兽小山般的身躯,以及足有超过百数的蛇狗、地吼、刺鳗随行。   “老板,这是什么情况?”   山大一脸懵逼,灯塔这么大的家伙从天上掉下来它们看不到?就这么走了?要知道他还没有被胥童吸奶,发射灵态诱导弹呢。   白月魁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碎星由夏豆手里夺过望远镜放在脸前,她看过去时,花萼兽头顶站着的那个驾驶重立体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望他们的位置看了一眼。   她还发现那个家伙身边站着一个非常奇怪的生物,说是噬极兽吧,又不像,身周飘荡的荧光触须看起来像一只恶魔天使。   白月魁说道:“那是马克的重立体吗?”   恰好墨城带着航行控制室的指挥官镜南过来,已经确定过了,她是灯塔现存最高级别人员,摩根、查尔斯、维克多那些人……都死了。   “不,马克的重立体破晓在尘民3352手里。”   白月魁听完镜南的话,眨了眨眼,兽吼制造的声浪扬起她的头发,发梢不断抽打面无表情……不如说严肃的脸。   ……   两个月后。   大陆西北一座火箭发射场。   荷光者被冷水一激,由昏迷中醒来,下意识挣动两下发现无法动弹,才意识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固定在一把椅子上。   而对面,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干掉灯塔的男人。   “你这个人类的叛徒。”   “人类的叛徒?”林跃说道:“人类的叛徒在天上,今天的末日都是那些人的欲望导致,出事后他们躲了,丢下一群没权没势没钱的家伙在地面苟延残喘,到了你的嘴里,我成了叛徒?”   “终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光影之主会惩罚你的。”   “执迷不悟的狗东西。”林跃话不多讲,直接在她的胳膊上扎了一针。   看着药剂被压入身体,她面带愤怒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跃说道:“就像当初我对摩根说的,除去镜南,任何一个能够享受红酒、牛排的高层,都是我的实验品。”   荷光者想到查尔斯的下场,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想错了,你会比查尔斯更惨,还记得跟查尔斯一起执行繁衍任务的那个女人吗?”   荷光者想起八爪怪物破腹而出的那一幕,脸色更难看了:“你这个恶魔。”   “摩根说过的话,就不要再重复了。”   他走到控制台前面,打开主控电脑,规划好航道和飞行参数:“你知道要找出一架可用的太空穿梭机有多难吗?这两个月我几乎跑遍了整块大陆。”   被注射镇定剂的荷光者已经出现意识模糊,全身乏力的症状。   林跃过去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简单,把你送上天。”   “什……什么意思?”   “你觉得住在空间站里的那些人找到你后会发生什么?”   “我……会……让……杀了我……”   “我想,你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可以威胁玛娜生态的生物,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舍弃……有一个词叫养虎为患,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你……你……”   荷光者张了张嘴,手无力垂下,彻底没了意识,林跃转身按下绿色按钮,把自动航行系统打开,启动延时点火功能,离开太空穿梭机。   十分钟后,呼的一声,推进器爆燃,那架小型太空穿梭机顺着弯曲向上的轨道冲天而起。   林跃看着快速投入天穹的一抹银线,小声说道:“总算搞定了。”   他又看了一眼系统菜单,任务栏已经开始倒计时。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超级汗腺】   呼~   风起的声音。   然后是珊瑚绒床单柔软的触感,林跃睁开眼睛,发现天还没亮,夜星正明,远方还有救护车驶过的音响,而小区对面马路工地上的警示灯在窗户倒映出快速变幻的红蓝光华。   回来了。   林跃长舒一口气,打量一眼熟悉的室内环境,目光在西墙挂着的绣春刀稍做停留,从床上坐起来。   大反派不在家,八顿也不在家,有些安静,还有些不习惯。   他将夏侯放出来,看着它竖着尾巴在膝盖蹭了蹭,这才找回一点家的感觉,抱着猫咪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走出去,给它往盆子里倒了点猫粮,完事去饮水机接了半杯开水,咕嘟咕嘟灌进肚子。   可能是出差太累了,他在客厅来回走动,又是喝水又是喂宠物,也不见谭晓光出来确认情况。   林跃当然也不会去打扰,喝完水在沙发坐下,回想《灵笼》世界的遭遇。   主线任务是崩坏剧情,先把4068杀掉,又把主角马克枪毙,发现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他悟了,只怕是世界之力默认他取代马克成为救世主角,这可怎么办呢?毕竟【动物之友LV3】在《灵笼》世界属实是一个超级变态的技能。   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片子剧情不容易崩坏,那就崩坏世界观,他就不信了,一部幻想动漫的世界观崩塌了,主线剧情还能安然无恙。   要说轻松崩坏世界观的东西,他手里有一样——萤石。   以2020年的技术手段,要把萤石取样、研究、改变性状,使其变成黑水那样的生物武器,很难。可是放在《灵笼》这个基因技术高度发达的世界,不是没可能,毕竟NIRVANA公司都研究永生了,这可是连《普罗米修斯》世界里的工程师都做不到的事情。   灯塔的三大法则之首就是传承优秀基因,那么嘉莉博士手中一定有不错的实验设备,能够帮助他将萤石武器化,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灯塔存在的意义比剧集里更加黑暗,一早移民月球和火星的人为了灯塔成为抵抗玛娜的前哨站,输出了大量前沿科技,这也是为什么灯塔医疗水平很高的缘故。   毫无疑问,这样的设定成就了林跃,也成就了复刻黑水的操作,不管嘉莉博士给他搞出的黑水和《普罗米修斯》世界的黑水有什么区别,总之它可以应用在噬极兽身上,就像当初《普罗米修斯》世界八爪鱼的卵能够吸收工程师生物装甲的基因一样,他培育的异形也能吸收噬极兽的优秀基因,一如那个拥有闪烁荧光的触须,身形像恶魔,气质如天使的异形母体。   将有一个全新的生态在玛娜生态上发展起来——靠着寄生的形式,日后是玛娜生态足够强大,还是异形生态更具潜力,都不是林跃关心的问题了,反正《灵笼》里的地球人作为少数族裔,短时间内不会是两大生态的主要敌人,可以安稳地过几年生活,未来怎样……那就是白月魁等人需要操心的了。   既然句号已经画圆,林跃不再多想,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检视这次《灵笼》之行的收获。   “系统已由《灵笼》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末日镇魂曲】   主线任务:崩坏剧情(已完成)。   支线任务:令灯塔坠落(已完成)。   特殊任务:击杀噬极兽可获得科技点(可至全视之眼升级界面确认成果)。   任务难度:危险。   任务完成度:良好。   良好?   得亏他想出这么一个偏门的法子来崩坏剧情,就这才“良好”评级?这个操作不够骚吗?还是说……崩坏的程度还不够?难不成是让他杀光人类?成为噬极兽的王统治地球?这个确实有点儿难为他了。   算了,良好就良好吧。   既然任务已经结束,林跃不想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发放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超级汗腺LV1】(注释:超级汗腺可以改善你的身体环境,LV1情况下,你的汗水会释放出淡淡的香味,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会被它所吸引,该技能可以主动关闭。)   终于又来技能了。   林跃发现一个……说是现象吧,倒不如说是设定,难度越高且非都市剧的任务,越容易收获技能奖励。   很明显,技能奖励对自身的提升要远大于随身空间啊、金钱啊、科技点什么的。   就像这个【超级汗腺LV1】,有了它以后,就没必要再买香水什么的了,而且从注释内容来看,对【师奶杀手】、【动物之友】两个技能有明显的效果加成。   不说相貌、为人、才艺,以后会不会有姑娘单凭味道就喜欢上他?   稍微平静一下情绪,他又看向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3点技能强化点。   “才3点啊……”   是,对比任务难度,确实少了点,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以他的能力,要单纯让灯塔坠落绝非难事,这原本就是一个相当容易完成的任务,给3点技能强化点也能说得过去。   然后是特殊任务。   平心而论,科技点对他的帮助不比技能少太多。   由系统空间取出全视之眼往脸上一戴,打开升级界面确认科技点数。   53232。   这就是他在《灵笼》世界奋战几个月的成果,后期因为想要送被异形寄生的荷光者上天,他把许多精力花费在找火箭发射场上,不然的话,科技点应该能到6W+。   5W+科技点。   升级什么好呢?   他浏览一遍全视之眼还能升级的东西,什么引导核弹,雷达定位系统,防弹材料、夜视组件、毒气过滤……最后,他选择升级II型黑蝇无人机。   在对应图标后面的升级按钮轻轻一点,叮的一声轻响,II型黑蝇无人机变成了III型黑蝇无人机。   根据系统介绍,III型黑蝇无人机在II型无人机的基础上追加了无线电波采集功能,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它可以监听一定范围内的手机通话,当然,前提是能够解密无线电波所载数据。要破解通讯加密技术,这件事对普通人而言十分困难,对拥有【黑客LV3】的林跃来讲,军用网络都能黑掉,脱个壳,解个码什么的,自然是小菜一碟。   不错,不错。   《灵笼》之行的收获比以前哪次任务都高。   幽灵手套解锁“3D打印机”、“力量增幅器”组件。   全视之眼解锁战斗面罩形态。   黑曜石追加放射元素标记器。   再加上任务完成后给的【超级汗腺LV1】,3点技能强化点,5W+科技点。   奖励真的很丰厚。   缓了缓神,他又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2】   【超级汗腺LV1】NEW~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3。   技能列表完了是属性列表。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8。   体质26。   敏捷24。   智力23。   精神20。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到底是“危险”评级任务,主线任务基础奖励值就是5点属性点,支线任务再给1点,6点没毛病。   眼见精神落后智力太多,于是在后面的“+”号点了3次,精神来到23,和智力一样。   强迫症患者舒服了——有来自心理上的,也有来自精神上的,感觉大脑对机体的支配度更上一层楼,疲倦感也减弱了不少。   回归三连结束,本该关闭界面的,不过林跃犹豫片刻,又鬼使神差地切换至技能列表,皱着眉头想了想,在【超级汗腺LV1】后面的“+”号轻轻一点。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流金岁月   【超级汗腺LV1】升级为【超级汗腺LV2】。   注释内容也变了——切换至【超级汗腺LV2】时,你可以调整汗液的味道,以造成被厌恶,以及大小生物唯恐避之不及的效果。   把别人熏走?????   林跃一脸懵,这是说【超级汗腺LV1】可以让汗水散发香味,【超级汗腺LV2】可以让汗水散发臭味吗?   让人讨厌的技能,系统还真是……怎么说呢?   林跃很无语。   不过反过来想一想,让人讨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还是有用的,只要我脸皮厚不怕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而且,这东西不只可以作用在人类个体上,所有生物都适用,比如在热带雨林里睡觉,野兽会绕路走,蚊蝇跳虫什么的全部躲得远远的,这就是最有效的驱虫水呀。   【超级汗腺LV1】是香水,【超级汗腺LV2】是驱虫水。   嗯,确实很有意思,这1点技能强化点花的还是很值得。   至此,回归三连结束,林跃往沙发一仰,长吁一口气。   喵,喵,喵~   夏侯吃了点猫粮,又喝了几口水,完事缓步走到沙发跟前往上一跃,钻进他的怀里,盘坐在腿上,很快嗓子眼儿便发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   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地,林跃坐着坐着就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谭晓光已经起床,正叼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   林跃定定神:“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啊?”谭晓光扬了扬新买的电动牙刷:“这玩意儿挺好用的,你要不要也买一个?”   “不需要。”林跃说道:“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都说了没什么,就是看你和夏侯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很有意思。”   林跃低头一看,赶巧夏侯醒来,仰起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四脚下沉,身体向上弓起。   谭晓光说道:“你什么时候把它弄回来的?”   “昨晚。”   “那八顿和大反派呢?”   “在宠物诊所陪周琳呢。”   “哦。”谭晓光点点头,刚要问他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早点,这时林跃的手机响了,从兜里掏出来一瞧,是柳全安打过来的。   “喂,老柳,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   电话那边传来柳全安七分激动三分焦躁的声音。   “好好好,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林跃挂断电话,一脸古怪地道:“还真被他等到了。”   谭晓光面露不解:“什么被他等到了?”   林跃没有说话,回到自己房间换上一套可以见人的便装,抱着夏侯往外面走。   “你不跟我一起吃早饭了。”   “不吃了,柳全安急着见我。”   谭晓光把牙刷往茶缸一放,拿着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吐槽:“撺掇你报名参加拳击比赛,他怎么想的呀?”   事实证明她搞错了,柳全安打电话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报名参加拳击比赛的事,他打电话找林跃是想让他当一回媒婆。   是的,他堵到了方薇,那个林跃带苏晗去HK旅游时偶遇的女子。   来到“海马健身中心”的时候,里面冷清的很,就两个健身教练在归置运动器材,一个来看望男朋友的小太妹吐槽楼下的锅盖面放的盐太多,能齁死人。   柳全安就猫在柜台后面,脸上分明写着“我有事”三个字。   “不是吧,你好歹也是位拳击教练,面对对手的老拳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瞧现在这幅怂样。”   柳全安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人在哪儿呢?”   柳全安指指房间最里面:“就卧推架后面,喝水呢。”   林跃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在卧推架后面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下面是修身运动裤,用一条红色发箍把头发盘起来的女人。   背心和运动裤中间露出一截,可以看到白嫩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抛开长相不谈,身材那绝对是没的说。   上回在HK,方薇穿的是连衣裙,打扮比较含蓄,不像她在健身房里,穿着十分简单,但是紧身设计能够体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确实很养眼。   “怪不得能把你迷住,条件不错呀。”林跃冲柳全安眨眨眼:“跟我来。”   “哦……”   这哪儿还是擂台上对学员吆五喝六的柳教练,不说表情,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跃气得踢了他一脚,还被问干嘛踢我。   就这,能让方薇这种白富美看上?才怪!   反正他是不看好柳全安的,但是呢,既然朋友求到面前,这忙该帮还是要帮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你上次跟我说它家的特色是什么来着?”   “特……色?哦,服务好,运动器材都是来自国外,符合欧盟质量标准,还有这里的健身教练,都是非常专业且受过为期三个月素质教育的。”   “私教很贵吧?”   “是有点。”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继续教拳击,你不再考虑考虑?”   “……”   俩人装出很随意的样子从西往东走,彼时方薇已经喝完水,把那瓶宝矿力水特空瓶往垃圾篓一丢,拎起搭在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往侧前方跑步机走去。   林跃“刚好”望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都愣住了。   “你是……林跃?”   “咦。”   林跃指着她想了又想:“方……方……”   方薇笑着说道:“方薇。”   “对,对,对,方薇,瞧我这脑子。”林跃略显局促:“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方薇说道:“我也是。”   她确实挺意外的,两个来自江海市的人在HK偶遇已属难得,没成想回到大陆还有机会见面,而且她对林跃的印象极好,作为陌生人,追出几百米送包给她,完事扭头就走,整个过程她只来得及口头道谢。   回到江海市后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他有些亏欠,但是在这上千万人口的大都会里,哪怕知道他叫什么,也是大海捞针无处寻,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没想到她突然地早到,居然在这里遇到想要感谢的人。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跃望柳全安说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柳全安,这位女士名叫方薇,是我前些日子去HK时遇到的……呃……朋友。”   “你好。”   “你好。”   俩人微笑着打招呼。   咕咕咕~   林跃的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约好过来见个面去吃早饭的,方小姐吃了吗?”   “我……”方薇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   “楼下有家咖啡店,我看有西式简餐供应,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   本来她就一直为没有正式道谢的事情不好意思,现在林跃邀她去楼下吃早餐,自然不好意思拒绝,而且如果这顿饭是她请的话,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走吧,我们边吃边聊。”   “那等我换件衣服。”   “没问题。”   五分钟后,方薇穿好外套,三个人来到楼下咖啡厅。   林跃点了一份火腿羊角包,一杯美式咖啡,柳全安是拿铁套餐,方薇点的是巧克力起酥和牛奶。   柳全安也看出她吃过早饭了,来咖啡馆是故意陪他们的。   “我刚才听你们聊天……柳先生是要来这边工作吗?”   “对,朋友说这边的工资和提成都比在拳击馆高,就想来这边试试。”   他倒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你朋友在上面当教练?”   “对,刘和平,你认识吗?”   “哦,他呀?我知道,那个浓眉大眼的陕西小伙儿。”   柳全安说道:“没错,就是他。”   “对了。”方薇看向林跃:“你今天来是要在这里办卡训练吗?”   林跃看了柳全安一眼:“有这个打算,还没定,他如果真的过来这边,我想大概率会……”   方薇说了一句让俩人意外的话。   “他这儿会费挺贵的,来的时候你提前知会我一声,我让老板给你最低的折扣。”   “怎么?你跟这里的老板认识?”   “对,‘海马’的老板是我朋友。”   柳全安:“……”   林跃递给他一个我早就说过“你们俩门不当户不对”的眼神。   “行,哪天来的话我提前通知你。”   “那你记一下我的电话。”方薇报了一串数字。   柳全安很无语,心说这小子究竟怎么做到的,苏晗、周琳、小蕊、还有个高三学生袁珊珊,都对他特信任,如今几句话的功夫方薇主动把电话给他了,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跃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心说这事儿真不怪他,今天既没有开【师奶杀手】,也没有实验刚刚到手的【超级汗腺】,方薇之所以这么给面子,主要是自己在HK帮助了她,完事回来江海市又不期而遇,站在她的立场,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缘分。   “好了。”林跃放下手机,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你经常来这里健身?”   “算是吧。”   “今天可来得够早的。”   这边还是供应早餐的时间段,可想而知她来得有多早。   方薇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略显不自然:“唔……嗯。”   林跃忽然想起上次在江大的遭遇:“其实,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方薇一听,好奇心顿时被吊起来:“第三次?不是第二次吗?”   “第二次是在江大。”   她一脸不解:“江大?”   “没错,研究生考试结束那天,你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往西边建筑学院驶去,当时我就站在距离桥头不远的地方。”   “对,那天我确实有陪表妹去江大找他爷爷,怎么?你是江大的学生?”   林跃说道:“我已经报考了江大的研究生。”   “哦?”方薇吃了一惊:“江大的研究生可不好考,你觉得能过关吗?”   “应该……没问题吧。”   “这么有自信?你要考哪个专业的研究生?”   林跃心说江大?北大都没问题,我这到麻省理工剑桥牛津都能拿全额奖学金的人,要是连江大的研究生都考不进,干脆找块豆腐一头闷死算了。   “计算机吧。”   “真可惜,如果是建筑或者土木工程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推荐一位老师。”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是真的考上江大的研究生。如果在学校遇到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试着去找他。”   “是你上次去见的人吧?”   “对,土建学院的博士生导师,向槐向教授。”   向槐?   林跃听到这个名字呆了一下,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咦,你怎么了?”   “你说的这个向槐,是不是对古币有一定研究的老先生?”   这回轮到方薇奇怪了:“没错,他确实很喜欢收藏古币。”   “……”   “难不成,你认识他?”   林跃说道:“半年前我想出手一枚双鹰金币,去古董店一问,对方报了个杀猪价,这时候有位老先生仗义执言,给了我一个公道数字,买走了那枚双鹰金币,当时他告诉我他叫向槐。”   直到现在,他才搞明白当时听到“向槐”这两个字时为什么觉得耳熟,应该是他在影视城跑龙套时看到过一篇报道,就是介绍江大土建学院的情况,里面就有提到“向槐”这个人,说他是海外知名建筑设计师,最近几年才回到国内,被江大聘请到建筑学院任职。   “这还真是……够巧的。”   方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今天的遭遇,HK遭遇,江海重逢,兜了好大一个圈儿,自以为比大海捞针都难的再见,居然能牵出这么多因果联系。   她的姨妈是向槐的儿媳妇,向槐当初帮林跃仗义执言,林跃在HK帮她送包,说起来,还真是挺有缘的。   说起向槐,林跃又说了第二次见到他时,老头儿跟广场舞大妈生气的事,方薇笑得花枝招展,说是是是,他老人家就爱管闲事,回到国内都有一段时间了,还适应不了社会环境,看到不平的事就要管一管,也不考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搞得表妹一提起这件事就呲眉瞪眼,好不气愤。   柳全安有点懵,他就是叫林跃过来帮他牵线搭桥认识一下喜欢的人,方便以后见面能够说上话,结果搞来搞去这俩人找到了共同话题,说得那叫一个开心,平平常常一顿简餐,居然吃出了烛光晚餐的感觉,好在林跃没有忘记此行目的,不止一次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并将其展开、发散,才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电灯泡。   早餐一般都是快节奏进行,仨人吃了整整一个小时。   要不是方薇公司里的人打电话过来叫她回去处理公务,搞不好还能再谈一个小时。   柳全安是真服了,这位林兄弟懂的东西那叫一个杂,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中间到女人用的化妆品,古驰、香奈儿当季新款有哪些,就没他不知道的。   “你这是帮我牵线搭桥呢,还是自己泡妞儿呢?”   林跃瞪了他一眼:“别瞎说,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柳全安说道:“有女朋友怎么了?不是还没结婚吗?”   “我对大龄剩女没兴趣。”林跃懒得跟他在这件事上纠缠,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路我可给你铺平了,接下来怎么撩,就看你自己了。”   柳全安说道:“感觉认识以后突然没信心了。”   “试试吧,不试试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呢,被拒绝也没什么,身上又不会少块肉,多个刀口什么的。”   “那倒也是。”   搞定这边的事情,林跃告辞离开,赶往宠物诊所,跟苏晗说了一遍早晨发生的事,倒不是他什么事都要跟女朋友汇报,主要是想着有方薇的关系,再加上他跟向槐也认识,要不要征求下谭晓光的意见,考试过关后去找方薇活动一下,转去向槐那边读硕。   硕士三年不比本科,有一个处处关照自己的导师能少走许多弯路,而且向槐在业内名望很高,以他的弟子身份毕业,往后的就业前景也要好一点。   当然,他是不需要的,可谭晓光需要呀。   林跃没有留下来吃午饭,十点一刻就返回了小区,要说原因……和谭晓光没有关系,是系统给他下发了新的任务。   回到楼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完事打开笔记本电脑。   等待开机的这段时间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在内容页上找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对象,一部都市题材影视剧——《流金岁月》。   来的路上他就在奇怪,这里的《流金岁月》是指港片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茶味浓郁   【兼然幽兴处,院里满茶烟】,侦测到《流金岁月》,编号为1499的幸运用户的吐槽:真佩服某些编剧,以前是抗日神剧引领一时,现在呢,换成激化两性矛盾的剧,只要套上个女性独立自强、声讨重男轻女的外壳,就能收一波智商税,这部剧的狗屎价值观比《小时代》有过之无不及,凡是小地方来的人或者穷人,都是一心算计,城府精明,富人高知皆善良。难道编剧和导演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的善良是建立在利益未受损的前提下,一旦下层人士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便会化身恶人用那些看不见的规则和门槛拼命打压?户口、房子、人脉、特权、教育机会……凡此种种,都是用来固化阶级,维护自身所在集团优越性的社会潜规则?扭曲的人设,不合逻辑的行为,幼稚的商战,童话般的情感,呵呵,呵呵,呵呵。   主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电影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   是否接受(Y/N)。   笔记本启动后,他先打开必应搜索了一下剧名,然后明白了。   系统给定的任务对象应该不是港版《流金岁月》,而是那个被幸运观众疯狂吐槽的20版《流金岁月》,站在他所在的时间点,这部电视剧还没有上映呢。   《流金岁月》一共38集,片子挺长的。   林跃看了一眼时刻表后,没有浪费时间,登陆自己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流金岁月”进行播放。   《流金岁月》讲述了一对家境不同,但是一起长大,相知相伴的好朋友蒋南孙和朱锁锁的人生故事。蒋南孙出生优渥家庭,外表看上去温顺,内心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力量;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朱锁锁有着对完美家庭的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家是最大的愿望。   蒋南孙为梦想坚持学业,却遭遇家庭与爱情的双重变故,朱锁锁挺身而出为蒋南孙解决衣食住行等各种困境,帮助蒋南孙完成从学生到职场人的转变;朱锁锁为实现愿望在职场打拼,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家却遭遇婚姻问题,蒋南孙暖心陪伴,帮助朱锁锁成功走出困局。   尽管时光辗转、生活起落,两人始终在岁月浮沉中依偎前行,在成长中相互治愈。   从上午11点看到晚10点,谭晓光回来了,林跃听到外面的动静,出去问他怎么中午没有回来,说是公司要举办年会,他去和酒店的人对接,一直忙到现在才敲定好项目流程和细节布置方面的事。   林跃跟他说了向槐在江大土建学院任教的事,谭晓光大学读的是工程管理专业,如果向槐肯帮忙的话,应该可以过去土建学院那边读硕士。   谭晓光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江大的研究生,毕竟成绩还未公布,也不知道今年的划线分是多少,而且还有复试那一关呢,只能说三个月后看录取情况再定。   既然合租老哥同意了,林跃便回到房间继续观看《流金岁月》,直至第二天上午,他才看完这部一共38集的都市剧,等待谭晓光离开后,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抱着夏侯按下接受热键。   唰~   白光一闪,电脑椅上的大活人消失不见。   ……   天气有点热,孩童的哭闹夹杂在嘈杂的机动车咆哮声中钻入耳廓。   林跃感觉有点而晕,很奇怪自己精神加了那么多,为什么进入影视世界还会感觉不适。   “小伙子,你没事吧?”   “小伙子……”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   这时他才感觉大脑清醒了一点,抬头一瞧,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都入春了还穿着一件加厚的羊毛衫。   林跃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电动车,再瞧瞧坐在地上的自己,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会头晕,原来是被这位大姐骑电动车刮倒了。   右小腿外侧还有点疼,他用手按了按,发现不严重。   “我没事。”   “小伙子,要不要去医院看下,过去前面路口,就有一家骨科诊所,这撞伤不比擦伤、划伤什么的,当时可能没有大碍,睡一觉起来就会严重的。”   这位大姐心挺好,没想着推卸责任,而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林跃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大姐,不用了,我这人皮糙肉厚,没事的。”   他说的是实话,以他的体质,这点儿小磕小碰根本不算什么,睡一觉就恢复了。   “你真没事?”   “没事。”   “要不这样吧,你记下我的号码,如果之后有什么问题的话,给我打电话。”   “大姐,你是在咒我吗?这么不希望我好啊?”林跃开玩笑道,他还是第一次见撞了人不想方设法推卸责任,反而给自己找麻烦的主儿,不过诧异归诧异,内心还是挺有好感的。   穿羊毛衫的大姐一脸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走就是了,我真没事。”林跃活动一下两只脚,还跳了几下,给她证明自己确实不要紧。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推着电动车走了不到十步,回了三次头,这一幕看得林跃欣慰之余颇多感慨。   骑电动车,证明没钱。   用的手机是诺基亚直板手机,现在都2015年了还用这个,更加证明她的拮据。   贫穷如她,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难得。   韩国影片《寄生虫》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   一个富人,同等善良行为所付出的成本相对穷人而言要低得多的多。   一如《流金岁月》这部剧里的女主角蒋南孙,口口声声说章安仁虚伪,恶心,可是当她家没钱后,做的事情还没章安仁光彩呢,毕竟章安仁是精品酒店工程的参与者,也是学校的助教,他有充足的理由维护学校的规章制度。   王永正这厮敢不遵守章程私换涂料,身为同事的章安仁就有义务举报他的作为,天知道王永正和涂料供应商是不是有利益交换呀。   既然是一场竞争,一方犯错,一方借题发挥,归根结底只是利益之争。   什么举报就是小人呀,这种认知,林跃只想说一句不审视前置条件的肆意批判就是耍流氓。   而且王永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且比章安仁更恶毒——早在章安仁举报他私自更换涂料前,他就对董教授的女儿说章安仁是废物,对蒋南孙说章安仁的民宿设计方案老土,还说章安仁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学校可以为王永正和章安仁带来利益,章安仁为了自己的利益举报了王永正。   蒋南孙可以为王永正和章安仁带来情感慰藉,王永正这个海王为了得到蒋南孙在背后说章安仁的坏话。   性质有区别吗?   没区别吧。   那位大姐已经走到街道拐角,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他笑笑。   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不是富豪捐了多少钱,做了多少慈善,是穷人对善良的坚守。   林跃冲她挥挥手,转身往前面走去,一面唤出系统菜单,检查这次的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蒋南孙和朱锁锁,依靠美貌在生活和工作中得到无数的帮助,似乎在告诉每一个电视机前的小女孩儿,我只要长得好看,就能轻松地克服困难,获得帮助,为所欲为,请让她们见识一下生活和职场里的残酷。   支线任务:令剧中养尊处优的富人体验一下穷光蛋的生活。   仔细想想的话,剧中两个女主角确实一直在靠颜值开挂,尤其是朱锁锁,这个原著里没有好下场的拜金女。   搞定任务内容,林跃转移注意力到脚下,这时经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奔驰车,看到玻璃窗倒映出的那张脸,他打了个愣。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你们不配   章安仁?   那个被群嘲凤凰男的家伙?   穿越到他的身上了?   三个问号在脑海闪过。   是的,就是刚才自己吐槽过被某些观众恶意咒骂的凤凰男章安仁。   章安仁真是凤凰男吗?   仔细想想,简直叫人笑掉大牙,建筑学院博士生,几年时间就在上海买房了,虽然是浦东,可他完全是靠自己能力走到这一步的。   蒋南孙有什么?   一个快被败完财产的家庭?一个在事业和金钱两方面都帮不上章安仁还一直扯后腿的蒋父,一个看不起他出身的蒋母,以及吹毛求疵,整天就知道玩浪漫,耍小姐性子,乱花钱,从不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蒋南孙?   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拍,正常情况下,章安仁如果是个看重利益的人,早把蒋南孙这种帮不到自己一点忙的所谓大小姐踹了,要说漂亮姑娘,每天涌入上海的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在她身上吊死?以他的条件,找个外地公务员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不难吧,搞不好以后还能在事业上帮到他。   反正女编剧们整的都市剧就这样,优质男人会像苍蝇一样围着女主角转。   吐槽的同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皱了皱眉,穿越的时间可真有意思,正是第一集章安仁非常有礼貌地回应了蒋父的看不起,离开蒋南孙小姨黛茜的房子后不久。   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蒋父、蒋母、蒋南孙、蒋南孙的小姨黛茜、王永正在一起吃饭的情节了吧。   一个嫌贫爱富,嗜赌如命的蒋父。   一个鼻孔朝天,不知道尊重人,把礼貌当成虚伪,背后说别人坏话还自认真实的王永正。   一个为人尖酸刻薄却非要演出超人姿态的婊子黛茜。   一个终日游手好闲,屁事儿不干,花了婆家几十年钱,还一副我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的蒋母。   再加上双标矫情,整天瞎作的蒋南孙。   呵呵~   章安仁活得憋屈,过得隐忍,懂礼貌,讲客气,现在换成他……我去年买了个表,超耐磨。   ……   当晚。   彩风楼包房内。   “你有时间呀,把那个小章同学一起叫过来,我跟你们聊聊这些问题,这完全是一种思维,跟这个格局,知道吗?讲到格局呢,这个格局不够大呀,别说做图纸了,做什么都很难有出息。”   蒋父不断地白话自己的投资经,相比章安仁,他更看重王永正,因为这是一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   这话蒋南孙不爱听,因为很明显,她的爸爸是在讽刺章安仁。   “你格局大,那怎么把我们家那么多房子败没的?”   蒋父说道:“投资嘛,有输有赢很正常。”   蒋南孙刚要接话,蒋母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要顶撞蒋父。   “我觉得叔叔说的对。”王永正说道:“投资嘛,就是花钱,就像有些人买房子,不是看它的面积有多少,而是看它的价值有多高,有些人这一点就是搞不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把自己在餐巾纸上画得草图拿给黛茜:“今天下午我去看了你的房子,这个三室一厅呢,隔成四个半的套间,能住九个人,确实有很高的性价比,但是我这个方案是隔成两个半套间,中间还有一个公共区域,住起来会很舒服,而且还提供了一个看不见的价值。”   外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只要仔细琢磨,不难发现他是接过蒋父的话头,再在章安仁的头上踩一脚,意思很明显,这个废柴没有格局。   咚咚咚~   这时房门响了。   蒋母以为是服务员过来添菜,道声:“请进。”   彼时黛茜正跟蒋南孙交头接耳,说王永正很聪明,是在帮她。   然后,蒋南孙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讶然说道:“你怎么来了?”   对,是章安仁。   他明明说晚上还有事的,虽然根本原因是蒋父不待见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滚。   “我来听你们背后议论我呀。”林跃冷笑着打量一圈在座之人,走到婊子黛茜面前:“拿来。”   “什么拿来?”   她看着这个突然闯入餐厅的男人。   “我的设计图纸。”   蒋南孙站了起来:“安仁,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婊子,不配我帮她做设计。”   这个一脸尖酸刻薄相的女人,在蒋南孙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在根本不了解章安仁为人的情况下,总是有意无意给她和王永正制造机会,背地里搞见不得人的勾当。后面蒋父跳楼,帮蒋母怼蒋南孙奶奶时说什么姐姐在他们家受了几十年的苦。   打几十年麻将,跳几十年舞,不用做饭,不用干家务,还有钱拿,宝石、钻石首饰随便买,这种日子多少女人想过都过不上,居然被这婊子说成受苦?说成为蒋家三代人没有自由地活了这么多年,她把家庭当成什么了?不想为家庭负责,结你妹的婚啊,还自由……要么说活该这贱人没人要呢。   还有,蒋父欠了很多钱,依照常理这属于夫妻共同债务,蒋母是有义务还钱的。黛茜对前来要债的那些人说以后有问题找她,结果呢,这贱人带着本该接过还钱重担的蒋母跑意大利不回来了,那堆破事儿全丢给蒋南孙奶奶这个最没义务还钱的人了。你不愿意管当初放什么屁?   要说全剧女角色林跃最讨厌谁,朱锁锁排第一,她能排第二。   “婊子”俩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章安仁,你……你说什么?你居然敢这么跟黛茜讲话?”蒋父大怒。   林跃说道:“你们可以背后讽刺别人,我就不能当面骂你们吗?像你这种职业赌棍,活在世界上简直浪费空气,一把年纪还靠啃老过活,自己什么玩意儿心里没点儿逼数?整天教训这个教训那个,你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把蒋父按了回去。   因为确实是他们背后讽刺别人在先,如今被人上门痛骂,说自找的没毛病。   “章安仁,那是我爸,你怎么说话呢?”蒋南孙恼了,他们讽刺他是不对,可是旁边坐的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小姨,他进来后不由分说就是一通骂,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怎么说话?”林跃冲她冷冷一笑,看着满脸阴沉的黛茜和蒋父说道:“尊敬你们的前提是我和蒋南孙是男女朋友关系,现在我正式宣布,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分道扬镳,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也就没有尊敬你们的基础了对吗?而且我会用尽有趣的手段,让你们为今天的作为付出代价。”   “哦,还有你。”林跃看向王永正,说了三个字。   经典国骂。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王永正理解不了,那个从来不跟人急,从来都是满脸堆笑,唯唯诺诺的章安仁哪里去了?   林跃说道:“跟你讲礼貌,你说别人虚情假意,现在我很热心地问候你妈,你是不是应该夸我真诚?”   “章安仁!”   蒋南孙过来拉他。   林跃皱皱眉,带着厌憎甩开她的手:“滚。”   蒋南孙被他这一句“滚”喊傻了,什么时候章安仁会这样吼她了?别说对她,自从两个人相识相知,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吵过架,是系里的老好人,可是今天……   她这儿没言语,那边王永正站起来,挥拳就朝林跃脸上打去。   结果还没贴到身前,便给一记闷脚踹翻在地。   林跃拿出刚才王永正给黛茜画的草图:“西式装修风格,哟,还有壁炉。这是不是得挂个牌子,告诉客人壁炉仅供装饰,禁止使用啊?还创造一个价值?不说国人能否适应西式布局,真要搞浪漫把房子点了,损失算谁的?而且有壁炉就得有烟筒,周围都是民宅,你家房子又矮,大冬天客人一点火,风一刮,把烟吹到周围房子的窗户上,影响邻居的生活了,这个侵权行为谁来负责?讲别人方案老土,呵呵……”林跃环视全场:“你们这一窝不懂尊重别人的婊子和畜生还真是蛮般配的。”   他把餐巾纸往王永正胸口一丢,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转身往外面走去。   蒋南孙想去追他,给黛茜拉住了。   “王永正,你有没有事?要不,打电话报警吧。”   “好啊。”声音由走廊里传来:“我正想去趟警察局,把姓董的干得那些骗取科研经费,收受工程回扣的事交代一下呢,哎,不知道巡察组什么时候来高校,我得多干些举报这种小人行径才行。”   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我跟你已经分手了,别再纠缠我   第二天下午。   办公室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走进房间,打量一眼周围:“王永正呢?”   林跃头不抬,眼不眨,钢笔沙沙,继续在信笺纸上写字。   “哎,我跟你说话呢,王永正呢?”   “什么时候等你会说人话了,再学别人问东问西,不然只能显得像个蠢货。”   “你,章安仁,你这什么态度?”   “董小姐,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你的学长,请教问题的时候用尊称了吗?用敬语了吗?你没礼貌在先,我为什么要对你有一个好态度。”   林跃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笔放下,然后起身去整理材料。   董教授的女儿莉莉安偏头一瞧,先是眼睛一亮,因为信笺纸上的字写得太漂亮了,不过下一秒钟,她的脸色就变了。   “你这写得什么?”   她一把夺过放在桌子上的信笺纸,三下两下扯碎。   林跃话也不说,走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啪~   非常响亮,而且清脆。   莉莉安的嘴角溢出血来,一脸愤怒盯着他。   林跃扬了扬手里拿的手机:“刚才你撕举报信的一幕我已经拍下来了,只要我再写一份材料交上去,把这段视频发到校长办公室,我想……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牺牲该牺牲的人保全自己的。”   莉莉安咬着牙齿说道:“你……章安仁,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啧啧啧,威胁我?也对,现在哪个所谓的教授不玩儿基金,不钟爱横向课题呀,因为可以搂钱嘛;纵向课题的钱多,但是不好干呀,最多给自己带的研究生、博士生报个人头,给他们发工资的时候昧起大部分,只拿出一点生活费,又或者在外面弄个中介公司,收收采购的回扣。说是导师,实际扮演着老板的角色,而学生就是打工仔,你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但凡有一点不满,就不给你毕业了。甚至于,以后你找工作都难,因为你破坏规则了,敢举报导师,那么这个专业领域里所有利益共同体都会给你使绊子。普通人会怕,寒门出身的学子会怕,但是我不怕,谁敢整我,我就弄得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就比如你爸,是,我跟他没过节,不过很遗憾,他不该把王永正弄回来,而王永正,他不该招惹我的。”   林跃拿起手机划了划:“看看,是不是你爸的账户资金往来情况?只要肯下功夫查,你觉得找人代持财产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吗?哦,对,材料没了我可以重写,你爸的名声和工作毁了,我想……会郁郁寡欢早死几年吧。”   莉莉安说道:“你……你怎么那么恶毒?”   林跃说道:“教授工资也不低呀,他们为什么做这种事呢?既然敢做,就得承受有可能带来的风险。别跟我讲什么大环境就这样,不随波逐流就会被踢出局,对得起良心的工作有很多,做一个穷人最不怕半夜鬼叫门,但是你们这种人不干呀,放不下优渥的生活呀,所以,别抱怨,这都是个人的选择。”   他拉开书包拉链,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发现是章安仁给系里写的各种建议,及一些统计数据,便往垃圾桶一丢。   越是努力的人,越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人,越是爱上进求认可的人,越是被剥削得最惨的那一个,同样是系统内最不受重视和待见的一个,很多教授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夜总会里陪甲方唱歌跳舞,手伸到公主的裙子里还高谈阔论教育学生该怎么做人的是他们,踢了多年发妻,娶年轻女学生的也是他们——这还算有良心的。   “你听说过‘躺平’吗?哦,现在还不流行这个。”林跃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对了,见到王永正帮我问候他妈,如果……昨天那一脚没把他踢残的话。”   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隔壁房间的人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害怕牵连自己躲了起来,还是本来就没人在,总之只有踏踏的脚步声响,然后,他在门口遇到了蒋南孙。   “章安仁,我想跟你谈谈。”   就是这个表情,拉着一张脸,目光阴鸷,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都在说着“我对你很失望”。   电视剧里章安仁不爽蒋父到办公室逼他拿钱的时候她就是这副表情。   后面跟李一梵吐槽大罗时,还说遇到大罗前只有一个人让她这么恶心,谁呢?章安仁呗。   林跃看到这个情节时真的有说“excuse me?”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俩人只是男女朋友,婚没订,床没上,最多搂搂抱抱,这就要卖房给蒋家救急?何况卖了房子也填不满蒋家的无底洞不是?而且瞧蒋南孙那意思,还觉得章安仁父母有钱的话借给她家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   蒋父平时对章安仁那么看不起,那么不尊重,跑到工作单位闹还不许男方生气?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为了躲避债主,住几天酒店怎么了?蒋家人是皇亲国戚还是怎么地?没听过有句话叫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惜蒋南孙没有。   章安仁怕债主上门找他的茬,然后闹到学校,为的是什么?对,怕丢了工作,只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他和蒋南孙能有一条后路。   真要卖了房子,丢了工作,再背负沉重的债务,还要养活蒋家三个没有谋生能力的人外加自己的父母,拿什么吃饭?   有情饮水饱?   所以说,你跟女人讲理智讲处理事情的方法,她跟你讲态度,说什么交换一下立场,她会奋不顾身倾尽所有帮助章安仁,口花花谁不会啊,蒋父跳楼后,养活一家人二十多年的老太太没人管了,她都犹豫了整整一晚才下定决心不去意大利呢,后面见识到钱难挣后,开始学朱锁锁利用美色勾引大罗,设计敲诈,再后来挖李昂的事也很无耻,把以往的原则和道德全丢了。而且你要章安仁跟你一起承担债务,到了王永正这里就不要求一起承担了?说什么不想他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改变,喜欢看他为理想努力,每天自由自在的样子,尼玛的要穷小子卖房帮你还债,但凡一点犹豫和为难就被打上渣男、恶心的标签,到了富二代那边就谈理想谈爱情,这种双标狗还有脸嫌弃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可靠的章安仁?像这种看似白莲花,实则一坨渣的垃圾女人,林跃觉得自己没给她一巴掌已经很克制,很有风度了。   “章安仁,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蒋南孙的话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滚。”   林跃撇撇嘴,并不理睬她的甩脸子,快步往前面走去。   “你站住。”蒋南孙扯住他的衣袖不放。   林跃迅速转身,用力一甩,把她掀了个趔趄:“有病吧你?”   前面走过的两名助教惊呆了。   “那是章安仁和蒋南孙吗?”   “他们俩怎么了?”   “闹分手?”   “章安仁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对啊,他不是讨好型人格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   要知道以前章安仁和蒋南孙可是模范情侣,前者人品脾气都不错,后者文艺女神,现在呢,似乎是男方要甩了女方,玩够了就分手?渣男!   林跃转回头,冲那二人一瞪眼,吓得他们赶紧低头离开。   “我再说一遍,咱们俩从今往后没有任何关系,别再纠缠我。”   “好,好,章安仁,这可是你说的……”   林跃向她走过去,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之前的离婚协议作废,把这份新的离婚协议给你小姨,告诉她,你前小姨夫反悔了,两个人的财产和债务需要更加细致和公平地切割,如果她不肯,通知我,我会叫律师去跟她谈。”   蒋南孙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气的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做的这么绝,说要搞她小姨就要搞她小姨,关键是他……怎么做到的?前小姨夫为什么把这种事委托给他来办理。   林跃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朝着前面走去。   这时走廊里吹出一阵香风,带起蒋南孙的头发,她偏头一瞧,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跑出来。   “章安仁,你站住!”   林跃步履依然,连丝停顿都没有。   “章安仁,章安仁,我叫你站住。”   莉莉安在蒋南孙疑惑的目光中快步追上去:“我想跟你谈谈。”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我其实很擅长软饭硬吃的   “谈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非要这么做吗?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且不提你那些证据是不是真的,你就那么笃定学校会站在你一边?”   “你是想说你爸在学校经营多年,校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对吗?而且我这是破坏规矩的行为,一定会遭到学校全体教职员工打压。”   “……”   “董小姐,知道昨晚蒋南孙他们家的人,还有那个你喜欢的王永正是怎么形容我的吗?他们说我格局小,我呢,今天上午就办了两件事,第一,写了一份关于部分高校教授骗取科研经费,虚构交易,收受回扣,压榨学生等恶劣行径的报告,第二,我联系了几位对国内学术界风气有所关注的华裔学者,其中有一位还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干事,他们表示对这份报告和我手上的材料十分感兴趣,我想……当咱们学校的名字出现在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刊物上,当学校排名因为学风不正的关系而大幅下降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董教授身败名裂,丢掉铁饭碗。”   “你……你这样做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可是我乐意呀,这样就没人说我格局小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用一份工作为代价来倒逼学校清理那些害群之马,站在普通纳税人的立场上,站在那些被导师压榨成狗的学生的立场上,我是不是做了他们想做而做不到或者不敢做的事,你不觉得这十分有意义吗?”   “你会害死自己的。”   “你是想说你爸的那些‘甲方’手眼通天吧?”林跃又晃了晃手机:“这些人的资料都在我手里,亲属关系,朋友圈儿,财产构成,谁敢跟我玩阴的,他们在国外的老婆孩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说到做到。如果我没猜错,你妈会在下午三点一刻出现在via Plauto,33号,一家名叫‘MAKASAR’的茶店,和你的舅妈一起喝下午茶,唔,这家店的混合茶很不错,我喜欢辛辣味那一款,今年暑假你要是还有机会去舅舅家玩,可以顺道一试。”   “你……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做这些事情?”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看你们这些富人从云端跌落的样子有多狼狈。”   “章安仁,我求你,真的……”   林跃转身前行,理都不理她。   “你究竟想我怎样才能不举报我爸?要钱?留校资格?还是论文方面的事?”   “普通人所憧憬的名和利我都曾拥有过,所以对这些没有兴趣,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恶有恶报。”   “你……你跟蒋南孙分手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不真心另说。你不配做我的女朋友,在我看来,任何与王永正有染的女人,只配当我的性奴,绿他的感觉会很好,我不介意当着他的面上你们。”   “你……无耻禽兽!”   “你们明知道他是那种到处沾花惹草的人还要往上凑,说明你们是一群贱人,你们自己都不自爱不尊重自己,我有必要尊重你们吗?”   林跃笑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莉莉安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一周后,傍晚时分。   林跃在弄堂口卖面筋的小摊边等到了朱锁锁的表哥骆佳明。   骆佳明是《流金岁月》另一位女主朱锁锁的表哥,工作是搞IT,个人形象说斯斯文文,不如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朱锁锁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便丢下她和别人跑了,她爸爸是海员,很少回国,所以她从小在舅舅舅妈的照顾下长大,一般这种环境,表哥看上表妹的情况不多,可是这里……骆佳明对朱锁锁的喜欢,那真是卑微到骨子里了,或者说“舔狗”到极致了。   偏偏朱锁锁对他没兴趣,眼睛盯在那些精英、富豪身上,最近就借着帮闺蜜蒋南孙的小姨黛茜送材料的机会,在精言集团办公室结识了总裁叶谨言的司机马师傅,这位马师傅也挺绝的,为了追到她,居然冒充精言集团高管。   座驾宝马七系,有钱有能力,特别会照顾人,舍得为她花钱……   朱锁锁一下子就认定马师傅是她的真命天子,骆佳明这边呢……反正就是舔狗的典型反应,对于朱锁锁不接他电话,早出晚归,收了很多奢侈品这种事患得患失,危机感倍增,进而发展到死缠烂打,自暴自弃的程度。   林跃对于这种人是没有好感,不过嘛,看在主线任务的份上,拉他一把还是挺有必要的。   “老板,记得多放点辣椒。”   嘱咐面筋摊老板一句,林跃冲背对他往前走的人喊了一句:“骆佳明。”   骆佳明止步回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面筋摊前面叫他名字的陌生人。   “这是六块钱,老板,您拿好。”林跃接过对面一脸烟火气的中年男子递过来的烤面筋,朝着骆佳明走去。   “你是……”   “我叫章安仁。”   “章安仁?”骆佳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蒋南孙的前男友。”   一听“蒋南孙”三个字,骆佳明一下子回忆起来,朱锁锁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闺蜜蒋南孙的男朋友,特别知冷知热的一个人。   可是“前男友”是什么情况。   “你跟……蒋南孙分手了?”   “唔,就前几天的事。”林跃把一根面筋递过去:“吃吗?”   骆佳明说道:“我妈不让我吃这个,说不健康。”   骆佳明比谢宏祖那个妈宝男还窝囊,像朱锁锁这种一门心思过上等人生活的拜金女,怎么可能看上他?   哪怕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真要跟骆佳明凑一对,在她的定义里那也是下嫁。   似这样的男人,在女人眼里永远贴着“不成熟”的标签。   林跃也不强求,拿到面前咬了一口,说实话烤的不是很好,没有那种Q弹的感觉,不过调料很赞,咸辣适中,香辛料的味道也不会掩盖烤面筋特有的麦芽甜。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我跟蒋南孙的事,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知道朱锁锁去了哪里?”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骆佳明的心思,这几天朱锁锁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不说,还经常带一堆好吃的回来,似乎是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这让他很受伤,整日茶饭不思,工作完全不在状态。   “想,想……”   他急忙点头。   林跃又递出去一根面筋:“吃吗?”   “吃,吃。”这回他也不说这东西不健康了,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啃干净,把竹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走吧。”林跃也把竹签丢掉,经过烤面筋摊时非常礼貌地找老板要了两片餐巾纸,一片递给骆佳明,一片自己用。   弄堂口对面的街道停着一辆宝马Z4。   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去,骆佳明犹豫一下才上车,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主要是这车……不符合章安仁的人设。   “我可是很会吃软饭的。”   骆佳明被他挑破心事,尴尬地笑了笑。   “我是说真的。”   林跃一脚地板油下去,那车嗖的一下冲出去,把骆佳明吓得一哆嗦,又想去抓扶手,又想去系安全带,表情那叫一个可怜。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上了路林跃就把车速降下来,行驶得特别流畅。   很快,车子在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外面停下,两人下车往大门走去。   骆佳明看了一眼头顶闪烁银光的“逸庐”二字,又看看对面的小花园,知道这里的消费一定不低。   走进餐厅,林跃屏退接待,径直走向靠窗一张餐桌。   那里坐着朱锁锁和假装自己是精言集团高管的马师傅。   彼时她刚喝完高脚杯里的红酒,看到林跃进来眼神一变,有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是你?”   看得出来,蒋南孙跟她讲了俩人分手的事,甚至于那天彩风楼发生的一幕,也倒给她听。闺蜜嘛,三观不同?呵,在歧视外地人和穷人这件事上,两个女人的表现如出一辙。   “怎么了?”   马师傅一看女友满脸不爽,顿时火起,看着林跃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和锁锁是什么关系,现在请你离开,不然的话,我会立刻叫保安。”   林跃玩味一笑:“好的,我马上离开。”   他往后退了几步,让出骆佳明的脸。   朱锁锁的眼神变了,从椅子上起来:“佳明,怎么是你?”   骆佳明看向马师傅,目光里有浓到化不开的悲伤:“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吗?”   “对,是他,马先生,我的男朋友。”朱锁锁恨透了把骆佳明带过来的那个人:“章安仁,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林跃耸耸肩:“我是在帮你哦。”   “帮我?”朱锁锁面露不解。   骆佳明显然没有注意林跃意味深长的讲话,看着马师傅说道:“你就是那个开宝马七系,给我爸妈买秃黄油和蟹粉礼盒的那个人?”   朱锁锁一看事情都这样了,那就大大方方承认吧,反正对这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自己的表哥早就受够了,不如就给他一刀,让他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   “没错,就是他。”   骆佳明的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小锁……小锁……”   嘴里痴痴地喊着她的名字。   啪啪啪~   这时林跃鼓掌说道:“朱锁锁,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说是来帮你的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朱锁锁,你应该感谢我的,对吗?   朱锁锁看过去,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用你帮,章安仁,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你是这种人,早知如此,以前就不该同意你和南孙交往。”   “谢谢啊,你真应该反对的,因为以她的为人,真的不配做我女朋友。”   蒋南孙和朱锁锁肯定配不上他,在林跃看来,她们连章安仁都配不上。   因为以章安仁的性格,留校后一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地做学问,经营自己的关系,以后肯定会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这么升上去,这种人是越老越值钱,越老越吃香,不仅工作稳定,而且名利双收,其职业对家庭、对子女教育都有加成。   从蒋母送宝马车那一段可以看出,章安仁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是倍受打击,潜台词是“你们家有钱,能给蒋南孙买车,我买不起,我真没用”。   他如果一心要吃绝户,会有这种心理活动吗?   剧中有一个情节是,他把那么看重的,甚至代表老家全村人的骄傲的聘书拿给蒋父看,结果被当成餐桌垫弄得都是菜汤和油脂。   还吃绝户?吃绝户的前提是蒋家有钱,蒋家有钱的话蒋父需要惦记他的房子,要他把房子卖了去炒股?而且蒋南孙也说过,她们家多余的房子都被她爸卖光了,好歹是个博士,这点逻辑推理能力没有吗?   要不是真心喜欢蒋南孙,他需要忍受蒋父的嘲讽、奚落去巴结一个帮不上自己的,破落的OLDMONEY?逻辑呢?   现在某些女性,一提起凤凰男就恨得咬牙切齿,好像吃了她们的,用了她们的一样,岂不知往上数三代,她们的爸爸爷爷都是所谓的凤凰男,就像妈宝男、直男癌这种对象一样,某些女编剧为了挣钱死命黑,死命贴标签,只要能把钱赚了,多么没有底线的情节都能设计出来,会不会影响涉世未深的孩子的价值观,造成社会撕裂,根本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说朱锁锁,如果不开挂,单凭她在职场上穿成那样,也一定会是被排挤打压的一个,而且在一家大公司,名声不好基本当不了高管,所以事业女性什么的也就是电视剧里敢这么玩儿,真正的大企业,要想在里面站住脚,首先就得守规矩,撒撒娇卖卖萌喝喝酒就能平步青云的人,那叫职业小三儿。   她就算嫁给富二代,这种性格也会在把她玩够后甩掉,或者打入冷宫。如果她不懂隐忍,便会同富二代的爹妈关系恶化,最后被算计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说电视剧第一集里,她陪骆佳明去聚餐,没有工作、寄人篱下的她,看那些程序员的眼神有毫不掩饰地审视、鄙夷、嘲讽和不以为然,到了精言呢?面对杨柯,面对叶谨言,又是一副什么态度?   蒋南孙呢,如果不是家道中落,满脑子都是阳光温热,岁月静好,这种白莲花加圣母婊,相处起来会很累,何况她也只是表面纯洁,在处理袁媛和大罗的问题上可见骨子里也是精于算计的人,和章安仁分手说白了就是发现王永正是个有情怀的理想主义者,跟她营造的文艺女神形象很合拍,而章安仁只是一个贴身男保姆后借题发挥,把一切原罪都推到章安仁头上,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结束这段没有激情和新鲜感的关系……事实上很早之前她就精神出轨了,电视剧里她跟王永正那些打情骂俏的场景任谁看了不觉得俩人才是一对CP啊?在很多事情上,女人最擅长做的就是扮无辜装可怜,以弱者的姿态博取道义上的同情,煽动舆论来孤立和攻击不喜欢的人。就像《消失的爱人》这部影片,把这一现象演绎到了极致,其实这也叫术业有专攻了,男人的智慧大多用在了做事业上,而女人的智慧呢,大部分用在了搞定男人上。   一个削尖脑袋往上流阶层钻的拜金女,一个表面白莲花内里绿茶心机婊的所谓女神,跟章安仁比,究竟谁更恶心?   “你,章安仁,你真让我恶心。”   “谢谢啊,被你这种满身风尘味儿的拜金碧池恶心,也算是我人生中一枚金勋章了。”   “你……章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锁呢?”   骆佳明有点看不下去,他是很伤心,很失落,但是听到“拜金碧池”四个字,依然觉得刺耳。   马师傅嚯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服务员,给我把这两个人赶出去,他们打扰我们吃饭了。”   林跃说道:“马司机,差不多就行了,戏演过了呢,最后的结果就只剩打脸了。”   一句“马司机”喊得马师傅脸色大变,朱锁锁面露不解。   便在这时,服务员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对林跃和骆佳明说道:“两位,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用餐。”   “对不起啊,我们这就走。”林跃歉然一笑,拍拍骆佳明的肩膀,转身就走。   “你等等。”朱锁锁叫住他:“你刚才说什么马司机?”   “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的司机马友亮啊。”林跃晃晃手机,屏幕上的马先生正在给一个戴眼镜的老男人开车门。   朱锁锁看向男朋友,目光里带着诧异和质问。   马师傅现在的样子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狼狈”。   “锁锁,你听我说……”   林跃打断他的话:“马司机,我觉得此时此刻你应该多操心一下自己,因为你的事情大条了,叶谨言的秘书已经在查你挪用公司款项给她购买奢侈品的行为,一旦要求警察介入,搞不好会被判刑哦。”   马师傅的表情很精彩,朱锁锁亦然。   “他说的都是真的?”   “锁锁,这……这……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手脚无措的样子一下子打破了朱锁锁脑海里优秀的印象,脸色几经变化,拎起自己的包就往外面走。   骆佳明快步追上去,拉住朱锁锁的手腕:“小锁,你看到了,他就是个骗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两男一女的感情戏吸引了餐厅里很多人的目光,朱锁锁又是难受又是尴尬,而且心里特烦躁。   骆佳明说道:“小锁,跟我回家吧,我会倾尽所有对你好的。”   朱锁锁被他拉住,回头的时候赶巧看到林跃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气得一甩骆佳明的手,连表哥都不叫了:“骆佳明,我告诉你,我朱锁锁就算嫁给马路上的乞丐,这辈子也不会跟你结婚。”   嘎达嘎达~   高跟鞋撞击地板。   她挺着胸,直着身,一脸冷然走出餐厅。   什么东西。   林跃撇撇嘴,觉得这玩意儿还没《欢乐颂》里的樊胜美像个人呢。   朱锁锁的妈在她生下来后跟人跑了,她爸是海员,天天在国外漂泊,照顾不上她,便托小舅子,也就是朱锁锁的舅舅、舅妈照顾。   二十多年的照顾,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朱锁锁跟朋友提起以前,总是用“寄人篱下”四个字来形容,好像受了多少委屈一样。   有一次跟精言集团的销售部经理杨柯谈论蒋家,说长这么大,是蒋家人给了她家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时林跃都惊呆了。   试问一对有自己孩子的父母,有谁愿意二十年如一日照顾别人家小孩儿?何况还是个女孩子,接送上学、开家长会、辅导功课、做饭洗衣、关心成长……钱给再多又怎样,谁愿意伺候你?   她从叶谨言那里骗来8万块,给蒋南孙一家人买了不少东西,去看望过她的舅舅舅妈吗?上班发了第一笔薪水请舅舅舅妈表哥吃过饭吗?   再看看他第一次见袁媛时说的什么话?小地方来的女孩儿第一次用奢侈品,就往身上多涂了点香水,“夜店妹”这种满含鄙夷的形容词脱口而出,反观她对富人的态度呢?   所以,穷人在她眼里就是大马路上的垃圾,一如马司机,暴露出真实身家后,她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要知道这个男人为了讨好她不惜冒着蹲监狱的风险去挪用公款。   呵~陪伴她二十多年的舅舅舅妈那个穷家庭不是她的家,蒋家这种有钱人才是。   真真是婊中之婊。   由此可见,当下的社会环境,想要凭感动去赢得女人的心,几率大约跟买彩票中500万一样。   “要不要去喝一杯?”林跃走到骆佳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   半个小时后,骆佳明把烤串和着苦酒吞进胃里,眼圈儿又红了。   林跃抓住他的手说道:“七分醉了,别喝了。”   “为什么不让我喝醉?小锁她……”   “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吗?”   骆佳明抬起头来,等待他的回答。   “女人的神秘感。”   “什么意思?”   林跃拿出忘情水放在桌子上:“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你忘记对朱锁锁的爱慕。”   两个呼吸后他又把东西收起来:“但是今天我不打算给你这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最需要的其实不是挫折教育,而是食髓知味的成长。”   “走,跟我来。”他把骆佳明从椅子上拉起来,也不多做解释,结完账后上了那辆宝马Z4。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有着辉煌背景墙的休闲会所门前停下,他把钥匙丢给门童,带着骆佳明往里面走去。   前台沙发坐着的一位少爷站起来:“章总,您来了,红姐已经安排妥当。”   林跃冲骆佳明使个眼色,负责接待的少爷走过去:“哥,请跟我来。”   骆佳明面露不解。   “往后一个月,你在这里的消费都算我的,对于这些风尘女子,什么时候没有了想拉她们出火坑的念头,什么时候去找我。”林跃说完话,把一张卡递给前台站着的漂亮小姐。   又关照少爷几句后,林跃离开会所,回到车里,发动引擎驶离泊位。   有一首老歌是这么唱的“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不知不觉地就爱上你”,屌丝和富二代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洒脱,对她们越不熟悉,越不了解,越没食髓知味过,就越容易在荷尔蒙和从小到大王子公主浪漫爱情的信息轰炸中迷失。   就像原著里的富二代谢宏祖,把朱锁锁追到手后,不是又一脚踢开了吗?就这还有艺术美化的成分在里面。   老话讲“色令智昏”,见的色多了,才能不被迷惑,变得像杨柯那样冷静、现实、功利。   有意思的是,绝大多数女人喜欢杨,厌恶骆。   她们管这叫成熟。   而这份成熟,最有效的催熟剂之一,是女人的身体。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既然喊我渣男,那就给你们上一课   五天后。   建筑学院食堂。   蒋南孙夹了两口菜就没胃口吃了,把筷子一丢。   对面坐着的朱锁锁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蒋南孙说道:“我吃饱了。”   “吃饱了?那你不吃,我吃……”她从蒋南孙的餐盘里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眼见闺蜜没有反应:“一个章安仁,至于嘛。要我说,你早点认识他的真实面目也好,像这种男人,没有女人会喜欢的。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说他会不会出门被车撞死?”   蒋南孙说道:“小姨昨天打电话给我,找我要章安仁的联系方式。”   朱锁锁一下子没了食欲,是,章安仁帮她揭露了马先生的底细,可是她一点都不感激这种行为,相反,还很讨厌。而且骆佳明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回家了,他跟舅舅舅妈说出差了,短时间回不来,但她清楚的很,骆佳明是跟章安仁走了,可能是散心去了,具体跑哪儿了,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因为骆佳明是被她严词拒绝后才消失不见的。   “你小姨为什么要他的联系方式?”   “我小姨不是在意大利开了间工作室吗?”   朱锁锁点点头,意思是这事儿自己知道。   “她的那个合作伙伴前天打来电话,说要撤出来,团队里的两名骨干也向她婉转地表达了准备离职的心思。”   “什么意思?”说完这句话,朱锁锁皱了皱眉头:“你觉得……这事儿是章安仁干的?怎么可能!他就是一小地方来的穷酸书生,手那么长?还能伸到意大利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蒋南孙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粒:“可是我前小姨夫真的请了律师来跟我小姨分割财产,记得我小姨才回来的时候,还说前小姨夫送了她一串钻石项链做分手礼物呢。那天吃饭的时候,章安仁说过,会把她的生活搞的一团糟,让她尝尝走投无路的滋味。”   “笑话。”朱锁锁真的有一种在听笑话的感觉,嗤之以鼻道:“你小姨跟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的关系那么好,谁走投无路也轮不到她呀,你听章安仁瞎说呢,都说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像他这种吠得厉害的,虚张声势罢了。”   “是这样吗?希望如此吧。”   蒋南孙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朱锁锁脸上表情有变,顺着她的目光偏头一瞧,只见食堂门口走进两个人来。   一男一女,男的是章安仁,女的是……就上次在综合楼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姑娘。   “去帮我打两个菜,一荤一素,再来碗汤。”   林跃往靠窗的位置一坐,把手里的杂志放到桌上,一边翻看一边随口吩咐道。   “锅包肉和酸辣土豆丝成吗?”   “可以。”   女人转身往打饭窗口走去。   朱锁锁都惊呆了,因为以前吃饭哪次不是章安仁伺候她跟蒋南孙,简直比保姆还贴心,比仆人还周到,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瞧那女孩儿长相也不错呀,虽然没有蒋南孙的文艺范儿,但是看起来很有活力。   不,关键是这才几天,他就有新欢了?还是个那么乖巧,唯命是从的新欢?   这什么人呐!   朱锁锁气得想去找章安仁理论,被蒋南孙一把按住。   “别去。”   “为什么?这样的渣男,就应该揭露他的真面目,让他被鄙夷,被唾弃。”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你这样做,只能显得我在死缠烂打。”   “南孙,不能这样想的,像这种渣男,绝不能让他过舒服日子的。”   俩人对话的时候,去打饭的女孩儿一手端着一个菜盘走回去,放好后又去端汤,章安仁倒好,一声不吭,连句谢谢都没有,就专心地在那儿看书。   朱锁锁看得火大:“知道这女孩儿是谁吗?”   蒋南孙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简直丢我们女孩子的脸,上赶着给一个渣男打饭端汤,当现在是一百年前呢?”   朱锁锁越看越气,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窜。   “嘿,章安仁行啊,那不是董教授的女儿莉莉安吗?刚跟蒋南孙分手就结新欢了?速度够快的啊。”   “无缝衔接,空窗期都没有。”   “你瞧他们的关系,章安仁和蒋南孙在一起的时候可不这样,姿态完全反过来了。那可是董教授的女儿,能给他的帮助肯定比蒋南孙高,为什么反过头来巴结他?”   “厉害,真是厉害。”   议论很快平息,因为有一个人注意到蒋南孙在看他们,便往那边指了指,餐桌前后的人就都不言语了。   朱锁锁说道:“感情他是找好了下家才把你甩了的,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与此同时,林跃合上书,先拉过汤碗喝了一口:“知道女人是怎么定义‘渣男’这个词的吗?”   莉莉安抿着嘴摇头。   “任何不符女人‘预期’的男人,在他们嘴里都是渣男。说个实例吧,你喜欢一个人,会不断地自我催眠,放大他的优点,在你的人物预期里,他温柔、善良、帅气、多金、成熟、能力超群,可事实是他会在酒后骂人,从不施舍钱财给天桥上的乞丐,他会把袜子内裤什么的都丢给你来洗,确定关系后也不再费尽心思给你买礼物,制造惊喜,他看起来是个暖男,居然不会做饭,居然不把工资交给你保管,有时候甚至会像小孩子一样跟你发脾气。对,只要他跟你心里的形象不一样,那就是‘渣男’无误。”   “……”莉莉安沉默了好一阵子:“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举报信的事……”   “我说的是看你的表现。”   “你……这人怎么这样?”   “是不是想说我是渣男?”林跃说道:“我没有强迫你吧?是你自己哭着求着当我跟班的,所以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委屈像,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面目可憎。而且用贪墨来的纳税人的钱成长的你,本身就带着原罪。”   莉莉安正要说话,门口出现的一幕按住了她的想法。   王永正带着四五个外籍女学生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期间还瞄了她一眼。   莉莉安的脸色很不好看,屁股下面像垫着一盆炭火。   王永正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是,他是一个海王,追他的女人能从教员宿舍排到校门口,就算他不怎么喜欢莉莉安,看到那么仰慕他,信誓旦旦非他不嫁的女人扭脸成了章安仁的跟屁虫,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心里也肯定不会好受。   先找个地方坐下,他让大波浪韩国妹去点餐,跟剩下的几个人告罪一声,挪步到朱锁锁和蒋南孙的餐桌边,吊儿郎当地坐下。   “你是?”   “王永正,就我跟你说的那个,我小姨的朋友。”   “哦……”   朱锁锁回头冲王永正笑笑:“你就是那个帮南孙小姨装修房子的外籍助教?”   “YEP!”   朱锁锁咬着牙说道:“沾花惹草的本事可以呀。”   她看了不远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讲韩语的留学生,嘴角平生一抹谑笑。   王永正望蒋南孙说道:“你小姨让我暂停民宿的改建计划,是不是因为他?”   “他”当然不会是别人。   蒋南孙看了边吃饭边看书的林跃一眼。   “我小姨让你暂停民宿的改建计划?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没跟你说吗?”   “没说啊。”   蒋南孙其实并不在意民宿的改建计划,因为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想不通章安仁究竟是怎么了?就因为她的父亲、王永正、黛茜小姨联合起来讽刺他,便把事情一步做绝?以往他可都是照单全收呀,被奚落、挤兑、嫌弃也会笑呵呵听着,甚至私下里安慰她,要她别往心里去,他会努力的,用成绩得到蒋家人的肯定和认可。   王永正皱了皱眉:“当时我有听她给人打电话,嗯,是在吵架,应该是房子的产权出了问题。”   产权?   蒋南孙搞不懂,那套房子明明是她小姨的,为什么会有产权纠纷?   这个问题在脑海转了个圈,她一下子明白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你的后援团?她们都是我的   黛茜的前夫突然改变主意,要求更加细致地划分财产;黛茜叫停了民宿的装修计划还在电话里说房子有产权纠纷;昨天找她要章安仁的联系方式。   把这三件事联系起来的话,线索就清晰了。   蒋南孙看向身后,脸上满是不解。   如果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知道那几个人在谈什么,但是毫不在意,他跟莉莉安在讲另一件事。   “爱是付出,是对方过的好就可以了?”林跃说道:“这就是你对王永正的看法?脑子烧坏了是吧?你认为他优秀,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身体、金钱、精力,即使他甩了你,你也会告诉自己这是对的,爱一个人就该如此。那么那些追求你的一般人,也是这么想的话,一级一级传导下去,到了社会底层你连正眼都不会看的屌丝、恐龙、卢瑟儿身上,有谁会心甘情愿为他们付出爱吗?所以这种情感剥削和资本剥削的本质是不是一样?这种看似正确的说法,就像进化论,合理化强者主导一切的丛林法则,与其说是一种傲慢,不如说是洗脑,在以金钱和权力构筑的金塔外,再添一层情感歧视,精神控制。”   莉莉安怔怔地看着对面理智且冷静地分析问题的男人,想反驳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让浪子回头的大理想,就像很多男人都有一颗劝失足女从良的心,无论是母性使然,人生成就感,某种情结什么的,总之她们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冲上去,而最后的结果呢,绝大多数成了前女友,而浪子还是浪子。”   说完这句话,林跃站了起来,在莉莉安略带诧异的目光中走到那几个韩国女留学生的餐桌前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叽里咕噜一通听不懂的外国语,几个人笑嘻嘻地端着餐盘离开原位,过来跟她挤一桌。   什么情况?   周围的食客全懵了。   章安仁挖王永正墙角?还挖成功了?   一些人看过去,脸上是玩味的笑。   还有一些人毫不掩饰内心的幸灾乐祸以及讽刺。   因为王永正其实并不正,他能考上建筑学院的博士生,最大的依仗不是分数,是他的外籍身份。   是的,这货根本不是中国人,是意大利人。   而他挤占的名额,本该是一个比他分数高很多的国内学子的。   “艾拉。”   王永正寒着脸叫韩国大波浪的名字,换来的却是邀他过来吃饭,还问他要不要今天晚上一起去KEECLUB嗨。   朱锁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们不是你的后援团吗?这么快就叛变投诚了?我要是你呀,一定过去把她们抢回来。”   王永正往餐桌上一趴,枕着手臂望蒋南孙说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援团的妹子加起来,也没一个人对我重要。”   朱锁锁露出一个“你可真行”的笑容,对王永正时刻不忘泡妞的心思和油嘴滑舌很无奈。   不过这份无奈很快被愕然取代。   林跃一边应付花了两个小时在网上认识的几个韩国妹子,一边在心里吐槽编剧和导演中后期洗白王永正的操作是多么扯淡,他们是要表达什么呢?鼓励小姑娘去拯救海王吗?一个有能力的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会为一个女人变得专情、稳重、可靠?无数事实证明,不过是送一血上门。   当然,宁舔富二代的脚,不做穷小子的掌心宝,已经是女性向都市剧里的标准三观了。   “章大哥。”   来自身后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拉回显示,扭头一瞧,居然是朱锁锁的表哥骆佳明,没想到他直接找到学校来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想赚钱。”   “想赚钱就对了。”林跃说道:“粗茶淡饭,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是不错,但是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要么你有躺平后不畏世俗眼光的觉悟,不结婚不生子,视金钱如粪土,单纯而快乐地过自己的小生活。要么你就挖空心思努力赚钱,做出一番为人侧目的事业。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面对会所里那些好看的姑娘,你还会想带她们出火坑吗?”   骆佳明摇了摇头:“不会。”   “这说明你成长了。”林跃说道:“来,跟她们打个招呼,莉莉安、艾拉、孝恩、知惠……”   几个韩国女孩儿笑着跟他挥手。   林跃冲他眨了眨眼:“晚上去KEECLUB,教你的第一课是不要总是幻想保护女人,第二课嘛,叫玩得起放得开,相信我,每一个男人体内都住着一个渣男,你会成功的。”   “骆佳明!”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手抓住了骆佳明的胳膊。   是朱锁锁。   “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知道舅舅和舅妈有多担心你吗?走,跟我回家。”   “小锁,你放手。”   “放手……”   “放手!”   骆佳明用力摔脱朱锁锁的手:“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家我会回的,但不是今天,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刚才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不卑不亢不讨好,不骄不躁不畏缩,这样的骆佳明,她还是头一回见。   “章安仁,你把他怎么了?”   林跃说道:“我做了你想做的事啊,你不是一直说他幼稚吗?现在他是不是变了很多?”   “章安仁,你下流!”   朱锁锁去拉骆佳明的手,想要拽他回家,然后再一次被甩开。   林跃乐了:“我下流?你义正言辞地跟蒋南孙说,我就是要嫁给有钱人,就是要挤进上流社会,不愿意跟一个司机谈恋爱可以,你表哥立志做一个现实功利的人就不行?许你看不起底层男性,他就不能挣了大钱以后洒脱不羁,游戏人间?你说服自己卑鄙,却要求别人善良,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双标?”   “章安仁,我知道你是冲我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跃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数次,看得她直皱眉,一脸厌恶。   “别误会,我在一位大师那儿学了点相面和摸骨的小技巧,你这人吧,穿着打扮一身风尘气,师父说,眼如秋水,色似桃花,半笑含情,此乃淫相。眼光浮离,聚于一点,而手指三节肥胖,金星丘丰满,意味着性情刚烈、性急、淫欲、情欲、物质欲远超一般人,而最最重要的一点,你是美中藏丑的‘破相’格局,比如面目姣好,声音却如破锣,体态婀娜,走路如男性挟风……”   他只是笑,没再往下说:“师父讲天机不可泄,不然会有灾劫。”   骆佳明说道:“章大哥,你懂得可真多。”   朱锁锁说道:“佳明!”   “小锁,你回去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你不要相信他那些歪理,他就是个骗子!”   林跃张嘴接住艾拉送过来的薯条:“骆佳明身上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吗?需要骗他……”   朱锁锁急得直跺脚:“章安仁,你恶毒!”   林跃说道:“你刚才和蒋南孙诅咒我出门被车撞死的时候,就不恶毒吗?”   “锁锁。”蒋南孙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抓住她的手:“我们不要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可是佳明……”   “章安仁,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跃没有理睬她,看着莉莉安说道:“看见没有,一切不奉行‘女士优先’,不,应该是‘女士特权’原则的男人都是渣男。”   蒋南孙刚要说话,忽然被朱锁锁拉住了,她以为是劝她不要和渣男一般见识,不过仔细打量,发现朱锁锁冲她不断使眼色,意思是先别说了,看那边。   蒋南孙看向食堂门口,一个人正面带怒火,朝着她们的位置走来。   高跟鞋哒哒作响,手提包轻轻摇曳。   周围食客的目光也随着提着手提包的那只手摇曳。   当她寒着脸时,好强的气场。   蒋南孙讶然道:“小姨?你怎么来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这碗汤的代价你付不起   是的,来人是蒋南孙的小姨黛茜。   然而她没有回答外甥女的疑问,转头看向群艳环绕的林跃:“章安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话一出口,蒋南孙明白了,想来是黛茜昨晚给章安仁打电话他不接,干脆直接到学校找人。   “黛茜阿姨。”这时王永正也凑了过来:“要不要我去叫董教授?”   林跃看着王永正笑了,这是想叫董教授过来拉偏架吗?   他似笑非笑看向莉莉安。   “我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没在上海。”   聪明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委婉地警告王永正,她不想看到父亲卷进林跃和蒋家人的恩怨里。   王永正皱着眉头看过去,脸上满满地都是不理解,他没听董教授说要去外市开会啊,老头儿那么器重他,莉莉安为什么要跟他唱反调呢?   他当然理解不了,董教授敢掺合进来,那么等待老头子的将会是王炸,全部上海高校,或者说学术界都将经历一场地震,多少人会为此身败名裂。   章安仁干得出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莉莉安确信他干得出来。   黛茜说道:“不要去惊动董教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她不傻,也知道莉莉安选择的是章安仁。   “章安仁,我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林跃拿起一根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喂给艾拉,头也不抬地道:“你算哪根葱,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有事去找王律师谈,我没心情,更没时间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超然?   活得明白?   美?   对于这些描述黛茜的形容词,他会一个一个踏碎踩破。   身败名裂你还怎么超然?   一穷二白你怎么活得明白?怎么花枝招展?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蒋父跳楼才死,还没两个月呢,蒋母就跟黛茜家的园丁搞在一起了。   WTF?   不说别人会怎么看这件事,蒋母就不怕半夜有人在她的枕边吹阴风?像这种情况,适当的空窗期是要有的,那是对婆家和一段婚姻的尊重——无论怎么看,蒋南孙的奶奶都没有对不起她。她早出晚归,没有去挣钱,而是去打麻将去跳舞,尽到一个妻子,一个儿媳的责任了吗?没有吧,管她吃管她喝管她花钱的老太太说她几句不应该吗?怎么就受委屈了?说老太太重男轻女,多少生儿子的家庭不是盼着二胎生个闺女?到这儿就重男轻女了?重男轻女怎么还把蒋南孙养这么大,还供她读博?   复兴路的房子是老太太的,严格来讲,她并没有给儿子还债的义务,相反蒋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老太太把房子卖了填上赌债的窟窿,蒋母不说感恩,扭脸就要把老太太送养老院,担心她连累母女两个。   良心呢?应该是给狗吃了吧。   还TM蒋母在蒋家受了一辈子委屈。   逻辑呢?   道理呢?   都没有,反正我不能想干嘛就干嘛,不能称心如意就是你们的错呗。   蒋父死后蒋母很快就傍上了那位华裔教授,要说没有黛茜在背后推波助澜,可能吗?   所以说,这个女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道德观,没有婚姻观,没有是非观,只要自己过得爽,过得飒,谁都可以伤害,绝对属于贱人中的战斗机,婊子里的南波湾。   黛茜怒不可遏,“章安仁,你帮着我前夫虚构婚内债务,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林跃说道:“说这种话要讲证据,不然我可是要告你诽谤的。”   “你……你……”   “我什么我?”林跃往前凑了凑,十指交叉头在后,微微抬眼打量她:“作为一个自诩专业、优秀、经验丰富的财务工作者,你连自己的家庭债务都理不清楚,跑来这里以莫须有的罪名诽谤一个年轻人,黛茜,这真的很难看。”   到这里蒋南孙总算是听出一些门道来,怪不得民宿会有产权纠纷,原来黛茜的前夫搞出一箩筐婚后债务来,虽然上海的房子属于黛茜的婚前财产,但债主是可以对其主张权力的。   “小姨,前小姨夫欠了多少钱?”   “三百万欧元。”   三百万欧元?差不多三千万人民币。   “这么多?”   蒋南孙想不明白,王永正也想不明白,这么一笔巨额债务,如果真是虚构的,像黛茜这种专业人士,怎么可能找不到可以翻盘的证据?   是的,黛茜是专业人士,可是分跟谁比。   林跃可是做过商业罪案调查科督察的人,又是国际金融专业高材生,再有【黑客LV3】、【左右半球LV5】、【催眠术LV3】、李问的伪造技艺加持,只要黛茜的前夫配合,虚构一份婚内债务,那还不是“SO EASY”的事。   “我记得蒋南孙说过,你急着回意大利,我看还是不要走了,专心处理财产切割的事比较好。”   黛茜脸色一变,端起桌子上那碗汤就朝林跃泼过去。   他能躲开,但是没有用心去躲。   汤浇在胸口,一下子惊呆了好多人。   莉莉安和艾拉急忙打开手提包,拿出纸巾帮他擦拭。   林跃没有烦,也没有恼,微笑地看着她。   “你知道泼我一碗汤的代价是什么吗?”   他站起来,在莉莉安的耳边说了一句“可以借你的房间洗个澡吗?”完事带着一票人朝食堂门口走去。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骆佳明也走了,全程没有看朱锁锁一眼。   “什么人呐?南孙,这还是那个章安仁吗?”   “不知道。”   蒋南孙搞不懂,章安仁变了,变得完全不是原来的模样,他不再老实、隐忍、自卑、谦虚、处处讨好别人,像一把锋利的剑,任何试图伤害他的人,都会被切下血淋淋的一块肉。   “小姨,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一点。”王永正说道:“我会去找董教授,莉莉安的情况很不对劲,或许他能给我们一点线索。”   黛茜说道:“南孙,你也看到了,章安仁是一个人渣,幸亏你没有嫁给他。”   “小姨,关于这一点,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是是是,你们一窝子都是好人,从不思考自己做错什么的好人。   林跃心说我这还没拿出《情满四合院》当恶人的阴损本领呢。   ……   就像林跃说的,很快黛茜就了解到那一碗汤的代价有多么沉重。   本来她是在咖啡厅和蒋母、蒋南孙喝下午茶的,接了一个电话后,原就尖酸的脸一下子垮了。   “小姨,出了什么事?”   她攥紧手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在意大利服务过的几家企业被查了,晓楠告诉我,税务部门联合警察查封了工作室,拿走了电脑硬盘,还询问了我的行踪。”   蒋南孙和蒋母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很复杂。   干财会的,有几个不会做假账,有几个没做过假账?这种人对企业的价值就是竭尽所能降低支出,甭管合理避税还是偷逃漏税,你的工作室能为企业获利,别人才会用你。   黛茜的工作室服务过的几家企业被查,意味着什么,用脸想也知道,而且国外对偷税漏税的处罚力度要比国内大的多,真要挖出可以定罪的东西,那么黛茜的结局,只怕会很凄惨。   “小姨,你的工作室……没有做过违法的事吧?”蒋南孙试探着问。   黛茜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僵硬地看着杯子里的咖啡。   沉默就是表态。   干财会这一行的,手有干净的吗?也就是能不能找到证据和查不查,纠不纠的问题,瞧意大利那边的架势……黛茜的工作室,大概率要出问题。   蒋南孙想起章安仁昨天在食堂说的话。   “小姨,我看……你近期还是不要回意大利了吧。”   黛茜沉吟片刻,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蒋南孙和蒋母对望一眼,从沙发上起来。   三人结完账离开咖啡厅,一出门便愣住了,两名警察推开车门,径直朝她们走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来求我啊……   领头的警察打量一眼手机。   “黛茜女士对吗?”   黛茜点点头:“对,我是。”   “昨天你在建筑学院食堂有对一个叫章安仁的助教泼汤是不是?”   “是有这么回事。”   “他住院了,诊断结果为二度烫伤,现在第九人民医院接受治疗,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章安仁住院了?   蒋母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蒋南孙知道呀,那碗汤根本就不热,怎么可能伤得这么严重?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那碗汤是凉的,根本不可能造成二度烫伤。”   “黛茜女士,这是公务,请你配合,至于造成烫伤的原因,专家会出具鉴定结果。”   领头的警察不打算跟她们纠缠,往后偏了偏身,两眼看着黛茜,意思很明显……跟我们走一趟吧。   黛茜拍拍蒋母的手,跟随两名警察上车离开。   “怎么会这样!”蒋南孙气急败坏说道:“章安仁太过分了,小姨不就泼了他一碗汤吗?这就打电话报警抓人?”   她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因为她对章安仁受辱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忍气吞声,苟且负重,不跟任何人红脸的时候。   “南孙,你小姨会不会有事啊?”   蒋母很担心,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可是要说怎么解决问题,那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妈,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爸,让他陪我去派出所一趟。”   “对,对,要去派出所。”   “妈,小姨不会有事的,如果叶谨言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看我一着急,怎么把他忘了。”   蒋母的紧张情绪有所缓解,女儿说得对,只要叶谨言出面,要摆平这件事并不难。   蒋南孙呢,她对章安仁又是恨,又是可怜,如果只是骂她爸,骂她妈,跟蒋家过不去,大概率不会有事,但现在他招惹的人是黛茜,作为好朋友的叶谨言能袖手旁观吗?不能吧……   那样的大亨,要捏死章安仁这么一个小助教,那不是十分轻松的一件事?   ……   当天下午。   第九人民医院。   走廊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椅子上有来自乡下的妇人打瞌睡,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什么的青年,还有横在父母怀抱发出轻微鼾声的小孩子。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来,算是走廊里最大的光源了。   来探病的访客和患者家属小声攀谈着,重复讲述病情,重复讲述治疗方案,虽然没啥营养,但这已经算是很诚挚的关怀与重视了。   “章安仁!”   一声呵斥吵醒了中间病床上午休的老人,更远处的人无不皱眉嫌弃,对那个破坏病房秩序的女人投以不爽的目光。   朱锁锁完全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人。”   蒋南孙就站在她的身后,只是冷着脸一语不发。   林跃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欠奉,把书往床头柜一放,扭脸按下旁边的呼叫键:“护士站吗?有人在8025病房闹事,麻烦叫保安过来。”   这是一点交涉的意思都没有呀。   朱锁锁气得去扯林跃的病号服:“你骗谁呀,那汤根本不烫!”   她是今天中午给蒋南孙打电话时听说的,章安仁假装被菜汤烫伤,今天住院并报了警,把她小姨给控制起来了,并且一口咬死不接受调解。   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鉴定的,总之派出所那边给出的报告是二度烫伤,虽说问题不大,只要护理得当,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但是依照相关条例,如果受害者不肯出具谅解书,黛茜至少要被拘留十天半月。   像这种情况,蒋南孙能忍,她朱锁锁不能忍。   “哎,你们是谁,不知道这里是病房吗?出去,出去……”   一个素颜也挺好看的护士走进来,看到林跃床前站的两个女人一下子火了,先呵斥一句,完了走到床头,看看吊瓶里的药剂,柔声说道:“她们没怎么你吧?”   林跃说道:“没大碍,这个女人扯我的病号服,不小心蹭到伤口,有点疼。”   “我看看。”小护士非常温柔地解开病号服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一角看了看:“放心吧,没啥大碍。”   “谢谢你啊。”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目泛桃花看了林跃两眼,她扭头看向蒋南孙和朱锁锁,脸一下子沉下来:“出去,立刻离开病房,不然我马上叫保安。”   朱锁锁都惊呆了,这小护士什么情况?至于这么卖力吗?喜欢他?   “小妹妹,我跟你说,他的烫伤是假的,昨天我就在现场。”   “烫伤是真是假我没眼睛看吗?用你告诉我?我再说一遍,给我出去,这里是病房,患者需要安静。”   朱锁锁还要说话,被蒋南孙硬拉着离开房间。   “没素质。”小护士瞪了俩人背影一眼,望林跃说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喊我。”   “好。”   小护士非常贴心地帮他系好扣子,转身离开房间。   林跃收回目光,刚要去床头柜拿书,发现对面床上因为吸烟才跟儿子吵了一架的老头儿直勾勾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那小护士看上你了,她就从来不会给我系扣子,不打吊针的时候起码要叫个两三遍才会过来。”   林跃说道:“老孙头,你脾气但凡好一点儿,也不会被区别对待。”   “不一样,不一样……”   他的意思是小护士对林跃和对他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呀,小护士回到护士站还不忘偷偷闻闻手指的味道呢,感觉比闻过的所有古龙水都舒服,是那种淡淡的,能让人精神一振,会上瘾的香味,这是她给65床换药时发现的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   林跃拿起书,还没看两眼,病房门口人影一闪。   蒋南孙和朱锁锁去而复返。   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朱锁锁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蒋南孙:“章安仁,你到底想怎样?”   林跃说道:“我说过,泼我菜汤的代价很大,她付不起。”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小姨?”   “叫她过来求我放过她。”   叫活得那么明白,那么飒的黛茜过来求他放过她?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朱锁锁寒声道:“你知道黛茜认识谁吗?她是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最好的朋友,章安仁,得罪了他,不管是在建筑学院还是在建筑行业,你都将没有立足之地。还代价……付不起代价的人是你吧。”   “滚!”   林跃懒得搭理这两个妖艳碧池,正要再次呼叫护士站,好色老头儿那边病床上的中年妇女咳了两声,然后就开始粗喘,旁边陪护椅上坐的女儿赶紧把她扶成侧躺姿势,不断用手揉按胸口,帮母亲顺气。   朱锁锁和蒋南孙有些犯怂,担心患者女儿把这笔账算在她们头上,正打算离开病房时,林跃忽然叫住二人。   “你们尽快赔付误工费的话我可以考虑联系派出所的民警,请求他们减轻处罚力度,那样她就可以早点从里面出来了,毕竟还要进行婚内财产和债务的分割,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上。”   “章安仁,你是真敢要啊!”一提这事儿朱锁锁就来气,这家伙太敢要了,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加在一起,主张数额高达15万元人民币。   即便真是二度烫伤,住十天半月院也好得差不多了,十五万块,一天一万多?他现在就是个助教,误工费怎么算也达不到这个数字啊。狮子大开口,妥妥的狮子大开口。   “我咨询过律师了,15万,这个数字很公道。”   “公道?怎么可能公道!”   就在朱锁锁“据理力争”的时候,病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四十二三岁,提着个紫色鳄鱼皮爱马仕包的女人。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见过这么软饭硬吃的吗?   “还真住院了……”   女人打量一眼病房内部环境,皱了皱眉,走到林跃身边。   “知道这件事后我就过来了,也没来得及买营养品,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大碍,我皮糙肉厚的,住几天院就没事了。”   “你说你怎么选了个普通病房?我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待会儿叫人给你换个单间,要想尽快恢复健康,一个好的居住环境很重要,三林那边的项目还等着你去主持呢,我可不希望一直拖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女人往床头一坐,用意义不明的目光扫过蒋南孙和朱锁锁的脸:“她们是谁?”   她在打量她们,她们也在打量她,看得出来,是个气场十足的女人,而且一身名牌,想来不是一般人物。   林跃说道:“那个烫伤我的黛茜的外甥女。”   女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敌意和不爽:“来求原谅的?”   “求原谅没看出来,威胁的话倒是说了不少。”   “什么意思?”   “知道那个黛茜什么来头吗?精言集团总裁的好朋友。”   “叶谨言的朋友?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女人抬起头:“是叶谨言让你们来的?是的话回去告诉他,章安仁是我谢嘉茵的人,威逼利诱这种事可以不用做了,真要求原谅的话,摆正姿态再来。”   谢嘉茵?   朱锁锁重复一遍这个名字,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她就是那个空调女王谢嘉茵,怪不得有这样的气场,而且一点不怂叶谨言。   蒋南孙比朱锁锁想的更多。   章安仁怎么回事?   董教授的女儿莉莉安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言听计从,一副讨好像?   现在又搭上谢氏集团的总裁,看起来谢嘉茵对他特别器重……超出领导与员工的那种。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说道:“所以你们看到了?15万多吗?不多吧。”   朱锁锁的脸色很难看。   早在进入病房前她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就为谈判的时候能抓到章安仁的把柄,反告他一个敲诈勒索什么的,刚才说到“15万”的时候她还挺得意,觉得再拿话激一下,章安仁距离栽跟头就不远了,结果呢?这个数字还真没问题。   瞧谢嘉茵对他的态度,只怕给出的年薪不低,误工费的话自然要结合薪水来讲。   所以这肉嘛,是割定了。   一碗菜汤,黛茜蹲了号子还得赔十几万块,这代价是有点大。   朱锁锁并不知道,黛茜的麻烦远不止这些,对比意大利那边的事,拘留赔款……毛毛雨了。   财务自由?搞不好一朝就被打回原形。   蒋南孙说道:“我们手里没有那么多钱。”   林跃说道:“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蒋南孙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够这样刻薄,一点不顾念之前的情谊,像这种人,叫他渣男都是轻的,简直就是畜生。   谢嘉茵不了解情况,以为林跃缺钱:“你手里没钱跟我讲呀,不就是15万吗……”   他摆摆手,打断她的好意:“这钱是黛茜理应做出的赔偿,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   朱锁锁把蒋南孙拉到一边,俩人小声嘀咕几句,后者上前一步:“我可以先给你八万,剩下的要等明天。”   林跃似笑非笑看着朱锁锁,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她还真舍得给蒋南孙花钱,虽说这个设定对比原著和现实完全没有逻辑,但是有人愿意给钱,他也懒得计较那么多,毕竟装病嘛,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会耽误事的。   “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后,蒋南孙和朱锁锁离开病房,到医院对面一家银行把钱取出来,拿给林跃。   他没有收,说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吃惊的话:“去收费处,给67床的病人把手术费交了。”   67床的病人就是刚才咳嗽喘息的中年妇女,人已经睡着了,但是十六七岁的女儿没有睡着,慢慢地站起来,一脸呆滞看着他们。   “我让你们去收费处把67床病人的手术费交了?听不懂人话吗?”   朱锁锁和蒋南孙当然听得懂,她们只是想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他跟67床的病人是亲戚?朋友?还是有其他关系?   当然,这不是她们需要深入思考的东西。   “好,我去交费。”朱锁锁深吸一口气,拧着装钱的包离开病房。   蒋南孙刚要跟上,林跃吩咐道:“剩下的七万块,明天来了把钱交给那个女孩儿。”   直到这时那边的小姑娘才回过神来,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知所措,想去叫醒病重的母亲来处理吧,不忍心,自己处理吧,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林跃说完这句话扯下吊针,从病床起来,顺手把柜子里的外套和一个文件包拿出来,前者穿在身上,后者拉开拉链,取出一份文件往谢嘉茵怀里一丢。   “什么东西?”   林跃一面整理衣领,一面说道:“自己看。”   “这……这是计划书?这么快你就做好了?”谢嘉茵翻了翻手里的东西,表情变得异常精彩,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能力很强,但是从未想过这样强,一天,只用一天时间就做好了三林项目的计划书。   “泰达的刘总联系上了吗?”   谢嘉茵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下意识说道:“联系上了。”   “约他明天到佘山打高尔夫,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他把衣服穿好,又拿起放在抽屉里的手表戴上,手机拔掉充电线,鞋带一系,又把好色老头儿藏在枕头下面的香烟抠出来塞进口袋,无视对方活见鬼的表情准备往外面走。   直到这时谢嘉茵才醒悟过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公司呀,听说老刘那群人对我这个副总意见很大,虽然职场上的我是一个很随和,很好相处的人,但是有些时候,要想尽快整合人力资源投入到一个大型项目中,适当的铁腕是有必要的。发发牢骚诉诉苦,要求加薪没什么,我最讨厌的一件事是被同事扯后腿。”   “你是不是发烧了?”谢嘉茵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一点都不烫:“你被烫伤了,是要住院的好吗?公司的事等过几天再说也不迟。”   林跃说道:“我就不能带伤工作吗?”   “带伤怎么工作?”   “钱是最好的镇痛剂。”   林跃冲她眨眨眼,拿起手机拨通骆佳明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到谢氏集团找我。”   “……”   “对,副总助理,报名字就好。”   “……”   “我在金融街对面的KITON给你订了套西装,来的时候不要忘记拿,打扮得精神点。”   谢嘉茵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她近乎是一见钟情的年轻人,不只工作能力超乎想象,气场、魄力、智慧……总之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岁的助教。   那边蒋南孙一看林跃要走,急了。   “章安仁,你果然是在装病。”   “事到如今,你说这种话有意义吗?”   “章安仁,你就是个人渣,你让我感到恶心。”   “行,那就让黛茜在里面待满十五天好了,而且相信我,该有的赔偿会一分不少进入我的口袋。”   蒋南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萎了,她来这里是为什么?还不是帮她小姨求情?那边朱锁锁去交住院费,她这儿要是把章安仁激怒,结果是什么?所有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林跃撇撇嘴,面带嘲讽看着眼前的所谓文艺女神:“明天送七万块过来,当然,你也可以不这么做。”   电视剧里这个双标女和那个拜金女第二次遇到袁媛时那副优越感爆棚的嘴脸,简直了……   蒋南孙、朱锁锁、王永正……这部剧里几个主角,在林跃看来没一个懂得尊重别人。说他们是垃圾呢,倒不如讲鎏金嵌银的夜壶。反正只要是小地方来的穷人,其预设标签就是男,无耻凤凰男,猥琐势利眼;女,绿茶心机婊,小三狐狸精;比如杨柯功利狡猾就是干练,章安仁功利狡猾就是人渣,朱锁锁削尖脑袋往上流阶层挤那叫敢爱敢恨活得真实,袁媛卖个乖走个捷径就是贱人不要脸,总之整部剧充满了上等人对外地穷人的傲慢,想想也是,谁叫编剧是位功成名就的本地富人呢。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他很想回到《八佰》里,问问那些支援前线的内地省份保安团士兵,如果看到她们瞧不起穷人的样子,你们会怎么想?会不会伤心失望?   “章……章大哥……”这时一个带着五分激动三分紧张两分迷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把精言搞破产算小目标吗?   林跃看向那个十六七岁,穿牛仔裤和白卫衣的小姑娘,看得出来她很拘谨,手紧紧抓着衣襟,微微低头,视线向下,说话的声音也很小,断断续续的没啥力量。   “怎么了?”   “你刚才说,那八万块……”   小姑娘越说越没底气,因为这八万块钱那么不真实,她妈病的很重,她又不善与人交流,65床的大哥住进来后跟66床的老孙头聊得挺开心,跟她和她妈没有交集,非要找出一点关系的话,就中午去买饭回来视线对了一下,她带着些许忐忑和紧张笑了笑。   这应该就是小说里讲的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就帮忙交手术费,她发现自己理解不了,哪怕他是一个富豪,慈善也不是这么做的吧,还有“章大哥”这个称呼,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可是不这么叫,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能在尊重的同时表达感激之情。   林跃笑着说道:“这些钱给你妈治病,还有那七万块钱,够你们一家人几个月的开销了,告诉你爸暂时别去开出租车了,来医院好好照顾你妈。你呢,不是要高考了嘛,在病房看书不行的,还是要回学校复习功课,底层翻身的机会不多了,高考算是最重要的途径之一,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可是我们……”   “不要可是,感谢的话没必要,你要真想报答我的一片好意,那就努力复习,考个好一点的大学。”   说完他没有停留,直接离开病房,和缴费完毕回来的朱锁锁擦肩而过,换来一声“哎,你怎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谢嘉茵紧跟他的脚步走出来,一面说道:“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朱锁锁走进病房,看看空荡荡的65床,轻轻摇晃的滴管,又瞧瞧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蒋南孙:“这什么情况?他怎么走了?”   “我们回去吧。”   她的好闺蜜什么都没有说,拧着包往外面走。   “哎,南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呀……”   “南孙,南孙……”   “我就说吧,这个王八蛋根本就是在装病耍我们。”   病房里老孙头摸了摸枕头下面的烟盒压痕,眼神很委屈,表情很无奈。   “小姑娘,你这是遇到好人了。”   “可是这钱……那两位大姐……”   “他们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你不要打听,也甭管对错,给你钱就安心拿着,凡事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嗯。”   小姑娘点点头,走回67床坐下,两手抓住她妈妈满是针孔的手,眼圈儿红了。   ……   林跃走出病房大楼,路人纷纷侧目,因为他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外套能遮住上身,遮不住下身。   谢嘉茵快步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你确定可以工作?”   “当然。”林跃说道:“朱锁锁说的没错,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黛茜付出代价。”   谢嘉茵打了个愣,直到林跃拍拍保时捷帕拉梅拉的车门,示意她打开车锁,才回过神来:“其实……我听说过这个女人,以前是叶谨言的得力助手。”   林跃坐进驾驶舱,系好安全带,看着打开副驾驶车门的谢嘉茵说道:“你是想问我就不怕被打击报复对吗?如果我说先定一个小目标——搞垮精言集团,你信吗?”   “……”   谢嘉茵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跟那些人多玩一会儿,猫抓到耗子,总会先捉弄一阵再吃掉,不是吗?”   呜的一声。   车子冲出停车场,快速驶向主干道。   “你慢一点,开这么快干什么?”   “如果不抓紧时间,下午的会议肯定会超时。”   “叫他们多加一小时班就好了呀。”   “每个人的生活都应该被尊重,为此我宁愿在不扰乱交通秩序的前提下尽量开快一点。”   林跃冲她眨眨眼,开得更快了。   谢嘉茵很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的为人,老话讲慈不掌兵,他这样的人……真能扭转谢氏集团日渐衰败的困境?要知道她可是在他这儿押上了全部身家。   ……   一个小时后,普安路写字楼,谢氏集团总部会议室。   会议桌左右是各部门负责人,谢嘉茵坐在上首,不过她从进来后什么都没说,就一直坐着,不时看看下面的参会者,涂着可爱系钻甲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企划部一位女性员工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女人都爱打扮,但是谢总以往形象偏商务、偏成熟,说话做事一丝不苟,今天呢?拼命往年轻里打扮?可是她都四十了呀……年轻给谁看呀?   因为奇怪,所以多看了几眼,然后她被老板狠狠地瞪回来,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咚咚咚~   先是低沉的敲门声,没等谢嘉茵回应,咔的一声轻响,门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没错,是林跃和骆佳明。   谢嘉茵站起来,扫视一圈在场之人,出言引荐:“这位就是咱们集团新入职的副总,章安仁,后面的是他的助理小骆,大家欢迎。”   先是三五秒钟的冷场,然后才是“热烈”的掌声。   “热烈”并不代表“热情”。   他们早就听说集团新添一名副总,专门负责三林那边的工程,根据人事部流出来的消息,这个人并非业内有口碑的精英,而是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且专业并不对口,听说是个学设计的博士生。   对于这一情况,说什么的都有。   有传他是关系户的,有传他是以色证道上位的,也有说他是靠个人能力拿到副总之职的……当然,这么想的人很少,毕竟以他的人生经历来说,给个能力出众的评价委实儿戏了点。   一个星期前就在传这件事,直至今天他们才见到真人,不过哪怕心里的怀疑再浓郁,当着谢嘉茵的面也不敢说什么,相反还得热烈鼓掌,以免惹得小鲜肉不快,在谢总那里吹枕边风,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跃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表情没有一点变化,骆佳明不行,作为一名程序员,日常跟电脑打交道,公司例会也是闷头听讲的主儿,现在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焦点,那可真是……两只手好像多余一般,不知道该往哪里揣。   “好了,今天的例会由章总主持,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希望大家能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的工作。”谢嘉茵微笑着说道,完事看向林跃:“各部门的负责人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   “不必,我已经看过他们的个人简历。”   “好,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就去总裁办找我。”   林跃点点头,送走谢嘉茵,坐到她刚才坐的位置。   “会前我先说一句,我这人吧,说好相处也好相处,说难相处也难相处,好相处的前提是别跟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钱的事情上一切好说。难相处是因为对于把我惹毛的人,我不仅会砸了他的饭碗,还会毁了他的生活。”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好了,小骆,把我让你复印好的文件发给大家。”   骆佳明点点头,把手里的文件发到每个人手上。   “给你们十五分钟浏览消化上面的内容。”林跃看看手表:“现在是四点一刻,我四点半回来继续下面的环节。”   他起身离开会议室,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敲响总裁办的门。   “请进。”   随着谢嘉茵的应答,林跃推门进屋,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一张纸条递过去。   “你是认真的?”   本来她还是笑眯眯的,看到纸条后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林跃说道:“你以为呢?”   她站起来,在办公桌后面挂着许多照片和证书的背景墙前来回走动。   一段时间后停下来:“好,这件事我去跟董事会的人沟通,你只管按照你的思路办。”   “相信我,这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林跃说完这句话准备离开总裁办去泡杯咖啡喝,这时门咔的一声开了,一个人连门都没敲就闯进来。   “咦。”   林跃打了个愣,心说不对劲呀,谢宏祖这个妈宝男居然一改在谢嘉茵面前唯唯诺诺的姿态,瞧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他5个亿似得,这是为什么?   这是……酒气?谢宏祖喝酒了?   虽然他改变了蒋家的一些事,但是朱锁锁和精言集团的那条线还在继续推进呀,这个时候她还没遇到谢宏祖吧,傻缺富二代为爱奋不顾身的戏码还没到上演的时候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我,实习老爹教训儿子   林跃因为心存不解,走路的速度慢了点,也许谢宏祖把他当成了普通员工,当成了一个临时出气筒,毕竟他看起来很年轻,而戴眼镜的人或多或少会传递一种软弱可欺的信号。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谢宏祖忽然转身指着他说道:“你是瘸子吗?一条腿的蛤蟆都比你走的快。”   ?????   林跃被他的挑衅惊醒,有点搞不明白状况。   这是俩人第一次见面吧?那小子吃枪药了吗?一张嘴就夹枪带棍的。   林跃看向谢嘉茵,想要让她管管这个没教养的家伙,谁知道这货一看他停下更来劲了:“叫你滚呀,听到没有?”   这话把林跃惹毛了。   他是很想给谢嘉茵一个面子的,但是谢宏祖作死呀,骂他一次不算,还敢来第二次。   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林跃走过去揪住这个二世祖的衣领,一拳糊在脸上。   噗~   这一拳下去把谢宏祖打懵了,摇头晃脑呼呼粗喘,眼神迷离看着这个敢打谢大少的人。   一拳就完了?   当然不会。   林跃拿脚一绊,将人掼倒在地,完事又是一脚踹在谢宏祖的肚子上。   呕的一声,这小子把喝到肚子里的酒水全倒了出来。   林跃没有在意谢嘉茵的脸色,又补了一脚在谢宏祖的脸上,看着这作死玩意儿被打得晕头转向,满地打滚,这才消气停手,冷冷看着他。   做个妈宝男是不好,可凡事要有度,过犹不及,为个女人跟自己的亲妈断绝关系,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无条件希望你好的人只有父母,也只能是父母,市场上的影视剧为了迎合低龄女观众,最爱丑化母亲在儿子婚姻里扮演的形象。   《流金岁月》里谢嘉茵撮合赵玛琳和谢宏祖,还不是为了谢家能够维持体面的生活?就朱锁锁这种每天一套奢侈品服饰不带重样的拜金女,和谢宏祖门当户对吗?站在谢嘉茵的立场不该反对吗?   有些观众基本上是跟着女主的利益点走的,他们怒斥章凤凰男,和蒋南孙门不当户不对,俩人闹掰全是男方的锅。到了朱锁锁这里,她嫁入豪门就是真爱了?且不提她的心一直在叶谨言那里,本身对待婚姻的态度就有问题,豪门的婆媳关系能跟穷人家庭的婆媳关系一样处吗?你那叫高攀好不好?最后呢?就算是离婚,也要把锅甩给男方。   努力上进的穷小子不能选,说人家太精明。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也不能选,讲人家家庭关系复杂。像李一梵这种处事冷静逻辑清晰的富一代同样不能选,因为他的生活里没有激情。反正女性向都市剧里的矛盾都需要矮化男性来升华“要独立,要美丽,要自我”的主题。   “宏祖,宏祖……你没事吧。”   直到这时谢嘉茵才从震惊中恢复,跑到谢宏祖身边试着把她扶起来,到底是她的儿子,还是独生子,她能不担心吗?能不着急吗?   “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怎么了?别说你儿子,敢骂我,你老子来了我也一样揍。总裁办是谈工作的地方,不是讲关系办私事的地方,自己拎不清,怪别人不惯着你?”林跃说道:“不服?这个会你去给他们开,副总什么的,我还真不稀罕。”   这是实话,百亿大佬,末日公敌,王朝之主会在乎一个副总的位子?   “你……你……你走!”   林跃半句话没说,转身就往外面走。   “等等……站住……章安仁,你给我站住……”   谢嘉茵连叫三声林跃都没理她,直接打开门进了走廊。   她看看幽幽醒转的谢宏祖,再看看毫无留恋的林跃,咬咬牙,丢下儿子追了出去。   倒不是林跃比儿子重要,因为儿子绝对跑不了,林跃可是说走就走的主儿。   也不是她喜欢他喜欢得失去理智,恰恰相反,她很冷静,因为谢氏集团就是表面光彩,实际上无论从业务,到资产配置,再到资金运转,很不健康,有着结构性的问题。   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二十年,她的头脑清醒的很,小鲜肉好吃,但不能用,她为什么要林跃当这个副总,因为他的能力和想法足以改变谢氏集团的处境,好不容易说服董事会同意让他试试,真要因为儿子骂街错失人才,损失太大,大到她难以承受——因为她无法想象林跃一旦进入对手公司,谢氏集团将会多么被动。   而且谢宏祖让集团副总裁滚蛋?   抛开情感立场,她的傻儿子确实欠揍,这顿老拳挨得不怨。   一直追到接近员工工作区,谢嘉茵才把林跃拉住。   “你别走,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他,我向你赔不是,我向你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林跃原地站了差不多半分钟:“别让我再在这里看到他。”   “行,从今往后我禁止他出入大厦。”   本身她对谢宏祖就是放养的态度,之前他也来集团干过一阵,没几天就撂挑子走人了,所以不让他出现在这里什么的,是一个很容易接受的要求。   对面一位要去打印文件的女职员看到了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整个人惊呆了,谢嘉茵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什么时候她也有服软认怂的一面了?而且是对一个小她十几岁的年轻下属。   这份惊讶很快变成了惊恐,因为谢嘉茵瞪了她一眼,目光里有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我去开会。”   “你先去,我一会儿到场旁听,给你压阵。”   达成和解后,俩人心照不宣地选择性遗忘刚才的冲突,一个往会议室走,一个回总裁办处理谢宏祖。   ……   拿着打印好的文件,林跃推开房门走进会议室,这次没有到首位坐下,看看手表,望两侧人员说道:“十五分钟到了,现在我想问一下,有不同意我的想法的吗?”   市场部经理吴琳低着头默不作声,技术部边磊轻轻揉捏额头,一副很困扰,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这位年轻章总的手笔可不小,真要按照文件上说的这么搞,对谢氏集团而言可谓是战略性调整,根本不是一个部门两个部门就能搞定的,上上下下都得做出改变,工程太大了,大到让他们头疼的地步。   一家公司,销售部从来都是重中之重,销售部的员工属于核心资产,而老刘作为销售部经理,绝对是干将中的干将,本来他是最有资格冲击副总职位的,可是谢嘉茵力排众议,把副总的位子给了章安仁,还为此不惜得罪董事会的人。   他很不爽。   他的整个团队都不爽。   “章总……这件事,是不是要召开董事会,听听杨老等人的意见再做决定。”   老刘声音落下,林跃没有急着说话。   维修部主管说道:“我觉得刘总说得对,工作量和耗时还在其次,这关系到我们谢氏集团的未来发展,需要慎之又慎。”   其他人跟着点头附和。   当然,有加“嗯”的,有不加“嗯”的,有点头幅度大的,有点头幅度小的,都在打小九九,都有属于自己的顾虑。   他的身后站着谢嘉茵,他们不好当面硬刚,那就拉董事会的人下水,反正招章安仁做副总一事已经在董事会层面引起轩然大波。   谢嘉茵的每一次力挺,都会加重董事会对她的不信任。   坐在旁听席上没啥存在感的骆佳明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他老实木讷,但是不傻,他知道这群人对新上任的副总口服面服心不服,这是合起伙儿来给他打太极,使绊子呢。   “说完了吗?还有没有人做补充?”   林跃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   没人言语,都在等待。   他这儿刚要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谢嘉茵走进房间,看了众人一眼,说声你们继续,完了在骆佳明身边坐下,摆出你们随意,我就是来旁听的姿态。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这次轮到章总讲格局了   林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把几份文件往刚才说话的人面前一丢。   “没人做补充那就把名签了。”   老刘低头一看手里文件的内容,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标题“辞职申请书”,中间什么都没有,右下角是签名栏,日期已经标注好。   有意思的是,文件不是一份,而是好几份。   林跃说道:“把文件发给你们的人,让他们签了名就可以去人事部办离职了。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走,打扫卫生和收发快递的活儿自己选吧。”   老刘噌的一下站起来,看看旁听席坐着的谢嘉茵。   “谢总?”   迎接他的是冷漠的眼神:“有问题吗?”   这回参会者都懂了,谢嘉茵哪里是来旁听的呀,她是来给章安仁压阵的,想想也对,没有她的点头,章安仁敢这么干?成建制的劝辞,这已经不是大手笔,而是挥刀自宫了。   “谢总,你可要想清楚,这件事被董事会的人知道的话……”   林跃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刘钊,今年3月6日,你使用手机跟任远的猎头通过邮件。3月12日,两人在宜家对面的咖啡馆聊了半个小时,3月21日,你把公司一份不重要的项目可行性计划书以匿名方式发送给美得公关部经理,4月2日,你又为对方提供了集团主打产品最近一周的报价单和出货记录。”   林跃打量一眼手表:“这个点儿,警察应该已经到大堂了,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在把辞职申请书分发给销售部员工后立刻给家里人通个电话,打打预防针什么的。”   一句话说得刘钊脸色骤变:“章安仁,你诬陷我!”   “刘钊,我认为你应该知道,电脑和手机删除文件和记录的操作并不彻底,通过技术手段是可以恢复的。就像我刚才说的话,谁要是在工作上惹恼了我,我不仅会炒了他,还会毁了他的生活。”说完又看向维修部主管:“王党明,相信我,你的日子也不会好受,因为再过一会儿,和平坊小区里应该会有一场属于女人的撕逼,不知道你老婆会不会跟你离婚,只是可惜了你的儿子,希望明年的高考不会受这件事影响。”   刘钊还有勇气说话,王党明直接傻了,又因为脸有点婴儿肥,所以两眼呆滞的样子特别逗。   刘钊泄露公司机密被他告了。   王党明包养小三儿的事发了。   还有吗?   “当然有,如果哪天你们发现董事会的人少了几个,请不要小题大做,只要专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林跃拍拍手:“五分钟,要么在辞职申请书签上自己的名字,要么留下来继续开会。”   狠啊~   太狠了!   本以为来了一头驴,结果是只狼,三下五除二就把刘钊和王党明毁了。   是的,像这种情况,别家最多辞退,他这儿直接下死手。   而且看这架势清洗远未结束,他竟然要对董事会的人下手?   一个副总干不成事,再加一个正牌总裁呢?   谢氏集团要地震了……   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气氛在场间发酵,直至骆佳明通知保安上来带走刘钊、王党明以及销售部几个敢搞小动作的员工,会议室里的人终于摆正心态,唯唯诺诺地看着那个比参会者平均年龄还小好几岁的年轻副总。   对于这个结果,林跃挺满意。   他为什么入职一周后才跟谢嘉茵过来,这期间他可没闲着。   一个星期,对普通人来讲,除去吃喝拉撒睡,工作时间所剩无几,他不一样,24小时连轴转完全没有问题。   以他的资历,要想能够服众,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杀那些功高盖主的老臣,像刘钊、王党明这样的家伙。不闹事他都要找他们的事呢,既然送上门来,那还有不借题发挥的道理?   “好了,该办的都办了,该走的也走了,下面该谈会议主题了。”   林跃同谢嘉茵对视三秒,拿起签字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格局”。   “两周前有人对我讲过这个词,不过他的意思是我这人没格局,今天呢,我也讲讲这两个字。用了一周的时间,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谢氏的情况。我认为集团现在最大的问题在销售思路上,其实不只谢氏,包括美得、格里这些空调厂商,对产品的印象还停留在满足客户需求上。恕我直言,这很LOW,相当LOW,倒不是说满足客户需求是错的,而是这种营销理念已经过时。空调行当的核心技术早就不是秘密,任何一个机构,只要手握足量资金,在产品这块都能搞得有模有样,但是有什么用呢?家电市场现在处于产能过剩,需求萎靡的状态,各大厂商只能用性价比和一点点技术创新,这两方面争夺市场占有量,大家都不是无可取代的,哪家倒了,用户的日常生活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谢氏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靠着拉关系、打广告、低价竞销等等经营手段,结果只能是越来越差,想要维持当前体量都是很困难的事。”   没有人打呵欠,更没人走神,包括谢嘉茵在内,都很认真地在听他讲解,因为这很“一针见血”。   林跃没有卖关子,继续往下面讲:“自从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成为互联网重要的一环,他们这些年来都在做一件事。你们以为它们是风口上的猪,是互联网成就了它们,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它们能够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与之相辅相成的另一个因素才是关键,没错,就是培养和引导用户的消费习惯,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   说到这里,他又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生态”。   “电商平台之所以能做到这些,离不开互联网,20年前它还是一个偏娱乐和商务的单元,20年后,它已经发展成一个巨大的生态系统,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学习、工作,乃至认知、三观,电商平台依托互联网生态发展,又丰富了互联网的生态链,所以它们成功了。而家电产业呢,还在吃老本,还在原地踏步,还在搞山头主义。在我看来,智能家居、一体化厨房,还有各种便利小家电,这些概念完全可以构建一个小型的家庭生态,多个小型的家庭生态集合,就是一个中型的社区生态,而无数个社区生态集合,便诞生了一个巨大的生态网络,当我们把这个系统接入互联网,通过大数据、云计算、分布式管理整合现有资源,那么会对人类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或者说便利?试想一下,你的冰箱里只有一瓶啤酒了,像这种小额支付,智能管家可以帮你自动下单,电商平台委派快递员送货上门。你喜欢看视频,基于大数据的分析算法可以向电视机推送感兴趣的节目。而我们未来要做的,就是在保证空调市场份额的基础上,往前面我讲的方向靠拢,第一阶段目标,是小范围内打通家电的智联网络,为用户提供家庭级解决方案,第二阶段是为商超、KTV、饭店等商业场所提供场馆级解决方案,第三阶段是扩展生态内容——比如在家庭级生态加入汽车单元,深化品牌效应,联合合作厂商订立行业标准,尽可能地在十年内初步完成以数据中心-节点服务器-智能管家-电器单元为模式的智能家居一体化网络生态系统,到那时候,谢氏将不再只是产品提供者,还担负着客户服务跟进、开发,内容提供商,综合平台这样的角色,从而下沉到用户生活的方方面面,到那时节,谢氏集团会开创出怎样的局面,我想……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到。”   他说完了,没有废话,也没有煽情,满满地都是干货。   内容很长,以致他说完话好一会儿下面都是静悄悄的,有人低眉思索,有人在笔记本写下重点,还有人瞳孔微明,似乎想通了什么。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搞你们的心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谢嘉茵站起来望他鼓掌:“说得真好,我都被你的想法打动了。”   其他人纷纷醒悟过来,跟随总裁鼓掌称道。   与刚才他捏死刘钊和王党明的一幕不同,这些阵掌声都是发自真心,这回他们知道谢嘉茵为什么力挺他当副总了,因为对面站的男人确有真材实料,不是关系户,也非以色证道。   关键是他还很有魄力,从一巴掌拍死刘钊和王党明展现的行动力来看,上面的话大概率不是画大饼,这家伙是认真的。   骆佳明鼓掌鼓得两手发麻,一脸激动的样子好像那些话都是他说的。   林跃两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我的话说完了,大家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呢,侧重点应该会与以前有所差异,具体内容明天我会约谈各部门负责人,时间不早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吧。”   参会之人纷纷起身,收拾好各自的物品,跟他道别离开。   谢嘉茵落在最后,打发骆佳明去熟悉自己的岗位后,她关好门,走到林跃面前:“我已经尽可能地把你往高了想,却发现还是低估了你的业务水平,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警告你,别拿建筑学院助教的身份搪塞我。”   “好吧。”林跃叹了口气:“我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你的谢氏集团的。”   谢嘉茵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靠着办公桌说道:“你对未来趋势的把握令人惊艳,但是整个计划有个难点。”   “你是想说人工智能这块吗?”   “这你都能猜到?”   谢嘉茵十分无语,这家伙总是能预判到她的想法,那眼神犀利的,心思缜密的,就跟活了多少年的人精一样。   “你以为我要骆佳明做我的助理是为什么?他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IT从业者,按照我的想法,暂时让他熟悉一下集团业务,等想法成熟一些,成立一个智能开发小组给他带。”   确实,往后推五年,人工智能的技术水平也达不到林跃构想中的模样,然而这只是正常情况下,对于一个进过《普罗米修斯》和《灵笼》世界的好学之人来讲,因为硬件限制,他或许做不出符合那两个世界科技水平的智能网络,但若是用来应付上面的构想,完全没有问题。   而骆佳明嘛,【催眠术LV3】影响下给他分担一点儿才华压力,打打掩护,这样不是人尽其才?皆大欢喜?   “原来你都计划好了。”谢嘉茵透过百叶窗看到员工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今天不行,我得回去研究下泰达的情况,明天好应付刘总。”   这是正事,谢嘉茵不好说什么:“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跟人约好了去打网球。”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三林的项目步入正轨后吧。”   “……”谢嘉茵叹了口气:“好吧。”   ……   第二天下午,搞定三林的项目,林跃婉拒泰达刘总的邀约,开着谢嘉茵的宝马Z4回到建筑学院。   啪~   啪~   啪~   网球馆里不断响起网球触拍的声音。   莉莉安穿着一件白T恤,头戴发箍,正汗流浃背地和王永正打网球,蒋南孙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端着一杯卡布奇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喝着,一边等待派出所那边的回信。   上午她已经把钱送去医院了,是从她妈那里拿的,说好的15万到账,章安仁就联系派出所的民警出具谅解书,不再追究黛茜的责任。   然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现在办案民警都没有联系她。   她也试着给章安仁打过电话,可不是关机就是提示“线路忙,请稍后再拨”,她很生气,很不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念力感动了天地,随着门口人影一闪,章安仁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章安仁!”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过来这里,蒋南孙把纸杯一放,冷着脸迎上去:“钱我已经送过去了,小姑娘也收了,为什么派出所那边还不放我小姨出来?”   林跃很随意地瞄了她一眼:“知道么,你的表情很像一个怨妇。”   这话倒不是诚心挤兑,林跃真就这么想的,电视剧里的蒋南孙全程就两副面孔,一副谈恋爱时的笑脸,一副不谈恋爱时,尤其是蒋父死后的怨妇脸,然后……没了。   蒋南孙压抑着愤怒说道:“我没兴趣跟你这种人吵架,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林跃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至于黛茜的事……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我听她前夫说,她在意大利的工作室被查了,就在今天中午,意大利那边发来协查请求,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国家和意大利是有引渡协议的,所以,这件事已经不是一纸谅解书就能搞定的了。”   蒋南孙脑海“轰”的一声响,整个人懵了。   意大利那边要引渡黛茜回国?引渡回去后会面临什么?   反正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她的脸很白,比刚刚工人粉刷过的墙面还白。   大脑被动放空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蒋南孙醒悟过来,突然冲到林跃面前,拿起纸杯就想往他脸上泼。   还好,因为黛茜的前车之鉴,她悬崖勒马,及时踩下刹车,咖啡只是流到手上一些,没有给林跃再度借题发挥的机会。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联合冯江做的?”   她很激动,全身都在抖。   至于冯江,便是黛茜的前夫,在她的认知里,也只有那个人渣有能力和渠道向意大利税务部门举报黛茜的工作室。   林跃掏出烟盒捏了捏,发现里面是空的,随手往垃圾桶一丢:“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难道问题的重点不是你小姨的工作室有没有帮助意大利企业偷逃税款吗?”   蒋南孙怒吼道:“章安仁,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气愤过,一群人居然被这个家伙耍的团团转,以前怎么就没认清他的真面目?   “果然是个绿茶婊。”林跃连连冷笑。   蒋南孙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吗?   有些观众喜欢为她的双标找理由,最主流的看法就是蒋父死后遭逢大变现实所迫。换句话说,错的不是他们的好姑娘蒋南孙,是这个世界。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蒋家没败落前,她就是一个立场大于原则的人。   蒋南孙,朱锁锁。   一个“文艺女神”,一个拜金捞女,她能够接受朱锁锁削尖脑袋往富人堆里钻,能接受朱锁锁对马师傅见死不救,拿着奢侈品去叶谨言那儿骗了八万块。   她就不能接受男朋友实名举报确有犯错的竞争对手王永正。   为了闺蜜朱锁锁的利益可以牺牲底线,你好就是我好,为了男朋友章安仁就不行?   所以她内心的天平早就偏向王永正了,仅仅是舍不得章安仁这个跟她父亲是两个极端的贴身男保姆,才继续维持着大厦将倾的情侣关系。就连朱锁锁都说过,蒋南孙对王永正的爱和对章安仁的爱是不一样的,就这还要求别人倾尽所有对她好,不好就是渣男、恶心、自私鬼?如果带着这样的认知再去审视蒋南孙挑剔章安仁的情节,比如在食堂里嫌弃章安仁吃饭时间去跟系秘书打招呼,又比如嫌弃章安仁揣摩系主任的心理为了留个好印象不去参加设计展闭幕礼,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了别人,于是怎么看章安仁怎么不顺眼,最后还要把分手的责任全部推给章安仁,所以说这就是一个标准绿茶婊。   “你说谁是绿茶婊?”   蒋南孙很激动,手腕轻轻抖着,大有忍无可忍泼他一身的架势。   便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南孙,蒋南孙……你冷静一些,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是王永正走过来劝说她不要做傻事,汗水蜿蜒而下,湿了他的侧脸,T恤紧紧贴在胸口,然后是黑色短裤和裸露的小腿外加白色运动鞋。   唔,SO SUNNY!   一如低级绿茶的“哥哥,哥哥,能帮我拧开瓶盖吗?”渣男海王都有一颗热爱运动的心和凸阳光凸有型的脸。   “这么快就勾搭成奸了?”林跃偏偏头,打量一眼王永正身后的莉莉安:“你难道不吃醋吗?”   她笑的很勉强。   “章安仁,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王永正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再骚扰蒋南孙和莉莉安。”   在王永正看来,章安仁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刺激蒋南孙,而莉莉安这边……虽然她一直不曾袒露真实,不过想来也是章安仁威逼利诱的结果。   “骚扰她们?别自作多情了。”林跃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是系里的校队主力,到这边来打网球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样莉莉安,要不要跟我打一局?”   “哦?你还是系里的校队主力啊……”王永正说道:“那真是失敬了,要不咱们俩来一局吧?你也指点指点我。”   林跃说道:“没问题呀。”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翻滚吧,王永正   林跃脱掉西装外套,瞄了一句话也不说的莉莉安一眼,朝着球场走去,王永正手握网球,一边朝地上丢着玩,一边做出玩嘻哈的那群人特有的小动作。   “听说王老师平时有搞音乐?”   王永正说道:“怎么?章老师对这个也有研究吗?我还以为你把时间都用在了给系里写建议,帮系秘书做报表上。”   “我确实没有时间研究这个。”林跃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就是这个调调,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别人为了留校所做的努力,对王永正这个不断追梦的有志富二代来讲,叫做没有格局,叫做平庸,叫做无聊,叫做功利,叫做LOW到爆。   这几乎是蒋南孙、朱锁锁面对袁媛时的翻板。   电视剧里章安仁对王永正一直彬彬有礼,对于一个竞争对手,追求优渥生活道路上的绊脚石,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有素质,很有礼貌了吧?王永正怎么回应他的呢?在他的女朋友和女朋友家人面前讲他没有格局,讲他是废物。王永正拒绝教莉莉安打球,董教授只能拉章安仁的壮丁,结果王永正讽刺章安仁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庸才居然去教四岁就开始打网球的国家二级运动员打网球。   之后章安仁搬出职员公寓那段可以看出,王永正会带乐队的人回宿舍写歌聚会什么的。   要知道那可是职员公寓,人口密度很大,在这种地方聚会还唱歌演奏,不会影响邻居的学习和休息吗?   像这种没有教养,嘴贱自大又不讲规矩的家伙,章安仁举报他偷换涂料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要哭鼻子?   林跃想不明白,这种贱人,就算不整死也得整残才符合人人平等,谦虚友善的性解放核心价值观吧?真不知道说章安仁善良好呢,还是懦弱好呢。   在他看来,对于王永正这种人,章安仁要是足够精明,足够伪善,就该把人往死里整,对于蒋南孙,就应该落井下石让她吃尽苦头,为什么蒋家破产俩人分手后还让董教授偷偷塞钱给绿茶婊?谈恋爱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完事分手责任都推到自己头顶还默默无闻地给予帮助?   编剧是想告诉观众老实人就要拿来当夜壶用是吗?   “你来发球。”   王永正接住地面弹起的球丢给林跃,拿着网球拍走到球场另一边,双脚点地跳跃几下,又活动一下肩关节,期间还用挑逗眼神对蒋南孙眨了眨眼睛。   林跃眯了眯眼,把网球往上一丢,脚尖微微踮起,球拍用力一扣。   嗖~   呜~啪~   青绿色的网球化作一道疾电越过中场,王永正还未摆好姿势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网球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   啊~   咳咳咳~   王永正脸上痛苦一闪,手捂胸口蹲下。   “王永正,你没事吧。”蒋南孙面带忧色跑过去。   “没事,就是没防备,给他阴了一下。”王永正嗬嗬喘息两下,忍着痛从地上起来。   蒋南孙转头看向林跃,愤然道:“章安仁,你不要脸!”   “他在球场上泡妞儿,反而成我不要脸了?像你这种贱人,总是能够找到理由怪罪不喜欢的人。怎么,不服呀?不服你来,你跟我打。”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的莉莉安:“要不……咱们来一场男女混合双打怎么样?”   王永正赶紧把蒋南孙拉到身后:“她不会打网球,刚才是我大意了,再来。”   “行,这次你发球。”林跃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永正让蒋南孙往后面一点,他呢,拿着球朝前走了几步,尽量靠近林跃的位置,把球一丢,脚在地面一点,迅速跃起一记力扣,球拍带着低沉的啸鸣击中网球。   咻~   那球电射而出。   王永正是卯足力气挥拍的,自认为会对林跃还以颜色,只是他没有想到,几乎在他挥拍的瞬间,对面的人就有了相应的动作,当球飞过中场,过界没一米便被反向拍来的球拍打中,带着比之前还猛的力道飞回去,噗的一声,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啊~   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那个网球馆的常客,技术不错,女人缘好到爆的富二代在半空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面摔倒,重重地砸在塑胶场地上。   “王永正!”   蒋南孙急了,赶紧上前几步,跑到他的身边一瞧,发现整个右脸都青了,靠近嘴巴的地方有一道道血痕,很明显,伤得不轻。   她推了他几下没反应,仇恨的视线转向林跃:“章安仁!”   林跃掀开球网,走到另一侧,随手捡起地上带着血丝的网球:“王永正,我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差,早知道比起球拍,你更喜欢用脸接球,我就不跟你打了。”   周围观众很无语,也很受伤。   有这么挤兑人的吗?把王永正干成那样还一副不是我的错,是你不经打的态度,这嘴巴太毒了。   关键吧,还没有道理跟他讲,打球糊脸上这种事很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他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警察来了也没办法,最多劝章安仁本着道义原则象征性地赔点医药费,毕竟各种球类运动磕磕碰碰实属正常,你自愿参加,就意味着乐意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   “咦,醒了?”林跃无视情绪各异的观众脸,凑到刚刚醒转,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王永正耳边,小声说道:“我真不是来骚扰蒋南孙和莉莉安的,我是来骚扰你的。”完事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好养伤,过段时间咱们再切磋一下。”   别人没听到他说什么,蒋南孙听到了。   “章安仁,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吧。”林跃拍拍手站起来,把网球丢给莉莉安,过去揽着她的腰往外面走:“我听说精品酒店那个工程,你爸已经向系里提请修改参与者的名单,把我给刷掉了。”   莉莉安一脸茫然。   “连我导师的面子都不给,你爸应该是采纳了什么人的意见吧,这个人是你呢,还是王永正这个绿茶男呢?”林跃顿了顿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给你爸留脸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莉莉安一脸哀求看着他。   “我是一个十分功利的人。”林跃说道:“你爸先出手搞我,想我不反击也成,你……知道该怎么做,上回我们就这个问题有过讨论的。”   莉莉安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她爸搞他,他就搞她爸的女儿,又或者鱼死网破,整个大新闻。   是的,都怪王永正,如果这货没有在她爸耳边吹风,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一步。   当然,她也是有责任的,她以为按照两个人的约定,在学校食堂演了一场戏,往后的日子便能够井水不犯河水,毕竟骗取科研经费,收受工程回扣这种事,真要摆在明面上讲一讲,父女关系会尴尬的,能平稳过渡最好。但是天知道王永正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是章安仁和黛茜过不去,他非要在中间横插一脚,把她爸拖下水。   猪队友啊,真是个不拖后腿会死的猪队友……   林跃手揽着她的后腰,一边往出口走一边微微偏头,用很多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说你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身体柔韧性应该不错吧?一字马会不会?这个我最喜欢。”   本就闷热的网球馆变得更加闷热了。   几个建筑学院的学生看看王永正,又看看那边消失的两个人,心想王帅哥今天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关键是被谁釜底抽薪不好,被章安仁这个农村来的,一向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的老实男釜底抽薪,这就有点儿丢人了。   “我手机呢?”作为一个富二代,王永正哪里受过这个,忍着痛去找手机。   “找手机干吗?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医生。”   “不,我得告诉董教授这里发生的事情。”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你整我,我整你女儿   两天后,系综合楼办公室内。   早晨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有未散的湿意,才破开阴霾的阳光并不毒辣,有些柔和。   董文斌坐在办公桌后面,面无表情看着沙发上的林跃。   “章安仁,我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你应该知道。”   “当然知道。”林跃说道:“不就是睡了你的女儿吗?”   一句话把老头子气个半死。   “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不就是睡了你的女儿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都成年人了,能够明辨是非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两情相悦,做喜欢做的事有问题吗?难不成她晚上跟谁睡觉还要提前打电话跟你请示?”   啪啪啪~   董文斌拍得桌子响声不断。   “我不同意你们两个交往。”   “你在开玩笑吗?谁说我要跟莉莉安交往了?”   董文斌表情一滞:“那你们……”   林跃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是,我睡了她,她也睡了我呀,你情我愿的事,干嘛一副你女儿吃大亏的样子。现代社会讲究男女平等,怎么,难不成还想我娶了她呀?”   董教授说道:“你做梦!”   “那我们现在的状态不正合你意吗?有需要了睡一觉,没需要就各过各的,哪天她要是随了你的愿,跟王永正结婚,我一定包个大红包给她,这样不好吗?”   “章安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林跃说道:“那我以前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公报私仇取消我参与精品酒店工程的资格,你可真是王永正的良师益友。”   董教授说道:“那个项目是我负责的,我想用谁就用谁,而且我不认为你有足够能力参加这个项目。”   “那你女儿作为一个成年人,想跟睡就跟谁睡。”   “你……”董文斌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强迫她跟你……”   “关于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去找莉莉安求证,问她是否自愿跟我发生关系。”   林跃看着对面气喘吁吁的老头儿,内心毫无波澜,且不提这老家伙听信王永正的一面之词,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人,取消了他参加精品酒店工程的资格,就说电视剧里的表现,也不是一个绝对公平正直的人。   王永正是董文斌从国外请回来的,他想尽办法制造机会,帮助王永正留校是人之常情,就好比精品酒店的工程,系里把项目交给他来做,他呢,让王永正负责现场施工,这算不算是关系户?   章安仁呢?做事兢兢业业,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才混了一个毕业设计展负责人的名额,跟资源拿到手软的王永正根本没得比,还是松江精品酒店的工程,在圈内的反响很大,很多人都在关注它的施工进度,而毕业设计展负责人就偏向学校活动组织策划一类的工作了,绝对是那种活没少干,成绩不起眼的行政打杂项目。   那边精品酒店的工程完工,这边导师打电话来,对章安仁说无论他能不能留校,都会让他把毕业设计展做完。组织策划毕业设计展和精品酒店项目施工负责人,这两份履历含金量哪个更高?到了社会上哪个更有用?   正常人听到这种暗示性很强的话,谁不多想?谁不难过?谁不委屈?   王永正有董教授宠着,负责精品酒店的装修,完事凭此拿到入场券,待遇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的章安仁呢?黯然出局,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知道王永正不经系里审批就使用不在采购单上的涂料,猜测背后有金钱交易,并以此反转战局击败竞争对手,没问题吧?怎么就让许多人受不了了?莉莉安还跑来指责他是零和思维,董教授想两个人都留下。   你光想有个屁用,去跟系里交涉呀,拖来拖去拖到最后,章安仁的导师都暗示他出局了,完事知道王永正私换涂料的勾当实名举报,故事峰回路转了,又来说这种话,你妹的诚心搞人心态是不是?   “章安仁,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董教授都这把年纪了,好意思跟女儿谈论和男人上床的事吗?   当然不好意思,所以除了生闷气,完全没辙。   “跟你印象里那个我不一样了是吗?”林跃说道:“因为老实人总是被欺负得最惨的那一个,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你……我一定会让你……让你……”   “付出代价是吗?”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谁会比较倒霉。”   丢下这句近似“战争宣言”的话,他离开董文斌的办公室。   从三楼下来,接近扶梯拐角的时候,二楼忽然冲出一个人,不由分说举手就打。   林跃扬手一划,一只手就捉住了莉莉安的两只手。   “只要我不跟我爸讲你握有很多教授贪污证据的事,只要我顺从你,你就不会把事情捅出去,这是你答应我的事,可是现在……”   “谁说我要把事情捅出去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跟我爸说看谁会比较倒霉这样的话?”   林跃当然知道她有在门外偷听,也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我说看谁倒霉,不一定非要用举报他骗取科研经费这种操作呀。”   莉莉安说道:“那你也不能……不能跟我爸这样讲话吧?”   林跃脸色一变:“不要以为我睡了你,就能像女朋友一样要求我做这要求我做那,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你把我写好的举报信撕掉的那天我们有说什么。”   她没忘,是关于性奴的话题。   莉莉安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跃说道:“既然你依靠董文斌贪墨的钱财得到远超一般人的优渥生活,既然你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一切,不愿意看着你爸身败名裂,那就要做好忍辱负重的心理准备,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原谅童话,我也不是一个脑门刻着伟光正的大善人。”   他继续往一楼走。   莉莉安看着阶梯上颠簸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有对他不敬董文斌的愤怒,有无力改变当前处境的沮丧,有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丝……她不想承认,却又切实存在的被吸引的感觉。   没错,完全不像王永正那种张扬爱玩的吸引,是一种……冷酷?神秘?霸道?洒脱不羁?   怎么说呢?她形容不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昨晚……   想到这里她脸红了。   “咦,莉莉安,你是在等董教授吗?”宋桦抱着一摞图纸由一楼走上来,看到她在原地发呆,便随口问了一句。   “哦,呵呵,是啊。”   宋桦是董文斌的学生,俩人很熟,她赶紧藏起令人羞耻的小心思:“我来帮你吧。”   “我刚才看到章安仁了,他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去档案室查资料的吧?”   宋桦视线微斜,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今天早晨系里都传疯了,说章安仁和董教授的女儿莉莉安在一起了,证据就是昨天有人在网球馆看到他揽着她的腰一起离开,而王永正最近和蒋南孙走的很近,这四个人的关系怎么说呢……很怪。   ……   一周后,松江精品酒店施工现场。   天气闷热,室内湿度不低,稍微运动一下就会出一身汗,更别说还要戴安全帽,脑门儿能闷出疹子来。   王永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最后一个铆钉上好,完事整个人放松下来,往脚手架一坐:“终于弄完了。”   蒋南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怪罪。   “我看你是被网球打得脑子有问题了。”   要不是这家伙较真,非要施工队重做吊顶,她也不会在这里干了整整一宿。   关键是昨天中午她已经把老魏和他的人说服了,人家答应回来一起干,结果王永正死活不说软话,还出言威胁对方,这下好,老魏火了,又把大队人马拉走,于是她惨了。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在这么闷热的天气里,脏兮兮的环境里,从下午干到第二天上午才把事情做完,她能不气愤嘛,能不怪罪王永正吗?   当然,气愤和怪罪之余还有一丝好感,因为俩人配合的不错,比预想中更快地完成了。   “你那什么表情?这个项目可是你自己坚持要跟的。”   王永正能说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跟你单独相处吗?他不能,还不到时候。   就在他从脚手架上跳下来,准备把手里的矿泉水丢过去,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魏带着他的人鱼贯而至。   “咦,老魏,你们今天来得挺早呀。”   老魏没有搭理他,指着俩人刚刚弄完的吊顶说道:“都给我拆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我造房子时你还没出生   拆了?   刚刚做好的又要拆?   蒋南孙两眼瞪大一圈,熬夜导致的睡意全没了,赶紧上前一步拦住工头。   “拆?为什么要拆?我们熬了一整夜才改好的吊顶,你说拆就拆?”   王永正拉住蒋南孙的胳膊往身后一带,两眼冷冷打量老魏:“我是施工现场负责人,我没发话,你们凭什么说拆就拆?”   老魏说道:“这是来自业主方的吩咐,我跟你说不着。”   “业主方的吩咐?我怎么不知道?”   “这点你可以联系业主方求证,现在请不要妨碍我们施工。”   因为昨天的矛盾,老魏心里憋着一口气,现在突然抓住一个整治王永正的机会,那自然是满心欢喜。   “祥子,小包……还愣着干什么?拆啊。”   他这一句“拆”,后面的人立即行动起来,上脚手架的上脚手架,搬梯子的搬梯子,开始拆卸王永正和蒋南孙不久前才改好的线路管道。   装修工人可不管你在设计方案上付出了多少汗水,投入了多少精力,他们是按天结工钱,不要说临时更改一下工程,巴不得你拆了建,建了拆这么玩儿呢。   “哎,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蒋南孙急得不行,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熬夜干活,结果呢?才完事就给了一记闷棍,那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南孙,你别急,我打电话给董教授问问情况。”王永正顾不上去想董文斌现在起没起床,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十几秒后接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挂断电话,他把水递给蒋南孙,告诉她董教授已经在联系精品酒店项目的甲方负责人了,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王永正在蒋南孙的催促下准备再打电话时,董教授来了。   “老董,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是啊,董教授,我们干了一夜呢,就这么给他们拆了?”   装修工人对下面的情况视若无睹,该起钉子起钉子,该拆卡扣拆卡扣,干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   老魏和董文斌有过一些合作,见他到来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便上前说道:“董教授,我这也是按照业主方的要求整改,而且系里面也没说什么,希望您能理解。”   董文斌点点头:“我理解,这是你们应该做的。”   “那就好。”   老魏点点头,继续做事了。   “老董……你倒是说几句话呀。”王永正对他的反应很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董文斌说道:“说什么?说系里通知我甲方更改了设计图,让重做酒店大堂吗?”   “大堂?重做?搞什么?”王永正说道:“工程已经干到一半了又拆掉重做,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极大的浪费吗?”   董文斌说道:“我已经联系了甲方负责人,他说会带着经过改动的图纸过来。”   王永正并不满意这个解释,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一宿的努力功亏一篑还在其次,主要因为设计图是董文斌出的,当时在圈儿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现在甲方说更改就更改,他们把董教授置于何地?   蒋南孙也领悟到了问题的本质,小声说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她这儿刚说完,一辆奔驰车在门口停住,副驾驶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腋窝夹着一张设计图走进施工现场。   “董教授。”   “杨总。”   两人远远地打招呼。   “抱歉啊董教授,本来我想晚一点给你打电话的,谁知道你先打过来了。”   “杨总,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推翻原定方案。”   “董教授,关于这件事,我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昨天晚上临睡觉,老板突然让人送来一张设计图,要求立即按照设计图上的内容更改装修方案,我打电话过去问还被臭骂了一顿。”   杨总一面说,一面拿出设计图,示意王永正搭把手,俩人把图纸展开。   在这份新绘的设计图上,酒店大堂的布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建,包括休息区的摆设,立柱的构造,背景墙的搭建,颜色和采光的处理,都与原来的方案大相径庭,而且其设计理念基本是两个极端。   王永正说道:“杨总,这……这是什么呀,这份设计方案根本比不上老董的好嘛,我们的追求是精品中的精品,原来的方案无论是从色彩的搭配上,装饰材料的选择,还是空间的递进感都更胜一筹,你们凭什么改变装修计划?”   杨总有点不爽他的语气:“你叫王永正吧?我方在和贵学院签订协议时有规定,如果中途出了问题或者有新的需求,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改变装修计划,现在老板让改我只能听命行事,至于这个决定背后的考虑是什么,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有权不予通告。”   “你要是这个样子,那我们可以拒绝施工。”   “好啊,请便。”   说话者不是杨总,是新到现场的一个人,正一面往这边走,一面把安全帽戴在头上。   “是你?章安仁!”   王永正和蒋南孙异口同声道,因为他们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这件事能和他扯上关系。   董教授的脸色也很难看,忽然想起几天前办公室里的对话,章安仁告诉他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才过去几天?这人真就给他搞出一个大麻烦。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好办了。这位章先生呢,是老板亲自指定,负责监督酒店大堂施工的人,在以后的工作中如果遇到问题,你们多沟通。”杨总笑呵呵说道,像他这种人精儿,当然能够看出章安仁跟董文斌三人不对付,但前者是老板钦点的酒店大堂方案负责人,不好得罪,董文斌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中间合稀泥,打马虎眼,先把事情折过去,后面有什么问题再说。   “老董,这活儿我没法干了。”   王永正把安全帽一摘,气冲冲往外面走去,蒋南孙也在咬牙切齿一阵后尾随离开,俩人忙了一宿才改工完毕,第二天就给老魏带人拆了,紧接着甲方要改动设计图,还把章安仁派来监工,什么意思?傻子也看得出来什么意思。   他们俩可以年轻气盛,撂挑子走人,董文斌不行呀,他得考虑系里的利益,精品酒店的工程可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杨总一走,他面无表情看着林跃:“你是怎么做到的?”   章安仁的导师是杨教授,前些天跟系里建议让章安仁参与到精品酒店的工程中,他从王永正那里得知此人心术不正,便刷掉了章安仁的名字,现在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通过甲方渠道参与进工程,还改变了他的设计稿,这算什么?   打脸!   狠狠地打他的脸。   很多圈儿里人看过精品酒店的装修设计图,对它的评价很高,现在突然更改酒店大堂这种关键部分,工程完工以后大家过来一看,嚯,脑袋是别人的屁股是老董的,耻辱啊……   林跃说道:“我怎么做到的有必要告诉你吗?”   董文斌说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跃反问:“那你使用特权,把我的名字刷掉,对你有什么好处?”   董文斌答道:“因为你能力不足。”   “真是这样吗?”林跃呵呵一笑:“那在我面前,你也是能力不足。”   “你……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站在董文斌的角度,这样讲没错,因为章安仁就是一个博士生,他什么身份?博士生导师,俩人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遗憾的是他并不了解,眼前这个人曾经在港大做了半辈子的建筑学教授,论业务能力,他真就是个弟弟。   “不服是吗?”林跃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你的作品的缺点。”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请叫我鉴婊专家   “知道你教学最大的毛病在哪里吗?IDEA!对,就是它,你喜欢讲创意,喜欢讲情怀,喜欢讲那些听起来非常浪漫的东西,建筑在你看来是一种美,是一种艺术,这点王永正跟你很像,不愧为你的学生。可是在我这里,建筑的基本属性是服务,对,它是为服务人类而存在的,在我的认知里,一家酒店,首先要给客人舒服、如家、备受照顾的体验,然后才是各种美轮美奂的装饰,赏心悦目的布置,看看你的设计方案,所有的细节都充满卖弄之嫌,每一处都追求奢华,就像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女友。”   林跃说道:“你的方案就像你们这些所谓的专家、教授、大师一样,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性化,什么叫做以人为本。精品酒店再高档,那也是给人住的,放几尊雕塑,装一盏几百万的吊灯,不如在客房里多加两盆绿植,雇佣一名懂手语的接待人员,一块能够提醒客人今天是周几的地毯,一面能够通过加热避免水雾的镜子,像这种待客户如上帝的尊重式服务,才是一家精品酒店的灵魂,而室内装潢应该先服务客户体验,再兼顾精美。”   一番话讲得董文斌哑口无言,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设计图。   点亮阶梯的照明灯、精致唯美的手绘天花板,类似郊区别墅客厅的休息区,180度景观视野……   要说对气氛的营造,人性化的把握,新的装修方案确实在他的装修方案之上。   林跃说道:“董文斌,你已经老了。”   “……”   董文斌沉默良久:“图是你出的?”   林跃笑了:“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董文斌说道:“如果是的话,那么我承认在业务能力这点上小看了你,如果不是的话,我想知道画出这张图纸的人是谁?”   林跃说道:“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我只想知道装修完工后你们的纪念册上会写谁的名字。”   董文斌:“……”   林跃望他冷冷一笑,转身去找老魏讨论工程进度方面的问题了。   董文斌被晾在原地,说不出的尴尬。   ……   就跟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朱锁锁被精言集团销售部经理杨柯赏识,进了叶谨言的公司,成为一名房产销售。而精品酒店这边呢……王永正和蒋南孙扭捏了差不多一周,还是回来了,不过工作重点转移到客房的装修工作,对于大堂的情况不闻不问。   好在章安仁这个甲方负责人很没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早晚过来露个面,其余时间就不知道干嘛去了。   这样挺好,起码避免了见面尴尬的情况发生,不过让蒋南孙无法接受的是,他明明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老魏那些人居然言听计从,各种配合,说改哪儿就改哪儿,干活干得那叫一个细致,那叫一个勤快,跟在他们这里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也无怪人家这样,莉莉安天天过来送水果,还都是车厘子、火龙果、荔枝一类比较贵的商品,晚上加班呢,还有烤串当宵夜,红牛提神,这待遇……简直了。   蒋南孙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那个抠抠搜搜的乡下穷小子哪儿去了,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几天后,因为炒股不利手头没钱的蒋父给蒋南孙物色了一个绝佳的相亲对象——李一梵。她被骗去见面,然而实在喜欢不来,便偷偷地给朱锁锁打电话,要她帮忙解困。   朱锁锁呢,把电话打给王永正,于是这货假借蒋南孙男朋友的名号把人给接走了。   接去哪儿了呢,接去他的乐队驻唱的酒吧,身为海王的他,唱了一首特别深情的歌,于是文艺女神沦陷了,俩人虽然还没有捅破窗户纸,但是连朱锁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有戏。   之后回到家里,蒋南孙发了一顿脾气,责怪蒋父连哄带骗把她弄去相亲,蒋父说这也是为她好,跟章安仁那个不懂尊重长辈的人渣分手了,去相亲优质男有问题吗?没问题吧。   蒋南孙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蒋父问是王永正吗?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蒋父很开心,因为不管是李一梵,还是王永正,家里都有钱,只要不是章安仁这种口袋里没几个铜板的穷小子就OK。   这事儿林跃知道,不过什么都没有做,一来没时间,因为谢嘉茵缠得他太紧了,居然给他在距离她家不远的地方买下一个大套间,美其名曰方便工作,催着他赶紧搬过去,这让他有种被性骚扰的感觉,要说对于熟女……他的兴趣一般。   二来他是真不喜欢蒋南孙和朱锁锁,而且让她们陷入爱河再把她们的爱情或者婚事搞砸,会不会对主线任务评级有加分效果呢?   “绿茶婊和绿茶男,真是绝配。”   要么说章安仁傻呢,明知道王永正是黛茜器重的富二代,海王技能点得不低,而且总是对蒋南孙放电,可是为了女朋友的未来,还是把她推荐到董文斌的精品酒店项目中,这不是故意给那两个人制造机会嘛。   果然,王永正借题发挥,把老魏的施工队赶走,给自己和蒋南孙制造了独处的机会,后来又在莉莉安面前暗示自己喜欢蒋南孙这种文艺范儿女神,开开暧昧的小玩笑,再往下就是突出自己朋友多人缘好有才华,还是乐队主唱会写歌,跟她的人设很配,而且甘愿为她改签国际航班,完事在去机场的路上还要给她植入自己的价值观,顺便说些章安仁的小坏话。   妥妥的海王渣男模板好么。   你想啊,一个开场就那么会泡妞的家伙,搞不定章安仁这种老实人的女朋友?呵呵~   也就电视机前的那些幼稚女人和纯情少男看不出来,像林跃这种专业人士,鉴婊高手,这群小鸡崽撅撅屁股他就知道会拉什么屎。   “你在说什么呀?”   耳畔响起的女声将他惊醒,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拿着纸巾擦嘴的袁媛一眼:“你吃饱了?”   电视剧里袁媛来到上海的时间还要晚一些,其实一早就联系章安仁了,但是因为蒋南孙的存在,他一直有顾虑,纠结了好久才因为做不到违背承诺,答应帮袁媛在上海立足。   如今没有了蒋南孙这个绊脚石,她一说要来上海,林跃自然没有道理推脱,直接一口应下。   于是袁媛来了。   看着那张曾经亏欠过的脸……无论是站在章安仁的立场,还是林跃的立场,都有几分唏嘘感慨。   “嗯,吃饱了。”   “味道还行吧?”   “还行,就是有点甜。”   林跃打量一眼这家蒋南孙最喜欢的港式茶餐厅,心里对章安仁的不值情绪更浓了。   章安仁和蒋南孙分手后,后者自然不会再支付袁媛的学费和生活费,那这钱谁来给呢?章安仁呗。   但是袁媛学成后并没有跟章安仁在一起,而是进了精言,由此可见章安仁是真的没有想过跟她旧情复燃,那么电视剧里隐瞒两人曾经谈过恋爱的事,只是为了不让蒋南孙多想,是一个善良的谎言。袁媛呢,也不是什么绿茶婊,至于后面知道王永正有女朋友还追王永正的操作,从她给蒋南孙打电话宣战能够看出来——朱锁锁和蒋南孙在她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第一次见面就婊里婊气地点四个死贵死贵的菜来秀优越,给她下马威,朱锁锁还讽刺她是夜店妹,后面到了精言卖房子,又被那两个人联手羞辱,任何一个努力上进想要有尊严地活着的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忍气吞声,肯定想着报复回去。   “走吧,我送你去住的地方。”   林跃去前台结账,把她带到门外,上了那辆宝马Z4。   她摸着门把手旁边的真皮内饰:“安仁哥哥,你果然是我们那儿最有出息的人?都买得起宝马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不懂了吧,这叫男人香   林跃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这车呀,这车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你女朋友,那位蒋姑娘的?”袁媛不止一次听他提过蒋南孙的名字,也知道那是一位住在复兴路大HOUSE里的富家小姐,想来她们家是买得起这种车的。   “也不是。”林跃说道:“这是公司给我配的车。”   “公司?”袁媛收回遥望魔都夜景的视线,看着他的侧脸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留校当老师吗?”   林跃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那……你的公司对你可真好。”她是小地方来的姑娘,但这并不意味她是傻瓜,能让公司给配车的员工,绝对不会是一般职员:“哥哥……”   “是不是想问我能不能帮你找工作?”   袁媛默默地看了他三秒钟,点了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且不提俩人曾是男女朋友关系,当初分手时他说过,以后有需要的话就来找他,只要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林跃说道:“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她看着远方几乎要捅穿夜幕的环球金融大厦,带着一丝憧憬说道:“在那里上班的人是不是走路都带着气场?”   白领、小资、精致、独立、光鲜……   这是资本一直向下灌输的美好,多少精致穷为了一条爱马仕丝袜去跟人拼团,要的不就是这种满足感嘛。   当然,也有人把这当做一门生意,拼单花了多少钱,都能在舔狗韭菜身上割回来。   林跃摇摇头,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消费鄙视链,女人>孩子>老人>狗>男人。是的,男人在商家眼里的价值连条狗都不如。   “如果你想去那种地方工作,以你现在的条件,挺困难的。”   袁媛攥着双手说道:“我会努力的。”   林跃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电视剧里一直在说蒋南孙多么多么努力,朱锁锁多么多么努力,可是她们俩在什么环境下努力的呢?是,蒋南孙家道中落,背负大额债务,可是有李一梵帮衬呀,有董教授赏识呀,杨柯对她也挺不错的,再不济她还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去精言和王永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又或者拉下脸来求助黛茜;   朱锁锁那边呢?叶谨言把她当女儿看,范金刚视其为小妹,杨柯称呼她家人,谢宏祖为了她跟谢嘉茵断绝关系。   这两个人所谓的苦难,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矫情。   再看袁媛,有谁帮助过她?不仅没人帮助她,工作中还会被人刁难,被歧视,被蒋南孙、朱锁锁拿来刷优越感,还得忍受观众的谩骂。   很多女人啊,明明是配角的命,却有一颗主角的心,这是病,得治。   林跃从储物箱拿出几份文件丢过去。   “这是什么呀?”   “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袁媛拿到眼前仔细一瞧,发现是一些技能培训机构的资料,有教烘焙的,有教计算机的,有教会计的,有教商务英语的……   林跃说道:“北上广不相信眼泪,没有职业技能的话,以你的条件怕是一辈子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今天晚上把它们看一看,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学校,费用你不用操心,我来帮你搞定。”   袁媛一脸激动看着他:“安仁哥哥,你对我真好。”   林跃说道:“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嘛,不说咱们俩的关系。作为初中同学,你遇到困难,我也该尽力帮忙。”   他觉得袁媛没说错,章安仁就是一个好人,跟前女友分手好几年,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冒着现任女朋友不高兴的险去帮一个对他没有帮助的人,关键是他确实没有想过要跟袁媛复合。   这说明什么?   他自私吗?不算自私吧。   他守信吗?当然。   他有底线没有?有!   这种人怎么就被骂成人渣呢?究竟是蒋南孙眼瞎还是章安仁眼瞎?还一群人说章安仁对袁媛始乱终弃?人家俩人分手后关系还能这么好,到底是什么逻辑得出他始乱终弃她的?   论有一个冷静、理智和富有逻辑的大脑是多么重要和难得……   很快,车子驶入三林一个年份很新的小区,林跃把车停好后,俩人从车上下来,一前一后走进旁边的住宅楼。   章安仁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说起来不大,只有七八十平,然而就算如此,以三林的房价,起码得三四百万呢。   像这样的房子,就算只是三成首付,加上装修费用,也要120W+,他一个才毕业的博士生,就系里一小助教,不会有贪污腐败的机会,这钱全是他帮导师做工程,平时给人出设计图,拿各种奖学金,用去十年时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别说普通人做不到,放到博士圈儿,有这般能力的人也属中上游了。   袁媛表现的很兴奋:“安仁哥哥,这就是你的房子呀?真漂亮。”   她在房间里转了转,鼻子微微耸动几下:“就是有一点味道。”   林跃说道:“刚装修完没多久,你要是嫌味儿大,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户睡。”   “不要紧的。”她走到林跃身边,轻轻地嗅了嗅:“你用的什么香水?比我用的古驰还好闻,而且……它好像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林跃笑着说道:“这叫男人香。”   袁媛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安仁哥哥,你可真有意思。”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做了大半天火车应该也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林跃把钥匙丢给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安仁哥哥,你不在这儿住吗?”   “公司有给我安排住处,今晚我去那边睡。”   “也是,万一被你女朋友知道,她会生气的。”   “你是说蒋南孙吗?”林跃说道:“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呀?”   “有时间再跟你说,早点睡吧。”   他把门一带,走出住宅楼,叼着一支烟进了宝马车,发动引擎离开,去了谢嘉茵给他在市中心买的公寓。   ……   三天后。   佘山高尔夫球场。   精言集团销售部经理杨柯和朱锁锁下了摆渡车,往前方发球台走去。   “这个王总呢,是奇虎集团的副总裁,听说要买房子,前几天有问过咱们东篱项目的情况,你看我怎么把他拿下。”   “这么有把握?”   “当然,我跟你说呀,像这种以前在分公司任职,突然调到上海来的人,都有一个不适应期,就像女人的那什么……哦,来亲戚一样,只要这时候跟他处好关系,那你就是他的良师益友,反正房子买谁的都是买,当然是谁让他有安全感买谁的了。”   “哦。”   朱锁锁一脸受教的样子,完事抬头打量一眼目标,视线错过人体看到旁边带一顶白色遮阳帽的人,脸色一变。   “怎么是他?”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杨柯,你确定要教我打高尔夫?   杨柯看看前边,又看看朱锁锁,见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没事。”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眼见接近谈话距离:“一会儿再说。”   杨柯搞不明白状况,不过既然已经走进场地,奇虎的王总注意到了他们俩,也只能按下不解,笑呵呵地走上前。   “王总。”   “来了。”王总偏偏头,看了朱锁锁一眼:“哟,还带了一位美女。”   “这不是公司新招的员工嘛,没见过世面,我带她过来看看,学习学习。”   “学习学习?”   杨柯呵呵笑道,没有继续这种有营养的玩笑话,打量一眼王总身后打电话的人一眼:“王总,那位是?”   “哦,刚才打球的时候认识的,年轻人,性格不错,就是球技一般。”   王总陈述完俩人结识经过的时候,年轻人也挂断了电话,转身看向他们,杨柯什么人,销售经理呀,圆滑市侩精于交际,即便知道朱锁锁刚才话里有话,似乎跟眼前这个戴着一副方框眼镜,完全不像是个生意人的家伙有过节,表面工作嘛,也是要做的。   “精言集团,销售部杨柯,你好,未请教。”   林跃伸出手去跟他一握,眯着眼睛说道:“章安仁。”   就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或者表情变化,但是放在杨柯身上,却感觉到一股子难以述说的寒意,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毒蛇盯上。   可眼前这小子确实平平无奇,完全看不到任何棱角。   “冒昧地问一句,章先生在哪儿高就?”   “我啊?我是建筑学院的老师。”   “失敬失敬,说起来……咱们算得上同行呢。”   “哦?杨先生也是搞建筑设计的?”   “不,我是卖房子的,咱们精言集团东篱项目马上就要开盘了,有没有兴趣来一套?”   杨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过视线一直聚焦在林跃脸上。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呀。   “东篱的项目呀,如果杨先生能给我打一折,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章先生说笑了。”   杨柯想不明白,佘山高尔夫俱乐部是圈儿内有名的高端球场,单单会籍就要50万一年,瞧他的年纪也就是助教、讲师这个级别,怎么可能舍得花一大笔钱来这儿打高尔夫?   “老杨啊,你这是念念不忘老本行,逢人就推销房子呀。”王总在旁边给林跃打圆场。   “那可不怎么地,指着这玩意儿吃饭呢,说起来还要王总照顾呀。”   “好说,好说。”   王总接过球童递过来的新杆,走到前方球道的沙坑旁边,看看脚下的小白球,又看看果岭上的洞,感觉这个距离两杆攻上果岭基问题不大。   杨柯故意落在后面凑到朱锁锁身边小声问道:“这个章安仁什么来头,以前跟你有过节?”   “他是我闺蜜的前男友,一个人渣中的人渣。”   朱锁锁毫不吝啬诋毁之语,目光也充满愤恨:“如果没有王总在场,我可能会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哦,这小子是做了始乱终弃的事情吗?你这么讨厌她?”   “比这个还过分,两人分手后,他为了报复我闺蜜,居然使绊子把她的小姨送进了看守所。”   “是挺渣的。”杨柯还想多了解一些,那边王总挥杆,虽然动作不是很标准,不过还是顺利攻上果岭。   他赶紧把章安仁的事情放到一边,走到继续挥杆的王总身边。   “王总,稍等一下,你看这推杆儿,得找准节奏,你往上起杆的时候不能太快,很多人都是太着急了,你得找那个肩膀往上送,那个钟摆的感觉,慢慢起,慢慢送,哎……让它匀速……懂吗?”   杨柯一边解释,一边做示范动作。   王总遵照他的指示,稍微练习一下,找到感觉后用杆轻推,小白球滴溜溜滚进洞。   “老杨,你这技术真不赖。”   “那是,没有三两三,哪敢陪王总打球呀。”   “说你胖还喘上了。”王总笑着打趣一句,回头望林跃说道:“小章,你要不要也向老杨取取经?”   “我就不用了吧。”林跃说道:“他再怎么教我,也买不起精言的房子呀。”   王总笑着说道:“这倒是实话。”   精言集团向来专注于高端楼盘开发,就说东篱的房子,位置不是太好,那也要将近10万一平,一套像样的房子上千万,年轻人不靠爹妈,能买得起的可以说凤毛麟角。   “没钱没关系,在这里咱们只管打球,是不是啊老杨?”   “王总说的是。”杨柯跟在王总身后往下一个发球台走去,跟林跃并肩而行时看似随意地道:“看来在学院当老师油水挺足啊,这里的会费可不便宜。”   “马马虎虎。”林跃也很随意地回答他的问题,完事儿在王总的示意下走到发球台,握住球杆试着挥了挥:“杨经理,你看我这动作怎么样?”   杨柯往他身后扫了扫,见王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想谁叫他有求于人呢,教一个穷逼菜鸟打球,总好过那些女销售为了卖房子跟客户上床。   “章先生,你这挥杆的动作吧,重心偏后,也就是挥杆时力道要集中在左脚,不然的话,这一杆下去掀起一块大大的草皮,是会闹笑话的。还有你这乱看的习惯可不好,挥杆的时候头不要过早抬起,下巴呢,尽量和球平齐,这样才能保证甜蜜点触球。其实这是每一个新手都会犯的错误,我建议呀,你应该找个教练,让他指导你一周半个月什么的,比你自己打着玩儿能少走许多弯路。”   这话说得客气,也不客气。   他确实是在指点林跃,但是潜台词呢,无非是林跃基础太差,想打高尔夫球最好从头练起。   其实吧,多多少少也有讽刺林跃配不上这块地,这项运动的意思。   一个建筑学院的小助教,跑这儿来学人打高尔夫球,真是不自量力,没点逼数。   “是这样吗?”   林跃冲杨柯笑了笑,完全没有按照他传授的要点挥杆,甚至眼睛都不看球。   啪~   没有草皮乱飞,小白球在天空画出一个平滑的抛物线,落在地上滚了一段,哆的一声,掉进果岭的坑里。   杨柯以为自己看错了,小眼睛挤了挤,又用手揉了揉,发现情况确实如此,两名球童和王总的表情也从侧面证明了这点。   佘山球场第八洞,这是全场最富戏剧性的球洞之一,发球台与球道足有十米的落差,前面又有溪流,又有沙坑,属于标准杆五杆洞。   标准杆三杆洞一下打进那叫老鹰球,标准杆四杆洞一下打进那叫信天翁,标准杆五杆洞一下打进叫什么?   要问世界上有没有一杆打进标准杆五杆洞的,有!但是极为罕见,在高尔夫球史上足以称为奇迹。   如今奇迹就在眼前上演,杨柯、王总、两名球童一脸懵逼,只有朱锁锁神色平静,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她不会打高尔夫球,不知道一杆进洞意味着什么。   “哇哦,我的运气可真好。”林跃说道:“这多亏了杨经理的指点,谢谢啊。”   他说“谢谢”,但是杨柯一点都不开心,反而觉得被冒犯了,哪怕他是一个资深销售经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可避免地脸红心热眼皮跳。   巧合,一定是巧合,他记得章安仁挥杆的时候是望这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球上,眼不看球能一杆打进洞?没可能,绝对没可能,除非他不是人。   朱锁锁在后面扯了扯杨柯的衣袖:“你这是怎么了?”   她印象里的杨经理是成熟的,精明的,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现如今的表现,她觉得不对劲。   “小章,你这球……是怎么打得?”这时王总也回过味儿来,有种把别人当猴儿看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被耍的那一个的感觉。   林跃说道:“用高尔夫球杆打得啊。”   “我不是问你用什么东西打得,我是问你……”   王总话没说完,前面驶来一辆摆渡车,在距离几人不远的地方停住,上面下来一个人。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软饭王不是软饭章   “安仁,章安仁。”   伴随一阵亲昵的呼唤,谢嘉茵满面堆笑走过来:“玩够了吗?玩够了回家了。”   林跃问道:“协议怎么样?”   “签好了,郑总还说晚上请我们吃饭,顺便赔礼道歉。”   “吃饭就算了,只要他规规矩矩的,别再耍花招拖延我们。”   “放心吧,吃了这么大一亏,以后借他三个胆子都不敢了。”看得出谢嘉茵很开心,慢步走到他的身边,不管认识不认识,笑着跟王总和杨柯点点头,挽住林跃的胳膊往摆渡车走去。   也不知道她是没认出朱锁锁,还是认出了没兴趣跟这种小人物打交道,总之眼神不改,神态如常。   王总一脸愕然,比刚才林跃一杆下去把球打进洞还叫人难以接受:“什么情况?”   杨柯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应该是谢氏集团的总裁谢嘉茵。”   “谢嘉茵?那个空调女王?”   一听这个名字,王总终于想起来,虽然奇虎和谢氏的经营活动没有交集,他又是从外地调来上海任职,但是谢嘉茵这个名字,还是很响亮的。   “对,谢嘉茵。”杨柯说道:“这小子吃软饭傍富婆的本领可以呀,难怪一个建筑学院的助教打得起佘山的高尔夫,原来是四两拨千斤呀。”   说完看向表情始终平静的朱锁锁:“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当初我告诉他黛茜是叶总的朋友,他如果识趣的话就撤案私了,谁知道谢嘉茵突然到场,告诉我章安仁是她的人,还说就算叶总出面也没辙。”   “那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杨柯的意思自然是怪罪朱锁锁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说,害他丢脸尴尬。   “我想说来着,可是你没给我机会呀,而且……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嘛,像这种人渣。”   王总插了一句嘴:“我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里谢嘉茵是主动的那一个。”   不知道是三个人的议论声大了点,被风一吹钻进摆渡车乘客的耳朵,还是软饭章诚心卖弄,总之远方飘来一句话。   “记住了,标准杆五杆的洞一下打进去叫秃鹰。”   杨柯和王总面面相觑。   朱锁锁说道:“秃鹰?什么叫秃鹰?”   俩人都没回答这个问题。   给林跃这么一搞,王总和杨柯自然没心思打高尔夫了,相约去休息区喝点东西,完事杨柯把朱锁锁带到一边。   “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   “东篱的项目不是马上开盘了吗?我呢,手里有一个潜在客户,名字叫谢宏祖。”   “然后呢?”   “这个谢宏祖就是谢嘉茵的儿子。”   “再然后呢?”   “过几天你跟我去见一下。”   “为什么呀?谢嘉茵对我的印象可不好。”   “是,谢嘉茵对你的印象不好,可是我想她的儿子对那个软饭章的印象也一定不会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只需要找机会把那个人渣的故事一讲,这关系不就拉近了嘛,本来我还想让你用用美人计什么的呢,现在看来省功夫了。”   “杨经理,可真有你的,这种办法你都想得出来。”   “这做事情呢,一定要用对方法,好的切入点能够让你事半功倍。”   “受教了。”   “受教了你还一副委屈模样?”   “嗯哼……那你看我现在,像不像慷慨赴死,英勇就义的样子?”   “行了,行了,又不是让你去堵枪眼举炸药包,快别装了。”   ……   傍晚时分。   林跃在外滩找到了那个背着白色小包,趴在扶栏上遥望河道各色船只的小城姑娘。   他悄没声地走过去,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   袁媛吓了一跳,横屏拍照的手机差点撒手,当她转身看清来人模样,心里的不爽顿时一扫而光。   “安仁哥哥,你下班了?”   “对,下班了。”   袁媛打量一眼左右:“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大三那年我们在这里照过一张合影。”林跃仰起头,看着对面的东方明珠和差不多竣工的中心大厦,内心毫无波澜,或者说更多的是麻木,这玩意儿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过得真快呀。”   “是挺快的。”林跃说道:“学校选的怎么样了?”   袁媛说道:“我想学商务英语。”   林跃并不意外她有这样的决定,因为电视剧里她就选的这个:“是为了有朝一日你也能够跟对面写字楼里的白领一样?早起一块马卡龙,一杯星巴克,每天收发都是英文邮件,香奈儿、古驰、爱马仕的当季新款流行元素倒背如流,恨不能走路带着十级风,把路人吹得人仰马翻?”   “不是吧,你这说得也太逗了。”她笑了笑说道:“没到上海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咕咕咕……   抗议声来自对面女孩儿的肚子。   林跃哑然失笑:“走吧,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好啊。”袁媛面带尴尬摸了摸肚皮,跟在林跃身后往停车场走去,途中她几次想挽他的胳膊,关键时刻都放弃了。   对于她的那些小动作,林跃心知肚明,感觉有些好笑。   《流金岁月》这部电视剧,他看到最后基本是忍着恶心,看半集就去阳台透透气,抽根烟,缓缓精神再看……断断续续看完的,那真是每到两女主的戏就想跳。   哪怕剧集后期,编剧死命洗白王永正,也无法抹去他身上那种看不起穷人的优越感,举个例子,哪怕你不喜欢一个人,别人跟你告白,拒绝的时候请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他是怎么做的?拒绝袁媛的时候脸都不屑转过去,那种没有教养和礼貌的调调可以说融入了骨髓。   在这一点上,王永正对比蒋南孙和朱锁锁还算好的。   抛开王永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提,蒋南孙都跟王永正分手半年了,男方不是愿意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吗?朱锁锁呢?就因为袁媛跟王永正等人聚餐发了一条朋友圈儿便跑去兴师问罪,还嫌他们不照顾蒋南孙的感受,喊王永正渣男,袁媛绿茶婊。   WTF!   都分手了还叫别人为情所困非蒋不娶是不是?哪怕蒋结婚了,也要告诉自己继续等下去,等蒋离婚后再娶过来,甚至养她和前夫的孩子?   这样才对是吧?这样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是吧,这样才能证明是真爱对吧?   我可以自私自利没有底线,但你一定得是舔狗!而且老实人和穷人舔狗都不配做,富二代才有资格。   还有,蒋南孙和朱锁锁可以联起手来在卖房子这件事上羞辱袁媛,她发个朋友圈气气蒋南孙就是贱人?   尼玛的这种女人怎么不去死!   在林跃看来,像朱锁锁这种婊子,电视剧里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外滩附近有一家叫做雅德Sens Bund的西餐厅,是中国大陆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从这里往外面看去,可以看到外滩夜景和那条号称万国建筑博览的长街。   袁媛对它唯一的印象就是菜好少,不过很精致,很好吃,同时她也很紧张,因为周围食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礼仪考究,动作到位,还有很多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到了她这儿显得特不协调,有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   这一幕惹得林跃哈哈大笑,说她来高档一点的餐厅吃个饭就这副模样,还谈什么进外企当白领呀。   吃完出来,上了宝马Z4,她还在对那个数字耿耿于怀,2898,一顿饭吃没将近3000块,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肉疼,是真肉疼。   肉疼到她开始计算这些钱寄回家里够爹妈三个多月生活费了。   因为是晚上,汽车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来到嘉里中心,林跃把她放在路边去停车。   袁媛往身后要去的地方一瞄,打了个愣。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蒋南孙,你想多了   1886汽车餐厅&音乐酒吧。   店门旁边的显示屏循环播放驻场乐队演奏时的盛况,顺便对6月的演出安排做一下预告。   进进出出迎来送往的都是穿戴与气质俱佳的美女帅哥,于是袁媛又紧张了,小城姑娘对于这种地方很向往,因为电视剧里的夜店酒吧都特有情调,是浪漫、欢快、时尚的代名词,然而真的来到这里,准备进去了,又没有安全感了。   “嘿,张望什么呢?不是叫你进去等我的吗?”   她回头一看是林跃:“你从哪里出来的?”   林跃指指酒吧:“进去里面找了一圈儿没看到人,出来一瞧,才发现你没有进去。”   “我还以为你停好车后会从这里进店呢。”   “地下停车场有直达酒吧的电梯。”林跃偏偏头:“别傻站着了,走吧。”   “好。”   有林跃在前边带路,她这才放松一些,追随他的脚步进了酒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倒悬在天花板的红色跑车,然后是机械风满满的壁纸,冷藏柜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啤酒,分隔卡座的架子上悬挂着一排排透明玻璃杯,几个头顶戴着荧光发卡的小妞儿一边跟嘻哈风满满的朋友说话,一边跟随旋律不断摇摆身体。   最醒目的还要属霓虹闪烁的舞台,上面站着几个头戴熊猫面具的人,正一边奏乐一边唱歌。   在舞台下方,青春靓丽的小妞儿们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大声叫好,偶尔还把手指含在嘴里吹响口哨。   袁媛望望这儿,看看那儿,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   林跃把她带到舞台前面:“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干什么?”   看得出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很紧张,抓他衣袖的样子跟抓救命稻草一样。   林跃看着灯光下那张脸,有种回到《匆匆那年》高中毕业时大家起哄让她唱歌,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一幕,不由莞尔轻笑,拍拍她的手。   “放心吧,没事的,只要你别回应那些骚男的搭讪,这里很安全。”   听他这样说,袁媛稍稍安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你快去快回。”   林跃冲她比个OK的手势,朝着左前方一个小门走去。   ……   “没有谁能像你一样,一想到就开始心慌。”   “不需要任何的奖赏,只要你在身旁。”   “看着你浅笑的目光,不自主嘴角就上扬。”   “心跳声哐哐哐,小鹿乱撞。”   “……”   熊猫面具后面的人脸很得意,因为蒋南孙就站在第一排中间,一手拎着包冲台上微笑,周围挥舞荧光棒的女孩儿们也给了他更上一层楼的自信,或者说……从小到大,他王永正都要比同龄人自信。   自从之前蒋南孙相亲李一梵,他冒充男朋友过去救场,俩人的关系就开始迅速升温,进入心照不宣的阶段。   工地的活儿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下班前他告诉蒋南孙今晚要在1886汽车餐厅&音乐酒吧举行演出,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这里。   为了表示自己注意到她的到来,王永正唱歌的时候还不忘指指她的位置。   蒋南孙很开心,文艺女神嘛,当然要配王永正这种幽默自信,多才多艺,心怀理想的青春逐梦人,像章安仁那种老实巴交,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乡下小子,当当保姆还可以,一起生活的话肯定是要多闷有多闷,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她的心。   何况王永正还是董教授的得意门生,而她马上就要考博了,通过后俩人就算是同门师兄妹了。   想入非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首歌唱完,王永正道声谢谢,鞠了个躬,和乐队同伴离开舞台,到后面摘掉熊猫面具后回到酒吧。   “你唱的真好。”蒋南孙自然不会吝啬夸奖。   “是吗?可是我觉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乐队每次演出你都来的话,我想……我会进步飞快。”王永正递给她一瓶啤酒,举瓶示意后碰了一下:“cheers……”   蒋南孙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王永正说道:“说真的,你也应该试试。”   “试试什么?”   “唱歌呀,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一定能够唱得很好。”   “我?我可不行,要是锁锁的话……”   俩人旁若无人地闲聊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右后方站着一个打扮微土的乡下小妞儿,正一脸焦急地打量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直到舞台灯光重新亮起,霓虹爆发,那意味着有新的歌手登台。   “咦,经理说我们的乐队是压轴的呀,怎么又有人上台?”王永正满心不解地看过去。   蒋南孙说道:“或许是工作人员上台……”   话没说完她就没音了,因为拿着一把吉他走上台的人她认识,或者说很熟悉——前男友章安仁。   王永正皱起眉头:“怎么会是他?”   说完还看了蒋南孙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没听说他会唱歌呀,以前系里同学聚会,他连KTV都不去的。”   蒋南孙当然不会骗他,那么台上的家伙究竟在抽什么风?   仿佛为了回答王永正心里的疑问,怀抱吉他的男人谢过搬来凳子的工作人员,脸凑近话筒,打量一眼台下听众。   “先谢谢酒吧经理同意我来到舞台上,为我以前喜欢过的姑娘唱一首歌。”   嘘~   下面响起一阵口哨声,像酒吧这种地方,从来不缺为爱奋勇的年轻人,鼓励也好,欣赏也罢,说声加油拍拍手又没什么损失,反正很多人都在等他表演——既然敢走上舞台,那一定是对自己的歌喉怀有自信的人。   “一首老歌《再回到从前》,送给她。”   林跃说完这句话直起脊梁,手在琴弦轻轻一拨。   叮~叮~叮~叮~   “如果再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演。”   “我是否会明白,生活重点。”   “不怕挫折打击,没有空虚埋怨。”   “让我看得更远。”   “……”   “如果再回到从前,还是与你相恋。”   “你是否会在乎,永不永远。”   “还是热恋以后,简短说声再见。”   “……”   下面的人一听他选了首老歌,开始的时候兴趣寥寥,但是开口没唱几句,卡座上拼酒的人和角落里说暧昧话的人都停了下来,静静享受这份来自二三十年前的声乐礼物。   他的嗓音时而沙哑,时而低沉,带着力量,带着感情,旋律高潮时那份昂扬和通透触人心田。   真要比歌声里的情绪,刚才的乐队主唱熊猫人就是个弟弟。   王永正直挺挺戳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起那天在网球场时俩人的对话,章安仁问他是不是在搞音乐,他反问章安仁是不是对这个也有研究,如果是的话,会不会时间不够用,没法帮系里提意见,给系秘书做报表了。   现在好了,原本讽刺章安仁没情趣的话变得如芒在背,感觉从后脊梁到脚后跟那块皴都不舒服。   “王永正,你说他什么意思呀?”   蒋南孙看着台上的人,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也很浓郁。   他跑台上去唱歌,唱的什么呢?《再回到从前》,之前还有说这首歌是献给曾经喜欢过的姑娘的,啥意思?后悔了,哭着喊着求复合是吗?现在装深情王子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哪里去了?   蒋南孙能想到的东西,王永正当然也能想到。   “南孙,你不会想要跟他复合吧?”   “复合?怎么可能!”不说他在彩风楼骂她父母的事,就说他联合冯江暗算她小姨黛茜,就永远没可能得到她的谅解,更别说回归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正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不仅不会跟他复合,还要在关键时刻羞辱他。   王永正听完松了一口气,感觉章安仁这次上台以唱示爱注定会落得一个沦为笑谈的结局。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我想好好地补偿你   很快,一首歌唱完,应该是很久没有这么专业的歌手登台献唱了,站在吧台后面的经理喊道:“再来一首。”   “对,再来一首。”   有人提议,便有人起哄,有人鼓掌。   林跃扫视全场,似笑非笑地看了蒋南孙和王永正一眼,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我就再唱一个,这次换个稍微新一点的。”   说完再拨琴弦,轻启双唇。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桌垫下的老照片。”   “无数回忆连结。”   “……”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   “回到教室座位前后。”   “故意讨你温柔的骂。”   “……”   “那天晚上满天星星。”   “平行时空下的约定。”   “再一次相遇。”   “我会紧紧抱着你。”   “紧紧抱着你。”   《那些年》,一首以缅怀从前校园生活为主题的抒情歌,因为是几年前的歌,也因为馥郁情怀,对台下观众的冲击与感染比《再回到从前》来得更浓烈,小女生们的荧光棒已经挥舞成海洋,卡座上的人看着台上,面露追思,遥想从前。   这首歌唱完,林跃走到舞台边缘,迎着听众的目光和尖叫伸出手。   蒋南孙在冷笑。   是,他唱得很好听,连王永正都被他稳压一大截,可是那又怎样,想她回头绝无可能。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让他唱歌,总是推脱,说不会,说没时间学,分手后又会弹吉他又会唱歌,说明什么?   虚伪!奸猾!卑鄙!   蒋南孙待要上前一步,当着周围听众的面怒斥前男友恶行,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侧方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土妞儿红着脸冲出去,握住伸出舞台的那只手,踏着阶梯登上,面带局促站到他的身边。   尴尬,周围的欢呼、喝彩、口哨,一切的一切都缓解不了蒋南孙的尴尬。   脸红的像吃了一吨二荆条,恨不能在地上扒出一条缝钻进去。   她以为章安仁是在对她示爱,向她道歉,想用唱歌感动她,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还不是一般的想多,是想太多……章安仁的告白对象是那个小土妞儿,根本不是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   看着舞台上秀恩爱的两个人,蒋南孙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傻瓜放在她的立场上也能想到他是在羞辱她,还有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嫌弃,她的本意是羞辱他,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被羞辱的那一个。   “南孙……”   王永正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知道她有多尴尬:“你不要生气,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别让那个混蛋得逞。”   “我知道,我不生气。”   嘴上说着不生气,可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都在不爽,她冷着脸转过身,分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入口走去。   “南孙,南孙……”   王永正回头看了台上的两个人一眼,紧追蒋南孙离开。   袁媛是很紧张,是很激动,不过眼睛不瞎,站在台上能够清楚看到台下发生的一幕。   “安仁哥哥,你看那两个人。”   “他很像一条狗啊。”   袁媛抬头打量他的侧脸:“你是在说脏话吗?”   “不,我是在背电影台词。”他搂紧了右手边娇小的女人身。   ……   从1886汽车餐厅&音乐酒吧出来,开车回家的路上,袁媛看着扣住他五指的手。   “谢谢你,安仁哥哥。”   “为什么要说谢谢?”林跃摇摇头:“这是我欠你的,虽然……”   后面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袁媛当然不知道这里的“我欠你”有两层意思,一颗心还沉浸在对酒吧一幕的回忆中,正反相扣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林跃开车之余瞟了一眼她的侧脸,露齿一笑。   《流金岁月》的编剧和导演在对角色人设的营造上真挺低级的,好像一句“哥哥”就能给目标对象贴上绿茶婊的标签,当绿茶们真的这么愚蠢吗?能称得上绿茶的女人,那都是摸清男人性格,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牛逼人物,绝对是情商拔尖的存在,就袁媛这点小手段,差得远了好么。   这部剧里真正的绿茶婊只有一个,没错,蒋南孙。   你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和行为带来的结果。   这个公主可不是童话里的公主,人家有朱锁锁这个为她冲锋陷阵的打手,她从不严词拒绝也不负责的优质男李一梵,再加一个对她念念不忘,只要说出真相就能回到她身边,还会加倍心疼她的王永正。   都什么年代了,花瓶绿茶婊多LOW呀,这种也就骗骗靠爹妈的钱花天酒地的暴发户,美丽又独立的绿茶婊才是优质男杀手好么。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目的地,林跃把车停好后提着一堆零食回到家里,把方便面饼干水果还有一包六听啤酒放进冰箱,刚关上冰箱门,没等回头,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想去培训学校的宿舍,那样就看不到你了。”   林跃拍拍她的手:“不是还有周末嘛,我会去接你的,听话。”   “……”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反对,用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一会儿还回公司住吗?”   林跃往后仰头,凑近她的侧脸说道:“没有忘记我在酒吧唱的第一首歌吧。”   再回到从前。   她没忘。   ……   林跃卖力地弥补亏欠的时候,复兴路大HOUSE阁楼里的朱锁锁正在破口大骂某男畜生。   怼蒋南孙全家,把黛茜送进看守所,给董教授的设计方案改得面目全非也就算了,章安仁居然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关键是他居然脚踏两只船,一个是家财万贯的空调女王,一个是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农村土妞儿。   “你看我怎么整他,不让他把‘章’字倒过来写,我就不叫朱锁锁。”   在她面前秀完和谢嘉茵的关系,扭头去恶心好姐妹,蒋南孙能忍,她不能忍。   “锁锁你别冲动,小姨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我不想你再因为和他纠缠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蒋南孙从后面搂住朱锁锁的脖子,柔声抚慰闺蜜的情绪。   “你当我那么傻啊?我才不会跟他正面作对呢。”   “什么意思?”   朱锁锁仰起头,笑呵呵看着她:“杨柯说过几天带我去见一个客户,你猜是谁?”   “谁?”   “谢嘉茵的儿子,空调小王子谢宏祖。”   蒋南孙不解:“这跟章安仁有什么关系?”   朱锁锁说道:“你觉得谢宏祖如果知道他妈新找的小白脸男宠跟别的女人有染,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蒋南孙说道:“你是想借刀杀人?”   朱锁锁点点头:“没错。”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愿意看到父母再婚,谢宏祖作为一个富二代,这方面的诉求必然更高,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拆散谢嘉茵和软饭章,那么对她们而言,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间了。   蒋南孙叹了口气:“比起报复章安仁,我现在很担心王永正。”   朱锁锁拉开她的手,转身看着闺蜜的眼睛:“王永正怎么了?”   “你也知道,系里留校的名额只有一个,现在章安仁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精品酒店项目的甲方,让他负责大堂的施工,如果进展顺利……我怕……”   “你怕系里刷掉王永正?把留校名额给章安仁?”   “对。”   蒋南孙的想法很简单,她马上就要考博了,如果王永正能够顺利留校,俩人便可以在董教授门下双宿双栖,即是师兄妹,也是情侣。但是现在章安仁不知道通过谁的关系插足精品酒店项目,只要完工后甲方那边说几句好话,系里意见肯定会往章安仁的立场倾斜。   是,王永正有董教授帮衬,章安仁的导师杨教授也不是善茬啊。   朱锁锁站起来,在阁楼的窗口前面走动一阵,表情由凝重而放松,眉微微地挑着,得意扬在她被吊灯染出一片暖色的脸上:   “南孙,这件事你不必在意,我有一个办法,保证让章安仁出局。”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我的东西,你们不配拥有   蒋南孙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翻身坐起,晃着她的手说道:“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什么办法?”   朱锁锁说道:“当老师最需要什么?”   蒋南孙摇头。   “师德!”朱锁锁解释道:“你说如果系领导知道他傍上一个四十岁的富婆,还是那个有名的空调女王,会不会生出顾虑?你想啊,圈儿里人一提起章安仁,脑海浮现的就是‘吃软饭’三个字,你们系肯定会面临一定程度的舆论压力,如果这时候我们再找一些水军在网上发帖,公开章安仁和空调女王的姐弟恋,你说……这是不是够章安仁喝一壶了?”   “好办法。”蒋南孙听说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锁锁,这样做是不是太恶毒了一点?”   “恶毒吗?他对你小姨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样做恶毒?把董教授的设计图改得面无全非时怎么没想过这样做恶毒,在这件事上你有必要顾及他的感受?”   话说到这儿,蒋南孙不说话了。   朱锁锁说道:“你明天把这事儿跟王永正说一下,我去联系水军。”   精言是干什么的?卖房子的,收买水军造势这种事早已是驾轻就熟,要杨柯联系几个不错的水军头子,那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至此蒋南孙不再纠结,看着不大的窗口微微点头。   另一边,林跃搂着袁媛露在毯子外面的肩膀,拿开含在嘴里的烟头放在烟灰缸捻灭,随手摘下眼镜往床头柜一丢。   切~   找网络水军黑他?这都是他玩儿的不玩儿的套路了好嘛,不过这两个绿茶要跟他玩儿这个,那他就跟她们好好地玩儿一玩儿,有句话怎么说的,生命在于折腾。   哼~   袁媛睁开眼,看着对面还没睡的男人:“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睡醒。”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补偿一次怎么够?我一走那么多年……”   “走?去哪里?你不是一直都在上海吗?”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猛地翻身一扑,袁媛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   ……   一周后。   精品酒店装修完毕,甲方会同工程合作方及区里主管部门领导举办了一场竣工典礼。   林跃去参加了,不过中途就退场走人,回了住处,把袁媛送去培训学校学习商务英语,完事他回到学校,没接导师杨教授的电话,径直走进系综合楼,来到董文斌的办公室。   屋里很喜庆,相当喜庆,因为不用接杨教授的电话都知道留校名额给了王永正,为什么呢?因为有人举报她乱搞男女关系,依靠谢嘉茵的宠爱在谢氏集团作威作福有损师德。   放在私企,跟老板关系暧昧坐上高位这种事,一般人就算嫉妒,最多指指点点,说些嚼舌根的话,但是在建筑学院这种地方,那就是一个大大的黑料了,黑到足以影响升迁,甚至在系统里的职务。   这也是为什么电视剧里章安仁担心蒋家人住在他那儿,债主会顺藤摸瓜到学校闹事的原因。   王永正开了香槟,蒋南孙端着高脚杯,笑吟吟地说着什么,而董教授慈眉善目地看着他的得意门生,只有莉莉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爸。   因为她是接到章安仁的电话过来的,也因为这些天她跟他爸吵了不下十次,没错,是关于章安仁,董文斌反对他们两个交往,说那个男人或许业务能力不错,但是人品道德十分败坏,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系里收到举报信,同时谢嘉茵和他关系暧昧的网贴上线后,董文斌对这件事就更上心了。   莉莉安很想告诉他,她跟章安仁在一起,目的是为了保全这个家,保全他的名声,可是章安仁不止一次警告她,如果董家在国内的资产,包括亲戚代持的部分有想要变现出逃的迹象,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没名没分地跟了章安仁两个多月,接触越久,她越震惊于这家伙的神秘,那份强大并不只存在于某项床上运动,在其他方面也有着超乎想象的能量。   他能一宿不睡觉,把她折腾的一整天下不了地,第二天照旧生龙活虎,该干嘛干嘛。   他能十分钟看完一本书,作者的观点分毫不差全部记住。   他还能做一手好菜,尤其是川菜,弄得她现在几天不吃就嘴馋心动,矜持着不去找他,去附近川菜馆吃吧,总觉得比他做的差点意思。   他还会弹钢琴,拉小提琴,吹萨克斯,还有吉他,每次被他折腾一晚,第二天早晨醒来都会听到舒缓的旋律,所有的紧张和疲惫起码消失大半。   还有衣服里那股男人香,是让人戒不掉的毒药。   这样的他再跟王永正比一比,两者的距离似乎每一天都在拉大。   说真的,她想不明白,这么完美的男人,蒋家人为什么看不起他?因为穷,没钱?还是因为是小地方来的人?   “哟,已经在庆祝了?”   门口响起的声音打断莉莉安的胡思乱想,抬头一瞧,发现是章安仁。   他来了,比预想中晚了五分钟。   “你来干什么?”王永正的脸瞬间拉胯,如果没有猜错,杨教授已经把他拿到聘书的事情告诉章安仁,现在对方来到董教授办公室,想必不是来说“恭喜”的。   林跃呵呵一笑,冲莉莉安伸出手。   那丫头没有任何犹豫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董文斌的表情很难看:“莉莉安!”   “爸,在这件事上,你能不要管我吗?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莉莉安没有放手,一脸哀求看着她的父亲,是,开始的时候她认为自己是被强迫的,章安仁就是个人渣,以手里掌握的证据相威胁,霸占了她的身子,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情况变了,或者说她的想法变了。   董文斌拍着桌子说道:“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我没忘。”   谢嘉茵挽着他的手的照片都给放网上去了,要知道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女人都不可能接受男朋友脚踏两只船,何况对方还是个老女人,董文斌、王永正、蒋南孙都劝她和章安仁分手。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知道,从头到尾这个男人就没把她当女朋友看,情人?炮友?性奴?暧昧对象?还是用来恶心她爹和王永正的女伴?她不知道,也问过,但他从未正面回应。   “你……你……你是要把我气死吗?”董文斌很想说她不知羞耻,可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不说王永正是董文斌的得意门生,在留校这件事上董文斌对他的帮助很大,现在看到恩师受气,哪儿能袖手旁观,一个箭步靠过去,手往莉莉安的肩膀按下。   有一个人比王永正还快,突然握住他的手往旁边一扭,脚在下面一勾,咚的一声把人掼在地面,二话不说挥拳便打。   噗~   噗~   噗~   三拳下去,王永正已经满脸鲜血,晕乎乎地躺在地上直哼哼。   “章安仁!”   蒋南孙一看准男友被打,赶紧上前去拽林跃的后衣领,可是没想到迎面而来一只手掌,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   啪~   直接把人抽了个趔趄。   蒋南孙捂着脸瞪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章安仁会扇她耳光……从来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举报信谁写的,包括网上顶帖的水军,都是朱锁锁干的对吗,她可真是你的好姐妹。作为一个所谓的文艺女神,你不是应该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深恶痛绝吗?蒋南孙,你还真是一个虚伪的人呢。”   就像林跃说的,这很蒋南孙。   其他人自私就是恶心无耻,朱锁锁卑鄙就是剑走偏锋,她的欣然接受不叫助纣为虐,叫尊重差异,互相包容。   蒋南孙无话可说,只一脸愤恨看着他。   “你这个人渣……”   林跃理都不理她,走到董文斌的办工桌前面,拿起精品酒店的纪念册,翻到有着大堂装修图片那一页,用力一撕。   嗤~   纸张跌落在地。   “我的东西,你们不配拥有,哪怕它是一张纸。”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我愿意为他去死   董文斌怒不可遏:“章安仁,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跃说道:“以前我就敢在这里讨论跟你女儿睡觉的问题,现在我失去留校资格,自然更不用在意你的想法了,而且……精品酒店大堂的设计图明明是我出的,凭什么放到你们的纪念册里?”   董文斌说道:“纪念册是系里叫人做的。”   “那为什么没人征求我的意见,问问我愿意不愿意把它放到你们的纪念册里?”   “你是系里的学生,是学校培养了你。”   林跃笑了:“怪不得一些教授敢于拼命压榨学生呢,原来是你们培养了他们,就应该随意使唤和差遣。照这么说,老子全家纳税养活了你们这些老东西,是不是也能指着鼻子骂你们是一群欺世盗名生儿子没屁眼的乌龟王八蛋?你们也得好好听着,还得点头哈腰像窑姐儿侍奉客人一样笑吟吟地说一句,爷,您骂够了没?奴家服侍你上床吧?”   对于董文斌这样的人而言,林跃的话那是相当恶毒。   老头子掏出手机按下110,刚放到耳边,没等接通呢,莉莉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他的手说道:“爸,不要报警,求求你别打……”   “打,董文斌,今天你要不打这个电话,你就是我孙子。”   这时候林跃不说认怂服软,反而火上浇油,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样子,董文斌什么人,那是系里的台柱子,圈儿里有名的老教授,被他这一通骂,很是下不来台。   “莉莉安,你放手,放手。”   莉莉安紧抓他的手不放,听着扬声器里传来的问答,董文斌急了,直接一巴掌抽在莉莉安脸上,由被打懵的女儿手里夺回手机放到耳边:“喂,是报警中心的同志吗?这边有人到我的办公室闹事,还打伤……”   话讲到这里停住了。   不只董文斌表情变了,蒋南孙的表情变了,那些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热闹的教职员工的表情也变了。   莉莉安握着一把用来削卡纸的美工刀横在手腕上,咬牙望着董文斌:“爸,你要敢报警我就死给你看。”   董文斌的脸变成了一块熨平的青布,任凭110报警台的警察如何询问都不为所动。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亲生女儿会为了保护那个章安仁以死相逼。   “莉莉安,你别冲动,我不报警……不报警了,你把刀放下。”   这时满脸血的王永正终于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以前信誓旦旦说非他不嫁的姑娘,如今她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打网球被虐,施工遭遇刁难,唱歌也技不如人,这些他都能忍,都能接受,可是莉莉安现在做的事情,他是真的理解不了,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挫败感。   门口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一些年轻学生对章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他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老实人,哪个老实人能让莉莉安这样的白富美跟当爹的站上对立面?   手机被挂断,丢在桌子上。   “爸不报警了,爸都听你的,你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董文斌慢慢地伸出右手,示意莉莉安把刀放下。   都不敢在这时候靠近她,有一个人除外。   林跃走过去,握住她拿刀的手,掰开五指将美工刀丢掉,拉着她的胳膊往外面走去。   “董文斌,看在莉莉安的面子上,今天我饶你一命,你应该庆幸,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   警告与脚步声越去越远,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所有人面面相觑,章安仁什么意思?莉莉安用自杀来逼董文斌就范,哪里“懂事”了?怎么就该庆幸了?   “老董。”   王永正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董文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冲他摆摆手,意思是什么都别说了。   蒋南孙终于找到机会递出手里攥了好久的湿巾:“你流了好多鼻血,先擦擦脸吧。”   上次章安仁用网球把王永正揍了,一点儿事没有,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打成这样,想来也不会有事,莉莉安以死相挟,无论是董文斌还是王永正,都不敢追究章安仁的责任,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   “谢谢。”王永正接过湿巾在脸上擦了擦,捂着鼻子走到门口,咣唧,把门一关,组绝了外面一张张好事的脸。   另一边,林跃拉着莉莉安的手离开综合楼。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道歉的人是莉莉安,她知道,章安仁是准备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到谁也兜不住的地步,那时节建筑学院会经历一场地震,董文斌们将身败名裂,乃至官司缠身,王永正要留校?蒋南孙想考博?最终只能沦为笑柄,系主任也会为刷掉章安仁的决定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是现在……因为她的以死相逼,董文斌放弃报警,事情变了模样——她跟章安仁签有协议,只要她对他言听计从,董文斌老老实实的,不损害他的利益,他也不能损害董文斌的利益。   莉莉安看似与父亲决裂,实际上是救了那些人一命。   “这件事以后,你和董文斌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你不后悔吗?”林跃问了一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本以为他会发火,跟从前一样讽刺她的出身,嘲笑她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言谈举止。   莉莉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后悔。”   林跃说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莉莉安看着他映在地面的背影,感觉轮廓柔和了很多,某种程度上讲,他其实是一个表面蛮横,内在温和的人。   “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   第二天,谢氏集团总部。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林跃看看手表刻度,发现还没到下班时间。   “进。”   房门咔的一声打开,骆佳明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一坐:“章大哥,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网上攻击你和谢总的帖子呀。你是没看到,谢总一整天都没个好脸色,刘秘书一下午被骂了三回,法务部的人正在起草诉状,要告刊登文章的网站呢。”   对于这件事,林跃知道的比骆佳明还细致,谢嘉茵除了上面的反应外,还把一个乱嚼舌根的市场部员工给开了。   “你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好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章大哥。”骆佳明说道:“你知道我以前在IT公司做事,平时有跟一些黑客打交道,如果有需要的话,跟我说,我帮你联系他们。”   林跃微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要挖幕后主使还用找别人?他面前坐着的人就是全球顶尖黑客好不好。   “真不用?”   “真的。”林跃指指手表表盘:“马上下班了,你不是约了爸妈一起去吃大餐吗?”   “这事儿你……你怎么知道?”   “下午去上厕所,听到你在休息区打电话。”   “哦,那我走了。”   林跃点点头:“走吧。”   送走骆佳明,等候差不多一分钟,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径直走到总裁办前面,推门而入。   “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谢嘉茵正坐在办公椅上,背对门口遥望窗外世界,听到他的声音转动座椅往门口打量一眼,按着扶手站起来,径直走到林跃面前,把脸贴过去。   “别动!”   说实话,他还真被谢嘉茵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还没下班呢。”   “别动。”她又重复一句,把脸凑过去,能贴多近就贴多近,完事深吸一口气,然后……那表情怎么说呢,超级骚包,特别满足。   林跃说道:“黑山老妖吸人阳气了……”   谢嘉茵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别叫,这里是总裁办。”   林跃说道:“你也知道这里是总裁办呀?”   “忍不住怎么办?”她往后退了两步,盯着他的脸说道:“你知道公司的小姑娘都怎么议论你吗?”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叫我万人迷   “怎么议论我?”林跃整理好刚才被她弄乱的衣领。   谢嘉茵说道:“讲你是行走的古龙水,提神又醒脑,不过我发现还有一个功效,可以缓解焦虑。”   “是吗?照你这么说,我这哪里是行走的古龙水,分明是行走的人参果。”   谢嘉茵被他逗乐了:“别说,还真有道理,如果天天守着你,无忧无虑的,搞不好真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姓章,不姓陈,也不是你的御弟哥哥。”   谢嘉茵咯咯笑了一阵:“说正事,网上的帖子你看到没有?”   “当然,昨天就有人告诉我了,刚才骆佳明还问我要不要找俩黑客反击一下对方,我说没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很有必要。”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讲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性质不一样好么,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言可畏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那些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喜欢议论,随他们去就是了。”   “不对,以前你处理问题可不是这个态度,一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现在告诉我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不对劲。”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林跃把手里的纪念册递给她。   谢嘉茵拿在手里翻了翻:“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接下一家酒店的装修工程吗?前几页的大堂设计就是我做的,觉得怎么样?”   谢嘉茵认真打量几眼,表情变了,有着“空调女王”之称的她,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家精品酒店装修得好与坏,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如果没有这个,我都忘记你是建筑学院的博士生了。”   这话没假,或许是他身上的秘密以及给她带来的惊喜太多了,多到她都忘了最初的疑问——一个建筑学院的博士生,从来没在外面的公司工作过,为什么对商界的事情门儿清,谈合同、搞策划、执行力、业务能力、管理水平、任何一项拿出来,都比她这个在家电行业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要强,这完全没有道理,不合逻辑。   “热度炒的差不多了,你准备一下,尽快召开记者会,我给你的东西背熟了吗?”   谢嘉茵点点头:“都记住了。”   “那就好。”林跃看看腕表刻度盘:“晚上我约了人,先走了。”   “女人吧。”   “你说呢。”   他转身离开房间,在走廊前行时,隐隐约约听到谢嘉茵叹气的声音。   都说他吃谢嘉茵软饭,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只有他们俩人知道。   就像朱锁锁收买水军抹黑他们两个,以林跃的本事,要想拦,哪个网站敢登相关贴文?除非一辈子别想吃IT业的饭了。他之所以放任事件发酵,有两个利益点。   第一个已经告诉谢嘉茵了,第二个他没说,因为要算计的就是谢嘉茵……或者说谢宏祖。   富婆知道他的能力有多么强,谢宏祖不知道呀,老妈找小白脸的事曝光,他能坐视不理吗?理的话……又会怎么做?   ……   跟电视剧的情节类似,朱锁锁在杨柯的带领下去见谢宏祖,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不同于电视剧情,朱锁锁跟谢宏祖攀上关系是因为她提了章安仁的名字,然后约到酒吧喝了一杯,一个吐槽那个王八蛋攀上高枝,始乱终弃自己的好闺蜜,一个吐槽软饭章不要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妈迷惑住了,只要他一提那个人的名字,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为个小鲜肉连儿子都疏远了,疯了,真是疯了。   和谢宏祖喝到六分醉的时候,朱锁锁劝他未雨绸缪,早做防范,比方说尽量转移一部分家庭财产到自己名下,投资房地产也好,存到国外也罢,总之比什么都不做强。   谢宏祖当然知道她有推销房子的意思,他本来就有购房意愿,干脆顺水推舟,答应了她的推荐,讲好东篱的项目一开盘便过去签协议,订房子。   对于朱锁锁和谢宏祖之间的勾兑,林跃心知肚明,但是什么都没有做。谢嘉茵不喜欢朱锁锁,谢宏祖跟她走的越近,就越会招来失望,这件事是他乐见其成的。   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俩人,谢嘉茵以谢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没有承认俩人的关系,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讲章安仁出任集团副总裁是合适的,是经过董事会审议的。   她还告诉媒体记者,谢氏集团今后将致力于智能一体化家居方案的推广和产品研发,而章安仁就是该战略的提出者,同时他又是一个经验丰富和才华横溢的建筑设计师,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出示了精品酒店的设计稿,并点名董文斌,章安仁能够在建筑学院教授的方案上做改动,还被甲方采纳了,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谢氏集团正在做战略调整的同时,还在深化智能一体化家居的商业价值,其中一个方向就是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将开发住宅和家电方案做一个整合,形成纵向上的产业扩张和技术融合,为国人带来前沿的、智能化的、舒适的……家居生活。   没有任何意外,她的发言在业界引发如潮水般的议论。   有针对章安仁的,说这么看来他确实有真材实料,也有人讲谢嘉茵是在为自己的小男友凹人设。   有针对谢氏集团的,讲谢嘉茵也不怕步子迈太大扯到小男友的蛋。还有人不理解,将集团未来战略公诸于众不会被竞争对手狙击吗?有人说这条路还没人走,竞争对手想狙击谢氏也摸不到头绪,也有人说她敢这么说,一定有常人不得知的自信,比如掌握了匹配该商业战略的核心技术。   普通人的关注点在富婆和小鲜肉的八卦,从业者的关注点在这个全新的商业模式,还有一些人叫做战略投资者,是的……这场新闻发布会看似回应前几天的网络舆论风暴,实际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谢嘉茵要狙击的是那些财团、基金、投资人。   谢氏的野心很大,资金缺口同样不小,要把单一的家电生意做成业界航母,她需要钱,需要大钱。   这就是林跃为她量身订造的圈钱计划,甭管什么《给你一个亿》、《中国合伙人》、《创意中国星》,拉投资最常见的一招就是画大饼,只要画的不空洞,不虚幻,足够好,足够细致,合乎逻辑,经得起推敲和论证,就有人敢投钱,但凡玩资本的,哪个没有几分赌性?   就说投资股票,长期持有的话,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把钱放在新兴市场呢?还是疴疾傍身的老牌经济体呢?   人工智能是大势所趋,一体化智能家居确实是一个新的商业增长点,谁布局早,谁就最有可能攫取第一桶金,而谢嘉茵的表现,充分展示她的自信和志在必得。   国内、国际资本闻风而动,毕竟不管投不投钱,接触一下,了解一下总没有坏处,于是谢嘉茵变得非常忙碌,八卦章安仁和她的关系的网贴也已经失去热度,甚至有人怀疑网贴和水军顶帖就是谢氏集团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剑走偏锋,在整个社会层面炒作出热度后,再往商业行为上靠,毕竟你说谢氏集团要干什么,普通人不会关心,可是话题换成那个老牛吃嫩草的空调女王跟她的小鲜肉搞来搞去搞出一个新鲜点子,那就很容易上热搜了。   朱锁锁很无语,很不爽,网贴明明是用来恶心章安仁的,事情怎么就偏离预期了呢,这是一个有话题性的社会问题,不是谢氏集团的募资节目好不好。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杨柯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今天东篱项目开盘,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对了,谢宏祖那边没问题吧?”   朱锁锁说道:“没问题,我昨天晚上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10点左右过来签合同。”   杨柯点点头:“那就好,对了,一会儿叶总也会过来,手脚勤快点,脑子机灵点,争取留个好印象。”   “哎呀,我知道了,这话你都重复好几遍了。”朱锁锁把杨柯推到休息区,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完事走到落地窗前面,看着外面的街景不停地做深呼吸,在心里祈祷谢宏祖那边不要出问题。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没错,我就是来砸场子的   上午九点半多一点,叶谨言和范金刚引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走进售楼处。   杨柯一瞧,赶紧带人迎上去,招呼三人在休息区坐下,端茶倒水一阵忙活。   经叶谨言介绍,众人知道男子姓陈,是叶谨言从前合作过的生意人,最近有心思换房,正赶上东篱开盘,便来这边给老友捧捧场,买一套,也算是开门红图个吉利。   陈总看中的是十二楼四百二十平的户型,叶谨言给了一个友情价,比销售们能给出的最低折扣还要低一些,毕竟是总裁的朋友嘛,也是东篱开盘售出的第一套豪宅,能拿到最优惠的价格无可厚非。   杨柯全程赔笑,朱锁锁很着急,为什么呢?很简单,谢宏祖跟陈总看中了同一套房子,现在叶谨言把十二楼C户型给了陈总,一会儿谢宏祖来了她怎么跟人交代?   便不断地在后面扯杨柯的衣服,意思是让他帮忙说话,不过没有用,那可是叶总的朋友,谁敢得罪?   陈总坐了一会儿,跟叶谨言聊起了谢氏集团的事,因为谢嘉茵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谢氏集团真要涉足房地产的话,势必带来一系列影响。   “老叶呀,你说……谢嘉茵的决定,会不会为精言造成影响呀?”   “我觉得不会。”   叶谨言笑呵呵说道,谈起这件事,整个人放松的很:“精言一向专注高端楼盘的开发,而且我们的口碑在行业内是首屈一指的,谢氏以前是做家电的,有句话叫隔行如隔山,谢嘉茵真要是一头扎进房地产市场,结果只能是两头都做不好,说实在的,我不看好她的这个决定。”   陈总说道:“那智能一体化家居呢?你觉得有没有搞头?”   “点子不错。”叶谨言说道:“不过我觉得谢嘉茵的步子迈的有点大,也有点急。”   陈总点头道:“确实,船太大,要调头不容易啊,如果谢氏是她一个人的,或许能把魄力化为执行力,但是有董事会在,需要顾及和掣肘的地方就多了。”   叶谨言说道:“是这么个理。”   “好了,叶总大忙人,房子选好了,我就不打扰了。下午,下午我让律师过来签合同。”陈总站起来告辞,叶谨言微笑着把人送到门口。   朱锁锁的表情很难看,比哭还难看,因为陈总前脚上车,谢宏祖的宝马840IM就驶进了停车区。   把折扣给到最低,或者说自己的佣金不要了?来换取他选其他楼层的房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晃便给她否决的,来东篱买房的非富即贵,几万块钱在他们眼中算什么?看好的房子给人买走了,这口气能忍吗?让利个几百万或许可以试试,可她给的起吗?   “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这样,你现在马上过去拦住他,你就跟他说,你谈成了一单生意很高兴,晚上跟闺蜜庆祝的时候喝多了,把你接待他的事情说了,半夜你闺蜜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就打电话去骂章安仁,俩人三说两说把话题引到谢嘉茵和谢宏祖身上,愤怒之余说漏了嘴,章安仁放话让你在精言做不下去,你害怕了,你想保住工作,不想招惹麻烦……我这么说你懂吗?”   朱锁锁看着杨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是说……以退为进?”   “房子卖不出去不要紧,重要的是把谢宏祖稳住,事后请他喝一杯,道个歉,只要关系还在,他那份儿钱早晚是你的。”   “杨经理,还是你有道,不过,这么做好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像这种事,他一日没跟谢嘉茵撕破脸,就一日不会去找章安仁确认,除非他还想被揍一顿。”杨柯拍拍她的肩膀:“快去吧。”   朱锁锁点点头,快步迎上,没有把谢宏祖带进售楼处,拉到一边把杨柯教她的话添油加醋这么一说。   出乎俩人意料的是,这家伙毛了,说章安仁太嚣张,他今天非要把房子买走,朱锁锁怕事可以理解,毕竟和章安仁关系复杂,又是新来的员工,难不成除她之外,精言销售部的人都怕章安仁?   没办法,朱锁锁只能依他所言找到销售部经理。   杨柯是个老油条,说朱锁锁把章安仁的威胁往上面一报,叶总考虑到精言和谢氏有商业往来,不想跟章副总闹得太僵,又想保护好自己的员工,便把12C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提成呢,算到朱锁锁头上。   俩人正反这么一说,既激化了章安仁和谢宏祖的矛盾,又把朱锁锁塑造成一个受害者,还不着痕迹地拍了叶谨言的马屁。   “谢先生,现在12C给人买走了,你看16C怎么样?和12C相同的户型,楼层又高,空气质量和视野都不错。”   “16C不行。”   “谢先生?”杨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15C我也要了。”   站在谢宏祖的立场上,今天的事已经不是单纯的买房投资的问题,而是要不要争一口气的问题,前几天网上吵得沸沸扬扬,说他妈跟小白脸章安仁特别恩爱,他能不憋气吗?可是让他去找谢嘉茵质问,没那个胆子,去堵章安仁吧,又怕挨揍,怎么出气呢?想来想去也只有花钱了。   朱锁锁和杨柯对望一眼,既意外也理解。   可怜一个富二代,也只有用钱来向她妈示威了。   “看见没有,这叫非暴力不合作。”杨柯吩咐周晴带谢宏祖去看合同,一面小声说道:“这家伙也挺可怜的。”   他这儿正说着,门口传来艾珀尔一句“欢迎光临”。   俩人往处一瞧,面色大变。   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刚议论完空调女王和小白脸的事,那边正主儿就现身了,关键是他还带着个体型娇小的女孩子。   要知道俩人刚拿他做文章,稳住谢宏祖,万一双方见面掐起来,搞不好他们撒谎的事就穿帮了。   朱锁锁的脸色超级难看,杨柯感觉头皮发麻,心说为什么这么寸呢?为什么就这么寸呢!   “你……你来干什么?”   朱锁锁不想笑,可又必须笑,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林跃说道:“看房子呀,不行吗?听说东篱开盘,我来给杨经理捧捧场。”   他扭头看向杨柯,脸上是大写的“似笑非笑”四个字,就像……他知道两人刚才干了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章总太客气了,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忙人,还能记住那天打高尔夫时说的话。”杨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点。   林跃笑着说道:“损我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杨柯赶紧摆手,扭脸望袁媛道:“这位是?”   “我女朋友,袁媛。”   “哎呀,袁小姐,幸会幸会。”   杨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他知道林跃来者不善,十分害怕刚才的事情败露,但是表面不露声色,嘻嘻哈哈说着让人挑不出理的场面话。   朱锁锁自然没他会控制情绪,看着袁媛冷哼一声,目光里满是不屑。   林跃对此既无语又气愤,袁媛上辈子欠了她家很多钱是不是?无冤无仇的,电视剧里一见面就像条疯狗一样讽刺奚落也就算了,现在自己到来完全改变了蒋南孙的故事线,她还对袁媛抱有敌意算怎么回事?   记得27集有一个情节,李一梵请蒋南孙帮忙看房子,俩人到了后才发现接待他们的销售是袁媛,因为蒋南孙的阻挠,李一梵当天没有付定金,后面袁媛去见蒋南孙,提议高抬贵手的话分给她一半佣金,还希望她不要揭穿自己的身份。   蒋南孙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赚朋友的钱,TMD挖李昂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有底线,要知道这么做不只是拆王永正的台,还是挖叶谨言的墙角,当初蒋家欠债还不上,是叶谨言买了复兴路的大HOUSE,帮他们家渡过难关。   又说什么各为其主,职业道德。杨柯的公司能给她什么?理想?正义?名望?   只有钱!   本质上不还是为钱坑男朋友,坑恩人嘛。到这儿就不坑朋友的钱了?你高尚个XX。   至于袁媛改名,虚构留学生身份的事,精言这么大的集团招人不做背调?人事部是干屁吃的?所以九成九是销售经理为了给客户一个好印象,让她这么做的,毕竟房产销售又不是专业性要求很高的职业,只要沟通能力强,有眼力劲儿,能说会道素质过关就可以了,毕竟客户是来看房子的,又不是来考察销售人员学历的。   袁媛就是想让蒋南孙别在客户面前拆穿原来的身份,答不答应是她的自由,可最后来句“你不能老是靠手段,靠欺骗生活”的说教是几个意思?她用录音敲诈大罗不也是在使手段吗?他不告诉王永正自己的情况,不也是在欺骗吗?为的就是守护爱情,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吧。所以你看,她和袁媛有区别吗?   朱锁锁呢,得知这个情况后扭脸去找范金刚,说袁媛欺负蒋南孙,要范金刚帮闺蜜出头。   ????   林跃当时就懵了,以他的思维,怎么也理不清楚这件事的逻辑,明明是蒋南孙说教小地方来的打工妹,事情到她嘴里拐个弯儿就成袁媛欺负蒋南孙了?她那张嘴确实大,不仅吃四方,还九曲十八弯,带褶皱和肉刺的。   这范金刚也是个贱货,哪家大企业的高管去和一线销售抢客户啊?就算有类似情况,那也是私下处理,不会堂而皇之去给一线销售人员添堵,或者把折扣权下放到销售经理,由销售经理和下属沟通,拿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法子。   总之他是真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至于最后三套房子提成算到袁媛名下的操作,是好心好意吗?是为了羞辱她吧——看吧,你拼尽全力争取不到的东西,我完全不屑一顾,和王永正看不起章安仁是不是一个调调?所以蒋南孙和王永正这两个人,只能说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或许是察觉到这边情况有异,也可能是认出了林跃的身份,本来在休息区打电话的叶谨言走了过来。   “这位朋友是……”   杨柯说道:“章安仁,就谢氏集团那位副总裁。”   叶谨言说道:“哦,听说过,章总年轻有为呀。”   林跃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道叶总说的年轻有为,是指我做的哪件事呢?”   一句话,场间气氛风云突变。   杨柯和朱锁锁都捕捉到叶谨言目光里的阴沉,顿时醒悟过来,只怕……章安仁这次来,既不是为看房子,也不是为恶心谢宏祖,他的目标是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   范金刚一看,心想这可不行,今天是东篱开盘的大日子,不能让总裁和顾客掐起来呀,那多有失身份啊,赶紧在旁边打圆场:“章总,房子还没看完吧?要不……我亲自带你转转?”   “转什么转,他买得起吗?”   范金刚扭头一瞧,见是谢宏祖走了过来,心说这下好,叛逆儿子遇到便宜爹了。   鬼都看得出富二代有多么生气。   站在谢宏祖的立场上,章安仁一边儿把他妈迷得七荤八素,一边儿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这种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跃乐了:“我买不买得起另说,但我能让你买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打了一个电话,挂断后没十秒,谢宏祖的电话响了,然后富二代蔫儿了。   谢宏祖以为把章安仁带着另一个女人来看房的事告诉谢嘉茵,就能在老妈那里扳回一城,结果却是沦为笑柄,不仅没有达成所想,买房子的钱也给收走了。   整个大厅的人都目睹了谢公子的窘迫和难堪,心里默哀的同时,对章安仁和谢嘉茵的关系愈加好奇。   “戏好看吗?”林跃冷冷打量朱锁锁一眼,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小骆,邮件发过去了吗?”   “发过去了。”   “好。”   他挂断电话没一分钟,叶谨言的电话响了。   老家伙接起来一听,眼睛里的阴沉再也绷不住:“你是故意来找事的吗?”   电话是陈总打来的,告诉他财务方面出了点事,下午的合同大概率不能签了,希望他能包涵。   谢宏祖的两套没了,陈总的一套没了,合着一上午大家白忙活了。   “没错,你们今天开盘,我今天来砸盘。”   这话说的赤果果,毫不掩饰对精言的敌意。   叶谨言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而装逼犯刻意散发的气场却像是把一盆水倒进深渊,别说水花,连声响都没有。   “从你帮黛茜找了意大利最好的律师团队开始,你就应该知道精言会面临什么。”林跃笑着说道:“哦,对了,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开胃菜,大餐在后面哦。”   听他这样讲,朱锁锁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叶谨言对黛茜伸出援手了,不过这也正常,以他们的交情,对于意大利工作室被查的事,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或许是为了印证林跃的话,范金刚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放到耳边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叶总……”   他拉着叶谨言去了旁边,小声汇报刚刚得到的消息。   林跃转身朝沙盘走去,一面背对杨柯说道:“杨经理,如果我没有猜错,东篱的楼盘呢,在消防这块儿做了半隐形处理,毕竟定位高端小区,消防通道和登高台的存在会给人一种廉价、生硬的感觉,你们用卵石、草坪、花灌木、特色铺装来分割场地,增加亲和度,这么做问题不大,但是呢,硬化处理没有做好,教你个乖,类似这种设计,草坪和自然土下面必须要做结构垫层才能满足大型消防车的进出作业要求。是,分包给有关系的消防施工单位,确实有助于消防验收,但是真的出了问题,那就不是钱能够摆平的事了。”他拍着沙盘边沿的台子说道:“所以好好整改吧,期待你们再次开盘的那一天。”   这家伙……还挺专业的。   对于谢嘉茵在新闻发布会形容他的话,杨柯有点信了。   “是不是特别讨厌那个婊子的眼神?我也是。”林跃把袁媛往怀里一搂:“走吧。”   俩人无视精言员工愤怒的目光走向门口,临出门前他忽然站住,往后面偏了偏身:“杨柯,江腾的猎头告诉我华夏给你的开价是600万年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谢氏效力,我给你开……5毛吧,不能再多了。”   600万和5毛?   艾珀尔、周晴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谢氏的章总是在羞辱杨柯。   他说这话的时候叶谨言正好结束和消防系统领导的通话,看看门前站的一男一女,又看看沙盘前面一脸尴尬的杨柯,把手机慢慢地揣进裤兜。   林跃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网上的帖子是谁发的。”   朱锁锁看看还在跟他妈交涉的谢宏祖,又看看一脸阴沉的杨柯,还有正在审视销售部经理的叶谨言,对于房子没卖成,佣金没拿到的沮丧消了很多,跟这些人比起来,她是损失最小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宝马Z4伴着低沉咆哮冲出停车场。   袁媛还沉浸在刚才经历的一幕中,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是因为插不进嘴,也是因为那些人比她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单是站在他们面前就有一股压迫感,还以为他真是去看房子,结果呢?东篱刚开盘他就把人家的事业给砸了。   “安仁哥哥,你为什么说……是在给我出气?那里的人我明明一个都不认识。”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吗?”   是,现在认识了,只是认识的方式……很无语。   林跃转过头去专心开车,要说这部剧最大的BUG,或者说漏洞,两女主的双标还在其次,主要是女性编辑常见的知识匮乏。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穷小子变债主,没想到吧   且不提电视剧里的商战情节非常简单,甚至说儿戏,杨柯辞职后直接就扯起一面和精言唱对台戏的大旗,紧接着是财务总监潘女士和唐欣的加盟。   电视剧里杨柯是怎么形容叶谨言的?心狠手辣!   林跃真心觉得叶总太仁慈了,像销售部经理、财务总监这么重要的职务,聘用时居然没有签竞业协议,这是嫌自己企业的命长,一心为对手公司培养人才呀。   普通职员跳槽也就算了,高管和技术人才是说走就走,并且堂而皇之地跟自己唱对台戏,精言能存在十几年,还做到了产业龙头,可真是老天(编剧)眷顾。   “安仁哥哥,你想什么呢?”袁媛见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我在想怎么花谢宏祖拿来买房的几千万。”   “几千万?”   林跃看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搅了别人的投资计划,当然要给安排一个替代方案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别人的信任?”   袁媛看着前方路面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是那个空调女王吗?”   尽管她已经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但是无论飘忽的眼神,还是放在膝盖上紧握的双手,都出卖了她的内心。   林跃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和谢嘉茵结婚的,我只是需要谢氏集团这个平台来狙击精言集团。”   “你真打算和那些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跃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袁媛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课程尽快修完,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嗯。”   ……   数日后。   南昌路一家咖啡馆里。   空气中漂浮着新豆出锅的香气,围着围裙的服务员把温热的咖啡豆倒进铝合金盘里放到阴凉的地方,等待热力消散后装袋放养,老板嘱咐几句后,便和角落里一位熟客闲聊不同产地的咖啡豆口感差异的问题。   蒋父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窗棂漏下的光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稍显僵硬的五根手指,从他不断去扶镜框的动作来看,想来状态不怎么好,情绪很紧张。   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而且还是八九分满,显然没喝多少。   又过去差不多五分钟,一个人走进咖啡厅,左右打量一眼后,来到蒋父对面坐下。   服务员上前招呼,他要了一杯柠檬水。   “蒋先生,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的借款已经逾期一周,我这次来是想通知你,如果明天不能把钱换上,我们会到你在复兴路的家里谈这件事。”   “李先生,李先生,求你再宽限几天,宽限几天好不好?”蒋父两手轻颤,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我妈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有什么事你们找我……找我,千万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   催债人说道:“我们也想找你要,可是你拿不出来呀。”   蒋父说道:“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把我买的那些股票,分给你们一部分,怎么样?”   “蒋先生,你在开玩笑吗?我们要的是钱,不是股票。”   “我把那些钱都投到了股市,是,现在行情不好,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机会呢?多么好的抄底机会呀,过段时间大环境好起来,只要银行来一次降准降息,大盘就跟着起来了,那时候不要说还钱,多给你们一倍利息也是没问题的。”蒋父谈起股票来,那真是头头是道,神采飞扬。   “停停停。”催债人举手打断他的夸夸其谈:“蒋先生,我再说一遍,老板让我过来是下最后通牒的,要么今天把钱还上,要么明天我们上你们家,找老太太要钱。”   “李先生,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是我不帮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我们已经宽限你一周了。”   “你跟你老板说,就说我愿意在现有利率的基础上再涨一分,只求多给我一个月时间行不行?”   “没可能,老板吩咐了,三天内要是还收不回这笔钱,我这个月的工资也甭想要了。”   “这……这……”   蒋父摸了一把头,急得老脸涨红,如坐针毡。   “蒋先生,不瞒你说,刚才下车的时候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有人说可以帮你还钱,但是有一个条件。”   蒋父一听,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什么条件,你说。”   “你们家复兴路那栋房子的房本是不是在你手上?”   “是,不过我把它抵押给银行了。”   “那位先生呢,答应帮你还清银行贷款和你在我们公司的借款,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周转,到时候你能连本带利把钱还上,房本物归原主,如果不能,那么对不起……只能卖房回款了。”   蒋父不说话了,他为什么把房本抵押给银行而不是贷款公司,就是因为银行利息低,而且处理问题合规合法,后面股票解套后一卖,把钱还上,房子还是蒋家的,可要是抵押给这些贷款公司,问题就复杂了。   “不同意?那算了。”催债人也不强求,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站起来就走。   “等等,等等……”   蒋父急了,要知道明天就是老太太的生日,催债人真要上门讨债,往他家里一住,万一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呀。   “行,我同意。”   他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妥协,因为现在股市一片哀嚎,都等着银行降息降准救市了,按照他的想法,银行系统一定会有作为,毕竟那么多股民,不可能让大家全部血本无归,在这一点上楼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再坚持一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   万一好不起来呢?   好不起来再说。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在股市里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好。”催债人重新坐下,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章先生,他同意了,可以过来签协议了。”   蒋父的心都放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没有在意这个姓氏,直到一个人走进咖啡厅,他的表情变了。   “是你?”   这回他知道催债人嘴里的章先生是谁了。   章安仁!   女儿的前男友,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穷小子。   “没错,是我。”林跃在催债人的殷勤伺候下落座:“很意外吗?蒋先生。”   蒋父很想拂袖而去,但是对上催债人带着威胁的目光,顿时怂了,重新坐到原来的位子上。   林跃打个响指,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我想李先生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明白了,多余话我就不说了,这是房产抵押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画押,我马上叫人陪你去银行办理赎回手续。”林跃把一份文件推过去。   蒋父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里面没有设置文字陷阱:“我很好奇,你这么个穷小子,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钱。”   章安仁在他眼里就是个没有格局的乡巴佬,浦东那套小两居,或许在二线城市的人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对于他这种曾经资产几千万的家庭,根本就是不值一看,现在呢?这小子把一份涉及金额三千多万的协议推到他面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份从容和淡定,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蒋南孙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也对,告诉你完全没有意义。”林跃微笑说道:“因为我傍上了比你们家还有钱的大富婆,所以把你女儿一脚蹬了,怎么样,我棒不棒?这可比你炒股来钱快多了。”   蒋父呆呆地看着他,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样子特别有趣,催债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的样子同样很有意思。   “章安仁,你……你果然是个无耻之徒。”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我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好男孩   “是,我是无耻之徒,是你求着借钱的无耻之徒。”林跃把手伸出去:“有意见是吗?有意见把协议还我,你去找别人借钱。”   蒋父恨得牙龈疼,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借钱的地方他都借遍了,以他现在的情况,说走投无路都属轻描淡写。   “你……你别生气,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什么?我没听到。”林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听清。   “我说,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蒋父又重复一遍,连角落里和熟客交谈的咖啡厅老板都惊动了,朝他们坐的位置看了一眼。   林跃说道:“声音太小,听不见。”   蒋父连做几个深呼吸,低眉顺眼道:“对不起,我乱讲话,我无耻,我才是小人。”   “哎,这就对了。”林跃说道:“看在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接受你的道歉。”   催债人看着坐在身边的年轻人,脸上满满都是佩服,以及恐惧,招惹到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蒋家还真是够倒霉的。   蒋父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拿起放在桌边的钢笔,在文件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   “再说一遍,一个月后,钱还上,我挣点利息。”林跃手按文件,盯着蒋父的眼睛:“一个月后,钱还不上,你们家复兴路那栋房子就是我的了。”   “那你得先把钱给我。”   “小骆。”   随着林跃的召唤,骆佳明带着公司的财务人员由外面走进来:“蒋先生,李先生,走吧,我带你们去银行。”   催债人冲林跃点点头,跟在蒋父身后往外面走去。   林跃眼望窗外,目送几人离开。   翻盘?   是,股票这东西有涨有跌,这个月套牢或许下个月就涨回去了,然而今年不同以往,2015年大盘最高冲上5000点,之后便一溃千里,在2800点横盘两年,3000点横盘两年,然后是3200点,3500点,蒋父想要通过抄底摊平成本,他有那么多钱吗?更何况大部分是贷款,利息都能把他压死。   ……   一周后。   晚霞散尽,最后一缕阳光在上海中心大厦的顶楼幕墙抹过,夜色悄无声息吞噬天地。   河道上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有的悠扬,有的沉闷,有的急促,江滨的马路上车流不息,大大小小的彩灯驱散了越来越浓郁的黑,为这片钢铁森林注入冰冷的暖色调。   中粮海景壹号B座一套公寓内,穿着一件深紫色吊带睡衣的谢嘉茵把门打开,伴随酒气而至的是谢宏祖不开心的脸。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晚吗?”谢宏祖看看外面以压倒性优势挤走光明的夜,反问老妈一句。是,他是喝了酒,但是对于时间的感知并未出错,现在也就八点多一点,而夏日的夜对比春秋,总会晚到一会儿。   他走进房间打量一眼前后,把宝马车钥匙往沙发上一丢。   “妈,你不让我买东篱的房子可以,为什么把钱交给那个姓章的,你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了吗?放贷呀,我打听了,那人是个职业赌棍,玩股票赔了不少钱,除了身体以外都是债,这样的人有能力还钱吗?不可能!”   “你是为这件事来的?”谢嘉茵皱起眉头:“还喝了酒?”   “妈,我喝酒不是重点。”谢宏祖说道:“我是你儿子,姓章的就一个外人,你不把钱给我,去拿给他花,你知道那天在东篱我有多下不来台吗?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们家吗?”   谢嘉茵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丢给他:“我让你去看东篱的房子不是让你去花钱的,是去投资的,现在有比买房子更好的投资渠道,为什么把钱丢在那里?”   “更好的投资渠道?”谢宏祖准备拧盖子的手停下,睁着通红的双眼说道:“放贷吗?”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谢嘉茵的表情有些难看,傻子都听得出谢宏祖话里话外的讽刺。   “妈,你究竟要被那个小白脸骗到什么程度才肯醒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那天我在东篱亲眼看到的,名字我都记住了,叫袁媛。”   “章安仁拿去放贷的钱是他自己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什么?”谢宏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小地方来的人,房贷都没还完,怎么可能拿出几千万。妈,你就算要骗我,也拜托想个合乎逻辑的理由好不好?”   “在这件事上我没必要骗你,我之前确实有借给他2000万炒股,不过一周前就还给我了。”   “2000万搞投资,不到一个月翻了一倍还多,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大盘跌成那样,他能逆势赚钱?你当他是股神呢?巴菲特也没这样的能力好吗?”   “谁告诉你章安仁投的是内地股市,他买的是港股和美股。”   最开始谢嘉茵也不信,一个建筑学院的助教,画画图纸还行,玩股票和期货?别说割韭菜了,那还不被人把身上的毛儿都刮没了呀,然而世事就是这么离奇,这家伙总是能低买高卖,选的还都是连日暴涨的股票,短线玩儿的那叫一个溜,期货方面的杠杆更是加的叫人心慌,哪怕是见惯了风浪的她,也有种HOLD不住的感觉。   不过后来认真地想一想,这家伙身上的秘密已经很多了,再加一个“股神”的头衔,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更何况他的本事越强,对她的帮助也会越大,像这样的男人,那自然是拼了命也要抓在手里。   谢宏祖根本不信,在他的认知里,谢嘉茵已经是鬼迷心窍,姓章的放个屁她都会说香。   “可是……可是,既然他这么会赚钱,为什么还要去放贷?目标对象还是一个满屁股债务的人,妈,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蒙蔽了,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跟国外势力串通好的,为的是骗光我们家的财产。”   “够了!”   谢嘉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总是在她耳边挑拨她跟章安仁矛盾的儿子很是不满,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子女的没有一个希望父/母给自己找个后爹/妈,然而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再嫁,含辛茹苦把谢宏祖拉扯成人,还打下一片基业,为的就是不想儿子受委屈,现在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谢宏祖也长大成人了,不说理解她吧,还对她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外界都以为章安仁傍的是她,事实是那个人非但没吃一口软饭,还帮了她很多,偏偏说出去没人信,都认为她是在保护小男友,搞得她特别无奈,再有类似情况干脆不解释了,那些人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不熟悉的人不信她说的话也就算了,跟自己的儿子也讲不通,向来严厉的她不发火才怪。   谢宏祖吓得一哆嗦,嘴唇翕动几次:“妈……”   后面的话没出口,便听见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头发湿漉漉的男人由上面下来。   “我觉得你们母子需要认真沟通一下,晚上就不打扰了,再见。”   林跃整理一下西装,把一份文件丢过去:“里面是明天开会需要的材料,别忘了多看几遍,免得讲到一半忘词卡壳。”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给谢嘉茵挽留的机会,打开房门走了。   难受,很难受,特别难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都不足以形容谢嘉茵心头的不爽,她容易吗?为了把他留住,为了吃到人参果,她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时间,好不容易从开色色的玩笑到可以进入实战阶段了,吃罢烛光晚餐,那边心上人去二楼洗澡,后脚谢宏祖就敲响房门,进屋后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没用的屁话。   她都快急死了,耐着性子跟这儿解释,结果呢?解释来解释去,谢宏祖不听也就算了,还把到嘴的唐僧肉给惊走了。   “妈,这什么情况?你跟他……”   谢宏祖借着酒劲儿一下站起来,走到谢嘉茵面前,指着还没闭合的房门质问道。   “什么情况?这跟你有关系吗?”   谢宏祖扯着嗓子说道:“怎么跟我没关系!跟我关系大了。”   啪~   一声脆响漫过大房子。   玻璃映出谢宏祖惊愕的面孔。   她为了章安仁打他,她居然为一个外人动手打他?   “你打我……你为了他打我?”   谢嘉茵寒声说道:“滚出去。”   谢宏祖呆呆地看着她。   “我让你滚出去!”   “让我滚是吧,好,好,你别后悔。”他连续点头,然后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去。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别惹那个男人   嘭~   身后传来重重地摔门声。   谢嘉茵看着窗外的夜景,以及被明暗交错的灯火切割的人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拉开拉环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她知道跟章安仁是没有未来的,如果就像谢宏祖说的,他就是个爱吃软饭的小白脸,各方妥协一下还真有可能在一起,可惜他不是……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其实是男强女弱的状态。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如果不是超乎凡人地强,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以常人难以理解地疯狂喜欢上他,要知道俩人可是差了十二岁啊。   年轻人无牵无挂,可以义无反顾,她这个年纪的人不行,因为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需要背负的压力太重太重。   唉!   一瓶啤酒很快喝完,她把空罐往茶几一丢,拿起旁边放着的文件,走到沙发坐下,随手翻了一翻,发现末页画了一只带着眼罩的独眼黑猫,不由得露齿一笑,内心的惆怅消了不少。   “这个家伙……”   ……   林跃从楼上下来,在停车场遇到了倚着宝马车门等谢宏祖的小鹤。   他打量胖子的时候,胖子也在打量他。   完事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脸上闪过一抹说是惊悚不如说恐惧的神采,打开车门一头扎了进去。   “神经病。”   林跃吐槽一句,上了自己那辆宝马Z4,开车离开中粮海景壹号。   海王,渣男?   要讲绿茶术,蒋南孙给他提鞋都不配,霸道总裁加一瞬的温柔、浪漫和天真,哪怕是谢嘉茵这种女人,照样不能免俗,谢宏祖想要跟他斗,差距有如来佛和孙猴子那么大。   如果是一个知书达理、苏晗这样的好女孩儿也就罢了,既然谢宏祖愿意为了一个拜金女跟亲妈断绝关系,那么自己就帮他一把,要断就断的干净利落点,藕断丝连算怎么回事?   当然,现在还没到出杀手锏的时候,因为谢宏祖还没和朱锁锁勾搭成双呢。   林跃开车离开没一会儿,谢宏祖也从楼上下来,打开车门往副驾驶一坐:“走。”   小鹤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喝酒。”   “喝酒?你不是才喝过吗?”   “没喝够,成吗?”   小鹤十根手指在方向盘不断敲打:“你说的那个姓章的小白脸刚才是不是在你妈那里?”   原本望着窗外的谢宏祖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看到他了?”   “我认得你妈以前开的那辆宝马Z4。”小鹤说道:“宏祖,说句你不乐意听的话,别惹那个人,没好处。”   “你什么意思?”   这话谢宏祖确实不乐意听,叫小鹤来是给他站台打气的,结果倒好,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替姓章的说话。   “你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那个人身上怎么说呢……煞气很重,这种人连鬼都怕的。”   谢宏祖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言语:“我看你是鬼故事看多了,还煞气,简直一派胡言。”   “宏祖,我们家可是做白事生意的,有些事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的,你……”   小鹤话没说完,那边谢宏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片刻,连说几声好,完事挂断电话:“去衡山路。”   “去那儿干什么?”   “朱锁锁约我过去喝一杯。”   “就是上次帮你推销房子的女人?”   “你问这么多干嘛,叫你开车你就开车。”   小鹤一看他不想说,只能按下心头疑虑,驾车离开停车场。   ……   电视剧演的是谢宏祖帮朱锁锁介绍客户,朱锁锁陪谢宏祖喝酒,富二代就这么看上她,不断献殷勤求爱,甚至不惜跟亲妈决裂,还死皮赖脸地搬到朱锁锁家里去刷存在感。   这里谢宏祖对朱锁锁感情升温的催化剂不是因为12C被叶谨言给了陈总,从而引发一系列的赔罪变成约会的剧情,而是对章安仁的吐槽。   蒋南孙讨厌一个人,面对陌生人可能不会说得太难听,朱锁锁不一样,恨不能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的黑历史都翻出来晾一晾。一个讲章安仁是怎么渣蒋南孙的……比如凤凰男呀,精明势利呀,虚伪狡诈呀。一个讲章安仁怎么勾引亲妈的……比如小白脸马屁精,巧舌如簧,心机深沉。   简而言之,他们俩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有共同话题,酒便越喝越多,越喝越多,关系也越拉越近,谢宏祖就这么看上了她。   一个月很快过去。   大盘指数一泻千里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低位震荡,那些苦候央妈救市的股民并没有等来降息降准,相反为了防范有可能出现的系统性风险,银行系统积极收缩资产负债表,金融市场一片哀嚎。   对于这件事,蒋家人并不知情,老太太该吃燕窝吃燕窝,蒋母该打牌打牌,蒋南孙该跟王永正煲电话粥煲电话粥,总之日子过得很平静。   “戴茵,南孙她爸走了有三天了吧。”   “是,有三天了。”   蒋母算了算日子,三天前蒋父说他了解到昆山北面有一块地要往外卖,要跟朋友过去看看,以确定要不要盘下来做点什么。   家里人都挺开心的,因为他终于不炒股了,能不能挣钱且不提,起码迈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   蒋老太放下茶杯:“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妈,他走之前说了,没事别找他,跟人谈生意的时候接电话不礼貌。”   “什么叫没事别找他,我这当妈的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事不重要吗?”   “好吧,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蒋母拿出手机,找到蒋父的号码拨出去。   扬声器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没人接,可能在忙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打一个。”   蒋老太点点头。   咚咚咚~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可能是王阿姨来了,我去看看。”蒋母从沙发上起来,过去把门一拉,看到外面站的两个人后打了个愣。   “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这儿找你老公,有些事情要谈。”   “他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蒋母清楚地表达了内心的不欢迎,要说蒋家人最恨章安仁的是谁,非她莫属,如果不是他,她的妹妹黛茜也不会惹一屁股麻烦,到现在还没处理完意大利那边的事。   “戴茵,戴茵……”蒋老太听到门口的声音,往那边偏了偏头:“门外站的是谁呀?”   蒋母说道:“妈,是章安仁。”   “章安仁,章安仁……”   蒋老太念叨两句想起来了,这人是蒋南孙的前男友。   这时门外又响起两个人的对话。   “你丈夫不在,那我找他妈也行。”   “你找老太太?找老太太干什么?南孙已经跟你分手了,你敢死缠烂打的话别怪我报警。”   “笑话,谁说到你们家来就是要找蒋南孙复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今天呢,我是为公事而来。”   “公事?”   蒋老太听不清两个人的对话,除了“公事”二字。   “戴茵呐,让他进屋里说吧,你们这样不好。”   蒋母知道婆婆什么意思,蒋家在复兴路也算大户了,被住在附近的人看到,少不得嚼耳根,会对蒋南孙的名誉造成影响。   “那你进来说吧。”   随着蒋母让开,林跃带着骆佳明走进客厅。   蒋老太坐在正对阳台的沙发上,看着进屋的两个人,屁股都没挪一下,也未让座,两手放交叠放在膝盖,一副大户人家贵妇像。   “你要找我?说吧,什么事?”   林跃看看一脸嫌弃的蒋母,又看看盛气凌人的蒋老太,心说奶奶个腿儿,老子跟蒋南孙谈恋爱的时候逢年过节给你们送东西,不管钱多钱少总是一份心意,现在俩人分手了,来到这里连坐都不让一下,真好。   “章安仁?!”   声音来自楼梯口,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蒋南孙负气而下,二话不说指着门口道:“出去,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说话间还推了林跃一把。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该滚出去的是你们   这是她的家。   对面站的是她讨厌的人。   无论是为黛茜,为她妈,为董文斌,为王永正,还是为自己,她都有把章安仁扫地出门的理由。   然而这一推并未如愿,被林跃反手一甩,人晃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还好被她妈拉住了。   “章安仁,你这是要上门撒泼吗?”蒋母扶正女儿,怒而言道:“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一个有素质的人,没想到就是个流氓。”   林跃对她的叫骂嗤之以鼻:“让着你孙女就是有素质,不惯着她就是耍流氓,你们的脸怎么那么大呢……而且‘上门撒泼’这个词你不配用,该从这栋房子滚蛋的是你们蒋家人。”   一句话把房间里的老少三代说懵了,章安仁要他们从这栋房子里滚出去?   “佳明,把东西拿给她们。”   骆佳明点点头,拉开公文包拉链,取出一份文件放到茶几上。   蒋老太拿起来看了两眼,拿腔拿调的样子轰然崩塌,面目呆滞说道:“怎……怎么会?他怎么会?”   “奶奶,怎么了?”   蒋南孙面带疑问走过去,由蒋老太手里接过文件拿眼一扫,脸色也变了,三千多万,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难不成谢嘉茵对他不是玩儿玩儿而已?   “上面写的什么?你们倒是说话呀!”蒋母急了,不断地给女儿使眼色。   “爸爸……是爸爸在他那里借了钱,抵押物是房本,双方约定,如果还不上钱,房子就归章安仁所有。”   蒋母这回明白了,明白章安仁为什么说是来办公事,听闻她丈夫没在,便找老太太对话,这是来收房子呀。   林跃冷冷地看着对面三个女人:“约定还款日为三天前,我等了他三天,既没见他去找我还钱,也未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所以按照协议,我只能过来收房。现在,蒋南孙,你告诉我,该从这座房子里滚蛋的人是谁?”   章安仁来这里的目的搞清楚了,蒋家唯一男人于三天前离开,至今不见回归,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原因也搞清楚了。   是的,这家伙跑了,把老妈妻子女儿扔在家里,他跑外面躲债去了。   丢人呐,关键还是在章安仁面前。   “你说我爸欠你钱就欠你钱呀?这事儿我不接受。”   女儿说话的同时,蒋母劈手夺过协议一撕两半:“借钱的事他压根儿没告诉我,这协议做不得数。”   林跃没有急,更没有生气,扭头望骆佳明道:“拍下来了吗?”   骆佳明晃晃手机镜头:“拍下来了。”   “好。”林跃说道:“协议呢,我那儿还有复印件,公证处也保有一份,所以你尽管撕,这只会加重打官司时你方的过错。另外,不懂法真可怕。你老公借钱炒股,其性质是为改善你们的生活,属于家庭债务,并非个人债务,不管你知不知情,必须负担一半责任。”   话音一落,不等蒋家人反应过来,林跃揣在裤兜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按下接通键:“找到了?嗯,好,请蒋先生回来,账还是当面算比较好。”   挂断电话,他望蒋母说道:“你老公找到了,现在往回赶的路上,有什么不能理解的,等他回来你自己问。”   完事他就不理她们了,径直走到厨房,拿着手机这拍那拍,之后是客厅,接下来他往楼上走。   “章安仁,你干什么?”蒋南孙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因为上面就是她的闺房。   林跃正色道:“拍照呀,万一你们搬走的时候把我的东西弄坏了,有了这些照片,我可以要求你们照价赔偿的。”   “你!你卑鄙,你无耻,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人,你算什么男人!”   蒋南孙很抓狂,过去那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章安仁的变化。   林跃对骆佳明摊摊手:“你都看到了,我没动粗吧,我没骂人吧,我只是本着男女平等的原则,主张自己的权力和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就被骂了狗血淋头,到底谁恶心,谁无耻?”   “我妈说最好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十有八九是讲不通的。”   “你妈说的对,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呢?”   “不讲道理,只讲法律。”   “说得好。”   蒋南孙和蒋母被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气得咬牙切齿。   咚咚咚~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来得还挺快。”林跃示意骆佳明去开门。   很快,外面的人鱼贯而入,蒋父走在最前面,看得出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差,眼圈儿黑黑的,脸上都是油,阳光一照像贴了层塑料膜。   “你……你跑哪儿去了?”蒋老太气归气,可是看到儿子这副样子,心疼也是真的。   “妈……我……我错了。”蒋父打量一眼林跃,走到老太太身边,扶她坐下。   蒋南孙说道:“爸,那个人说你借了他三千多万,还把房子抵押了,是不是真的?”   蒋父低头道:“没错。”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个答案,蒋南孙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爸,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何况借钱对象还是那个人渣。”   蒋父:“……”   他看看寒着脸一语不发的蒋母,踌躇半晌才道:“我不是想着多补一点仓,等大盘起来后能多赚一点吗?谁知道它一头栽下去没动静了。”   啪啪啪~   林跃拍了拍手,打断蒋家人的对话。   “蒋南孙,我忍你很久了,本来还想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出去,现在我改主意了,明天中午前把房子给我腾空,不然的话我会叫搬家公司代劳。”   “章安仁!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人渣。”   “有病吧你,是你爸求我借钱给他,而且我要求的利息已经相当人道了……哦,对了,差点忘记小骆的忠告,跟你这种人不能讲道理,只能讲法律。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可以去找律师告我,现在呢,赶紧搬家。”   “小章,你先别急,别急。”蒋父站起来,走到林跃身边:“来,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他搂着林跃的肩膀走到客厅角落,压低声音说道:“以前是叔叔不对,老想着拆散你跟南孙,现在你看你……一下子这么有钱了,连叔叔都得仰着头看你了。我知道,你对南孙还是有感情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南孙那边的工作我来做,你只需要给我一点时间,完了你们立刻结婚,至于王永正,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林跃听他说完乐了,感情蒋父在这里等自己呢,这就是他一跑三天想出的好法子?拿女儿当砝码?   “你也知道,我身后还站着一个富婆呢。”   “那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这也能说出口,服了,林跃是真服了,不过想想也是,电视剧里蒋父逼蒋南孙学小提琴,不就是为了让她嫁给那些精英吗,后面明知道她跟章安仁在谈恋爱,又骗女儿去跟离异带孩儿的李一梵相亲,有想她过人上人生活的意思,但更多的恐怕也是为了自己。   章安仁是凤凰男?这老家伙有章安仁一分优秀吗?   “蒋先生,你也太有意思了,撺掇我跟你女儿复合,还自告奋勇做牵线使者。我们俩要是真成了,你这钱也不用还了是吧,就算不成,能拖延一阵子也是好的,万一大盘突然起飞呢?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当你女儿是什么人了?婊子吗?如果她是婊子,你们这一家人又算什么?拉皮条的?还是卖女儿的?”   他没有压抑音量,相反说得很大声。   包括蒋老太、蒋母,以及蒋南孙本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蒋父。   “爸,你怎么能这样!”   上回他骗她去跟李一梵相亲,已经让她很生气了,要不是王永正和朱锁锁苦苦劝说,她都有搬出去住的心了,现在倒好,居然要她跟那个人渣复合,“气愤”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内心滚沸的情绪。   “你怎么能这样呢?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做的。”蒋父急了,想不到章安仁突然炸刺儿,如果对方不是对蒋南孙余情未了,为什么要帮他还贷款?单纯看上蒋家的房产?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眼见林跃没有反应,他转过头去,冲蒋南孙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的生活好不好,真要从这里搬出去,以后你奶奶、我,还有你妈住哪儿?又要靠什么生活?”   “行了。”林跃打断父女二人的争吵,走到蒋老太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我最恨别人算计我,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想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也行。”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谈感情多伤钱呀,直接点,谈钱就好   蒋父、蒋母、蒋南孙还有蒋老太看向林跃。   “让你女儿每个月陪我四天,利息我就不要了,怎么样?”   蒋母一听这话气得浑身颤抖。   蒋南孙大怒,抄起桌上的水杯就要往他脸上泼,不过跟网球馆那次一样,关键时刻停住了,眼前这人可是个无赖,真要一头浇下去,搞不好会走她小姨的老路。   “章安仁,你怎么能这么下流!你……你就是个畜生。”   她知道自己越愤怒,对面的男人越得意,然而此时此刻根本压抑不住心头烈火。   林跃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几个人,无奈地耸耸肩:“穷人家的孩子跟你们谈感情,谈喜欢的时候,你们总是讲责任,讲养家、讲付出,房子、车子、礼物……不给买就是耍流氓,买不起就是屌丝卢瑟不配活着。用金钱衡量感情的是你们,现在我不讲感情,因为太伤钱了,我直接跟你们讲钱,又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不要这么双标好不好,又当又立真的很难看。蒋小姐,你要搞清楚,你爸欠了我三千五百万,约定利率为一分五,以人民币每年贬值11%的速度,这价很良心了吧,那么每个月的利息是五十二万五千块,现在已经过了约定还款日,按照银行罚息公式,不计利息,只考虑本金的话,你们家一天需要支付我的款额是22500块,一个月将近70万,一年就是800多万,我让你一个月陪我4天,折合一天费用17万,二线女星拍一集电视剧也就这个价了吧,你觉得正常情况,你配得上这些钱吗?”   一番话说得蒋家人哑口无言。   这么一算,只有年薪800万的工作才能负担得起贷款利息,蒋家有能拿到年薪800万的人吗?唔,梦里什么都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求助别人,想来黛茜是指望不上了。对了,你可以给王永正打电话。我托朋友查过他们家的情况了,如果他的爸妈卖掉额外的房子、车子、股票什么的,差不多能填上这个窟窿。”   蒋父顿时反应过来,抓着蒋南孙的手:“女儿,你赶紧给王永正打电话,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让他帮帮我们,不然的话,我们真要无家可归了。”   “爸……”蒋南孙挣脱蒋父的手:“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呀?我们又没有结婚,他根本没有义务帮这种忙,何况人家父母怎么可能卖房卖车帮你还赌债?”   “南孙,南孙,你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好吗?帮帮爸爸。”   “……”   蒋南孙既不行动,也不回应。   林跃微笑说道:“蒋南孙,如果我们没有分手,碰到这种事,你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把她问懵了,片刻后做恼羞成怒状:“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看得出来,她想通了他为什么这么问,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生怕表现出丑陋、破败、难堪的一面,而对于喜欢自己的人,却拼命索取,拼命占便宜。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小城姑娘,也要甩了你,因为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文艺女神?呵呵,去往西藏朝圣路上炮火连天的女人都喜欢叫自己文艺青年。”   林跃说道:“至于这件事,你不说不代表王永正不知道。”   蒋南孙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林跃说道:“帮你考验他咯。”   他这儿话还没说完,蒋南孙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王永正打过来的,她顿时没了心情应付家里事,一面接通电话,一面推开房门跑出去。   林跃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喝了两口,望满脸敌意的蒋母和蒋老太说道:“最迟后天,我来收房。”   说完这句话,他招呼骆佳明一声,起身离开。   “造孽啊,造孽啊……”蒋老太拍着沙发扶手说道。   “妈,你别这样,你打我……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啊。”蒋父走过去,直接在沙发边跪下来:“要不你劝劝南孙,让她答应章安仁的要求?”   啪~   蒋老太给了他一巴掌:“我丢不起那人。”   林跃回到车上,看着后视镜里平静的侧脸说道:“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有点不近人情?”   骆佳明摇摇头:“不讲感情,只讲法律,章大哥,这可是你说的。”   “也是,以现在的社会环境,讲法律算是最大限度的男女平等了。”林跃笑笑:“开车吧。”   主线任务就是让蒋南孙和朱锁锁尝尝真正的残酷,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陪男人一天就能挣十几万,这价恐怕99%的女人都会心动吧,所以,他还是不够拨屌无情啊。   骆佳明瞄了他一眼,开着谢嘉茵的保时捷帕拉梅拉离开小院,追随这位章大哥的脚步进入谢氏集团,他才发现女人这种生物,指望对她好来收获爱情是不可能的,因为任何人都可以对她好,但是她想要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给的。   ……   翌日夜。   大楼矗立东方,霓虹带走夜的深沉,远方的海岸线像一头蛰伏野兽,虎视东方大陆最为富庶与繁华的城市。   星辉国际门前,一辆宝马车靠边停下,车灯很快熄灭,不过引擎没有熄火,开始的时候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英文民谣的乐声,五分钟后也没有了。   门口的服务员只是扫了两眼便不在意了,宝马840IM,车是不错,然而放在星辉国际的客户群里,也当不得“豪华”这样的称呼。   “先生慢走,欢迎再次光临。”   随着清甜的送别语,大门开启,两个男人由里面走出来。   说话的功夫,宝马840IM车门打开,一男一女分别由主驾驶和副驾驶下来,快步走到门口。   “锁锁?”   骆佳明声音才落,迎面而来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很清脆。   被脸上传来的刺痛一激,骆佳明恼了,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谢氏集团副总裁的秘书,不说高管吧,那也算迈进中层的门槛了,普通职员谁见了不叫一声骆秘呀,现在星辉国际门口被人扇了一巴掌,这还能忍?表妹?表妹也不行。   他二话不说,抡起胳膊抽回去。   啪~   比刚才还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朱锁锁傻掉了,是的,这辈子她都没有想过骆佳明会扇她的耳光。   谢宏祖一看朱锁锁被打,一下子火了,冲上来就要跟骆佳明厮打。   “干什么?”   林跃看起来是要劝架,但不知怎么搞的,骆佳明被他一带,退到旁边,谢宏祖噗的一声倒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章安仁,看看你把骆佳明带成什么样了?”   朱锁锁指着后面星辉国际的招牌一脸嫌弃,要说来这种地儿玩的,要么富二代,要么土豪,开瓶酒几千,点个公主又几千,普通人哪里消费得起。   “……”   林跃十分无语,他完全不想跟这种垃圾说话,当个小职员,娶个外地姑娘,安安稳稳过小日子的骆佳明她正眼都不看一下,现在骆佳明整个人都变了,她却说以前的骆佳明才是最好的状态。   你妹的精神分裂是不是?   “在你面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才好是吗?”林跃冷冷地看着她:“朱锁锁,如果我告诉你,你身边那个人是这里的高级会员,你会怎么做?”   朱锁锁强辩道:“骆佳明跟谢宏祖不一样。”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头顶长毛K下有鸟儿,你说哪里不一样?”林跃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为富二代宽容,对穷人苛刻,你跟你的好姐妹蒋南孙还真是一路货色。”   朱锁锁深吸一口气,没有深究骆佳明“走向堕落”的问题:“章安仁,我问你,你为什么这样对待南孙?一个大男人,分手后斤斤计较,处处为难前女友,你不觉得很过分,很丢脸吗?”   “原来你是替蒋南孙打抱不平来了。”林跃说道:“那你说怎么对她不过分,不丢脸?大手一挥把几千万的债务免了?然后深情地对她讲,爱一个人就是只要她能过得好,我就开心了,然后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又或者默默无闻地守护在她身边,祈祷她跟王永正能白头偕老?你丫毒鸡汤喝多了吧?在我眼里,像你这种女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是垃圾。网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老子干嘛非要活成让前女友满意的模样?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林跃对朱锁锁递了个中指:“婊子果然就是婊子,生理上的婊子有屌可医,思想上的婊子无药能救。”   看到朱锁锁这种贱人嘴脸他就来气,电视剧里有一个情节,一位国外知名建筑师去建筑学院演讲,此时章安仁跟蒋南孙的关系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发消息说弄到两张入场券,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听。   蒋南孙压根儿没回消息,还在朱锁锁面前巴拉巴拉说了章安仁一堆坏话,第二天去了后发现章安仁把票给系主任的朋友了,那脸一下子就拉下来,好像章安仁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别人发消息问你去不去你不回,人家把票转送有需要的人不是正常操作吗?甩脸子给谁看?   她还说章安仁习惯把她当成军功章给外人看,用她来给自己加分,林跃真心觉得这思路不正常,你说富二代、土豪哥带个漂亮妞儿到处显摆属于正常操作,毕竟在别人的羡慕嫉妒恨中能享受到优越感,满足感。在系统内工作的人,尤其是没有背景的穷小子,到处显摆自己有个漂亮女朋友是什么骚操作?难道嫌系领导和同事不够惦记自己的妞儿?   这女人的脑回路,清奇到不忍直视,当然,也可以说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林跃很想给她们推荐一本书,挤挤脑子里进的屎,至于书名……叫少妇白什么来着?   话说回来,要么蒋南孙和朱锁锁能成闺蜜呢,在不要脸这种事上的表现如出一辙。   “姓章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锁锁被章安仁骂的狗血淋头,谢宏祖感同身受,一下子火了,而且他就是过来帮忙的,这时候不出面刷好感,更待何时?   林跃说道:“我说你们一个婊子,一条流浪狗,你们的天很长,你们的地很久,听明白了吗?”   谢宏祖指着他的鼻子喊道:“给我打他。”   一声“给我打他”,前面停的两辆车上下来五六个人,要么戴大耳环,要么挂金链子,还有一个满头黄毛,一看就是那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主儿。   骆佳明表情一变,他哪里见识过这个。   “别怕,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去喊谢嘉茵。”林跃附耳说完,把他往后面一推,二话不说上去拨开朱锁锁,揪住谢宏祖的衣领提拳就砸。   噗~   鼻梁断了,鲜血糊了林跃一手,富二代腿一软,出溜倒地。   他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抓住身后来袭的拳头往旁边一甩,一脚蹬在戴耳环的男子的腹部,把人踹下石台,扑进前方水池。   第二个人拎着棒球棍往下砸,林跃侧身闪过,脚在下面一带,把人勾倒,抓住头发往上一提,往下一按,咚的一声响,那人没动静了。   有人想从后面抱他,先被他踩脚,接着是过肩摔。   有人捡起棒球棍就扫,挨了一招立地通天炮差点没被打死。   ……   朱锁锁的脸几经变幻,这时如果给她拍下来,有做成表情包的潜力。她没想到谢宏祖说给她出气,会喊来一票人干仗,她更没想到章安仁那么能打,印象里的小助教就是个唯唯诺诺,和和气气的怕事鬼,别人骂他就只会说一句犯不着跟没素质的人生气,可是自从跟蒋南孙分手以后,不仅嘴巴变毒了,身手也变得……与其说好,不如说不可思议。   谢嘉茵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夜总会的保安吓得只敢朝后缩,不敢往前凑,那个男人太凶了,一个人打六七个,愣是没挨一下,反观富二代喊来的人一个个躺在地上哭嚎不休。   她的视线往旁边一扫,找到了满脸是血的谢宏祖。   “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暴喝,吓得谢宏祖打了个激灵,从震惊中恢复,张张嘴喊了声“妈”。   他不知道谢嘉茵也在这里,还以为就章安仁和骆佳明两个人在里面快活。   “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谢嘉茵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的儿子会喊来一伙儿人堵章安仁,虽然他的能打又给她好好上了一课,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宏祖给她惹了大麻烦。   呜~   呜~   呜~   东方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围观者报的警。   啪啪啪~   “为个姑娘对集团副总下死手,谢总,没想到你的公子还是一个情种呢。”   随着一道颇具硬汉腔调的嗓音,一个四十多岁上下,坐着轮椅的男子被人推到谢嘉茵身边。   她没有说话,走过去一抬手,狠狠地掴在谢宏祖的脸上。   啪~   富二代涂满血的脸上浮出一个手印,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还好朱锁锁扶了他一把。   “我是你儿子,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谢宏祖捂着脸吼道,完事一指林跃:“你说他能干,说他聪明,要不是他跑到东篱捣乱,精言会跟谢氏解约吗?几千万的空调生意吹了,造成的损失谁来赔?”   谢嘉茵没有说话,轮椅上坐的男人斜靠扶手,微笑说道:“我来赔,不过……”   他稍作沉吟,看着打开车门走出来的几名民警:“如果章总进去了,以后少了陪我喝酒的人,那我可就有理由不赔了。”   谢嘉茵看着地上断胳膊断腿断鼻梁的打手们,真是又气又急,气自然是因为那个傻儿子干得蠢事,急呢,是担心章安仁所面临的处罚,就算小骆没有骗她,这场仗的责任在谢宏祖,章安仁下狠手把人打成那样,怕是要面临刑事处罚。   她狠狠地瞪了朱锁锁一眼,迎着民警走过去。   谢嘉茵和领头的民警说了几句话后,带人走到林跃身边。   “这都是你干的?”   林跃点点头:“没错,我干的。”   “行啊,单枪匹马放倒七个,而且……下手够黑的呀。”   “警官,这已经很白了。”   谢嘉茵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要进去了,谢氏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跃说道:“那就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   又过五分钟,救护车来到,医护人员将不能走的人搀上担架,林跃则跟着领头的警察前往派出所录口供。   围观者一看警察来了,再没热闹可瞧,回房的回房,上车的上车,转眼走得干净。   朱锁锁挺高兴,是,章安仁把那些人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可自己也折进去了,某种意义上讲也算给南孙出一口恶气了。   两个小时后,骆佳明回到家里,他没有回应爹妈的问话,一头扎进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林跃说的一通搞。   黑啊。   真黑啊。   谢宏祖找人打他们够黑吧,可是跟章安仁比起来,富二代白得像新出锅的棉花糖。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绿茶……不,技术了   第二天,本地门户网站和知名论坛像打鸡血一样,都在疯传谢嘉茵儿子和谢氏集团副总裁章安仁之间的矛盾激化的新闻,还有人上传了星辉国际门口打群架的视频。   谁输谁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宏祖做了什么,据相关人士透露,谢宏祖和精言集团总裁的女助理走得很近,而章安仁作为谢氏集团副总裁,前些天才披露了公司未来发展战略——智能一体化家居和房地产结合的总体规划。   那么谢宏祖和精言集团总裁朱姓女助理的关系就值得探讨了,有人指出这是叶谨言施展的美人计,目的很简单,为了让谢氏集团后院起火,一方面报复章安仁,一方面扯集团战略后腿,可谓一箭双雕,阴损之极。也有人说谢宏祖是个蠢货,这么容易就中计了。   对章安仁感兴趣的人比较在意他会面临怎样的处罚,跟谢嘉茵的关系又有怎样的变化,虽说早有小道消息称章安仁和谢宏祖关系紧张,毕竟还没到当众撕破脸的地步,现在富二代纠结一群狐朋狗友过去打人,还是当着她妈的面这么做,性质可以说相当恶劣,基本上就是在逼谢嘉茵做选择了。   空调女王会怎么做呢?为了鲜肉章疏远儿子,还是顾念母子情放弃鲜肉章?很多人摩拳擦掌,拭目以待。   对于外界掀起的讨论,谢嘉茵心知肚明,不过她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更不要说去回应好事者的疑问,这几天她每天都往派出所跑,不为别的,就为第一时间知道林跃的情况,这事儿还被喜欢借题发挥的狗仔队拍到,搞得她不胜其烦又没有办法。   处理打架斗殴这类事,派出所方面早有套路,一般就是先调节,然后追究双方责任,最后在调节结果的基础上各大二十大板了结。   谢宏祖聚众斗殴,属于挑事者,该罚,他的狐朋狗友同样跑不了。   章安仁呢,虽然是正当防卫,可是考虑到那些人动用的武器是棒球棍,不是刀具、枪械,他却把人揍得断胳膊断腿,性质已经是防卫过当了,所以也该罚。   谢嘉茵被夹在中间,左边摆事实,右边讲道理,想要让他们达成和解,可林跃就是不干,说蹲几天号子当放假了,省得出去看到公司一堆事闹心,还有那个鬼迷心窍的谢宏祖,媳妇儿还没娶就忘了老娘,忒不地道。   她好说歹说,最后被逼得哭腔抹泪,以四十岁的年纪,女强人的身份,表现出普通女性的柔弱,这才换来心上人的松口,说是因为心疼她才勉为其难在和解书签上自己的大名。   谢嘉茵再通过市局的关系一番调解,派出所方面按照最轻标准进行处理,对林跃的惩罚是拘留十天,谢宏祖和他的朋友们拘留一周,因为受了伤,缓期执行。   事情办结,谢嘉茵松了一口气,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原谅谢宏祖。   儿子住院期间,她就过去看了一次,把医药费交齐就不管不顾了,完事去找叶谨言说理,还碰了个硬钉子,说是谢宏祖的个人行为,跟朱锁锁一点关系没有,真要追究责任,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她教子无方和行为不端,怪不得任何人。   这期间谢宏祖的未婚妻赵玛琳倒是没少去医院探病,但是好意被当成驴肝肺,于是她也跑到谢嘉茵那里闹,要准婆婆管管儿子,别给精言集团姓朱的狐狸精把魂儿勾走。   谢嘉茵可以说被不成器的儿子搞得焦头烂额,一方面是公司面临战略转型,前期章安仁联系了家电领域几家巨头公司,有很多合作要谈,现在正主儿进去了,一下子打乱了经营节奏。一方面是她自己的问题,以前每天见,现在十天看不到,情绪上难免会有不适,再加上工作带来的焦虑,前几天花大钱保养的脸又开始冒痘起油了。   关键是按照赵玛琳的说法,谢宏祖都那样了还一副“我没有做错,都是当妈的错,为了一个小白脸亲生骨肉都能不要”的态度,这让她很伤心,同时对谢宏祖失望至极。   骆佳明之所以说那位章大哥黑,就是因为他算准了一切。   绿茶婊为了搞定目标对象的女朋友,要扮柔弱,要装懂事,要乖巧可爱,逆来顺受,他倒好,略施小计就把人家母子关系搞得这么僵,并且让谢嘉茵生出一种没他不行,非他莫属的心理。   至于说进去蹲十天号子……算是代价吗?不算吧,因为出了这种事后,无论是叶谨言还是杨柯,要对他动歪脑筋的话,怕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不能挨他两拳。   可怜朱锁锁搞了两次手段,没一次达成所愿,都给他借题发挥,占了便宜。   林跃在号子里跟那些说话好听的人才交流江湖心得时,精言方面有较复杂的人事变动,杨柯升了副总,朱锁锁成了总裁助理,和范金刚坐一块儿,销售部迎来新主管的同时又增加了不少新人,分成好几个组,完事把杨柯手底下的干将打散,委派不同的任务。   有人说章安仁一句话就离间了叶谨言和杨柯,也有人说这是早晚的事,还有人说叶谨言也不错,不声不响地搞了个美人计,往谢嘉茵屁股下面塞了把火。   要说林跃进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当然是蒋家人,因为三天期限过去,未见有人上门收房。   阳光与微尘热舞,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蒋老太每天下午会在点一炉香,说是可以除房间里的味道,也有助眠安神的效果。   可是原本午休的时间,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   蒋老太、蒋父、蒋母、蒋南孙,还有一个王永正。   “这都过去一周了,还有三天,三天他就出来了,妈,你想到办法没有?杭州二姨,洛杉矶的表弟,还有我那个在中部省份当官的堂弟,你找他们借一借嘛。”蒋父抓着老太太的手,一脸哀求地道。   这一幕对蒋南孙和蒋母来讲习以为常,但是对第一次来这里的王永正而言,太毁三观了,他还记得当初在彩风楼蒋父传授投资经验时挥斥方遒的样子。   “我都借过了,你二姨病了,家里的钱要留着看病。你堂弟根本没接电话,他还记恨着我们看不起他家的事。只有你洛杉矶的表弟答应给二十万救急。”   “二十万?才二十万?这点钱连半个月的利息都不够。”   蒋父失望极了,蹲在地上踌躇一阵,转头望向蒋母:“这些年我对你不错吧,看在咱们夫妻一场,不,你想想南孙,想想咱们的女儿,把你攒的钱还有以前买的首饰都拿出来,好不好?”   “我哪里还有钱了?攒的钱都给你炒股了,首饰也卖光了。”   “那去找黛茜,我知道的,她很有钱。”   “她有什么钱!那个章安仁串通冯江做局陷害她,她把意大利和上海的房子卖了都填不满债务和罚款的窟窿,哪里还有钱借给我们?”   蒋母一脸哀怨地看着不成器的老公,日常打麻将、跳舞的她,完全没有能力应付当前局面,黛茜如果没摊上官司,出了什么事还有她给出主意,提意见,现在黛茜自身难保,哪儿有精力考虑蒋家的问题。   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南孙说道:“应该是锁锁回来了,我去开门。”   蒋父说道:“快去,快去。”   现在朱锁锁在他们家地位不一样了,人家现在可是精言总裁的助理,接触的都是叶谨言、杨柯这种有钱人,而且谢宏祖为了她不惜跟章安仁干起来,要说在蒋父借贷这件事上有谁能帮上忙的话,她算是很重要的一个。   蒋南孙从沙发上起来,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的人时,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对,我就是喜欢搞你们心态   她以为是朱锁锁回来的,然而并不是,来人是她的前男友,这栋房子的准主人,也是蒋家人最讨厌的家伙——章安仁。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有俩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骆佳明,是朱锁锁骂了千百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混蛋表哥,女的嘛,正是之前在1886汽车餐厅&音乐酒吧见过的农村土妞儿,今天穿了件香奈儿当季新款连衣裙。   “很意外是吗?”   林跃看着她哭丧一样的脸,冷笑道:“让你们在这里多呆了好几天,居然没有一点感激之心。”   他没有搭理她,直接带着骆佳明和袁媛走进房间,来到客厅。   屋里人听到了俩人的对话,不过因为时间很短,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蒋父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林跃叹了口气:“那我就好心回答一次吧。你们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立功减刑吗?拘留所里那么多人才,总有几个善于撒谎的家伙,刚好我这人会的东西多一点,能从他们嘴里挖到些警方感兴趣的黑料。”   蒋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章安仁怎么出来的不重要,他想表达的是内心的无所适从,把王永正叫过来,一家人商量怎么应对债主时,债主突然登门,毫无疑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跃打量一眼房间环境,发现陈设如旧,别说打包装箱,蒋家人连收拾私人物品的意思都没有:“我给了你们三天时间,这都一周了还没搬家的意思,我当大户人家都有素质呢,没成想也会无耻耍赖,不按规矩办事。佳明,打电话给搬家公司的人,让他们马上过来,蒋家人不搬,我们帮他们搬。”   “哎。”   骆佳明答应一声,正要拿出手机给搬家公司的人打电话,蒋父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央求道:“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谈谈,再谈谈……”   林跃看着这个章安仁记忆里从未给他好脸色看的蒋先生,有种非常特别的……戏剧感。   他示意骆佳明稍等,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的王永正:“不搬家,那就是要还钱了?虽然以前你们家的人看不起我,你呢,还讽刺我没有格局,嫌我没有车只配坐地铁,过来作客离开时你连屁股都不抬一下,但是看在我女朋友也跟来的份上,这七天的滞纳金就不要了,你只需连本带利还钱就行。”   “小章啊……”   “蒋先生,别这么叫,我跟你不熟的。”   蒋父被顶了回去,脸色难看的很。   林跃瞥了他一眼:“王永正不是很喜欢蒋南孙吗?现在是他表达诚意的时候了,对于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来讲,爱情应该是无价,在这一点上,我相信王永正和蒋南孙能够尿到一个壶里去。”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在意蒋家人怒目而视的脸,拉着袁媛的手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又去阳台瞧了瞧,微笑说道:“等蒋家人搬走以后,我让人把它重新装修一遍,未来做我们的新房,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嗯。”袁媛害羞地点点头,末了扫了蒋家人一眼,看得出有些过意不去。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章安仁带她来复兴路前为什么说了跟上次去东篱楼盘时一样的话,帮她出口恶气?她明明不认识朱锁锁和蒋南孙。   当然,她不会反对的,虽然蒋家人对章安仁的嫌弃让她得以再续前缘,但是该报的仇还是要报的,该出的气还是要出的,该讨的债……更是没有道理放弃。   那边拿不出钱还债,章安仁和袁媛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讨论以后怎么利用这套房子了。蒋南孙气得面寒如雪,双手攥着,双脚挺着,她算是看出来了,章安仁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羞辱他们。   “小王,小王呀,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叔叔?你喜欢南孙对不对?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对不对?只要你能帮叔叔把钱还了,我立刻让南孙嫁给你。”   蒋父没想那么多,也没时间浪费脑力,既然章安仁给他指了一条路,没说的,只能当成救命稻草来抓了。   王永正说道:“叔叔,我没这么多钱。”   蒋父说道:“可是你爸妈有啊,就当我借他们的。等大盘回升,我买的股票解套了,保证第一时间还给他们,好不好?”   王永正还没说话,那边蒋南孙恼了。   “爸,你不要听章安仁的话,他就是为了看你到处求人的样子故意让你来为难王永正的。别说我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就算真的结了婚,他和他父母的钱借给你是情分,不借给你是本分,更不要说你欠的是赌债……我对你没有信心。”   “南孙,爸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绝不炒股了。”   后面蒋老太也跟着劝道:“南孙,你爸打小可没亏待过你,现在家里遇到困难了,你不帮忙,谁能帮忙呢?”   蒋南孙怒道:“他是没亏待我,他教我拉小提琴,供我念书,为的什么?为了我能找一个有钱人,卖一个好价钱。”   “呵呵,我说会有好戏看吧。”林跃刮了刮袁媛小巧的鼻子:“多精彩的父女撕逼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一个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一个赌徒心态爆炸,把女儿当婊子卖,一个屁事不管,每天搓麻将跳广场舞,一个对生活吹毛求疵活在旧时代,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蒋家人呀,那真是个个奇葩。”   蒋南孙对他射来剑一般的目光。   “不服气?还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林跃说道:“如果坐在你身边的不是王永正,是我的话,你还会这么说吗?只怕但凡流露一点为难,你就会表示遗憾和失望了把,果然是真·贱人无双。”   跟电视剧里的表现如出一辙,王永正不知道她家欠了很多钱,蒋南孙跟黛茜说不忍心看到王永正为这事儿费心,因为她爱他呀。到了章安仁那儿,就应该倾家荡产为一个赌徒买单,因为他爱她呀。   呵呵,哪怕到了大结局,贱婢也不忘踩章安仁一脚,跟俩人分手后知道那个一直轻贱自己的蒋父死后还给她送钱的章安仁一比,究竟谁才是人渣?   像蒋南孙这种人,她喜欢的,就算杀人放火抢劫贩毒,也能找出一百个原谅的理由,她不喜欢的,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如果?没有如果,想跟我复合?这辈子你都没有机会了。”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看来,是王永正重要一点呢,还是你爸重要一点呢,又或者你的身子重要一点呢。哦,忘了说了,我这人比较刚,对于贱人坏胚子,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搞人心态。”   蒋南孙听完这句话没有发怒,像是突然抓住林跃的弱点,望袁媛说道:“你是她的女朋友吧,你知道他上次来说了什么话吗?这个人渣说如果我每月陪他四天,可以免除债务利息。”   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穿香奈儿连衣裙也掩饰不住土气的妞儿用一种叫做“可怜”的目光看着她:“我知道,他并不爱你,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你们一家踩在脚下,就像你们曾经歧视他,蔑视他,伤害他。”   蒋南孙呆住了,因为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想要跟别的女人上床还能保持平静。   袁媛说道:“你能为了那个叫王永正的跟你父亲划清界限,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爱的人下调底线?更何况他并没有这么做。”   蒋南孙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南孙,不要跟他们争论,为了一个人渣不值得。”王永正站起来,把她拉到身后,一副“有我在不要怕”的表态。   “好,我是人渣,你不是,那你帮准岳父还钱呀。”   “这是他的私人债务,蒋南孙没有义务替他还。”   林跃偏头打量蒋南孙,想看看她还有何话说。   “……”   “呵呵,真好……”他忽然笑了起来。   现在的王永正和电视剧里章安仁的形象重合了,而蒋南孙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摇摇头,朝着身后挥挥手指,骆佳明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对,复兴路……现在过来吧。”   “小章,小章,你别急着……”   蒋父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搬家公司的人不可能来这么快,那么是谁?   接连被章安仁、袁媛羞辱的蒋南孙以为是朱锁锁回来了,赶紧跑过去拉开房门,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的好闺蜜。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我这山路十八弯,我这套路九连环   “小姨?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搬家公司的人,也不是朱锁锁,是蒋南孙的小姨黛茜。   “意大利那边的事告一段落,我就回来了,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就没打电话。”   黛茜一面说,一面拉着皮箱往里面走:“你妈呢?”   “我妈……”   “怎么了?”   黛茜看得出蒋南孙有心事,随口问了一嘴,然而没等外甥女回话,她一眼看到客厅里的林跃,顿时火了:“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要说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第一个是冯江的话,第二个就是章安仁了,要不是这两个人做局陷害她,她也不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是,意大利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得以脱身归国,但是并不代表麻烦事完全了结,国内那栋想拿来做民宿的小楼和静安区的住宅已经被法院查封,正在走评估流程,即将上市拍卖,叶谨言为了帮她,派出了精言的律师团队,然而不仅没能搞定官司,首席律师反而因为被人举报偷税漏税进去了,估计得判个三五年。   她没有给戴茵带来惊喜,反而给章安仁惊到了。   林跃说道:“这是我的房子,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你的房子?”乍一听这话,黛茜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看看姐姐戴茵,看看蒋父,看看蒋老太,再看看王永正,他们的表情都在陈述一件事——他没有开玩笑,他说的都是真的。   “南孙,怎么回事?”   蒋南孙说道:“爸爸找他借钱炒股被套牢了。”   “找他借钱?借了多少钱?”   “三千五百万。”   对于这个数字,哪怕是黛茜,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围绕蒋家的每一件祸事,后面都有章安仁的影子。   林跃说道:“真聪明。”   黛茜说道:“为什么?”   “为了把你们这些人的头踩在地上,让你们体验一下穷人为了生活牺牲尊严的滋味,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林跃笑着说道:“不要急,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的山路十八弯,我的套路九连环,算算的话还没过一半呢。”   黛茜大怒:“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江告诉我,他跟你提了多少遍,想要一个孩子,但是你自始至终不肯松口,有一天他喝了酒,为这事儿发脾气,你跟他吵了起来,他借着酒劲儿提了下离婚的事,你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哪怕他酒醒后跟你认错也无济于事。说真的,挺潇洒的,你的外甥女应该会很崇拜你吧。不过真遗憾,我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人,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对于那些视婚姻如儿戏,只追求自己舒服、漂亮,不打算承担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的婊子,时间和精力允许的话,我一般会随手送她们一个BADEND,你当然也不例外咯。何况王永正是你介绍给蒋南孙的,至于怀里揣着什么鬼主意,你知道,我也知道,虽说我已认清蒋南孙的绿茶本质,却不代表会轻易放过有心算计我的人。我这么说,听得懂吗?”   黛茜深吸一口气:“那咱们就走着瞧。”   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拉着行李箱过来是要在蒋家寄宿一段时间的吧,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你不走着瞧,难道要住下瞧?说实话,我对你外甥女的身体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兴趣,因为给王永正戴绿帽子会很爽,至于叶谨言,要给他戴绿帽子的话我会选择朱锁锁,而不是你这个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女人。”   王永正之前便处于盛怒边缘,如今听到这些过分言语再也忍耐不住,挥拳便往上冲。   啪~   一声脆响,林跃握住他的手,逆时针一扭,抬起脚踹在王永正肋下,只听一声闷哼,王永正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捂着被踹的地方呵呵粗喘。   “王永正,这是我的房子,你在别人的房子里对房主挥拳?还真是蛮不讲理呢。”林跃说道:“说真的,你应该感谢国内法律,如果是在国外,那就不是踹你一脚的事了。”   叮叮叮咚~   苹果手机特有的铃声打破客厅的紧张气氛,骆佳明接起来一听,冲林跃点点头:“搬家公司的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过去打开房门,六七个身穿工装的男子走进房间。   “哥儿几个辛苦了,给把房间里的东西搬到外面。”   骆佳明招呼工人做事,林跃扭头看向蒋老太和蒋父:“什么东西带走,什么东西不带走,之后搬去哪里,你们自己和工人讲。”   丢下这句话,林跃招呼袁媛和骆佳明一声,带着俩人走了。   王永正看看窗外开走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又看看不断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搬的工人,以及手足无措的蒋老太,不断说着“小心一点,轻拿轻放”的蒋父,心头愤恨不断地往上翻。   “小姨,难不成就这么让他拿走南孙家的房子?”   “不然呢?”黛茜说道:“房本在他手上,还有公证处认证过的借贷协议,除非能把钱还上,不然告到法院也是我们输,还得赔一笔诉讼费。”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有办法。”蒋父说道:“办法就是你去跟你爸妈借钱,让他们帮亲家渡过难关。”   王永正:“……”   三千五百万,这么大一笔款项,他爸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时站在阳台打电话的蒋南孙快步走到几人身边:“锁锁说看好了一套房子,让我们把重要的物品搬过去,等她签完协议会把地址发给我们。”   蒋老太说道:“还是锁锁好啊。”   ……   当日夜,中粮海景壹号B座。   林跃端着高脚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对面的轮渡广场,静静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霓虹在窗户跳跃,也在他的瞳孔跳跃,轮渡的探照灯不时晃过,在空中留下一道银光。   外滩和黄浦江的夜景他不陌生,很熟悉,熟悉到可以说出每一栋建筑物的名字。   “你在想什么?”   谢嘉茵的声音由后面传来。   林跃没有回头,望着远方连绵远去的灯光说道:“黛茜回来了。”   “那个蒋南孙的小姨,叶谨言曾经的左右手?”   谢嘉茵穿着紫色睡袍,脸上有淡淡的水光,应该是刚刚做完面膜。   林跃晃晃高脚杯里的葡萄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她在意大利的房产被收缴后,叶谨言又借给她一千八百万,方才填上罚款的窟窿。”   谢嘉茵走到他身后,伸了伸手,又缩回去,又伸了伸手,稍作停顿后才像个害怕被拒绝的小女生一样抱住他的腰。   林跃扫了一眼她微微发白的手,笑着揶揄道:“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虎,我还以为你会更狂野一点呢。”   谢嘉茵说道:“我不敢。”   “不敢?”   “把你吓跑了怎么办?如果是别的男人,贪图我的钱,自然没有必要害怕,可是在你面前,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你是想说自己年龄大了,配不上我吗?”   “……”   谢嘉茵没有说话,而沉默就是承认。   “你确实配不上我。”林跃能够感觉到她的手一僵,心说这女人呀,不论多大年纪,要是真心喜欢上一个男人,都会失去冷静和理智:“不过吃多了青菜,偶尔换换大鱼大肉也还行。”   这话要是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以谢嘉茵的身份包准一个大嘴巴扇过去,但是换做他,富婆别说发火,连丝抗拒的勇气都没有,原因很简单,她大了他十岁,她的人离不开他,她的事业也离不开她。   简而言之,在他面前会有一种难以克制的自卑心理。   林跃掰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把头贴近她的侧脸,小声说了一句话。   谢嘉茵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我真是一个恶人好嘛   小夜灯忽明忽暗,一架飞机划破夜空,机翼下面的信号灯一闪一闪亮晶晶。   谢嘉茵在他身边吁吁轻喘,脑门儿上都是汗,林跃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   “不许反悔。”   “你不再考虑考虑?”   谢嘉茵两手往下一按,撑着身子坐起来,倚着床头靠背说道:“没什么需要考虑的,只要你喜欢,我愿意……”   林跃放下矿泉水瓶,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拨开打火机盖用力一按。   啪~   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谢嘉茵斜眼看着身边的男人,想起之前讨论的问题:“黛茜是叶谨言救回来的,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你作对了。”   “错错错。”林跃吐出嘴里的烟,看着那些被光点亮的烟丝说道:“你觉得以黛茜的逃税金额,能不判个一两年吗?”   “那她是怎么脱罪的?”   “我做的。”   “你做的?为什么?”谢嘉茵想不明白,他明明跟黛茜不对付,对方逃税的罪行曝光,面临牢狱之灾,按理说他应该落井下石啊,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   林跃说道:“让她进去呆两年就出来,你不觉得太便宜她了吗?”   “……”谢嘉茵说道:“她不应该招惹你的。”   “不应该这样说,站在她的立场,她喜欢王永正,愿意蒋南孙跟着他这没错,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也有报复她的资格,在这件事上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之分。”   谢嘉茵咯咯笑道:“你这是在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找一个正当理由吗?”   林跃拿开香烟,扭过脸去瞪了她一眼。   “被我说中了是吗?所以你这个恶人做的一点都不彻底,真正的恶人干坏事需要说服自己吗?他想干就去干了。”   “你是在取笑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了。”   “想干就去干了是不是?”林跃把烟屁股往烟灰缸一按:“反了你了。”   “啊……还来?”   “你自找的。”   “……”   翌日,林跃已经穿好衣服,谢嘉茵还没起,或者说想起也有点困难。   她趴在床尾看着对面精神奕奕的男人,有些难以理解:“你故意的吧?”   “你说呢?”林跃把领带往脖子一搭,打好结往上一推,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又没客户要见,你穿这么正式去做什么?”   “听说我在里面那几天,你去找叶谨言了?”   谢嘉茵点点头:“是。”   “碰了个硬钉子?”   “是。”   “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呀。”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   “你别做傻事呀。”谢嘉茵特别高兴他能这么讲,却又害怕他做傻事,再把自己弄进去一回。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女人:“安心在床上呆着,待会儿叫保姆给你弄点高热量的食物,公司的事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咔~   他推开房门走了。   谢嘉茵看着丢在地上的衣物,把头往下埋了埋,很难相信四十岁的自己被他一说居然有些难为情。   ……   一周后。   天上阳光灼灼,地下步履匆匆。   穿着工装提着公文包握着各式咖啡的男女走过富丽堂皇的写字楼大堂,有一面优雅地浏览今日天气的高管,有不断看表,似乎要迟到的普通职员,有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断打呵欠的中年男子,还有把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中间,一只手去拿笔,要在便签上记电话号码的年轻女孩儿。   伴随咯哒咯哒的脆响,换上高跟鞋的黛茜进入大堂,在贴着精言集团四个大字的背景墙前面立定,跟画着淡妆的前台说了几句话,道声谢谢,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   “又不是押你上刑场,别这么紧张。”   “我这不是紧张,是这身衣服……太不舒服了,我还是觉得休闲一点的打扮更适合我。”   王永正穿了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远远看去并不会给人一种正式的感觉,相反很滑稽,显得超油腻。   黛茜说道:“虽然叶谨言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再怎么说也是精言集团的总裁,让你穿成这样不是给他看的,是给你未来的同事看的。”   “要不要这么去讨好别人啊?”   “讨好?这怎么能叫讨好呢?别人面试都这么穿,你如果与众不同,太另类的话……以后会被排挤的。”   “好麻烦哦,还不如在老董身边当个助教舒服呢。”   蒋家一家四口搬去了朱锁锁租住的三室一厅,黛茜选择住酒店,毕竟是瘦死的骆驼,尽管在上海的房子被查封了,个人财产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过住几天酒店还是没问题的。   因为朱锁锁举报章安仁和谢嘉茵乱搞男女关系,系里面以影响不好为由刷掉了他,把留校的资格给了王永正。三天前黛茜找到董文斌,推荐二人去精言集团任职,刚刚好,一个当顾问,一个做设计,按照她的说法,她认为王永正留在学校里教书搞行政完全是浪费才华,去一线建筑单位才能更好地实现个人价值,而且叶谨言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同王永正很合拍。   董文斌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便一口答应下来,王永正呢,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像他这种理想主义者很难应付、更不喜欢职场上的勾心斗角,直至黛茜跟他说了一番话。   在这件事上,黛茜是有私心的,虽然叶谨言帮她交了罚款,一没让她打欠条,二没提条件,但这不妨碍她心生愧疚。要她回精言帮叶谨言吧,做不到,因为她跟唐欣不对付。这时集团里的老人告诉她,叶谨言又动了搞图书馆的心思,而唐欣对他玩情怀的举措不以为然,一直不配合。王永正的存在,既能够帮叶谨言实现想法,又能放到设计部门对付唐欣。   另一方面,蒋家算是完了,现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蒋老太、蒋父、蒋母缺少谋生手段,这样一来蒋南孙就必须担负起养家的责任,博士是肯定读不成了,如果她出来工作的话,会选择哪家公司?很明显,肯定是精言集团咯,王永正作为男朋友先进去熟悉一下,有助于帮蒋南孙适应工作环境,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双宿双栖了。   黛茜搬出外甥女,王永正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当然没有。   “小姨?”   一道粗哑的女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黛茜扭头一瞧,朱锁锁手里拎着个装咖啡的塑料袋走过来。   黛茜笑着说道:“是锁锁呀。”   朱锁锁看看她,又看看王永正:“你们这是……”   黛茜知道她想说什么:“哦,我带王永正过来见见叶总,从今天起,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真的?那太好了。”朱锁锁大喜过望:“对了,小姨,咱别在大堂等着了,跟我去上面吧。”   “好。”   黛茜没有拒绝,一口应下。她跟唐欣关系不好,万一在大堂遇到,气氛尴尬不说,搞不好还会被那个精明的女人识破心思,找机会给王永正小鞋穿。   “来吧。”朱锁锁爽朗一笑,带着俩人往电梯间走,这时眼前忽然晃过一张人脸,她的表情瞬间凝固,步子也停了。   “怎么是他?”   “怎么了?”黛茜偏头一瞧,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一男一女,脸色同样很精彩。   “章安仁!你怎么在这里?”朱锁锁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愤懑,周围走着的精言员工投来不解的目光,好奇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得罪叶总身前红人朱小姐。   “哟,熟人哎。”林跃毫不在意那些人或审视或认出他的身份满带敌意的视线,领着莉莉安走到朱锁锁三人跟前:“你在说屁话吗?这是你家呀?我来这里还得事先征得你的同意?”   朱锁锁说道:“你说的没错,你来这里就得事先征得我的同意。”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呔,吃我一击千年杀   这句话把莉莉安听乐了。   “朱小姐,精言集团什么时候变你说了算了?”   王永正皱了皱眉,还是无法接受莉莉安偏向章安仁的事实,他明明有女朋友,还跟谢嘉茵不清不楚,为什么她就看不清章安仁的渣男面目呢?   “莉莉安……”   “王永正,你别说话。”朱锁锁的快人快语已经让黛茜有点无所适从,如果王永正也卷进这场对抗,势必招惹精言集团职工非议,绝大多数情况下,出风头这种事对新员工是没有好处的。   对于朱锁锁吧,她的态度有些复杂,主要是因为章安仁那天说的一番话——如果他想给叶谨言带绿帽子,会优先选择朱锁锁,蒋南孙和王永正听说,只会觉得他是个人渣,黛茜不一样,她想的比较深,或者说潜意识里有些排斥。   虽然朱锁锁是蒋南孙的闺蜜,但是跟王永正比起来,他把后者看做自己人的想法更强烈一点。   朱锁锁的精力都放在林跃和莉莉安身上,没有察觉黛茜态度上的细微变化。   “东篱开盘那天的事情发生后,范秘给各区楼盘保安人员下达了命令,精言的项目不欢迎章总莅临指导,如有特殊情况,需要报请总裁办,获得批准后才可放行。”   不知道是为印证朱锁锁的说辞,还是有人把这里的对峙告诉了保安,两个身高一米八几,身穿灰色制服的人走过来,冷冷看着林跃。   “嚯,好大的阵势。”林跃冲她笑笑:“不欢迎是吗?那好,我们走。”   讲完话冲莉莉安使个眼色,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朱锁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着章安仁吃瘪,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王永正也很开心,不过黛茜有一点想不通:“你们说……他现在来精言干什么?”   朱锁锁说道:“前些日子谢嘉茵在叶总那里碰了个硬钉子,他来找场子的吧。”   那时候黛茜还没回国,不知道章安仁、谢宏祖、朱锁锁、谢嘉茵、叶谨言有怎样的较量,她也没心思去问,今天来这儿是带王永正见叶谨言的,所以看到章安仁走了,也没有多想,便继续和趾高气昂的朱锁锁前行。   林跃走到门口的时候范金刚正由外面往里走,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视线随着林跃移动时,没注意前方,一下撞在正在打电话的女职员屁股上,唬的小姐姐猛然回头,待要大喊非礼,认出是总裁秘书,赶紧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下去。   “他来这里干什么?”范金刚GAY里GAY气地说了一句。   突然而至的电话打断他的沉思,是叶谨言打来的,要他帮忙带一杯咖啡上去,便压下心头疑虑,不再思考关于章安仁的问题。   ……   一个小时后,精言集团第二会议室。   叶谨言坐于上首,扫过两侧董事,望左手边第二个空位说道:“韩金生迟到了。”   再往下一位是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低声说道:“不,韩金生没有迟到。”   叶谨言轻“嘶”一声,皱着眉头说道:“李达建,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座次靠后的几位董事追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同样理解不了李达建的说辞,韩金生的座位明明空着,不是迟到的话,难道穿了隐身衣?   “韩董事现在国外,无法参加这次的董事会,但是他派了一个代理人过来,不过这位代理人被你的人从大堂赶出去了,韩董事刚才跟我通电话的时候说了,等他回来,会对你任人唯亲,放纵下属的行为提请召开董事会,如果拒负责任,他会向董事会申请,罢免你的董事长职务。”   一席话掀起千层浪。   座次靠后的几位董事一片哗然,中间几位董事默不作声,似乎对李达建的惊人发言早有准备。   叶谨言是精言第一大股东,也是集团总裁,而韩金生是董事会持股比例排行第三的董事,要求罢免叶谨言难度很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么做,意味着以后会和叶谨言走上对立面,那以后开董事会……乐子可就大了。   如果李达建没有说谎,叶谨言的人把韩金生委派的代理人从大堂赶出去,这已经不是违法不违法的问题,是原则和底线被破坏的问题。   “我的人?”叶谨言面露不解。   李达建说道:“朱锁锁是不是你的助理?”   叶谨言点点头:“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李达建说道:“老叶,你的这个助理,是不是管的宽了点,连韩董的代理人都敢往外撵,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品尝到这样的待遇?”   “等等,这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叶谨言的表情实在不好看,如果李达建句句属实,毫无疑问朱锁锁的行为给他惹了大麻烦,他是集团第一大股东不假,但是下面几位大股东联合起来,足以把他从董事长的位子赶下去。   十分钟后,叶谨言去而复返,跟董事会召开时的平静脸不同,表情格外严肃,或者说好像一头择人欲噬的黑熊。   “你们知道韩金生的代理人是谁吗?”   后面的人不知道,中间的人不说话。   “章安仁!”   叶谨言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谢氏集团副总裁,也是害得东篱开盘就面临整改的人,我不知道韩金生为什么让他来做代理人列席董事会,虽说这是韩金生作为集团大股东的权力和自由,可是让一个曾为精言经营活动带来经济损失的家伙来参与集团决策,是不是过分了点?韩金生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危害集团利益?”   当他由朱锁锁嘴里得知被从大堂赶走的人是章安仁后,整个人除了震惊和不解,还有给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愤慨。他不相信韩金生作为集团第三大股东,会不知道章安仁是什么人,干过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让他做代理人列席董事会,韩金生什么意思?有把他放在眼里吗?有把集团利益放在心里吗?   会议桌尾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那几位持有集团股份较少的董事觉得叶谨言说得对,韩金生让章安仁代替自己出席精言董事会,委实过分了点,而且有损害众多股东利益的可能。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会议桌中部,几位持股比例位于中层的股东全都沉默不语,这让叶谨言在不爽之余多了几分凝重。他看得出来,这几个人不仅知道朱锁锁干了什么,还知道韩金生选了谁做代理人。   明知道将要列席董事会的人是那个损害精言利益的章安仁,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老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李达建说道:“东篱的项目消防问题不过关,谢氏的章总帮你指出错误,一定程度上讲这是好事。接受批评进行整改,消除安全隐患,这是我们建筑方的义务和责任,如果对缺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真要发生火灾,救护车通行不利,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个责任谁来负?人命大于天,这份罪恶不是你叶谨言进去就能抵消的。”   这话说得相当严厉,关键是叶谨言只能瞪眼,啥也说不了。要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以前都是他叶谨言讲,就像之前提议在小区里建图书室,建音乐馆,他怎么说的?我们国家现在物质水平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精神文明建设对比国外还有不小的差距,精言作为业界一流房地产公司,应该把这份社会责任担起来。   好家伙,说得董事会的人哑口无言,支持唐欣利益至上观点的董事全没话说,现在呢?风水轮流转,换成叶谨言被一剑封喉了。   谁教他的呀?谁给他的勇气正面硬刚叶谨言的呀?   谁教他这么说的?勇气谁给的?   林跃呗。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求我回去要用嘴说出来   与此同时。   精言集团大厦对面的摩卡站轻食餐厅内。   林跃左手拿着一本《中国国家地理》,右手端着有金色花纹的咖啡杯,放到嘴边轻啜一口,完事放回托盘,整个过程目光未移,神色平静,跟大厅里那些拍了一长串等着买咖啡甜食的顾客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莉莉安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时间痴了。   细数他最迷人的一面,在莉莉安看来,有手打方向盘时的稳健,读书时的专注,演奏时的温情,烹饪时的亲近,与深夜对视的睿智,对她下命令时的不容置疑,和那些企业家侃侃而谈的自信……   总之在她身边越久,对他越着迷,时至今日想想当初非王永正不嫁的“壮志豪言”,觉得特幼稚,特傻叉,要说男人味,王永正差对面的男人十条街不止。   嗯~咳咳~   咳~   有人在背后咳嗽。   莉莉安回头一瞧,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她不认识,国字脸,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开成两朵野山菊,细细想来,似乎是之前从精言大堂出来时有过一瞥的男人。   女的呢,算不上熟人,但也不陌生,对于朱锁锁,没跟着章安仁前,她就见过。   她看过去的时候,男人满脸堆笑,朱锁锁缩在后面,脸绷的很紧很平,像一堵墙,不过饱含屈辱的目光出卖了她的内心。   “章总?章总……”   范金刚小步上前,弯腰侧脸,非常有礼貌,或者说一脸讨好地打招呼。   林跃没有动,眼睛还盯在那本杂志上,只是轻抬手臂挥了挥手指,意思是我现在忙,有什么事等我看完这本杂志再说。   范金刚碰了个软钉子,迎着莉莉安的目光尴尬一笑,直起身子站在原地。   走吧,不能。等吧,丢脸。   他只能把气都撒到朱锁锁身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咬着嘴唇用力一指,小声说道:“回去后再跟你算账。”   朱锁锁委屈极了,明明是他让保安系统这么做的,虽然自己有借题发挥公报私仇的因素,但是从根本上讲,那也是响应集团号召,照章办事呀,她只是没有想到章安仁这么阴险。   当时他明明可以亮明身份,如果知道他是韩金生的代理人,就算再讨厌,再不爽,她也不敢做主撵人呀。可这家伙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离开,她看到这一幕很开心,觉得跟上回在星辉国际外面驱虎吞狼一样,自己又赢了,然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这家伙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董事会没他在开不下去,叶谨言要是不把他请回去,韩金生就有理由在董事会提案罢免董事长,成不成另说,造成的影响必然恶劣,叶谨言不敢让事情发生,就只能想办法把人请回去。   怎么请呢?   谁赶走的谁去请呗。   她自己不敢来,便拉范金刚一起来,毕竟命令是他下的,这也算是有难同当了。   站在范金刚和朱锁锁的角度,章安仁对他们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毫无疑问是打击报复,可是在莉莉安眼中并不是,他有两个读书模式,风卷残云和细嚼慢咽,前者基本是用扫的,后者是用品的,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他们,就算是她站一边儿说话,除非是一些需要立刻处理的事,不然会坚持到看完一卷才做正面回应。   “章总,早晨的事是锁锁做错了,她不应该拦着您不让您上去,我呢,带她过来是跟您赔不是的,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   范金刚连看三次表,眼见章安仁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能耐着性子凑过去,低声下气给说好话。   “您看……叶总,李董还有董事会其他人都在等您过去开会呢,再拖下去就到下班时间了。”   林跃目光未移,表情不改,只是抬起手,捏着杂志的页脚轻轻一翻,不紧不慢地道:“那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好了,我都在咖啡厅等半个多小时了,他们才哪儿到哪儿。”   范金刚一听,脸凹成了一颗腌黄瓜,他都低三下四了,这家伙的气还没消呢?   “章总,对不起,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朱锁锁的错,回去后我一定好好罚她,罚她钱,罚她当众认错,罚……罚她扫厕所……”   话没说完,一只手伸过来揪住后腰的肉一拧,范金刚脸上的肉一哆嗦,哼了一声。   林跃还是刚才的样子,又翻了一页书:“一直都是你在说,后面那个没带嘴来吗?”   “章安仁!你不要太过分。”   本来让她过来道歉,就带着十二分不乐意,现在听他说话这么难听,朱锁锁恼了。   她还是没有办法由章安仁是一个“人善被人欺”的印象中挣脱,像揪着他的领子警告他敢对蒋南孙不好,她就一巴掌拍死他这种事以前没少做,对于这么弱鸡的家伙,她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够意思了行嘛。   林跃把杂志一合,起身走到柜台前面还给服务员,非常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完事招呼莉莉安一句,朝着门口走去。   范金刚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前拦他。   “章总,章总……您别走啊。”   “滚!”   林跃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走到前面停车场,打开宝马Z4的车门坐进去,待莉莉安上车,发动引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一脸为难的范金刚。   “章总,章总……”   “他走就走吧,像他这种人,列席董事会对精言能有好事才怪,别忘了他可是谢嘉茵的人,而谢氏集团也想在房地产市场分一杯羹。”   “朱锁锁!”范金刚回过头去,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气势一些:“你知道什么?董事会里的斗争比你想象中更复杂,现在章安仁被你气走,韩金生、李达建那些人就有了为难叶总的理由。”   “是这样吗?”朱锁锁做一脸无辜状:“对不起啊,范范,我不知道情况是这样。”   范金刚懒得理她,拿出电话拨通叶谨言的号码,把章安仁开车离开的事情相告。   宝马Z4上,莉莉安说道:“我真不理解,朱锁锁做事这么莽撞,叶谨言居然敢用这样的人做助理?”   林跃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不需要。   连莉莉安都看出朱锁锁的问题了,电视剧里朱锁锁为了卖房子挣钱,居然自己打电话给叶谨言的朋友,就是那个买走12C的陈总,要人家把房子给让出来。   一个能和精言总裁称兄道弟的人,会被一个销售说动去跟谢宏祖换房子?事情真要成了,那位陈总的脸往哪儿搁?怕是会沦为富豪圈的笑话。   上流人物……都是要面子的。   一个头部房企的总裁把这种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人放在身边当助理?怎么想的啊,也就电视剧为了立人设,突出角色的性格敢这么拍。   不过范金刚那个侄女嘛,倒是个干秘书的好材料,嗯,各种意义上的……   莉莉安眼见车子不断提速,距离精言集团的写字楼越来越远,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什么操作?   “你在咖啡厅等了他们半个多小时,现在开车离开,之前的等待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林跃说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以退为进吗?”   精言集团第二会议室。   叶谨言放下电话,看着下方不发一言。   半分钟后李达建也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   “老叶,你不好意思说是吗?我来说。”李达建扫了一眼在座董事:“叶总的秘书范金刚带着那个闯祸的女助理朱锁锁过去请人,结果朱锁锁耍小性子,把人给气走了。”   全场哗然。   大家都想不明白,一个才进公司没几天的小助理,是谁给她的勇气在集团第三大股东的代理人面前耍大牌。   “老叶,关于这件事,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李达建话里有话。   身为集团董事会成员,谁没几个心腹在重要部门任职?朱锁锁从一个新手销售,扭脸调到总裁办公室做助理,这种操作正常人能不多想吗?何况这个女人在公司里的名声并不好。   叶谨言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好,选什么人当助理,这是你的权力,也是你的自由,我们董事会的人管不着。”李达建说道:“我现在替韩董事向大家转达他刚刚做出的一个决定。”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恭喜你引狼入室   参会者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静待李达建做出陈述。   他稍作停顿,视线扫过在座董事:“接下来韩董事会与章安仁签订股份代持协议,今后三年,将由他代为行使集团股东的权力。”   哗~   这次会议桌中间坐的董事也绷不住了,或面面相觑,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韩金生的决定。   临时委托参加董事会和股份代持完全是两码事,这比动议罢免董事长还要过分,要知道精言集团的未来发展战略、财务情况和经营情况,都要定时召开董事会研究和汇报,董事们拥有提议和表决的权力,一旦章安仁正式进入董事会,和第四大股东李达建的股份加起来,比例比第二大股东项成还要高出一截,即便对比叶谨言还有不小的差距,如果再拉拢几位董事搞山头主义呢?有句话叫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一旦董事会不和,可想而知未来会有怎样的问题。   叶谨言皱眉说道:“我不知道韩金生出于什么考虑委托章安仁参加董事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他还有一个身份是谢氏集团副总,如果他把精言的商业秘密泄露给竞争对手,会给集团股东带来怎样的损失?”   李达建冷笑道:“首先,谢氏集团只是做了一个长期规划,近期发展方向还是以智能一体化家居解决方案为主,短时间内不可能涉足房地产业。其次,董事会披露的各种财报、数据,原本就不是过于敏感的商业机密,我想他不会做出有损韩董利益的事,因为那将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而且在泄露商业秘密给竞争对手这件事上,老叶,我觉得你应该多审视一下自己。”   “我?”叶谨言的表情变了,对于李达建越来越激烈的言辞心存不满:“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杨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吧?”   “没错。”   “他接触猎头和精言的竞争对手,这件事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是一位跟企业有直接利害关系的董事危险,还是心生二意的销售大将危险,这个选择题应该很容易解答吧?”   “杨柯现在是集团副总。”   “副总?你信任他吗?如果你信任他,为什么要对销售部掺沙子,还把周晴、托尼、艾珀尔几人打散,准备派往外地任职?”   叶谨言往前凑了凑,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盯着他:“我很好奇,谢嘉茵许诺给你们什么好处,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在他看来,以软饭章的本事,搞一搞撺掇冯江坑前妻这种小人行径还行,要说服韩金生和李达建跟他唱对台戏,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这件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谢嘉茵为了报复他之前的不留情面,在背地里下黑手,分化精言董事会。   “什么好处?下一次董事会你就知道了。”李达建站起来,冷冷地跟他对视几秒钟,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有人看着叶谨言摇摇头,跟在李达建后面离开会场。   起码在今天的事上,叶谨言做的不好,或者说很差劲。一个小小的总裁助理敢把集团排位第三的大股东的代理人赶出大堂,吩咐她去请人还耍小性子,什么样的货色会干这种事?   帮助生理需要的那种助理?恃宠而骄,飞扬跋扈为谁雄?   要知道精言集团可是头部房企,不是一人独大的小公司,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让叶谨言十几年来营造的踏实稳重、正派负责的企业家形象岌岌可危。   董事们一个一个离去,有对他投去疑惑眼神的,有饱含同情目光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人。   对于这些情绪,叶谨言没有给予回应,待众人离开后走到窗户前面,看着对面的国金大厦沉默不语,他没想到谢嘉茵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而且疯狂。   下有杨柯作乱,上有董事闹妖,中间有唐欣据利力争,说真的,即便商海浮沉十几年,也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至于说严惩朱锁锁,比如说调离助理岗位,甚至开除,以平息公司里的流言蜚语和缓和来自董事会的压力?   他不能这么做,相反要硬抗,因为现在章安仁参与精言集团董事会决策的事已成定局,一旦这么做了,便意味着在与谢嘉茵的交锋中服软认怂,这是他不想做,也不能做的。   商场如战场,一旦气馁露怯,对手便会乘胜追击,步步紧逼。   李达建说下一次董事会他就会知道韩金生为什么让章安仁代持股份了,也就是说下一次董事会他会面对比今天更为难受和尴尬的境遇。   因为东篱项目开盘推迟,集团当月财报有点难看,业绩方面必须有一个看得见的利益增长点,才能对冲风险,另外,他得想办法打探一下项成、鲁西峰等人的口风,最好能弄清楚他们在这次董事会上保持缄默的理由。   叶谨言拍了拍落地窗前面的扶手:“滨城那块地,要尽快拿下才成啊……”   从会议室出来,范金刚把他去请章安仁的遭遇说了一遍,话里话外对朱锁锁多有维护。   让他意外的是叶谨言并没有追究朱锁锁的责任,董事会结束后第一时间处理的公务是王永正入职一事,有黛茜推荐,还是建筑学院董教授的得意门生,这件事当然不会有问题。   而且叶谨言和王永正相谈甚欢,给了他不错的评价,完事便让范金刚领着去人事部建档。   中午叶谨言请黛茜、王永正、朱锁锁三人吃了一餐饭,他闭口不谈上午发生的事,黛茜和王永正不会问,朱锁锁自然更不会提。   总之在叶谨言这里,事情算是翻篇了,至于集团和董事会的人怎么看,他的想法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黛茜什么都没说,但是做为一个曾和唐欣掰手腕的女人,心思不可能单纯,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会差,结合叶谨言和朱锁锁的反应,以及她在公司员工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她对章安仁那天说的话有了全新的认识。   只怕叶谨言和朱锁锁的关系,确实很微妙。   ……   蒋家人搬进了朱锁锁租住的三室一厅,事情已经这样,再责备蒋父也于事无补,蒋老太盘算着拿出棺材本做首付,能在郊区买套二室一厅的小房子,住起来虽然不如之前复兴路的大HOUSE舒服,但再怎么着也比寄人篱下好。   蒋南孙自然是同意的,蒋父蒋母也没意见。   他们没意见,有人有意见。   蒋父从林跃手上贷走三千五百万,由银行赎回房本后并没有把剩下的钱还给借贷公司,而是把它们一股脑投进股市,指望补仓后翻红回本,结果等来等去等了个寂寞,股票没红,三家借贷公司一起找上门来,要他们偿还借款和利息。   是,蒋父欠这三家借贷公司的款项加起来都没欠章安仁的多,可是蒋家现在没房子了,只剩蒋老太手里一百来万的棺材本,一旦把钱给了他们,以后全家人就得喝西北风。   蒋南孙把黛茜喊过去处理,但是有什么用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利率一年二十四个点,这种情况闹到法院,也会支持借贷公司,对比章安仁和蒋父约定的百分之十五的年息,后者可以说相当良心了。   蒋父是没钱还了,蒋母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借贷公司的人为了要到钱,采取了堵门,拉横幅,爆通讯录等多种方式,甚至不惜去建筑学院找董文斌询问蒋南孙的财务情况,还闹到王永正的寝室,双方为此打了起来,连警察都惊动了,闹得系里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这件事。   王永正因为和催债人动手,被系主任批了,他正好借此机会递交辞职信,到精言集团上班。   来自家庭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外界的压力……三重压力作用下,蒋父来到公寓顶楼,可是就在他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   “你就这么跳下去,知道你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没想到吧,我先把你们拆散了   蒋父回过头去,看到楼道口站着一个人,一个蒋家人最不想见的人——章安仁。   他不知道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点位,不过上面那个问题,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林跃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后迎着微弱的风吸了一口,继续说道:“你不是一个孝子吗?难不成……你打算把所有债务都丢给老太太一个人扛?这就是你的孝顺?别误会哈,我不是劝你别跳,反正你把复兴路的房子赔给我了,你跳不跳跟我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一死了之,蒋家的局面会很有意思。”   听他这样讲,蒋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现在的他连死都不怕,自然更加不会在意章安仁的羞辱。   林跃说道:“你觉得你死了,催债人就不会找蒋家要钱吗?戴茵作为你的妻子,她也是有还款义务的,他们不仅会骚扰她,还会骚扰蒋南孙,因为你被逼跳楼了,你妈肯定害怕儿媳和女儿会走你的老路,她能做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拿出棺材本,给你填窟窿了吧。蒋老太物质方面不曾亏欠戴茵和蒋南孙,但是嘴上从来没有软过,戴茵嫌老太太嘴毒嫌你没用,蒋南孙说奶奶重男轻女,再加一个看蒋老太不顺眼的黛茜在旁边煽风点火,你觉得你死后,你妈能善终吗?”   蒋父说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不,你搞错了。”林跃说道:“我要的是你们像无数辛苦恣睢委曲求全的沪漂那样跟社会妥协,像生活低头,而不是以你的死,蒋老太的不得善终来成全黛茜、戴茵这两个没有家庭责任感的女人过得爽、过得飒。”   蒋父是个赌徒,跳楼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炒股是为了挣钱养家,而蒋母这么多年一直打麻将、跳舞,既不工作也不顾家,花着婆家的钱还说老太太对不起她,蒋父死后没两天就跟蒋南孙丢下老太太去意大利散心了,还跟黛茜家的园丁教授搞在一起,蒋南孙呢,在黛茜的操作下和王永正一拍即合,合着蒋父的死成全了她们两个人。   家没了,儿子没了,棺材本也折进去,蒋老太正是需要陪伴,需要安慰的时候,儿媳和孙女都走了,留一个外人照顾她。   这他妈是多么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呀。   眼见蒋父用质疑的目光看着他,林跃说道:“不信?这样吧,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我给一个选择,要么从这里跳楼丢下你妈不管,要么我给你找个最多摔断腿的地方跳,完事你就可以装瘫痪,看看你老婆和小姨子会怎么对待你跟你妈了。如果你选择前者,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你选择后者,你的债务我帮你解决。”   蒋父难以理解他为什么做这种事:“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跃呵呵一笑:“很简单,我要把你变成第二个冯江,还记得我跟黛茜说过什么吗?对于那些视婚姻如儿戏,没有家庭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的女人,在时间和精力允许的条件下,我不介意送她们一个BADEND。”   蒋父张张嘴,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你有五分钟时间来做这个选择题。”   说完这句话他去阴凉一点的地方抽烟了。   五分钟后。   “时间到,告诉我你的答案。”   蒋父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我听你的。”   林跃笑着说道:“你比谢宏祖会做选择题。”   要说《流金岁月》,最大的特点除了两个女主双标,这剧也能把观众变成双标,有的人一边儿骂章安仁凤凰男,说婚姻要讲究门当户对,不然价值观差别太大,肯定不会幸福,一边骂谢嘉茵是个棒打鸳鸯的变态老巫婆,对朱锁锁做的事情太过分。   谢嘉茵明明是门当户对法则的忠实捍卫者好嘛,站在她的立场上,有做错什么吗?   哦,凤凰男找个有钱岳父就是狡猾自私贪婪,捞女找个有钱婆婆就是真爱勇敢无私。   呵呵~   ……   蒋父从楼道门上面的窗户跳下去的,没死,不过腿摔断了,而逼得他跳楼的催债人一哄而散。   有好心人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蒋家人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主治医生告诉他们,病人不只摔断了腿,还伤到了脊柱,瘫痪的几率比较大,希望他们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得知这个情况后,蒋老太很难过,直接晕了过去,医生帮忙将人救醒,观察一阵后让蒋南孙把人送回家里。   老太太回到房间睡下,没多久醒了,隐隐约约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对话声。   “那些催债的人今天能把南孙她爸逼得跳楼,明天就能把你逼得跳河,姐,你跟南孙走吧,我带你们去意大利,虽然那边的房子被法院没收了,但是靠得住的华人朋友还是有几个的,王永正的父母也在那边,去了那儿,南孙可以继续读书,你呢,我会让我那边的朋友帮你介绍一份清闲点的工作,就算钱不多,养活两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我跟南孙走了,谁来管她奶奶和爸爸呀?”   “南孙爸那边我会找人帮忙请护工照顾,她奶奶嘛,送敬老院好了。”   是戴茵和黛茜在讨论善后事宜,蒋老太一听这话火了,推开房门走出去:“你们说的我不同意。”   戴茵看了她一眼,把头偏过去。   黛茜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不同意就能解决的,南孙去了那边可以继续读书,王永正也会给她最好的关照,如果姐姐和她留在上海,我不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蒋老太说道:“这事儿你们不用操心,我会帮我儿子把钱还上。”   黛茜笑了:“我有一句说一句啊,这二十年来,你对我姐姐并不好,而且毫不掩饰地嫌弃南孙不是一个男孩子,你不能指望一个被你虐待了二十多年的人,再用剩下的二十多年来为你蒋家卖命。”   蒋老太说道:“我虐待她?是,我有时候态度确实不好,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在日常花销上克扣她们两个,你姐姐年轻的时候爱打扮,各种珍珠钻石首饰,看到喜欢的就买,我说什么了吗?现在蒋家败落了,我儿子躺在医院里动弹不了了,你们就把我们当成累赘丢弃?要走你们可以走,南孙是我蒋家的骨血,她不能走。”   黛茜仰着头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事你说了没用。”   ……   同一时间,蒋父入住的医院里。   斜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正上演着同样一幕。   “很意外吗?如果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应该不会意外吧。”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一张严肃中带着少许威严的脸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蒋鹏飞,你的婚姻,还真是有够失败的,还有……你知道你妈和那两个人讲话的时候蒋南孙在什么地方吗?她就站在门外。”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要她承担起照顾蒋老太的义务,她都是犹豫很久才决定不去意大利生活的,对于章安仁要不要卖房给他爹填赌债的窟窿这件事,那真是连男朋友一丝犹豫为难都不能接受,这个圣母……其实并不圣母,她只是要求别人对她圣母。   蒋父斜靠在床上,看着屏幕里的两个女人,脸上有说不出的愤怒,有家有业的时候醉生梦死,打麻将跳舞逛街买衣服首饰包包,现在家没了,丈夫残了,就想着逃到国外继续逍遥,免得被两个累赘缠上。   林跃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两个婊子是一路货色,现在你可以理解冯江为什么要对黛茜下狠手了吧。”   蒋父仰起头,闭上眼睛思考一阵,然后缓缓睁开:“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林跃转过身,冲他笑了笑。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扇的就是你   三天后,滨城。   东篱的项目开盘遇挫,韩金生、李达建等人在董事会发难,对于叶谨言来讲,他急需拿下滨城地块,推进这个早就规划好的大项目至动工阶段,这样能够增加他与韩金生、李达建等人在董事会层面博弈的筹码。   本来和乙方谈妥了价格,哪里知道中途杀出一个程咬金,无论精言出多少,都在该数字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弄得他们十分被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叶谨言派范金刚和朱锁锁一起前往滨城尝试接触这个一直和他们较劲的家伙,看能不能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要问为什么让他们去,一呢,总裁不到,总裁秘书到,以精言的规模,对于一家当地房企,足以展示诚意了。二呢,朱锁锁在集团内部口碑很差,更是引起了董事会的不满,叶谨言想借此机会让她做出点成绩,也好堵集团员工的嘴。   俩人来到这里后,见到对手公司负责人,范金刚懵了,朱锁锁也懵了。   范金刚懵是因为他没想到和精言集团争夺滨城地块的人是王飞宇,这个人跟他和叶谨言的关系是旧识……嗯,仇人也可以说是旧识。   当年精言集团还没有像今天一样成为房地产龙头企业,王飞宇兄弟呢,看上了一块地,不过产权方面有点问题,俩人为此专门跑了一趟新加坡,把产权问题给解决了,谁知道这时候公司财务出了状况,王飞宇兄弟便找好友借钱,叶谨言不但没有借给他们,知道两人公司的财务情况后,反手把消息透漏给了乙方,完事背着俩兄弟把那块地给买了。   王飞宇兄弟到马来西亚筹钱,刚谈好合作,回酒店的路上听到国内发生的事情,哥哥一急,情绪失控出了车祸,最终结果是王飞宇活了下来,不过腿废了,王飞宇的哥哥当场身亡。   叶谨言见利忘义,卖友求财,还害得兄弟俩人一死一残,这事儿站在王飞宇的立场,能善罢甘休吗?当然不能,现在精言集团看中了滨城的中心地块,要在这里打造住宅+商业地产+文娱设施一体的综合项目,身为地头蛇的王飞宇知道了,能善罢甘休吗?   当然不能,于是有了精言的困境。   范金刚知道王飞宇和叶谨言的恩怨,认为整件事从本质上讲就是一场复仇。   朱锁锁不知道俩人的恩怨,但是她见过这个王飞宇,日前谢宏祖找了一帮人去星辉国际门口堵章安仁,没想到谢嘉茵也在场,当时她身边有一个坐轮椅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家伙。   如果说给精言使绊子的人是他,那背后有没有谢氏的影子,或者说是不是谢嘉茵授意他这么做的?   “老叶也真是的,怎么叫他都不来,怎么?还怕我吃了他不成?一别多年没见,我还真有点想他,你们说,趁着这次机会,大家一起喝酒吃菜聊聊往事,多好呀。”   王飞宇举起酒杯,冲范金刚示意,完事一口喝光。   “飞宇呀,叶总很忙的,这件事……就不用叫他过来了吧,有什么要求你跟我说。”   “你呀?你能做了精言的主吗?”   “能啊,不然叶总为什么派我过来。”   王飞宇看着他笑了笑:“不,你不能,来,喝酒,喝酒。我这儿都干了,你那三分之一还没下去呢?怎么?是嫌我这的酒不好吗?”   朱锁锁看着桌子上摆的白瓷瓶红飘带,略带尴尬地笑了笑,1000块一瓶的酒,还不算好酒吗?   “不是。”范金刚说道:“飞宇呀,你看我们从下午1点开始喝,现在都晚上了,再喝下去我都要醉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飞宇说道:“你不喝也行,我跟老叶的小女朋友喝。”   说完他转过头去,望朱锁锁道:“朱小姐,他不行了,咱俩喝怎么样?”   “王总……”   她刚要说点什么,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俩人的对话,王飞宇一瞧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对二人说声不好意思,拿起来放到耳边:“喂,章总呀……什么?你顺路来滨城了……哦,好好好……嘿,你说巧了吧,老叶也派人来了……刚子,就是总裁秘书范金刚,我的老朋友……你不知道呀?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咱们见面谈怎么样……好,我等你。”   范金刚皱了皱眉,听王飞宇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章总……   “章安仁,就谢氏副总裁。”   朱锁锁眼见范金刚一脸狐疑,把头凑过去小声说道。   又是他,怎么哪儿都有他,范金刚心里那个气呀,心说有这货掺合准没好事。   不,还是有好事的,起码王飞宇不灌他们酒喝了。   是,茅台很贵,说液体黄金没问题,就眼前这杯子,一口干了等于吞掉二百块,可是再好的酒,喝多了该难受也得难受,该吐也得吐。   范金刚冲朱锁锁使个颜色,她心领神会,借口上洗手间,实际是去打电话了,把章安仁也来滨城的事告知叶谨言。   这边嘻嘻哈哈讲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那边小于接了个电话转身出屋,没一会儿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王总别来无恙。”   “章总风采依旧呀。”   “损我呢?”   “怎么会。”   俩人一见面就热络地打招呼,范金刚听得稀里糊涂,朱锁锁知道呀,俩人聊得是上次在星辉国际门口发生的事,章安仁一挑七,把谢宏祖的人打得人仰马翻,完事进去呆了一周,这事儿王飞宇知道,见面揶揄两句实属正常。   “这不是范秘书吗,今天可真巧,来一趟外地都能遇到朋友。”   范金刚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章总。”   朋友?谁跟你是朋友,敌人还差不多。   当然,这种真心话想想可以,说嘛……那就要看时间看场合了。   林跃的目光在朱锁锁脸上一扫而过,停留半秒钟的兴趣都欠奉,这让她很不爽,真以为成了谢氏集团的副总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不是一个吃软饭靠女人的小白脸?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取悦谢嘉茵,令富婆无底线宠爱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旦谢嘉茵厌倦了,这货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呵呵,一个无耻小白脸,谁给他的勇气看不起靠自身能力做到总裁助理的她?   这话可不是她自己恭维自己,这是杨柯说的,范金刚也称赞她是一个可造之材。   林跃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对帮他搬椅子的小于说声谢谢,在王飞宇和范金刚中间坐了下来。   “哎呀,没想到呀没想到,为了我脚下这块地,刚子来不算完,章总也来讨要,你说……我要把它给章总吧,老叶那边会不会不高兴?我要把它给老叶吧,谢总知道了,以后卖家电不给我折扣了可怎么办?”说起这件事,王飞宇一脸为难。   林跃笑呵呵说道:“都是为了精言在滨城的项目能够顺利推进,给谁都一样。”   都一样?不一样!   范金刚是真没想到章安仁会玩儿这招,是,他们都代表精言集团,可是放在单位内部,谁拿下这块地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是他跟朱锁锁搞定了王飞宇,叶谨言在董事会上可以挺直腰杆说话,但如果是章安仁搞定了王飞宇呢,外人知道了会说叶谨言果真是一个任人唯亲的家伙,上回朱锁锁在大堂里把董事代理人赶走,已经证明她是个做事不过大脑的女人,去了滨城呢,又扯集团后腿,多亏了那位被她赶走的董事代理人才摆平王飞宇,拿到那块对精言滨城战略很重要的地块,可想而知,下次董事会叶谨言将面临怎样的指责。   “你这么一说,我更为难了。”王飞宇沉吟片刻:“哎,我想到一个公平的办法。”   范金刚说道:“什么办法?”   王飞宇冲小于使个眼色:“去,把我给叶总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小于点点头,带着一个人出去了,也就半分钟,俩人端着两个托盘走进来,里面放着好几排酒杯,盛得都是高度白酒。   而另一边,王飞宇倚着轮椅扶手,面带遗憾说道:“本来这是给叶总准备的,现在叶总十有八九是不会来了,那我就把它送给你们吧,刚子已经喝了一些,我看得出来,朱小姐是一个能喝酒的人,章总一个人跟你们喝也算公平公正。精言内部情况怎样我不管,我就看你们喝到最后谁还能站着,我就把脚下这块地让给他,你们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林跃面露沉吟:“这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这怎么能叫儿戏呢?”王飞宇说道:“章总难道不知道国内的生意,有八成以上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吗?喝酒可是生意人的必修课。”   “好吧,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王飞宇扭过头去,望对面二人道:“刚子,没问题吧?跟在老叶身边那么久,别告诉我你怕了。”   这话说得范金刚直皱眉,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给朱锁锁挡酒,为的就是不让王飞宇把她灌醉,现在倒好,章安仁横插一脚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这个酒局他是答应也为难,不答应也为难。   “范范,答应他。”   范金刚听得一愣,一脸不解地看着朱锁锁。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章安仁是蒋南孙的前男友,这人我了解,他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两听RIO就脸红,平时一罐啤酒下去能有六七分醉,别说我喝他两个没问题,蒋南孙都能跟他拼个不相上下。”   “真的?”   “当然。”   范金刚知道朱锁锁不会在这种事上说假话,虽然经过连日来的调查,他觉得章安仁身上的古怪挺多的,但是酒量这个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来,章总,咱俩喝。”   他拍拍托盘,从里面端出一杯酒,说话间就往嘴边放。   “等等。”林跃忽然叫停他的举动:“范秘书,我听说你有个侄女,今年大四刚毕业。”   范金刚一下子恼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能找人查我的底细,连我女朋友的弟弟跟谁在谈恋爱都要过问,我就不能找人查你的底细吗?”林跃冷笑道:“谢氏即将成立一个智能模块研发小组,我想让骆佳明过去担任组长,主导人工智能程序的开发工作,他走后秘书的位子就空出来了,赶巧有人告诉我你的侄女正在为找工作的事情发愁,我觉得你应该给她推荐一下谢氏集团,凭咱们的交情,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范金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事儿是叶谨言吩咐干的,其要求是越详细越好,章安仁的家庭背景、工作和学习经历、交际圈等等自然都在调查范围内,可是天知道这事儿怎么被正主识破,现在来了一招回马枪。   尴尬,真尴尬。   朱锁锁一看范金刚吃瘪,在旁边插嘴道:“章安仁,像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林跃看也没看她,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朱锁锁连人带椅子翻在地上,右脸浮出一道手掌印。   “我跟范秘书讲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章安仁!”   范金刚赶紧过去扶起朱锁锁,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一拍桌子,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   林跃说道:“叶谨言没教她跟集团领导说话要讲礼貌吗?”   范金刚又没话说了,因为这确实是个问题,章安仁现在可是董事会一员,按理说连他见了都得叫声章董,朱锁锁这么一个助理,在跟她无关的话题上张口骂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应该会觉得她嘴贱吧,不过章安仁打人也不对。   “你敢打我?”   以前都是她欺负章安仁,这个逆来顺受的家伙居然主动打她?在朱锁锁的认知里,不管什么原因,任何敢打女人的男人都是畜生,禽兽,人渣,垃圾,王八蛋。   她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林跃冷笑道:“你们知道叶谨言和王飞宇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叶谨言是一个吃人血馒头发家,有钱后开始讲情怀,讲慈善的商人,而王飞宇是一个有着江湖气的江湖人,江湖人最看重的不是利益,是规矩。这是他的地盘,你没大没小在先,要是敢报警,便意味着破坏规矩,想要拿到这块地?做梦去吧。我进去呆两天没问题,大不了再跟里面的哥们儿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但是下一次董事会,等待叶谨言的会是什么,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王飞宇要他们比酒量,谁赢就把地给谁。无论是叶谨言,还是章安仁,斗得再凶也是为精言全体股东谋利。   上一回朱锁锁赶走董事代理人,可谓是意气之争,坏得是公司规矩,未涉及除韩金生以外的股东们的实际利益,但是这回不同,滨城的项目真要黄了,股东们能不追究叶谨言的责任吗?   “锁锁,别冲动。”范金刚按住朱锁锁的手。   “可是……范范……我……”   她不是蒋南孙那种人,她是那种被别人打一巴掌必然要还回去的主儿,现在吃了这么大一亏,还是章安仁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软蛋懦夫小白脸打的,心里的屈辱那真是跟黄河水一样浑。   “别再给叶总添堵了。”范金刚冲她摇摇头。   “章总果然是个人物。”王飞宇打断三个人的对峙:“这份眼力和洞察力,王某佩服。”   林跃说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乡下人到大城市讨生活的必修课。”   “好了,闹剧就在这里结束怎么样?”王飞宇往桌上的酒杯招招手:“请把,二位。”   林跃端起酒杯,一脸玩味地看着范金刚:“叫你侄女过来给我干秘书,我就不争了,把这块地让给你们怎么样?”   噗~   范金刚把喝到嘴里的酒喷出一半。   “不愿意啊,那算了。”林跃指着地上的酒水望王飞宇说道:“这不算啊,得重新来过。”   范金刚觉得自己今天就算喝不死,也会被他气死。   与此同时,精言集团总裁办,叶谨言看着窗外的满天繁星沉思片刻,拿起办公桌上那部座机的话筒,拨通了工作区的电话,问还在加班的员工谁开车来了,他想要借车一用。   三个小时后。   叶谨言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滨城,在王飞宇的人带领下来到包房一瞧,范金刚趴在桌子上,喝得人事不醒,旁边是歪倒在椅子靠背的朱锁锁,一样的脸红脖子粗,一样的烂醉如泥,吹气如吼。   “章总,没想到你年纪轻轻酒量这么好,以后有时间咱们好好切磋切磋。”王飞宇不紧不慢地说完这句话,才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老叶呀,你看你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之前刚子跟我说你有点事,来不了了,本来给你预备的酒,我就让章总他们喝了。”   叶谨言没有回应他的问话,目光扫过朱锁锁和范金刚,完事看向林跃:“你把他们怎么了?”   林跃觉得他扳起脸的样子跟蒋南孙的怨妇样有那么几分像:“我把他们怎么了?你眼瞎吗?”   一开口就是王炸。   王飞宇在旁边鼓掌捧哏:“章总,你这也太不给老叶面子了,人家开了那么久的车来到这里,好歹得敬人一杯酒不是?”   “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   “年轻人,没人告诉你说话的时候要讲礼貌,懂规矩吗?”   “我以前有礼貌讲文明,但是一个你很器重的年轻人说这样很假很虚伪,那我就改改咯。”林跃撇撇嘴:“而且……对于你叶谨言,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装成傻叉的典范   叶谨言面沉如水,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俩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东篱开盘那天,姓章的年轻人直接给他送了一份大礼,消防部门打电话来要求项目整改,针对消防通道、登高作业场等提了一堆问题,工程量很大,没两三个月别想重新开盘,要知道精言针对东篱楼盘的宣传下了大功夫,花了不少钱,他这么一搞,钱赔了不说,企业口碑也大受影响。   完事又是因为他,搞得精言董事会局势微妙,他曾联系有些私交的集团第五股东鲁西峰探口风,结果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一直在打太极,跟之前买12C的陈总一样,似乎顾虑重重,有难言之隐。   今天他派范金刚和朱锁锁过来滨城谈判,本来知道是王飞宇在背后使绊子,他就很烦躁,认为让朱锁锁过来是一个错误,不该把她卷进自己和王飞宇的恩怨里,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生,章安仁也来了滨城,这下他坐不住了,因为司机把自己的宝马七系开去保养了,便借了一辆大众宝来往这儿赶,到地儿后一看范金刚和朱锁锁都醉得人事不省,前者没什么,后者是个女孩子呀,他能不急嘛,能不气嘛,于是情绪化地问了一句,这下好,四五十岁的他被章安仁一句话给怼回来,关键是对方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着是他有错在先?   似乎是猜到叶谨言在想什么,林跃把面前的空酒杯拿开一些,直视对面的脸黑中年人:“我教你个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先把墨镜摘了。”   叶谨言愣了一下。   “呵,呵呵……呵呵哈。”王飞宇难以自制地笑起来:“对对对,老叶,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了,章总虽然年纪小,好歹是谢氏的副总,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叶谨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虽然没有去摘墨镜,但是不妨碍别人得出他无语吃瘪的答案。   王飞宇腿瘸了,作为主人没法起身迎客,这一点任何人都挑不出理来,虽然双方关系微妙,但是没有撕破脸前,叶谨言是客人,还是个迟到的客人,带着一副墨镜跟主人对话,他想干嘛?在上海装逼没装够,跑来滨城继续装?   “俗语云,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叶呀,别不服,在章总面前,咱们都老了……你看他把你的秘书和小女朋友全喝趴下了,还跟我干了一瓶多,脸不红气不喘,厕所都不待上的。”王飞宇一面说,一面晃了晃面前的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叶谨言:“老叶呀,这么多年没见,咱俩喝一个吧。”   “不喝。”叶谨言看也不看杯子里的酒:“王飞宇,我这次来是接范金刚和朱锁锁回去的。”   “接人,接人不着急,大不了今天在滨城住一晚呢,我给你们订最好的酒店。”   “我说了不喝就不喝。”   王飞宇脸色转阴:“老叶,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不说我把脚下这片地让给你们精言集团,就说我这两条腿,还有我哥哥的命,你不该跟我赔礼道歉吗?”   啪~   叶谨言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往地上一摔,哗的一声,碎瓷片散了一地。   “你哥哥死,你断腿,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行,老叶,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摔杯子是不是,摔杯子谁不会呀。”   王飞宇拿起面前的茶杯,正要往地下扔,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摔你就摔?傻啊你,我倒是很想知道一会儿服务员拦下他索要赔偿时,往外掏钱的一幕是不是也能这么装。”   眼见王飞宇把手放下,他又拍拍手背:“刚才我跟朱锁锁拼酒的时候你是不是用手机录了一段?拿出来给叶总看看呗。”   王飞宇怀着不解掏出手机,推到叶谨言面前。   一分钟后,精言的叶总摘掉墨镜,看看王飞宇,又看看林跃,脸色超级难看。   “老叶,这酒……我看你还是喝了吧。”   这回王飞宇推过去的不再是酒杯,而是还有半瓶酒水的白瓷瓶。   叶谨言寒着脸踌躇片刻,端起酒瓶满上一杯,啾的一口喝干,完事再倒一杯,又一口干掉,不到三分钟便把半斤53度酱酒吞下肚。   “干喝呀?不吃口菜?”王飞宇看看林跃,觉得自己在叶谨言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虽然不知道这段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价值的视频为什么能让仇人这样,不过管它呢,能让叶谨言吃瘪,能给死去的哥哥和自己的腿争一口气,就够了。   “老叶,我现在很好奇你和她的关系。”   叶谨言没有搭理王飞宇,打完一个酒嗝,板起脸看着林跃:“你是故意的?”   “笑话。”林跃说道:“你觉得这段视频曝光对我有利,还是不曝光对我有利?”   确实,站在章安仁的立场,视频曝光对他有害无益。   “老叶,墨镜你摘了,酒呢,也喝了,而且我对你那个小女朋友印象还可以,这样吧,你把毁我的那三桩生意的亏空补给我,我就把它删了,怎么样?”王飞宇一看这玩意儿成了叶谨言的软肋,那还不狠狠地敲一笔。   “怎么?委屈呀,当初我哥没了,我腿瘸了,你体谅过我受的委屈吗?章总说你是一个生意人,我更像一个草莽,那么今天不谈江湖义气,咱们好好地谈笔生意,就像你当初对我们做的事情,站在一个商人的立场上,这不叫卑鄙,对吗?”   叶谨言就这样被架上了火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是滨城项目的问题,大不了放弃这块地,难受是难受了点,不过他执掌精言十几年,早已成为业界一块金字招牌,董事会一部分人想要把他换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现在……王飞宇剑走偏锋,拿朱锁锁来要挟他,妥协,他的人设就塌了,不妥协,朱锁锁就毁了。   林跃点燃一支烟,把烟卷竖起,看着袅袅升空的烟丝,嘴角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叶谨言不是把朱锁锁当成女儿吗?那么考验他的时刻到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电视剧里叶谨言说朱锁锁像他的女儿,哪里像?脸肯定是不一样的,性格方面也不可能,因为叶谨言的女儿是因为抗压能力差自杀的,朱锁锁是敏感、脆弱的那种人吗?说来说去只有俩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一个共同点。   性格完全两个极端,就因为一天生日,便拿她当女儿看?   反正在林跃看来,这个逻辑有点讲不通。   当然,逻辑与否不重要,就算不谈支线任务的要求,从叶谨言对黛茜伸出援手那一刻开始,便注定双方不会和睦。   “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林跃站起来拍拍王飞宇的肩膀,朝着外面走去。   “小于,帮我送送章总。”   留着妖娆发型的小弟答应一声,送林跃离开。   ……   翌日,叶谨言带着宿醉醒来的朱锁锁和范金刚离开滨城。   因为谈判黄了,车内气氛不怎么好,朱锁锁问俩人断片后发生了什么,叶谨言没说。   回到上海,朱锁锁没有去公司,下车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因为今天是蒋南孙、黛茜、蒋母三人出国的日子。   蒋父摔断腿在医院接受治疗,蒋老太一个人在家,按道理蒋南孙和蒋母是不该走的,但是考虑到催债人的存在,再加上黛茜不断劝说——用她的话讲,姐姐在蒋家压抑了二十多年,现在蒋父以一己之力毁了整个家庭的未来,还从楼上跳下来瘫痪了,生活不能自理,蒋老太也这么大岁数了,难不成往后二十多年都要姐姐养家?这不公平,她的姐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于是乎,俩人同意了出国建议,戴茵是不打算回国的,是要去追求新生的,蒋南孙的说法是到国外散散心,安顿好母亲的生活就回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朱锁锁下了车直奔候机厅,远远地便看到蒋南孙、蒋母、黛茜和王永正在服务台前面说话。   “南孙。”   “锁锁。”   蒋南孙冲她挥挥手。   “不是说当天去当天回吗?怎么今天才回来?”   “嗨,别提了,昨晚碰到章安仁了。”   “章安仁?他怎么会去滨城?”   “他能去干什么?争那块地呗。”   “为什么呀?”   “范范说跟董事会里的斗争有关。”朱锁锁一脸厌憎地挥挥手:“能不提他吗?一想起这个名字我就恶心。”   “哦。”蒋南孙点点头:“那不提他了,我走后,奶奶就拜托你照顾了,有时间的话……也去医院看看我爸,我怕没有家人看着护工做事不仔细。”   朱锁锁拉着闺蜜的手说道:“你爸以前对你那样,你还这么关心他?”   蒋南孙叹了口气:“再怎么样那也是我爸呀。”   “昨晚进展怎样?”王永正跟黛茜讲了几句话后走过来,笑着跟朱锁锁打招呼。   “黄了。”   “黄了?”   王永正刚要追问过程,蒋南孙冲他使个眼色,王永正心领神会,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南孙,你先去意大利,今天我会去叶总那儿请假,最迟后天,我一定过去找你。”   “刚上班就请长假,这样不好吧。”   “没事,小姨说她跟叶总通气了,你们家这种情况,我回去意大利能帮不少忙的。”   “嗯,谢谢你啊。”   “跟我还这么客气。”   朱锁锁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们俩,正准备揶揄两句,这时两名机场工作人员走过来。   “哪位是戴茵女士?”   正跟黛茜说话的蒋母往前一步,面带疑问看着他们:“我是。”   “戴茵女士你好,刚刚接到法院发来的通知,有关蒋鹏飞先生借款一事,债权人将你作为连带责任人,向法院递交了诉讼请求,很抱歉,在案件审理期间,你将被禁止出境。”   工作人员措辞很客气,但是再怎么客气,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戴茵被告了,法院认为她有出国躲债的嫌疑,下了边控令。   “妈,怎么会这样?”蒋南孙赶紧撇下王永正走到母亲跟前,她想不明白,局面怎么会恶化至此,那些人早不告晚不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这不是故意搞人心态吗?   戴茵提着手提包的手越攥越紧,脸上的肉像僵住一样。   计划全被打乱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心也从九霄云外掉下来摔得粉碎。   “小姨,现在怎么办呀?”蒋南孙冲黛茜投去求助的目光。   “今天走不了了,先回家吧。”   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既然走不了,那就老老实实回家等传票吧,原以为催债人会倾向于私下解决,谁知道一上来就走法律途径,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   往下一周时间,黛茜和蒋南孙都在为官司的事伤脑筋。   蒋父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于被起诉的事完全不CARE。   也是,他这个样子,法官也不能强行押他去打官司啊,戴茵呢,二十多年不工作,平时就是吃喝玩乐,遇到这种事两眼一抹黑,反正黛茜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提交起诉书的就一家借贷公司,即便如此欠款数额也有一百万,以黛茜目前的财务状况,二三十万拿得出来,上百万根本没有可能。   那么,谁能拿出这笔钱呢?   老太太。   是的,这时候黛茜和戴茵想起老太太来了。   “妈,这是你儿子在外面借的外债,你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吧?”   蒋老太坐在客厅背对阳台的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前几天还跟我明算账,现在走不了了,被人告了,又认我这个妈了,对不起,钱我有,但我没义务替你们还这笔钱。”   蒋母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蒋老太的脸说变就变,之前还说会想办法把儿子欠的钱还上,扭头就撒手不管了。   “妈……”   黛茜打断她的话。   “老太太,我上次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承诺会帮你儿子还债的。”   “是,我是这么说的。”蒋老太说道:“但我只会还我儿子那一份。”   “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蒋母往前挪了挪,脸上是大写的“焦躁”二字。   “意思就是你的那份你自己还。”   黛茜的脸一下子拉下来:“这可是你儿子借的钱,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蒋老太慢条斯理地道:“那她当初花我们蒋家钱的时候,有想过跟鹏飞是什么关系吗?现在出事了,觉得无利可图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连南孙都要从我身边抢走,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好姐妹。”   “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老太太,我姐可没说丢下你不管,我们开始的打算就是去意大利找份工作,挣了钱寄回来给你养老。”   蒋老太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她们两个:“话怎么说不行?你们到了那边,我看不见也够不着。那天听你们说送我去敬老院,我想了很久,最后想明白了,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老话讲儿孙自有儿孙福,没福也是他们命该如此。”   说完这句话,她从沙发上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乏了,想去休息了。”   黛茜猛抬头:“老太太,这可是锁锁的房子。”   “你这是威胁我吗?记得有人告诉我,讲你一脸尖酸像,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当时我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她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说话的女人:“我已经联系好了敬老院,过几天就搬出去,以后过得怎么样不劳你们费心。”   黛茜一脸懵逼,之前让她去怎么也不肯去,如今居然180度大转弯。   但是蒋老太走了,去哪里找财主还钱呢?   石太路装修到一半的民宿拍卖后能不能填满债务窟窿还两说,难不成再去找叶谨言借钱?   ……   一周后。   这一周时间里精言集团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   集团副总杨柯辞职了。   原因嘛……之前叶谨言把原本跟着杨柯混的人打散,又往销售部派了个叫朱丽亚的新经理,这段日子局面稳定下来,也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钱,周晴、托尼等人居然答应去外地任职。   杨柯一看手底下的人都给整走了,一下子明白过来,叶谨言还是着了章安仁的离间计,决心把他弄死——虽然他接触猎头,想要跳槽的情况不假。   其他高管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发展,谢嘉茵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章安仁弄进董事会,搅乱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局面,叶谨言也知道想要把章安仁干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个年轻人单枪匹马去了趟滨城。   有意思的是,叶谨言在他之前派了大将范金刚和绯闻助理朱锁锁过去,双方谈了一天没结果,最后还是章董力挽狂澜,把王飞宇搞定,使得滨城地块的商业计划得以继续推进。   面对这么严峻的局势,叶谨言近期能做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势力,用自己对集团的控制力,同董事会里那些跟他唱对台戏的家伙掰手腕,而杨柯作为一个有反心和野心的家伙,当然要尽快清理出去,免得关键时刻扯后腿,或者更进一步,在他背后捅刀子。   明眼人都猜得出叶谨言的心思,董事会里那群老狐狸自然也不例外。   “老叶,你一直找原因推迟召开董事会,是为了杨柯吧?”李达建也是刚,上次董事会和叶谨言撕破脸,这次董事会一上来就正面交锋,搞得排名靠后的董事们对于眼前局势招架不住,无所适从。   叶谨言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的林跃,不慌不忙地道:“杨柯私下联系猎头意图跳槽,与我们的竞争对手也有密切接触,这样的人,集团不能留,说起来……这个情况还是章总告诉我的呢,在东篱开盘那天。”   要说这个叶谨言,在朱锁锁的事情上犯了不少浑,但这不代表他是一盏省油的灯,关于踹死杨柯的事,话这么一说,哎,意思是我弄杨柯是章安仁提供的情报,要追究责任也有他一份,你们不能只找我的事。除此之外还点了“东篱”这个名字,目的很明确,告诉董事会的人,造成东篱损失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边,就算这个人搞定了王飞宇,拿到了滨城那块地皮,也不能抵消他对精言集团造成的经济损失。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论“老狐狸”你能“老狐狸”过我?   “老叶呢,在这件事上做的确实有些轻率,毕竟杨柯作为集团副总,多年来立下不少功劳,现在就这么走了,管理层难免出现人心浮动的局面,但是……”集团第二大股东项成话锋一转:“从长远来看,留下杨柯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对于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野心极大,而且在他这个位置一旦生出跳槽的念头,就容易一山望着一山高,总是在比较,总是在算计,在工作上也会倾向于维护个人利益,而不是以集团利益为首要考量。”   像这种发言,但是前面的内容不重要,但是后面的内容才硬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项成在为李达建和叶谨言的对抗降温,免得俩人真在董事会上掐起来。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平时李达建、韩金生就与叶谨言不对付,在一些议题上多有嘴角,关键时刻项成会出来说一两句好话,给双方找一个回旋和下台阶的余地。   “不过老叶呀,集团副总这么重要的位置,杨柯走后谁接手他的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推荐人选?如果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人。”   排名靠后的几位董事一看,心说不会吧,在这个关节点项成也要插一脚,非得弄成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叶谨言眼神微凝,不过脸色没有明显变化:“谁?”   项成抬起头,看着正对面坐的年轻人:“章安仁,章董。”   后面几位董事全都看向林跃,心说好家伙,还以为项成又在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帮双方降火气,没想到是在以退为进,李达建上来就是四条二硬刚叶谨言,项成来软的,在逼杨柯辞职这件事上帮忙开脱,完事提名章安仁接杨柯的班,叶谨言刚刚承了人家的情,好意思拒绝吗?   他就算拒绝,也不能表现的过于强硬。   李达建和项成,一退一进,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话题主角一直默不作声,稳坐钓鱼台。   章安仁和谢嘉茵究竟是怎么做的?居然把项成也搞定了。   “章总年纪轻轻就成为谢氏的副总裁,提出一项在业界备受好评和反响如潮的商业战略,可以想见会对家电行业带来怎样的改变和深远影响,前两天他又亲去滨城,说服我们的竞争对手让出目标地块,足以证明他的能力,而且他是建筑学院的博士,在房地产这块,称得上专业对口,经验合用。”   这话没毛病,无论章安仁后面是否有谢嘉茵的支持,反正从事件结果来看,他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么一说,叶谨言也挑不出理来。   是,叶谨言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不代表他就这么认了。   “老项啊,你说得对,章总年少有为,能力出挑,但是做房地产和卖家电有很大的不同,科技数码行业创新是第一驱动力,地产行业单有创新和干劲儿是不够的,我实话实说啊,章总太年轻,要在地产公司担当重任还需要多一点沉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给他个三年五载,一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   用词前抑后扬,但是效果跟项成的表述完全不同。   这时林跃笑了。   “瞧叶总的意思……应该对副总裁的人选早有定计了?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也帮着参谋参谋。”   叶谨言直起身子,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阵,又看看其他人,提了一个名字。   “黛茜。”   黛茜?   鲁西峰说道:“就以前那个……黛茜?”   集团老人都知道范金刚、唐欣和黛茜这三个人以前号称叶谨言的左膀右臂,后来唐欣和黛茜在理念上起了冲突,后者便递交辞职书,出国创业去了。   叶谨言点点头:“没错,就是她,虽然黛茜这几年在国外生活和工作,但是一直有关注内地经济和精言的情况,对于集团经营和管理方面的事务也很熟悉,如果由她出任集团副总,我认为十分合适。”   下首几位董事交头接耳,纷纷打听她的情况。   一位右脸长着两颗老年斑的董事说道:“如果是她的话,确实可以考虑。”   还有两位董事轻轻点头。   毕竟是以前有过合作的老员工,跟叶谨言关系又好,用起来没有太多顾虑,至于章安仁,在排名靠后的几位董事心里,不信任的情绪排在第一位,然后是对他不声不响搞定项成、李达建、韩金生等人的畏惧。   “呵呵,据我所知……”   李达建刚要拿黛茜的个人债务问题和曾在意大利因为偷税漏税被罚没财产的情况说事,林跃拍拍他的手腕,意思是别提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他还是压下说话的冲动,中途住嘴。   林跃说道:“黛茜嘛……如果是她出任集团副总……”   他望向身边人:“李董,你意下如何?”   他并不意外叶谨言会这么做,毕竟剧集后面就是黛茜代替叶谨言出任精言集团总裁和杨柯的公司竞争,这边他改变了剧情,黛茜不仅变成了穷光蛋,又欠了叶谨言一大笔钱,引荐王永正过来当然不够还债的,现在杨柯被逼走,唐欣不满集团战略转向,董事会又有他横插一脚,为了对抗这些不稳定因素,站在叶谨言的角度,一是要稳固防线,不能再失方寸,二是要增编“自己人”,放着黛茜这个老朋友兼对他有一些情愫的女人在,他能放任不用吗?   剧集里叶谨言不找黛茜帮忙是因为拉不下脸,他要维持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设,在这里呢,从表面上看,因为他的帮助,黛茜才能快速、无恙地摆平意大利的事回到国内,而且叶谨言为了帮她在国内打官司还把自己的私人律师折进去了,现在她为了帮戴茵还夫妻共同债务,又找叶谨言借了一百万,这种情况下叶谨言跟她一讲当下的难处,她能坐视不理吗?   至于林跃没有表示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在精言集团的熟人越多,越能给他一网打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多累啊。   “好,黛茜可以出任集团副总,但是在那之前,我这里有一份提议。”李达建在林跃的示意下拉开公文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往叶谨言面前一推。   “提议?”   叶谨言皱了皱眉,把文件夹拿在手里翻开一瞧,看到第一份文件的标题,脸色顿时变了。   他终于知道章安仁是怎么搞定李达建、韩金生等人的了。   眼前这份文件是精言集团内地上市计划书。   是,精言集团是上市企业,但是上的不是A股,是H股,主要是早期发展有很大的资金缺口,H股容易登陆,IPO流程很快,内地就不一样了,耗时耗力还费关系,而且房地产企业上市难度比一般企业要难得多。   在H股上市成功后,经过几年的发酵,叶谨言手里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30%出头,加上跟他关系不错的股东手里的股份,勉强维持35%的水平,算是拥有一票否决权吧,如果再回A股上市,股份继续稀释,真要有个特殊情况,万一处理不好,有被踢出局的风险。   所以自从打听到内地监管部门准备继续提高房地产企业上市门槛后,韩金生、李达建等人便一直想要打时间差,尽快在内地IPO。   A股的市盈率比H股高得多,精言集团一旦在A股上市,股东们的身价必然暴涨,到时候股票一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股东们想的是怎么捞一票,叶谨言想的是如何保住他对精言的控制权,在这一点上二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前开董事会也曾争执过,但最后的结果是他获胜,因为想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他总能从企业情况出发找到驳斥论点,搞得那些人不得不放弃。   没想到如今章安仁,不,应该说谢嘉茵为了报复他,把章安仁送进董事会,又将旧事重提。   李达建逼视着他:“你同意这份计划,我们就同意黛茜出任集团副总裁。”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我是来要债的   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   谋求A股上市是公司重大决策,按照叶谨言可以控制的股权,召开股东大会审议的话,一票否决没问题。但是任命黛茜做副总裁这件事,董事会过半数董事同意才行,以现在的情况可能吗?   要知道支持精言集团A股上市的人可不只李达建和韩金生,大部分董事也有此意,他如果不同意上市计划,一旦启动投票,黛茜绝无可能成为副总裁。   下首几位董事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谨言,等待他的回答。   说起来这事儿蛮有意思的,就好像李达建那伙儿人算准了一切发展,就等着给叶谨言出难题了。   支持还是不支持?   叶谨言苦着一张脸沉思不语,差不多有三四分钟,他缓缓扫过在座董事:“这件事……我同意。”   这句话似乎透支了他的全部力气,说完后整个人往靠背一倚,抬头看着会议室的小吊灯沉默不语。   李达建说道:“好,对于黛茜出任集团副总的提议,我没意见。”   他说没意见,那章安仁、项成等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嗯,教科书般的利益妥协。   叶谨言挥挥手:“没别的事的话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下方董事对望一眼,纷纷起身立场。   林跃也跟在李达建等人身后离开。   他们走后,叶谨言直起身子,脸上的死灰色散尽,眼睛里的神采回归。   妥协?   妥协什么?   李达建那些人以为找到一个有内地上市经验的女强人就能推动精言集团A股IPO吗?天真。   他早就得到可靠情报,因为监管层担心房市过热会像日本那样迅速崩盘,不断加大审查力度,未来几年房地产企业想要登陆A股市场募集资金,难度只会增加不会减弱。   别说暗地里搞点小动作,就算他什么都不做,精言都没可能IPO成功。   简而言之,刚才的难受都是装给那些人看的,要说搞商业玩手段,他吃过的盐比软饭章走过的路还要多,要跟他掰手腕,真是痴心妄想。   在叶谨言的认知里,章安仁就是个建筑学院的学生,画画设计图还行,懂什么经营管理呀,他做的那些事八成是谢嘉茵和她的团队在幕后策划主导,就像王飞宇让地事件,从滨城回来的路上朱锁锁说过,那次谢宏祖在星辉国际门口找人打章安仁时,曾看到王飞宇和谢嘉茵站在一起,由此可见他们早有联系,再从王飞宇对精言在滨城的开发计划使绊子,到章安仁单刀赴会,拿下滨城地块基本上就是一场表演,表演给董事会的人看——瞧,他叶谨言搞不定的事情我章安仁做到了。   所以说到底章安仁就是谢嘉茵的提线木偶。   这样的想法没问题,很符合逻辑,但这是以常识为基础条件下推理所得,遗憾的是,发生在章安仁身上的事无法以常理解释,帮企业IPO这种事,压根儿就没谢嘉茵的事,《欢乐颂》里林总监就是干这个的,政策收紧又不是明文禁止。   ……   叶谨言在会议室坐了一会儿,感觉董事们该到大堂了,便起身离开,往办公区域走。   他才走完路程的三分之一,隐隐约约听到左前方有争执的声音传来,这时拐角人影一闪,范金刚带着一脸急色走过来:“叶总,你可算出来了。”   “前面怎么回事?”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范金刚一副我有很多想法要说,但是我又怕说多了你嫌我八卦的样子。   叶谨言瞪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循着声音走过去。   本来外围有很多员工看热闹,也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叶总来了”,后面的人纷纷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不敢交头接耳,只敢偷偷地往事发位置瞟。   叶谨言以为林跃等人走了,但是并没有,他和李达建、项成都在场,一副作壁上观看热闹的样子。   随着目光往中间一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黛茜,黛茜旁边是蒋南孙,再往那边是个中年妇人,应该是蒋南孙的妈妈。   叶谨言想不明白,今天只是开董事会研究黛茜出任集团副总的事,没让她过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黛茜左边站着王永正,王永正对面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不是王飞宇,他认识这个人——蒋南孙的爸爸蒋鹏飞,以前在朱锁锁的引荐下见过一面。   “他怎么来公司了?”   范金刚凑过去小声说道:“保安说蒋鹏飞是来找王永正的,给设计部打电话确认过,就放人上来了,一开始还算和气,后面黛茜和蒋南孙到场后局面就失控了。”   听秘书介绍事发过程时,内圈的对争吵还在继续。   蒋南孙说道:“爸,你这是要干嘛呀?”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家人撕逼,她恨不得把天花板扒开一条缝飞上宇宙,再也不要回来这片阳光照亮的土地。   蒋父说道:“我干嘛?当然是要钱了。”   他指指身后推轮椅的两个小伙子:“人家去医院找我讨债,我能有什么办法,当然要找最有钱的女婿求救了。”   黛茜寒着脸说道:“你要搞清楚,南孙和王永正还没结婚呢。”   蒋父说道:“没结婚又怎样,‘一辈子对南孙好’是他自己说的,反正我早晚会是他的岳父,现在帮我还钱能还能少拿一点,不然等他和南孙结婚后,利息都要几百万了。”   你还别说,明明是歪理,听起来却很实在。   王永正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他怎么都没想到蒋父会跑来工作单位,闹着要他还钱,两百多万欠款呀,别说他现在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天知道后面还有几个两百万等着他。   婉言拒绝吧,被指责不够爱蒋南孙,不够义无反顾,不够无分你我。   至于蒋父为什么断定他能拿出大数,因为他是外国人嘛,黛茜这种财务自由的主儿交往的人能是穷人吗?不能够。而且章安仁说过,以他父母的家底,变卖资产凑个几千万没问题。   解释吧,解释不通,或者说蒋父超级无赖,还威胁着今天不给钱就在公司里闹,让他的同事都知道他是个说话如放屁的人。无奈之下他只有打电话给蒋南孙,要她过来劝说蒋父。   没多久三人来到,戴茵说了一句不客气的话,蒋父火了,直接跑工作区,当着众多员工的面开骂,搞得他跟三个女人超级难堪。   蒋母说道:“医生说你非常幸运,伤到脊椎也没瘫痪,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地走动了,老天爷帮你续命不是让你继续作恶的,在这件事上你更不应该为难王永正。”   蒋父说道:“我不信什么老天爷,我只知道我瘫痪的那几天你们想的是去意大利,‘姐姐为你们蒋家而活,整整压抑了二十多年,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为自己而活’,这是你妹妹的原话吧,也是你心里的想法吧?可惜呀,你们运气很不好,债主告到法院,身为妻子的你有还款义务被禁止出境,接下来你做了什么呢?要求离婚并切割债务,这样你就可以用你妹妹从叶谨言那里借来的钱帮自己度过难关了,至于我?你考虑过我吗?为我们蒋家活?你除了给蒋家生下一个女孩儿,有为蒋家活过一天吗?像你这样的婊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全场哗然。   那些偷偷打量这边的员工全都一脸兴奋,直道好家伙。   这是正在发生版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呀”,关键是男方还没死呢,女方就想方设法分割债务减少损失了,更加有意思的是,这事儿还跟叶谨言有关,现在董事会开完了,黛茜要接替已经离职的杨柯成为集团副总的消息已经传播开,如果蒋父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女人的人品……还真是……怎么说呢,站在她的立场上或许没有做错。是,这不犯法,但是不道德。   蒋母被蒋父一番抢白,就差写着“更年期”仨字的脸涨成猪肝色,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会把蒋家的事一股脑倒出来,这叫什么?这叫家丑外扬,放在住复兴路大HOUSE的时候,蒋老太要是知道儿子这么没风度,没格局,没涵养,没准儿会给他气死。   叶谨言一看情况不妙,蒋家人再闹下去,副总还没上任就得背上一个“刻薄无德”形容词。   他冲范金刚使个眼色,总裁秘书心领神会,转身往后面走去,哪里想到林跃一个箭步拦住他:“范秘书,哪里去?这么精彩的家庭伦理剧,不看多可惜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拆CP算什么,拆家也没问题   “章总……”   范金刚一脸尴尬:“让蒋家人继续闹下去会影响职员工作的。”   叶谨言吩咐他去找保安,不能让事件再发展下去了,但是章安仁把他拦住,考虑对方的身份是集团董事,他能怎么做,只能央告和陪笑。   “就当给大家放一小时假,相信我,劳逸结合有好处的。”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范金刚脸色大变:“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王飞宇那儿喝酒的时候你告诉我的啊,要么古人说酒后吐真言呐,人嘛,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你这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讲。”   他嘴上说“不会跟任何人讲”,但是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威胁。   范金刚嘴唇翕动几下,挤出一个像鬼哭的笑容。   围绕王永正和蒋父的争执还在持续,蒋南孙和黛茜也知道章安仁在后面看她们一家人的笑话,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   蒋南孙受不了那句“婊子”,她爸居然讲她妈“婊子”,二十多年来,这绝对是她听过的最难听的形容词。   蒋父说道:“我有说错吗?她要去意大利追求新生,你不拦着,她要跟我离婚,你不拦着,我来找王永正要钱,你第一时间跑过来拦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蒋南孙解释道:“因为王永正根本没有义务帮你还钱,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至于我妈跟你离婚的事,这是最好的选择,只有你们离婚了,把债务分割开,小姨才会帮我妈还钱。”   外围看戏的林跃晒然一笑,望范金刚说道:“听起来蛮有道理的哦?”   范金刚的表情相当认真:“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从这点出发确实没错。”   林跃满脸鄙夷,电视剧里蒋南孙坐视蒋母去意大利,黛茜的目的是什么?一是不想戴茵伺候蒋老太,二是躲避债主,她知道这件事后说什么了吗?没有吧。   她小姨理智地处理问题,尽量降低戴茵的损失就可以,章安仁也是理智地提议让被债主上门追债的蒋家人住酒店就不行?何况章安仁的房子本就不大,俩人一个在建筑学院当老师,一个要考博士,万一债主过去闹事,一个工作可能受影响,一个博导的面试可能受影响,租酒店呢?债主很难找到,找到了也可以随时换一家。   这没错吧?瞧蒋南孙那一脸痛经样,啧啧……   还有一个情节是有个著名建筑师来学校演讲,章安仁记得那是蒋南孙最喜欢的建筑师,便过去她家把这事告诉她,说俩人一起出席,正好给系里的人看看,别让他们在背后嚼舌根。   当时俩人已经出现感情危机,这么做为了啥,很明显,第一,为恢复关系努力,第二,章安仁是系里的老好人,朋友必然不少,大家担心俩人的情况问一句实属正常,一起出席的话可以用行动证明,这比嘴上解释更有效不对吗?   蒋南孙怎么想的?章安仁这么做都是为维护自己的形象,留校+娶本地有钱人家女孩儿,可谓事业感情双丰收。   如果不是魂穿章安仁,而是身穿跟着剧情走的话,林跃真想问她一句“你是傻逼吗?”   蒋父都特么跑到办公室逼着章安仁卖房帮他还债了,你们家还本地有钱人?有债人还差不多。丹尼尔是蒋南孙的职业偶像,章安仁又是登门拜访,又是发短信提醒她去参会,蒋南孙有回一句话吗?不回应别人,别人把票送给有需要的人,有问题吗?结果弄到最后又怪章安仁一心钻营巴结不照顾她的感受。   有些女人吧,总是爱跟男朋友或者丈夫的事业较劲,太努力,太工作狂的那种不仅会面临强力吐槽,还会经常性地被考验是爱事业还是爱她,然而真要选择后者,一旦失业或者事业滑坡,不说八九成,起码半数以上会被分手或者离婚,那时候的她们的说辞就会变成贫贱夫妻百事哀了,这基本上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偶尔任性一回那叫可爱,一直任性那是作死,蒋南孙和章安仁分手后,亲爹没死俩月就跟王永正好上了,她对他任性过吗?没有吧,不仅不任性,还处处为新欢着想。   就看现在,蒋父逼宫对象换成王永正,蒋南孙是什么反应?   《大话西游》里紫霞看着至尊宝逃跑的背影说“跑都跑的那么帅,我真幸福。”   无数事实证明,女人喜欢你,放个屁都是薰衣草味儿的,女人不喜欢你,无论好心与否,做任何事都是错的。   有人说蒋南孙是和章安仁分手后吃一堑长一智,变得成熟了,既然变成熟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为什么没有一点愧疚心理,分手后谈起章安仁来还是一副那个人很恶心的态度?然而章安仁想的却是怎么做能拉她一把。   所以婊子就是婊子,再怎么洗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婊子的事实。   “蒋鹏飞,你给我适可而止。”黛茜把戴茵往后面一拉,走到圈子中间看着轮椅上的人:“你炒股炒得倾家荡产,姐姐在你们家压抑了那么多年,不该和你离婚吗?南孙被你妈重男轻女的思想荼毒虐待了二十几年,受了多少委屈,现在她长大了跟你这个不配做父亲的人划清界限怎么了?”   啪~啪~啪~   “说得好,说得好呀。”   掌声来自外圈,称赞也来自外圈,林跃不再约束范金刚,分开李达建和韩金生走到中间。   “合着住在复兴路的大别墅,每天逛街跳舞打麻将,不用洗衣烧饭看孩子,鱼翅燕窝陪着,穷到只能买钻石首饰叫过得压抑呀。”林跃看向工作区的女职员:“我问问你们,这种生活有不愿意过的吗?”   哗~   工作区的女人们议论纷纷,她们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过上这种生活吗?可是瞧人家说的话,这叫压抑,叫受委屈,要么说是快要成为集团副总的人呢,这层次就是不一般,太高级了。   叶谨言回头瞪了一眼,众人赶紧住嘴,把头缩到办公桌围板下面,不过飘忽的目光证明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工作。   林跃看着蒋南孙,冷笑道:“重男轻女……重男轻女?如果有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家庭,后者抱怨一两句也就算了,你这独生子女家庭也好意思抱怨?瞧那婊子的意思是为你生在蒋家不值,既然这样,别管你爸是不是一个混蛋,先把蒋家养大你花费的金钱和时间精力还了呗。”   蒋父一看有人替他说话,竟不在意章安仁曾是全家之敌:“对,你既然为了王永正不认我这个爸,就把这么多年来蒋家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折算成钱给我。”   “爸……”   蒋南孙快崩溃了,本来他闹到王永正单位就是很丢脸的一件事,现在居然发展到父女决裂,夫妻反目的地步,偏偏还是当着章安仁这个人渣的面,当着叶谨言及精言集团众多职工的面。   黛茜的脸绷成一座冰雕:“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林跃说道:“我记得以前对你说过,我会把你们的头踩在地上,让你们也尝尝穷人为了生活出卖尊严的滋味。”   黛茜说道:“你果然是个人渣。”   林跃说道:“能不能换个有新意的词?这事儿从我先来怎么样?以后不叫你婊子了,叫你贱人,精言集团的副总贱人,贱人副总。”   这一番抢白没有把黛茜逼疯,朱锁锁恼了,叶谨言开董事会时,她溜去对面喝咖啡了,之后艾珀尔发消息让她回来,说有热闹可看,结完账回到公司一瞧,发现居然是蒋鹏飞来找王永正要钱的闹剧,她几次想要上前说话,都被叶谨言制止了,现在章安仁越说越难听,蒋南孙和黛茜忍得了,她忍不了。   什么董事,什么代理人,什么章总,她全不放在眼里,想欺负她的闺蜜,没门!   “王八蛋!”   朱锁锁甩开叶谨言的手,带着满腔怒火冲过去,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闪出去。   林跃眼一眯,脚往后一退,让了半步。   朱锁锁这一巴掌落空了,当她反应过来,准备打第二下时,斜侧里闪出一个红衣女子,反手就是一巴掌,啪,打得朱锁锁一个趔趄,完事又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不断撕扯。   啊~   啊~   你放手~   女人的尖叫响彻大楼。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真遗憾,你被开除了   啊~   啊~   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两个女人撞翻了椅子,碰掉了桌子上的文件夹,还绊了一下蒋母,一头扎在地上,她拽她的头发,她扯她的衣服,还不时来个撩阴脚,二踢脚什么的。   好在林跃一放开范金刚他就去下面找人了,四名保安上来一瞧,赶紧冲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两个女人拉开。   朱锁锁引以为傲的长发几乎变成柴禾垛,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眼睛也被锤了一拳,留下一块红斑。   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气喘吁吁地指着对面的女人:“你谁啊?”   她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从来没有见过。   红衣女子比她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衣袖被撕开一截,露出里面的皮肤。   “我是谁,谢宏祖没告诉你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吗?”   红衣女子指着她说道:“朱锁锁,你记住了,我叫赵玛琳,是谢宏祖的未婚妻。你这个骚狐狸,一边儿傍着叶谨言,一边儿抓着谢宏祖不放,做小三儿很过瘾吗?哈?你说啊,做小三儿很过瘾吗?”   谢宏祖?   谢宏祖?   少部分人醒悟过来,谢宏祖不就是那个空调女王谢嘉茵的儿子嘛。   朱锁锁怎么会……   工作区一片哗然,这次叶谨言把俩眼珠子抠出来也弹压不住了,他们原以为和章安仁一起来的女人是他的秘书,没想到不是,人家是来找朱锁锁算账的。   本来这个女人在精言集团里就非议如潮,她是杨柯招进来的,作为一个新人,销售部经理竟然亲自带她,完了又踩着范金刚的头上位叶谨言,连办公桌都搬进总裁办公室了,这样的升职过程,大家能不多想吗?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都会犯寻思。   现在谢宏祖的未婚妻打上门大家才知道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牛,太牛了,这边挂着一个潜力股杨柯,巴望着集团总裁,那边还跟一个富二代不清不楚,搞得人连漂亮的未婚妻都不要了。   “谢宏祖他愿意追我,这关我什么事?”朱锁锁使劲挣扎着,想要上去撕烂赵玛琳的嘴,两个保安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三天两头约他喝酒?你个骚货!绿茶婊!狐狸精!”   “……”   俩人不断咒骂对方,瞧那一脸激动的样子,得亏保安力气大,不然她们肯定又掐起来了。   又是一个大瓜呀,今天连吃两个大瓜,先是围绕准副总展开的家庭撕逼,然后是原配打小三,这种事平常人一辈子难见几回,没想到今儿扎堆儿上演。   一些暗恨朱锁锁不守规矩的人在心里直呼痛快,想说打得好,怎么不打死这个靠着勾引男人上位的妖艳贱货,蒋南孙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像这种场面,她没经历过也应付不过来。艾珀尔后悔极了,早知道会出这种事,她通知朱锁锁回来干什么呀。   叶谨言斜了林跃一眼,原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总感觉情况不太对劲,先是王永正,然后是朱锁锁,这也太巧了吧。   李达建带着秘书走到他身边,用质问的语气说道:“叶总,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维护的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丢下这句话,没等叶谨言张口,李达建一甩袖子走了。   “快,快,还愣着干什么,送赵小姐去医院呀。”范金刚当了那么多年秘书,眼力劲儿还是有一些的,一看诸位董事面色不善,赶紧示意保安把人弄走。   “你们别推我,再推我告你们非礼……”   那边赵玛琳被保安“请”出去,剩下两名保安确定朱锁锁冷静下来,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走到蒋父面前,要求他跟讨债人离开集团大楼。   他们倒也听话,一个推着轮椅,一个拿出手机对着蒋母、蒋南孙拍了张照片,完事在保安带着警告的目光中快步跟上。   林跃看向叶谨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走了。   ……   半个小时后,精言集团总裁办。   叶谨言摘下眼睛往办公桌一丢:“你被解雇了。”   “为什么呀,叶总?”朱锁锁急得气都喘不匀:“就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你看不出来吗?都是那个姓章的人渣,他算计我,我问过保安了,是他故意带赵玛琳上来的,如果你就这么把我开除了,那不是随了他的愿?”   叶谨言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我已经通知人事部,会让财务多给你一些补偿,你走吧。”   “不,我不走,如果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叶谨言猛然回头:“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章安仁再狡猾,再阴险,做的再不对,他也是公司董事会成员,上回你把他气走已经让董事会的人心存不满,今天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上去扇人家?”   “怎么没关系?你知道的,蒋南孙是我的闺蜜,我不能看着她被欺负。”   “你不能看着她被欺负就去打董事?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讲吗?他们会说是我的不加约束,令你嚣张跋扈,没大没小。”   朱锁锁呆住了,她跟本没想这么多,正如杨柯带她进入公司,俩人走的很近,总裁秘书也老过来找她谈话,下面的人对她议论纷纷,可是她根本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对于嚼舌根的家伙,听到的话还会挖苦几句。   “你可以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是我不行。”叶谨言说道:“别说了,你走吧。”   朱锁锁咬了下嘴唇:“叶总,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叶谨言叹了口气:“走。”   “叶总……”   “我让你走,出去!”   朱锁锁一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总裁办的门关着,范金刚模糊听到一些俩人的谈话,但是并不清晰,眼见朱锁锁气呼呼地走出来,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迎上去:“情况怎么样?”   “我被开除了。”   “你说你……我早就告诉你遇事要冷静,低调再低调,你非不听,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   朱锁锁没有说话,摘下脖子上挂的身份识别卡往范金刚手里一拍,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锁……”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又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拿着身份识别卡走进总裁办。   “叶总,这么做……是不是过了点。”   “有什么过的。”叶谨言说道:“从滨城回来后,她确实有些自以为是。”   “女孩子嘛,任性一点正常。”范金刚说道:“我觉得她就是一时糊涂,你发现没有,只要碰到章安仁的事,她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别说了。”叶谨言转过身:“我这也是在保护她。”   “什么意思?”   “今天的事情你不觉得很蹊跷吗?董事会才通过黛茜上任副总的决议,公司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是说……不会吧?”   蒋父把蒋家丑事弄得人尽皆知,黛茜刻薄寡恩的形象为人所知,新官还没上任就被将了一军,那边朱锁锁更是颜面尽失,不仅被赵玛琳手撕小三,她因为总裁偏袒飞扬跋扈乖离嚣张的传言也因此坐实,总之这两个人今天倒了大霉。   要说都是巧合,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要说谁既跟朱锁锁有仇,又跟黛茜不对付,还与叶谨言不睦?答案只有一个。   范金刚说道:“如果真是他干的,那这小子也太阴险了吧。”   “所以我很疑惑,但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朱锁锁留在精言集团都没好处。”   “原来是这样,叶总果然用心良苦,不过就是不知道她……”   叶谨言突然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范金刚被他问懵了:“什么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啊这……本海王只能笑纳了   叶谨言的表情出现一些细微变化,看起来是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上次由滨城回来途中,你说你有一个叫南方的外甥女,你不知道章安仁对她是真感兴趣还是故意拿来挤兑你。”   范金刚说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他不知道叶谨言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不过由总裁先生的表情来看,接下来的话应该十分重要。   “我想,你能不能让南方到谢氏集团待几天?”   “叶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叶谨言说道:“我想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谢嘉茵主导,还是章安仁自己的选择。”   “你是怀疑……这些事儿都是他设计的?叶总,这……不可能吧。”   站在范金刚的角度,他完全无法理解叶谨言的怀疑,因为章安仁怎么看都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在进入谢氏集团前一直求学,搞商业和政治完全是一个门外汉,谢嘉茵就不一样了,商场摸爬滚打十几年,如果不够狡猾老练,绝对赚不到这份基业,所以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写剧本,章安仁演戏。   “因为道理不通,我才想让你把南方送进谢氏,帮我们好好观察一下那个人,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怪你的。”   叶谨言知道,这个要求其实挺过分的,因为精言和谢氏的关系有些微妙,不说全面对抗吧,也绝谈不上朋友,把南方送过去给章安仁当秘书,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   “这样,叶总,我晚上去找南方询问一下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她同意呢,下周就按你说的办,如果她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范金刚一口答应下来:“其实就算南方那边没有问题,我觉得章安仁也不会把她放在身边,酒桌上的话,不能全信的。”   他并不担心南方的安全,像谢氏这种上市企业,助理秘书一类职位都很正规的,只要南方自己没意思,章安仁想占她的便宜基本没可能,至于来硬的……他是牢饭没吃够,还是不想当集团副总了?要知道精言这边正愁没借口踹死他呢。   “辛苦你了。”叶谨言拍拍他的肩膀:“记得一定要把利害关系讲清楚。”   “放心吧叶总,我知道该怎么做。”   范金刚话锋一转:“那……朱锁锁的事……”   “先让她在家好好反省一阵再说吧。”   “叶总,我怕她去找杨柯,你知道为这事儿我劝了她多久才把道理讲通吗?”   说是讲道理,其实范金刚很清楚,那差不多就是洗脑了。知道杨柯被叶谨言逼走,朱锁锁的反应很激烈,一门心思找叶谨言理论,范金刚给她讲了精言的处境,面对谢嘉茵和章安仁的入侵,叶谨言想要攘外,就必先安内,以杨柯的性格,章安仁只要许以重利,他就能在后面扯叶谨言的后腿。   他说的没错,朱锁锁很清楚杨柯的心有多野。   范金刚又告诉她,讲黛茜会在杨柯走后出任集团副总,现在王永正已经入职,等蒋南孙处理完手头事务,也会过来精言帮她小姨,到时候她们闺蜜齐心,团结一致,一起帮助叶谨言斗倒章安仁。   这样朱锁锁才松口,不再咬着杨柯的事不放。   “行了,你先出去做事吧。”叶谨言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冲外面挥挥手。   范金刚摇摇头,转身走了。   ……   蒋家的事闹到最后可以说一地鸡毛,离开精言集团后,蒋南孙去了一趟医院,劝说蒋父不要再去王永正工作的地方闹,先把身体养好再说,然而效果并不理想,给他爹一句“我不去找他,那我的债你来还”给顶回去了。   剧情里蒋南孙一个人扛下的债务只有几十万,这边蒋父拿到林跃给他的钱又投进股市,后面房子直接抵债,一点结余都没有,自然无法偿还贷款公司的款项,本金加利息少说几百万,如此数额,蒋南孙别说扛下来,连利息她都负担不起。   离开医院后,蒋南孙接到朱锁锁打来的电话,知道了她被开除的事,俩人出去搓了一顿,明明一个因为父亲债务伤脑筋,一个被叶谨言辞退不爽,结果却是你一言我一语把章安仁骂了个狗血淋头,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俩人回到家后,发现情况很不对劲,客厅的灯黑着,蒋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蒋南孙一问才知道,黛茜回来后把蒋父大闹精言集团的事情跟蒋老太说了,指责她没有管好儿子,这么做不仅丢人,还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于是俩人的矛盾爆发了,一番争吵后,黛茜走了,蒋老太也打电话给敬老院的人,叫护工过来接她,连带个人物品也一并装车运走。   蒋母也很生气,所以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帮黛茜,也没有劝蒋老太别走,结果老太太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群人上门讨债,跟之前来的人不一样,这次来的都是蒋父的朋友,其中一些人还跟蒋母同桌吃过饭,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钱!   现在的情况是,蒋父双腿骨折,人还在医院,药费都欠了不少,蒋老太直接住进了敬老院,而且扬言不管儿子了,要说谁还能拿出钱来,也就只有蒋母了,而且按照现行法律,她确有还款义务。   在这件事上,朱锁锁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只能柔声劝慰几句,至于蒋母能不能听进去,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蒋南孙想得是什么,既然现在轮到蒋父的朋友上门讨债,说明切割债务后蒋母应该负担的债务还得差不多了,应该没几个钱了,考虑到黛茜给姐姐垫了好几百万了,欠叶谨言的钱越来越多,如今又跟蒋老太大吵一架,不应该再让她为蒋母的事操心了,于是告诉她妈这钱她来想办法。   蒋母的心思跟蒋南孙差不多,不愿意再麻烦黛茜,她以为女儿说的办法是问王永正借,在她看来几十万块钱确实不多,以王永正的家庭情况很容易就能拿出来,便没有拒绝,也未多问。   接下来蒋南孙把那些人约到一个咖啡厅,以他们手里没有借条,不能证明这钱是蒋父借的,还是共同投资失败为由,要求那些人抹去利息,她来想法还上本金,不接受的话,众人便只能去医院跟那个瘸腿父亲大眼瞪小眼了。   这些人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同意了蒋南孙抹除利息只还本金的想法。   家里有个什么都不会干的妈妈,再加上几十万的外债,考虑到去精言这种有严格晋升机制的企业上班,工资一开始不可能多,而且……她害怕蒋父知道她去了精言后再去那里闹,到时候只能让黛茜、王永正和她难堪,所以决定另寻工作单位。   世界之力影响也好,巧合也罢,总之蒋南孙在求职路上遇到了曾经相过亲的李一梵,得知她的情况后,李一梵说会帮她介绍工作,蒋南孙没有拒绝,不过选来选去,她还是采纳了同学的建议,去了一家专业对口的装饰公司,老板以前也是建筑学院毕业的学生,算是她的师兄。   蒋南孙过去后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因为有参与精品酒店装修工作的经历,顺利拿到了名义设计师,实为监工的职位,然后在工程场地遇到了电视剧里对她有非分之想的项目负责人大罗。   大约在同一时间段,李一梵的公司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章总你好?”   “李总你好。”   俩人握了握手,李一梵招手让座。   “坐。”   林跃点点头,在右侧单人沙发坐下。   李一梵陪坐一边,看着女接待将一杯咖啡推到林跃面前:“不知道章总今天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有耳闻,毕竟之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说章安仁跟谢嘉茵有一腿,吃软饭吃成了谢氏集团副总裁,而且过去这么久完全没有失宠迹象,是小白脸界的骄傲。李一梵对这些八卦没有兴趣,他想不明白的是,章安仁所在的企业跟他经营的公司平时没有业务往来,二者所在行业也是八杆子打不着,为什么来这里找他?   林跃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道:“前两天你面试了一个叫蒋南孙的女人?”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李一梵点点头,没有否认。   林跃说道:“那你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李一梵说道:“不知道。”   林跃说道:“我是她的前男友。”   李一梵认真打量几眼,摇摇头:“不对呀,蒋南孙的男朋友不是姓王吗?”   俩人以前在蒋父的安排下相过亲,那次是王永正前往救场,把人拉走了,所以他对蒋南孙的男朋友是有印象的,而眼前这位章总,确实是第一次见。   “所以说我是她的前男友。”   “哦。”   李一梵明白了,感情这个章安仁是王永正之前那个。   “这么说来,章总这次来找我跟蒋南孙有关?”   “没错。”林跃点点头:“我知道你对蒋南孙印象不错,她之前来你的公司应聘,虽然没有得偿所愿,不过你给了她很好的建议,并且打算在今后的日子里提供更多帮助。”   李一梵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不明白自己和蒋南孙之间的关系他为什么这么清楚。   林跃继续说道:“李总,这么说吧,我了解蒋南孙的为人,你跟她的性格差异太大,你是实用主义者,在这一点上比我还激进,蒋南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用网络流行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矫情’,这种人看起来美好,其实很难伺候,比起花瓶,她更像一株娇气的花朵,如果你对她有什么想法,我劝你最好悬崖勒马,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电视剧里朱锁锁和谢宏祖还没结婚,李一梵就和蒋南孙有联系,后面朱锁锁的孩子都快生了,李一梵还没找到媳妇儿,掐着手指头算一算,他在蒋南孙身上浪费的时间差不多一年以上。   林跃觉得这真挺好笑的,一家金融公司的总裁,一边说急着给儿子找一个贤惠的后妈,一边在蒋南孙身上耗了起码一年时间,还开出了一份长久合同,意思是哪天她不想要王永正了,就回来找他。   一家金融公司总裁,彬彬有礼的帅叔叔,经历过一次婚姻的成熟男人,正常情况下,这么优秀的人物会当舔狗?   李一梵说道:“章总,我想不明白,你既然跟蒋南孙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这么关心她的事。”   “不。”林跃说道:“我这次来是专为给你建议而来。”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撒谎,整部剧里面如果非要找出两个有好感的重要角色,第一个是胖子小鹤,第二个就是李一梵了,当然,这货的舔狗属性是排第二的关键原因。   李一梵说道:“章总,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想怎么做该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林跃心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剧情里蒋绿茶就从没斩钉截铁地拒绝过他,蒋家破产后每次一起吃饭说的话都有回旋的余地,要知道这还是在和王永正交往的情况下,李一梵被当备胎还乐在其中,一定程度上讲,这货跟傻柱一样没点B数。   “行,算我多事。”林跃站起来:“既然李总主动卷入其中,如果波及到你的公司经营和个人家庭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这是忠告。”   李一梵说道:“你究竟想对蒋南孙做什么?”   林跃说道:“她说我这种乡下人为了生活牺牲尊严和自我很恶心,很丑陋,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一地鸡毛,是不是还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别人卑劣。”   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愧疚吧,因为那就是一个贱货。”   林跃真心觉得她和朱锁锁是一样的贱货,剧里真正遇到难处的女角色只有蒋老太一个,家没了,钱光了,儿子死了,儿媳改嫁了,孙女也差一点远走他乡。   两个女主角呢,朱锁锁那边可以靠叶谨言,可以靠谢宏祖,可以靠杨柯,蒋南孙这边可以靠李一梵,可以靠王永正,真遇到迈不过去的槛,相信章安仁也会伸出援手的。   独立?   这种随时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走到哪里都能获得关照的人生,她们管这叫独立?   还不是仗着有一张好看的脸,在有钱男人的爱护下过家家,完事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我是新时代的女性,这样的独立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要说独立,蒋南孙和朱锁锁比袁媛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这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激扬鸡汤,指责别人活得虚伪。   李一梵皱了皱眉,十分不爽他对蒋南孙的定义。   ……   林跃离开李一梵的公司回到谢氏集团,屁股才沾座椅,下面的人就送上来一份资料,他随手翻了翻,看到一个人的简历后哑然失笑。   南方,还真是南方,这妞儿居然同意了他叔叔的提议,跑来谢氏集团应聘副总助理。   好你个范金刚,叶谨言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什么叫羊入虎口啊。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章总是一个有爱的人   第二天,谢氏集团办公楼斜对面的读者咖啡厅。   厨房飘来一缕燕麦面包的香气。   一个手生的侍应生碰倒了冰壶,晶莹剔透的冰块噼里啪啦洒了一地,为行尸走肉般的午后注入一个活泼的灵魂。   南方穿着昨天新买的职业装来到这里,她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大约是因为女士西服的肩膀太紧了,穿着有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紧张,也可能是才毕业的她根本HOLD不住职业女性那份独具魅力的洒脱干练,给人的感觉很别扭,又或者……一切都来源于章姓总裁的不按常理出牌。   她都做好了面对人事经理刁钻问题的准备,还为此查了不少资料,包括谢氏集团往年业绩,谢嘉茵的起家过程,章安仁一个月前在家电行业经济论坛的演讲,甚至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结果一进大楼,前台小姐知道她的来意后打了个电话,直接把她支来这里,说她的顶头上司已经在等她。   “南方小姐,请坐。”   声音由靠窗的座位传来,夹着一片柠檬的玻璃杯后面是一个穿深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左手边有一本书,衬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看不到手表的痕迹,午后的阳光洒下,照着他的脸,他的手,看起来特别干净。   “章总。”她拎着包走过去,俏生生唤了一句。   “不要这么拘束,坐。”林跃招呼她坐下:“喝点什么?”   “哦,水就好了。”   林跃告诉服务员来一杯柠檬水,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孩儿,要说脸吧,确实不算多么精致、漂亮,但是五官比较立体,身材很棒,如果穿得时尚一点,有《小时代》里KITTY的八成味道。   “是范金刚让你来的?”   南方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早就针对性地打好腹稿:“是,我这不是快毕业了嘛,妈妈想让我进精言,跟着舅舅学点东西。结果他说这样不好,本来职场就忌讳任人唯亲这种行为,何况我也不是名校毕业生,而且没什么经验。他就推荐我来谢氏,说您作为他的朋友,能在工作上给予我很多帮助,关键是以前喝酒的时候聊起过这件事,您愿意留我这样的应届生在身边实习。”   “唔,是有这么回事。”   林跃知道范金刚是怎么想的,上回喝酒是他点的南方的名,当时听起来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可是仔细地想一想,能有什么危险呢,无论前前后后一系列事件是出自他手,还是谢嘉茵主导,都合法合规,有理有据,尽管朱锁锁左一个人渣,右一个畜生这么骂他,但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审视他的所做作为,要说毛病,也就是不忍让女人,凡事跟她们明算账,不会以德报怨了。   简而言之就是吃了我的吐出来,拿了我的还回来,敢骂我就怼回去,是,这不够绅士,但是不够绅士算罪过吗?法律中可没这条。当然,对于部分女人,或者认为男性就该无条件关照女性的那些男人而言,这么做太LOW了。   类似于相亲吃饭只要男方说咱们AA吧,总是有很多女人和部分男人群起而攻之。如果换成女方说这句话,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吝赞美的两性留言。   更有意思的是,你找家不错的饭店,两个人一餐饭吃掉400大洋,参照大城市劳动力平均月薪,一个普通男性两天白干。这么花很肉疼对吧,可是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只要她放得开玩得开,这点钱算什么,不够满世界猎艳的富二代的九牛一毛,社交网络掀起的拜金浪潮不断推高女人所谓的“眼界”,而底层男性要买房买车赚奶粉钱,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所以万事讲绅士,或者说打肿脸充胖子,一味地忍让、跪舔拜金女,最受伤的是底层男性,不仅钱包受伤,自尊心也会倍受打击。   政治正确挺可怕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是,周先生吐槽的重心是流言可畏,而当代社会从电影电视剧、到社交媒体,信息网络,不断地推高女性的拜金尺寸,这一波一波的物质化浪潮,这一张一张把持话语权却不对社会负责的嘴,毁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是当代男性的脊梁,该有的骨气和血性早已沦为奢侈品。   林跃真的想不明白,为朱锁锁、蒋南孙、王漫妮、曲筱绡、樊胜美之流叫屈洗地的男人是怎么想的,或者他们都是年入百万,打电话就是“人在美国刚下飞机”的业界精英?   叶谨言和范金刚正是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才会放心地让南方过来当间谍,最多就是被繁重的工作吓退,被他的不留情面气走,要说人身安全,是绝没有问题的。   南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章总,那您觉得我……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林跃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了。”   “这么简单?”   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不可能不猜测她过来谢氏工作的真正目的,求关照这种说辞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信,其实范金刚是在赌,赌章安仁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既然当初在滨城夸下海口,不让南方进谢氏的话,不就证明他怕了吗,反正左右没有损失,何不让南方去谢氏一试?   抱着这样的想法,南方提交了自己的简历。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过来咖啡厅见了一面,那位章总请她喝了一杯柠檬水,面试就过关了。   “走吧。”   林跃打量一眼日头,站起来说道。   南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口干舌燥的感觉稍微缓解,拿起包往肩头一搭,赶紧追着他的脚步离开咖啡厅。   “上车。”   才推开玻璃门就看见对面一辆宝马Z4的尾灯闪了闪。   她还以为那句“走吧”说的是回对面谢氏集团大楼。   “去哪儿?”   林跃拉开主驾驶的门坐进去:“当然是去工作。”   “工作?”   “你舅舅没跟你说过,助理的必备技巧是同样的话不要让领导说两遍吗?”   南方摇摇头:“他只告诉我要学会记人记脸记名字。”   林跃瞪了她一眼。   女孩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宝马Z4车轮微斜,碾过减速带,由绿化带中间的开口驶入主路,匀速前行。   “你车里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南方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类似车载香水的物件,凑近中控台,仔细打量高举盾牌的美国队长陶土小人,越看越觉得那张脸很熟悉,几秒钟后猛然转头,看看林跃,再看看小人的脸,一下子醒悟过来。   “章总,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林跃说道:“谁告诉你我不是个有意思的人了?”   南方听说愣了一下,她舅舅说谢氏的章总就算不是一只小狐狸,也是个城府很深的演员,不然的话,软饭这个耀眼的职业绝难吃久,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一个司马懿似得人物,可是从车载香水到中控台摆件这些细节来看,他比想象中要有趣、有品得多。   车子往前开了两公里左右,左转来到一片商业园区,在一座正在装修的大通间前面停下。   “这是什么地方?”南方下了车,打量一眼左右,发现周围的铺面人进人出,多是过来批发建筑材料的外地客商。   林跃冲她笑笑:“这是你舅舅和叶总感兴趣的地方。”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你可以当舔狗,我也能做曹贼   南方心里咯噔一下,表情有点僵,章安仁阴阳怪气的答话让她不知所措。   “走吧。”林跃指指里面,先一步走进去。   南方见她没有为难自己,长吁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手提包快步跟上。   大通间里热火朝天,一楼的工人有搬瓷砖的,有和水泥砂浆的,还有嘴里叼着香烟耳夹铅笔,拿着盒尺丈量墙面的,不时停下来做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记号。   没人戴安全帽,也没人招呼俩人。   “咳……”   随着林跃一声咳嗽,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站的男子扭脸看来。   “杨柯。”   “章总?”   杨柯的脸色不太好看,这地儿已经足够偏僻了,没想到还是给他找上门来。他已经从艾珀尔那里听说,章安仁成了精言集团的董事,是,这家伙跟叶谨言、黛茜等人不对付,但是不代表俩人就是朋友。   “不认识啊?”眼见南方一脸茫然,林跃解释道:“不久前才被叶谨言逼走的集团副总,他在这里装修工作室,为了做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得到吧。”   林跃冲她眨眨眼:“在这等我。”   说完拾阶而上,在拐角处跟杨柯交流几句,俩人上了二楼。   南方的心有点乱,有点慌,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是指点她该怎么做吗?要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叶谨言?   与此同时,杨柯招呼林跃在堪称简陋的办公室坐下。   房间里有一股腻子粉的气味,有点儿刺鼻。   “瞧杨总的意思是打算自主创业啊?”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杨柯点点头:“叶谨言把我从精言逼走,我总不能啥也不干坐吃山空吧,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干脆,我开个公司吧,那样就不用担心有一天被人炒鱿鱼了。”   林跃说道:“好大的怨气呀。”   杨柯说道:“章总这次来不是为了找我谈心吧?”   “当然,我这次来是请你回精言的。”   “别开玩笑了。”杨柯说道:“叶谨言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那你觉得他是单纯因为工作容不下你,还是有其他原因?”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杨柯很聪明,当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   林跃说道:“朱锁锁离职了。”   “什么?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范金刚压着档案没往人事部送,艾珀尔和潘玲玲自然不知道。”   “潘玲玲”仨字入耳,杨柯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如果说刚才是伪装的自然,那么现在就是不加掩饰的铁青,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潘玲玲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精言集团财务总监,一个是他的女朋友。   身边莺燕成群的销售部经理,一个带着点痞气和玩世不恭的弄潮浪子,居然找了个沉默寡言低调务实的财务人员做女朋友,这种事不符合逻辑,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杨柯认为整个精言没人能够识破他跟潘玲玲的关系,叶谨言不是硬逼他离职吗?那他就砍断叶谨言的一只手臂作为报复,只等这边装修完毕,各种证件到位,潘玲玲就会从精言集团离职,送给叶谨言一个大大的惊喜。   现在章安仁一口叫出这个名字,还知道她和艾珀尔一样,都是他的人,就算做销售的脸皮厚是基础技能,他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全写在了脸上。   “你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意思就是如果我把你和潘玲玲的关系告诉叶谨言,你猜他会怎么做?能不能把潘玲玲送进监狱另说,起码拖你两三个月是没问题的。”   杨柯:“……”   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叶谨言知道他这么干,潘玲玲绝不可能顺利离职。   “对了,愚园路上的航迹咖啡馆不错吧,他们家的咖啡师KANI是我的朋友,这家伙总是想从我这里弄走一款手冲咖啡的秘方,为此一度想要灌醉我套话,遗憾的是从未得逞,我记得唐欣最喜欢它家澳白。”   如果说杨柯刚才是铁青脸,现在只能用“锅底”来形容,三天前他约唐欣谈话的地方就是愚园路的航迹咖啡馆,她点的就是澳白,还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款,有一点酸度,有一点苦涩,不过最动人的是它浓郁的口感与层次鲜明的花果香。   “你还知道什么?”   “唐欣的想法是把手头项目做完,拿到奖金后再由精言离职,如果叶谨言知道她要做你的合伙人,可能会临时换帅吧,你说她这一年的辛苦会不会白费呢?嗯,还有那个准备给你项目的朱总,你知道她手里的项目是哪里来的吗?”林跃从兜里掏出一份材料往桌上一丢:“这份文件捅出去,不仅她的公司玩儿完,她老公十有八九得进去待几年。”   杨柯看着那张纸上十分漂亮,却比刀剑割人还疼的文字,慢慢地靠着椅子坐下来。   他知道,章安仁既然来找他,还把他的底牌摸的清清楚楚……肯定是有利所图:“我知道,你跟叶谨言也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没道理给他递刀子。”   “你说得没错,我跟叶谨言是敌非友,但是你不要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精言董事会一员,放任你在外面这么搞,损失的可是精言股东的利益。”   “直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事到如今,杨柯只能选择妥协,因为他这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章安仁掌握的情报差不多能让他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利益交换。   林跃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   “你说。”   “第一,远离朱锁锁。”   “……”   林跃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材料起身就走:“我还以为你是个有野心能干大事的人,到头来就是一个蠢货。”   剧集里有一段杨柯带着作为新人的朱锁锁瓜分销售部其他员工奖金的情节,他看时一脸黑人问号,一个倡导狼性文化的公司,一个整天把弱肉强食放在嘴边的销售部经理,居然干这种让新人和老人平分奖金的事,他觉得自己在员工那里口碑太好想要毁一毁是不是?   做房产销售嘛,市场就那么大,客户数量有限,房子数量也有限,谁愿意加个人来跟自己抢食?正常情况下老员工巴不得联起手来把新人挤得做不下去卷铺盖卷滚蛋,何况是销售部经理亲自带人,自私加嫉妒双重情绪下能对新人有好模样才怪,可是这部剧怎么演得……   呵呵。   “慢着。”杨柯叫住他:“行,没问题。”   林跃说道:“做交易最讲诚信,潘玲玲和唐欣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我发现你食言了,杨柯,我会把你送进监狱,而且我保证你在里面会有终生难忘的体验,这不是威胁,这是忠告。”   杨柯按在桌子上的五指越绷越紧:“第二件事呢?”   林跃说道:“第二件事?我就随口一说,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说完他走掉了,杨柯一拳下去,把办公桌放的那支笔给砸断了。   是,他是精言的大功臣,叶谨言把他逼走,他很气愤。   然而再怎么气愤,也没有章安仁对他的羞辱来的无法忍受,他杨柯是吓大的吗?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吗?绝不是!也就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等过俩月公司步入正轨,他章安仁算个什么东西!   ……   一周后。   李一梵看着对面表情忧郁的女人,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刀叉。   “怎么?是食物不合胃口吗?”   蒋南孙摇摇头:“不是。”   三天前,因为录下大罗对她动手动脚时的对话,进而敲诈到七万块钱,她顺利地还上了第一笔钱,可是哪里知道大罗找到老板,说蒋南孙和他只能留一个,于是她的那个师兄老板为了公司利益把她给辞了。   李一梵说道:“别难过了,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在这件事上我会给你帮助的。”   “谢谢。”蒋南孙道完谢,耳听得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瞧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怎么是你?”   李一梵回头打量,发现是林跃后同样面色不善,不过扭脸再往后看,眉毛连挑两下,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疑问,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联袂而至。   “你怎么来了?”   章安仁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前妻唐欣,也是精言集团的项目总监。   唐欣往前跨出一步:“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想让这个女人做我儿子的后妈,我不同意。”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蒋南孙,在里面好好改造   她儿子的后妈?   蒋南孙看看李一梵,又看看唐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就是李一梵的前妻。   这事儿闹得。   她跟李一梵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是,之前有过一次相亲,可那是她爸的任性妄为,她根本不知道那次外出吃饭的真正目的。这几次约会谈的事情多是关于工作的话题,结婚什么的最多谈一嘴,她只要一打岔,李一梵就心领神会转移话题,所以俩人真没什么。   “这位女士,我想你弄错了,我跟李一梵没什么的。”   唐欣说道:“没什么最好,如果有的话,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唐欣,你这是干什么?”本来她跟章安仁一起过来,李一梵就心存不满,现在一张嘴就是让蒋南孙难堪的话,于是不满变成了不快。   前些天章安仁去他的公司说了一番话,关于这件事他问过蒋南孙了,从她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是一个爱跟女人斤斤计较,特别没有礼貌的人。   他是谁?他是优雅的绅士啊,优雅到一起吃饭要帮蒋南孙搬椅子,上车要帮忙拉车门,约会永远是提前到的那一个,他这样的人,当然无法接受存心报复前女友的章安仁。在他看来,一段感情里,男人就应该是付出最多的,哪怕最后分手了,也要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成全前女友的好名声,衷心地祝福她有一个好的未来。   林跃很清楚李一梵怎么想的,心说既然你对我抱有敌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拿出手机,给骆佳明发了条短信。   如果是苏晗、周琳、顾佳这样的女子,照顾她们的感受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蒋南孙、朱锁锁、王漫妮、秦淮茹这类妖艳贱货,配被礼遇吗?经济和行为上的平等对待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尊重了好不好。   以这样的身家扮绅士扮舔狗,李一梵也称得上世间少有了吧。   “唐欣,唐欣……”   蒋南孙轻声念叨两句,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精言集团的项目总监,也由此想通唐欣为什么对她抱有敌意,只怕很大程度上是来自对黛茜的不爽。   她有听小姨讲过,以前唐欣和黛茜是叶谨言的得力助手,后来因为经营理念的冲突,后者递交了辞职书。当时精言集团还处于起步阶段,叶谨言最需要的是务实肯干的唐欣,而不是讲情怀和格调的黛茜,便没有过于挽留。   之后黛茜去了意大利,精言集团越做越大,现在成为行业龙头,叶谨言飘了,不断地试探唐欣的底线,又是在社区搞图书馆,又是提音乐馆的构想,在设计部立了个图书馆计划小组不算,又把黛茜弄进精言,还让她接替杨柯出任集团副总,压了唐欣一头。   叶谨言如此对待唐欣,跟逼走杨柯有区别吗?都是卸磨杀驴,得鱼忘筌,何况她并未如杨柯那般私下联系猎头,图谋跳槽。这样的她,能不仇视叶谨言和黛茜吗?   恨屋及屋,唐欣说出上面那番话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李一梵,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朋友也好,情人也罢,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让她出现在李念的生活里,我跟你没完。”   唐欣的话可以说相当不留情面,这里是餐厅,李一梵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当着蒋南孙和众多食客的面被下通牒,心里能好受才怪。   “是,我确实有想过跟她结婚,但是蒋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退一万步讲,假设她接受了我的追求,你也没有资格指指点点,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和谁交往是我的自由。”   “是,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那么儿子选择跟谁生活也是他的自由。”   “唐欣,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这是忠告。”   “忠告”这个词让他想起前些天与章安仁的对话,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懑,冷着脸说道:“唐欣,如果你想要回儿子的抚养权,找律师来跟我谈。现在,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跟蒋小姐用餐。”   唐欣还要说点什么,林跃握住她的手腕,拉到嘴边亲了一下:“亲爱的,犯不着跟这种心里没点儿数的人生气,咱们走吧。”   李一梵眼见前妻不闪不避,任他施为,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情绪在心头升腾:“章安仁,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林跃冷笑道:“你可以做舔狗,我也可以当曹贼,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都离婚了,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你……”李一梵差点被这句话噎死,没想到刚才说唐欣的话,没两分钟就砸自己脸上了。   蒋南孙一脸不齿地看着林跃:“章安仁,你真不是个东西。”   林跃笑吟吟地看着她:“是是是,你是个东西。一边跟王永正交往,一边从不拒绝李一梵的邀约,说是谈工作,但哪一次不会聊聊结婚的话题?”   李一梵把蒋南孙挡在身后:“唐欣,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时林跃看了一眼门口,撇嘴道:“我再不堪也不会跟你一样做犯法的事。”   话音一落,两位民警进入餐厅,径直来到二人跟前,领头的两杠一花一副公事公办表情:“是蒋南孙对吧?”   蒋南孙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点点头:“我是。”   “楚大罗告你敲诈勒索,现在请跟我们前往警局接受调查。”   大罗告她敲诈勒索?   蒋南孙整个人都傻了,这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警察同志,是大罗恶人先告状,是他把我带到工作室意图强暴,这件事李一梵可以作证,至于敲诈勒索,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那份。”   “具体情况到了警局会有人给你做笔录,现在请跟我们离开。”   就在蒋南孙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李一梵,要他帮忙给黛茜打电话时,两杠一花打断他们的交谈:“李先生,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李一梵面露不解。   民警说道:“因为在这件事上你有帮凶嫌疑。”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有没有搞错接下来的调查会给出答案。”民警侧身一让:“请吧两位。”   此时周围的食客已经站起,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照蒋南孙和李一梵拍照。   “是不是你?是不是!”   蒋南孙一开始拼命缩头,经过林跃和唐欣身边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知道大罗告她敲诈勒索十有八九是这家伙在背后煽风点火。   林跃冷冷一笑:“你触犯法律在先,别人去警局告你有问题吗?”   电视剧里蒋南孙指责袁媛的时候一副我比你高尚的样子,袁媛再意气用事,再想报复她和朱锁锁,也没触犯法律吧。大罗叫她去工作室看设计图,正常情况下只要智商正常的女人,肯定会多想。本来直接拒绝就好,可她没有,就在大罗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李一梵赶到,吓住了大罗。   蒋南孙给李一梵发位置信息的时间点很关键,绝不可能是到了工作室后发的,因为李一梵不可能刚巧撞破大罗的好事,最合理的推测是她在去工作室的路上就跟李一梵联系上了。   换句话说,她明知道大罗要骚扰她,一方面利用手机录音收集证据,一方面利用李一梵保护自己,完事要挟大罗给钱。明明是敲诈吧,还非要说那是自己应得的——照这么说,是不是每一个打工仔都应该和老板平分利润?   李一梵一边跟着民警往前走,一边回头问林跃:“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知道这件事一旦闹大,蒋南孙下场不妙,大罗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了七万块闹得夫妻反目完全没有必要,从蒋南孙的师兄老板只是辞退她来看,大罗也不想做的太过分,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反悔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切莫装逼,易遭雷劈   林跃撇撇嘴:“你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答案吗?”   说完这句话他往能目送警察把两人押上警车的位置一座,冲服务员打个响指:“服务员,点餐。”   要大罗狗急跳墙还不简单,把他非礼蒋南孙的录音往他老婆那里和工作单位一寄,这边儿老婆闹离婚,那边老板迫于压力辞人,他会怎么想?肯定认为蒋南孙在报复他去老板那告状的行为。   既然家庭闹危机,工作也完蛋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还不把事情往大里搞?   确实,一旦闹到警察局,大罗也没好果子吃,但是能争一口气呀,蒋南孙录下的音频文件能证明什么?性骚扰?猥亵?反正不可能是强暴,这两项罪名至多拘留15天,蒋南孙呢?敲诈了7万块,要知道敲诈数额超高3万就是三年徒刑起步了,对比一下哪个更惨?   一个性骚扰女性得到应有的教训,一个敲诈勒索锒铛入狱,嗯,林跃认为自己毫无疑问维护了法律的尊严。   俩人坐下,唐欣犹豫一阵:“你报复黛茜和蒋南孙我没意见,对于李一梵,能不能网开一面?”   林跃拿起桌上放的毛巾擦了擦手:“放心吧,关于这桩案子,他最多有些麻烦,不会被当成帮凶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最讲诚信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既然视我的话做耳旁风,出了问题就只能自己兜着。”   “唉。”唐欣重重地叹了口气。   ……   蒋南孙被刑事拘留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搅乱了蒋母才平静没几天的生活,她跟朱锁锁急得饭都吃不下,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给杨柯打电话,杨柯不接。   找叶谨言帮忙吧,又拉不下脸。   黛茜知道这件事后托朋友打探消息,那边还没回信,李一梵先找上门来,这时他们才搞清楚事情经过。   敲诈勒索是公诉案件,基本无法撤销,不过可以通过退还赃款和求得被害人谅解来减轻处罚,黛茜不敢把这事儿告诉王永正,等大罗拘留期满,便同李一梵过去谈条件,可是任凭他们磨破嘴皮,甚至许诺两百万精神补偿金都没办法令大罗松口,一心要让蒋南孙付出惨痛代价。   朱锁锁被叶谨言开除后一直赋闲在家,她确信杨柯知道她从精言离职的消息,可是对方既不联系她,打电话也不接,无奈之下只能去找范金刚,希望他有认识警局或者检察院的人,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蒋南孙捞出来。   这种事当然很难,范金刚也没好法子,不过听完她的叙述后,他建议蒋家人去找章安仁,因为有句老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傻瓜也能看出这件事背后有他的影子。   朱锁锁当然不可能去找章安仁,她怕忍不住把那个家伙当场撕了。   一群人议论来议论去,最后还是黛茜站出来,接下了这个重要的任务。   ……   午后,秋的气息席卷长街,黄叶轻轻落下,被一辆快速驶过的宝马车带起,打着旋远去。   林跃坐在巷口的铁皮房里,看着豆泡、海带、小白菜、鱼丸在冒着蒸汽的锅里随着咕嘟咕嘟的水泡轻轻震动,围着围裙的老板娘坐在逼仄的角落里,一边拿着竹签穿香肠和鹌鹑蛋,一边看着浙江卫视正在播放的《奔跑吧兄弟》,偶尔发出一阵并不动听的笑声。   左边是关东煮,右边是用来炸串的油锅,年近半百的老板拿着抹布一遍又一遍,认真地擦拭周围散落的调料末和油污。   虽然还没到忙碌的时候,不过这份市井特有的烟火气,仍旧会有扑面之感。   林跃很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比懒洋洋的咖啡厅更适合思考问题,影视世界里碰到心仪的女孩儿,工作之余也会带她们来类似的地方大快朵颐,还记得《缝纫机乐队》里丁建国堵到他后吃的宵夜就是一碗火辣辣的功夫煮,她问他,你是想用一碗八块钱的麻辣烫就换走我的身子吗?你这个抠门儿家伙!   黛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下馆子这种事,对她来讲是一尘不染的白桌布,杯里盛放的玫瑰花,柔和的烛火,鲜艳的红酒,还有衣着得体的侍应生,再不济也要有精致的小笼包,晶莹剔透的馄饨,水晶一样的布丁,松软的华夫饼和提拉米苏,而不是像这座简陋的铁皮房,吸得是油烟气,坐得是用了快一年的塑料板凳,放蔬菜和肉类的冷藏柜已经出质保期,还有爆皮掉漆的桌面,看着就倒胃口。   “老板,给这位女士来两串里脊,一串茄子,一串白菜,再加个炸金蝉,一瓶雪花啤酒。”   林跃看也不看她,直接吆喝老板做事。   “好唻。”   随着响亮的应答,灶口呼的一声冒出半圈蓝焰,老板移开炸锅的盖子,静候油温升高。   黛茜寒着脸说道:“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才找来这里吗?”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林跃鸟都不鸟她,夹起一片海带放进嘴里。   “你就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吁……”黛茜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这次来是有求于人,即便被无视,被讽刺,甚至被骂,都要忍着憋着。   以蒋南孙敲诈的钱款数额,律师给的参考刑期是5年,她的外甥女今年26了,真要坐5年牢,出来后都31了,说人生被改变,不如说一辈子都毁了。   这是蒋母无法接受的事,也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她没有子女,一直视蒋南孙如己出。   “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林跃没有说话,因为老板端着一个不锈钢盘走过来,里面是他刚才点的炸串,油花还在里脊肉和菜叶的褶皱间滋滋作响。   “老板,我没要这个饼呀。”   “送你的。”中年人饱尝风霜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接过老板娘递来的啤酒瓶,用拴在腰带的起子打开,放到一脸嫌弃的黛茜面前,道声“慢用”,转身去做刚才没有完成的卫生。   “请吧,黛茜女士。”   林跃对着餐盘里的食物招了招手,至于蒋南孙的事,压根儿没有谈论的兴致。   她也看出来了,没有干掉这些垃圾食品和一瓶啤酒之前,章安仁是不会接话茬的。   黛茜忍着强烈的不适,拿起一串里脊肉咬了口,另一只手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啤酒,端起来一仰头全灌嘴里,和着没嚼烂的肉吞进肚里。   “这才对嘛。”林跃说着话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对着她的脸一吹。   滚滚烟浪扑面而至,黛茜冷不丁吸进去,被呛的直咳嗽。   他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你……”   “我什么?跟你身边的男人不一样对吗?”   “粗鲁。”   “继续吃。”林跃没有理她,用下命令的口吻说道。   黛茜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刺鼻的烟味和内心的不适把那些有害健康的食物吃进肚子里,然后将啤酒当成纯净水灌下肚,这才压住胃里的翻腾。   她一抬头,对面爆起一团闪光,咔的一声轻响,镜头抓拍到一张有些狼狈,有些茫然,还一丝惊慌的脸。   “你在干什么?”   “帮你拍张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对话的同时,黛茜的手机弹出一条通知,显示有人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然而她从来不记得有加过这个ID。   “把它发到你的脸书和朋友圈。”   “章安仁,你不要欺人太甚。”   “发!”   这么掉逼格的事,黛茜很想拒绝,可她又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遵照他的意思,将图片发送至朋友圈。   林跃随手给了她一个赞,全不在意对面因为朋友圈留言几乎失去人色的脸,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我是一个较真的人,很喜欢跟别人做交易,奉行平等自愿,童叟无欺的准则,你想帮蒋南孙减轻刑罚没问题,可关键是你能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个代价是否足够吸引人。”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玩过角色扮演吗?   黛茜游离在暴走边缘。   本身这个铁皮房跟她就格格不入,麻辣烫、关东煮也不合她对美食的定义,这寡淡无味的啤酒更是如马尿一般,同她在欧洲喝得各种精酿啤酒差距甚远,可是呢,这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和手里的文件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说刚才她所经历的事情叫做羞辱,那么文件里的要求就是凌辱了。   “章安仁,南孙离开你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是是是,你们做的都对,只要不符合你们利益的人和事都是错的。”   林跃起身一指黛茜:“饭钱她付。”完事冲老板点点头,离开铁皮房,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黛茜沉吟片刻,似乎做出什么重要决定,咬咬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爱马仕包,匆匆结账,白嫩的小腿一错,遮阳伞也来不及打,一溜小跑离开巷口。   林跃回到车上,才发动引擎,正要给油离开,耳听左方嘭嘭响,侧脸一瞧,发现蒋南孙的小姨正用力拍打车窗。   他皱皱眉,落下车窗,面无表情看向外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是交易,我想它应该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很抱歉,没有。”林跃摇摇头:“我给你的是选择题,不是二年级的四舍五入算术题。”   黛茜没有说话,转到车那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南孙?”   林跃心说系统给的任务,你要怪怪系统去,何况这比《情满四合院》当恶人仁慈多了好么。当然,这事儿说了黛茜也不会懂,他也不会说:“敲诈勒索大罗是她自己的选择,又不是我让她这么干的,去报警的也是大罗,不是我。两个触犯法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觉得这样做有问题吗?当初朱锁锁举报我乱搞男女关系,败坏学校风气,作废我的留校名额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她做的过分?要知道我那连道德问题都算不上。”   黛茜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这个……”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你不觉得这也是违法吗?”   林跃说道:“脸书群组里的哥们儿可都是人才,他们发布的角色扮演任务又不都是惊险刺激的,你完全可以做一些正经事积攒分数嘛,为什么非要去看可以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呢,呸~思想肮脏,作风不正。”   “章安仁,你明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力!”   是,是有稍微正常一点的任务,比如去帝国大厦跳骑马舞,比如到卢浮宫门口唱《龙的传人》,可它们都是奖励分比较低的任务,等攒够章安仁要求的分数,蒋南孙那边早判了。而那些奖励分高的任务,光是想想就难以启齿。   “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吗?”   “我抽烟喝酒约炮纹身,但我是好女孩儿,你必须宠着我让着我保护我呵护我,胜过自己的亲妈,这样才不叫卑鄙是吗?”林跃说道:“我早就说过,要让蒋南孙体会一下普通人为了生存出卖尊严,牺牲自我的感觉,现在她进去了,我挺失望的,不过好在你来了,这事儿就由你代劳吧。”   他的手越过黛茜,把门一推:“你可以选择下车,我们就当没有见过,也可以选择接受契约,体会一下富人是怎么调教和玩弄那些一门心思凭脸博出位的女人的。”   是放弃尊严换取蒋南孙的减刑,还是趾高气昂地离开,坐视外甥女蹉跎一世。   黛茜犹豫了。   “你有一支烟的时间来考虑。”林跃点燃一支烟,放在嘴里吸两口,夹着烟卷的手伸出车窗轻点灰烬。   五分钟后黛茜说道:“好,成交。”   ……   王永正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蒋南孙,打电话关机,去朱锁锁家扑空,问黛茜得到的回答就是蒋南孙带着蒋母出去躲债了,可是王永正想不明白,去躲债也应该通知自己一声吧,不声不响走掉算怎么回事?   不过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蒋南孙的行为,经历过蒋父跑到精言要债的事情后,他很清楚那些催债人有多么可恶。   可是没过几天,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黛茜这个才上任没几天的副总裁跟叶谨言请了一个月的假,按照她的说法是回意大利善后,王永正电话父母过去看看情况,有需要的话帮点小忙什么的,结果却是没找到人,那边居住的华人都说没看到她。   就这样过了几天,王永正在网上和国外的朋友互动的时候,有人发给他一段有意思的视频,内容是一个带口罩的亚裔女子穿着泳装在纽约地铁站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英语写着“我是一个婊子。”   几天后又有脸书的朋友给他分享了一段视频,这次的内容是一个穿情Q内衣的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去华尔街抚摸那只铜牛的敏感部位,还把脸凑过去合了张影。   这已经是最含蓄的片段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口罩姐的视频不断出现在脸书、TT、油管等国外媒体,其拍摄足迹遍及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瑞士,还到梵蒂冈干了件有可能被终生禁入的事。   口罩姐毫无意外地成了一位网红,许多网友都好奇她是谁,叫什么,脸蛋儿是否俊俏,不过遗憾的是这个人很快就销声匿迹,没了踪影,令国外网友少了许多乐子。   王永正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要泡女人难吗?口罩姐什么的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越看越觉得小视频里的女主角眼熟,好像是……然而又无法确定,毕竟有口罩遮挡,看不清脸。   很快,一个月过去,黛茜回来了。虽然人还是那个人,形象还是那个形象,可是顾盼之间给人的感觉,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王永正不知道黛茜这一月时间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他同样不知道蒋南孙的境况。   林跃是个讲诚信的人,黛茜为了外甥女豁出去,挑战了自己的底线,签了一份有时限的契约,那边大罗也松了口,给法官写了一封谅解书,希望法庭在审理蒋南孙敲诈勒索案的时候能够给予轻判。   在林跃的刻意推动下,案件很快进入审理过程,最终法院给出的结果是有期徒刑一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本来三年起步的罪行改判一年,如果服刑期间表现不错,十个月左右也就出来了,对于这样的判罚,蒋南孙没有提起上诉,选择认罪接受。   蒋母松了一口气,去庙里进了三炷香,感谢漫天神佛保佑。   至此,蒋南孙的事告一段落。   两个月后王永正收到一封蒋南孙的亲笔信,大意是觉得俩人不合适,想分手。   有手机不打要写信?关键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找黛茜问情况也被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让他十分受伤,把锅扣到了章安仁头上,因为自从蒋父来精言闹过后,蒋南孙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期间精言IPO的进展前所未有的顺利,叶谨言看着委托机构攻破一个又一个难关,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如果所有房企上市都像精言这么简单,那房价还不一飞冲天?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暗中操纵,他怀疑过谢嘉茵,但是很明显那个女人并不具备这样的能量。   ……   李一梵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不只因为卷入蒋南孙敲诈勒索案,这件事在公司和朋友圈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影响到公司的经营,还因为有人举报他手底下的基金有非法集资嫌疑,监管部门已经对他的公司展开突击调查,像他们这种帮客户理财、投资的企业,难免触及金融监管的灰色地带,就算没有找到非法集资的证据,要抓住一些违规操作,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这个后果,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章安仁。   就在今天,就在他为客户大量赎回焦头烂额的时候,秘书把那个人带了过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我来接你出狱啊   太阳注视着深秋的萧瑟,隔壁大厦玻璃幕墙反射出鱼鳞般的光彩,有些刺眼,令人烦躁,一如工作区不断响起的电话声,以及客服小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道歉语。   “李总好啊。”   林跃亲切地打招呼,然而他的笑脸落在李一梵眼中,犹如魔鬼无情的嘲弄。   他很清楚蒋南孙是怎么进去的,蒋母和黛茜到处托人打点的时候,他给唐欣打电话,要她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去做章安仁的工作,拉蒋南孙一把。   然而唐欣是怎么回答的,唐欣惊讶于事到如今他还在为别人着想,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自求多福。   得到前妻的忠告后,这些天来他小心翼翼地管理公司,生怕被那条毒蛇咬一口,然而再怎么防也于事无补,对方似乎很熟悉金融公司的业务流程和监管漏洞,在举报违规的同时,还挑动了客户的神经,那些大户纷纷打来电话要求撤资或者赎回,公司现在的情况有点像银行发生挤兑,流动资金根本无法应付,一旦发生实质违约,那么更大的风暴也会随之而来,那时节公司将要面临的就是破产清算了。   “章总好。”   李一梵站起来招呼道,整个人少了标志性的彬彬有礼,颇有一些败军之将不言勇的姿态。   林跃在沙发坐下:“听说李总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不胜其扰?”   李一梵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章总应该比我清楚。”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贵公司变成这样是我在背后使坏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不,你搞错了,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只是向金融监管部门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建议,举了几个例证,希望他们能够在下次修订法规条例时,查漏补缺,亡羊补牢,避免可以对金融市场造成系统性动荡的黑天鹅和灰犀牛,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林跃眯着眼睛看着李一梵:“难不成……那些例证影响到李总的公司了?那我可真要说声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误伤,误伤友军啊。”   李一梵的眉毛在跳,嘴角在抽,他是真想一巴掌拍死对面看似谦虚实则嚣张的小狐狸,本以为章安仁也就是背地里玩玩阴谋诡计,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要麻烦,之前所谓的“忠告”,现在看来还真没撒谎,那确实是“忠告”。   “我一直以为章总是设计型和管理型人才,没想到对于金融领域的事情也很在行。”   “不瞒李总,除了设计、管理、金融,还有几个领域我也挺有研究的,比如经侦,比如网络技术。”   “哦?章总可真是学富五车呀。”   “那当然。”林跃也不谦虚,把放在一边的公文包拉开,拿出一个文件夹往李一梵面前一推。   “这是什么?”   “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李一梵怀着忐忑接在手里,翻开文件夹一瞧,映入眼帘的是“卷宗”二字。   他用手翻了翻,速度由慢而快,脸色变化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林跃说道:“这份文件只要往国际刑警组织一寄,等待李总的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李一梵完全失去了一个绅士该有的沉着,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私募基金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它对客户的信息审查不像公募基金那么严格,金融监管机构对其难以形成有效控制,因此受到许多不好抛头露面的富人的钟爱,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也可以讲私募基金属于半灰色地带,极容易触碰监管红线,而且有些领域是不允许它们进入的,于是一些机构通过中外合资基金的方式,避税天堂成立公司,HK为中转点,再把它们包装成外资送入国门,一来对比公募基金有更高的保密性,二来披上了合法投资的外衣。   李一梵手里的卷宗,记录了墨西哥毒枭洗黑钱的财富转移过程,其中一部分就是在HK伪造来源投入他名下公司控制的基金,到国内拐个弯儿,再出去就成合法所得了。   就像章安仁说的,这东西要是落到国际刑警组织手里,要求这边协查,不用半年,也不用一季,十天半月他的公司就得玩儿完,搞不好人都得进去呆一阵。   他认为之前已经是最坏的局面了,可是没想到,对面坐的人手里还有一颗王炸。   林跃把文件夹重新塞回公文包:“我说过,激怒我的代价你付不起,如果不是唐欣在床上百般讨好我为你求情,让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她的孩子有一个好的未来给你留条退路,相信我,你不会看到这些东西。”   李一梵:“……”   关于唐欣的那段话说得很难听,放在以前他会认为这是一个小人对一位绅士的羞辱,属于曹贼的厚颜无耻,暴戾乖张,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愤怒的底气,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捏在章安仁手里,对于一个万事都要计算性价比的实用主义者来讲,无论怎么算,得罪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见蒋南孙。”   “我来找你为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应该继续追求蒋南孙,然后……”   他眨眨眼,说了一席话,李一梵面露为难:“这……章总,我做事情是有底线的。”   林跃说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没有底线的,何况我又不是叫你去抢劫杀人,所以这是一个选择题,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和你的道德观,你是要前者还是要后者?”   他点点腕表:“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实际没到一分钟,在秒针转了半圈多一点的时候,李一梵点点头:“我答应你。”   林跃提着包站起来:“合作愉快。”   李一梵强忍着内心的屈辱,跟他握了握手,亲自把人送离公司,看着走进电梯的背影一阵恶寒,喜欢跟人讲代价做交易的人……神话里称呼他们魔鬼。   ……   林跃觉得自己身上的煞气还是不够重,因为自己给李一梵忠告,李一梵没听,结果现在掉坑里了,他给杨柯忠告,杨柯也没听,公司步入正轨,接了一单生意又迎来唐欣加盟后,就主动给朱锁锁打电话,还说是自己威胁他曝光潘玲玲和唐欣的跳槽意图,他被逼得没有办法,所以一直躲着朱锁锁。   林跃这边是债多不压身,完全不CARE朱锁锁想把他一刀一刀切碎然后剁成肉酱喂狗的心理,他在意的是跟电视剧里大概情节差不多之下的小细节,知道财务总监潘玲玲、项目总监唐欣由精言离职,杨柯的想法是跟叶谨言唱对台戏,而且顺利打响第一炮,拿下了青浦第81号地块的开发权。   现在的杨柯可以说意气风发,别说不把章安仁当回事,一副叶谨言来了都得跪的样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朱锁锁没有过去做他的秘书,因为精言集团一下子走了三员大将,叶谨言要对付章安仁会更加吃力,按照范金刚的判断,董事会成员想的是精言内地上市后趁机减持股票,狠狠地捞一票,而谢嘉茵、章安仁似乎是为稀释叶谨言的股权,关键时刻踢他出局,实际上针对股份的争夺已经在H股开始了,股东们都在有节制地购入公司股票,为国内上市通过后的大战做准备。   范金刚还说叶谨言开除朱锁锁实际上是在保护她,了解了这些以后,她当然不好给杨柯做秘书,因为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叶谨言啊,成熟、沉稳、威严,有男人味儿和大人物的独特魅力,至于谢宏祖那个妈宝男……现在是朋友之谊占了上风,而且她对舔狗越来越没感觉。   听到范金刚说叶谨言最近压力很大,呼唤他的时候用了“范锁锁”这个称呼,她呢,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范金刚也很细心地给了朱锁锁叶谨言外出考察的行程单,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去找他。   跟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朱锁锁去见了叶谨言,并且主动示爱,结果碰了个软钉子,她气急败坏地逃回家,看到大献殷勤的谢宏祖,出于气叶谨言的想法也好,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也罢,总之她接受了他的求婚。   这对于蒋母来说是一件喜事,而喜上加喜的是,蒋南孙到底是建筑学院高材生,因为平时表现良好,还在监狱里帮忙做区域规划和装修设计,经过多次减刑,第二年初夏正式刑满释放。   蒋母要去迎女儿出狱,朱锁锁要去迎闺蜜出狱,谢宏祖这个未婚夫负责开车、准备火盆什么的,他还拉了小鹤的壮丁,那边蒋父和蒋老太也表示如果身体允许,也会到场接人。蒋南孙的小姨黛茜当然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日子,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还带了一个人来,一个让朱锁锁火冒三丈,拎起手包就想打的家伙。   没错,是章安仁。   朱锁锁想不通,黛茜为什么要带这个害得蒋南孙锒铛入狱的人渣过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叫我小姨夫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   要不是谢宏祖和小鹤拼命拉着,朱锁锁早已冲过去下手打人。   林跃怀抱一只独眼黑猫,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由三人身边走过。   前面是蒋母,她说了一句同样的话,手指不断划拨一串佛珠,看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内心泛滥的情绪。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里又不是你们家,我来看风景不行吗?”   到监狱门外看风景?这话没人相信,蒋母气得不断背诵金刚经,这是蒋南孙进去那段日子的成果,作为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而且缺乏主见的女人,她能干的就是每天去庙里求神拜佛,祈祷女儿吉人天相了,后来蒋南孙从预期五年徒刑改判一年徒刑,她觉得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漫天神佛,令事情迎来转机,之后便开始信佛,请了好几尊菩萨像供在家里,每天焚香叩拜,有点空闲就背诵《金刚经》《法华经》什么的。   一开始黛茜不让她信这个,可是又不能告诉姐姐真相,因为那实在难以启齿,后来干脆任她去了,毕竟有点事做不会胡思乱想,更不会想不开干傻事。   “小姨……”朱锁锁满脸不解,黛茜应该是最恨章安仁的呀,可她为什么……为什么……   这边没等来回应,那边伴随一阵嘎嘎声,大门角落的小门打开,一个头发被剪短的女人由里面走出来,身后是一闪而逝的民警,以及缓缓闭合的房门。   朱锁锁赶紧跑过去,拉着蒋南孙的手一抱:“南孙,你终于出来了……”   之前她也曾跟随蒋母探监,不过隔着铁窗面对守卫,那种环境肯定不会自在。   谢宏祖和小鹤一个端火盆,一个拿着寺庙求来的净水,帮蒋南孙去晦气,因为实际关押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很多电视剧里抱头痛哭的场面,蒋南孙越过火盆,抬眼间看到穿着长裙的黛茜,哽噎着叫了一声“小姨”,无论是蒋母还是朱锁锁,来探监时都有解释,她能只判一年,都是黛茜不断地和大罗沟通的结果。   也就在这时,黛茜身后人影一错,一张她无比厌恶的男人脸进入视野。   “是你?章安仁!”   “不,你不应该这样称呼我。”林跃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他把黛茜的身子往怀里一搂:“你应该喊我小姨夫。”   震惊。   错愕。   呆滞。   茫然。   不解。   愤怒。   委屈。   沮丧。   复杂的情绪在不同的人脸闪过。   蒋南孙的小姨夫?   什么时候章安仁成了蒋南孙的小姨夫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无视对面各人表情:“很惊讶是吗?亲爱的外甥女出狱,我这做长辈的,当然要来捧个人场对不对?”   “小姨?”过去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望黛茜摆出一脸怨妇像。   “他说的……没有错。”   伴随听起来有些言不由衷的回答,林跃将大红本丢到蒋南孙怀里:“今天早上才领的,还热乎着呢,权当你的出狱礼物,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红本本上的三个烫金大字比初夏的阳光还要刺眼。   蒋南孙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整懵了,她可以不信章安仁说的,但是无法忽视黛茜的回答和怀里的结婚证。   黛茜真的和章安仁结婚了……   蒋南孙和蒋母不知所措,朱锁锁很快醒悟,同以往的反应一样,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快步上前,扬起手臂扇向林跃的脸。   “章安仁,你这个畜生!”   啪~   朱锁锁的手被林跃一把握住,这时他怀里的黑猫喵呜一声窜出去,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在女人脸上刮过。   耳听一声闷哼,随着粗哑的痛呼,朱锁锁捂着脸向后退了一大步,谢宏祖赶紧过去扶人,夏侯落在地上转了半圈,四腿攒动,几个起跳钻进旁边的草丛没影了。   谢宏祖看到朱锁锁脸上流血,一下子火了,起身朝林跃扑来,却被他一脚踹中,捂着肚子趴在地上不断打滚。   “白痴。”   “好好的出狱日非要见血。”林跃扭脸看向蒋南孙:“就凭你这蠢货闺蜜的所作所为,我真后悔去年没有落井下石,提请法官从重从严处置,判你个十年八年。”   说完话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往地上一丢:“朱锁锁,这可是你动手打我惊吓了来时路上收养的流浪猫,遭受反击,如果因此毁容,可跟我没有关系哦,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儿上,这二百块拿去看医生吧。”   话罢转身离开,手臂轻动间,扑面而至的风送来一缕烟味。   “吃了好几次亏都学不乖的人,真不知道该说固执呢,还是愚蠢呢。”   “小鹤,快,愣着干什么?赶紧带锁锁去医院。”谢宏祖面悬冷汗,疼得手脚抽搐,这时还不忘给朱锁锁献殷勤。   蒋母走到妹妹跟前:“是为了救南孙对吗?”   黛茜抬头打量监狱围墙上的铁丝网,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蒋南孙听说看了小姨一眼,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黛茜为了她能被轻判付出了多少。   “蒋南孙!”   远方传来一道呼唤,她循声望去,打了个愣。   李一梵从奔驰车下来,目光扫过扶着朱锁锁快步离开的小鹤,做茫然状:“怎么了这是?”   蒋南孙摇摇头,未做正面回答。   李一梵一看她不想说,也不强求:“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蒋母、蒋南孙和黛茜上了李一梵的车,紧追谢宏祖三人离开。   ……   一周后。   谢宏祖带着愤怒的情绪找到他的母亲,谢嘉茵。   啪~   红本本摔在桌子上的声音。   谢嘉茵两眼紧盯儿子:“你这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问我什么态度?”谢宏祖咬牙切齿地道:“你打开它看一下就知道。”   谢嘉茵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结婚证,拿在手中轻轻翻开,几秒钟后又把它放下,慢条斯理地道:“东西我看了,那么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谢宏祖点着桌子说道:“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吗?居然跟别人结婚了,你就不难过,不愤怒吗?”   谢嘉茵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愤怒,民政局门口每天几千人办结婚证,几千人办离婚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我……”谢宏祖又惊又恼,指着谢嘉茵说道:“这你都能忍?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放肆!”这次轮到谢嘉茵动怒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指指点点。”   “我有什么资格管你的事?我有什么资格管你的事?”谢宏祖重复两遍这个问题,大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因为你被那个小白脸迷得连正常人的思维都没有了。”   谢嘉茵本就心存怒气,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炸了:“我没你这种为了一个女人跟亲娘反目的儿子,滚,给我滚出去。”   “为这种人生气,有必要吗?”   楼梯口传来一道男声,随着踢踏的脚步声,穿着紫色睡袍的林跃由上面走下来。   且不提他跟谢嘉茵的关系,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像谢宏祖这种为个女人能跟亲娘断绝关系的傻波伊玩意儿,有什么资格过来撒泼闹事?   挣钱给你吃给你喝给你读书和国内超越99.9%的年轻人的生活,因为一个拜金女和自以为是的爱情就背叛母亲和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就这种垃圾,导演和编剧还不断地给丫洗白、美化,简直了……果然在钱面前,三观连个屁都不算。   “是你?”谢宏祖看看林跃身上穿的睡袍,再看看谢嘉茵身上穿的睡袍,很明显是情侣款,他又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结婚证,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这个王八蛋怎么能够如此厚颜无耻!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一个你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如果袁媛的存在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结婚证的存在足以说明章安仁是个脚踏几条船的渣男,他以为拿过来给谢嘉茵看,能让她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结果怎样?她完全没有反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跟蒋南孙的小姨结婚,他难抑情绪说了点激进的话,居然被喊滚出去,还说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更加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个渣男章安仁,居然就在家里,而且跟她妈一副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亲密相。   谢宏祖的眼一下子红了,怒吼道:“你在我家里做什么,谁让你来这里的,滚出去,滚!”   “来这儿干什么?当时是陪你妈了,你给不了她的东西,我能。”林跃无视他脸上的狰狞,走到茶几旁边,由凉水壶里倒了些水在杯子里,端起来喝了一口,眼望桌面的结婚证说道:“你应该庆幸,我的领证对象是黛茜,如果换成你妈,以后见面你就得喊我爸爸了。”   “滚!滚出我……”   谢宏祖话没说完,便被杯子里泼出的水浇了一头。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聋了吗?谢嘉茵说从今往后没有你这个儿子,所以该从房间滚出去的人是你。”   谢宏祖抹了一把脸,朝沙发上坐的女人望去,发现她转过头去,默认了章安仁的说辞。   为了一个小白脸,为了一个吃软饭的家伙,她居然不要亲生儿子了?   谢宏祖指着林跃说道:“你要他不要我是吗?”   谢嘉茵没有回头,面向玻璃窗外面漆黑的夜晚:“如果你跟朱锁锁分手,我会考虑收回刚才的话。”   “行,行,你行。”谢宏祖一瞪眼:“谢嘉茵,你不要后悔。”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有的人呀,在社会上很怂,可是回到家里跟父母赌气任性时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二世祖眼见俩人都不搭理他,两手攥拳朝门口走去。   林跃拿起茶几上放的结婚证,非常非常有礼貌地道:“谢谢你帮我把结婚证送过来。”   谢宏祖在门前停了停,完事嘭的一声摔门而去。   还行,这货终于长了一回脑子,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热血上头过来讨打。   “怎么了?很伤心是吗?”   林跃坐到谢嘉茵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时间快到了……”   ……   蒋南孙出狱后没有去找王永正,也没有去精言工作。   因为有了前科,书是没法继续读了,找工作呢,大企业好公司也不会要她,就连以前给她介绍工作的同学,也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诿搪塞,毕竟谁也不愿意招收一个曾经敲诈勒索过上司的人,这期间李一梵对她不错,只要有空就约她出来吃饭,说一些开导她的话。   蒋母对此很满意,用她的话讲,以南孙现在的情况,李一梵还能不离不弃守护左右,这真的很难得。   第一天听觉得没什么,第二天也不会多想,第三天或许不置可否,第四天顶多笑一笑,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时间一长,蒋南孙难免会有动摇,觉得李一梵这人除了万事盘算性价比外,其他方面都不错。   另一边,在青浦第81号地块的竞标获胜的杨柯决定乘胜追击,目光瞄准桃浦一块滨河地皮,那里同样是精言志在必得的一块地,按照叶谨言的思路是,围绕上海及周边地区打造辐射布局的房地产网络,以提升精言的品牌溢价,进一步得到广大市民的认同,虽说质量是口碑的基础,但是如果宣传跟不上,那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局面,而打广告这种营销策略只能获得一时流量,从长远效果来看,不如在保证质量的同时,于各区布局,深耕大众认同。   有意思的是,除了杨柯和叶谨言,有小道消息称筹备了一年,谢氏集团布局房地产业的规划终于有了对应的动作,谢嘉茵的目标也是桃浦地块。   谢氏集团以前的核心业务是空调,倒也有同下级厂商合作,推出一些小家电,比如电风扇、热水器、加湿器、电压力锅什么的,还开了一条车载冰柜生产线,以求横向发展,打入冰箱市场,针对智能一体化家具的战略思想推广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像海信、创维这两家龙头企业明确表示支持,并投入资金共同研发AI智能系统,以实现这个足以提升居家生活体验的大目标。   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对于谢氏搞房地产开发的规划,总感觉有点不务正业,不过很快有人抛出消息,说谢氏是采用合作的方式来推进计划的,其商业伙伴是滨城一家口碑不错的房地产商,老板是个残疾人,拥有近十年的从业经历,称得上经验丰富。   业内人士觉得有好戏看了,这三家颇有渊源的公司,在桃浦地块的争夺上会有怎样的精彩表现呢?   与此同时,谢宏祖那边也没闲着,跟谢嘉茵赌气也好,奉行真爱至上也罢,反正谢宏祖要跟朱锁锁结婚了。   是的,哪怕没母亲的认同和祝福,他也坚持要娶朱锁锁为妻。   老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谢嘉茵停了谢宏祖的信用卡,但是以前用他名义买的房子没有收回去,小鹤这个有俩钱的跟屁虫也愿意在经济上给他支持。   别说朱锁锁不知道谢嘉茵和谢宏祖闹掰的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认为他们不会和好。   哪个女人会割舍掉和孩子的血缘关系,跟一个小白脸长相厮守,年轻夫妻还有审美疲劳的一天呢,再过一两年,或者谢嘉茵又看上了更年轻,更健美,更帅气的小鲜肉,自然会将章安仁一脚踢开。   再退一步讲,一旦她跟谢宏祖有了孩子,谢嘉茵能遏制住抱孙子的冲动吗?不能吧。   所以要对付富婆婆,只要抓住她的心头肉——儿子,妥协只是时间问题。   婚礼订在七月初,在外滩的茂悦大酒店举行,朱锁锁邀请了范金刚、叶谨言、杨柯、艾珀尔等人参加,舅舅舅妈那边也送去了请柬,来不来就不知道了,谢宏祖这边小鹤是伴郎,还有一群玩得不错的富二代哥们儿。   闺蜜的婚礼,蒋南孙不能缺席,蒋母和黛茜也来了,不过章安仁这个伪小姨夫自然是不受欢迎的。   朱锁锁的父亲没有来,跟电视剧里给出的理由一样,船上信号不好,接不到电话,林跃看这段时候挺无语的,谢宏祖和朱锁锁的婚礼是有多急迫呀,连通知她爸回国的时间都没有?强行给范金刚和杨柯加戏呗,或者说……朱锁锁根本就不怎么联系她亲爹。   考虑到这人在舅舅舅妈家住了十几二十年,扭头跟杨柯说这么多年来是蒋家人给了她家的感觉,举行婚礼的时候亲爹没来,舅舅来了,却让范金刚作为娘家人领进教堂,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完全遗忘了她的出身,那些有钱的富人才是她爹她娘,才有资格组成她的朋友圈,一个做海员的父亲,怎么配得上她这样的优秀人物呢?   外滩五星级酒店的西式婚礼,面对一群有头有脸的宾客,一个海员父亲外加一个黑人后妈,来了不是给她丢人嘛。   跟电视剧里不同的是,朱锁锁的舅舅舅妈表哥都没来,不过王永正来了,他没有被蒋南孙拉壮丁,去解决朱锁锁的后顾之忧——赵玛琳。他是来找蒋南孙的。   作为一个优质海王,从来都是他甩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女人甩他?何况还是他很喜欢的女人,所以他一直想要当面问个清楚,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被分手。   因为朱锁锁搬家了,黛茜又不肯说新地址,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道出心中所想,直到今天邮箱里多了一封匿名邮件,内容是关于朱锁锁婚礼的,有地址、时间和参加人员,前女友的名字赫然在列。   于是乎,蒋南孙在后面帮朱锁锁盘头发的时候被堵个正着。   “蒋南孙,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跟我分手?”王永正无视她脸上的惊慌错愕,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我最喜欢棒打鸳鸯了   “王永正?”   朱锁锁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来到婚礼现场。   之前拟定宾客名单时,蒋南孙也在场,明确表示要对王永正保密,就算黛茜在跟章安仁结婚这件事上已经和蒋母吵了好几架,想来也不会出卖蒋南孙,范金刚更加不会多嘴,那是谁把她跟谢宏祖结婚的事透露出去的呢?   “你松手,松开……你弄疼我了。”   王永正无视蒋南孙的挣扎和明显底气不足的呵斥,死死地抓着她的手:“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蒋南孙人淡如菊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了。”   王永正说道:“我不信。”   “王永正。”朱锁锁提着婚纱走到他面前:“你先放开南孙,放开呀。”   “我不放。”王永正大声说道:“是不是你爸逼你的,你说啊,是不是?”   蒋南孙低着头不敢看他:“不是。”   她越是这样,王永正越是不肯放弃,对于朱锁锁的拼命使眼色和侧门走进来的伴郎小鹤视若无睹,来这里前他就下定决心了,就算在婚礼上惹出乱子,也要搞清楚蒋南孙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他一方面咽不下这口气,一方面又觉得只要两情相悦,就没有难以克服的困难。   “蒋南孙!你今天不跟我说实话,我不会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王永正的手腕,用力往外掰,他扭头一看,发现不是小鹤,小鹤去扶朱锁锁了,因为婚纱的下摆太长,新娘子不小心踩了一脚,险些绊倒。   是一个男人,穿着白色的休闲西服,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头发处理的也不错,斯斯文文,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锋芒。   “松手,如果你再不松手,我会报警。”   看到他的瞬间,王永正懂了,慢慢地放开握住蒋南孙手腕的手。   李一梵趁机把人往背后一带,挡在两人之间:“王先生,我知道你,我叫李一梵,现在是蒋南孙的男朋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王永正细打量几眼,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蒋父没跳楼前带蒋南孙外出吃饭见的相亲对象,关键时刻还是他过去救场的,事后蒋南孙告诉他,对方不仅年纪大,而且离异,带着一个男孩儿,言语间颇多不屑。   是啊,相亲对象是一个能做她叔叔的人,而且一嫁过去就要当后妈,这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文艺女神来说,简直是侮辱。   “是你?”王永正面带失望看向蒋南孙:“为什么?”他为她感到悲哀,他觉得李一梵根本配不上她。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是蒋南孙在说话,也不是朱锁锁和李一梵,声音来自门外。   小鹤看过去后脸色大变,心说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朱锁锁更是勃然大怒,下意识摸了摸差点留下疤的脸:“你怎么来了?我的婚礼不欢迎你。”   “我是代谢总来送礼物的,放心,没打算参加你们的婚礼,只不过听到后面有点吵,跟过来看下热闹。”林跃笑着说道:“王永正,你是不是很好奇她为什么选个离异带孩的怪叔叔,也不要你这个有为青年,我这个做小姨夫的就发发善心告诉你实情好了,因为呀,蒋南孙敲诈勒索上司被法院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谢嘉茵不喜欢朱锁锁,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母子俩人彻底闹掰,矛盾上升到断绝关系的地步都不知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谢宏祖也没跟朱锁锁讲,俩人结婚,亲朋好友通知了一遍,总不能把亲娘落下吧。   站在谢宏祖的立场上,绝对没有劝阻必要,因为就算通知了,谢嘉茵也不可能来,所以就没有管这件事,朱锁锁也认为谢嘉茵来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没有想到准婆婆非但没来参加婚礼,还把一个不受欢迎的家伙支来现场,说什么送礼物。   这就是她的礼物吗?   “章安仁!”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他痛揭蒋南孙伤疤,不管当事人气不气,反正新娘子没法接受,抄起右手边放的吹风机就要砸人。   “既然是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怕名声不好,你别犯罪呀。”林跃一面说,一面带着朱锁锁往大厅跑,小鹤在后面追,生怕朱锁锁踩到婚纱下摆把自己摔了。   看热闹的宾客也跟着往外涌,而王永正呆呆地看着蒋南孙:“南孙……”   蒋南孙面无表情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一梵用饱含警告意味的目光盯着他:“王先生,你还嫌惹出的乱子不够是吗?”   蒋南孙因为敲诈勒索罪被判刑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王永正和章安仁“一唱一和”,在婚礼现场这么一闹,她的名声在朱锁锁的朋友圈儿算是毁了。   哗~   “那是朱锁锁?”   “不是吧?”   “什么情况?”   “……”   前方大厅响起一片议论声。   蒋南孙看到朱锁锁紧追章安仁出去,以为她出了意外,不愿意跟王永正继续纠缠,转身往大厅跑去。   T型台前面围了一圈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中央大屏幕。   画面里的女主角穿着清凉的背心,脸红的像一团火,她的面前放着一排酒杯,有满的,有喝空的,还有歪倒一边的,滴滴落下的酒水打湿了桌布。   “我跟你说,我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时候练过划拳,一般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不行!”   “我不行?我不行怎么把你喝成这样了?”   “我让你的知道吗?我让你的!”   “嚯,这么豪爽呀,你在酒吧上班也这么跟人喝吗?”   “啊,怎么了?不行吗?”   “你就不怕别人把你灌醉了动手动脚?”   “他得先有灌醉我的能耐才行。来,别光说呀,再来……十五……哈哈,输了吧,喝。”   “喝就喝。”   灌满酒的杯子被一只手端起来,呲的一声响后又放下。   朱锁锁晃了晃长发,双眼迷离看着镜头:“都说了你不行。”   “听说谢宏祖在追你?”   “没错,可是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   “叶谨言啊。”   “叶谨言?他都能做你爹了。”   “那有什么呀,你看吧,有钱,有地位,有身份,踏实沉稳,气度非凡……你不知道吧,他还很有趣呢,看短视频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我特想照顾他,搂着他的头放在怀里,告诉他我喜欢他很长时间了。”   “跟马师傅交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骗子!”   “好,不提马师傅,说说谢宏祖,谢嘉茵让我劝你别再缠着她的儿子。”   “那个老女人……是他儿子缠着我好不好?”   “那你可以明确拒绝他呀。”   “我为什么要拒绝他,我干嘛要拒绝他?”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叶谨言呀。”   “万一叶谨言不喜欢我呢?”   “所以谢宏祖是你的备胎?”   “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那你告诉我,怎样做你才肯拒绝谢宏祖?钱?房子?车子?只要你说个条件,都可以谈。”   “其实很简单,你让叶谨言娶我……哈哈哈,怎么样,章安仁,你没辙了吧,你不是牛吗?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搞不好我还真能让叶谨言娶你。”   “呸,我不信。”   “……”   大屏幕上放映的是朱锁锁和人划拳喝酒的视频,从对话来看,坐在她对面没有露脸的人是谢氏集团副总裁章安仁。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朱锁锁在八九分醉情况下说的那些话。   她喜欢的人是叶谨言,而谢宏祖这样的富二代只是她的备胎,那么今天的婚礼算什么?备胎转正?   想想也是,富二代上面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婆婆,而叶谨言呢,没儿没女父母双亡,这要是一嫁,没两年老头子嘎嘣儿死了,财产不都是她的吗?   现场气氛极其尴尬,宾客们的目光集中在被小鹤扶着的朱锁锁脸上,她显然也被大屏幕上的一幕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谢嘉茵会送了这么一份充满惊喜的礼物。   当然,也有人去看不是视频主角,却一点不输男主角章安仁重要性,或者说更胜一筹的男人——谢宏祖。   他在跟一个女人拉扯,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赵玛琳,谢嘉茵为儿子物色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妻,难怪刚才后面出了乱子他没露面,原来是被她绊住了。   那么,究竟是被横刀夺爱的赵玛琳可怜呢,还是一直被当备胎的谢宏祖可怜呢?   就在蒋南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林跃走到大屏幕下,望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说道:“这是谢总给谢宏祖的第一件礼物,是的,还有第二件……”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叶谨言,你被耍了   林跃说道:“从今天开始,谢宏祖不再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就是取消谢宏祖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但是细细琢磨就会发现,这是废太子呀,关键是谢嘉茵就这一个儿子,那么局面就微妙了,这是不是说……谢嘉茵要和谢宏祖断绝母子关系?   看来谢嘉茵对这个儿子真是失望透顶。   谢宏祖最大的价值是什么?谢嘉茵的儿子,谢氏集团的继承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对比普通人他强在哪里,朱锁锁还会和他结婚吗?就算她想,谢宏祖呢?愿意背着备胎的骂名跟一个和老男人不清不楚,还在酒吧干过的陪酒女一起过日子吗?   婚礼变成了闹剧现场。   那边杨柯上台动手打人,被林跃一脚踹倒在地。   “杨柯,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往出口走去。   范金刚本来在后面打电话,给叶谨言汇报婚礼现场的情况,说到章安仁时目光往门口一瞟,与朝里张望的南方对上了:“咦,她怎么来了?”   “范金刚你说什么?”扬声器里传来叶谨言的问话。   “没什么,我刚才看到南方了。”   “你告诉朱锁锁,我马上就到。”   “……”   范金刚挂断电话,发现部分宾客正往外面走,是避免尴尬,也是各怀心思。   完了,一场婚礼成了闹剧。   那边蒋南孙也在跟王永正发火:“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南孙,我……”   他很无辜,真的很无辜,明明是章安仁的锅,怎么就扣自己头上了。   蒋南孙不想听他的解释,不愿意跟他纠缠:“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看看她身后站的李一梵,王永正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赵玛琳也走了。   留下一脸难堪的谢宏祖和左右为难的小鹤。   杨柯被人扶到一边,他叫了朱锁锁两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此刻,驶向茂悦酒店的宝马七系车厢里,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正手握电话大发雷霆。   “王飞宇,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浦东和宝山的两块地让出来了,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叶总,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去年范金刚和朱锁锁去滨城找你谈地皮的事,你录下来的视频为什么出现在朱锁锁的婚礼上?”   当时他为什么妥协?很简单,就是因为王飞宇手里有朱锁锁醉酒吐真言的录像,一旦视频流传到网上,不只会让他面对舆论压力,还会毁了朱锁锁的名誉,现在呢?视频出现在朱锁锁和谢宏祖的婚礼上,他能不愤怒吗?   “叶谨言,当初你背着我们兄弟偷偷买地,不念朋友之谊时有想过今天吗?你可以无情无义,我也可以出尔反尔,对不对?这是章总教给我的生活小窍门,对那些可恨的家伙,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咚~   扬声器里传来联线中断的声音。   叶谨言把手机拿开一些,仰头看看后视镜里那张怒容满面的脸,催促司机再快一点。   这时一辆颜色醒目的宝马Z4由窗外驶过,他直起身子看去,对面似有一根中指抹过。   他没有看错,确实有人在对他竖中指。   “章总,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跃目视前方,微笑说道:“哦,遇到熟人了。”   “熟人你送中指,这样不好吧?”   南方无法理解他的做法,既然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比中指太没礼貌了。   林跃说道:“你觉得对于叶谨言,我有必要给他留面子吗?”   “……”南方张了张嘴,许久才憋出一句话:“章总,你跟叶谨言……真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吗?”   “没有。”他说的很干脆,不假思索,没有任何犹豫,这充分说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   “为什么?”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她笑了笑,系统设定如此,他能怎么办,跟它去讲道理,让换一个任务?   眼见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南方没有强求。   “今天的事……”   “你觉得有点过分对吗?”林跃踩下刹车,看着前面那辆大众帕萨特的尾灯说道:“谢宏祖屁颠屁颠跟在朱锁锁身后时,有没有顾及过谢嘉茵的感受?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并不是真心喜欢他,我只是在帮谢嘉茵的忙。而且不要指望我会对一个见了面不是骂我畜生,就是骂我人渣的女人保持尊重,无论是她,还是蒋南孙,都不配。”   “你……真跟蒋南孙谈过恋爱啊?”   “这事谁告诉你的?”   “骆佳明啊。”   “多嘴的家伙。”   “他还说,你的人生信条是跟女人不讲道理,只讲法律。”   “我跟你不讲道理吗?”   南方认真地想了想,笑了:“那倒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头去,表情变得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拾笑靥。   她到谢氏上班差不多一年了,章安仁待她很好,并没有因为她是范金刚的侄女便处处提防,相反很认真地帮助她提升自己,尽量地把大学教的东西学以致用,平时最多在她是间谍这件事上阴阳怪气地揶揄几句,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忐忑,有点怕,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再听到类似的吐槽,她要么莞尔一笑,要么毫不示弱地贫嘴反讥。   关键是他并非对她一个人这样,从市场部到后勤打杂的,几乎每个人都很尊敬他,跟外界说他是小白脸、吃软饭的形象完全不同。经过半年多的观察,她也确信章安仁是一个超有能力的人,不是他离不开谢嘉茵,是谢嘉茵离不开他。   不过她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上面拐弯抹角问过了——这位对那些兢兢业业工作的职员很有耐心,有时候甚至帮忙解决家事的章副总——比如曾为设计部一位员工孩子上学的问题去找教育局的领导,再比如给市场部新人的患病父亲协调医院床位,为什么对朱锁锁、蒋南孙、叶谨言、谢宏祖等人抱有很深的成见,深到她无数次的试探劝说都以无效收场?   她夹在他和舅舅范金刚之间,真的很为难。   确认章安仁当得起谢嘉茵“左膀+右臂”的名号后,范金刚要她辞职的话已经说了五六遍,她每次都说尽快,可这个“尽快”拖了好几个月也没结果,卧室纸篓里写着辞职书的纸团加起来能塞满一个行李箱了吧。   “我都当你助理快一年了,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用的什么香水。”   车子缓缓驶入谢氏集团大楼-1层停车场时,南方又抛出两人间老生常谈的话题。   林跃冲她眨眨眼:“不是不说,时机未到。”   “又是这句话。”她很无语,同样的说辞都用半年了,他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点的。   俩人刚从车上下来,南方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打量,表情微变。   舅舅范金刚来电。   “我先上去了。”林跃仿若不知,指指电梯间,面朝轿厢走去。   目送他离开,南方按下接通键,把手机移到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充满怒意的质问,质问她既然去了朱锁锁的婚礼现场,为什么没有把章安仁要搅黄俩人婚礼的事告诉他。   她能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五分钟后,她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行尸走肉一般往电梯间走去。   因为今天的事,范金刚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来到楼上,新招的前台小妞儿亲切地打招呼,南方强颜欢笑,快步走过办公区,推开副总办公室的门。   “来得正好,U盘里的东西帮我打印出来。”   林跃在忙手头的事,没有注意她的表情,随手拉开抽屉,把一个U盘递过去。   “哦。”   南方答应一声,接过U盘离开办公室,回到工作岗位,往USB接口一插,点开盘符一瞧,整个人惊呆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身献曹营,心许曹贼   林跃在婚礼现场这么一闹,仪式当然无法继续下去。而叶谨言的到场更让局面火上浇油,虽然他是在地下车库见的朱锁锁,但是“好巧不巧”被赵玛琳拍了照,还给爆料到本地论坛。   这下事情大条了,精言集团总裁叶谨言和前助理有私情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公司里上上下下也在议论这件事,毕竟朱锁锁的名声之前就很差,直到一个倒霉孩子说闲话被叶谨言听个正着给开除了,众人才闭上嘴巴,只敢用眼神交流来表达对叶谨言的鄙夷。   富豪的性丑闻其实不算什么,有钱人嘛,谁不想多玩几个女人,关键是叶谨言刻意营造的人设和老少配太不搭了,难免让人形成他是伪君子的认知。   都知道董事们不怎么和睦,叶谨言和章安仁的矛盾很深,现在战火延续到生活层面,难不成他会忍气吞声,低头认栽?   当然不会。   几天后,有人在天涯论坛爆了一个大瓜。   是关于谢嘉茵的,也可以说是谢宏祖和朱锁锁结婚闹剧的后续发展。   空调女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便她再不喜欢准儿媳,也不宜外扬家丑是不是?可她就这么做了,视社会上的舆论为耳旁风,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就因为一个章安仁?可能吗?谢嘉茵这样的人,跟那些凭着老公或者娘家的背景捞的盆满钵满的富婆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白脸就失了方寸。   就像那句话说的,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漂亮女人,也从来不缺帅气的男人,钱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现在他们懂了,谢嘉茵为什么有底气跟他儿子撕破脸?因为她有了第二个孩子。   当然,这不是说她怀孕了,以40岁的年纪生孩子太危险了,她跟人签了一份DY协议,从右下角的日期来看,只怕孩子都要出生了。   这场豪门的伦理大戏看得吃瓜群众津津有味,而谢嘉茵的做法更是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合不合法且不提,因为国内不合法不意味着国外不合法,孩子是谢嘉茵和谁的,这是一个最热门的话题,多数人认为是章安仁的,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还有别的选择。   舆论的大漩涡把章安仁和谢嘉茵都卷了进去,一下子转移了大众对叶谨言和朱锁锁老少配赛狗屁事件的视线,有心人细细琢磨片刻,认定背后有公关力量存在,也就是说,叶谨言开始反击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网络爆料持续发酵的第五天,谢氏集团对外发表了一份声明,内容是鉴于最近的舆论形势对谢氏集团造成了不良影响,董事会经过研究讨论,决定免去章安仁集团副总裁的职务。   该声明在社会上引发如潮反响,有人觉得处罚有点严重,有句话叫法无禁止既可为,你情我愿的事情,董事会管得也太宽了,有人觉得是谢嘉茵承受不了舆论压力,想要丢车保帅,也有人义正言辞地说办公室恋情就是不应该。   这期间不知道谁在网上晒了一张章安仁和黛茜的结婚证,一些人恍然大悟,认为谢嘉茵借题发挥撸了章安仁应该是发现他移情别恋,跟精言集团的副总裁搞在了一起,这董事做的……跟商业对手副总裁做床上去了。   也有人把焦点放在黛茜的年龄上,在网上发表特别佩服章安仁的言论,说他简直就是熟女杀手。   与此同时,面对外界流言蜚语和集团员工的议论,黛茜并没有公开解释自己为什么跟一个曾经让她险些坐牢的男人结婚,还向叶谨言提交了辞职报告。   总之,由朱锁锁和谢宏祖的婚礼开始,发展至谢氏集团和精言集团管理层变动的年度大瓜,国内网友大呼过瘾。   傍晚,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柏油路和新画的交通标志线,穿着长裙的女孩儿顶着一本书快步逃离,白色的板鞋和飘扬的裙裾是青春的颜色,隔壁红墙的窗户后面闪过一张戴眼镜的老妪脸,轻轻地关上了玻璃窗,一粒水珠撞得头破血流,哭着叫着蜿蜒而下。   南方从图书馆走出来,被迎面而来的男人堵在门口。   雨不大,只是湿了一点那人的头发。   “骆佳明?”   她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但是她能猜到他为什么而来。   “事实证明章大哥错了,他就不该相信你这个女间谍。”   骆佳明盯着她的脸,死死盯着:“他在董事会上说U盘是外出的时候丢掉的,不关别人的事,董事会的人信了,但是我不信,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事后我检查过你的电脑,你猜我把已删除数据恢复后发现了什么?”   南方的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章大哥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你。”骆佳明说道:“外面的人以为董事会研究决定免除他的职务是因为和谢总的关系,不过我想你很明白,这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说辞,真正的原因是那个U盘里除了DY合同,还有谢氏集团针对桃浦地块的商业资料,这是集团涉足房地产的第一步,董事会的人都指望章大哥和谢总花了半年时间敲定的方案能够力挫群雄,但是现在他们的希望破灭了,‘海威’转投精言怀抱,以致谢氏承受重大战略失败。他完全可以把你供出来,减轻自己的责任,同时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为窃取商业机密的犯罪行为付出代价,可是他没有,不仅如此,还叮嘱我不要把真相说出来。南方,你在谢氏这一年时间,他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后悔过吗?你愧疚过吗?”   这是一个很有力度的问题,然而说完这些话后,骆佳明并没有耐心等待她的回答,直接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当然后悔,他当然难过,不然也不会跑回学校来躲避社会上的纷纷扰扰。其实除此之外,她还十分想念,想念那张小小的办公桌,想念因为晚上追剧熬太晚,第二天趴在桌子上睡着,章安仁会用中指轻轻敲打桌面,让她回家补觉时一本正经的脸,这一幕总会让她想起上高中时暗恋的语文老师,不一样的人,但对她是一样的偏爱。   是的,她很想念他,可她根本没脸去见他。   朱锁锁和谢宏祖的婚礼难产后,范金刚告诉她叶谨言知道她也跟去现场后很生气,怀疑她已经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个南方,是一心向着章安仁的南方,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可能会被辞退。   她一个今年才正式毕业的小姑娘,哪里分得清舅舅的话是试探,还是实情,为了保住他的工作,只能选择提供U盘里的资料——一份由章安仁策划,谢嘉茵签字的DY协议,一个谢氏集团筹划半年的房地产方案。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叶谨言发起反击,精言集团拿到桃浦地块,谢嘉茵陷入舆论漩涡和章安仁被辞退。   “在她的帮助下”,舅舅的工作保住了,不仅如此,叶谨言还夸了她一番,邀请她去精言集团工作。   从结果来看,范金刚交给她的任务圆满完成,然而她一点都不开心,或者说,这半个多月时间过得很糟糕,即便躲到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校园里,也无法消除内心的不安和愧疚,还有与日俱增的想念。   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她,有没有骂她?有没有后悔招她进入谢氏?   无视淅淅小雨走过傍晚的街,她到附近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家了,在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后被噩梦惊醒,之后便再难入睡,于是起床去看韩剧,只是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会反复想起骆佳明说的那些话。   就这样时间来到半夜1点,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她转过脸去一瞧,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手一哆嗦,险些把水杯里的水洒到键盘上。   来电人……是章安仁。   自从她在办公桌留下一封只有“我走了”三个字的辞职信后,章安仁就再没给她打过电话。   当谢氏集团发表声明解除他的副总裁职务时,她以为他会打电话过来臭骂她一顿。   没有,直到昨天都没有。   然而现在……   她对着手机慢慢伸出手,中途却像是触电似地缩回去,眼神变幻数次,嘴唇抿了又抿,最终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她做好了被骂贱人的准备,做好了被骂婊子的准备,就像他破口大骂朱锁锁时那样,她也做好了骂不还嘴的准备,只要能让他消气就好。   “你好。”   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令她十分意外,因为并不是那个熟悉的章安仁。   “你……是谁?”   电话那边的人解释道:“我是SPEAK LOW的经理,你是这部手机主人的朋友对吗?”   南方如实答道:“没错。”   “哦,是这样的,这部手机的主人喝大了,而我们快要打烊了,我想如果你跟他关系不错的话,能不能过来把人接走,或者通知他的亲属来一趟?”   “他……喝醉了?”   “是,烂醉如泥。”   要说喝酒,印象里的他特能喝,跟客户谈生意,从来都是他把别人喝趴下,今天居然醉到不省人事,可想而知他喝了多少。   “我现在马上过去,你们的地址是?”   “复兴中路579号。”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南方没有犹豫,更没有多想,穿上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才下过雨的街上有点凉,路灯照着附近小小的水洼,漫出一团橙黄。   南方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师傅报了酒吧地址。   上海是一座有丰富夜生活的城市,驾驶位上的老男人没有废话,载着她驶向市中心。   二十分钟后来到目的地,她下车后找了好一阵才搞清楚这家酒吧的门道,移开一楼书柜走上二楼,巡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又噔噔噔上了三楼。   琳琅满目的威士忌酒瓶不重要,弥漫整个空间的酒香也不重要,她一眼就看到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右手前面一点的地方放着三瓶大摩12年,两瓶已经空了,最后一瓶还剩不到三分之一,那颗鹿头被吊灯照的银辉闪闪。   “你好。”酒吧经理迎上来,试探着问:“是刚才跟我通电话的女士吗?”   南方说道:“对,是我,我是来接他回去的。”   “请跟我来吧。”   酒吧经理一边引着她往里面走,一边介绍情况:“那位先生从傍晚过来在吧台前面坐下就没动过,一个人喝到深夜,酒保试着劝过,但是根本没用,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糟心事,非要借酒浇愁。直到店要打烊了,我就想着看能不能把他叫醒,当时见他身下压着一部手机,解锁后发现拨号盘已经键入一串号码,想来应该是熟人朋友什么的,便试着打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威士忌多数是700ML规格,这两瓶多起码有三斤,南方看着吧台上的人除了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酒吧经理不知道他为什么借酒浇愁,她很清楚。   “章总……”   说完或许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她学着骆佳明唤了一声:“章大哥”,还用手推推他的肩膀。   “嗯?”   人没动,只是发出一道鼻音很重的应答。   酒吧经理感慨道:“他的酒量可真好,一般人喝这么多,早就人事不知了。”   他是真佩服,也是真担心,喝这么多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酒吧是要担责任的,说实话,活了三十多年,他就没见过有人三斤高度酒下肚还能对别人的呼唤做出反应,哪怕不是一口气喝掉,而是断断续续喝了五六个小时。   “能帮我把他搀到楼下吗?”   “当然没问题。”   酒吧经理巴不得这么做呢,赶紧吩咐酒保过来,七手八脚地搀起林跃,慢慢送到外面的街上。   南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人安置好,对外面的说声谢谢,招呼司机开车。   她以前去过他的家,知道地址,司机小哥望着后视镜直摇头,感慨自己绝对不敢喝成这样,敢喝成这样的,那都是有恃无恐,知道有人担心有人接的人。   南方没有在意车厢里酸溜溜的滋味,看着那张微微皱眉,不知道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的男人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浦东一座小区门口停住,南方跟小区保安好说歹说才被放行,司机小哥帮忙把人扶出来,确定她能把人搀进去后才安心离开。   尾灯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俩人已经进入单元楼,因为靠得很近,能够嗅到他身上那股酒气都压不住的香水味,跟以前一样,闻起来很熟悉,也很安心。   从电梯出来,用钥匙打开房门,她搀着他走进曾经来过一次的小两居里,门口放着画架,中间夹着一张纸,但是跟上回过来不同的是,纸上画得不是建筑,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是她。   南方的腿晃了晃,险些绊倒,这时一只独眼黑猫由房间里踮着脚尖走出,看到她后喵喵叫了两声,完事窜到阳台的椅子上,半卧下来,旁若无人地舔着爪子。   南方把他扶到三人沙发上,看了一眼茶几放的凉水壶,里面只剩下一点凉白开和粉末样的水垢。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烧点水。”   “唔……”   听到一声似是而非的回应,她端起面前的马克杯去厨房了,以前跟客户拼酒,把人喝趴下后章安仁都会让她去倒杯清水,里面放两颗甭管什么类型的糖块,说来也神奇,把水喝完十几二十分钟,醉意一准儿缓解。   五分钟后,她端着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由厨房出来,走到沙发坐下,扶着他的胳膊把水杯递过去。   “来,喝点水醒醒酒。”   怀里的人睁了睁眼,缓缓转过头,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南……方?”   “嗯。”她点点头,不敢跟他对视。   便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抓住,一股大力拉着她往前去。   “你……”   唔……   嘴巴被堵住的声音。   噗~   杯子掉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水洒了一片。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凌乱的床上。   哗~哗~   洗手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冲水声。   五分钟后水声停止,伴着一阵脚步声,南方裹着浴巾走进卧室。   靠近窗户的床头坐着一个人,阳光像是要把他的背影劈开,缕缕香烟摇曳而起,从后面看去的像一尊沉静的古佛。   “你醒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有几分紧张,有几分高兴,还有几分难言的满足。   林跃没有回头:“昨天……我对你……”   南方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内疚,我一点都不怪你。我知道你把女朋友送去澳洲留学了,不会强求你对我负责的,而且……这是我欠你的。”   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了报复蒋南孙,打击叶谨言,可以和黛茜协议领证做样子,为了报答谢嘉茵的知遇之恩可以跟她生孩子,听起来是很过分,然而说到底这就是个人作风问题,只要女方不追究他的责任,连道德败坏都算不上。   昨天骆佳明说得很清楚,他知道是她干的,手里也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可他愣是把所有过错都扛了起来,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门口画板上的画,以及昨天晚上的事。   就像她知道章安仁有女朋友,还是难以自制地想念他一样,他是否也有这样的困扰?   感情的事,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林跃转过身,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你这是在开导我吗?”   他很无语,一个才出象牙塔的感情菜鸟开导资深海王?这太搞笑了好么。   当然,他知道南方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工作没了就喝成那样,如果再陷入感情纠葛中,那不是要把自己逼疯啊,她不愿意昨晚的事再发生,干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何况她对他本就亏欠良多,本就好感度爆棚。   南方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既然如此,那我也实话实说了。”林跃说道:“曝光DY协议,泄露集团方案,害我丢了副总职位,这么大的罪过,睡一觉就完了?”   南方说道:“那你说吧,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你说呢?”   她这儿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个男人突然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丢。   “啊~”   惊呼声吓了楼梯口买饭回来的阿姨一跳,手里的油饼和白粥差点儿掉地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范金刚,你的侄女我笑纳了   一直在床上瘫到中午,南方才在发出一道懒洋洋的长吁后爬起来,迎面而至的是那个叫夏侯的小东西,站在半掩的门口充她眨了眨眼,要说表情,可以说面无表情,也可以说有些嚣张,相当欠揍。   她一丝不挂地跑过去,想要把它从地上抱起来,然而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那黑猫用鄙夷的目光喵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小屁股一颠一颠,小尾巴一翘一翘,跑掉了。   呲~   这时一阵食材下锅的声音传来。   她带着好奇走到厨房门口,只见橱柜的砧板上放着剁碎的干辣椒,旁边是斜切的葱段,再往前面的瓶子里装着花椒,盖子上面放着一盒豆腐。   咕嘟~   声音来自水槽旁边的铁盆,里面是一条四五斤重的黑鱼,活蹦乱跳的。   她眼睛里的章安仁围着围裙站在燃气灶前面,一手锅把一手勺,推、拉、转、颠,两者碰撞锵锵作声,下面的气焰幽蓝,上面的烟机嗡嗡,油香飘得满屋都是。   “你的厨艺真好。”   林跃转头一瞧,见她倚着推拉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   “以前工作忙,没有时间下厨,现在手头没事,再不练练会手生的。”   这话说得……   南方很无语,因为总有种第一次陪他去见客户,他对她说我酒量一般般,关键时刻记得给我打电话假装女朋友查岗的调调,事实证明就没他灌不趴下的客户。   就说这颠勺技巧,火候掌控,调料配比,刀功勺功……无论怎么看,她都不认为是居家男性能够达到的水平,就拿她爸来说,打结婚起就怕老婆,虽然私底下总说她妈和她舅长反了,不过表面老实的紧,承包了二十多年的厨房,够熟练了吧,可是跟章安仁一比,那就是个弟弟。   这家伙是打娘胎起就开始做菜了吗?   她在推拉门前站了一会儿,菜将出锅前走到他的身后,把头凑过去:“现在我知道你用的什么香水了?”   林跃斜了她一眼:“什么香水?”   “男人的体香。”   啪~   灶口的火灭了,不过锅里的浓汤还在咕嘟嘟冒泡。   对面的男人把围裙一摘,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   “啊,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厨房,会被对面大楼的人看到的。”   “知道这里是厨房你穿得这么‘清凉’跑过来,该罚!”   ……   范金刚并不知道她的外甥女不仅身陷曹营,连心都给了曹贼,他这边昨天才送走黛茜,今天又看着王永正收拾个人物品离开,就在刚刚。图书馆计划的另一位骨干李昂也把辞职信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黛茜是因为和章安仁的夫妻关系曝光,感受到叶谨言的猜忌,带着沮丧和失望走的,她上飞机的背影充满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无奈,很像悲剧电影里的角色。   而王永正,他很清楚王永正为什么辞职,蒋南孙因为敲诈勒索被判刑的事情影响了他们的关系,李一梵的存在更是摧毁了俩人仅有的一丝可能,王永正还留在上海干什么?   他想不明白的是李昂为什么也要走,叶谨言对他很好啊,公司没有亏待他啊。   你说这事儿搞得,精言拿下桃浦地块,IPO进程也到了关键性一步,精言的形势可谓一片好,但是大家为什么都走了呢?   朱锁锁和谢宏祖闹掰后去了杨柯的公司,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叶谨言承受的压力不小,谢嘉茵受制于网络爆料把章安仁开了,这边儿要是明目张胆地召回朱锁锁,董事会的人会跳脚骂娘的。这么多年来,精言集团一直走的是精品战略,深耕品牌口碑的同时也花了很多力气在叶谨言的人设营造上,是,谢朱二人的婚礼闹到最后一地鸡毛,叶谨言的名誉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可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对老少配有实质性的进展呀。   叶谨言要他给朱锁锁送过钱,但是她没有收,看得出来是在为叶谨言不够勇敢,做不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一心迎娶前助理的事生气。他替叶谨言解释了——站在一个明星企业家的立场上流言是可畏的,但是朱锁锁不理解呀,而她又需要交房租,维持日常生活,家里还有一个每天信神拜佛的蒋母,以及没有调整好心态的闺蜜需要照顾,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她妥协了,明知道杨柯一直在跟叶谨言作对,也只能一头扎进去,做了总经理秘书。   叶谨言知道后大发雷霆,把办公室里的镜子都砸坏了。   “唉!”   范金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糟心事都赶一块儿了,这时候如果再给叶谨言送去李昂的辞职信,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范金刚决定把这事儿压一压,过两天再说。   这边拿起手机,准备给王永正发条消息,问问他是否知道李昂辞职的原因,突然发现半个多月没动静的章董发了一条朋友圈。   随手一点,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照片,汽车中控台前是十指紧扣的男人手和女人手,说明文字是“这样开车要慢一点”。   商场失意情场得意嘛,这没什么,可关键是范金刚认识女人手腕上戴的那块表,肖邦雪山傲翼系列,跟他送给南方的毕业礼物一模一样。   这什么情况?   他慢慢坐下,眉毛一点一点扬起,眼睛里的怀疑越来越浓,一分钟后猛地抓起手机,拨通南方的电话号码放到耳边。   “南方,你在干什么?”   ……   杨柯盼来了期待已久的朱锁锁,要说他为什么喜欢她,很简单,敞亮呀。那张大嘴,一说话哇哇的,比很多老爷们儿都豪爽。关键吧,会来事儿,没钱也要装门面,月薪3000块敢买一万的裙子,做销售这行,能花钱是第一步,能花钱才有动力赚钱,能花钱会花钱的那种人,一般来讲挣钱的本事也不会差。   然而朱锁锁和李昂入职以后,他的好运似乎用光了,准备很久的桃浦地块被精言抢走了,青浦第81号地块那边动工到一半,跟他合作的投资商突然陷入债务纠纷,公司的流动资金被法院申请冻结了,看样子很麻烦,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叶谨言深耕房地产十几年,把精言集团经营到今日地步,他杨柯本质上就是个销售部经理,是,这几年赚了些钱,可是跟那些财团和上市公司比,财力差得远了,他为什么敢把叶谨言当成目标,一心一意跟精言集团作对,靠得是对那老家伙的了解,以及背后的投资商,大地恒新。   现在大地恒新又是遭到税务调查,又是面临商票挤兑,股债双杀,还有好几桩民事诉讼要应付,而且董事长的公子事涉一起强奸案已经被控制起来,只等检察院签发拘捕令。   投资商的日子不好过,杨柯这边更难熬,钱到不了位,施工队不可能一直往里面投钱,要去拉投资吧,别人一听涉及大地恒新,害怕以后在产权方面有争端,谁都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于是杨柯被逼到了死胡同。   “吃点东西吧。”朱锁锁拿着几个餐盒从外面进来,在办公桌前一字排开,完了递过去一双筷子。   “等会儿吃。”杨柯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直到最后也没吃,今天早晨我一看都馊了,白费了阿姨一片好心。”   昨天蒋南孙的妈妈做了一锅鸭血粉丝汤,她中午回去的时候给杨柯带了一份过来,结果这家伙一口没喝。   “没胃口呀。”杨柯转动座椅朝向朱锁锁,手往打火机上一按,拿起来一下一下转动,倾听撞击桌面的声音:“如果能够拿下桃浦那块地,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束手无策。”   在他看来,能够拿下那块地的话,起码能够拉到大额投资,或可解决青浦81号地块的难题。   “哎,我听说叶谨言能够拿下桃浦地块,是因为偷了谢嘉茵的方案?” ###第一千二百章 我是一个修车工,修车本领强   朱锁锁说道:“这事儿我听南孙说了,她送她小姨出国的时候俩人聊过一嘴。”   “建立一套可以让业主监视物业工作质量的数据和反馈系统,那小子可真狠。不过站在住户的立场上,确实很有吸引力。”   绿化、空间、停车位、房屋质量,在这些方面无法制造飞跃式提升的情况下,拼物业服务质量已经成为住宅小区的卖点,近年更是兴起一个买房子就是买物业的说法,在物业和业主矛盾频发的住房市场,建立一套完善的管控系统来制约物业,毫无疑问会提升业主的安全感,从而吸引购房者的目光和信任。   该系统的存在,同样会成为一个亮眼的品牌特色,比绿化做得好呀、情怀图书馆呀、完善的配套设施什么的更加叫人印象深刻,只要广告一打,便会在观众脑海形成指向效应。   “我早说过,叶谨言就是一个老狐狸,你别看他整天扳着脸,一副很严肃,很正派的样子,实际手下黑着呢。其实就算没有小道消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点子是谢氏的,不是精言的。”   朱锁锁点点头,对此深表认同。杨柯说过,叶谨言喜欢玩情怀和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比如自灌溉绿地,社区图书馆,保温外墙什么的,但是这套足以规范物业行为的系统呢,符合提出智能一体化家居方案的章安仁的思路,那个人想的都是从科学技术提升人类的舒适体验出发,人性化出发,不单纯是面子工程。   “你知道章安仁身边有个小助理吗?”   杨柯说道:“那个个子很高,身材不错的女孩儿?”   “看来你对她印象挺深啊。”   “当然了,美女嘛,哪个男人不想多看两眼。”   “听说那个女孩儿叫‘南方’,是范金刚的外甥女。”   “范金刚的外甥女儿?不能够吧,他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外甥女?”杨柯稍作思忖:“商业间谍?”   朱锁锁说道:“没错。”   “行啊,美人计都用上了,叶谨言果然是个没底线的家伙。”   “你比他也不差啊,挖走了潘老师,挖走了唐欣,又挖走了李昂。”   “还有你呀。”说到这里,杨柯脸色一变:“你不会也是叶谨言派到我身边的卧底吧?”   “什么卧底?谁是卧底?”   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朱锁锁扭脸一瞧,潘玲玲和唐欣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白色休闲西服的男人。   “潘老师,唐总。”   笑着招呼一声,她又看向李一梵:“李总,你怎么来了?”   她是蒋南孙闺蜜,李一梵是蒋南孙男朋友,两个人当然不陌生。   杨柯跟他在朱谢二人的婚礼上见过,还聊了几句,知道他不仅是唐欣的前夫,还是一家金融公司的总裁,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走过去握手:“李总你好,杨柯。”   “杨总好。”李一梵很有礼貌地回应道。   杨柯望朱锁锁说道:“贵客驾到,还不快去备茶。”   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准备往外面走。   “不用这么麻烦。”李一梵制止了她:“昨天唐欣告诉我,说杨总这边经营上遇到一些困难,青浦18号地块项目的资金链有断裂的风险。”   杨柯心说唐欣还真没骗他,这个李一梵说话很直接,不过他很喜欢这种人。   “没错,你应该听说了,大地恒新最近的日子不好过,恰巧青浦18号地块是我们联合开发的项目,目前是施工方在垫资,如果一个月内无法引进新的投资,很可能面临停工的风险。”   “停工”这两个字说起来十分轻巧,可是对于他的公司来讲,一旦形成违约,把他跟潘玲玲的身家全填进去也不够赔的,那时候唯有破产这一条路能走,这也是为什么看到唐欣把身为金融公司的老总的前夫请来,他表现得很恭敬,很殷勤了。   对面的男人,可是他的财神爷呀。   李一梵说道:“其实唐欣把你们公司的困难都跟我说了,问我有没有办法帮你们渡过难关,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下,如果以青浦18号地块项目成立一个私募基金,应该会有人感兴趣。”   “李先生,这个方案……真的可行吗?”杨柯看了一眼潘玲玲,女朋友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李一梵说道:“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公司在处理这种事上有相当多的成功经验,这一点你可以去网络和监管部门了解。”   “既然这样,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用感谢,这中间我是会收取管理费的。”   “应该的,应该的。”   杨柯很开心,他知道李一梵公司的规模,客户都是全国各地的有钱人,只要他答应帮忙,缓解资金压力这件事就成了一半,至于大地恒新那边和产权问题,只需在大楼竣工前谈妥就成:“李总,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好。”李一梵没有跟他客气:“正好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加以讨论。”   ……   当晚。   唐欣的奔驰E系后座。   林跃把一个文件袋递过去:“交给李一梵,他知道该怎么做。”   唐欣接过文件袋,看都没看直接丢在副驾驶上,两只手往他的脖子一搂,身子荡过去:“看你今天还有什么借口开溜。”   “我跟袁媛约好晚上十点视频聊天的。”他指指手腕带的那块宝玑表:“你有半个小时。”   唐欣抗议道:“不行,半个小时怎么够。”   “半个小时还不够?”   “你们男人不是常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虎吗?”   林跃哑然失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李一梵离婚了。”   五分钟后,建筑物的阴影里,奔驰车起伏不休。   与此同时,朱锁锁租住的二室一厅内。   蒋南孙正把洗好的桃子装进果盘里,在她身后是刚刚加班回来吃完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满嘴是油还没来及擦的朱锁锁。   “你跟谢宏祖……就这么完了?”   “那不然呢?”朱锁锁捏着一片纸巾转过身去,轻松的表情好像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   “婚礼是他叫停的,分手也是他说的,我说‘好’,这不是正合他的心意?”   蒋南孙闻言摇头,她总觉得事情不该这样,谢宏祖为朱锁锁做了那么多,生病送药,饿了送饭,大小节日送礼物送惊喜,还派了个叫小鹤的跟班儿鞍前马后,他们不应该说散就散的。   许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朱锁锁说道:“你跟王永正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的……”蒋南孙瞥了一眼窗外,风吹得绿树沙沙作响,一副夏雨欲来的景象。   朱锁锁走到她身边,拿起一个桃子啃了口,完事搂住她的脖子,两张脸凑一块儿:“你应该这样想,我要是嫁了人,你一个人住多寂寞呀。”   “还有我妈呢。”   “对了,阿姨呢?”   “她下午去静安寺礼佛了,走的路有点多,比较累,早早地睡了。”   “哦,这样呀。”   “锁锁,我想去找工作。”蒋南孙说了一句让她有些意外的话。   “南孙,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章安仁代表谢嘉茵搅了朱锁锁和谢宏祖的婚礼,事后女主角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跟叶谨言赌气赌气,倒是蒋南孙……给王永正一番纠缠,又被曝光入狱服刑的事,整个人受了不小的打击,在家调整了快一个月。   “我出狱都两三个月了,一直在家里呆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而且让你一个人负担房租,我心里过意不去。”   “南孙,咱们俩还分这个?”朱锁锁摇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就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养你的。”   蒋南孙拍拍她的胳膊:“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又撒谎了,就像刚才说她妈去静安寺的事,她妈之所以早早睡下,跟她着急工作有着一样的原因。   她爸的那些朋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出狱的消息,今天下午找上门要账。   去年她给那些人打了欠条,承诺会尽快还钱,后来因为敲诈大罗进去了,这些人自然没可能跑去监狱催债,她妈又是个没有谋生能力,只会烧香念经的废人,催也白催,所以他们只能耐心等候,现在她出狱了,当然得继续还债了。   黛茜因为她的事成了章安仁的工具人老婆,现在又从精言集团离职,带着失望和一大笔债务回了意大利,她肯定不能再去找小姨借钱,朱锁锁这边嫁入豪门计划流产,是,杨柯给的薪水不低,但是现在公司资金方面遇到困难,又得负担房租和日常花销,也不可能拿出余钱帮她还款。至于李一梵嘛,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借,一旦这时候章安仁跳出来,嘲笑她和王永正谈恋爱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独立,说男朋友没有义务帮忙还钱,到了李一梵这儿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怎么办?更何况数额不是太多,她不愿意为此影响跟李一梵的关系,所以最后还得靠自己。   朱锁锁不知道这些,单纯地认为她是在家里呆够了:“那你想好去哪里上班了吗?”   “想好了。”   蒋南孙报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名字。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杨柯,你的公司完了   “四方?”   朱锁锁知道四方集团,同精言、大地恒新一样,都是以房产开发销售为主营业务。   “我还以为你要去李一梵的公司上班呢。”   李一梵是蒋南孙的男朋友,又是金融公司总裁,按道理讲以两个人的关系,一起上班最好了。   “我不想去他那里。”   蒋南孙挣脱她的怀抱,走到厨房的窗户前面,看着远方夜景说道:“你知道的,李一梵是个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人。”   朱锁锁听她形容过李一梵的性格,也知道蒋南孙是抱着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才和王永正分手,接受李一梵。按照她的说法,王永正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不愿意蹲过监狱这件事变成一根刺横在两人之间,面对李一梵就没那么多需要在意的了。   为这事儿朱锁锁还笑话过蒋南孙,说李一梵真可怜,一个堂堂金融公司总裁,也有了备胎转正的经历。遗憾的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没几天就在婚礼上被章安仁迎头暴击,她的未婚夫当着朋友们的面被坐实了舔狗、备胎的身份。   虽然都是备胎转正,李一梵和谢宏祖最大的不同就是成熟,以他的处事原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蒋南孙去了他的公司,万一做错了事,罚还是不罚?如果再被下面的员工说闲话,那不是给李一梵添乱嘛,那种工作环境,她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这么一想,倒是能够理解蒋南孙的心理了。   “那你去四方要做什么?”   蒋南孙说道:“销售。”   “销售?”朱锁锁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南孙,你没开玩笑吧。”   一个建筑学院设计系硕士,公认的文艺女神,居然去一家房企做销售?这完全就是埋没人才,而且以蒋南孙的性格,并不适合做房产销售。   蒋南孙说道:“我没得选择。”   朱锁锁听完沉默了。   她以为蒋南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犯敲诈勒索罪入狱的关系难以入职大企业,并不知道那份无奈更多地来自几十万外债,以前她在精言做销售的时候跟蒋南孙说过,销售部没有太多背景和学历要求,只要人敢拼敢干,一个月拿几万块是正常的,菜鸟设计师能拿到这么多钱吗?显然不可能。   “南孙,要不……你跟我一起来杨柯的公司好不好?”   蒋南孙摇头拒绝:“我已经跟四方那边联系好了,明天就去面试。”   朱锁锁跟她讲过杨柯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不是很乐观,而且她不愿意跟唐欣在一家公司任职。   “南孙……”   “我心意已决,你不要说了。”   朱锁锁被这句话顶了回去。   ……   杨柯对李一梵很信任,不只因为他是唐欣的前夫,还因为他是蒋南孙的男朋友,无论从这些拐弯抹角的渊源出发,还是从利害关系出发,他都没有使绊子的道理。   以前朱锁锁讲过章安仁和唐欣有一腿的事,在知道唐欣入职杨柯的公司后,曾提醒他小心这个女人。杨柯后面有过求证,得到了唐欣是被逼无奈的回答。   他没有怀疑这个解释的真实性,因为当初章安仁也是这么威胁他的——用曝光潘玲玲和唐欣准备背叛叶谨言这件事,逼他和朱锁锁断绝关系,他当时答应了,等到二人顺利入职,也就没有必要再把章安仁的威胁放在心上。   章安仁可以这么整朱锁锁,自然也能胁迫唐欣过去恶心李一梵和蒋南孙,再加朱锁锁和谢宏祖婚礼上发生的一幕,在杨柯看来,李一梵和他有共同的敌人——章安仁。   当然,现在这个敌人已经翻不起浪花,很明显,章安仁和黛茜的关系激怒了谢嘉茵,再加上因为南方导致的重大工作失误,谢氏集团董事会再也容不下他,而精言这边嘛,想来他“章董”的称号,也没几天可顶了。   杨柯挺满意现在的局面的,李一梵的动作很快,一个月时间就募集了上千万资金,总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业务方面的事情重新步入正规,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去跟大地恒新谈判了,别到最后被人摘了桃子。   “李昂,这是新来的毕业生画的设计图,你帮忙筛选一下,等唐欣回来交给她。”   “好的,杨总。”   李昂接过杨柯递来的图纸,随手翻了几下,别说,这些新招的大专生还挺有干劲儿的,画的东西有模有样。   杨柯说道:“怎么样?在这边工作还适应吗?”   李昂由精言离职已经一个多月时间,平心而论,两相比较,杨柯这边的规模确实不大,属于“新手上路”,不过给他的待遇很好,独立办公室、两倍于精言的工资、还有部门经理的位子,比较在精言时的“业务骨干”,档次提升了不止一级。   “挺好的。”   “有什么难题就跟我说,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好的杨总。”   “对了。”杨柯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有着“现代”标志的车钥匙推过去:“以后你会经常往工地跑,这辆车给你代步用。”   “谢谢杨总。”说真的,李昂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记得你来这里工作的第一天我怎么说的吗?只要跟着我好好干,房子、车子、钱、名声……都会有的。”杨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在我这里,你叫李昂,你就是李昂,我们公司设计部经理,房地产界的后起之秀。而在精言,大众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他叶谨言。”   对于这个说法,李昂深表认同,叶谨言对于精言的烙印太深了,毫不客气地讲,他一个人抢了整个团队的风头,外人都知道精言有一个叶谨言,有几个人认识他李昂?   作为一名设计师,名气真得很重要——有名气别人才会请你设计那些漂亮的大楼,有了优秀的作品,名气更会水涨船高。   “杨总,我会努力的。”   “好。”   杨柯非常满意李昂的表忠,正准备让他先回去,办公室的门咔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杨柯偏偏头,想看看谁这么没有礼貌,却发现是自己的秘书,朱锁锁。   “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朱锁锁在跟他使眼色。   难道有些话不好当着李昂的面讲?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的同时,他看到了紧随朱锁锁而至的两道身影。   警服、大盖帽、冷肃脸、黑色公文包。   “你是杨柯吗?”为首的警察问。   “没错,我是。”   “有人举报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请跟我们前往警局接受调查。”   没有任何客套寒暄,警察一句话把杨柯架到了火盆上。   “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朱锁锁说道:“我们是正经的商业公司,怎么可能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呢?”   为首的警察没有搭理她,望杨柯重复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察同志,我能打个电话吗?”   “放心吧,我们会联系你的家人的。”   得,杨柯一下子没了念想,他要打电话可不是联系家人,是想问问李一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对于这个罪名,他能想到的只有李一梵帮他募集资金这件事。   不是说私募基金吗?怎么就犯法了?   三分钟后,杨柯跟着两名警察离开办公室,楼下工作区的人议论纷纷,销售部经理艾珀尔张张嘴,想要问点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那边李昂从办公室出来,低头打量一眼手上的车钥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公司财务问题刚刚解决,杨柯又摊上这样的大事,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朱锁锁没有理他,赶紧拿出手机给蒋南孙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蒋南孙给她回了一通电话,朱锁锁整个人都傻了。   按照蒋南孙的说法,李一梵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帮助杨柯公司筹措资金的部门经理提前得到消息跑路了,其实警察不只过来把杨柯带走了,还去他的公司找相关人员问话,连李一梵都被要求做配合,以搞清楚他们是如何运营和管理以开发青浦81号地块为标的项目的私募基金的。   说来说去总之情况不妙,因为部门经理涉嫌违规操作,杨柯很可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如果定性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还算好的,最怕盖个非法集资的帽子在头上,那会儿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锁锁看着惶惶不安的公司员工,完全没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解释,李昂做设计行,组织语言不是强项,也只能在她背后傻站着。   便在这时,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大家不要乱,不要慌,没什么大不了的,杨总只是配合警察调查一桩洗钱案,就是大地恒新前两天刚惹上的官司,我们跟他们的资金往来只针对青浦81号地块的开发,所以没必要担心。”   说话的是唐欣。   大伙儿一看副总回来了,还跟他们做了详细解释,这才不再躁动,一个个在座位坐下,继续刚才的工作。   “唐总,怎么回事?潘老师呢?”   朱锁锁知道唐欣是跟潘玲玲一起去见客户的,现在就她一人回来,当然会心生疑问。   “李昂,你先去忙吧。”   唐欣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扭头吩咐李昂去做事,待他走后才沉声说道:“潘总被警察带走了。”   杨柯被警察带走了,潘玲玲也被警察带走了,这……朱锁锁完全懵了。   “唐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应该已经从蒋南孙那里听说了吧?”   朱锁锁点了点头。   唐欣说道:“李一梵刚才给我打来电话,说局势不妙,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你说呢?”   “不会这么严重吧?你刚才……”   “你应该知道那些话只是为了稳住公司里的人。”唐欣走到围栏前,一脸凝重看着下面的人。   朱锁锁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杨柯此去警局怕是前景堪忧。   总经理被带走了,财务总监也被带走了,这家公司将何去何从?   朱锁锁第二天没有去上班,其实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根据李昂发来的消息,幸亏唐欣没事,接手了杨柯的大部分工作,不然的话公司怕是要被迫停业。今天警方派了专门的财务人员进行审计工作,他试着打听杨柯和潘玲玲的情况,遗憾的是没有任何结果,对方的嘴很严。   她和蒋南孙去找李一梵了,想从他那儿打听一下最新情况,然而俩人扑了个空,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副总裁和总裁秘书都在应付警察的讯问,没空搭理她们。   第三天,朱锁锁去了精言集团,当然不是去找叶谨言的,他巴不得杨柯栽个永世不得翻身的跟头呢。   她是在地下停车场见到范金刚的,为的是不让叶谨言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忙。”   “哎呀范范,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想请你帮帮忙嘛。”   “走投无路?这么严重?”范金刚吃了一惊,强忍着焦虑说道:“说吧,什么事。”   朱锁锁抓着他的手道:“警察局有没有认识的人?”   “蒋南孙又进去了?”   “你想哪儿去了,不是蒋南孙。”她定定神,迎着范金刚不解的眼神说道:“是杨柯。”   “杨柯?杨柯犯什么事了?”   范金刚乍一听还挺高兴,不过仔细一琢磨,心说不对呀,他是看不上杨柯,但不可否认对方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要说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打打擦边球,这事儿做得出,但要说犯法的勾当,九成九干不来。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精言会很在意杨柯公司的动静的。”   “唉,我跟叶总现在哪儿顾得上他呀。”   “怎么?精言出什么事了?”   “是……”范金刚才起了个头儿,又把话吞回去了:“你先告诉我杨柯怎么了。”   朱锁锁说道:“杨柯前天被警察从公司带走,说他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按照警察的说法,规模达几千万。”   “这么严重?”范金刚吃了一惊。   “对啊,我在网上查了一下,真要坐实罪名,得判好几年呢。”朱锁锁摇着他的胳膊说道:“范范,你就帮帮我,帮帮我嘛……”   他犹豫一阵,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找警察局的熟人帮你打听一下。”   “范范,还是你对我好。”   朱锁锁一面说一面往他身上搂,范金刚一瞪眼,做手势制止,刚要告诉她这是公司楼下,被人看见影响不好,一辆宝马Z4呜的一声由入口冲进来,以让人捏了把汗的速度往被大众帕萨特和斯柯达晶锐夹着空白车位一插,随着尾灯一暗,车上打开,上面下来一个人。   俩人的表情几乎同时晴转阴,无他,那个人叫章安仁,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卷终-你的精言我就笑纳了(上)   朱锁锁跟林跃的仇自不必说,至于范金刚跟林跃的仇……没错,是夺外甥女之恨。   “南方,愣着干什么?下车,走啊。”林跃十分随意地瞄了俩人一眼,扭头望副驾驶说道。   一只白色高跟鞋带着迟疑落下,然后是第二只,再然后是惹眼的大长腿和惹火的身体。   从身材角度出发,朱锁锁还真有一点嫉妒和不爽,她紧接着发现范金刚的情绪很不对劲,指着宝马Z4副驾驶下来的年轻女孩儿,GAY里GAY气地道:“你……你……你……你还有脸回来?”   朱锁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脸懵逼。   女孩儿走到他面前,弱弱地打了声招呼,听起来很没底气:“舅舅。”   舅舅?   她管范金刚叫舅舅,外甥女?这么说来,她就是那个南方?   朱锁锁知道范金刚派了个间谍去章安仁身边,也曾跟杨柯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正式见面还是第一次。   关键是,她不是精言的间谍吗?一手促成了章安仁失业的结果,按理说俩人应该反目成仇才对,可是瞧眼前的势头,不对劲呀。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虑,林跃走过去把南方往怀里一搂:“我不就是带南方去日本玩儿了两天嘛,范秘书,你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两天?   这家伙管那叫两天?   从南方跟她妈吵了一架离开家门,到今天都一个多月了,这边急得抓耳挠腮,那两个人呢?富士山、北海道、东京都、秋叶原……总之游山玩水逛了一大圈,偶尔还要拍个秀恩爱的小视频和相片发到朋友圈膈应他。   叔叔可以忍,婶婶,呃不,舅舅不能忍。   “章安仁,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吗?你这叫诱拐!这是犯罪,你知道不知道?”范金刚越说越激动:“南方,你过来,别理那个讨厌的家伙。”   林跃冷冷一笑:“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自愿跟我交往,还犯罪?范金刚,我再渣再坏也没卑鄙到让自己的外甥女去做商业间谍吧?知道么,你们险些害了她一辈子,如此舅父……谁给你的脸在这里指责我?”   范金刚被这一句话噎了回去,好久才反应过来:“南方,你一去不回头,走了三四十天,知道你妈多着急吗?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南方怂着肩膀站在那儿,一副我很为难的样子。   “她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立刻!马上!”林跃用范金刚的调调说道:“她得陪我开完一个重要的会议才能离开。”   说完这句话,无视范金刚和朱锁锁的表情,他搂着南方走了。   “她……她怎么会!”   朱锁锁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谢嘉茵和黛茜,袁媛、莉莉安和南方,这家伙生冷不忌老少通吃啊。   嗯,牙口真好。   “对了,范范,他说的重要会议是怎么一回事?”   范金刚目送林跃和南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回头说道:“刚才不是告诉你我跟叶总很忙吗?就是在忙这件事。”   朱锁锁越听越迷糊:“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有什么事痛痛快快说出来不行呀?”   范金刚往前一步,凑到朱锁锁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就我上次跟你说的南方的事,谢氏集团吃了个闷亏,谢嘉茵是什么人呀,她哪能咽下这口气?便撺掇李达建,项成那些人提请召开股东大会,讨论叶总去留的问题。”   “什么?”朱锁锁说道:“他们这是要逼叶总退位吗?”   范金刚说道:“目前看来有这个意思。”   “精言这块金字招牌可是叶总立起来的,这些人竟然要把他换下去,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谁说不是呢?”范金刚说起这事儿就一副气煞姑奶奶的表情:“鼠目寸光!真是鼠目寸光!你说是吧?如果没有叶总,这么多年来他们怎么可能挣得钵满盆满,现在为了上市圈钱,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跟谢嘉茵穿一条裤子,太气人了,我跟你说,这两天我都没睡好觉。”   朱锁锁一边拍打他的胸口做顺气的姿势,一边面带不解地道:“不对呀,谢嘉茵不是跟章安仁掰了吗?怎么今天的股东大会他还有资格参加?”   她理解谢嘉茵想报仇的想法,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被抛弃的小白脸,不说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或者发愤图强再傍一个富婆,怎么还有心思过来这边参会?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范金刚的注意力都放在南方身上,一时没有顾及这个问题。上一次的董事会,明明是韩金生本人到场,这说明章安仁已经被踢出局,可是刚才他说的什么?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再结合精言集团马上就要召开股东大会,很明显,章安仁嘴里说的重要会议就是它。   “不行,不能跟你说了,我得上去了。”   “范范,你等等我,我跟你上去。”事到如今,朱锁锁也不想着躲避叶谨言了,因为赌气归赌气,范金刚的话和章安仁的到来让她有种危机感,害怕叶谨言会被那家伙算计了,就说在对待女人这件事上,要说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她就没见过比章安仁还过分的,窥一斑而知全豹,可想而知他被叶谨言摆了一道,肯定会盘算着怎么报复回来。   “那就走吧。”范金刚稍微等了她一下,俩人一起往电梯间走去。   ……   另一边,精言集团大楼18F   股东大会提前了二十分钟,一切源于项成的提议,因为他中午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要见,需要早点去机场接人,反正统计名单里的大小股东差不多都到了,叶谨言征求一下在场众人的意见,眼见没人反对,宣布精言集团股东大会正式开始。   中间的环形会议桌坐满了人,贴墙放置的椅子上也坐满了人,跟董事会的规模不一样,股东大会的规模要大得多。   韩金生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手比一般人大,五根手指又细又长,他喜欢环拢双臂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诸位大股东,尤其是叶谨言。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卷终-你的精言我就笑纳了(中)   他和李达建是董事会里绝对的反叶急先锋,以前双方的对抗重心在寻求A股上市这件事上,如今二人提请召开股东大会,还是因为这件事,站在那些寻求A股上市套现获利的大股东立场上,叶谨言绝对算得上一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人。   去年的董事会上,大家同意黛茜出任集团副总裁,作为交换,叶谨言同意推进上市计划,现在半年多过去,IPO眼看就要完成,他这儿给谢嘉茵来了个釜底抽薪,利用手里一家公司把“海威”给收购了,使得谢氏集团在进军房地产这件事上功亏一篑。   毫无疑问,叶谨言的做法触怒了谢嘉茵,一旦她给帮忙IPO的人递一句话,精言上市计划铁定黄。   哦,黛茜是你力着进入管理层的,她跟章安仁结婚属于生活事务,你把她给逼走了,觉得自己被章安仁耍了,于是也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谢氏集团摆了一道。关键是站在李达建等人的立场上,目前精言和谢氏是敌非友,争夺桃浦地块的吸引力远没有成功IPO的吸引力高。   “老叶,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愿意集团内地上市,继续稀释你所掌握的股份吗?扯什么集团战略。”   “桃浦地块当然事关集团战略,一来拿下它可以完成精言在上海的项目布局,让城市的每一片区域都处于精言品牌影响力的辐射范围,二来‘海威’对集团意义重大,现在不是有一个很火的词叫‘物联网’吗?未来不只计算机、手机可以联网,家电、厨电也可以,如果把可控资源都整合到一个系统里,会更有效率地发挥作用,‘海威’在物业管理系统的开发和运用上有着极丰富的经验,收购它会形成延伸链条,加强房地产商、物业公司和业主的联系,这么说吧,别人都是讲纵向发展、横向发展,而我们精言……要做的是在时间层面打败他们,毫不客气地讲,谁掌握了未来谁就掌握了市场。第三个原因呢,就是拖延谢氏这个强有力的对手进军房地产的时间,毫无疑问对精言是有利的,所以……精言的各位股东,我们不应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吗?既然城市里有那么多百年老店活了下来,把精言一步一个脚印做成一家百年企业,不比争一个A股上市更符合大家的利益吗?”   叶谨言说了很长一段话,中途基本没怎么停顿,因为一早就有准备,为此整整背诵了一个上午。其实准备内容的时间更长,他跟范金刚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大量精力。   他很少这么讲话,事业刚起步的时候也没像现在一样,又是画大饼,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又是不吝煽情,以前的他,什么时候需要跟别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都是被逼的。   对,因为那个章安仁!   另一方面,他也挺佩服自己的,心说这人呀,果然得逼,逼到份儿上了才会思考改变,就说上面那席话,既有渴望精言做成百年企业的情怀感,又有高瞻远瞩的新战略,还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近期利益考量。   哗~   会议桌左右想起一片窃窃私语,股东们交头接耳,都在议论他的说辞。   啪~   李达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寒声说道:“叶谨言,你这是在为敷衍董事会决议找理由吗?闯关上市是董事会决议,你不跟我们通气、商榷,自作主张干了一件有可能令决议破产的事情。今天你可以无视董事会,明天你就能够为了一己之私出卖所有股东的利益。”   项成说道:“老叶,是,你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不过我想有一件事你搞错了,大家都不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投资未来’这个词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是未来很遥远,谁知道你和我们能不能活那么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会议桌左右的股东们又是一阵热议。   从这一点上,一眼便能看出董事会的分裂,很多人在心里发问,叶谨言对未来的描述很诱人,可是以精言董事会现在的情况,天知道以后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现实和情怀如果择其一,还是前者重要一点。   韩金生站起来说道:“各位股东,我认为以叶谨言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宜担任公司董事。”   叶谨言一脸阴沉看过去,知道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已然是多说无益,他有支持者,李达建、韩金生等人也有其上市联盟,双方的矛盾发展到现在已经无法调和,那么接下来的程序就应该是投票表决了。   如果同意罢免他的董事之职的股权超过三分之二,他便会失去集团董事的地位,不是董事会一员了,那么“董事长”这个头衔也就没意义了。一旦他离开董事会,李达建、韩金生等人再发起更换集团总裁的提议,举手表决一通过,那时候的叶谨言将面临被扫地出门的悲惨结局。   不过这种事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不要说他和一致行动人牢牢地把握着超过34%的集团股份,投票根本不会通过,李达建、韩金生等人凭什么认为那些小股东都会把票投给他们呢?   “既然这样,那就投票表决吧。”叶谨言站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淡淡地应了一句。   便在这时,韩金生看了一眼腕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前后不过十秒钟,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会议室的门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一张出乎叶谨言意料的脸出现在对面。   “你怎么来了?”   “很意外是吗?”林跃走进房间,冲李达建等人笑着挥了挥手。   叶谨言一脸不爽,韩金生在上次董事会明确表示已和章安仁解除股权代持协议,现在是精言集团的股东大会,他有什么资格进来?   其他股东也是一脸不解,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到场,要知道按照集团章程,有资格参会的股东差不多都来了,而且会议准备阶段也没听说有他的名字呀。   林跃从角落里提起一张椅子,往叶谨言对面一坐:“我来这里可是师出有名哦。”   叶谨言的脸本来就黑,听他这么一讲脸黑程度又增加不少,不知道这个被他狠狠踹了一脚的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章安仁,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会让范金刚通知保安把你‘请’出去。”   “请”字咬音很重,字面意思很客气,但是都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或者说最后通牒。   “叶谨言,你聋吗?还是说你是只黑猩猩……”他这儿耍横,林跃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以你的脑回路听不懂人话?”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卷终-你的精言我就笑纳了(下)   好嘛,叶谨言只是说让保安“请”,起码从字面意思来讲还算客气,章安仁倒好,就差指着叶谨言的鼻子骂畜生了,那些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股东算是见识到他的豪横了。   “不明白是吗?”林跃没有搭理那些小股东,毫不在意叶谨言和他的铁杆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伸出两只手拍了拍。   啪~啪~啪~   随着响亮的掌声,南方由外面走进来,把手里拿的几个文件夹往叶谨言面前一放。   林跃冲她点点头,回看上首:“叶总,我的女秘书怎么样?跟你的朱锁锁比谁更漂亮一些?”   那些小股东们不明所以,董事会的人全都一脸复杂,或者说很无语,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幕,搞不懂本该反目成仇的两个人,为什么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   叶谨言没有回话,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文件上。   “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海威’几位股东因为还不上欠我的钱,决定把他们手里的股份和精言集团的股票作价赔偿,所以你跟他们签得那份一致行动协议书因为主体变更,已经自动作废,换句话说,现在我手里掌握着大约4.6%的集团股份,这样的我,难道没资格参加股东大会吗?哦,对了,文件夹最下面还有一份H股散户和机构的委托投票协议书,和我手里的股份加起来,大约有17.8%。”   这话是对叶谨言说的,但是林跃的目光却在会议桌左右扫过,现场众人面面相觑,4.6%的持股,足以坐在会议室中间区域,而非靠边站,关键是他手里还有H股散户的委托投票书,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散户和机构的投票权集中到自己手上。   如果说叶谨言的脸色刚才是黑,那么现在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他是怎么收购“海威”的?并不是单纯以现金方式收购,而是采用股份加现金的混合模式,其中股份一项含有他所控制的公司的49%股份,以及4.6%的精言集团股票,这是“海威”的股东认可的收购方式,也是他乐见其成的,这样一来,他既控制了“海威”,又把那些人拴到了精言的列车上,跟他同进退,共富贵,后面一旦合作顺利,或许还能利用合规合法的关联交易,以精言为主体定向发行股票收购他所控制的公司,间接增加他在集团的持股比例。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拨对,给章安仁迎头一棒打得血流如注。   “海威”的股东,他的一致行动人居然把手里的股票拿去还债了……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或许有,但是他不相信。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叫什么?乌龙?   他一心要摆谢嘉茵一道,事实证明对方挖了一个坑给他跳。   简单来讲,他怀疑南方拿到的所谓商业情报是章安仁和谢嘉茵故意为之,然后在他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通过“海威”打破了他所拥有的一票否决权,最终在今天的股东大会上给予致命一击。   了解事件内幕的董事会成员面面相觑,对于那个叫章安仁的家伙,除了内心荡漾的一万匹草泥马,还有深深的忌惮,这家伙实在是太阴险了。   叶谨言寒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谢氏集团谋求桃浦地块就是一枚烟雾弹吧。”   “没错。”林跃说道:“要对付你这样的老狐狸,丢在地上一块肥肉不是太没技术含量了吗?一只养了很久活蹦乱跳的鸡怎么样?”   叶谨言拼命压抑内心的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摘桃子,得精言。”林跃笑着说道:“你拿到桃浦地块很高兴对吗?在这件事上我谢谢你呀叶总。”   只是这样吗?不,所有人都想得到,一旦叶谨言完蛋,未来精言集团很有可能与谢氏集团商业联姻,这样一来,谢氏集团就有了经营房地产需要的名声、资质和经验,不就相当于助力章总提出的住宅物联网——一体化智能家具的商业战略吗?   叶谨言忙活半天,到头来反而为章安仁和谢嘉茵做了嫁衣,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杨柯的公司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怎么可能,像我这么遵纪守法,乐于捍卫正义与良知的人,怎么可能去干犯法的勾当呢?”林跃微眯双眼,笑得像一条毒蛇。   他嘴上不承认自己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在座所有人都能听出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   不是他在背后捣鬼?不是才怪!   叶谨言玩阴谋诡计都玩不过他,何况是杨柯。   “是,我承认小看你了,不过章安仁,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了吗?”   一句话又点燃了大小股东的激情,难不成叶谨言还有杀手锏未出?   林跃翻了翻衣兜,从里面掏出一盒录音带:“叶谨言,你是指教唆范金刚动员其亲朋好友违规增持公司股票的事对吗?精言拿到桃浦地块算是利好消息,不过之前和谢氏集团结怨导致内地IPO进程停滞,是利空,在H股单价下跌幅度超15%,有人大笔抛售的情况下,在公司对外披露消息前,怂恿亲朋购买股票,增加己方股权占比的同时又能获利,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种行为属于内幕交易吧。当然了,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被抓到属于极小概率事件,不过恭喜你,中大奖了。另外,你还不知道吧,‘海威’的账目有问题哦,你说你怎么那么粗心大意,不多审计一段时间,为了狙击谢氏,把本来要一个月完成的收购压缩到了一周。我很好奇,买‘海威’花了很多钱,违规增持集团股票又花了不少钱,犯内幕交易罪再被罚一大笔钱,还要面临债务追索和牢狱之灾,这种情况下,你的个人资产还能不能HOLD住?”   他顿了顿,迎着一张张写满震惊的面孔说道:“如果你想请一个债务清算方面的专业人士,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人,如果缺律师也可以跟我讲,放心吧,绝对比那个乱插手黛茜债务纠纷的逃税律师更加可靠。”   叶谨言张了张嘴,却无一字迸出。   这时两个警察推门走入,前面的两杠两花说道:“谁是叶谨言?”   在座股东用视线回答了他的问题。   “叶先生,市局接到HK警方发来的协查通告,讲你有商业犯罪嫌疑,请随我们前往市局接受讯问。”   人们知道叶谨言完了,对于这点,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这场战争,他输得冤,也不冤。   冤是因为这个章安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谁能想到一个三十岁,才出校门没两年的社会新人有这等手段。不冤也是因为章安仁的手段,能把他这样一个商界沉浮多年的人逼得一步一步滑向犯罪深渊,从金字塔的顶端跌落,他还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叶谨言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在两名警察身后离开会议室,一出门正好遇上范金刚和朱锁锁。   前者急得想往上凑,被领头的两杠两花拿眼一瞪给吓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后者跟他对视片刻,脸上有不解和震惊流露,或许是因为同样的事情才发生不久,今天竟又一次遭遇,也可能是完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叶总……”   几个呼吸后,她想追上去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给范金刚拦住了。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传来林跃的声音。   “事到如今,对于韩董事罢免叶谨言集团董事长的提议,我想大家应该没意见了吧。”   当然没意见,谁敢有意见?   不说韩金生、李达建等人跟他穿一条裤子,就说刚才叶谨言质问他的话,左边一个杨柯,因为得罪他进去了,右边一个叶谨言,瞧这情况也是凶多吉少,HK警方致函内地警方联合办案,可想而知事情有多大条,叶谨言以往的朋友想活动怕也没胆量做。   “没意见啊,既然没意见,那么咱们就进入下一个议题。”   本来主持股东大会是叶谨言和董事会秘书的事儿,现在他越俎代庖,直接取而代之,却没有人敢出声反对,因为都知道得罪章安仁会是什么下场,这小子看起来年轻,报复起人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是的,他们害怕自己有一天也给他弄进去。   “叶谨言被立案调查,可集团不能一日无董事长呀,总得有人主持事务对不对?韩董、李董,你们说是不是?”   “没错。”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谦虚客套装样什么的,韩金生说道:“我提议章安仁进入董事会,暂代集团董事长一职。”   都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该有的议论还是会有,不过力度很小。   李达建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樊小姐,开始投票吧。”   董事会秘书樊昌美也是个势利眼,一瞧叶谨言情况不妙,第一时间更换嘴脸,号召股东们投票。   也不用太复杂的计票程序,举举手就搞定了,认真说来也不全是因为恐惧,对于韩金生、李达建及众多对企业没啥影响力的小股东来讲,A股上市对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老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想赚快钱的那是傻子。   朱锁锁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完全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个箭步闯入会议室,搬起椅子就朝林跃砸去。   她学乖了,这次没有打耳光,选择丢东西。   当然,这毫无作用,椅子掉在会议桌上,砸坏了投影器材和一台笔记本,那边林跃一点事都没有。   就像是算准了朱锁锁会暴走一样,南方非常及时地带着保安上来,把人按在地上。   林跃那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的电话,状告朱锁锁大闹精言集团股东大会并损坏财务。   范金刚怒斥南方助纣为虐,没有想到被林跃借题发挥,以他擅自带朱锁锁上楼并涉嫌帮助叶谨言进行内幕交易为由予以辞退。   十五分钟后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朱锁锁,又过去十五分钟,范金刚骂骂咧咧地搬着个人物品离开了他服务了十几年的精言集团。   第二天,上海地产业巨震,叶谨言在股东大会的斗争中落败,被警察以事涉内幕交易罪为由带离的消息不胫而走,与其一同曝光的还有原谢氏集团副总裁章安仁成为精言集团董事会代理董事长及行政总裁的意外变故。   这回所有关注精言和谢氏斗争的人都吃了一个超级大瓜,已经淡出人们视线一个多月的章安仁,由谢嘉茵的弃子摇身一变成了精言的主子,这完全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一部分脑子灵光的人幡然醒悟,什么DY协议曝光招致的舆论压力,什么争风吃醋章男失宠,全是用来糊弄人的障眼法,叶谨言以为自己胜利了,可是呢?最终结果是什么?他不仅把车开沟里去了,还一头扎水里把自己溺死了。   这对老少配,太坏了,坏得流油冒泡的那种。   当然,商场如战场,既然是战场,那就事贵应机,兵不厌诈。   虽然外人无从知晓博弈细节,但是从当前局势分析,肯定非常曲折离奇。   相比较章安仁成为精言董事长一事,范金刚这个总裁秘书丢工作可以用“不值一哂”形容,回家赋闲的第三天,警察找上门来询问叶谨言进行内幕交易的细节,他趁机打听了一下情况,但是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得到,不过从对方的态度来看,情况很不乐观。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烦心事,那就是朱锁锁大闹精言董事会的鲁莽行为了,章安仁拒不谅解,要求派出所的人从严处理,结果朱锁锁被以损毁他人财物和寻衅滋事为由,给予拘留十五天并赔偿损失的惩罚。   因为事涉叶谨言内幕交易一案,范金刚已经顾不上关照他的朱姓闺蜜,像打探消息,送日用品塞钱这种事,只能由蒋南孙来做。   朱锁锁身边的有钱人,谢宏祖和她妈断绝了母子关系,以前玩得不错的富二代朋友相继跟他划清界限,就一个小鹤还在接济他。杨柯折进去了,按照律师的说法,现有证据表明,杨柯在为公司募集资金的过程中确有违法事项,是被骗也好,不懂金融操作也罢,总之以现在的局势,能定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叶谨言呢?下场更惨,不仅面临牢狱之灾,辛苦经营十几年的精言集团也成了别人的企业。   蒋南孙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债主的步步紧逼,令她和她妈疲于应付,也因为李一梵消失了。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卷终-蒋南孙篇(上)   警方怀疑李一梵担心杨柯的案子牵连到自己,于是携子出国避祸,反正就是没信了,也可以说李一梵把她甩了,为这事儿她去找唐欣寻人,还被奚落嘲讽,说她是扫把星。   巧了,朱锁锁也有这个外号,因为她害了身边所有人,不过蒋南孙很清楚,她们俩之所以沦落至此,都是因为一个人,那个她们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家伙——章安仁。   也不知道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一个满脑子市侩钻营的乡巴佬,变成一个能把叶谨言逼得走投无路的大恶人。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谢嘉茵在幕后指使,就说DY事件,她越来越倾向于谢嘉茵是真的想给他生孩子,而不是外界戏说的富婆借种。   没了复兴路大HOUSE,高学历也被犯罪记录抹平,有钱小姨成了仇人的妻子,总裁舔狗非常现实地把她抛弃了,现在她终于明白,章安仁说要让她体会一下无权无势无背景的沪漂打工妹生活的话并不是大放厥词。   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样?她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不仅无法改变,情况还在持续恶化。   因为债主的骚扰,心理医生讲她妈有积郁成疾的危险,朱锁锁进去后,唐欣趁机把朱锁锁开了,就算不考虑债务问题,房租、水电费、吃饭买菜……这些钱都需要她来挣。   可是钱……真的好难挣。   以前听朱锁锁讲在杨柯手底下做销售时一个月没怎么干活儿就得了三四万块,她以为自己也行,努力联系客户,认真做沟通,提升自己的说话技巧,一个月三四万拿不到,两万总有吧。   事实是别说两万,她连一万块这个坎儿都迈不过去,入职首月就拿了个底薪,这比当初在她师兄的公司做名为设计师实际干得却是监工的活儿还要打击人。   “蒋南孙,你来咱们‘四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是,经理。”蒋南孙两手叠放在胸前,一副乖巧聆听领导训话的样子。   前方西装革履,故意露出手腕大金劳的销售部经理翻了翻桌上放的业绩报表,手指轻轻点着其中一张:“我看了下你的销售数据,也找人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想知道你在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话说得漂亮,但是蒋南孙很清楚,经理是嫌她入职一个多月时间一套房子都没卖出去。   “经理,我会努力的。”   “光努力没用。”经理说了一句让蒋南孙很难接受的话:“这么说吧,卖不出房子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你别嫌我直接啊,我这也是不想你走弯路。”   蒋南孙面无表情说道:“是,谢谢经理,我记住了。”   “就是这个表情。”经理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不是一遍了吧,要微笑,要活泼,当然,也不能太过了,你要在热心开朗和沉稳专业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你要让客户有跟你多交流的冲动知道吗?一定程度上讲,销售是一个看脸的职业,可是你长得再好看,每天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客户是来买房子又不是来追你,怎么可能主动找你,你得拉得下脸,豁得出去,要以客户为中心,明白吗?”   蒋南孙抿了抿嘴唇:“明白。”   是的,也只是嘴上明白,心里并不明白,或者说无法接受那种一见开着奥迪宝马奔驰过来,手戴卡地亚、劳力士、江诗丹顿一类名表的有钱人,全都争先恐后凑上去套近乎,甚至搔首弄姿眉眼挑逗的行为。   这种事她试着做了,可是真的做不来,建筑学院公认的文艺女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怎么可能跟那些媚俗的女人一样主动放低身段去迎合那些她根本看不上的暴发户和土老帽。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销售部经理冲她摆摆手:“去工作吧。”   蒋南孙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来到一层售楼大厅。   此时此刻,那个名叫房婷婷,据说来自甘肃农村的女孩儿,正左手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右手拎着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五种纸尿裤一路小跑冲进来,走到一对带着还不会跑的孩子的父母跟前,气喘吁吁地问他们用哪一种,还不断地道歉,说附近没有大型超市,买不到他们之前用的国外品牌。   这个女孩儿比她晚来一周,却已经卖出去三套房子,按照千分之六的提成算,加上底薪,一个月到手一万多。   房婷婷拿到这些钱时那叫一个高兴,说长这么大,头一次过手这么厚厚一沓钱。   一万块而已,放在以前的蒋家,蒋南孙一年做头发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便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皮肤很粗糙,精神头也不怎么好的中年人,穿着土黄色的短裤,下面是一双锐步运动鞋,说实话,穿着打扮得挺逊的,很像住在上海郊区的大叔,过来摸摸楼盘虚实,准备给儿子买个结婚用的房子什么的。   都说本地土著有钱,但是最不受售楼小姐待见的就是本地人,因为土著普遍爱算计,还特挑剔,为了一点点折扣能磨半天嘴皮子,有时候还会用这里靠近发电厂啊,化工厂啊,清朝时是个乱葬岗,或者淞沪会战时死过一个连的人来压价,买不买另说,起码能恶心走一大批准备买房的外来客。   虽然男性比女性要好对付一点,不过售楼处的其他人兴趣不大,赶巧蒋南孙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同事们便拿眼瞟她,意思是这人给你了。   跟那些人的想法不一样,蒋南孙深吸一口气,淡如菊的脸上挤出一丝铁打的笑,快步走过去。   “这位先生,请问是来看房子的吗?能跟我说说您的需求吗?或者我先带您看看咱们的楼盘图?”   其他人的关注点在他的穿搭上,蒋南孙不一样,她的关注点在那块表上,别的销售不认识那块表,她认识。   格拉苏蒂的议员系列。   因为她爸以前就买过一块,比较小众,而且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显眼的LOG,也没有恨不能把机芯和齿轮全露出来的表盘,它看似平平无奇,但是这个系列的腕表售价一般在四五十万上下。   要显摆,要排场的人肯定不会选择这种表,低调的有钱人才会选择它。   “好。”中年人打量一眼左右,跟着蒋南孙往大厅中间的沙盘走去。   “先生您看,这就是我们沪上龙庭的沙盘图,其中一期8栋已经全部售罄,目前开盘的是二期项目,在售的有以小户型为主的9号楼,11号楼,小三室四室混搭的22号楼,23号楼……”   蒋南孙非常流利地讲解着项目特点和楼盘布局,不时跟中年人互动一下,询问他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讲了差不多十分钟,她见中年男子对楼盘的兴趣不大,倒是对她……打量来打量去,不时满意地点点头,这让她感觉很不自在,然而又不敢发飙,只能耐着性子和尴尬继续讲解。   又过去几分钟,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打断她讲述自己对C户型的理解:“蒋小姐。”   “翁先生?”   “冒昧的问一句,蒋小姐今年贵庚?”   蒋南孙迟疑片刻说道:“26岁。”   “属猴的?”   “对。”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种问题,因为跟买房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翁先生说道:“你是不是很缺钱?”   蒋南孙脸色一变:“您真会开玩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几个人敢说自己不缺钱?”   这是大实话,普通人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   翁先生指着11号楼说道:“我可以把这栋楼一个单元买下来。”   蒋南孙脸色大变:“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豪’的客户,说实话,她不怎么相信,甚至认为这是吹牛皮。”   “怎么?不相信是吗?”翁先生微微一笑,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百万,可以当做房子的定金,肯定一定决定的那个‘定’。”   定金和订金,读法一样,但是意义完全不同,尤其对于消费者来讲,定金交了后是不能退的,而订金是可以退的,敢拿出100万做定金买楼的人,财力必然不是等闲。   不远处站的另一位销售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细节,但是看到中年男子拿出的卡片,也听到了刻意加重音量的“100万定金”,脸色不由一变,脚步往前挪了挪。   蒋南孙注意到这个情况,心里很不舒服,更加想不明白,朱锁锁说起做销售的经历,好像身边都是贵人——亲自带她的销售经理;一起喝喝酒就决定买房的富二代客户;明里暗里维护她的同事。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手里的资源,或许早上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热门电视剧,分享自己对于剧中男性的看法,晚上就有可能偷偷地加同事客户的微信,想要把人挖过来。   什么团队精神,什么合作共赢,在这个销售大厅里,每个人看似大度,实际上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一切行动的出发点,是钱,也只认钱。   “翁先生,您……确定要把整个单元买下来?”   一梯两户,楼高二十二层,一个单元就是四十四套两居室,按五万每平米的均价算,总价接近2亿,如果这笔买卖顺利成交,不算奖金,单拿提成就在100万以上。   一单生意就能还掉全部债务,这份诱惑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可谓不大。   她很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那个故意往前的蹭的女销售脸上闪过一副叫做“夸张”的表情。   “你没听错,我是打算买下整个单元楼,不过……”翁先生话音一转,手中卡片往后微收:“我可以把这个单子给你,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蒋南孙一愣:“什么前提条件?”   翁先生把一张黑色名片和银行卡同时递过去:“下了班给我打电话,如果你的回答能够令我满意,我会把密码告诉你。”   蒋南孙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过两张卡片:“好。”   翁先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外面走去。   她一直送到外面,看着中年男子坐上一辆奥迪Q7,扭脸冲她笑笑,驱车离开。   蒋南孙转身往回走,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有同事在议论。   “一个单元楼?这是遇到炒房团了吧?看来经理说得对,房价还得涨呀。”   “唉,蒋南孙运气可真好。”   “我觉得不可能,炒房团那些人一个个精明的像猴子一样,怎么可能一出手就是百万定金?”   “你们注意到蒋南孙刚才的表情没有?咱们在这儿可惜自己没有好运气,人家还嫌客户事儿多呢。”   “她呀,是嫌那个男人老吧?像这么豪爽的客户,只要单子给我,一点非分之想算什么!”   “你啊,别说非分之想,非人只想也能满足客户。”   “对了……网上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十块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一百块,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一千块,今晚我是你的人;一万块,今晚别把我当人;十万块,今晚不管来多少人;一百万,今晚不管来得是不是人。”   随之而来的是满堂哄笑。   蒋南孙在门前稍作犹豫,整理一下工装的扣子,面无表情走入大厅。   刚才聚在沙盘前面嬉笑的女销售们停止讨论,装出还有工作要处理的样子朝四方散开。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蒋南孙发现屋子一片漆黑,当打开房间里的灯,入目所及一片狼藉,阳台放的凳子倒了,烟灰缸和姜红糖罐掉在地上,打开的抽屉旁边丢着放户口本的文件袋还有她的毕业证,衣架歪靠着墙壁,朱锁锁不久前买的香奈儿长裙被扯坏了半只袖子,随着窗外溜进来的风轻晃着,影子像一道幽灵。   “妈,妈……”   她一下子急了,把包一丢,鞋来不及换就往屋里跑,扭脸看到沙发上坐的人影,赶紧上前查验。   “妈,你没事吧?”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卷终-蒋南孙篇(下)   蒋母听到她的声音,由昏睡中醒转,确认是自己的女儿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   蒋南孙指着地上那些东西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来闹了?”   去年催债的也这么干过,但是不像今天一样过分,而且自从黛茜由叶谨言那里借了两百多万帮忙把钱还上,小贷公司的那群人就再没为难她们,现有的外债都是蒋父从朋友那儿借的,鉴于这层关系,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分,可是今天……   蒋母点点头,抓着她的手说道:“何晓丽的老公出车祸住院了,急需要钱救命,她下午来找,问我能不能先把钱还给她,我说我没有,她急了,到处乱翻东西,我怕她把锁锁的东西弄坏了,想要阻止她,最后就……就成这样了。”   蒋母一边说,一边气喘,似乎还没从下午的争吵中缓过精神。   “南孙,要不咱们搬走吧,这样会连累锁锁的。”   “妈,妈……”蒋南孙拍着她的手说道:“妈,你别难过了,我会尽快把何晓丽的钱还上的。”   “你哪有钱还她呀!”蒋母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唉声叹气的样子比较去年老了何止十岁。   “妈,这事儿你别管了,先吃饭吧。”蒋南孙走到门口,提起放在鞋柜上的塑料袋,把打包好的饭菜拎到茶几上,伺候蒋母吃晚饭,自己则去收拾地上的东西。   将有用的能用的放回原位,又打扫了一遍地板,吃过饭后把蒋母扶回卧室休息,蒋南孙回到她跟朱锁锁的房间,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名片轻轻摩挲上面的号码,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喂,翁先生吗?我是四方的蒋南孙,今天下午在售楼处就是我接待的您。”   “哦,是你呀。”   “……”   一段简短的交谈后,蒋南孙挂断电话,脸上表情像纪录片里不断闪现的历史照片,几经变幻慢慢定格,然后她拿起手机,再次拨通翁先生的号码,连线接通后只说了一个“好”字。   ……   第二周,星期五。   今天是朱锁锁拘留期满释放的日子,来接她的人有小鹤,有范金刚,有蒋母,唯独不见蒋南孙。   她询问原因,蒋母的回答是蒋南孙被公司派去出差了。   朱锁锁心怀不解,住宅销售人员出差的机会十分有限,怎么会轮到蒋南孙这种新手呢?   蒋南孙确实是去出差了,然而任务发布人并非销售部经理,是一位翁姓男子。   当然,如果知道她是为了过亿大单去的,销售部经理一定很乐意批几天假期。   夜晚,渔人码头灯火璀璨,伴着味重的海风和奔腾的浪花,穿红戴绿的女人和衣冠楚楚的男人由远洋邮轮走下,一路说笑着往皇宫娱乐城的方向走去。   对比HK,MO更配得上销金窟的名字,前者名气的来源是金融业,后者嘛,完全就是玩乐了,这里不仅有葡京、海上皇宫、金碧、凯悦等赌场,还有富豪桑拿、一号桑拿、十八桑拿等等是男人都喜欢的场子。   蒋南孙离开下榻的酒店,径直往渔人码头停靠的一艘小型邮轮走去。   随着海风越来越强,吹动新买的粉色长裙,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能够遮住上半张脸的金色面具戴上。   登船的跳板前面拉着警戒线,两名船员在入口聊着什么,身后还站着四个戴墨镜穿黑西装的精壮男性,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可能是负责安保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加紧步伐走过去。   高跟鞋哒哒作响,海风拂动她的长发。   一名船员拦住了她:“私人领地,小姐留步。”   蒋南孙把包提起来挡在身前,用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倘若向他卑躬屈膝,不过添长了他的气焰,徒然自取其辱。”   前面的船员一下子变得客气很多,微笑说道:“欢迎来到真理田园,五分钟后邮轮就要起航,请尽早登船。”   话罢欠了欠身,让出上船的路。   蒋南向他点头示意,穿过隔离带,经跳板上了邮轮。   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女性海乘冲她鞠了一躬,向着前方走廊一引:“您好,请随我来。”   蒋南孙默不作声,跟在海乘身后来到邮轮三楼,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   奢华的吊灯低垂,舞台上是衣着得体的爵士乐乐队,萨克斯手忘我演奏的表情很有喜感,下方舞池里站了很多人,成双的男女随着乐曲轻轻摇摆,他们脸上戴着造型各异的面具,基本上不可能通过相貌细节确认身份。   大约在同一时间,邮轮的鸣笛声响起,轻微的晃动由地板上传,她稍微适应一下朝着摆放糕点的长桌走去。   没戴面具的侍应生端着酒水走过来,蒋南孙随手接过一杯,放在嘴边喝了一点,她注意到一对男女离开舞池,牵着手进了侧方走廊。   再瞅瞅休息区和放餐点的桌子边的人员,女性的数量要远远大于男性,2:1都有富余。   “小姐你好,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耳后传来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扭头一瞧,面前站着一个头戴蝙蝠侠面具,下身着西装的男子。   声音很有磁性,身材很有型,皮肤有一种健康不失细腻的白,反正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好啊。”   蒋南孙放下杯子,任由男人拉着她的手往舞池走去。   乐队换了曲目,涂着鲜艳口红的白人女歌手捧着话筒深情地演唱《Misty》。   蒋南孙随着“蝙蝠侠”的动作变幻着步伐,身体偶然的剐蹭和飘进鼻孔的异香不仅抚平了内心的紧张,还勾起一种叫做心猿意马的情绪,虽然看不到面具后面有着怎样的男人脸,但是用朱锁锁的话讲,这叫艳遇,妥妥的艳遇。   俩人越靠越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蝙蝠侠”的鼻息沉稳有力,那只揽着她后腰的手传递的热量也越来越足。   “走吧。”   一曲终了,轻柔的声音钻入耳廓。   蒋南孙由意乱情迷中醒来,不过她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点了下头,任由“蝙蝠侠”牵着她的手往侧方长廊走去。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选择余地,既然答应翁先生来这里参加假面舞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毕竟协议里已经写得很清楚,真理田园号就是一处服务亚洲豪富的高端会所,而化装舞会的另一个说法是选妃舞会,翁先生作为邮轮的注册会员之一,每年都要推荐三到五个身体健康的优质美女上船。   至于上船去做什么,很简单,取悦男人,在登船的一周内,只要能让男性会员打出90分以上的成绩,就算圆满完成任务,44套房的单子归她。   放在以前,她的反应一定是不理睬,又或者让翁先生滚,但是知道了挣钱的艰辛,体会了债务压顶的烦恼,以及家道中落的无助后,她妥协了,她投降了,何况参加的是假面舞会,谁也不认识谁,现在的她又没有男朋友,不用在乎道德压力。   更何况……把她拉进房间后直接推倒在床的男人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可以说该有礼貌时有礼貌,该狂野时狂野,比起舞池里那些大腹便便满嘴油光偏要往女伴怀里贴,肥腻的手不老实地上下游移还一身体味的老东西优质了不知道多少倍。   说真的,能遇上这样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一定意义上讲,这就是一次艳遇。   或者……会成为人生中一段难忘的美好也说不定。   他的声音十分动听,他用的香水那么好闻,他的手掌温热有力。   “……”   一个小时后,蒋南孙瘫倒在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别说坐起来,动一下小指都困难。   于是在声音好听,香水好闻,身材很棒外,“蝙蝠侠”又多了一个令她终生难忘的优点。   也就在这时,男人做了一个让她颇感意外的动作,他举起手来拍了拍。   啪~啪~啪~   掌声响起。   通往第二间屋子的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体态婀娜,跟蒋南孙一样带着金色面具的女人。   她吓了一跳,勉强拉过丢在一边的长裙包在身上,完事用满带疑虑的目光看向房间里唯一的男性。   几个呼吸后,她懂了。   这个蝙蝠侠的体力……简直变态……   十五分钟后,蒋南孙感觉身体情况有所好转,赶紧爬起来往外跑,因为总觉得很尴尬,而且对于那个带金色面具的女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她这儿才踏出半步,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拽。   “啊~”   蒋南孙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拉回去,随着一股温热气息扑面而至,耳边响起一道让她惊骇欲绝的声音。   “蒋南孙,没想吧,最后你还是接受了我的合约,嗯,就以前说好的……一天17万。”   这个声音。   她永远忘不了的声音。   章安仁?   蝙蝠侠怎么可能是他?刚才明明有着跟他完全不同的嗓音。   但是除了他,有谁能一口道破她的身份,而且一天17万的三陪协议只有章安仁提过,回想跟翁先生的约定,上船取悦男性会员一周可以得到100万+人民币,差不多就是一天17万的标准。   “很意外是吗?其实……还有更意外的事情等着你呢。”   说话的同时,蝙蝠侠的手捏着她和另一个女人戴的面具往上一提。   随着斜对面一张女人脸映入双瞳,蒋南孙打了个哆嗦,身体几乎僵成一块原木,脸蛋瞬间红成猴儿屁股。   “小姨?!”   是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小姨黛茜,难怪刚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她和她居然……居然……   “章安仁,你这个畜生!”   她努力挣脱束缚,手往上一甩,未想又被林跃一把握住,往后面一带,伴随咚咚咚的脚步声,蒋南孙连退数步,光着的脚丫踩在黛茜的衣物上。   知道不是章安仁的对手,她捡起自己的鞋子就往外走。   “蒋南孙,那一百万你不打算要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她顿住脚步,章安仁说得没错,按照和翁先生的约定,如果她不能令一位男性会员满意,2亿的大单就不会给她来做。   她等着这笔钱还债呢,以她妈的精神状态,再也经不起催债人的狂轰滥炸,而且真要这么走掉,结果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人财两失”。   林跃搂着黛茜说道:“而且,我可是你的小姨夫,你跟你妈借我们家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蒋南孙转过身,没有看林跃,她看的是黛茜,然而最终结果令她如堕冰窟,黛茜什么都没说,只是别过头去不看她。   什么意思?   很简单,章安仁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小姨,你为什么要跟这个王八蛋在一起?为什么?”蒋南孙歇斯底里地喊道。   黛茜依旧默不作声,林跃笑了:“翁先生强迫你了吗?没有吧。你为了赚大钱自愿上船,现在又摆出一副自己很委屈,是被强迫的样子。我知道有一种人,能为一千块拼命取悦男客户,但是结婚的时候却把自己比作千金小姐,要求娶她的人有车有房存款百万。”   蒋南孙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现在的她,跟那种女人真没有多少区别。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章安仁是怎么在假面舞会上一眼相中她的。   林跃说道:“哦,我除了做那种事很在行,鼻子也蛮灵光的。”   蒋南孙说道:“你设计害我!”   “那也是愿者上钩,如果你不需要钱,会上我的当吗?”   “你明知道我是被逼无奈,我需要那些钱还债。”   “现在你被生活逼到角落知道无奈了,那些从内地省份过来,租住在地下室、阁楼、车库,望房价兴叹,对镜自艾的沪漂们,有几个不是生活所迫?”林跃冷笑道:“陪我一天17万,多少人想要这样的机会不可得,到了你这儿认为我在设计害你。好,就算你说的没错,但这个世界上哪个人没有价格?生命无价这种事只存在于理想世界,你自己说你值多少钱?100万就把身子卖了不是吗?”   蒋南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林跃说道:“陪够我七天,那单生意就是你的,选择离开这里,我也只能祝你好运,在外面的人里面能找到愿意给你这种躺床上像一条死鱼的女人打高分的会员。”   蒋南孙沉默片刻,目光慢慢移动到他的脸上:“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而且我还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只要你能顺利完成,你跟你妈欠我们家的钱,从今往后一笔勾销。”说话的同时,他掰着黛茜的肩膀往前一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还有,以后见面记得喊小姨夫……我漂亮的外甥女。”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卷终-朱锁锁篇(上)   朱锁锁拘留期满释放后,由范金刚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精言集团落入章安仁手中后,他先是在高管层来了一场大清洗,和叶谨言关系密切的职员,有自知之明的拿补偿收拾个人物品滚蛋,不服气的要么送一份手铐套餐,要么来在后院烧一把火,总之很短时间内就把精言集团上上下下治得服服帖帖,没人再敢违逆新任董事长。   章安仁成为代理董事长后又出任集团总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购濒临破产的杨柯的公司,并以让人难以置信的低价,由大地恒新手里拿走了青浦81号地块的产权。   直到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这个章安仁比想象得还要可怕,他的目标不只是叶谨言的精言集团,连杨柯的公司都在算计之内。而唐欣回归精言后直升副总裁,以及毫不避讳他人,和章安仁暧昧互动的一幕说明她根本就是混入杨柯的公司的商业间谍。   “范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朱锁锁握着汤匙的手轻轻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很激动。   范金刚直摇头:“没有。”   两人谈论的不是别人,自然是叶谨言。   “那能不能恳求法官轻判?”   范金刚又摇头:“这件事牵扯到HK警方,听说国际社会也给予了关注,要从轻发落……很难。”   朱锁锁顿时蔫儿了,她还以为走走后门疏通一下关系能够从轻发落,最好能够帮助叶谨言免于监禁,结果是她想多了。   “那杨柯呢?杨柯怎么样?”   “如果能够抓到李一梵和那名携款外逃的基金经理,杨柯和潘玲玲的处境会好不少,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两个人都跑了,地球那么大,要找到他们何其困难,退一步讲,就算能够掌握他们的位置信息,你能怎么做?过去把他们绑回国吗?”   “你是想说杨柯也没救了吗?”   范金刚说道:“起码三年。”   “该死的章安仁,我一定要杀了他!”提起那个家伙,朱锁锁恨得牙痒痒。   范金刚按下她的手:“锁锁,你千万不能冲动。”   朱锁锁眼神变幻数次,正要说些什么,扣在咖啡桌上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蒋南孙打来的。   好闺蜜不仅没有接她出狱,这差一出就是一个多星期,期间就没跟她认真聊过,最多报报平安什么的,她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朱锁锁指指手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拿起来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南孙呀。”   “……”   大约一分钟时间,她挂断电话,完事去拿放在屁股旁边的手提包:“南孙回来了,我先走一步。”   范金刚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来到咖啡馆外,先帮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又帮自己拦下一辆,坐进去后报了新家的地址。   他的豪车没了,大平层也没了,交完罚款后余下的钱只够在郊区买一套小三居,就这还是他妹妹找南方去跟章安仁说情的结果,不然全体股东会把他作为内幕交易事件的从犯告到破产。   ……   当日夜,蒋南孙以自己出差谈成一笔大单为由请朱锁锁吃了一顿大餐,回到家后洗漱完毕来到床上。   “锁锁,今天章安仁去四方了。”   “章安仁?他去那里干什么?”听到“章安仁”仨字,朱锁锁眉头一紧。   “不知道,不过他在离开前找到我给了我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   蒋南孙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朱锁锁接在手里翻了翻,本就难看的脸又结上一层霜,文件内容与叶谨言有关,上面罗列了叶谨言在国内和国外的资产情况,包括不动产、存款、有价证券,及其他有价值东西,再对比一下内幕交易罪涉及的金额,按国内5倍于此的处罚标准再加上欠银行的债务,足以让叶谨言倾家荡产了,更别说还要面临精言集团大小股东的索赔。   “他给你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   蒋南孙叹了口气道:“他知道你跟范金刚想救叶总出来,让我转告你,要减轻或者免除叶总的牢狱之灾可以,只需要你答应他一个条件,要么把索赔+罚款和叶总资产的差价补齐,要么……你陪他一个月。”   补齐差价?   那可是以亿为单位的数值,把她朱锁锁卖了也凑不齐,至于第二个要求……   嗤的一声,她把文件撕成两半:“这个混蛋!我早说过他不是人,他是流氓,畜生,垃圾,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无耻的混蛋了。”   陪他一个月,怎么陪?陪他打麻将吗?陪他唱歌吗?“陪”这个字意味着什么,她朱锁锁能不清楚?   “谢嘉茵、莉莉安、南方、唐欣、还有你的小姨黛茜和那个农村妞儿袁媛,她们难道都瞎了眼吗?”   朱锁锁没有注意到蒋南孙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复杂,整个人沉浸在对章安仁的嫌弃,鄙夷和恶心中,那个在她心目中懦弱、卑劣、老土的小瘪三,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南孙,你真该庆幸跟他分手了。”   蒋南孙放在朱锁锁膝盖上的手往回缩了缩,她想起跟章安仁分开时他说的话,大意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俗话讲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如果她还把自己当成大户人家小姐,最终只能碰得头破血流。   想想这十天的经历,曾给自己画的价值红线一次又一次被突破,她已经没有了骄傲和高尚的资本。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以叶总所涉金额,真要重判,可能要十年才能出来。”   朱锁锁:“……”   蒋南孙说道:“锁锁,其实我也不想你为了救叶谨言去和章安仁做交易,就算叶谨言被轻判,出来后也将面临难以承受的债务压力,以现在的情况,谁要帮他就是跟精言和谢氏做对,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示好,那时候他不仅无法给你好的生活,还会成为你的拖累。”   朱锁锁:“……”   “锁锁,你别这样,我很担心你。还记得当初识破马师傅真面目时你说的话吗?你说你希望你的男朋友是个有钱有才的人,高管肯定比司机好,如果你知道马师傅就是叶谨言的一个司机,你绝对不会跟那种人谈恋爱,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时的你多洒脱,多自我。”   朱锁锁叹了口气:“南孙,其实……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在叶谨言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让他慢慢地喜欢上我,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章安仁,他……他就像故意跟我作对一样,破坏了我跟谢宏祖的婚礼也就算了,现在又把精言集团给夺了过去,把叶谨言送进监狱,他想干什么?是,我朱锁锁拜金,可是关他什么事?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女孩儿不拜金?爱钱有错吗?追求幸福生活有错吗?”   “好了好了,不说了,夜里生气对皮肤不好。”蒋南孙违心地笑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朱锁锁没有识破她眼睛里的不自然,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刻表:“你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蒋南孙轻轻地点了点头,手往床头柜一探,把台灯关了。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卷终-朱锁锁篇(下)   第三天。   朱锁锁拿着个人简历在人才市场的招聘窗口奔走,她以为凭借自己曾在精言集团做过总裁助理的经历,可以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然而与房地产行业挂钩的企业一听她跟过叶谨言,全都避之不及,令她倍受打击。   就像艾珀尔对她说的那样,她现在成了圈子里的名人,这来源于谢宏祖备胎未转正的故事,受她和叶谨言的关系影响,正规企业的人事主管自然不会喜欢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心往总裁身上扑的女助理。   不当高管助理的话,她觉得自己也能养活自己,起码可以去做销售呀,这可是她的老本行。   她这儿拿出小本本,准备在会场筛选出几个意向单位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几个扮相老土的外来打工妹对她指指点点,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看着对方讪讪转身,脸上露出胜利者才有的笑容。   叮叮咚~   铃声来自手提包,她拉开拉链,取出手机一瞧,发现是艾珀尔打来的,之前她有给艾珀尔打电话寻求帮助,毕竟找工作这事儿吧,有熟人从中牵线,比自己到人才市场碰运气要可靠得多。   “喂,艾珀尔。”   “锁锁,天涯论坛上海版块的帖子你看到没有?”   “什么帖子?”   “原来你不知道呀,那快去看看吧,有人在上面发帖揭你的底。”   朱锁锁听说,心里咯噔一下,怀疑那几个打工妹是不是看了网上的帖子才会有那样的反应,不敢怠慢,急忙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艾珀尔说的网贴,果然在天涯论坛的上海版块找到了那篇无异于置顶显示的文章。   扒一扒精言集团原总裁叶谨言的女助理和她周围的男人的那些事——这是标题。   “我叫赵玛琳,曾是谢宏祖的未婚妻,没错,谢宏祖就是谢氏集团总裁谢嘉茵的大儿子,那个为了朱锁锁和亲妈反目的富二代备胎……”   内容很长,但是段落分得不错,措辞也蛮有趣,让人能够一口气读下去,更何况名人绯闻,坊间八卦,明星撕逼是民间最喜闻乐见的节目,还因为最近一年里谢嘉茵可以说是话题女王,她跟章安仁的事情火遍大江南北,不说国人皆知吧,那也是闻者众多。   谢宏祖作为谢嘉茵的儿子,上一次的婚礼闹剧就在民间引发如潮反响,大众因此认识了那个不爱富二代小鲜肉爱富一代老僵尸,还跟实力派销售经理杨柯不清不楚的朱锁锁,对这个女人是爱叶谨言的钱,还是爱他的人有过争论和探讨。   之后就是受DY协议曝光影响,章安仁被谢嘉茵“抛弃”,以及情节急转,突然入主精言集团,成为代理董事长及总裁的展开,现在目标对象又换成朱锁锁,而贴文主人自称谢宏祖前未婚妻。   这几个有复杂关系的人的绯闻轶事像潮水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直维持着热度,就说赵玛琳这篇贴文,才发表不到一天时间,点击量高达数十万,回帖五千+,这还没算分享转发的人。   对于朱锁锁来讲,浏览贴子的人数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在赵玛琳的陈述下面还有两段录音,第一段是她在滨城被章安仁灌醉后的真人真话,这没什么,因为已经在之前的婚礼上放出来,从而导致她跟谢宏祖的关系告吹,她没有办法接受的是第二段录音,赫然是前天晚上和蒋南孙关于叶谨言的对话。   “我说为什么不爱富二代呢,因为富二代的老妈喜欢上了她的死对头,一个无法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有在一起的价值吗?没有吧。”   “这个叫朱锁锁的,喝醉后说自己喜欢叶谨言,现在这老狗进去了,既然她对他感情那么深,为什么不接受章安仁的条件,陪他一个月换心上人减刑?不是喜欢吗?不是爱吗?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假的!‘拜金没错’这种话可是她自己说的,你让这种人去为一个破产的糟老头子牺牲自己的利益,可能吗?”   “是,追求幸福没有错,爱钱也没有错,但是有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朱锁锁这种人,做法无罪,但是不道德。”   “她可不是君子,你是有多弱智,要跟这种人讲道德?”   “我是一个女生,我也觉得这个朱锁锁不是好人,要钱自己挣去呀,一门心思靠嫁入豪门改变命运算怎么回事?”   “你们不觉得那个叫章安仁的很不是东西吗?居然拿帮叶谨言减刑来诱惑朱锁锁陪睡,呸!人渣!”   “楼上的肯定是女人,以前的新闻没关注吧?章安仁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设好不好,人家又没强迫她答应,做交易最讲究公平,双向选择的事情,张口就骂有意思?有些女人的脑子里装的已经不是水,而是屎。”   “你脑子里装得才是屎,人渣!”   “26楼的仁兄,你跟女人讲道理?何必呢,朱锁锁利用自己的身体勾引叶谨言,贪图金钱和富贵,那叫追求幸福生活。章安仁提议用她所爱的人的自由交换她的身体就是人渣、畜生、流氓,犯得着跟这种双标女一般见识吗?”   “我不同意28楼的观点,说来说去都是惯得,就27楼这类女人,越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越闹得凶,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所以说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助纣为虐。”   “章安仁牛逼,就朱锁锁这种妖艳贱货也下的去手?”   “我看过她的照片,嗯,嘴大吃四方。”   “楼上的你过分了。”   “……”   朱锁锁看着下面的回帖,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总感觉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这是赵玛琳干的?   叮咚~   这时手机显示有一条短信接入,她打开一看,内容就一段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让她想起最开始在网上炒作章安仁傍富婆吃软饭的事,心说难不成这就是他迟来的报复?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这家伙并不是吃软饭的主儿,她呢?那两段录音基本坐实她虚荣拜金的个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朱锁锁再没心思寻找合适的工作岗位,立刻打电话给蒋南孙,发现没人接后第一时间离开人才市场,搭上一辆出租车返回租住的小区。   昨天蒋南孙说过,今天跟销售部经理请了一天假,打算在家里陪陪蒋母。   朱锁锁是个急性子,出了这种事,她最想搞清楚的问题就是前天晚上两个人的对话怎么会被录音,又为什么到了赵玛琳手上。   房门一打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客厅,也不是蒋南孙或者蒋母,是那个她最讨厌的家伙。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朱锁锁咬着牙齿说道。   林跃闻言转身,看着她说道:“我来帮我乖巧的外甥女搬家呀。”说着话还往那边招了招手。   蒋南孙迎着朱锁锁叫做难以置信的目光走过去,任由那个被她们无数次谩骂的男人搂住后腰,一副亲昵到无分彼此的样子。   她的脑海“嗡”的一声,感觉头要炸开。   章安仁什么意思?   蒋南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怎么可能!   “南孙,这些书是你的吧?我给你放到红色的箱子里了。”   声音来自通往卧室的走廊,或许是没有听到答复,黛茜特意走出来看了一眼。   朱锁锁脸上的不信变成骇然,因为身为小姨和妻子的她,并没有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表现出愤怒或者屈辱,神色如常,表情不改,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   这完全颠覆了朱锁锁的认知,视线缓慢地移动到蒋南孙脸上,两手握拳,状若疯狂或者说歇斯底里,大声吼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南孙,你告诉我为什么!”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卷终-其他人篇(上)   蒋南孙绷着脸一语不发,闪烁的目光证明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林跃望朱锁锁说道:“我是她的小姨夫,她是我的外甥女,亲戚就是亲戚,外人就是外人。”   朱锁锁摇了摇头,盯着蒋南孙说道:“南孙,你告诉我,这个王八蛋究竟怎么你了?这一切是不是他逼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怒气上前,抓起闺蜜的手就往后拉,谁曾想蒋南孙猛地一甩,挣脱她的束缚:“没人逼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你撒谎!”朱锁锁指着林跃说道:“一个月前你还跟我说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章安仁,现在你居然为了他出卖我,还说是心甘情愿,你有种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蒋南孙只是低着头,没有重复刚才的话。   林跃说道:“朱锁锁,如果让你在你的父亲和蒋南孙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朱锁锁被他问懵了,不明白这事儿跟她父亲有什么关系。   林跃说道:“我想你应该会选蒋南孙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蒋家人才是你的亲人,舅舅舅妈表哥爸爸这些都不算。但是这个问题抛给蒋南孙做选择的话……我想你现在知道答案了。”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章安仁,你这个畜生,居然拿阿姨来威胁南孙。”   林跃懒得跟这种“全世界都要让着她疼爱她,不让着她疼爱她就是恶心,就是混蛋”的女人一般见识,回头望卧室招呼:“骆佳明,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随着干脆的应答声,骆佳明抱着一个红色箱子走出来,看也不看林跃面前站的朱锁锁,直接出门下楼。   轱辘轱辘~   伴着闷闷的滑轮声,黛茜也收拾好她姐姐的衣物,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林跃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丢在沙发上:“这是我外甥女和她妈的房租。”说完拉着蒋南孙的手向前走。   “等等。”朱锁锁突然叫住他。   林跃顿住脚步,回过头去一脸玩味地道:“怎么?想通了?”   朱锁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想通了”应该是指用她的肉体换取叶谨言轻判的交易,她强忍着心头乱窜的邪火说道:“你对我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前你也对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呀,比如敢对蒋南孙不好,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钱要给她管,房要加她的名,要一辈子对她好之类的……”   朱锁锁说道:“你管这叫过分?你还是不是男人。”   林跃说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可以问蒋南孙,或者自己来体验一下,发泄情绪是没用的。”   “你……”   “我什么?很早之前我就说过,要让你们这种人尝尝乡下人为了生活奴颜婢膝出卖尊严的滋味,现在看来应该是做到了吧。”他一脸玩味看着朱锁锁:“还有你这个丫鬟出身却甘当蒋公主的狗腿子,平素最看不起外地人的拜金捞女,被主子抛弃的感觉怎么样?”   “章安仁!”朱锁锁冲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林跃眯了眯眼,问蒋南孙:“如果她拿刀劈我,被我反手在她脸上划一道,你觉得这算不算正当防卫?”   怀里的人一脸乞求。   那边朱锁锁心头一跳,想起章安仁在星辉国际门前一个人打得谢宏祖和他的那群哥们儿满地找牙的场景,她一个女流之辈跟他动菜刀……真要像他说的反手把她的脸划了,这辈子就完了。   她怂了,手里的菜刀慢慢回到砧板上。   林跃面露讥诮:“你们可以把美貌当做资本,一个使美人计勾引大罗然后敲诈勒索,一个明知道杨柯风评不佳还要往上凑求关照,完事一山看着一山高,撩完谢宏祖又去撩叶谨言,一门心思嫁入豪门。我这儿把你们的身体当成可以用价值衡量的东西就认为自己没有被尊重,受到了侮辱,一口一个畜生、杂种、人渣这么喊我。自己物化自己,自己不尊重自己,却要求别人尊重你们,呵,到底谁才是人渣?哦,对了,我让蒋南孙问你的那个问题……其实是说着玩儿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轻饶叶谨言,而且就算你同意了,我也不会上你,因为我怕叶谨言有病。”   话罢,他拉着蒋南孙走了出去。   直到门咔的一声自动关闭,朱锁锁才松开握刀的手,走回稍显空旷的客厅,缓缓地坐到沙发上。   现在蒋南孙也和黛茜一样,成了章安仁怀里的小猫。   只有她“野性难驯”,代价却是变成人人鄙夷的拜金女。谢嘉茵是空调女王,叶谨言是地产大亨,别看贴文发到了本地论坛,但是很快就会成为国人皆知的八卦,别说找个好工作,嫁个好男人,正常、稳定的生活都将是奢侈品。   朱锁锁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只有一篇心灵鸡汤的贴文下面皆是诋毁谩骂,有喊她婊子的,有叫她小三的,有说她搞破鞋的,还有诅咒她早死早超生的。   ……   三个月后。   意大利罗马市郊。   一辆小型客车在植满花草的独栋别墅门前停下,车门打开,王永正由驾驶室出来,抬头打量对面的房子。   他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以前经常过来这边做客,他帮黛茜作图,黛茜便一边泡茶,一边跟他讲外甥女蒋南孙的事,他听得多了,渐渐地便有了兴趣。   只可惜后来回到上海,发生了一系列以他的智商和能力无法控制的变故,和蒋南孙分手后他一个人回来意大利,在一家工作室里做设计。   今天早晨一位同事跟他说在这里遇到了黛茜,她搬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搬回来住,还有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儿。   之前黛茜因为财务问题房产被强制拍卖,现在又回到她的手上?   当然,这个让人困扰的问题对他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儿,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该是蒋南孙。   想来她跟李一梵之间出了问题,不然的话绝不可能跟着黛茜来意大利生活。   王永正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现在正是修复关系,重归于好的时间节点。   如果说最开始他对蒋南孙是好奇多一点,后来……尤其是在被她分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正因如此,才会郁郁寡欢回到意大利,不客气地讲,长这么大,蒋南孙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浪子回头,海王专情的女人。   “黛茜,黛茜。”   王永正在门前叫了两声,里面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低下头仔细一瞧才发现院门上了锁。   呃,他来的真不巧,黛茜和蒋南孙没在家。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卷终-其他人篇(中)   依照常理,院门锁了还可以给主人打电话,不过黛茜上次返回意大利就更换了手机号,躲叶谨言也好,不想被问蒋南孙或者章安仁的事也罢,总之王永正根本联系不上她。   至于蒋南孙……那就更无沟通渠道了。   王永正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又抬头打量天空,琢磨着太阳就要下山,那两个人应该快回来了。   以现在的情况,守株待兔是最好的选择。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转眼半小时过去,夕阳轻吻半边天,为云层涂上暧昧的黄。   王永正又看了一眼腕表,感觉有些口渴,正准备去车上拿瓶矿泉水的时候,猛然瞥见东方地平线升起一辆大众牌轿车。   驻足观望一阵,他的脸上添了一抹微笑。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黛茜和蒋南孙的脸,偶尔偏偏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得特别开心。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王永正如是想。   不过很遗憾,这份期待仅仅持续半分钟就被无情击碎。   大众轿车在院外停下,蒋南孙看到他的脸打了个愣,笑容不在,也没有立即从副驾驶下来。   “南孙,小姨,真是你们?”   王永正上前一步,正要跟她们寒暄,后车厢的门打开,一只穿着男式皮鞋的脚落地,然后是他一直很讨厌的男人脸。   章安仁——那个他第一眼看到就超级不喜欢的家伙,虽然这个人超乎想象的优秀,并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成了地产圈炙手可热的新王。   “怎么是你?”   林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压根儿没打算理会他,敲敲副驾驶的窗户玻璃。   里面的女人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很听话地走下来,挽住他的胳膊,做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黛茜也由驾驶位下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王永正一眼,挽住林跃的另一只胳膊走到院门前面,拿出钥匙打开门锁,以老少共事一夫的姿态往里面走去。   王永正如遭雷击,面对眼前一幕,他想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黛茜跟章安仁结婚这件事他知道,可是蒋南孙……她为什么也成了那个混蛋的女人?而且看样子姨甥二人相处融洽,乐在其中。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蒋南孙,你……”   他想大声质问,可是他要以什么身份问,就算蒋南孙现在和章安仁分手,他能毫无芥蒂接受她吗?   是,他跟蒋南孙已经分手半年以上,可是潜意识里他认为俩人是相爱的,然而再见面时却完全变样,蒋南孙的行为谈不上给他戴绿帽子,却胜似给他戴绿帽子。   他以为就这样了,然而并不是,随着车门开关的声音,车上又下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他也很熟悉——莉莉安。   只见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起一个装着面包、培根、蔬菜、果酱一类食物的大号塑料袋,快步紧追三人而去。   如果说王永正刚才的情绪是愤怒,那么现在更多的是震惊。   他认为自己在泡妞儿这件事上已经属于那种超群拔尖者了,可是跟那个以前特别看不起的章安仁一比,他发现自己就是个弟弟。蒋南孙是建筑学院公认的文艺女神,黛茜是能力出众的女强人,像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分享自己的男人?何况她们两人一个是小姨,一个是外甥女,这种关系……不会很尴尬吗?   他搞不明白,实在搞不明白。   他同样很崩溃。   ……   冬去春来,又是仨月过去。   谢宏祖这一年过得很辛苦,他想不明白,谢嘉茵为什么能够如此绝情,说跟他断绝母子关系就真的断绝母子关系,他还以为事情会跟读高中的时候一样,只要不合他的心意,跑到同学家里住几天,谢嘉茵就会心急火燎地安排人到处找他,好言好语把人请回家里。   这次倒好,一年了,对他不闻不问,好像完全把他忘记一般。   前几天他熬不住了,用手机给她打电话,结果呢?被拉黑名单了……   外界都说谢嘉茵在章安仁和他之间选择了前者,更何况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对于谢宏祖这个为了女人能和亲妈翻脸的忤逆子失望透顶,所以很干脆地选择了放弃。   到底是谢氏集团的总裁,不说针对商业事务,在对待后代的问题上也很冷静理智——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   谢宏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帮小鹤家运了几天尸体后,他终于忍受不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拉下脸来到谢氏集团大楼,要找谢嘉茵问个明白。   其实小鹤对他不错,关键是小鹤的父母。   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还能白吃白喝,赖在别人家半年了,哥们儿没意见,人家的父母有意见。   准备去找工作吧,到了人才市场投了几份简历,和HR谈了谈才发现自己属于那种国外野鸡大学毕业,干啥啥不行,干嘛嘛有够的人,不仅没找到正经工作,反被一个骗子骗走几千块钱。   丢人呀,太丢人了。   为免小鹤夹在中间难做,他决定去开灵车,结果没做两天就被吓到了。   是的,现在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谢先生,谢总还没有来,要不……您先去那边等等?”   前台接待在谢氏干了快三年了,自然认得谢宏祖,尽管母子俩人已经断绝关系,但是作为基层员工,也不敢太过怠慢,看到谢宏祖在休息区坐下,非常客气地奉上一杯咖啡。   大堂北墙大型显示屏上正在播放集团宣传片,意气风发的骆佳明跟市政府的领导讲解人工智能在家居网络的应用前景,看得出来,副总秘书的工作经历让他从一个自卑懦弱的妈宝男,逐步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   谢宏祖在朱锁锁那里听说过这个人,知道骆佳明是她的表哥,以前的他根本不在乎这样的小人物,然而不到一年时间,这个小人物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有老妈在,他才是谢宏祖,生活里没了老妈,他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如工地上那些搬砖的农民工,起码人家卖体力能养活一家人,他呢?连自己都养不活。   “谢总,谢总好……”   “谢总好。”   “……”   这时门前传来一阵骚动,谢宏祖抬头一瞧,只见谢嘉茵穿着严肃的职业装,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爱马仕包走入大堂,遇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便轻轻点头以为回应。   他把咖啡杯放下,稍作犹豫,咬咬牙站起身,快步上前,对着谢嘉茵的背影叫了一声“妈”。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卷终-其他人篇(下)   哒~   高跟鞋点地。   谢嘉茵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谢宏祖,眉头微微皱起。   “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谢宏祖低着头说道。   母子俩人在大堂相遇,那些小职员其实很想知道后续会有怎样的发展,不过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时候看热闹挺爽,后面被辞退就不爽了,于是赶紧加快脚步奔电梯间,一副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的表态。   这不是谢宏祖第一次认错,叛逆期结束后,他再没顶撞过谢嘉茵,直至遇见朱锁锁,自以为找到了真爱,又认定老妈被章安仁灌了迷魂汤,这才恼羞成怒不惜恶语中伤。   他以为谢嘉茵会和以前一样,看到他服软认错,便不再追究记恨。毕竟他可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俩人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说不认就不认呢。   “保安。”   谢嘉茵就看了他两眼,完事一扭头,在许多职员错愕的目光下喊出“保安”两字。   谢宏祖一脸懵逼,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结果,唯独没有想到谢嘉茵连跟他讲话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喊保安拦人。   那些年她不是一直说她拼命工作都是为了他吗?现如今都忘了?   绝情,太绝情了!   “谢先生,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四名保安闻言小跑而至,两人把他和谢嘉茵隔开,两人走到他面前,带着戒备情绪朝大门招了招手。   “妈,妈,你听我说……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   看到谢嘉茵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谢宏祖急了,想要追上去跟她解释,请求原谅,并发誓以后再不对她和章安仁交往的事指手画脚。   两名保安赶紧架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外面拉扯,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谢宏祖总裁之子的身份了,为了保住工作用强也要把他从这里弄出去。   一个不学无术,养尊处优的小年轻,自然敌不过退役军人,三下五除二就给赶到了大堂门口。   就在那两个人想要加把劲儿将人推出去时,两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这怎么回事?”   保安一瞅来人的脸,恭敬地道:“章总好,是谢总,她让我们送谢先生离开。”   谢宏祖回头一瞧,发现是章安仁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同样是旧识——赵玛琳,以前的未婚妻。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听到他这样说,两名保安连丝犹豫都没有,点头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整个谢氏集团只有一个人敢,而且能更改谢嘉茵的命令。没错,就是章安仁,从工作角度来讲,他是谢氏集团副总,精言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职级不在谢嘉茵之下,从生活角度来讲,他是谢嘉茵孩子的父亲,虽然俩人没有办理结婚证,但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精言集团和谢氏集团,说是夫妻店并不为过。   目送两名保安离开,林跃看向谢宏祖:“你是来求原谅的?”   被现实锤得狼狈不堪的富二代点点头,完事视线下移,盯着脚尖不敢看他。以前为了朱锁锁跟人势不两立,现在幡然醒悟上门求饶,丢人啊……   林跃说道:“我可以帮你去说好话,让谢嘉茵原谅你做的那些破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谢宏祖抬起头,一脸激动说道:“什么条件?”   “从现在起你要管我叫‘爸’。”   “……”   谢宏祖今年二十三岁,章安仁多少岁?三十出头。   俩人就差了七八岁,章安仁要谢宏祖管他叫爸,这很过分。   赵玛琳不认为谢宏祖能顺他的心意,十有八九会认为这是来自小白脸的羞辱。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位二世祖在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用不远处眼带警惕看着这边的保安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道:“爸,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   “还行,比去年成熟了一些。”林跃指指休息区:“你先在下面等会儿,我去看看你妈在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赵玛琳走进电梯。   “你真打算帮他?我还以为你会落井下石,彻底断了他回家的念想。”   林跃说道:“就当帮小旭行善积德了,怎么说谢宏祖也是他的哥哥。”   赵玛琳见过小章旭,是他跟谢嘉茵的孩子,咿呀咿呀学大人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虽说是DY生子,但是从血缘角度来讲,小家伙和谢宏祖确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你就不怕谢宏祖口服心不服?说软话求原谅都是为了麻痹你,真实目的是谢嘉茵的财产。”   林跃冲她笑笑:“第一,他想骗过我的眼睛和鼻子有一定的难度;第二,我这人最喜欢在对手高潮的时候一脚踩下去;第三,谢嘉茵有多少钱,想把它留给谁,那都是她的事,在这一点上我还真没动过歪心思。”   “我不明白。”   “当金钱对你而言只是个数字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赵玛琳越听越糊涂,好在她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你刚才说的第一点,关鼻子什么事?”   林跃说道:“我的鼻子很灵,而一个人身上的气味是会说话的,就比如你……”   “我……我怎么了?”   林跃笑而不语。   赵玛琳耳根微红。   “谢宏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对他是不是过于冷淡了。”   电视剧里赵玛琳为了和谢宏祖在一起,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可是一路走来她不仅没有帮未婚夫说话,反而不断地把人往坏处想。   赵玛琳说道:“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他了。”   “哦……”   “那你不问问我现在喜欢谁吗?”   “那你现在喜欢谁?”   “你呀。”   “我可是一个跟一堆女人不清不楚的坏男人。”   “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不正好说明你的优秀和独一无二吗?”   这赵玛琳的脑回路可真清奇,不过认真地想一想,这话也不错,美女总会吸引一群舔狗,有钱男人多爱包养情妇,交配权本身就是一种资源,既然是资源,那么一定会被强者挤占。   “明知道我是一团火还要往上扑,你飞蛾呀?”   赵玛琳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调侃:“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奢侈品叫‘我乐意’。”   林跃冲她笑了笑:“你说……如果我真随了你的愿,这算不算扒灰儿。”   “扒灰儿”三字入耳,她仔细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如果没有朱锁锁从中作梗,她是要跟谢宏祖结婚的,现在章安仁让谢宏祖叫他“爸”,这么一来,她的身份应该是儿媳妇,俩人之间真要是发生点什么,确实称得上“扒灰儿”。   赵玛琳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久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打开,然后又被她手动关闭,按下最高层的按钮,完事脚一踮,手一扬,搂住林跃的脖子。   “说起来我跟谢宏祖的婚约还没有正式解除,不如我现在嫁给他,然后给你这个扒灰儿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她凑到林跃耳边,用带着七分魅惑三分渴望的音调说道:“好不好?爸……”   林跃说道:“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你是这种人。”   赵玛琳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这样不好吗?”   他义正言辞地道:“不好。”   “为什么?”   “以后你生了孩子叫我什么?差着辈儿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完工回归   杨柯判了。   罪名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判五年监禁,并处罚金。   潘玲玲要轻一点,不过也需要蹲两年大狱。   杨柯对这个结果不服,向更高一级法院提出上诉,不过最终结果是驳回他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2017年,提篮桥监狱会见室。   一脸疲惫的朱锁锁拿起电话,凝神打量对面穿着蓝白双色囚服的杨柯,这个曾几何时气魄干云,立志要把叶谨言打倒在地的男人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自信和斗志,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很多岁,法令纹深得像刀砍斧劈过一般。   认真地想一想,也难怪他会如此,从一个人人艳羡,事业蒸蒸日上的成功企业家,一着不慎便落得今日地步,不仅一手建立的公司成了仇人的资产,本人也沦为阶下囚,还连累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吃牢饭。   一年羁押、审判,五年徒刑,40多岁正是事业男性的黄金时间,等他出去都五十了,就算恢复干劲儿也不可能有今日之精力和人脉,想东山再起,难,难如登天,这个残酷的现实再加被构陷入狱催生的怨气,他的精神状态能好才怪。   “你还好吗?”   杨柯往前提了提凳子,面无表情说道:“能吃能喝能睡,挺好的。”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朱锁锁说道:“如果我没去你的公司上班,也不会害你破产入狱。”   杨柯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朱锁锁说道:“怎么没有关系。”   杨柯说道:“当初章安仁让我离你远一点,一开始我答应了,后面公司开起来,我再没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谁知道那家伙如此心狠手辣。”   一提起章安仁,杨柯恨得牙痒痒。   “上次艾珀尔来看我,说老叶也进来了。”   朱锁锁点点头:“没错,也是上了章安仁的当。”   “呵,有老叶作伴,这一仗输得不是太冤。”杨柯说道:“你小心点儿,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担心他会把矛头对准你。”   “他已经这么做了。”   朱锁锁深吸一口气,脸上难掩愤恨,自从赵玛琳在网上发帖撕她,“朱锁锁”这个名字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整整一年,没有一个正式单位肯要她。期间有几家媒体邀请她去参加节目,给钱不少,但工作内容是深化拜金女形象,跟嘉宾在台上斗嘴互怼,从而引爆舆论,制造社会话题。   换句话说,她好比马戏团里卖笑取悦观众的小丑。   就在一个月前,还有一位妈妈桑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做公关类的工作,钱好说。   公关?什么样的公关能挣大钱?答案显而易见。   她知道很多人仇视叶谨言这个用房子敲骨吸髓的资本家,如果能玩弄她的女人,出一口恶气,多掏点钱无所谓。   她从未搞过破鞋,但是故事的最后,在大众舆论和网络暴力的攻击下,她被坐实了破鞋的恶名,连带着舅舅舅妈都当众表示没有她这样的外甥女。   为这事儿她咨询过律师,准备状告赵玛琳侵权,不过得到的建议是最好放弃,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音是蒋南孙录的,不是赵玛琳录的,打官司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责令赵玛琳撤下网贴了,是,从法律层面讲,或可用一场胜利来形容,但是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无聊人士的电话威胁、恶语中伤,甚至更加激进,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的事情发生。   杨柯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当然不可能了解她的遭遇:“章安仁怎么你了?”   朱锁锁咬了咬牙,按下想要骂人的冲动:“我这次过来看你,是要跟你道别的。”   “道别?”   “对,道别。”   “你要去哪儿?”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   杨柯人在狱中自身难保,当然无法助她摆脱困境,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后,探视时间到,他被带回牢房。   当晚,房间熄灯后,杨柯辗转难眠,在床上想着朱锁锁的事,没多久便听到上铺咯吱咯吱响,那个壮得像头牛的光头佬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他以为光头佬是要上厕所,谁知道人从上面下来就没动静了。   这时对面床位的人也纷纷起来,似乎在往他的床位蹭,杨柯猛一转身,黑暗中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杨柯,外面有人出一千万,让兄弟们在里面好好关照你。”   “那人让我们给你带一句话,你不是喜欢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楚吗?他问你如果出去后,会不会还跟精言作对?如果作对的话,势必为精言带来很多麻烦,所以为了工作顺利,毁了你的生活,把你一脚踹死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看,生活和工作是不相干的两样东西吗?”   朱锁锁加入他的公司后,知道要跟精言作对,一直有很重的精神包袱。杨柯曾不止一次给她洗脑,说她跟叶谨言、范金刚的交情属于生活私事,而工作就是工作,应该把两者分清楚,所以没必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如今光头佬给了他一个十分讽刺的应用题,一个人的工作完蛋了,生活还能过下去吗?生活完蛋了,努力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啊~   半分钟后,一道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   两年后。   袁媛修完大学课程,由澳洲回国。   林跃让她加入精言,跟着唐欣学习。南方已经由他的助理升任总裁秘书,而她的舅舅范金刚据说找了一份新工作,老板叫王飞宇,没错,就是那个和叶谨言有仇的地产商。   谢嘉茵已经退居二线,专心在家带孩子,集团事务一股脑丢给林跃、谢宏祖、赵玛琳仨人,蒋南孙和黛茜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响应主人的召唤,由意大利回国公“干”,莉莉安进了精言设计部,偶尔会被章总拉壮丁到南方身边做临时助理,跟叶谨言得势时不一样,无论是秘书的办公桌还是助理的办公桌,都在总裁办公室里面,用章总的话讲,反正空间够大,别说容纳三个人,再加俩也绰绰有余。   2019年末,元旦到来前夕,随着一道流星划过夜空,林跃也在系统之力的引领下离开了《流金岁月》的世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林……托尼老师(上)   棉花一样的云层冉冉升起。   不,不是云层在向上升,是他在往下落,速度开始很慢,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加速,不过让人难受的是听不到声音,也喊不出话。   林跃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每次由影视剧世界回归都要来一遍,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不长,伴随短暂的眩晕,身子一沉,屁股下面有了与实物接触的感觉。   吁~   他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一尘不染的天花板,节能灯外罩上的羽毛花纹令他安心,或者说熟悉的环境会给人安全感。   啾啾~啾啾~   外面传来麻雀的叫声,他扭脸一瞧,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被晨曦点亮的阳台上落了一只腹毛特别白净的小麻雀,一下一下转动鸟头警戒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两只脚连续前跳,不时低下头啄两下,不知道在吃什么,很可能是给大反派清理食盆时掉落的粟米。   林跃不由莞尔轻笑。   他正打算从床上起来,只听西南方传来一阵电锤冲击水泥路面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阳台上的鸟儿受惊起飞,扑棱着一对翅膀扎向远方。   这大清早的……又在修路?梳理地下电缆?还是说下水道出问题了?   总之小区外面的马路三天两头被挖的面目全非,今天是公路局,明天市政,后天可能就是电力或者通讯部门,好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年365天能轮几个来回。   睡是睡不着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活动一下筋骨,打开卧室的门,正要往卫生间走时,对面卧室房门打开,谭晓光打着呵欠从里面走出来。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跃想了想说道:“昨天半夜。”   “那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哦,昨天酒吧太吵,跟以前跑龙套认识的朋友喝得有点多,没注意。”   海王林对付女人都没问题,怎么可能被他问住。   谭晓光说道:“你不会是去见薛超了吧?”   林跃被他给问住了,稍作犹豫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合租老哥的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之前影视城的薛超给他打电话,问他还去跑龙套不,还说前女友顾影回来了,他没有答应,拒绝了。现在说昨夜晚归是跟影视城的朋友去酒吧喝酒了,难免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突然反悔,要跟顾影旧情复燃。   “没有,怎么会!就是以前等戏时一起开黑玩游戏的几个哥们儿,有一个不想奋斗了,准备回老家继承家业了,叫大家出去聚一聚。”   谭晓光说道:“林跃,苏晗人不错,你可别……”   “放心吧。”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可不是一山望着一山高的那种人。”   谭晓光确信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林跃转身进了卫生间,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后回到自己房间,往电脑椅上一坐,看似闭目养神,其实注意力都放在了系统空间。   光标闪烁一阵,一行字符迅速浮现。   “宿主已由《流金岁月》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兼然幽兴处,院里满茶烟】。   主线任务:蒋南孙和朱锁锁,依靠美貌在生活和工作中得到无数的帮助,似乎在告诉每一个电视机前的小女孩儿,我只要长得好看,就能轻松地克服困难,获得帮助,为所欲为,请让她们见识一下生活和职场里的残酷(已完成)。   支线任务:令剧中养尊处优的富人体验一下穷光蛋的生活(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完成度:良好。   不是完美,是良好……   林跃稍作思考,懂了,电视剧里谢嘉茵属于富人阶级,最后的结果是破产了,他穿越进去以后完全改变了她的命运,谢氏集团最后不仅没有垮,还把精言集团给吞并了。   还有莉莉安的父亲董教授,看在她那么听话的份上也没有把人送进监狱,这么看,系统给个“良好”的评价,而不是“差劲”已经非常不错了。   系统没有暂停等待,继续做任务报告。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4技能强化点。   4技能强化点?蒋南孙和朱锁锁……意思是一个人给了两点?毕竟是普通难度的影视剧任务,以前有过主线任务奖励是2技能强化点+生活技能的情况,这次直接给了4点技能强化点,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他没有立即打开技能列表,考虑升级什么技能,选择继续往下看。   支线任务奖励:人民币40万(已存入常用银行账户,并做来源合法化处理。)   40万块钱?   搞定一个富人10万块?   叶谨言,杨柯,潘玲玲,这三个人被他弄进监狱了,毫无疑问成了穷光蛋,范金刚呢,丢了总裁秘书的工作,车子卖了,大平层也换成小号二手房,这么一看起码不富了。   四个人,正好四十万。   其实他有打算让李一梵也破产的,不过考虑到一旦李一梵破产,唐欣必然要把李念接回国内抚养,多多少少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一些麻烦,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李一梵很乖,也就没有赶尽杀绝。   加上才奖励的40万,细算一下,银行存款有270万了,港股账户还有42万港币,12000股汇丰银行股票,换算成人民币也有300多万了。   如果按照这个赚钱进度,以江海市的房价,一年内买套三居室应该不成问题。   嗯,是时候再去看看房子了,就像刚才谭晓光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虽然穿帮的危险不大,但是每次找借口解释自己的去向也挺麻烦的,有了自己的房子这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那时最多应付一下苏晗就好了。   对近期待办事务做好规划,他给苏晗打了一通电话,约好明天宠物店不忙的话再去江大附近的楼盘转一转。   挂断电话后,听着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下拉系统菜单到技能列表,准备给技能加个点儿。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林……托尼老师(下)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3】。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2】   【超级汗腺LV2】。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6。   从上到下浏览一遍,他在【变色龙LV3】后面的“+”号轻轻一点。   【变色龙LV4】(注释:变色龙LV4可以令你浑身的毛发快速生长,并且自由改变它们的颜色和姿态,比如形成染发效果或者天然卷的发质。)   【变色龙】这个技能升级耗费的技能强化点比较高,LV3升LV4需要4点技能强化点,要说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技能,主要是因为实用性强,属于杀人越货脱罪神器,而且他怀疑这个技能的上限能够产生隐身效果,所以技能强化点一有富余就会想要把它点高。   【变色龙LV3】的效果是改变肤质及增加胎记、纹身、伤疤等的覆盖面积,还以为再升一级就能自由转换身体颜色,该考虑在一些特殊环境穿不穿衣服的问题了,没成想【变色龙LV4】的效果对象是全身毛发,能够变幻颜色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控制它们的生长速度。   这个技能的设定倒也称得上“一分钱一分货”,胸毛多一点,更能展现男子汉气概;有络腮胡子能装硬汉,没络腮胡子就是小鲜肉;头发长扎小辫符合艺术家气质,剃光了头发就是唐……不,法海;   形象气质的自由变幻倒也符合“变色龙”这三个字。   瞄了一眼“未分配技能强化点”后面的2,林跃关闭技能列表,下拉界面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8。   体质26。   敏捷24。   智力23。   精神23。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7。   之前属性点余值3,完成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奖励3点,完成支线任务奖励1点,加起来一共7点,没毛病。   认真地想了想,把体质加到30,感觉就算回归后没有休息,整个人也有一种体力充沛的感觉,稍微运动一下就是气血上涌,浑身有劲儿,就这个水平,不考虑【光合作用LV2】、【左右半球LV5】对身体素质的加成,单从生理数值来看,已经达到职业运动员的水准了吧,关键是他属于均衡型,或者说全能型,不像长跑运动员,腿部肌肉比手臂肌肉发达,而举重运动员臂力和腰力更强一点。   吁~   回归三连结束,林跃长吁一口气,看看腕表,正考虑要不要上床补觉,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是一张人脸。   “昨天回来的时候路过大润发,正赶上康师傅的汤达人系列在搞活动,顺手买了两个连包,我现在去煮方便面,你要不要来一袋?”   “康师傅的是汤大师吧,统一的才是汤达人。”   “是么?”谭晓光一脸尴尬,以前买方便面都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海鲜鱼板面,统一老坛酸菜这种,基本就两三块钱一袋的,四五块钱一袋的方便面在他这儿就属高端货了,一向舍不得买,昨天趁着超市活动,以四块钱一袋的价格买了两个连包,结果还把李鬼当李逵了。   林跃说道:“有豚骨的吗?就绿袋子的。”   谭晓光想了想:“有。”   “那帮我煮一袋吧。”   “好。”   谭晓光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一碗豚骨面,两根火腿肠,俩人随便对付一餐,谭晓光踩着点儿离开家门,林跃把碗刷了,又扫了会儿地,便回自己房间补觉。   一日无话。   第二天上午,他在家里看了一会儿电影,那边苏晗打来电话,说今天周三店里不忙,可以去看房子。   林跃让她稍候,随手关闭电脑,带着夏侯离开家门,驱车前往芙蓉街。   到了宠物店后,把瞎猫交给周琳照顾,他载着苏晗前往江大附近逛楼盘。   “林先生,我们崇德华府距离江大乘坐地铁七号线的话只有一站地,公交车K115路,702路,BRT33路可达,附近还有和平小学,复生小学,99中这样的热门学校,医院的话,有第六人民医院,宝山中医院,长青医院。您再看小区北门,往东步行不到五百米就是万达广场,斜对面有华润苏果超市和家乐福江阴店……小区交通便利,配套设施完善,能为您提供优质的生活,现在交定金的话,两万抵五万,分期再享九八折优惠。”   林跃没有急着回应销售,望苏晗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三室?是不是大了点?”她有些迟疑,因为之前看的房型多为两室,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他一开口就问负责接待的销售有没有三室的房子。   林跃知道她的顾虑在哪儿,不是因为三室太大了,是因为楼盘最小的三室都要104平米,不谈楼层的问题,按均价6万2算,总价接近650万,首付三成就要195万,即便他能拿出这些钱来,以商贷的利息,按贷款30年算,往后每月的还款额就要2W+,不要说江漂,每个月拿出这个数字给银行,大公司的中坚层都有些困难。对于那些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要在江海市买一套还可以的房子,除了首付要掏空六个钱包,月供都得两家人帮衬才行。   “没事的。”   林跃拍拍她的手,小声安慰道。   苏晗把脸凑近一些:“等等行吗?以后店里生意好了再买个大的,眼下先买个小一点的过渡下好不好?前天我妈还跟我聊起这件事,说你往后三年在江大读研,基本没有经济来源,有闲钱投资可以,但要量力而行,别给家里制造困难。”   林跃听完笑了,合着准丈母娘是在借女儿的嘴点拨他呢,别人家的丈母娘巴不得女婿买个大HOUSE,这样不仅面子好看,女儿嫁过去也住得舒服,到他这儿呢,婚还没订就想着给女婿省钱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同意苏晗跟他一起还房贷,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苏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女朋友,还有个宽以待人的丈母娘,我还真挺幸运的。”   苏晗听他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微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只可惜苏小姐那张脸……再装腔作势也不具有威胁性。   叮叮咚~   叮叮咚~   连续的震动传递到大腿根,林跃掏出手机一瞧,屏幕中间是一个人的名字——袁珊珊。   这光景她应该在学校才对呀,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耐住不解的同时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我海王林,居然被强抱了?   一分钟后,林跃挂断电话。   苏晗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谁来的电话,怎么了?”   林跃说道:“袁珊珊打来电话说她奶奶过世了。”   “袁珊珊?”   苏晗稍作思考,想起宠物店开业时林跃带来的那个女孩儿,据说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跑了,留下女孩儿和奶奶相依为命,之前催债人多次上门要账,还去她的学校拉过横幅,那天他见她被一群混混纠缠,于是上前解围后把人带去店里暂避。   “那现在怎么办?”   林跃看了一眼女销售,那人不明所以,冲他礼貌微笑。   “我去医院看看,你先回店里。”   苏晗说道“好。”   说完话俩人往外面走去,女销售没有多问,一直送到停车场,林跃问她要了一张名片后驱车离开。   先把苏晗送回店里,三十分钟后来到距离他所住的小区不远的长德医院。   经电梯抵达急诊科所在楼层,往走廊里一拐,远远就看到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身体轻轻地颤动着。   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老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应该是小区里的居民。   他径直走到袁珊珊跟前,碰碰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袁珊珊,袁珊珊……”   对面的女孩儿慢慢抬起头,鬓间的散发垂下来,遮住了眼角的泪痕,遮不住通红的眼。   “林……大哥。”   她非常突然地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奶……奶奶她……她不要我了。”   林跃扬了扬手,看看旁边站的小区老人,带着迟疑慢慢落下,轻拍女孩儿肩膀。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以他的身份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帮忙料理后事了。   那边穿黑色夹克的老头儿劝了几句,等她的情绪稳定一些望林跃说道:“你叫林跃对吧?”   “没错,是我。”   他不意外老头儿能够叫出他的名字,老小区一般都不大,不像新造的那些社区型楼盘,几十栋楼挤在一块儿,居民之间的关系很冷漠,他居住的小区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天天聚在一起打麻将、唱京剧、跳广场舞、唠嗑,作为小区明星宠物的主人,不想受到关注都难。   “事情是这样的……”老头儿顿了顿,把发生在袁珊珊的奶奶身上的事情讲述一遍。   原来今天上午那些催债人又去袁家闹了,结果跟以前没两样,老太太年事高了,就是不卖房子还债那些人也没辙,等他们走后,对门刘姥姥听到袁珊珊的奶奶在阳台冲楼下经过的催债人破口大骂,于是带着好心劝慰的想法去敲袁家的门。   一个单元楼的住户,又是好多年的邻居,两位老人关系很好,刘姥姥被让进屋里,坐下后说了没两句话,袁珊珊的奶奶就喊头晕,心口疼,刘姥姥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打120叫救护车,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人刚到医院就没了,按照大夫的说法,老人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诱发心脏病,因为病程急,路上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最终错过了最佳抢救窗口,人就这么没了。   听完老头儿的讲述,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看还在抽泣的女孩儿,把她扶到墙边椅子坐下。   这种情况不比那些久病在床的患者,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突然离世,她一个读高三的小女孩儿当然无法接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你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由身后传来。   林跃回头一瞧,一个四十岁上下,留中分的男子拿着死亡通知单走了过来。   老头儿注意到林跃的表情,赶紧做介绍:“这是袁珊珊的班主任李老师。”   “你好。”林跃点头致意,对这位李老师生出几分好感。   “他是我们小区的住户,平时挺照顾珊珊和她奶奶的。”老头儿又帮忙介绍林跃。   听说他跟袁珊珊是朋友,李姓班主任想起刚才过来时看到的一幕,虽然心有不解,但是很清楚现在不是探究俩人关系时候,为免刺激自己的学生,凑近林跃和两位老人一些,低声说道:“护士已经把人转移到后面,接下来……”   刚才说话的老头儿说道:“刘姥姥去买丧葬用品了。”   李姓班主任说道:“我已经让护士帮忙联系车辆,等你们帮老人换好衣服,就可以把人拉走了。”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李老师还有课吧?有课的话您回去吧,我的时间比较自由,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李姓班主任看了袁珊珊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点点头,把手里的死亡通知单递过去:“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她知道我的号码。”   “好,我会的。”   林跃把人送到电梯间,完事返回走廊去跟两位老人请教当地风俗。   在他和街坊邻里的帮助下,老人回了家。   经过和刘姥姥的交谈,林跃才知道袁珊珊家没什么亲戚,老头儿十几年前就死了,两口子只有一个儿子,就那个欠了一屁股债跑路的家伙,袁珊珊的妈还活着,但是在她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跟一个MO过来的小老板私奔了。   房间里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老太太的遗像,来的人都是一个单元楼里的邻居,过来站一会儿,问候她几句也就离开了。   谭晓光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光景,袁珊珊两眼通红,跪坐在靠窗的垫子上,左臂的臂弯里缠着黑色纱布,给他磕了个头。   “这怎么回事?”   谭晓光安慰女孩儿几句,走到跟街坊询问骨灰寄存事宜的林跃身边。   他把一楼老头儿的话复述一遍,谭晓光听完叹了口气:“老太太突然撒手人寰,剩下她一个人,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确实,这是一个大问题。   老太太是有退休金的,虽然金额不多,维持一老一少的生活是够了,平时再去周围捡捡易拉罐、矿泉水瓶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现在人没了,只剩袁珊珊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姑娘,可想而知以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林跃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去阳台接电话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老太太的后事办好。”   谭晓光闻言点头:“这样,明后天我跟领导请个假,过来帮帮你。”   “好。”林跃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是,老太太没什么亲戚,平时也不爱联系人,也就单元楼里的住户跟她有些交情,不过这种事嘛,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总不能所有事情都交给一楼老头儿和刘姥姥那群老人去办吧,既然遇上这种事,“林大哥”的称呼总不能白叫。   “老太太现在殡仪馆,我刚才跟刘姥姥他们商量过了,准备给老太太开个简短的追悼会,就我一辆汽车不够用,晚点儿我去把王珩的奥迪车开过来,明天你负责接送小区里的老人,没问题吧?”   谭晓光点头道:“没问题。”   林跃想起一楼老头儿刚才说的话,正要多嘱咐几句,这时候电话铃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瞧,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不由得皱了皱眉。   谁啊,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他在心里吐槽一句,还是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新的任务   “喂,你好。”   “你好,是林跃林先生对吗?我是袁珊珊的班主任李金铭。”   林跃想起之前在医院里那个帮袁珊珊料理老人家后事的热心班主任。   “我记得。”   “是这样的,明天我有点急事,可能没办法过去,刚才给袁珊珊打了个电话,知道你跟小区街坊都在她家,老人家的后事有你们帮忙操办,真是辛苦你们了。”   “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这边还要谢谢您之前的帮忙呢。”   “她是我的学生,关心她的生活,有困难了帮一把是我作为班主任的职责。”李金铭稍作停顿:“其实我打这通电话,主要是想跟你聊聊她的学业,或许有点冒昧,但是看得出她很尊敬,也很信赖你,之前我有去袁珊珊家家访,知道她家的情况,现在出了这种事,思来想去,能商量的人也只有你了,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不,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您说就是。”   “袁珊珊的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这件事你知道吧?”   “唔……”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她很勤奋,每天很早起床,天不亮就骑着那辆六成新的脚踏车去上学,还记得小区物业管电的郑师傅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女孩儿,讲她成绩不错,他就一听,也没往心里去,谁承想这里的“不错”对应的是全校范围的名列前茅。   “一个多月前吧,我注意到袁珊珊的月考成绩有所下滑,把她叫到办公室问了一下情况,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后来我到她家找老太太一问,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有人上门催债,对她的生活和学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如今老太太突发心脏病离世,必然对她又是一次重创,明年六月她就要高考了,我担心她因为家里的事一蹶不振,误了前程。”   林跃心说这个李老师确实不赖,以当下的社会环境,对学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属实难得。   “您放心,葬礼结束后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如果发现有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会给您打电话。”   “那最好了,在这件事上你多多费心吧。”   “您客气了。”   俩人客套一句,林跃挂断电话。   谭晓光就站在旁边,话没听全也能猜个大概,瞄了一眼跪在地上似将自己和世俗隔离的女孩儿,叹了口气道:“高三的时候遭遇这种事,真可怜。”   林跃看了一眼窗外,傍晚的光洒进客厅,照亮遗像上微笑的老人脸。   “今晚刘姥姥会呆在这里陪她,明天你早点过来,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一楼大伯。”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外走。   谭晓光往前追了两步:“那你呢?”   林跃说道:“别管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张罗老太太的葬礼重要?   谭晓光没有机会追问,那边林跃已经噔噔噔快步下楼,驱车离开小区。   找到最近的电信机房,凯迪拉克XT5在路边停住,他从随身空间取出墨镜形态的全视之眼戴好,推开车门走出去,打量一眼对面高楼顶部的信号塔,放出III型黑蝇无人机。   随着卧室休眠的计算机自动点亮,一个个由二进制字符矩阵构造的窗口弹出,1和0不断地在屏幕滚动、跳跃。与此同时,来自III型黑蝇无人机的信号接入全视之眼的数据处理系统,经过解密后的坐标数据在江海市地图相继点亮,然后熄灭,并慢慢地扩展到华东地区。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一个骑着小蓝单车,篮筐里放一捆芹菜的中年妇女因为躲避后面快速掠过的摩托车,险些撞到路边的凯迪拉克XT5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搀住了她的身体。   “当心。”   “小伙子,谢谢你啊。”   林跃笑着摇摇头:“不用客气。”   话罢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拨通了刚刚筛查出来的电话号码。   要说袁珊珊的亲人,除了已故祖母,还有个跑路的亲爹,只可惜连亲生女儿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报丧也没辙,考虑到老太太的葬礼街坊邻里各出一把力也能处理好,便没人指望那个不孝子回来。   和李金铭谈完话,林跃琢磨来琢磨去,认为自己再可靠也是一个外人,以袁珊珊目前的状态,最好能把她的父亲接回来,是送老人最后一程,也好安排袁珊珊的未来的生活,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他总觉着父母再窝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子女的前程被毁吧,人跟人不一样,不过……总之试试看吧。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束手无策,要么报警等信,拥有【黑客LV3】、III型黑蝇无人机、【全视之眼】的他想查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只要那人使用智能机,近期接入过互联网或者打过电话,那就不成问题。   嘟~   嘟~   电话响了几声后连线接通,扬声器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哪位?”   林跃没有跟他客套,把袁珊珊的奶奶过世的消息一说,谁知道对面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把电话挂了,他再打这货干脆不接了。   是把他当成骗子了?还是说这人已经丧心病狂到连亲妈都不认了?   林跃坐在驾驶室里想了又想,忽然意识到自己介入袁家的事情太深了,但是想想小姑娘跪在逐渐收窄的阳光里那副无助和孤单的样子,真要放手不管,总觉得于心不忍。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拨通苏晗的号码说了几句话,挂断手机后启动汽车引擎,一脚油门直奔机场。   八点一刻,他坐上了北去的航班。   此去帝都只有一个目的,袁伟不接电话,那他就把人抓回来。   当夜十时,随着刺耳的气流喷射声,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   又过去十五分钟,林跃走出航站楼,辨认一下方向,一边往出租车接客点走,一边放出III型黑蝇无人机,配合全视之眼接入附近的无线通讯网络,追踪袁伟手机的位置信息。   便在这时,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不是吧?这样也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中国合伙人   他这儿着急抓人回去呢,系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下发了新的任务。   指望它“有眼力劲儿”,体谅宿主的状态是不可能的,不过再怎么着,也不能放下手里的事去做任务吧,不过他还是抽空看了一眼目标影视剧的名字——《中国合伙人》。   那个以新东方为蓝本制作的电影?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一男性向,一女性向,号称国产文艺片里双剑合璧的君子剑?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身后气派的航站楼。   “难不成……”   要知道《中国合伙人》的故事发生地就是BJ,莫非系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下发新任务,是受他的行程所触发?   他没有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个无所谓的问题上,赶紧把注意力切回现实,猛地发现周围旅客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古怪,顺着他们的视线一瞧,才发现穿着一件风衣就过来了。   要知道江海市一月平均气温6度以上,夜里基本没有掉下0度的时候,BJ就不一样了,早晚气温低时,往路面泼点水一时三刻就结冰了,他这儿大冬天的北上不加衣服,表现得还跟没事人一样,周围旅客拿他当怪胎看当然没毛病。   这点儿已经没可能去买件羽绒服伪装自己,他抢在一个男人前面钻进还没停好的出租车,无视司机的诧异表情,报了一个地址。   算上《情满四合院》跟《匆匆那年》的遭遇,他在BJ的生活可以说贯穿上世纪60年代到改革开放三十年,对于周边地区的历史很熟悉,一路上说得司机目瞪口呆,还以为他是老BJ人呢。   时已深夜,路上车辆不多,白天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达到,这会儿只用了半小时多一点。   从车上下来,目送出租车离去,林跃打量一眼对面上锁的汽修厂大门,确认没有搞错,袁伟的手机信号就在距离他不到十五米的地方,换句话说,就在对面的汽修厂里。   稍微观察一下地形,他小跑两步,脚在院墙和旁边一棵大杨树之间弹跳两次,手扒住2米多高的墙头往里面一翻,稳稳落在附近堆着几个废旧轮胎的水泥地面。   在他跳下来的瞬间,靠近院门的铁笼子里那条狼青突然直起身子,两只前腿蹬了蹬,但是并没有开口嚎叫,只是微微地歪了下头,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林跃冲它做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工棚旁边亮灯的房间走去。   “西风。”   “白板。”   “等等,碰一个。”   “老杨,你是第二次了吧?还让不让我摸牌了?”   “我有对子,总不能不碰吧。”   “……”   他在外面凑近窗户一瞧,里面的人在打麻将呢,一个秃顶中年人,一个右手截断两根手指的男子,还有个生着鹰钩鼻的家伙,最里面被电热器照得一脸红光的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标——袁珊珊的父亲,袁伟,说起来这货倒也光棍,老娘女儿说不管就不管,扭脸跑到北方最大的城市当了修车工。   没有任何好说的,他走到门边,旋动把手往里面一推,门呀的一声开了。   当林跃的脸出现在灯照范围,袁伟的手一哆嗦,指间夹的香烟掉落不少烟灰,上首秃顶中年人一把按住放在桌子上的钱,像是怕他打劫一样,而正对门口的鹰钩鼻一下子站起来,色厉内荏地道:“你……你是谁?”   外面天寒地冻的,汽修厂大门一到9点就落锁,现在不声不响进来一个陌生人,偏偏笼子里那只能把小孩儿吓哭的恶狗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人员数量是四比一,碰到这种事也挺瘆人的。   林跃没有理鹰钩鼻,望依稀有几分和袁珊珊相似的男子说道:“别打了,你母亲过世了,后面的事你女儿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在说什么疯话?”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半夜不声不响跑过来说家里老人没了,换谁也接受不了呀。   “关于这件事,之前应该有人给你打过电话。”   袁伟想起傍晚时分确有一个江海市的号码来电,还以为是要债的查到了他的号码骗他回去,挂断电话后直接把手机也关了。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奇怪的家伙当面传信。   “你……说得都是真的?”   林跃掏出自己的手机丢过去:“上面有你女儿的电话,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打电话问。”   袁伟有点慌,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转,就是不拨号码。   少时,他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我不信,你一定是贷款公司的人,你们联起手来想骗我回去,我告诉你,没门,这电话我不打,我就不打。”   林跃皱了皱眉,心说这货是在怀疑事情的真假呢?还是说这么久没有回去,羞愤情怯,不能接受老太太过世的现实呢?   他没心思在这儿浪费精力,走过去一抓袁伟的胳膊:“这事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今儿必须跟我回去。”   这番强硬表态把截断两根手指的家伙惹恼了,本身打麻将的兴致被搅就闷了一肚子气,现在又对哥们儿来这个,那还能忍?也不多话,站起来对准林跃就是一拳。   他认为自己一方四人,对面就年轻人一个,而且长相白净,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那类人,只要三下五除二揍一顿,往后什么都好说。   他的做法简单粗暴,林跃的回击也简单粗暴,直接用手一架,拧住“三根指”手腕一转,左手往那人肩膀一按。   咯的一声响。   三根指“嗷”了一嗓子,整条手臂垂下去,瞧那样子似乎被卸掉了。   鹰钩鼻和秃头中年人顿时不敢动了,生怕自己也给那小子卸掉手臂大腿什么的,要知道“三根指”以前可是道上混的,断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就是火并的时候被敌人一刀砍断的,要说打架,狠起来把他们仨干趴下没有问题,现在倒好,一拳没打着就给人按住卸了手臂,唯一的解释就是对面的年轻人更能打,而且是可以秒杀他们的那种能打。   “走。”   林跃话不多讲,抓着袁伟的后衣领就往外拖。   说起来袁珊珊叫他林大哥,袁伟应该是长辈,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道理是很难讲清的,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倒不如先把人弄走,路上再细细解释。   俩人走到门口,林跃忽然顿住脚步,指着秃头中年人道:“别报警啊,他家里是真有事,要是你们报警耽误了老太太的丧事,我就把你们替换客户汽车配件倒卖的事告诉警察。”   这句话说得秃头中年人一脸讪讪,伸往裤兜的手停了下来。   “借摩托车一用。”   来到院子里林跃把袁伟往门口一推,命他打开门锁,自己则跨上“三根指”那辆铃木牌摩托车,一脚下去点着火,载着袁伟离开汽修厂,往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说来这摩托车也不禁造,开到一半抛锚了,林跃觉得这是系统在故意为难他,想想这个点儿过去也是乘坐T字头的火车,到江海市得明天上午了,倒不如在BJ住一晚,明早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   想到这里,他就近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宾馆,要了一个标准间住下。   俩人进屋后,他先给袁珊珊打了个电话,也不管那边的小女孩儿是多么惊讶,让她亲自告诉袁伟奶奶的事,完事还把死亡证明截了个图发过来,这回在外面一躲两三年的中年人终于信了,挂断电话后两个眼睛红了好几圈。   林跃随口安慰一句,告诉他早点睡,明天清晨还要赶飞机,之后犹豫一下,没有选择使用全视之眼看电影,而是打开房间里的电视,在电视盒子的影视库中搜索《中国合伙人》,没成想里面还真有,而且是1080P高清版。   他以前看过这部电影,剧情并不烧脑,或者说很“平铺直叙”,就讲述了“土鳖”成冬青,“海龟”孟晓骏和“愤青”王阳从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大时代下三个年轻人从学生年代相遇、相识,共同创办英语培训学校,最终实现“中国式梦想”的故事。   也没太多需要准备的,观影完毕计算一下时间,确信袁伟已经睡着,从电影世界回来后能够赶上飞机,便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打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唤出系统菜单打量任务栏。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控制光标在界面右下角的“接受”按钮轻轻一点。   唰~   洗手间里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无踪。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两个土鳖的第一次会晤   呼~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短暂的眩晕来袭,紧随而至的是一种颠簸感,有点像在船上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是,因为身边响起地道的京片子。   一个女人说排了整整好几个小时才办好这个月的公交月票,难度快赶上十几年前过春节去供销社买肉了,另一个女人说这还算幸运的,上个月她去石景山公园东边的月票发售处排队,从下午2点半排到快6点,好不容易轮到她了,窗口工作人员说今天月票卖没了,完事把挡板一拉,得,这一下午白排了。   “燕京大学到了啊,要下车的做好准备。燕京大学,燕京大学有没有?”   “有,有。”   林跃打个激灵,从迷茫中醒来,意识到这不是在船上,而是在公交车上。   吱~   伴随刹车的响声,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住,林跃打量一眼窗外攒动的人头,挎了挎肩头只剩半颗红星,下面“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磨掉一半的帆布包,把放在脚边的磷肥袋往腋下一夹,喊声“借过”,迎着乘客们好奇的目光从车上下来。   咣~   车门一关,公交车往外一拐,离开站点。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对面放在80年代相当气派的大门和大门上方黑匾中间的“燕京大学”四个大字,跟着路口的自行车流过马路,往学校里面走。   趁此时间,他把注意力投入脑海,唤出系统菜单,确认这一次的任务内容。   【西出阳关无故人】:侦测到《中国合伙人》编号为70922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虽然影片改变不了“爽文”的本质,充斥着不太密集的打脸桥段,还有友情、热血、商业、爱情、励志、分歧、文化冲突这样的元素,导演的野心很大,但是平心而论,都不是太出彩,相反很平庸,然而就是这份平庸和因其而来的中庸,让影片在一众卖腐卖肉卖悲剧卖情怀的所谓青春文艺片中,成了几乎难以超越的作品,个人觉得,对比《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国合伙人》无论从格局、演技、剧情、思想、节奏上面都更胜一筹。   主线任务:青春无悔,享受人生。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1980年-2003年。   吐槽?   这是吐槽吗?这是在夸《中国合伙人》吧?   林跃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这位幸运用户比较以前都市剧幸运用户的言辞温和得太多,让他有种不适应的感觉。另外任务设定也让他一头雾水,不说这次就只有一个主线任务,以前好歹还会加个支线任务进来,这主线任务后面的“青春无悔,享受人生”八个字是什么意思?能给个具体的标准吗?最烦这种笼统到近乎朦胧的文字,因为完全不知做到什么程度才叫完成。   青春无悔?是说要干点蠢事,二十年后很豪迈地讲无悔青春?   享受人生?大多数人是被人生(社会)消遣享受的那一个吧……照这么看来,主线任务还是有点难度的。   “嘿,哥们儿,你也是新生?”   两侧不绝于耳的自行车响铃没有把他唤醒,一个还算低沉有力的男声把他的注意力由系统空间拉回现实。   林跃扭脸一瞧,呵,果然没错,怪不得听起来很熟悉呢,原来跟自己答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电影主角之一,那个即使创办了新梦想,还是一副土鳖姿态的成冬青。   这种土鳖是深入骨髓的,起码从现在来看是的。   别人都是衬衣、背心、长裤、运动鞋,脚踩自行车,篮子里放着暖壶和各种工具书、诗集什么,屁股瓣外侧顶着一个个小挎包,里面是离家时父母硬塞的水果。   他呢,左边屎黄色斜挎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右边夹着被褥和凉席,上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外套,里面是收旧衣服的小贩都嫌老气的白背心,胸口印着掉了一半色的“中国”两字,关键是那条长裤的裤脚沾着泥,像是刚浇完地就跑来报道一样。   林跃在打量成冬青,成冬青也在打量他,脸上除了友好的笑容,热切的眼神宛如在说,“嘿,老兄,你不觉得咱们是一路人吗?”   林跃打量一眼身上穿戴,手里的行囊,再瞅瞅成冬青的装备,没话说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山西大同人,家庭条件不佳,父亲卧病在床,母亲也没什么生活技能,就靠几亩地养活一家三口,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今年更是超常发挥,一举考过燕京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要到首都上学,对于农村学子来讲,生活费是个大问题,好在县领导不错,考虑到一个县几年都不一定出个能上燕京大学的学生,他爷爷又是抗战时期的烈士,便承诺负担他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这样,他穿着老布鞋,背着帆布包,提着装被褥的磷肥袋,夹着一包要拿来讨好舍友的豆腐干坐上了开往东方的绿皮车,来到脚下这座洋溢青春朝气的城市,踏入了这所充斥着躁动荷尔蒙的校园。   “我叫成冬青,外语系的,你呢?”眼见他不说话,成冬青也不气馁,继续跟他套近乎。   “巧了,我也是外语系的。”林跃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林跃。”   成冬青带着迷茫看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学报纸上那些大人物的样子跟他握了握手,嘿嘿傻笑的样子像个憨瓜。   以新生报道时限来讲,他们俩来得比较晚,本地学生已经住进宿舍,在报名点排队的基本都是偏远地区的学子,那些穿着新款旅游鞋,拿着带香味的小扇子,或者骑自行车的学生豪不吝啬审视和玩味的目光,偶尔还会指着某人说他的发型可笑或者穿戴像西三旗老厂的看门大爷。   成冬青挺介意这些流言的,不时藏头缩脚,紧张的时候会推眼镜框,不过相比紧张,上大学的高兴情绪更胜一筹,对一个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的乡下人而言,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子新鲜劲儿。   林跃跟他完全是两个极端,敢审视他的人都被他一眼瞪回去,基本上没人可以与他对视。   九月的燕京热力不减,晒到汗流浃背才走完了报名流程,成冬青拒绝了一位学长好心帮忙的请求,因为他总觉得对方娘了点儿,看他跟林跃的眼神儿也有点不对劲。   好在路上都是学生,不知道男生宿舍在哪儿可以问。   途中成冬青问了一个他压抑了一路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学法语?”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成冬青:“那你为什么要学英语?”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农村人就不能有家学吗?   成冬青抓了抓头皮,嘿嘿笑道:“因为我就英语学得好。”   因为英语学得好就报英语专业,怪不得孟晓骏叫他土鳖,他和一说话就是梦想的孟晓骏,追求激情和浪漫的王阳完全是不同精神世界的人。   林跃说道:“那我学法语也因为法语学得好。”   成冬青打扮土,看起来有点憨,但是人不傻,高考有英语这门课,但是没听说高考有法语这么课。   “你在骗我。”   “怎么会。”林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Bonjour,je suis ravi de vous rencontrer。”   “什么意思?”   “很高兴认识你的意思。”   “可是我不明白,怎么有高中会教法语?”   “家学,不行吗?”   家学?成冬青停了下来,看看林跃的穿戴,又看看自己的穿戴,怎么也无法理解和自己属于一个阶级的家庭会把法语作为家学。   “心儿几乎要碎裂,得分隔多少年岁。要是多少年以后,我偶然与你相会,用什么将你迎候……”   当成冬青带着不解追上去的时候,王阳正在男生宿舍的阳台上用一嘴京腔朗诵情诗,下面站着好几个女学生,一脸崇拜地看着上面艺术家气息满满的帝都公子哥儿。   “这人谁啊?说得真好。”他也没兴趣追问关于家学的问题了,和那些女学生一样,傻兮兮地看着二楼阳台的长发诗人。   林跃斜睨着那边:“你未来的好哥们儿。”   1980年,英语还没在全国普及,就王阳现在的水平,放2010年后,一般省会城市的好学生能甩他两条街。   “你有病啊,再读书呢,嚷嚷什么呢?”   如同电影里演得那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诗人的深情朗诵,孟晓骏由隔壁房间探出上半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怼。   俩人从英语的“IDIOT,BITCH,ASSHOLE”一直骂到“孙子,混蛋,你大爷……”   逼格掉的很快,女学生散的也挺快,不过这通对骂倒是引燃了宿舍之间的战争,青春总是躁动的,互相看不顺眼的学生你丢我一条毛巾,我扔你一颗篮球,拖把、晾衣架,以及放在窗口散味的解放鞋也不甘寂寞,争先恐后地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成冬青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热闹,林跃准备离开,不参与接下来的闹剧,因为虽然系统给他设定了一个《中国合伙人》的电影环境,但是主线任务要求并非像以前那样围绕影视剧主角展开,所以没必要非跟仨人互动,就像成冬青,如果不是主动贴上来跟他搭话,他都没想过到校第一天就去认识对方。   他这儿很淡定,孟晓骏不能呀,丢东西正起劲,拎起舍友早晨才刷干净的鞋子投过去。   王阳偏头一躲,那鞋越过阳台往林跃头顶砸落。   他下意识挥手去拦,就在手背接触鞋子那一瞬间,心头一念闪过,往外挡变成了向左划,那鞋拐了个弯,打着旋儿砸在成冬青鼻子上,可怜孩子摔了个屁墩儿,疼得两手捂脸在地上打滚。   上面孟晓骏和王阳一看砸到人了,赶紧鸣金收兵,换上合脚的鞋子往楼下跑。   “哥们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没看到楼下有人,都怪215那个神经病的,你说他不好好拉屎,管那么宽干什么呀。”   “神经病,你说谁呢?”   “说你呀,你刚才怎么骂我的?”   “骂你,骂你是轻的,我还想抽你呢。”   “抽我?你来,你来呀,今天你要是不动手,你就是我孙子。”   得,俩人在上面没斗够,来到楼下又开始了,成冬青一手捂着鼻子,看看王阳手里攥的眼镜,又看看往对面宿舍楼走的林跃,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电影里是成冬青被鞋砸到,三位主角因此结识,这里情节出现了变化,鞋子奔林跃而来。一呢,他不想跟别人的鞋子来一次近距离接触,二呢,又不愿意断送成冬青和那两个人的友谊,便使出乾坤大挪移,把朝自己飞来的鞋招呼到成冬青脸上。   他始终搞不懂主线任务的意义,有种老虎遇到龟,无处下嘴的感觉。   在他看来,成冬青是个没有理想的人,不过运气很好,是那种被生活逼到悬崖边,然后绝路逢生攀上时代浪尖儿的幸运儿。孟晓骏呢,好胜心太强,年轻时总想着改变什么,年长后发现是自己被社会改变了,却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一个体面。王阳是个随遇而安小富即安的人,像一层海绵那样夹在孟晓骏和成冬青之间,这三个人都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认不认识,交不交往,起码目前来讲没有多大意义。   不过很遗憾,他不去找那三个家伙,那三个家伙找上了他。   这边进了宿舍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刚把东西放下,正一面铺被褥,一面跟新认识的舍友请教各种重要时间,比如热水供应时间,宿舍熄灯时间,那边成冬青带着孟晓骏和王阳走进房间。   “你怎么走那么快?我叫你也不应。”   “你叫我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林跃看着成冬青把东西放到自己的上铺,扭脸打量王阳和孟晓骏,发现前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后者目光里满带审视与怀疑。   “王阳,老虎‘王’,耳日‘阳’,刚才对不起啊。”   “你们砸到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没必要道歉。”   林跃搞不懂的是,成冬青干嘛第一天认识就带他们来自己宿舍。   好在孟晓骏及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成冬青说你也是外语系的?专业是法语?”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法语。”   “而且是家学?”   “对,家学。”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孟晓骏什么人?外语系高材生,心比天高的人中龙凤,孟晓骏的爷爷是1925年的留美博士,爸爸是1955年的留美博士,要说家学,像这种家庭才有资格谈家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有家教就不错了,还家学?   是寻思过来看看说出法语是家学这种话的人是怎样的憨瓜,还是抱着作为高材生心有不服,要来见识一下小地方藏着何等真龙,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以帮忙搬东西来向成冬青表达歉意,总之孟晓骏来了。   “我听成冬青说,你是山西大同人,老父卧病在床,母亲种地维生,能凭家学考入燕京大学,一定很辛苦吧。”   孟晓骏表情很端正,用词也不是那么犀利,可是任谁都知道,这家伙心里存了争强好胜之心,燕京大学外语系新生圈儿,谁不知道他是名门之后呀。   “种地的就不能有家学吗?”林跃瞪了成冬青一眼,心想这货真是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跟他们讲,虽然所谓的“家学”是他随口胡诌,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认怂:“陶渊明也是种地的,陶弘景还山中宰相呢。”   孟晓骏被他一句话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法语……”   法语很有名,但是在国内社会,比较英语和俄语,绝对属于小语种,什么家庭会把它当成家学?这根本不合逻辑。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穿红背心的龅牙师兄看着手里的信笺纸说道:“外语系英语专业的林跃和成冬青同学来了吗?”   “……”   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林跃。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我真是站在鄙视链顶端的那个人   这货不是要学法语吗?怎么成英语专业的了?龅牙搞错了吧?   成冬青搔了搔头皮,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成冬青?林跃?来没来?”门口的人又问了一遍。   林跃举了举手:“来了。”   门口龅牙瞄了他一眼,在信笺纸上打了两个勾:“一会儿去宿管老师那里登个记啊。”   “好,我们收拾完床位就去。”   得到肯定答复,龅牙师兄点点头,转身去下一间宿舍了。   成冬青在帆布包上抹了抹手心出的汗:“你不是说来学法语的吗?”   “没错呀。”林跃说道:“我是来学法语的呀。”   “那刚才……他怎么说你是英语专业的学生?”   “这不矛盾呀。”林跃一脸严肃说道:“英语专业怎么了?谁规定英语专业的学生就只能学英语的,我去听法语老师的课,他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对吧。”   “可是……”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成冬青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操作,或者说这个年代的学生十分单纯,单纯到以为报考了哪个专业,就要把全部心思用在这门专业上。   “that is crazy!”关键时刻王阳还不忘拽一句英文。   孟晓骏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从头到尾没一句实话,什么家学,什么法语专业,全是糊弄人。   “成冬青,他在消遣你呢。”   “不是吧……”   成冬青用十分严肃,十分热切,十分真诚的目光看着林跃,很难想象他的眼睛里能够饱含三十分的感情。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这里是大学,让你把知识往脑子装的地方,不是画个圈把自己装进去的地方。”   成冬青听不懂,孟晓骏也听不懂,王阳听得懂。   “that is funny!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一般小地方来的学生,说话做事会给人一种畏手畏脚或者固执刻板的感觉,多半来源于出身卑微带来的不自信,最害怕做错什么和出丑,很多场合的客气透着一股子逢迎讨好,没有大城市学生的洒脱和自信。   但是对面那个穿毛蓝裤子的学生跟一般的农村学生完全是两个极端,跟他说话,稍有不慎就给绕进去了。   孟晓骏皱皱眉,从小到大都是他给别人灌输想法和热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乡下人给他洗脑了。   “林同学,既然大家都是英语专业的学生,要不要来我的读书会,以后在课余时间交流学习,共同进步。”   林跃很清楚孟晓骏的小心思,电影里成冬青在读书会吃了很多瘪,也是在那里,成冬青被孟晓骏的热情点燃,成了他的忠实粉丝,进而有了电影后半段里的理念冲突和感情对立,起码从1980年到1999年这段时间,成冬青在面对孟晓骏时是卑微……不,用“弱势”这个词来形容或许更严谨一点。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成冬青对孟晓骏的崇拜,是好是坏需要他们自己来定义,毕竟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是不可能接受孟晓骏的思想熏陶的。   他在没弄懂系统的意图前想着低调行事,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孟晓骏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当然,这货没多少恶意,这么做出于一种类似后世游戏玩家鄙视链的心理,主机玩家看不起PC玩家,PC玩家看不起手机玩家,玩星际争霸的会问玩魔兽的你们知道APM200是什么概念吗,玩DOTA看到LOL的图标心里总会闪过一个词——抄袭狗,而上线送屠龙宝刀,一刀999级这种网页游戏,基本上处于生态的最底层。   他不主动,并不代表甘心被动,既然孟晓骏同学要利用真知灼见碾压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就是了。   “好啊。”林跃笑着说道:“我喜欢认识新朋友。”   ……   一周后,学校已经正式开课。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吃完午饭的人先涌向宿舍,然后是热水供应处。   秋天来了,一早一晚温度会降到20度以下,这时候就体现出热水的重要性了。   当然,这份重要性,对女生要多一点,对男生要少一点,不过实际情况却是热水供应处的男女比例很和谐,对于这一现象的解释,用王阳的话说,热水吸引女生,而女生吸引男生。   “成冬青,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成冬青没有任何犹豫,一脸向往地道:“天安门。”   “天安门?”作为一个燕京人,王阳完全无法理解成冬青的想法。   一身知识分子打扮的孟晓骏指着热水供应处汇集的外语系学生说道:“成冬青,我告诉你,你看来这里打热水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想去美国。”   几个女学生闻言侧目,小声议论这位外语系的帅哥高材生。   高知家庭背景,长相白净,见解独到,热情自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孟晓骏都是“优秀”的代名词,即便是在燕京大学集合了全国杰出人才的地方,也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林跃就在成冬青前面,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懒得说。   二三十年后去美国已经很容易,很多家庭会想办法送孩子过去看看,虽然还是有很多人想到大洋彼岸工作和生活,但是已经不像八十年代初期一样,把美国奉为一生的追求。   对于后世之人而言,孟晓骏的理想确实幼稚,还有一些可笑,不过他很清楚这并非简单的“崇洋媚外”,是时代的问题,1980年,高考才恢复三年,改革开放不到两年,中美刚刚建交,许许多多的新鲜事物给予年轻人物质和精神上的冲击,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难免成为大众追逐的目标。   这就像一个人的成长,先要学习,积累了足够的见识才会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定位,然后学会思考,进而做出改变,让自己更好,更进步,更完美。   现在这些学生对美国的向往,就好比处于学习阶段,一如童年背诵的小学生行为准则,里面说要尊老爱幼,站在小孩子的立场,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外界信息告诉我们这么做才是对的。   “美国……”成冬青推了推和他一样土鳖的眼镜,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孟晓骏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作为山沟沟里的农民,一辈子能去趟首都,到天安门前照一张合影,那就是足以在十里八乡炫耀的事情了,当他考上燕京大学,距离儿时向往只有一步之遥的现在,孟晓骏给了他一个新目标,可想而知会对成冬青造成怎样的影响。   成冬青不知道的是,他在孟晓骏这些人看来非常落伍,非常土鳖,其实这些人落在林跃眼中何尝不是如此。   “哎,对了,林跃,你最想去哪里?”   王阳知道林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注意到那个人无论是对“天安门”还是对“美国”,都一脸平静的样子,这让他很好奇,好奇那个人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想去的地方吗?   美国?   白宫他都去参观过。   天空?   在国际空间站呆了两个多月。   下地?   是,马里亚纳海沟没去过,但是观光潜艇没少乘呀。   对于周围学生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反倒把他难住了,思来想去,磨蹭半天才憋出一个不像答案的答案。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孟晓骏,总有一些天才是你高不可攀的   林跃说道:“我不知道活着的时候最想去哪里,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回家乡’,因为我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   王阳错愕。   成冬青错愕。   热水供应处围着的学生多数一脸懵,几个女学生眨着未经雕饰的眼,里面噙着不解,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   “我一直以为你最擅长的是说瞎话,没想到还是一个诗人。”   孟晓骏看了王阳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这让成冬青想起昨天英语课后发生的事情,王阳写了一首情诗,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当着许多同学的面读了出来,孟晓骏说他那么爱写诗,怎么不去中文系,他说国内的诗人太含蓄,缺乏一种奔放美,他欣赏不来,就像他并不渴望徐志摩和林徽因的爱情。   是的,照王阳的说法,他是为了更好地阅读和欣赏国外诗人的著作,而不是抠着脚丫子纠结中文翻译体无法表达原诗情感这种事才报考的外语系。   林跃没有搭理孟晓骏,因为轮到他打水了。   把手里的暖壶放到水龙头下面,听着声音由哗哗变成咕咕,阀门一关,将接好的两壶水递给成冬青,又从他手里接过空暖壶放到水龙头下面一拧阀门,重复上面的步骤。   五分钟后他跟成冬青拎着四壶水离开热水供应处,孟晓骏招呼王阳跟上去。   “你干嘛老跟着他呀?良琴不是喊你一起去香山看红枫吗?”   王阳其实并不关心孟晓骏和良琴的感情进展,他不爽的是孟晓骏找林跃的茬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拉上他。   “看枫叶还早。”   孟晓骏望着消失在宿舍楼门口的背影说道:“你不觉得这家伙很可疑吗?”   “有什么可疑的?”   “他是英语专业的吧?”   王阳点点头:“没错。”   孟晓骏说道:“可是你见他上过几堂英语课?”   这话把王阳问住了,确实,开学一周了,这家伙除了各个课程的第一节呆了一整节课外,剩下的课程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   “你看他,早晨五点四十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到未名湖畔读半个小时书,然后去操场跑步,以几乎匀速的步伐跑半个小时,七点一刻回宿舍洗澡,七点四十分准时到食堂,十五分钟左右吃完,然后去教室。中午下课后就去吃饭,完事扎图书馆里一呆就是两个小时,下午踩着上课铃去教学楼,课后打一个小时篮球,然后洗澡吃饭,接着洗衣服和整理个人物品,八点多去教室上自习或者到图书馆看书至关门,像他这么守时自律的人,为什么会在专业课迟到早退呢?难道你不好奇他去干什么了吗?”   王阳好奇,很好奇,不过在好奇林跃去干什么之外,更加无法理解孟晓骏的行为。   “他古怪,你比他更古怪。”   孟晓骏满脸不解。   王阳说道:“如果你不是一个男人,我已经怀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孟晓骏推了他一把:“这很好玩儿吗?很好玩儿吗!”   “既然你没有爱上他,为什么把他的事调查得那么清楚?”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   “第一天见到他我就觉得他很可疑。”孟晓骏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给王阳岔开话题:“说正事,你猜他去干什么了?”   “呵……”   王阳打了个长长地呵欠,完了发现孟公子面色不善,为免招惹麻烦,赶紧端正态度:“干什么了?”   “星期二,上口语的那堂课,他跑去俄语课旁听了。周三下午,孙教授讲语法那堂课,整整四十五分钟他都在挑教德国概论的王教授的刺,俩人差点没打起来。”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哲学系黄师姐参加舞会从来不穿内衣。”   “粗俗!”   孟晓骏说道:“这是重点吗?我们现在就想知道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王阳抓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孟晓骏,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天才是你高不可攀的,我觉得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认命。”   说完这句话,他一甩优雅的长发,走了。   孟晓骏愣在原地,看着就差喊他无聊的王阳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他会认命吗?当然不会,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认命,他孟晓骏不会,因为他是要去改变美国,从而撬动世界的人。   ……   孟晓骏家学渊博,小时候爷爷和父亲给他的第一份礼物都是英文词典,所以要说英语,算得上外语系里数一数二的人。   这不仅仅表现在口语有多标准,词汇量有多丰富,更来源于他读过的各种英文书籍,那些先进思想,那些异域风情,那些新鲜名词和解释带来的认知观,可以让他在看待问题时比同龄人更加超前。   于是,他当仁不让地成了读书会的组长,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向组员们推荐那些自认为小众却很有思想的书,比方说卡耐基。   当然,这种提升逼格的事频率不能高,因为在座的没有几个人可以跟上他的节奏,甚至很多人连用英语进行日常对话都困难。   读书会嘛,还是要想发设法提高组员的成绩。   良琴打量一眼方桌左右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题。”   孟晓骏说道:“progress。”   成冬青想了想,带着浓重口音说道:“passive。”   良琴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题。”   孟晓骏道:“hope。”   成冬青道:“despair。”   “idealism。”   “realism。”   “achievement。”   “failure。”   “……”   两个人越对,方桌周围的人脸上的笑容越灿烂,那当然不是为同伴的进步而高兴,是因为成冬青的口音……简直了,像舌头没有捋直一样。用小胖的话来形容,这叫日式发音,得亏他一个乡下小子能够无师自通。   读书会经常会举办这种词语接龙活动,有时候是正反义对词,有时候是首位字母接龙,有时候是汉语意思接龙,目的是为了检验组员的词汇量以及反应力,总之这是一种能够提高全组英语水平的小游戏,深得大家喜爱。   最终,成冬青在回答“君子”的反义词时没了主意。   “虱子”这是孟晓骏给出的答案。   良琴特别高兴,因为成冬青虽然口语很差劲,但是笔试的分数并不低,尽管谁都知道论词汇量绝对不可能是孟晓骏的对手,可是看着心上人在读书会上把他虐得找不到北,依然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心鼓掌。   孟晓骏不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流露,因为面对农村学子成冬青,他毋庸置疑会取得胜利,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其实他真正的目标是另一个人,一个站在窗边,望着他家后院小花园沉默不语的人。   读书会不是设在学校活动室举行,是开在他的家里,是,林跃之前有答应参加他的学习会,不过正式参加还是第一回。   “林跃,你在那儿看什么呢?”   林跃没有回头:“看落花。”   别人都在交流学习心得,他居然分心去看外面的景色,这真的很过分。   良琴冲林跃的背影撇撇嘴,她十分不爽这个人,因为孟晓骏总是爱把“林跃”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如果他能把关注那个人的精力分出一半放在她的身上,她肯定会非常高兴。   反正她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孟晓骏为什么会把这个从来没有认真上过专业课的家伙当成竞争对手。   说起来这个林跃也奇怪,那么喜欢德语、法语这类小语种,干嘛报志愿的时候填英语呀。   孟晓骏没有在意良琴的感受,继续说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跟大家互动交流,你觉得这样好吗?”   “你们做的不是挺好嘛。”林跃转身道:“好吧,你想怎么玩儿?”   “继续刚才的对词游戏怎么样?”孟晓骏的视线在方桌左右扫过。   没人反对。   林跃亦然:“好。”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你是要考我英语吗?   林跃走到孟晓骏对面,成冬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赶紧拿着那本不知道从哪个旧书摊淘来的不知道哪一年哪一版的破词典让开屁股。   他没有说什么,把椅子往后微微一拉坐下来。   读书会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孟晓骏有和林跃较劲的意思,这是大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因为林跃同学自打开学后就没正经上过英语课,就算偶尔待满一节课,也不会积极地回答老师的问题,或者针对书里难以理解的地方寻求解答,而是自顾自地看杂书,有时候是法语,有时候是德语,有时候是俄语。   大学不是高中,又因为某些原因,那些老师不敢严加管教学生,所以这种看课外书呀,睡觉呀,谈恋爱呀什么的,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人背地里议论林跃,意思是这么愿意学法语、德语这样的小语种,干脆去跟校领导申请转专业多好,万一因为“不务正业”搞得期末考试不及格,还得面临留级,甚至退学的烦恼。这叫什么?这叫抱着西瓜捡芝麻,这叫傻。   1979年中美建交,林跃、成冬青、孟晓骏都是1980年考入大学的学生,像燕京大学这种集合了全国优秀人才的地方,谁没有超越普通人的眼光,谁心里对未来没有一杆秤,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英语比法语、德语、俄语好使。   当然,他们最多提一嘴,或者旁敲侧击点一下,没有人会像成冬青一样,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你这样做不好,甚至有实在看不下去,跑德语课教室抓人的情况发生。   按照读书会里其他人的想法,他愿意这么做就这么做呗,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就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孟公子有必要跟他过不去?这属实有点掉价。   “喂喂,孟晓骏,you are so boring!”   坐在良琴的钢琴前面左瞧瞧右看看,时而在黑白键上敲击一下听听发音的王阳有点儿看不下去。   本来林跃跟中文系的同学约好了一起打球,孟晓骏找到他,要他去请人过来参加读书会,顺便留下来一起吃个饭,说他老爹从美国朋友那里弄来两瓶上好的红酒。   于是王阳被收买了,到林跃那儿费了好一番唇舌才把人说服,推掉了篮球运动,过来参加读书会,结果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呀,他很不爽孟晓骏拿他当枪使。   孟晓骏没说话,良琴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脸嗔怪:“王阳,你别乱动我的琴,万一弄坏了我还怎么弹。”   “A gentleman never harrasses a woman!”   他一面说,还一面闭上眼睛,一脸深情地摇头晃脑,手在钢琴的琴键虚按,不过没有声音发出来。   良琴气得直瞪眼,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这哪是好男不跟女斗,这明明是在故意气她。   林跃瞄了王阳的背影一眼,觉得还是这个嬉笑怒骂皆由心的哥们儿对脾气。他对孟晓骏吧,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对成冬青呢,无奈和理解的情绪居多,到了王阳这里就好玩儿多了。   对照系统给的主线任务,三个电影主角里,似乎只有王阳能挺直腰杆讲我的青春我做主。   林跃扭头看向孟晓骏:“开始吧。”   既然孟公子一门心思要试探他的底细,为了以后耳根子能清净一点,没的说,只能给他们个冰山一角瞅瞅了。   良琴跟自己的青梅竹马对望一眼,正准备发号施令,林跃瞥见成冬青怀里的英语词典,在她开口的前一刻抬头叫停:“慢!”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难受极了。   “你反悔了?”孟晓骏语带不解。   林跃说道:“玩游戏,没点彩头怎么行?”   “彩头?你想要什么彩头?”   “你手里应该有一本最新版的《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对吧,如果我赢了,它归我。”   孟晓骏一脸懵逼,因为他手里确有这本书,关键是林跃怎么知道的。   另外,他的人生信条是书与女人概不外借,既然林跃知道他手里有什么书,那也一定知晓他的原则,现在游戏开始的前一刻拿来说事,什么意思呀?   怕了?打退堂鼓呢?   “那如果你输了呢?”   孟晓骏不想放弃这个试探林跃虚实的机会,更不愿意人前露怯,所以尽管十分不爽,还是接住话题反问。   林跃说道:“我有的物品随便你挑。”   这个回答很狡猾。   读书会的人特别气愤,都在为孟晓骏鸣不平,孟晓骏家什么条件呀,林跃家什么条件呀,还“我有的物品随你挑”,孟公子是喜欢他身上洗了又洗的海魂衫呢,还是那个有时候装饭盒有时候装教材的破挎包呢?又或者为了避免被柏油路和洋灰地磨破钉了一块橡胶皮的老布鞋?   孟晓骏是谁,自比君子,素质极高,人家输了随身物品由你挑,你输了只需付出一本书,抛开价值不谈,林跃的觉悟可不低,这要是拒绝了,岂不是显得他没品没爱没修养?   “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里,林跃冲良琴抬手比划,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对面的女孩儿黑着脸说道:“第一回合。”   孟晓骏没有矫情,直接出题。   “decrease。”   林跃想也未想,张嘴便答:“increase。”   “inconvenient。”   “convenient。”   “usually。”   “especially。”   “encouragement。”   “scold。”   孟晓骏皱起眉头,良琴皱起眉头,小组其他人也皱起眉头,王阳也不装腔作势了,只有成冬青这个土鳖,一副冥思词语释义的表情,还不时地点点头,一脸受教模样。   他好像永远GET不到重点,这里的重点显然是农村来的林跃同学反应超快,读音非常标准,标准到什么程度呢?跟那些中美建交后一窝蜂涌入燕京的美国记者有一拼。   “serendipity。”   “design。”   “husband。”   其他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丈夫的反义词是妻子,这可是高中就学过的常见词,放在前面考对手还行,现在已经对了好几轮再拿出来问,是不是有点不应该?   是孟公子乱了方寸吗?   “squander。”   林跃的回答同样叫人意外。   “你们知道商人眼里最抠门的客户是什么吗?是一种叫‘丈夫’的生物,他们总是很节俭,不舍得买这,不舍得买那。”   听懂的人不由莞尔轻笑。   孟晓骏没有停,想了想又道:“woebegone。”   这个词说得周围人一头雾水,woe是悲哀的意思,BEGONE有离开,走了的意思,悲伤走了就是快乐的意思呗。   然而林跃的回答是:“cheerful。”   快乐的,高兴的。   孟晓骏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林跃冲他笑笑:“该我来出题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想学吗?我教你啊   良琴看了孟晓骏一眼,得到点头的回应后,皱着眉头说道:“你出吧。”   “Apollonian。”   读书会的人面面相觑,有知道这个词的,也有不知道这个词的。   孟晓骏想了想,迟疑道:“Dionysian。”   “对,Dionysian。”林跃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是一组很有意思的反义词,Apollonian,有秩序的,理性的,Dionysian,疯狂的,狂热的。前者的词根是阿波罗,后者的词根是狄尼索斯。没错,就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和酒神。在希腊,人们把太阳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尼索斯供奉在一个神庙里,狄尼索斯代表的是母系社会中痛苦与放纵交织的癫狂,而阿波罗代表的是父系社会的理性、智慧与均衡。”   没人说话,都被他的解释所吸引了,没想到这一对正反意义的英文单词背后大有故事。   “好了第二题,virtual。”   孟晓骏由迟疑了:“actual?”   林跃说道:“virtual这个词挺有意思的,在词典的定义里,它既有真实的意思,也有虚拟的意思,乍一看这是互相对立的两个释义,但其实这两个意思是统一的,这里的‘真实’指的是‘这个东西是虚拟的,但是无限接近真实’的意思,当然,这个词多用在科技领域。”   “既然第二题是virtual,那么第三题就该是sanction了。”   “sanction。”他又郑重地发了一遍音。   孟晓骏的脸都黑了,心说这家伙哪儿冒出来的,平时也没见他在英语方面用功啊,怎么这奇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prohibition?”   林跃冲他笑笑,又看向周围的人:“你们知道吗?sanction这个词来源于宗教,它既有惩罚、制裁,又有赞成、鼓励的意思,我想以后少不了会对你们造成许多困扰,这是放在文章里经常需要回读的一个词汇。其实要理解它呢,有一个非常好的角度,你们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上帝,对于人类的态度,是不是那种既赞成、爱护,又会给予约束和制裁的管理者情绪?”   所有人都不说话,呆呆地看着他。   “懵了?不懂?那你们记住这件事就可以了,日后见得多了,自然会有正确的理解。”   林跃望孟晓骏说道:“第四题,dog-days。”   乍一看这是两个词,dog和days,孟晓骏被他问迷糊了,其他人也皱眉苦思,挖空记忆想要找出它的解释。   成冬青在一边嘟囔道:“dog,狗,days,日子,狗日子……狗日的,你怎么骂人呢?”   孟晓骏思量再三,犹豫再三,哼唧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会了?”林跃笑笑:“狗日子,这样说也没错,不过我更中意‘热成狗的日子’这个释义,dog-days这个词在英语中用来描述北半球七月、八月这两个最热的月份,翻译成中文的话,应该是三伏天。那么他的反义词就应该是三九天,The third period of nine days。”   孟晓骏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到如今不认输吧,会被人讲输不起,认输吧,又很憋气。   良琴站起来指着林跃说道:“说了拼单词,你这个是复合词,不算。”   现场一片安静,没人说话,反正气氛挺尴尬的。   当然,大家都表示理解,毕竟是青梅竹马嘛,她是最没有办法接受孟晓骏失败的人。   “良琴,是我输了。”孟晓骏站起来把她按到座位上,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再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本《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   “愿赌服输,从今天起它是你的了。”   说话的同时,他把那本厚厚的辞典推到林跃面前。   是,游戏输了令人沮丧,不过这件事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对面那个家伙之所以总是翘掉专业课去学法语、德语、俄语那些没前途的语言,并不是脑子烧坏了,是因为人家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英语这门课上。   要知道孟晓骏在英语这门课的成绩,甩班里的同学一条街,对面那个人呢,甩他一条街。   “谢谢啊。”林跃接过《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转手塞给成冬青:“它是你的了。”   还在纠结狗日子、狗日的、三伏天这三个词和dog-days关系的成土鳖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脑门贴满了问号。   林跃说道:“你现在用的那一版太旧了。”   成冬青看看自己手里那本从老家带回来的,没了封皮,纸张都泛黄的英汉词典,再看看怀里近乎九成新的《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很开心,暂时也没多想,随手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印章,里面是“孟晓骏之书从不外借”九个字。   他是一个土鳖,但不是蠢鳖,脑筋转了几个弯顿时回味过来,重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林跃。   难不成,他知道孟晓骏的毛病,所以才趁机要求追加赌注,用这样的方式把书搞到手?   孟晓骏的书不是概不外借吗,赢过来的就没问题了吧。   “林跃,这……”   成冬青看向对面:“晓骏,书还给你。”   他总觉得这样做不好,寻思来寻思去,还是觉得应该把书还回去以示讨好。   土鳖能够想到的问题,聪明如孟晓骏怎么可能想不到,把对面递过来的书往回一推:“你当我孟晓骏是什么了?输给别人的东西我只会赢回来。”   成冬青有些下不来台,其实他也是好意,害怕孟晓骏这个爱书之人因此嫉恨林跃,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从孟晓骏说的话来看,读书会的小游戏只是一个开端。   林跃不想跟孟晓骏啰嗦,也认为有自己的打压,对他的成长或许是一件好事,便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王阳身边。   “可以啊,深藏不露,一鸣惊人,你没看刚才孟晓骏脸上的表情,我只在他被他老爸骂时见过。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英语为什么这么好?”   作为一个农村人,家学是法语不符合逻辑,他的英文水平比孟晓骏强更不符合逻辑,就说口语这一项,不多跟老外交流根本练不出那种味儿。会有老外到山沟里跟他对话吗?绝无可能!   林跃说道:“忘了你跟孟晓骏说的话了吗?总有些人是你一辈子望尘莫及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信吗?”   林跃翻开了良琴的钢琴的防尘盖。   王阳回头瞄了一眼,孟晓骏正在跟读书会的人分享一本他最近在看的书,完事问了大家一个问题——我想请大家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们这代人。   他其实挺理解孟晓骏的,在专业课上被林跃打败,那就从其他方面扳回来。他们四个人里,他呢,特长是泡妞儿;成冬青呢,老实人(如果这也能称为优点的话);林跃呢,现在看来学习能力极强,不过为人低调;孟晓骏呢,热情,以及热情所赋予的能够点燃身边人激情的领导力。   是的,他又在铿锵有力地做演讲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在这儿谈了太多的思潮,主义,方法,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想找到一个现成的答案,我们都希望有人能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去生活,其实呢?没人能够给出让我们满意的答案,生活是一个大命题,但是怎么过生活,是个非常私人的东西,所以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回答。所以我认为,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改变,改变身边每一个人,改变身边每一件事,唯一不变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勇气,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将改变整个世界。”   要么王阳不愿意来参加读书会呢,因为每次开到最后,都会变成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参加一场舞会,或者构思一首情诗更有意义。   改变?改哪里?怎么改?看似慷慨激昂,其实说了等于没说。   这同样是林跃的想法,与其让大家听孟晓骏的废话,倒不如……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不想当翻译家的厨子不是一个好钢琴家   他的手往琴键按下。   王阳脸色一变:“良琴会杀了你的。”   自己刚才按了几下,良琴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现如今换成刚刚令孟晓骏出丑的林同学,她不暴走才怪。   他的警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林跃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叮叮叮~咚~   叮叮~咚~   琴有点旧,琴音也稍显浑浊,但这并不能够改变旋律动听的事实。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林跃吸引过去,也包括站在椅子上挥斥方遒的孟晓骏,他一下子哑巴了,大跌眼镜的样子像被人突然捏住咽喉的公鸭,既尴尬又震惊。   良琴最讨厌别人动她的钢琴,一听琴响脸色大变,刚要站起来呵斥,目光越过提着暖壶准备给小胖倒水的成冬青,落在钢琴后面那个人的侧脸,看着那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时而舒缓,时而有力地弹奏,竟忘记内心的不满,一时痴了。   窗外已是深秋,冷风瑟瑟,落叶翻飞,可是夕阳的柔光刺破窗棂铺展在钢琴架上,与此时此刻的乐符竟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或者文字来形容的和谐与甜美。   跟林跃坐一张凳子的王阳整个人都傻了,事到如今他总算理解孟晓骏的不爽,不服以及不解了,确实,这家伙太可疑了,一个农村来的学生,英语学得那么好还能说记忆能力好,语言天赋高,这会弹钢琴就没法解释了。   倒不是说弹钢琴很难学,要学钢琴,必须先有一架钢琴,以农村的物质条件,怎么可能买得起这种奢侈品?   叮叮叮~咚……   叮!   一曲终了,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土鳖成不合时宜的叫好声和鼓掌。   他这儿开了一个头,其他人也跟着拍手赞赏,毕竟刚才的曲子确实好听,不,应该说非常好听。   王阳歪着头道:“你怎么会弹钢琴?”   林跃说道:“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跟音乐老师学的。”   这个回答……显然不够让人信服,傻子也看得出他水平很高,对于这点,只需要观察良琴的表情就可以了,更何况她居然没有发飙,这意味着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可是不相信归不相信,这确实是一个正面解释,万一……那边县城真的隐居着一位造诣深厚的钢琴家呢。   “你刚才弹的曲子叫什么?”   良琴从六岁开始学琴,就算是不方便演奏的那几年也有偷偷练习,那些知名、好听的曲子她基本都会弹,然而对于刚才那首曲子,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在惊讶于林跃会弹钢琴,而且弹得很棒的同时,对他和他的曲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My Heart Will Go On。”   林跃轻轻合上钢琴的防尘盖,又用汉语翻译了一遍:“我心永恒。”   “你……这首曲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很重要吗?”   对其他人来讲这不重要,好听就完了,他们并不关心曲子的来历,但是对良琴来说,这很重要,因为当最后一个音符荡进心田,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学。   可她又不好意思跟他学……   终于,孟晓骏忍不住了,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烦躁:“你别乱动良琴的东西。”   实际上他是不爽林跃用一首动听的钢琴曲打断他的演讲,成冬青那些人还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全然忘记了他的慷慨激昂,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发飙,那会显得孟公子没有气度,所以便假良琴之名来表达抗议。   另外,虽然不想承认,他确实在嫉妒林同学。   整个外语系谁不知道孟晓骏的名号,不仅仅因为他耀眼的成绩,优越的家世,帅气的面孔,洒脱的性格,还因为他有一个令许多人羡慕的两小无猜的女朋友——良琴,而良琴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一双修长灵巧,会亲吻乐符的手,这样的设定在他知识分子的头衔上又平添一抹艺术色彩。   现在呢?林跃同学不仅在专业课上把他打败,没想到弹钢琴的水平也很高,那个家伙究竟怎么做到的?!   “抱歉,好几个月没弹了,一时间没有忍住。”   林跃转过头,看着良琴十分真诚地道歉。   “没……没关系。”   出乎孟晓骏意料的是,她不仅没有责备他,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地欣赏对他笑了笑。   五分钟后,王阳拉着林跃从孟晓骏家里出来。   “你不是说今晚要在他家里吃饭吗?”   “我害怕真留下来,吃饭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把桌子掀了。”   林跃明知故问:“为什么?”   “为什么?”王阳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林跃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是真不知道。”   “你赢走他一本书也就算了,难不成还想把他女朋友赢走?孟晓骏会杀了你的。”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们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而且这事儿跟良琴有什么关系?”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良琴面前弹那首曲子?”   “我看大家太兴奋了,这份狂热和失志对学习没有帮助,弹首曲子给他们放松一下。”   “真是这样吗?”   王阳语带迟疑,一脸狐疑,林跃的认真和义正言辞让他有一种茫然若失的心理,寻思难不成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想吃顿好的,尝尝洋酒是什么滋味,谁知道最后变成这样,你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王阳给他搞糊涂了,你要说林同学单纯吧,但是想想这家伙开学以来做的那些事,跟单纯完全不沾边儿,你要说这家伙狡猾吧,那一张真诚脸看得他满心愧疚,因为孟晓骏让他去请人时他就有过“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的想法。   “没喝过洋酒?”   林跃摇头道:“没喝过。”   “走,我带你去喝。”   心存歉意想要弥补也好,嘴痒馋酒也罢,王阳非常潇洒地一挥手,俩人坐上了开往隆福寺的公交车。   ……   隆福寺自古以来就属繁华地段,以前叫庙会一条街,卖什么的都有,不过后来商业重心南移,随着王府井大街、东安市场的兴起,隆福寺的玉器、古玩商店也随之减少,只有风味小吃、日用百货、戏曲杂耍一类的平民化商业机构留存下来。改革开放后,“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三大件逐渐没落,新三大件“电视、冰箱、洗衣机”还未风靡全国,这时期如果谈精神追求,最时兴的一个词叫“交谊舞”。   机关单位经常举行舞来招待贵宾,市民下班后会在广场、胡同口等地相约舞蹈,连大学校园也不能免俗,节假日的食堂成了老师和学生们的娱乐场,王阳就热衷于参加这样那样的舞会,甚至本校的舞会已经无法满足他,经常跑到隔壁高校觅食,因为他的打扮很潮,很扎眼,总能吸引女学生的目光,而那些男性自然不会高兴。   就说去北邮那次,要不是腿快,搞不好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呜呼哀哉。   关键是吧,也不知道是受社会风气影响,还是这货就喜欢过嘴瘾,天天只撩不上。   除了上述舞会场所,市里还有几家商业性质的舞厅,但是规模不大,隆福寺中段就有一家。   随着改革开放和中美建交,一大群外国人带着类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想法涌入中国,尤其是CNN,华盛顿邮报这些媒体公司旗下的记者,他们在美国经常参加各种舞会、酒会,来到这边自然不会清心寡欲,于是这几家对普通人而言算是新鲜事物的舞厅,成了他们的专属聚会场所。   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品尝到来自海外的酒水。   “威士忌,两杯威士忌,加冰。”   当王阳哼着小调,非常潇洒地把钞票递给服务员,指着酒架上放的尊尼获加黑牌冲服务员递眼色时,一个女人朝他们走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泡洋妞儿你得喊我前辈   “嗨,王,是你吗?”   纯正的美国腔,大鼻子,一头烫过的长发,关键是身材很棒,好几道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落到王阳身上。   “LUCY?”   听到身后的呼唤,王阳面转过身,面带微笑打招呼:“没想到今晚你也在。”   “下午去八达岭拍完照片就过来了,你最近还好吗?”   “多谢关心,我很好。”   俩人用英语小声交流着,寒暄过后王阳想起身边还有个林跃,赶紧给两个人做介绍:“这是我的同学,林跃,LUCY,洛杉矶时报的实习记者。”   “嗨,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LUCY小姐。”林跃亲切地跟她打招呼。   对面站得美国小姐愣住了,她来中国差不多有半年了,在本地同龄人里还没见过口语这么标准的人。   “嗨~”她笑着挥挥手,转头望王阳说道:“你同学的发音可真标准,我很好奇他以前是不是在美国呆过。”   “相信我,他没有,他的老家是山西大同,家里是种地的,种地的你懂吗?农民。”   “哦,这太不可思议了,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这是事实。”   林跃没有理睬议论自己出身的两个人,端起吧台上的六角杯,冲跟LUCY一起过来的金发妞遥遥一敬,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LUCY注意到他喝威士忌的样子,脸上的惊讶更浓了,打死她也不相信这个林同学来自乡下。   很快地,LUCY的同事走过来背靠吧台眼望林跃:“你不请我喝一杯吗?”   “没问题。”   他拿起王阳的杯子,在好朋友错愕的目光中递过去:“敬温斯顿丘吉尔,干杯。”   “干杯。”   两个人举着杯子碰了一下,眉目传情的样子令王阳有种看好莱坞电影的感觉。   LUCY说道:“我敢打赌,他绝对不是一个农民。”   王阳没有反驳,因为林跃确实不是农民,他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而且他也开始怀疑,不是怀疑林跃的出身,是怀疑人生。那个金发妞儿明显比LUCY年龄大,而且很性感,林跃上身穿着件海魂衫,下身是军绿色长裤,就这打扮居然把一个成熟的美国女记者搞定了?这已经不是引人深思,而是耸人听闻了。   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真的?”   “当然,你们有美国梦,我们有中庸文化,我可以帮助你以更接近中国人思维方式的文字来剖析热点时事。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王阳又一次被他的作为挑动神经的时候,林跃凑到那个叫珍妮的女记者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珍妮想了想说道:“没问题。”   林跃举杯:“成交。”   珍妮举杯:“成交。”   喝完一杯酒,林跃把只剩冰块的杯子放回吧台,伸出一只手:“可以请你跳支舞吗?珍妮小姐。”   “当然可以。”   她把手搭上去,俩人一起往舞池走去,这无可避免地在人群里引发一阵小骚乱。   ……   “林,我很好奇,王说你曾经是一个农民,我不认为他足够了解你,你做的那些事情,更像一个在美国生存多年的华侨。”   “你是在说我很会泡妞儿吗?”   LUCY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看着走向洗手间的珍妮的背影说道:“是的。”   “中国有一个名词,叫做‘神仙’,跟我一起读,‘神仙’。”   “神仙?”   “是的,它就像你们西方人信奉的上帝,或者说天使,而我,就是那个‘神仙’。”   LUCY迟疑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不可能。”   “不信呀,不信你可以细心观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我没有骗你了。”说完这句话,他冲洋妞儿眨眨眼,朝着喝得脚步虚浮的王阳走去,搀住他的胳膊转身离开舞厅。   LUCY低头盯着杯子里所余不多的一抹琥珀色,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LUCY说你是一个骗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阳一边努力保持行走的直线性,一边摇动手指,醉醺醺地道。   林跃说道:“何出此言?”   “就说你喝威士忌的样子。”王阳努力想要模仿他的举止,然而放在一个七分醉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滑稽:“就这样,什么从来没有喝过洋酒,你骗鬼呢?”   林跃说道:“听说你看过一百部好莱坞电影,你对美国人所有的接吻方式都了如指掌?”   王阳不明白他为什么拐到这个问题上来,虽说真实情况是他在吹牛逼,但是不能承认,得端着呀:“没错。”   林跃说道:“这就对了,既然你对美国人所有的接吻方式了如指掌,那我把西方人喝酒时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阳停住脚步,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我们县里的放映员的儿子跟我是同桌,所以我从来不缺电影看。”他眨了眨眼:“也包括那些只供内部参考用的。”   王阳明知道他又在撒谎,却拿不出充分的理由反驳,一口气憋在胸口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喂,什么是只供内部参考用的?你能不能别老说半截话呀?”   ……   第二年春夏之交。   “abnormal,不正常的,normal,正常的,一般的。”   “abolish,废除。”   “abrupt,突然的,唐突的。”   “absurd,荒唐的。”   “……”   成冬青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面,一边拿着铅笔在本子上抄写辞典里的单词,一边用他近乎折磨人的口音复读。   对面上铺看书看累了,坐起来抚摸海报上邓丽君脸颊的海国富给他搞得异常烦躁。   “成冬青!”   “哎。”   “你能不能闭上嘴巴?”   “为什么?”   “没人告诉你你读英语单词时的口音比便秘的太监还难听吗?”   成冬青摇摇头,嘿嘿笑道:“孟晓骏他们说我这叫日式发音。”   海国富恨不能抄起身后的麦麸枕头砸成冬青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就没见过像他这种土且憨的人。   “总之你给我闭嘴。”   “哦。”   成冬青转过身去继续抄写单词,但是并没有闭嘴,只是压低了声量,因为孟晓骏告诉他,要想改变口音必须多听多练,如果因为害怕被人嘲笑不敢张嘴,那永远不会进步。   海国富看着这个为了少买练习本选择用铅笔和橡皮,而不是钢笔加墨水组合的土鳖,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算了。   “哎,哎,稀罕玩意儿哎。”   “快来看呀。”   “你推我干吗?”   “林跃,这什么呀?”   “……”   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海国富侧耳倾听,发现动静越来越近,赶紧提好裤子从床上下来。   他这儿刚把塞到床底的鞋子勾出来,那边门开了,一股凉风注入宿舍,吹起吉日格勒弹落在床头的烟灰。   成冬青侧身看着由打外面走进来的林跃,张开的嘴巴能塞进一枚鸭蛋。   海国富也有点懵,不是因为林跃,是因为他怀里抱的电视机。   “闪开。”林跃将成冬青赶到一边,把怀里的电视机放到书桌上。   “这……哪里来的?”   土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他想不通的是林跃从哪儿搞到的。   1980年,像这种12寸的黑白电视机,买一台得好几百块钱,普通工人省吃俭用一年都不见得买得起,这家伙可好,直接搬宿舍里来了。   海国富的目光没有被电视机吸引,这玩意儿家里也买了一台,他关注的是另一样东西。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在我眼里它就是个学英语的工具   那是一个黑色的,扁方型的,前面有个长方形槽口的机器,那一排印着未知符号的按钮,看起来特有科技感,超带范儿。   “林跃,这……这是什么呀?”   海国富带着几分讨好往前蹭了蹭,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好东西,是比电视机还好的东西。   “让开,让开。”   后面传来一个相当不礼貌的声音,海国富扭头一瞧,见是斜对面房间的韩超君,这货学的也是英语专业,而且超爱表现,手里有一台价值好几百的三洋牌录音机,每到节假日,他都会搬着心爱的设备前往食堂,磁带一插,按钮一按,随着磁头转动,舒缓的乐符轻轻流淌。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   期待已久的男学生会牵着女学生的手走上前,合着节拍迈出或流畅或生涩的舞步。   韩超君也因此进了文艺部,平时没事儿就爱拽几句英文歌词,在人前显摆他收集的录音带或者港台明星的杂志,有些学生不爽他的张扬,背地里喊他假洋鬼子。   “这是录音机吗?什么牌子的?”   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一边好奇它是什么,一边不爽对面的土包子能够搞来这些令人眼热的物件。   林跃瞥了他一眼:“这不是录音机,这是录像机。”   录像机?   一群人面面相觑,基本上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林跃没有浪费唇舌跟他们解释,拔掉台灯的插头,为电视机和录像机接通电源,联通音频线和视频线,按下电视机控制面板的AV/TV切换按钮,完事从丢在床上的挎包里取出一个比磁带大了一圈的黑盒子往录像机的仓位一推,在旁边的播放键轻轻一点。   电视屏幕光影一闪,一颗大树映入众人眼帘,然后是忽然跳出的英文字母。   Gone with the Wind   成土鳖推了推老土的眼镜:“被风吹走了。”   林跃说道:“是‘飘’,它还有一个译名叫‘乱世佳人’。”   “飘?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王阳分开围在宿舍门口的人走进来。   他这么一讲,很多人醒悟过来,不说英文原版,前两年浙江人民出版社发行的中文译本《飘》卖得相当火。   王阳可是号称看过100部好莱坞电影的人,故事一进正题立马反应过来,走过去摸着电视机旁边的黑匣子:“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他不认识这东西,但是他知道林跃在干什么——放电影。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毕竟燕京大学的学生很多都是本地人,称得上见多识广,自1976年电视机逐步进入大城市工薪家庭以来,因为电视节目太少,不能满足广大观众的需求,央视引进了许多国外电影进行配音后播出,因此不少人都在电视上看过外国电影。   不过以这种方式看电影还是大姑娘坐花轿,生平头一遭。   林跃说道:“美使馆呀。”   王阳:“……”   成冬青:“?????”   海国富眨了眨眼,小声复述一句:“美使馆?”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电视里塔拉庄园的千金小姐郝思嘉一脸嫌弃地抱怨“战争”这两个词打扰了本该美好的生活。   没有那怎么听怎么别扭的汉语配音,原声原带,情绪饱满。   林跃说道:“你们不知道吗?美使馆每年都会处理一批用旧的办公物品,既便宜又好用,像这台12寸的电视机,不到一百块就能买到,录像机要贵一点,得一百多吧。”   现在是1981年,国内进口第一批民用录像机要在一两年后,这些人没有见过很正常。别说成冬青这样的农村人,王阳对放映电影的认识都还停留在电影院、电视广播信号的模式,家庭影院什么的从来都是与“展望未来”这个词挂钩。   “去美使馆买旧货,你在开玩笑吗?”韩超君表示自己很嫉妒,因为放电影的机器和放音乐的机器“差着辈儿”呢,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电视机和录影机便宜不是问题,很多人没见过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与,就算是二手货,美国人愿意把东西卖给他?   这个问题王阳可以解答,但是他完全没有兴趣这么做。   林跃的话让他想起半年前去隆福寺舞厅喝酒时的遭遇,这家伙和洛杉矶时报的驻华记者珍妮女士相谈甚欢,似乎还做了一桩交易,当时他正跟LUCY眉来眼去,没有听清楚内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文,他差不多都忘记了,现在看来应该与眼前这两样东西有关。   作为洛杉矶时报的驻华记者,珍妮原本就是美使馆的常客,要说在设备更新换代的时候花钱买点淘汰货什么的,当然不是难事。   “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个?”   成冬青是一个土鳖,但是一个清醒的土鳖,他知道自己跟城里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是“钱”,没错,他的土鳖源于他的贫穷,林跃学习成绩好归好,但是日常生活方面跟他一样节约,王阳曾经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你的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跟系里申请奖学金呢?”林跃的回答是“有人比我更需要它”,平时生活除了教育系统发放的补贴,日常开销什么的跟他水平相当,那么节俭的人突然间拿出二百块钱买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录像机,站在他的角度这绝对是不合逻辑的一件事。   林跃说道:“稿费呀。”   “稿费?”   宿舍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他有稿费的说辞。   林跃说道:“没错,洛杉矶时报给我的稿费。”   作为一名大学生,能拿稿费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拿的还是外国媒体的稿费。   王阳有点心理不平衡,早知如此他应该找LUCY申请一些经费,虽然是他主动要求美国妞儿采访他的。   林跃拍拍成冬青的肩膀:“你应该试着把电影里的台词记下来,应该可以改善你的口音问题。”   海国富指着电视机和录像机说道:“你买这个是用来学英语的?”   “对。”   林跃点点头,拿起放在床头的书本往外面走去,一面挥手道:“我去图书馆了,看完叫我。”   成冬青没有吭声,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以林跃的英语水平,需要通过看电影来提升自己吗?当然不需要。   如果不是为自己,那是为谁买的?   他抬头打量一眼王阳,那个爱写情诗的家伙也在看他,目光怎么说呢……很耐人寻味。   这边海国富等人围在宿舍里看电影,韩超君钻出人群,看着走廊里越去越远的背影哼了一声,满脸得不开心。   林跃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哑然失笑,心说毕竟是年轻人,哪怕是燕京大学这种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也少不了争强好胜,嫉贤妒能的情况。   当然,他没兴趣搭理韩超君这种人,不想在这种破事上浪费精力。   是,录像机买回来了,但是用来播放的录像带是个稀罕物,以国内市场的状态,要想更新电影必须走珍妮和LUCY的路子从美国买录像带。   他这儿一边走一边盘算买录像带的事,没成想眼前晃过一道身影,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把他拦了下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我没想当曹操,我说真的   “咦,你怎么来了?”   林跃看着把他堵在男生宿舍门口的女人,没想到她出乎意料地勇敢。   “我想让你教我弹那首曲子。”   没错,拦下他的人是良琴,孟晓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孟晓骏让你来的吗?”   “不是,他不知道我来找你。”   良琴看着对面那个只参加过一次读书会的林同学,内心情绪很复杂。   最开始她很讨厌这个人,因为孟晓骏投入了很多精力观察他的学习和生活,还信誓旦旦地说这小子很可疑,这份好奇和投入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可是自从他在读书会弹了一首《我心永恒》,她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就像动物之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一样,同行之间更容易彼此理解,这一点在艺术领域尤甚,她不认为一个钢琴造诣很高的人会是无可救药的坏人。   之后的日子里,林跃越不去读书会,她越对那首曲子念念不忘,也曾跟孟晓骏商量,让他联系林跃,能不能找个时间教她弹奏,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拒绝,孟晓骏说她鬼迷心窍,一首曲子而已,不会弹有什么关系,世界上那么多高难度的曲子,李斯特的《钟声大幻想曲》、《鬼火》,巴拉基列夫的《伊斯拉美》,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琴手都弹不来,她为什么偏偏执着于那首夺了男朋友风头,让他难堪和尴尬的曲子。   良琴的回答是那不一样。   孟晓骏说,不,一样。   为此从来没有红过脸的两个人险些吵起来。   在那之后,良琴试着忘记这件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像着魔一样,这半年时间里每次弹琴就很烦躁,无论谱架上放着怎样的曲谱,弹着弹着就会想到《我心永恒》这首她问遍了所有专业人士都被告知没听过的曲子,然后便再也弹不下去,久而久之原本无比热爱的钢琴几乎变成她的噩梦。   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了很多天,纠结了很多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过来找那位林同学。   林跃说道:“我想知道如果我把曲子教给你,会不会惹得孟晓骏不快。”   “不会。”   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敢跟他对视。   就这一个细节,林跃懂了,也理解了,《我心永恒》作为《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在电影金曲榜上有着难以撼动的地位,就算没有影片加成,在当年也会是一首现象级曲目,良琴从六岁开始学琴,连最艰难的那段时期也没有放弃,可以想见她对音乐的痴迷,这样的她,听到一首特别动听,特别适合她这样的女孩儿演奏的曲子,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心情的话,应该是“梦寐以求”。   “我可以教你。”林跃冲她笑笑:“不过你要跟我保证一件事。”   良琴抬起头,开心的就像吃了一口棉花糖的小孩子:“什么事?你说。”   林跃说道:“保证孟晓骏不会为了这事儿找我麻烦。”   这……有些难度,她可以想象孟晓骏听到她弹奏《我心永恒》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没纠结过是俩人的感情重要,还是这首曲子重要,思来想去,最后的结果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去她的钢琴老师家学曲子,不在孟晓骏面前演奏,这样就行了,日后大学毕业去了美国,生活里没有了林同学,孟晓骏自然会跟以前的自己和解。   良琴举起手:“我保证不会让他为这事骚扰你。”   “行,时间地点你来选,不过最好是周末。”林跃拍拍手里的书:“现在我要去图书馆了。”   她还以为林同学会刁难,甚至一口回绝她的请求,毕竟以前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一般,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再见。”   良琴笑着挥挥手,目送他离开,完事打量一眼左右,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赶紧低头离开。   ……   三天后。   未名湖的荷花开了,每天清晨的读书声里总会响起几声雀跃的呼喊,比如“快看,好漂亮”、“昨天还是花骨朵呢,一夜过去它就开了”……   成冬青起了个大早,因为他要陪林跃去操场跑步,他说他缺乏锻炼,再这么懒散下去,暑假回去农活都干不动了,然而傻子也看得出他这么做是想讨好林跃,因为要说看电影对谁助益最大,毫无疑问是不会捋直舌头讲英语的他了。   王阳从没早起的习惯,他不迟到旷课,或者跑到教室睡觉已经很对得起老师和同学了,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起了个大早,等林跃和成冬青跑完步,一个脸不红气不喘,一个几乎累成狗,一前一后走到他面前,王阳拿出了从食堂买来的馅饼和汽水,并在林跃似笑非笑的盯视下用言行证明了“无利不起早”这个词。   王阳的目的很简单,要他找珍妮搞几部新出的电影,现在给成冬青练习口语的那几部他以前都看过。   吃完早饭,林跃回宿舍拿着从一位师姐手里借来的法语教材准备去旁听,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成冬青:“今天是不是有《今日美国》的讲座?”   土鳖成仰着头想了想:“没错。”   林跃走回去,把法语教材往床头一丢,从书桌抽屉最里面拿出可以用崭新来形容的英语教材。   海国富往床头一趴,笑嘻嘻地道:“跃哥,今天不翘课?”   那个年代,一般农村孩子上学比城里的孩子要晚不少,宿舍里成冬青年纪最大,然后就是林跃了,海国富称呼他“哥”倒也没错。   “不翘了。”林跃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要董教授解答一下。”   新鲜!   他有问题找董教授解答?这小子来了快一年了,有一次认真听讲专业课吗?更不要说请教问题了。   成冬青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正要问他想干什么,海国富指指墙上贴得美女海报。   “跃哥,能不能搞点港片给同学们掌掌眼?”   得,先是王阳,然后是海国富,他就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   “等你把《飘》里的台词背熟了,我就想法子帮你搞部新出的港片。”   “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海国富也不赖床了,一个鲤鱼翻身跳落在地,拍拍脸拍拍手,从床底下拿出脸脚两用的白瓷盆就往外面走。   “你……你要干什么?林跃,我告诉你别乱来。”   成冬青永远记得他跟教德国概论的老师争论铁血宰相俾斯麦的事迹,生生地把一堂语言课上成了历史课,搞得王教授从那以后看见他就打怵的一幕。   “不会,不会,这怎么可能。”   他说这话时一脸严肃,可是成冬青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   成冬青满心忧虑,一直在观察林跃的表情,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还好,他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连王阳见他来上课感觉意外往他头上丢纸蛋儿的恶行都置若罔闻。   成冬青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董教授的讲座上。   “美国的种族歧视永远不会消除,如果一个白人看见三个黑人男子同时进入电梯,他会赶在电梯门关闭前逃出电梯。在白人看来,黑人永远是懒惰、无知、野蛮的种族,换到华人身上呢?总该是聪明、勤快、踏实吧,但是他们说华人破坏了当地居民的工作机会……”   坐在成冬青后面的孟晓骏一脸烦躁,看看林跃的后脑勺,想起早晨韩超君说的那些话,又看看右手边专心致志看书的女朋友,噌的一下站起来。   “老师,您去过美国吗?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从这本书里看来的吧?”   他拍拍放在桌子上的教材。   “没错,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王阳算是明白林跃为什么差点跟教德国概论的王教授打起来了,他看的那些电影,LUCY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跟老师讲的不太一样,他单纯地觉得都改革开放了,两国也建交了,不能再用以前教材里的东西来讲课了,应该要与时俱进,换一个思路看待问题。   孟晓骏坐着只能看到林跃的后脑勺,站起来后发现他在转笔,这不仅让他更加恼火,这小子向来对英语课没兴趣,今天居然来听董教授的课,而且表现得很乖,什么意思?赞同董教授的说法?那他偏要唱个反调给他听听。   “什么叫美国梦,就是在梦想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全世界只有美国能做到这点。”   董教授说道:“年轻人,你太幼稚,想法太单纯了。”   孟晓骏深吸一口气:“老师,关于这件事,我会自己找出答案的,我一定会去美国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书往咯吱窝一夹,朝着外面走去,王阳冲成冬青挤挤眼,正要跟上孟晓骏的脚步,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林跃慢悠悠地站起来,看电影时他就觉得师生二人都有问题。   “孟晓骏,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孟晓骏和王阳闻言立定,周围学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我林跃,从来都是以理服人   林跃说道:“孟晓骏,董教授的观点是书里看来的,那梦想面前人人平等全世界只有美国能够做到的认识你又是从哪里看到的?也是从宣传刊物或者别人嘴里听来的吧?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要去美国寻找答案,这并没有错,但是笃信美国做到了梦想面前人人平等就太主观了,而且每个人对于成功这个词的定义不同,普通人过去,在唐人街刷个盘子打个帮厨就很满足了,因为对比国内同等岗位,钱给得足。你呢?对你这种怀揣‘如果我生在美国,要当总统也没问题’的人来讲,给你一个体面的工作也会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所以在我看来,你的行为与其说恃才傲物,不如说眼高手低,目空一切。”   看电影的时候,站在主角的立场会觉得孟晓骏在美国受到了很多歧视,但是如果跳出这个逻辑,就会发现这很正常,孟晓骏在美国遇到的问题,如果他留在国内,也会有同样的困扰,最关键或者说致命的一点就是自视过高,也可以说对自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在国内,燕京大学是数一数二的高校,可是放到国际名校这个范畴,燕京大学的QS世界排名才多少?三十多年后通过一系列刻意迎合评分的操作才拉到十八九位,和孟晓骏到美国后当助教的哥伦比亚大学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才改革开放和恢复高考没几年的八十年代呢?   那时国际社会连燕京大学都不认可,又怎么可能重视一个燕京大学的毕业生,何况孟晓骏的专业学的是英语,在英语国家一个合格的高中生词汇量都比他丰富,他根本没有让对方重视的资本,后来被一个生物学毕业的校友抢走了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别人是生物专业毕业生,你是英语专业毕业生,对于生物实验室的工作,当然是前者更有竞争力。   得了好处,就说梦想面前人人平等,在竞争中被PK掉,就认为什么美国梦,是狗屎,是狗屁,这……对于穿越了好多次媚女电视剧的林跃来讲,孟晓骏的心态跟朱锁锁、王漫妮、秦淮茹这种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女人相比,区别不是太大。   孟晓骏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是存了和林跃唱对台戏的心思呛董教授的,现在林跃鬼使神差地反呛一句,无疑令他大为光火,但是要说驳斥上述言论,一时片刻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他选择对王阳怒目而视,因为“唯有当美国总统这件事我做不到,因为当美国总统必须出生在美国”这话是他跟王阳在盥洗室洗澡的时候说的,现在被林跃拿出来说事,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告诉林跃的?   王阳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心里委屈极了,天知道林同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反正不是自己说的。   这时电影里那个替董教授出头的学生站起来,望林跃道:“说得好。”   他早就看孟晓骏不顺眼了,平日里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尿性,比假洋鬼子韩超君还令人讨厌。   “好!”   一堆人为林跃叫好。   然而这份快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林跃扭脸看向讲台后面坐的董新民。   “董教授,我认为孟晓骏有孟晓骏的问题,你的教学方法同样不可取。先说一个个人想法,南北战争后,美国黑人的地位不断提高,到了现代社会,全球化高速发展,美国赖以强大的基础是什么?就是孟晓骏所说的美国梦,用它在全世界范围内吸引优秀人才,正是由于新鲜血液不断注入,才能保证科技引擎不熄火。随着美国梦成为一种政治正确,种族歧视问题会一次又一次地被翻炒,两党为了竞争只能迎合这种政治正确,久而久之,随着黑人族群的壮大,必然会要求更多的社会资源,甚至用野蛮手段来伤害白人和华裔的利益来满足自身,当黑人用人口优势绑架了美国,那些贪婪且短视的政客为了选票必然选择放任和讨好,那时节你会发现美国的种族歧视完全反转,底层白人反倒成为弱势群体,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发表意见,不敢说得罪黑人的话,但凡流露出一点不满,就会被扣上一个‘种族歧视’的帽子,于是黑人的平权运动最后变成了特权运动,为整个社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分裂危机。”   “再说你关于华人的论述,冷静地,客观地讲,勤劳、聪明这两个形容词,我认为这只是我们自封的优点,我听村里老人讲述抗战时期的故事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总说我们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吃苦耐劳不光是挨饿吧,我见过把自己捆在树上,吃喝拉撒睡的日军,我还见过累死在脚踏车上的日军。自封的优点,会害死自己的。美国人说华人破坏了当地居民的工作机会,我想这个问题出现也有我们的责任,因为很多华人确实破坏了当地的商业生态,举个例子,美国人的餐馆晚八点就关门了,而中餐馆会营业到夜里11点,相同的工作岗位,美国人的月薪定位是1000美元,换成华人,给800就很开心,这叫什么?站在美国人的立场,这叫破坏规则,这叫恶性竞争。所以你看,你所说的聪明和勤劳,很多华人用在了‘钻营’上,或许我们觉得这很正常,但是美国的文化土壤所催生的思维方式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董老师,如果你是在跟朋友聚餐,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好恶,抱怨那些不公,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在讲台上,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你面对的是三观没有定型的年轻人,我觉得在讲解一些问题的时候不应该过于情绪化,不要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待和批判某些事情,而是去引导学生发散思维,开拓视野,类似我刚才的个人表述,然后透过现象捕捉事情的本质,进而有自己的思考,建立正确的价值体系。其实了解外国的社会形势和学历史是共通的,目的不是告诉我们去喜欢哪个名将,厌恶哪个奸佞,而是以史为鉴,有助于我们去解决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积跬步而致千里,从而把国家建设得更好,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加文明。”   刚才是孟晓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回轮到董新民如坐针毡了。   对于孟晓骏,他可以说“too young,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可是对于这个冷静、理智,有逻辑以及严谨态度的学生,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去批驳,去反对。   讲台下面的学生完全傻眼了,且不说他讲得那些叫人很难反驳的话,就说他的行为举止,先是讽刺孟晓骏是个好高骛远的二世祖,大家以为他站在老师一边,可是呢,扭脸儿他就给董新民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   这家伙……究竟是哪一边的?   “我的话讲完了。”林跃收起桌上的教材,拿在手里往外面走去。   电影里孟晓骏和王阳也是这么做的,结果却是犯了众怒,一群人打了个不可开交,到了林跃这里就不一样了,大家呆呆地看着他从后面走到前面,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动粗,也包括那个满嘴“视师长贵乎,礼也”的家伙。   然而就在林跃走到门口的时候,董新民站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我发誓我是一个三好学生   “年轻人,你就是那个在德语课上和王教授争论俾斯麦历史形象的学生吧?”   都是外语系的老师,董新民想不知道王教授那个火爆脾气去年差点和一个学生打起来的轶事都难,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于孟晓骏和王阳这样的学生,多会一笑置之,可是对于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情绪相当复杂。   林跃侧脸望去:“没错,是我。”   董新民说道:“你说的那些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林跃微笑着点了点头,完事转过身去,走了。   孟晓骏愣在过道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别提多尴尬了,这让他回忆起去年在读书会上被琴声打断的一幕,本以为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学习机器,可是没想到说起这些思想性的东西头头是道,而且……似乎比他的煽情更有说服力,连讲台上食古不化的董新民也服软认怂了。   为什么会这样?   早在第一次见林跃,他就觉得这人很可疑,读书会上的遭遇论证了他“林同学深藏不露”的猜想,从今日发生的一幕来看,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家伙。可是要让他接受王阳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你高不可攀的”的说法,他不甘心,他不服气,他坚信人人平等,谁也不比谁高明,那个家伙就是看得杂书太多了,脑子比别人多转了两圈。   还有……   孟晓骏回头看了良琴一眼,发现她眼望门口怔怔出神,嘴角似乎噙着一缕微笑,是惊讶,也是赞赏,于是心里的懊恼更盛了。   成冬青这个土鳖干什么都是后知后觉,林跃走得没影了他才反应过来,捧着桌子上的教材就往外跑。   “成冬青。”   一声暴喝叫住他。   成冬青转回头,迎上孟晓骏严厉的目光。   “你干什么去?”   他指指走廊。   “回来听课。”孟晓骏带着一肚子气又坐回原位。   “哦。”   成冬青看看王阳,又看看孟公子,闷闷地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回去。   “剩下的时间上自习吧。”董新民没有继续讲述美国的种族歧视问题,合上书,看着台下的学生说道:“刚才那位同学说的话你们可以仔细想想,因为我们自己也有无法回避的地域歧视和城乡差距问题。”   ……   两天后。   林跃看着手里的小纸条无奈摇头,教首曲子而已,居然搞得跟干地下工作一样。   咚咚咚~   他伸出手去敲了敲房门。   呀的一声响,门打开,一个年龄在三十二三岁,戴一副金丝眼镜的女人出现在对面。   “你好。”林跃微笑着打招呼。   “你是?”   女人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道女声:“苏老师,是不是我同学来了?”   伴着轻快的脚步声,穿着一双红色凉鞋的良琴从里屋走出来,看到门外站的人说道:“你迟到了。”   “这地儿太难找了。”   林跃没想到良琴的钢琴老师会住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   “快进来吧。”   她把他让进屋里,然后帮二人做介绍:“这是我读高中时的音乐老师,苏丽,苏老师,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林跃。”   原来是她读高中时的音乐老师,怪不得呢。   其实老师这门职业也是有鄙视链的,语文和数学那是绝对的主科,处于鄙视链顶端的存在,相信每个九年义务教育毕业的学生都有副科课程被主科课程挤占的经历,不说音乐、美术、思想政治这些副科垫底的存在,高中语数外加文理综同样要分个高下的,这一点去看奥林匹克竞赛的赛程设置就行了。   1981年的高中音乐老师,能在筒子楼里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苏老师好。”   林跃在看苏丽的时候,苏丽也在看他。   嗯,不像是坏人。   如果换一位女教师,肯定不会这么想,八成会觉得别看小伙子穿戴寒酸,不过人很精神,长得也俊俏,越看越有一种亲切感。   之所以在苏丽这里是个意外,不是【师奶杀手LV3】的效果大打折扣,是因为苏丽见过孟晓骏,而且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良琴背着男朋友把林跃约到她的家里,她担心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感情会出问题。   不管林跃是不是小三,不讨厌已经够可以了,要说喜欢……那是打心眼儿排斥的。   “听说你琴弹得不错?”   林跃谦虚道:“略懂。”   良琴在一边吃吃地笑,感觉林跃跟孟晓骏就是两个极端,当初在读书会上弹得那首曲子,岂止是略懂,还有前天《今日美国》讲座,几句话就把董新民说得无言以对……总之这家伙在一般场合低调得很,而孟晓骏呢,恨不能所有人知道他的卓越不凡,现在看来真是自信到盲目,到狂妄。   “你是山西农村来的?”苏丽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林跃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农村人能弹奏出良琴惊为天籁的曲子,这有点不符常理。   “没错,我是山西大同人。”   “钢琴在哪儿学的?”   “高中音乐老师教的。”   “他叫什么名字?”   “苏老师,你在查户口吗?”良琴有点看不下去,出言打断二人谈话。   苏丽说道:“我是在为你负责。”   林跃无语极了,心说自己就是用你的琴教她弹一首曲子,说得好像自己很想占她便宜似得,要说这部电影里也就苏梅的身材还行,说实话,他还真没期待跟良琴发生点什么,可是这个苏老师,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龌龊!   良琴听得出音乐老师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之前两人为这事儿有过交流,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单纯地想学那首曲子,又不想被孟晓骏看到胡思乱想,这才约在苏丽的家里见面。   明明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怎么三说两说跟偷情似得。   “走吧,钢琴在里屋。”   良琴冲林跃投去一道歉意满满的目光,完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   正对门口的地方放着一个透着陈腐气的衣柜,往里面是一张双人床,绑在四周的木棍支起一顶蚊帐,里面是对放的枕头和一条洗得起球的毛巾被。   正对窗户的位置放着一架钢琴,上面盖有一块有红色绣花和流苏边的白布,再往上是粉红色的八音盒,洋娃娃,还有一个插着柳枝的花瓶。   良琴走过去,指着钢琴前面的凳子说道:“坐。”   林跃把挎包摘下来,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的琴谱,走过去坐下。   “你先试试音色。”   “不用了,我们开始吧。”   林跃掀开防尘盖,正准备先弹奏一遍,忽然意识到良琴没有给出反应,抬头一瞧发现她正一脸呆滞看着谱架上放的手绘琴谱。   “怎么了?有问题吗?”   “琴谱……是你画的?”   “对呀。”林跃说道:“不是我画的,难道是你画的?”   “可是……可是这也太标准了。”   那笔直的五线谱,堪称优雅的高低音谱号,休止符形状,连接线以及装饰音……简直跟印刷出来的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过耸耸肩,没有回答问题,取而代之的是轻触琴键,奏响声乐。   求之难得的旋律在耳边响起,良琴一下子忘了曲谱的事,两眼盯着黑白键上舞蹈的十根手指,全神贯注地欣赏他的表演。   跟上回在读书会不同,这是只属于她的天籁时间。   苏丽原本在共用厨房淘米,听到房间里传来的琴声,赶紧把米下锅,往煤炉子一放,手一边往围裙擦抹,一边快步走回房间,站在里屋和客厅门口看着窗前坐立的两道背影,不由得心尖儿一颤,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道好与坏的情愫。   不过她很快惊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发现该去接孩子了。   本来是要说一声的,不过看到窗前的一幕,又把心思按回肚里,慢慢地退出去,打开房门走了。   ……   苏丽回来的时候,琴声已经停了,林跃在跟良秦讲解这首曲子的弹奏要领。   “这首曲子的旋律非常舒缓,易学,不过要精通还是得下一番功夫。”   “不过说实话,比起钢琴,独奏的话它更适合管类乐器。”   “……”   “咳……”   苏丽一声轻咳打断里屋二人的交谈:“良琴,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哦。”良琴歉然一笑,跟在音乐老师身后离开房间。   二人走后林跃起身整理琴谱,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簌簌轻响,他回头一瞧,看见个脖子围着红领巾,下身穿荷叶边小白裙和平底凉鞋,眉心还有一点红的小女孩儿正两手扒着门框,撅着嘴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朋友,你怎么哭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这绝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他不问还好,话音一落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委屈哽咽:“老师,老师……嘶嘶……老师……”   “老师怎么了?”林跃赶紧找可以给她擦眼泪的东西,一面安慰道:“是老师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他为什么欺负你,我帮你找他理论。”   “嗯嗯……好,老师……老师……”   “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哥哥就听不清楚你的话了,那样就不能帮你了。这样,你先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林跃没有找到卫生纸,干脆把衣袖往前一递,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呜……呜……小芹,小芹叫……廖……廖荣芹。”   小家伙是不哇哇哭了,但是一直在抽搭。   林跃蹲下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小芹做得很好,现在可以慢慢地告诉哥哥老师怎么欺负你了。”   “妈妈给我……买了鞋子和衣服……还给我点了好看的红点,可是……可是老师最后说不演了,我们班……我们班的小朋友都哭了……”   她越往下说眼圈儿越红,大有一言不合再哭一场的架势。   林跃总算是弄懂小家伙为什么哭了,结合昨天是六一儿童节来看,想来是学校有组织周末演出,中途应该是出了一些变故,把廖荣琴班级的活动给砍了,小孩子们练了那么久没有回报,当然会委屈难过。   “小芹别哭,来,你看这是什么?”林跃把手握紧,再张开时手心多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小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奶糖吸引,眼里满满地想要,可是抬起的手却迟疑了:“妈妈不让小芹吃糖,会蛀牙……”   她奶声奶气地讲道理的样子超可爱。   林跃说道:“今天小芹受了委屈,需要吃一颗糖来补充能量,放心吧,妈妈一定不会生气的。”   穿越过那么多世界,他总结出一整套经验心得,像这种都市故事主题的世界,只要条件允许,随身空间里除去系统奖励物品,还会被他塞进一些糖果水饮和能够逗人一笑的礼物,可以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哄小朋友或者女人。   “真的吗?”   她的眼睫毛上沾着几粒水珠,眨啊眨的像极了《追龙》里的小猫儿,林跃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起身走到钢琴前面,把已经合上的防尘盖重新打开,对着窗外深吸一口气,手指轻压琴键。   叮叮叮叮叮叮咚~   叮叮叮咚~   叮叮叮叮叮叮咚~   轻快的旋律响起,一个个乐符宛如嬉戏打闹的小奶猫,它们翻滚着,跳跃着,争先恐后地钻出琴体,往这个炎热的夏天注入一抹动人的清凉。   是的,这首曲子似乎拥有降温的效果,所有的烦躁与闷热都被治愈了。   廖荣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看着钢琴前面的背影,剥到一半的糖纸在她的指尖轻轻摇晃,宛如被风吹起。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妈妈以外的背影坐在明亮的窗户前面,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乐曲,闷在胸口的所有委屈都消失了,连窗外的喧嚣也变得如和声般动听。   伴随一阵刻意收敛的脚步声,良琴和苏丽出现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静态画面般的一大一小,一宽一廋两道背影。   原以为一首《我心永恒》充分地展现了他在音乐上的造诣,殊不知那只能算是冰山一角,这首欢快、轻盈、超有节奏感的新曲跟此时此刻的夏天,童真满满的小女孩儿完美地契合,不仅治愈而且唯美。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最后一道乐符去远,廖荣芹把奶糖握在手里,看着林跃的背影说道:“哥哥,我可以再听一遍吗?”   “好。”   林跃没有回头,平放在键盘上的十指轻轻按落。   叮叮叮叮叮叮咚~   叮叮叮咚~   清新的旋律又起。   廖荣芹根本不知道她的妈妈和良琴姐姐回来了,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们也没有出言提醒,准确的说是不忍打扰,因为小家伙的愿望也是她们的愿望。   一曲终了。   啪啪啪啪~   短暂的平静过后是不激烈的掌声。   小家伙回头一瞧,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妈妈”。   苏丽走过去揽着她的身子,冲林跃说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林跃想了想:“夏天。”   “夏天?”   “对,the summer。”   夏天嘛……苏丽回想刚才的旋律,认为这个名字很棒。   “你写的?”   “不,它来自一位我很喜欢的老人。”   “你的那位音乐老师?”   林跃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廖荣芹抬起头来,看着快要融化在阳光里的人脸说道:“我可以学吗?”   林跃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有一个前提,以后再受委屈,一定要好好说,不可以哭鼻子。”   小家伙点点头:“那以后我想哭的时候就弹钢琴。”   她单纯地认为委屈的时候只要听一听这首曲子,就不会想哭了。   林跃微笑着揉揉她的头。   这一刻,苏丽对他所有的排斥和不喜欢都随着女孩儿满怀期待的眼神烟消云散。   她发现自己终于理解了,理解良琴刚才在走廊尽头为什么情绪激动地告诉她林同学根本不是她说得那种人。   “苏丽,苏丽,米饭好了。”门口传来隔壁王婶的招呼。   “哎。”   苏丽答应一声,揽着女儿的头对二人说道:“先吃饭吧。”   ……   下午。   车在穿行,人在等待。   梧桐高耸,在地面洒落一片斑驳。   林跃挎着挎包在前面走,良琴在后面跟着,从苏丽家出来她就一语未发,偶尔踩到林跃的影子,会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往后退缩,当发现距离拉开,又忍不住加快步伐追上去。   这就像一个心照不宣的追逐游戏,一个毫无所觉,一步一步向前走,一个把心事全付脚上,小心翼翼地维持距离。   林跃在房间里给廖荣芹弹奏《the summer》的时候,苏丽把她叫到外面,提醒她一定要和那位林同学保持距离,因为在所有认识她和孟晓骏的人看来,两人称得上郎才女貌,说是金童玉女亦不为过。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行才得来一夜情缘,她跟孟晓骏呢?那可是公认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相互扶持走完一生。   她试着解释了,解释自己和林跃就是单纯的同学关系,然而苏丽并不这么认为,还说她太年轻,太单纯,年轻单纯到看不清真实的自己。   “谢谢你。”   “不客气。”   一谢一答结束,两人重归默然,只有脚步未停。   良琴心里塞着许多情绪,并不知道街角的报刊亭下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是去偷书,是去偷人   半个月后。   宿舍楼灯火通明。   阳台上有男生冲对面女生宿舍楼吹口哨,还有几个人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望远镜偷窥,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看得旁边舍友抓心挠肝,特别着急。   王阳拿着一张《燕京日报》躺在林跃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看:“有没有搞错,又没有。”   看得出来,他很恼火,话里话外带着气。   成冬青听说放下手里的英语教材,回头看着将脚搭在床位横梁,恨不能把“吊儿郎当”四个字刻在脑门的死党:“你小心一点儿,会把他的床弄脏的。”   这里不是王阳的宿舍,他当然不会脱掉鞋子上床躺着,成冬青担心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把鞋底的灰尘蹭到被褥上。   “弄脏了不是还有你给洗吗?”   王阳不以为然,他正在气头上,看谁都像仇人。   电影里成冬青是孟晓骏和王阳的小弟,俩人在盥洗室洗澡,他就在对面搓衣服;孟晓骏在读书会上慷慨陈词,他就搁旁边端茶倒水;王阳跟美国大妞儿LUCY打得火热,他负责拣乒乓球,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个弟弟。   现在呢,他除了是孟晓骏和王阳的小弟,还成了林同学的管家,主要是吧,用他的话说,林跃帮了他很多,他实在找不到可以回馈的东西,没办法,只能打打杂跑跑腿儿,做做接水带饭洗衣服这些小事。   这时海国富拿着写有《乱世佳人》台词的小册子跟吉日格勒从外面走进来,扭脸看到王阳脸上表情,碰碰成冬青的胳膊:“他怎么了?”   傻子都看得出王阳状态不对,那张怨妇脸谁看了都得躲着走。   成冬青瓮声瓮气地道:“还能怎么了,当然是又被拒稿了。”   海国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前些天听闻林跃给《洛杉矶时报》写稿子,赚了钱,王阳也动了投稿的念头,结果呢,他把平时写的那些自以为深情的诗寄出去,人家根本不鸟他——不仅美国人不鸟他,连本地报纸和杂志社都不给他面子,这对于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王同学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当然,心里美,嘴上不能美。   海国富拍拍他的手臂:“有句话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换一家投就是了。”   吉日格勒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进屋后就拿起扫帚清理床头的烟灰和烟蒂,把它们聚在一起,刚要往簸箕收,门口闪进来一个人。   是林跃。   他今天刚理了发,看起来更精神了,不过打扮还是老样子,衣服干净是干净,但是很土。现在流行什么?花衬衣,喇叭裤,再戴一副好莱坞MOVIE里的蛤蟆镜,走在东直门大街上,那回头率,杠杠的。   你说他花大钱买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录像机,很让人羡慕吧,可是这一个月来压根儿就没看过,什么《乱世佳人》、《窈窕淑女》、《孤星血泪》,什么《上海滩》、《赤橙黄绿青蓝紫》、《乔厂长上任记》,一概没有兴趣,要么抱着一本书从头啃到尾,要么趴在床上写写画画,总之这玩意儿跟不是他买的一样。   他越不在乎,对门韩超君就越不爽,因为林跃自己不看好吧,别人要是来借,保准碰一鼻子灰回去。   用韩超君的话说,这叫故作姿态,这叫给脸不要脸。   “又被拒了?真好。”   林跃没有在门口停留,进屋后直接来到窗前,看看眉毛快拧到后脑勺的王阳,再看看旁边扔着的燕京日报,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给你。”   啪得一声响,王阳一下直起身子。   倒不是他很有眼力劲儿,看到主家来了主动让位,是那东西刚好砸到敏感部位,疼!   “什么东西?”   他本想赌气丢掉,可是拿在手里仔细一瞧,视线都移不开了,丢?把自己丢了都不舍得丢这玩意儿。   海国富注意到这一幕,把头凑过去,没想到他也沦陷了。   接下来是成冬青,如果说录像机的出现为他拓展了视野,那么王阳手里的杂志毫无疑问帮他打开了一道通往美丽新世界的大门。   封面顶端是“PLAY BOY”几个英文字符,右下方错开一行记载着刊号,1981-04。   再往下才是重点。   穿着深紫色有蕾丝边的连体泳衣的美国大妞儿用带着魅惑和野性的眼神目视镜头,滑落到肩头的吊带下面是肉眼可见的……   透!   太透了!   透到海国富摸了一把鼻子,搞了一手红。   王阳翻了几页,把杂志往身后一藏:“哪儿来的?”   “珍妮上周回去述职,托她带回来的,哦,还有这个,你要的新电影。”   随声出现的还有两盒录像带,第一个盒子上贴的标签是《Star Trek:The Motion Picture》,第二个盒子上贴的标签是《Apocalypse Now》。   王阳很开心,因为有新电影看了。   “等等,你别转移话题。”他拍拍屁股后面的东西:“珍妮怎么可能给你带这个?”   “怎么不可能。”林跃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LUCY不会还没有按下快进键吧。”   这话听得其他人一头雾水,只有王阳心知肚明。   “别人都以为你是个书呆子,没想到骨子里也是好色之徒。”   林跃一伸手:“拿来。”   “不给。”他抄起屁股后面的杂志往只有他能HOLD住的黄衬衣下面一裹,拍拍屁股赶紧走。   海国富追到门口,望他的背影说道:“王阳,你看完记得拿给我。”   “没问题。”   “嘿嘿,嘿嘿。”   海国富笑得不像憨瓜,像……不,他就是一个猥琐男。   成冬青说道:“王阳看这个……没问题吗?”   林跃说道:“色而不淫真汉子。”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法语小说拍拍土鳖成的后背:“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不是土,是憋。”说完这句话往外面走去。   成冬青没有听明白,自从孟晓骏给他起了“土鳖”的外号,他就没想过摘掉它。现在林跃说他的问题是鳖,不是土,可是……土鳖不就是用来形容没见过世面的人吗?   思来想去他也弄不明白什么意思,干脆把书往桌子一丢,一溜小跑离开宿舍。   吉日格勒在后面喊了一句“马上就熄灯了,这么晚你去哪儿?”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熄灯时间离开有人问,林跃在熄灯时间离开没人管,因为王阳一直在疯狂地暗示他跟洛杉矶时报女记者珍妮的关系,所以每当林跃晚出,宿舍里的人都会相视一笑,心思尽在不言中。   成冬青想要追上林跃问个清楚,然而出了宿舍楼,往前跑了几步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因为林跃并没有往后门的方向走,而是朝教学楼的方向进发。   这么晚了他去那边干什么?   成冬青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于是俩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远远吊着。   过了第二体育馆,往右侧一拐,林跃径直往图书馆走去。   周围的楼宇黑漆漆的,只有道路两侧路灯亮着,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图书馆早就关门了,他要干吗?   成冬青看着他走上台阶,进了前厅,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往锁眼里一插,下一个呼吸,门开了。   他居然有图书馆的钥匙……   成冬青追上去推了一下,不知道是经验告诉他太晚了,不会有人过来,还是马虎大意,反正门没有反锁,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阅览室里一片漆黑,他往前走了两步,没有注意脚下,撞在靠门的桌子上,角落里叠放的书本哗的一声散了一地。   “谁?”   这时最里面想起一道带着警惕的问话。   是林跃。   “我,是我,成冬青。”   随着黄橙橙的烛光亮起,林跃的脸被照亮:“你怎么来了?”   成冬青一面抹黑捡起地上的书本,一面解释道:“我想不明白你刚才说的话,想要追上你问清楚,后来见你一直往这边走,就跟了上来。你怎么会有图书馆的钥匙?”   林跃还未说话,右侧角落响起一道极不耐烦极嫌弃的声音:“他是你朋友?”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柴刀还是修罗场关你屁事   成冬青循声望去,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女人脸。   林跃说道:“是我朋友。”   女人说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就看好他,别弄坏了这里的东西,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成冬青看看正往这边走的林跃,再望望对面不假辞色的女人,有些搞不清状况,王阳不是说林跃和那个叫珍妮的美国女记者有一腿吗?怎么现在换成了一个女学生,而且在图书馆里幽会,他们俩可真会找地方呀。   要么说他是土鳖呢,先入为主地接受了林跃晚上出去是跟女人睡觉的说法,现在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女人,他还是认为俩人要做的事情是睡觉。   要说逻辑也没错,这么晚了,一男一女同处一室,不睡觉干什么?学习吗?   “愣着干什么,走啊……小心脚下。”   听到林跃的提醒,成冬青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他身后往阅览室里面走。   “那个女人是谁呀?”   “苏梅。”   “苏梅?”   成冬青从没听林跃提起过这个人,翻了翻脑海里英语专业的学生名册,也没找到目标对象。   “不用想了,她学的是法学专业。”   “外系的呀,你可真行。”   成冬青一直以为王阳才是泡妞儿高手,没想到林跃比他还牛,和一个美国女记者暧昧不清也就算了,现在又把手伸向法律系的女生,这是要脚踏两条船吗?   林跃说道:“别瞎说,难道你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敌意吗?”   成冬青这才回过味儿来,刚才惊慌失措乱了方寸,如今仔细琢磨一下两个人的对话,那个叫苏梅的对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待见。   “你怎么她了?”   “我哪有怎么她。”林跃指指书桌上的蜡烛,还有蜡烛旁边的课外书:“可能她不喜欢一个陌生人闯入私人领域吧。”   成冬青说道:“这里不是图书馆吗?”   林跃耸耸肩,没有回话,把椅子往后面一拉重新坐下,继续读那本法语版的《康素爱萝》。   闯入私人领域?   其实他很清楚这并非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某一天王阳找到自己,说看到他和良琴私下会面,劝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是,孟晓骏一直很不服,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风评上,老想着超过他来证明自己,但是竞争归竞争,龃龉归龃龉,当小三挖墙角就不对了,这是底线。   林跃没有想到自己跟良琴的小秘密会被王阳发现,他认真地解释了,说她主动来求,他不好意思拒绝才一口应下,俩人碰头的地点也是在良琴的音乐老师家里,所以是清白的,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王阳不信呀,反正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再招惹良琴。   他能咋办?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王阳总是在土鳖成等人面前渲染自己和洛杉矶时报女记者珍妮的暧昧关系,别人当八卦听,他很清楚王阳是在搞舆论战,坐实自己泡洋妞儿打洋炮的人设,这样一来再要对良琴动心,就得顾忌一下别人的嘴巴了。   在这之后,他真就放了良琴的鸽子,不去苏丽家教她弹新曲了,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成想这妞儿也是个一根筋,偏要问个为什么,还不是在白天,而是选择“他去和外国女记者珍妮睡觉”的晚上,还给自己的爽约找了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问是不是珍妮知道了这件事,对俩人偷偷约会不满。   林跃没有在这件事上瞒她,主要是害怕她去找珍妮交涉。   她能大晚上截击自己,就能去和美国大妞儿讲道理,毕竟俩人确实没什么。   知道王阳看到俩人私下见面的一幕后,她急了,要去找王阳说个清楚,他拉住她的手,说她是有男朋友的人,王阳一边儿跟他关系很好,一边儿跟孟晓骏也不错,她因为这事儿去理论,王阳夹在中间很难办的,所以……教新曲子的事,还是算了吧,今天是王阳,万一明天被孟晓骏看到,影响他们的感情就不好了。   良琴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一如面对苏丽的说教,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就是一首曲子,学起来怎么这么难,那些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可是她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还是坚持己见,认为阻止两人的“师徒关系”才是对的,这种不去调查理解,就一厢情愿地为你好,令她十分抓狂。   关键是林跃居然妥协了,这个对孟晓骏嗤之以鼻,敢跟王教授叫板,敢给董教授上政治课的人,在这件事上退缩了。   她特别失望,而且气愤,大声地叫他“懦夫”,然后把谱子丢了他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发生在快到图书馆的路上,赶巧被苏梅撞见,她不清楚事情原委,可她看到了结果呀。   一个女生会在什么情况下喊一个男人懦夫,还把东西甩他一脸。   于是乎,他上了苏梅的黑名单。   站在林跃的角度,当然不会主动解释那天晚上的事,这份误会自然不会解开,具体表现为虽然都在图书馆里看书,但是双方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电影里有一段是成冬青被孟晓骏刺激,发誓大学期间读满800本书,完事让王阳从图书管理员那儿骗钥匙,晚上熄灯后来图书馆秉烛夜读,正好赶上苏梅的蜡烛出问题,便主动走到他身边,找他借光看书。再然后,成冬青就喜欢上了她。   到林跃这里,某一天苏梅的蜡烛灭了,可她并没有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占用邻座,直接起身走了,由此可见她对他的成见有多么深,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刚才成冬青撞到书桌,她会阴阳怪气地讲话。   渣男的朋友能是好人吗?   不能吧。   林跃觉得土鳖成蛮倒霉的,即便自己对苏梅没有想法,经过今天的事,以后她对他也会敬而远之。   “你每天熄灯后离开宿舍就是来图书馆看书?”   林跃一边翻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不然呢。”   不然?不然跟珍妮滚床单去呗。   成冬青很想这么说,可是张了张嘴,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晚上……你不会就在这里睡吧?”   “不会,我在校外租了一间小房子,看困了就过去休息。”   林跃当然不会告诉土鳖成自己根本不需要睡觉,大脑可以交替休息。不说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万一真有人信了,还麻烦了呢,他可不想被当成小白鼠拉进实验室切片研究。   成冬青并不意外他有在校外租房,因为林跃一向节俭,而《洛杉矶时报》作为美国媒体,稿费这块儿绝对不会亏待作者,别看现在官方汇率是2点几,但是需要外汇券才可以兑换,换句话说,换美元这种事普通人甭想了,而黑市上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是多少呢?1美元可以换10块钱人民币。   以200块钱买一台电视机来算,20美元就能搞定,而美国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大约在1000美元,折合一天33块,换句话说,普通美国工人一天能挣国内工人一个月的钱,拿出一半日薪就能买一台电视机,林跃呢?能在《洛杉矶时报》那里拿到稿费,会租不起校外的房子?   “你在哪里……”   成冬青正要问他在哪儿租的房子,却见林跃冷冷一笑。   “怎么了?”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成冬青正要追问,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阅览室的门被推开,来自手电筒的光芒在大厅里左右一晃,定格在林跃等人的脸上。   直到这时成冬青才想到去吹蜡烛,不过已经没有意义。   “你们是谁?”   保卫处的人厉声喝问。   林跃说道:“我们是外语系的学生。”   “外语系的?”保卫处的人对望一眼,刚才发话的人又问:“谁让你们半夜来图书馆的?”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高级脸的正确打开姿势   第二天。   学校保卫处。   成冬青觉得自己很倒霉,就这么一次夜入图书馆还被保卫处的人抓了。   他同样很害怕,害怕学校把他开了——考了三年才考上燕京大学,真要被开除出校,丢人还在其次,他妈得气死。   苏梅站在西墙根儿,对他怒目而视,似乎把这一切都怪在他的身上,认为如果他昨晚不去图书馆,也就不会发生被保卫处巡逻人员抓现行的事。   只有林跃知道,他们不是被保卫处的巡逻人员抓现行,是有人把他们给举报了。   其实昨晚是有机会逃脱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得谢谢那个人,给了他一个缓和和苏梅关系的机会。   用语言去解释什么的太LOW了,这次他要扮一回“霸道总裁”。   呀~   留置室的门打开,一个穿青灰色中山装的人从外面走进来,把文件夹往桌上一丢。   “看看你们做的事,把校规校纪当成什么了?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图书馆里去看书,白天干什么了!”   林跃乐了,心说好嘛,还是个熟人。   倒不是说他跟对方有交情,说起来他认识那人,那人不认识他。   电影里成冬青毕业后留校任教期间有帮学校一位领导的孙子补习英语,现如今那位年轻版的抠门领导就站在他面前,故作威严地数落着他们。   “说吧,怎么进去的?谁给你们的钥匙?”   林跃寻思这就对了。   去图书馆看书又不是偷书,是,这破坏了学校的法规,但是“努力上进爱学习”可是一种学术正确,要是罚太重,不是寒了广大学子的心嘛,对燕京大学的形象也有影响,所以罚是一定要罚的,不过要留有余地。   而且整学生有什么用呢?或者说有什么好处呢,想必聂副主任一定看过资料,知道他们三个的出身了。   哎,不如以这件事为导火索,把炮点到图书管理员身上,到时候是卖个人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主动权不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吗?   权力这种东西,必须得用,必须得彰显它的存在,而且还得好好用,经常用,没有问题制造问题也要用,你不用,把它束之高阁,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敬畏它了。   没人回答聂副主任的问题。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可大可小,谁表现好,谁认错积极,我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谁抵触调查,甚至想要骗我,我就把昨晚的事情写进他的档案里,或者给校长打报告,把他开除学籍。”   成冬青吓得一哆嗦,直拿眼瞟林跃。   他就是心血来潮想要求证一个问题,天知道怎么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要说图书馆的钥匙哪里来的,是真不清楚。   林跃知道成冬青在害怕,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土鳖成家庭条件不好,他妈借了大半个村子在才凑够他上学的费用,真要被学校开了,对于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放在30年后,被学校开除只能说一条上升通道被掐断,还能有别的出路,哪怕曲折点,坎坷点,总归是有盼头的,在这个时代,挨处分是要写进档案里的,用人单位会以此为参考决定是否录用。   对于成冬青这样的人来讲,考大学是为什么?当然是奔着铁饭碗去的,不说开除,哪怕是给个警告,都能影响他一生。   林跃看到苏梅的手攥紧、放开,再攥紧,再放开,嘴唇轻颤,一副想说又羞于说的样子。   这事儿明摆着的,她要是说了钥匙哪儿来的,便会陷帮她的人于危难,要是不说,倒霉的就是自己。   “聂主任。”林跃突然上前,把手里的钥匙往桌上一拍:“有一天图书管理员把钥匙丢了,是我捡到后还给了她,不过这中间偷偷地去校外配了一把,为的就是能泡在里面多看几本书,至于他们两个……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刚入学那会儿,每次我都磨蹭到最后才走,有位师哥说图书馆晚上不太平。我一方面坚信人世间没有鬼,可是另一方面……咳,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怕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专心读书,配好钥匙后我就寻思找俩人一起去,人多胆子壮,也就不怕了,后来的事……”   他看看左右,一脸愧疚且很弱势地道:“你都知道了……”   聂伟明皱了皱眉,没想到他会“一人做事一人当”,确实,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就图书馆那地儿,就算是他,半夜一个人进去里面也得浑身冒冷汗。   “你这么怕,怎么不找两个男同学一起?而且我记得苏梅是法律系的。”   “唉。”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梅一眼,转过头去,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哝道:“因为我……我喜欢她。”   聂伟明一拍桌子:“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我说……”林跃音量一拔,然后又调低几分:“我喜欢她,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她加深了解,培养感情。”   这话说得成冬青目瞪口呆,要知道昨晚他才说过和苏梅是死对头,怎么今天就喜欢人家了?这家伙撒谎不打草稿就算了,还章口就来,完全不考虑后果。   对于土鳖的表情变化,聂伟明没有多想,因为学校里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虽然……晚上未名湖畔的草地上只要叫一声保卫处的人来了,总是会有一大票衣衫不整的男女撒腿就跑。   再观察一下苏梅的表情,轻颤的身子和收低的下巴无不说明她对这件事有所察觉。也就是说俩人处于还没捅破窗户纸的程度,要说假学习之名行约会之实,是符合逻辑的,至于说成冬青,他就是一个让苏梅可以放心的工具人。   “胡闹!你说你们这些学生。”聂伟明厉声呵斥道:“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供你们上了大学,多不容易呀,你们在这里搞什么?谈情说爱!不务正业!你们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学校吗?对得起国家吗?”   “是是是,主任,您说得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我错,我改,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绝不辜负父母、学校,以及您的教诲。”   “光说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付诸实践!”聂伟明拍着桌子道。   他倒是想更严厉点,但是没法子呀,既没有捏到图书管理员的痛脚,又没有拿到两个人谈恋爱的证据……总不能以恋爱未遂的罪名惩罚那小子吧。   “我记住您的话了,回去后一定把它写到纸上,贴在床头,日日诵读,夜夜反省。”他一边说一边对成冬青使眼色。   土鳖成这次倒是福至心灵,转身往外面走去。   苏梅没有说话,乖乖跟上。   林跃落在最后。   当他快到门口的时候,聂伟明突然把他叫住:“你站住。”   “主任?”   “回去写份检查交上来。”   “好。”   林跃点点头,走出留置室。   那边见他平安无事地走出来,成冬青松了一口气。   “刚才吓死我了。”   林跃冲他笑笑,没有接话,扭头看向仰头挺胸朝南走的苏梅。   成冬青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她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电影里她就是这个人设,一个女孩子有胆深更半夜进图书馆看书,船在湖心就敢往下跳,说是女汉子吧,倒不如说是性冷淡。   而他的想法是,把她调教的像猫儿一样服服帖帖一定很有意思。   “很简单,她以为是你招来了保安。”林跃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王阳和孟晓骏来了。”   成冬青扭脸一瞧,发现果然如此。   ……   林跃食言了,他根本没有写检查,自然更不会交上去。   聂伟明很生气,给了他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还在全校通报批评。   成冬青和王阳很担心,当然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比如韩超君。   然而最应该不开心的人,压根儿没有受到影响,因为他是故意的,不这么做,怎么能让某人觉得欠他人情,他还以为聂伟明更有魄力一点,就算不开除,也得给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吧,结果只是严重警告。   后面他才知道是教德语的王教授和董新民给他求得情。   这俩老头儿,被他怼出感情来了是怎么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关键是这会破坏他的计划好不好。   林跃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饵下得太小,鱼儿不咬钩,好在运气不错,当他从收发室拿着家里寄来信和王阳往回走时,故事的女主角拦住了他。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接受来自想象力的碾压吧   苏梅今天穿了一件有蓝色条纹的连衣裙,贴近耳朵的地方别着一个满天星发卡,下面是一双才买的平底凉鞋,很新。   王阳眨眨眼,吹了一声不太响的口哨。   “你们慢慢聊,我去买包烟。”说完一甩飘逸的及肩发,走了。   他买烟?他买个屁烟,他根本不会吸烟。   林跃知道王阳是怎么想的,土鳖成那个大嘴巴,那天离开保卫处,没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跟王阳和孟晓骏讲述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所以王阳一见到苏梅,就知道她是林跃“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在这儿当电灯泡,赶紧找借口闪人。   在他看来,林同学不管祸害谁,只要别再跟良琴纠缠不清就好。   “那天在留置室,谢谢你了。”   王阳走后,苏梅扳着脸道谢。   无论他和那个叫良琴的女学生之间有怎样的情感纠葛,他在聂伟明面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毫无疑问解除了她的危机,既不用挨处分,也不必背负出卖朋友的骂名,事后她有反省以往的敌视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他再怎么渣也没渣到她的头上,不过想归想,要她突然改变态度是没可能的。   可是就在两天前,学校广播站公布了对林跃的处理决定。   严重警告!   这个处分挺严重,听宿舍的姐妹说,很可能会写进档案里,影响以后的工作和升迁。   她一方面对聂伟明的不依不饶很生气,一方面对林跃的愧疚情绪继续加深,对于前者,她不敢去理论,偷入图书馆看书,努力上进情有可原,学校方面一般不会开除学生,可要是坐实情侣身份,事情闹大了真的会被扫地出校,所以纠结来纠结去,她认为还是找后者道一声谢谢的性价比更高。   “不客气。”林跃说完话转身就走。   苏梅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冷淡,还以为他在生她的气——那天从留置室出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说实话,如果俩人交换一下立场,她肯定很气愤,认为对方是个不可理喻之人。   “你……”她快步追上:“那天的事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不该一走了之。”   林跃说道:“我没有生气,是你太在意这件事了,那天在留置室,我只是做了一个代价最小的选择,并不是刻意为你挡灾。”   苏梅张了张嘴,发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未想到自己纠结许久才迈出这么重要的一步,换来的却是对方不咸不淡地回应。   这……怎么说呢,好比使劲挥出的一拳击中棉花,全不着力的感觉难受极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跃说道:“没有的话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是让她不要跟着他吗?   现在的苏梅,心里有话也没立场说呀,犹豫片刻后抿着嘴摇摇头。   “再见。”林跃冲她挥挥手,朝王阳离开的方向走去。   苏梅呆立原地,心里空落落的,要说生气吧,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林跃表现的很有礼貌,要说不生气吧,总觉得很憋屈,自己满怀情绪的一次努力,他就这么回应?连一个暖心的微笑都不给?   嘘~嘘~她连做两个深呼吸。   不失望,不沮丧,平常心,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好。   苏梅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把今天的遭遇往心里去,只当林跃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就好了,反正她已经道谢,今后也没法去图书馆夜读了,天知道三年光阴还能碰到几次。   林跃别过苏梅,拐过哲学系教学楼,往前走了没两步,王阳拿着一根老冰棍靠过来。   “不是吧,这么不解风情?”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子刚才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俩人对话的地方。   “你是有多无聊。”   王阳说道:“这个词放在你身上才对。”   这地儿听不到俩人说了什么,但是从苏梅的反应来看,很明显林同学让她大失所望,也可以说根本没有想到热脸贴过去,却落得一个北风吹,雪花飘,惨惨凄凄原上草的结果。   “那女孩儿不错。”   “你搞推销来了?”   王阳耸耸肩,往前走了两步越想越不对劲:“你该不会是……”   林跃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丫有完没完,再废话我现在就去女生宿舍找她。”   得,说烦了。   王阳心说以后得少提良琴的名字,免得激起林同学的叛逆心。   “对了,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是被人举报了,知道是谁干的吗?”   “哼。”林跃只是冷笑,并不回答。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只不过现在就结果那小子,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欠揍吗?”王阳说道:“我终于理解孟晓骏恨不能掐死你的心了,因为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他把冰糕棍往垃圾桶一投,只可惜没有进,为了掩饰尴尬,便长叹一声:“可惜喽,以后你没法半夜溜去图书馆秉烛夜读了。”   林跃笑了:“谁告诉你我以后不能去秉烛夜读的?”   “什么意思?”王阳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要知道他可是才被处分过,而且是广播站点过名的人,别说外语系,连哲学系、经济系的学生都知道有一个叫林跃的家伙半夜不睡觉去图书馆偷偷读书,这种情况下要是再被保安处抓到,没说的,聂伟明百分之百会赏他一个除名大礼包。   林跃指指东北方。   东北方?东北方有什么?   王阳顺着他的指向瞄了一眼,东北方是未名湖嘛,大半夜的去未名湖畔喂蚊子?他可真逗。   呃,不对……   能考上燕京大学的人脑瓜子当然不笨,他很快反应过来,林跃指的地方并不是未名湖,而是更加远的,与燕京大学一街之隔的……清华。   “你是在开玩笑吧?”   王阳嘴角的肉在抽搐,他敢肯定,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林跃说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说话的同时,他摇了摇手里的钥匙。   “……”   王阳服了,他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天马行空。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王阳摇摇头:“猜不出来。”   林跃看了他一眼,转身望向左方,只听一阵自行车铃响,海国富骑着那辆六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过来,到二人跟前时一捏前后闸,车子停住。   王阳注意到海国富的身后背着一个吉他包,不由皱了皱眉,这货就是个破锣嗓子,还五音不全,别说玩儿音乐,唱《少先队队歌》都能跑调破音,他搞吉他干什么?暴殄天物吗?   林跃读懂了他的不解,笑着说道:“猜不出来对吗?”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一不小心成了摇滚界的前辈   他一面说,一面对海国富招招手,那小子赶紧把背在身后的吉他包打开,拿出一把崭新的红棉吉他递过去。   林跃接在手里,微调琴头旋钮,随手一拨琴弦。   叮~   “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   “我的心中不能没有你,即使我的心儿已碎。”   他没继续弹下去,因为附近经过的几个女学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对他指指点点。   王阳算是知道良琴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了,孟晓骏那个人吧,心里想得都是大丈夫当轰轰烈烈,扬名立万,改变世界,对学习和事业的专注,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跟女朋友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俩人的关系有点像结婚许多年的夫妻,而林跃呢,天晓得这个怪胎有多少副面孔,能一本严肃地跟老学究讨论历史和政治,也能深情款款地弹琴唱歌,还能贱兮兮地讲荤段子……要不是穿着忒土忒寒酸,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女杀手。   这时海国富拿出一堆零钱递给他:“给,找零四块八毛二。”   林跃把钱接在手里,顺势将吉他放回吉他包。   “你买这个干什么?”王阳想不通,林跃既然会弹钢琴,玩儿吉他也在行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过去一年,他才想起买这个。   林跃说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我就烦你这个,一天天不说人话。”   王阳一脸嫌弃,觉得跟他交流委实太费劲,天天吊人胃口,有时候恨不能打断他的腿。   ……   7月初,自从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整整四年过去了,第一届学生迎来了毕业的高光时刻,校领导很重视这一天,在白天的毕业仪式结束后,晚8时于学校大礼堂举行毕业晚会,参与者不仅有各系毕业生,还有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们,苏梅作为法学专业的大一学生,自然不会缺席这场盛典。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林跃跟她说再见,再见真的来了,而且来的那么快,那么别开生面——不同于正常情况下的再见,他在台上,她在台下,他是演员,她是观众。   苏梅来了,良琴自然也在。   她坐在观众席的倒数第五排,左边是同专业的女同学郝静,右边是男朋友孟晓骏。   听着左边传来的“呀,快看呀,居然是林跃和王阳他们,他除了学习好,还会弹吉他吗?”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完事打量一眼孟晓骏的侧脸,发现他很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林跃会登台献唱,就连王阳和成冬青这个土鳖也掺合进去了。   另一边,林跃抱着吉他走到舞台前面,后台的工作人员搬来一张凳子,又帮他们把话筒调到合适的高度,小声嘱咐两句注意事项,转身离开。   林跃拍了一下吉他的背板,凑近话筒说道:“我是外语系的林跃,跟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嗯,就前两天被广播站点名批评的那个。”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连前排坐的领导也不由莞尔。   “依惯例,先祝贺各位师兄师姐顺利毕业,衷心地祝愿你们以后的工作和生活能够顺顺利利。接下来呢,作为外语系英文专业的学生,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英文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一听他要唱英文歌,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这个年代,晚会节目并不丰富,左右不过是舞蹈、歌曲、京剧、相声什么的。歌曲吧,要么是主旋律歌曲,要么是港台明星,邓丽君、林子祥这些人的作品,虽然百货商店里有不少外语歌曲的磁带出售,但是能听懂的少,会唱的更少,现在一帮英语专业的大一学生要现场演奏英文歌曲,还真称得上别开生面。   林跃没有在意下方观众的反应,轻咳一声,朝左右点点头,王阳、海国富、成冬青三人开始有节奏地鼓掌。   啪~啪~啪~啪~   喔啊……~   喔啊啊哦~   哦哦哦~   喔啊……~   喔啊啊哦~   哦哦哦~   合声一起,节奏感一下子提上来。   “Be-Be careful making wishes in the dark,dark。”   “Can’t be sure when they’ve hit their mark。”   “And besides in the mean,mean time I’m just dreaming of tearing you apart。”   “I'm in the deep details with the devil。”   “……”   稍显嘶哑的低吼在大礼堂回荡,高音的穿透力一波一波冲击耳膜,不管是穿的确良衬衫喇叭裤旅游鞋的潮男潮女,还是海魂衫军裤老布鞋的穷学生,亦或是一身中山装的校领导,全傻眼了。   1981年,早期华语圈儿玩摇滚的人在哪儿?   黄家驹还没组建乐队,崔健在吹喇叭,窦唯刚上初中,新裤子还在穿开裆裤,像这种节奏感超强,带有浓郁R&B风格的英文歌,直接颠覆了许多人对于音乐的认知。   领导们说“这什么玩意儿。”   学生们讲“碉堡了。”   后台那两位因跳机械舞赢得全场掌声的男学生裤子都忘了脱,小鸡啄米地在那点头,根本停不下来。   三分钟后。   林跃手一划,又往弦板一压,乐声敛没。   足有好几秒钟的沉默后,台下爆发起海洋般的掌声和口哨,许多人站了起来,还有高呼“再来一首”的尖叫,惹得前方领导回头怒瞪,方才把那些嚣张的家伙按回座位上。   孟晓骏看着台上鞠躬离开的四个家伙,内心的不甘在翻滚,他知道林跃钢琴弹得不错,没想到歌唱得也很棒,更为关键的是,林跃唱得是一首英文歌,过程的流畅与圆润,从侧面说明了这家伙的英语学得多么好,口语多么变态。   短暂的惊艳过后,他把脸转向一侧,发现良琴没有看台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苏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她旁边的男生站了起来,掌声拍得特别响,她没有动,怔怔地坐着,看着,想着上次见面两个人的对话,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是把她当朋友了呢,还是没当朋友呢?他和那个叫良琴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第一次,她有一股冲动,想要去了解一个男生,还是涉及对方感情生活的那种。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责怪自己太八卦了。   ……   毕业晚会顺利闭幕,林跃成了名人,虽然他早就是名人了,但是跟上次的臭名不同,这次是香的,起码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讲是这样。不过要说晚会最受欢迎节目这个奖项,当然不可能颁给他了,毫无意外地被那群今年毕业的大四学生拿走了,即便这一幕惹得很多低年级学生超级不满。   晚会结束的第二天,成冬青为了不打扰舍友休息,跑到阳台小声练习口语,读完一段话休息的时候,他看到宿舍楼前面的马路上有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孩子来回走动,似乎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梅。   成冬青搞不懂,这么晚了她来男生宿舍楼干吗。   他扭脸看了一眼宿舍里空荡荡的下铺,再回过头去,发现苏梅走掉了。   晚会结束后第三天,两个玩音乐的学长来找林跃,遗憾的是扑了个空,成冬青告诉他们,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林跃就坐上了回山西的火车。   是的,随着毕业季的到来,暑假生活开始了。   ……   1981年9月。   这座历史悠久的学府,2个月前送走了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学生,现在,它迎来了许多新面孔。   王阳忙着和LUCY谈情说爱;孟晓骏拉了成冬青的壮丁去校门迎新;拒绝了好几波或来拜师,或邀入伙的学生后,林跃终于获得一点空闲,来检视早些时候海国富偷偷塞给他的一封信,或者说情书。   字挺好看的,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被拒绝的关系,有几处落笔力道变化很大,影响了整体的美观度,更为关键的是,后面没有署名。   这写了不是白写?   他这儿无奈摇头,猛听走廊里传来一阵喊声:“林跃,林跃,楼下有人找。”   有人找?   不会是因为一首歌喜欢上自己的姑娘要来告白吧?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楼,跑到阳台往外面一瞧,不由愣住了,宿舍楼斜对面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人,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学生会?总有刁民想害朕!   她怎么来了?   来的人不是苏梅,也不是良琴,是良琴的音乐老师苏丽。   他回到屋里想了想,把信塞进抽屉,穿上丢在床头的海魂衫,快步走出宿舍,来到楼下的银杏树前。   “苏老师,你怎么来了?”   苏丽提了提肩头的挎包:“小林啊,你已经有两三个月没去我那儿了吧。”   “对。”林跃点点头,自从王阳找到他,提醒他和良琴保持距离,他就再没去过苏丽家,中间又隔了一个暑假,确实有两三个月没去了。   “是这样的,昨天小芹在家里闹了很久,说她想你了,你上次不是答应要教她弹琴吗?这孩子平时一直念念不忘,多次问我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之前还可以说你放假回家了,但是现在已经进入九月份,我……唉,我被她缠得没有办法,也只能过来找你。小林呀,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能来我家一趟吗?”   看得出来,苏丽讲话很没底气,毕竟是在麻烦别人,什么教廖荣芹弹琴,话说得好听,实际还不是叫他过去帮忙看孩子。   “那行,周日上午我有空。”   苏丽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道:“小林,谢谢你了。”   林跃说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讲得也没错,当初是他自己答应教小家伙弹《菊次郎的夏天》的,后面说不去就不去了,从本质上讲这叫失信于人,虽然……那只是个孩子,虽然……他有充足的理由放鸽子。   “那行,你去忙吧,我走了。”目的达成,苏丽自然不会顶着日头在这儿跟他寒暄。   “慢走。”   林跃客套一句,目送苏丽离开。   他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赶上韩超君下楼,问他要不要加入文艺部,他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之前在毕业晚会唱了一首《my songs know what you did in dark》,被全校学生惊为天人,自那以后就有很多玩音乐的小团体想要拉他的壮丁,如今连文艺部的人也下场了?那为什么部长、副部长这一级的人不出马,派个小兵来当说客?真以为他贪图进学生会这种荣誉呀?当然,或许别人觉得他会欣然接受,毕竟进了学生会,警告处分什么的,好好表现一番就能撤销了,而且燕京大学的学生会可是一个高起点跳板,日后从政的话有加分。   韩超君碰了个钉子,感觉超级不爽,因为他总觉得这是给林跃送大礼包,结果呢?这小子一点儿数都没有,不屑一顾的样子显得他像个傻叉。   ……   四天后。   临近熄灯时分,成冬青离开图书馆,踏着夜色往宿舍楼走,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又看到苏梅站在距离宿舍楼不远的路灯下,左晃两下,右晃两下,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他推推鼻梁上的近视镜,鼓起勇气走过去。   “你是在找林跃吗?”   苏梅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成冬青那张土到极致的脸,话也不说迈步就走。   成冬青碰了个钉子,伸伸手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情绪。对于这个女人,他挺喜欢的,七月初林跃提前离校,他跟孟晓骏、王阳二人分别前喝了一场,说了不少醉话,其中就有他喜欢苏梅,但是只敢在心里喜欢的话,因为林跃在聂主任面前说过喜欢她,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毫无胜算,而且他也不想去跟林跃竞争。   王阳笑得前仰后合,把苏梅在林跃那里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的事一说,成冬青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原来林跃不喜欢她,当初在聂主任面前那么说,只是想把损失降到最低。   不过按照孟晓骏的说法,他要追苏梅,无异于以卵击石,因为那个女人在法律系很出名,一米七九的好身材令很多学生心热眼馋,可是一旦迎上那双能把三昧真火浇灭的眼睛,勇气和热情就全没了,久而久之,苏梅在法律系多了一个外号——灭绝师太。   那就是酒桌上一番“高谈阔论”,孟晓骏和王阳都没往心里去,成冬青不一样,因为他是当事人,心里装着很多想法和情绪,寻思既然林跃对她没意思,那是不是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就算被拒绝也没有损失呀。   正是因为怀有这样的想法,看到苏梅又一次在路灯下彷徨,他HOLD不住了,鼓起勇气喊了一嗓子。   至于结果嘛,显而易见。   成冬青恨不能给自己俩巴掌,选什么开场白不好,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提林跃的名字,兴许苏梅还能跟他寒暄两句,现在一提林跃的名字,直接把人给惊走了。   他这儿懊恼自己果然土鳖,王阳就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时候,苏梅往前走了两步,兜个圈儿又回来了。   “林跃呢?”   成冬青原本很高兴,可是一听这句“林跃”,顿时欲哭无泪。   她果然还是为林同学来的。   没错,苏梅为了偶遇“林跃”,已经像个傻子一样在男生宿舍楼下喂了快半小时蚊子。说真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上次也是在转悠了半个小时后,认为这种行为太丢人,便转身走人,返回女生宿舍。   暑假里她不止一次想起毕业晚会上的一幕,总觉得林跃那句“再见”意有所指,进而联想到他上台演出是演给她看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表现得不冷不热?是因为她过于“生人勿进”吗?   苏梅很清楚法律系的学生背地里叫她什么——灭绝师太。   总而言之,她很纠结,纠结林跃在聂副主任面前的说辞是真是假,纠结他帮了她却不求回报,纠结俩人的关系是朋友还是陌生人,还纠结林跃和良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特别想有一场直接的,开诚布公的谈话,来解答内心的疑问,不然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会让她无所适从。   成冬青说道:“林跃?林跃在图书馆呢。”   “你觉得开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   林跃在图书馆?自从新学期开学,她每天都会到图书馆自习,看书的同时也在找那个人,但是一连十天下来,完全没有结果,她甚至有跑去外语系教学楼找人,在英语专业的课程上见过成冬青,也看到王阳几次,至于林跃……连个鬼影都没碰到,聂伟明讲他是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他在毕业晚会上演唱那首燃爆全场的歌时也说自己是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结果这个英语专业的学生从来不去上英语专业的课。   既不去上课,也没去图书馆,他跑哪儿去了?   成冬青委屈极了:“他真在图书馆,不过不是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是在清华大学的图书馆。”   苏梅眼睛都瞪直了。   这也行?!   这个人还真是……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自备绿帽,孟公子城会玩   周日。   再一次来到苏丽家,已经不需要小纸条的引导,可以说轻车熟路。   咚咚咚~   林跃抬起手敲了敲门,正对双眼的窗户那边盖着一块格子布,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咔~   随着插销拉动的声音,房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苏丽灿烂的笑容:“你来了?”   “嗯。”林跃点点头:“临时遇到点事,来得晚了。”   之前他跟苏丽约好周末上午过来,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半多。   “没事,来了就好,快,进屋说。”苏丽赶紧打开门,把人往里面让。   他轻轻地点了下头,然而才往前迈过半步,随着眼前闪过一抹红,廖荣芹一下子扑过来,抱着他的腰说道:“哥哥,哥哥,我可想死你了。”   林跃乐了:“谁教你的啊,嘴这么甜?”   “妈妈呀。”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儿仰起头,满脸认真地道:“爸爸每次出差回来的时候,小芹都会这么说。”   “这事儿可不能跟你爸爸说。”   “为什么呀?”她天真地问。   林跃揉着她的头说道:“哥哥怕你爸爸吃醋。”   以小女孩儿的脑回路,自然理解不了这个复杂的情感问题,嘟着嘴,眨着充满好奇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期待他的解答。   苏丽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冲他无奈一笑,完了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放着三个土豆,半颗包头菜,还有一把粉条。网兜上面点的地方吊着一张油纸,包了块五花肉,份量挺足,起码有三四斤,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桑皮纸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你这是……”她赶紧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客厅的桌子上:“你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了肉和菜。”   “我这不是来迟了嘛,眼看快到中午了,便寻思着呆会儿借共用厨房下个厨,给你和小芹做两个拿手菜,赶巧前面不远有一个便民市场,菜啊肉啊什么都很新鲜,就随便买了一点。”   “你来我家做客,怎么能让你下厨呢。”   “这就不要客气了吧,本来就是我爽约在先,理应将功折罪,而且苏老师……你以前在家很少做菜吧?”   苏丽听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知道林跃的意思,委婉地表述她做饭难吃呗,以前她家也是燕京城的知识分子家庭,跟良琴的情况差不多,人不大就开始练钢琴,按照家里人的说法,女孩子学音乐、画画会比较有气质,为了保护这双练琴的手,别说下厨,一般家务都不让她做,直到后来嫁给廖荣芹她爸,再加上时代原因,才开始包揽家务。   要说弹钢琴,没说的,很在行,要说炒菜煲汤,用廖荣芹她爸的话说,反正吃不死人,能填饱肚子就行。   虽然很打击人,但这就是事实。   “小林,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   林跃说道:“以前父母下地干活,都是我在家里做熟饭送到地里去,碰到挑河挖沟的大工程,还要做好几个人的饭,用篮子提着送到堤上去。”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经历的事情可不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廖荣芹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搞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在那个时代,城里的孩子和农村的孩子基本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对于前者,别说农活怎么干两眼一抹黑,见了牛啊羊啊这些牲畜都会兴奋得大呼小叫。   叮叮咚~   叮叮咚~   便在这时,卧室响起一阵轻缓的旋律,听起来很熟悉,因为它的名字叫《我心永恒》。   林跃看向苏丽,目光带着询问。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冲他点点头,意思是你没有猜错。   林跃从椅子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看向靠窗的位置,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儿正轻柔地按压琴键,奏响一个个动听的音符。   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怕苏丽去男生宿舍找他,一半是因为廖荣芹的纠缠,一半是因为良琴的请托——上次她把琴谱砸在他的身上,俩人的关系瞬间跌到冰点,现如今经过一个暑期的沉淀,想来已经恢复平静,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直接道歉的话,面子上挂不住,而且在学校里跟他拉拉扯扯,再被王阳或者其他认识孟晓骏的人看到,势必会对他造成困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才能缓和矛盾呢?很明显,苏丽和廖荣芹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很多时候,女人的心思不仅细腻微妙,还很有趣。   林跃冲苏丽微微一笑,走过去拿起菜和肉:“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炒菜,可能会偏辣口,等她弹完琴你问问她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过去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他走了,苏丽没有回话,更没有移动,她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把她放在良琴的位置上,会怎么选择?   咄咄咄咄~   菜刀快速撞击砧板的声音。   呲~   生肉下锅的声音。   锵~锵~   勺子碰撞锅壁的声音。   当油烟弥漫灶台,肉和菜的香味顺风飘入走廊的时候,良琴来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内心的忐忑与一丝情怯,故作平静地道:“我又不是歌唱家,没有忌口的,倒是你,做菜放那么多辣椒,不怕坏了嗓子,以后不能用它勾引小女生了?”   林跃知道良琴就在身后,也知道她看了自己很久,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把勺子在锅沿一磕,回过头去一脸不解。   “很意外是吗?”良琴轻咳一声:“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我的心中不能没有你,即使我的心儿已碎……而且我还听说这一周多时间你就收了三封情书。”   “我算看出来了。”林跃说道:“我这是养了一群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啊。”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王阳把他给卖了,这一个个的,成冬青成了苏梅的舔狗,王阳做了良琴的内线,什么人呐都是……   良琴被他逗乐了,不过很快止了笑:“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林跃点点头:“好吧,你是应该向我道歉,拜你所赐,有一位过路女生认定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给我甩了整整一个月的脸子。”   “你说得那个女生叫苏梅吧。”   “这家伙什么都跟你讲啊……”   “法律系的冷美人,嗯,这个专业……挺适合她的。”   这是调侃吗?林跃琢磨一阵,从中品出一丝丝醋意,心说女人的直觉果然厉害,正准备组织语言调侃几句,没想到良琴没有给他机会,说了一句令他猝不及防的话。   “昨天苏梅来找我了。”   昨天苏梅去找良琴?她找她干什么?这俩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吗?   林跃并不知道苏梅曾两次去男生宿舍,想要扮成偶遇的模样,好好地谈一场话,成冬青出于一些原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所以良琴告诉他苏梅去外语系找她,站在他的角度有些无法理解。   “她说什么了?”   良琴说道:“你这么想知道?”   得,很女人问话,一般情况下,不管你回答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都是错的。说想知道,会认为你很在意对方,说不想知道,就是虚伪,就是渣男。   林跃转过身去颠了颠勺,把和好的淀粉浇在差不多收汁完毕的菜肴上:“当然,万一你要是说我的坏话呢?我得早做准备,免得哪天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良琴说道:“想知道呀,我不告诉你。”   讲完话她转身就走,没有给林跃说服她的机会。   锵~   锵~   锵~   呼……   厨房里热气升腾,油烟阵阵,溢出的菜香散得整个楼道都是,苏丽家斜对面一间房的门打开,空隙间探出一个胖嘟嘟的小脑袋瓜,挺着鼻子嗅了嗅,望厨房的方向猛吞口水。   炝土豆丝,京酱肉丝,干锅包菜,蚂蚁上树,拔丝苹果,再加一碗酸辣汤。   四个人,五菜一汤。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廖荣芹高兴得直拍手,一个劲儿地叫好,说闻起来好香,比她妈妈做的又好看又美味,弄得苏丽尴尬的很,林跃毕竟是客人,让客人买菜下厨,有点不太礼貌,关键是她曾去厨房打下手,结果不是添乱就是太磨叽,还不如林跃一个人身兼掌勺、帮厨二职效率高。   这太打击人了。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寻思难不成农村家庭的孩子都这么能干?反过来又一琢磨,不对呀,这菜有京菜有川菜,而他是山西人。   “小林,这是燕京菜吧。”苏丽夹了一口京酱肉丝放进嘴里,心头闪过一个词“地道”,身为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她当然能品出菜肴的好坏,就这水平,普通京菜馆的师傅都烧不出来。   林跃当然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哦,家里一位亲戚以前是省城国营餐厅的厨子,三年前回老家开了个饭馆,去年和今年暑假我都在后厨打下手,强迫我学了两个拿手菜,说以后娶媳妇儿用得着。”   良琴被他逗乐了,心说这一点跟书里一样,乡下人教育孩子总是拿娶媳妇儿当出发点,完事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由刚才的吐槽联想到自己身上,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不过掩饰的很好,只一闪就恢复正常。   苏丽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练了两个暑假就有这水平,他要是去干厨子,恐怕两三年就能干翻一票所谓的名厨。   “来,尝尝哥哥做的拔丝苹果,这道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跃不打算给那两人刨根问底的机会,夹起一块拔丝苹果,在清水里蘸了蘸,递到廖荣芹面前,看着小家伙张开嘴巴,一口吞下去,两手捧着腮帮子哼哼呜呜说好吃的样子有趣极了。   吃完午饭,良琴和苏丽负责收拾碗筷,林跃带着廖荣芹进了里屋,她还小,当然学不来《菊次郎的夏天》这种复杂的曲目,林跃手把手教了一首儿歌——《一闪一闪小星星》。   虽然苏丽是正经的音乐老师,但是小家伙跟着他学得特别认真,特别带劲,而且一边学还一边吐槽苏丽没有耐心,他爸不止一次想要学弹钢琴,可是每一次都被苏丽不假辞色的训斥给打击到放弃,然后有样学样地用她爸的语气说道:“学校请你去当音乐老师,简直是误人子弟。”   苏丽很无语,感觉女儿白养了。   接下来换良琴练琴,她在对照琴谱演奏《我心永恒》时,林跃往她身边一坐,随着旋律在高音区按压琴键,看得苏丽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不仅会弹钢琴,还能改曲子。   良琴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一样平静,因为她不知道这位林同学还藏着多少本领没有使出来,不得不说,这家伙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林跃一直在苏丽家待到入夜,才跟良琴告辞离开。   走在回校的路上,两个人一直在谈摇滚乐的事,基本上是林跃在讲,她在听,至于那些偏暧昧的话,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因为良琴觉得这样很好,又可以做自认为友达以上恋爱未满的朋友,又不用跨过那条红线,给自己带来道德压力和面对孟晓骏时的愧疚。   林跃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不会去触霉头,她愿意这样就这样呗,反正他的红颜知己很多,也不缺一个良琴、苏梅什么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至于发扬风格,成人之美什么的,这种事也不会去做,毕竟系统给他的任务是青春无悔,享受人生,划红线、克制自己什么的,能叫享受人生吗?所以,随遇而安就好。   他把良琴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便回宿舍了,这次没有到清华的图书馆秉烛夜读,选择好好地睡一觉。   第四天清晨,还和往常一样去操场跑步,完事带着一层薄汗往回走,进了宿舍楼大厅,正要往旁边楼梯拐时,猛听侧面传来一声叫骂。   “王八蛋。”   随声而至的还有一只拳头。   林跃侧身闪过,定眼一看,只见孟晓骏红着双眼,像一头暴怒的野牛扑过来。   “你处处跟我作对,没关系;你故作清高,没关系;你拉拢王阳和成冬青想要孤立我,也没关系;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良琴下手,姓林的,今天咱们俩只有一个能站着离开这里!”   又是一拳对准林跃面门砸过来。   他皱皱眉,心说你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对良琴下手了,我要主动出击,搁暑假你头上就放绿光了,会等到现在?   再次偏头躲过,他也不矫情,反手一巴掌拍在孟晓骏脸上。   “你有病啊,孟晓骏。”   这一把掌并没有把人打醒,这货突然前冲,一把搂住林跃的腰用力往后推,想要把他扳倒。   “你大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去哪儿了。”   想来是有人把他夜送良琴回宿舍楼的事情告诉孟晓骏了,谁啊,嘴巴这么贱?   脑筋稍微一转,他明白了,事儿不是冲他来的,是冲良琴去的,要知道7月的毕业晚会后,他可是成了学校的红人,昨晚夜送良琴回女生宿舍楼,难保不会被同系女生嫉妒——她有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孟公子当男朋友还不够吗?居然想脚踏两只船,连这个寒门出身的男生也要牢牢攥在手里,凭什么?   于是乎,王阳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孟晓骏早就对他心存不满,而今一听良琴跟他走得很近,作为一个自诩天之骄子的人,能忍下这口气吗?当然不能!   说实话,就孟公子这点把式,别说打倒林跃,北新桥附近的城中村随便来个混混都能把丫干得找不到北。   在面对和良琴的关系上,林跃是被动的一方,所以并不认为亏欠孟晓骏什么,既然这货上门撒野,那就揍呗,然而就在他要伸脚去蹬孟晓骏的膝盖时,不知突然意识到什么,中途放弃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谁说撕逼是女人的专利?   放弃反击的结果就是,他被孟晓骏抱着腰拱翻在地。   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到俩人一起倒地,过程说来复杂,其实不足一分钟。   孟晓骏控诉他对良琴下手时,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就往这边赶,要知道现在是早晨7点多,正是学生离开宿舍去食堂或者教学楼的高峰时段,看热闹的人是越聚越多。   “不是吧,外语系林跃对孟晓骏下手了?”   “我早就看出俩人不对付,一个偷偷摸摸搞人家女朋友,一个哼哼哈哈装君子扮大度。”   “这叫什么,这就叫一山不容二虎,没听过一句话叫文人相轻嘛,那些客套和大度全是装出来的,简直虚伪到极点。”   这货自以为是地发表完上述言论,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周围观众看他的目光隐泛敌意,这才发现自己话说得太绝对,相当于开了地图炮,这里是燕京大学,每个在这里上学的学生都可以笼统地称呼自己文人。   “王八蛋,我叫你犯贱,叫你装相。”   孟晓骏正值气头,并不在乎身后男生的指指点点,把林跃拱翻后提拳便打,一边打还一边骂。   林跃看似手忙脚乱,实际护得自己周全,咏春黐手圈推粘拨,孟公子一番折腾,自己手臂震得生疼,实际上完全没打到人。   “孟晓骏,你疯了?”   随着一声娇喝,外面挤进一个女人,二话不说直接奔孟晓骏,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搡,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这时大家才看清来人,有外语系的学生认出了她的身份,跟同伴窃窃私语。   没错,正是孟晓骏和林跃争风吃醋事件里的女主角,良琴。   “良琴,你放手!”   看得出来,孟晓骏并不意外她会过来,只是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良琴说道:“孟晓骏,你有没有完?我不是告诉你了,我跟他是清白的,他去教廖荣芹弹琴,那时我也在场,就一起在苏老师家吃个饭,事后他顺路把我送回女生宿舍,明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你非要把它闹得不可开交,这样很好玩吗?”   “单纯,哪里单纯了?”   孟晓骏忽然火起,把她往旁边一推,还要上前跟林跃厮打,这时随着一阵骚乱,靠近楼梯口的人群从分开,王阳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   “晓骏,你冷静,冷静一下!”   成冬青也在,不过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冷静什么?王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看出他们俩私底下有联系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算什么朋友。”   王阳被他问懵了。   孟晓骏继续说道:“没话说了对不对?从一开始你跟他就是一伙儿的。”   “晓骏,我……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成冬青当然不愿意看到林跃和孟晓骏大打出手,要知道前者是他的恩人,后者是他的偶像,站在他的角度上,可以用“手心手背都是肉来”形容。   “误会,什么误会?你希望有误会吗?不,你不希望,因为他们俩好了,你才敢去追苏梅,只要姓林的一天不松口,你这个懦夫就一天没有胆量跨出实质性的一步。”   “晓骏……我……我……我真的……”   成冬青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他、王阳、孟晓骏三个人里,他是嘴巴最笨的那个。   围观的人大呼过瘾,这几个人的关系……也太乱了吧。   孟晓骏和良琴是青梅竹马;良琴似乎跟林跃走得挺近;林跃跟王阳、成冬青是好朋友;孟晓骏跟王阳、成冬青也是好朋友;林跃似乎跟法律系有名的灭绝师太不清不楚;成冬青喜欢苏梅又不敢说;而男生宿舍楼还流传着一个成冬青这个变态喜欢林跃的传闻,因为他总是在讨好,比如洗衣服,打热水,帮忙值日、带饭什么的;更有趣的是,据未考证情报,林跃和王阳都跟一个美国女记者有染,俩人是同学加同嫖的铁哥们儿。   “王阳,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你的秘密捅出来。”   这话说得王阳身子一颤,手劲儿小了很多,孟晓骏挣脱出来,刚要去扑林跃,未想对面一道掌影落下。   啪~   一声脆响。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良琴,也包括孟晓骏。   “你打我?”   “孟晓骏,你是要靠着胡搅蛮缠去改变世界吗?”   这句话很诛心,一个每天谈主义,谈理想,立志去美国,要从那儿改变世界的人,现在为这点儿破事当着一群人的面撒泼打滚,委实太丢人了。   “孟晓骏,我再说一遍,我跟林跃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我的话说完了。”丢下这句话,良琴转身就走。   王阳一看孟晓骏被刚才那句话夺了锐气,赶紧朝成冬青使个眼色,连拖带拽把孟晓骏弄出宿舍楼。   林跃拍拍身上的土,上楼去了。   之前他没反击就是考虑到良琴马上到场,这种事吧,要狠揍孟晓骏一顿,良琴夹在中间势必为难,要是跟他摆事实讲道理的话……试想谁会相信情敌说的话呢,干脆,给良琴看着办吧。   果然,还是彼此了解的人伤人最深,良琴的一个巴掌一句话就把孟晓骏搞定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懒得去想,因为前面几次任务玩阴谋诡计,战略布局累了,这次就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吧。   要说这个孟晓骏,还真是跟电影里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更激进,毕竟是个年轻人。按照电影里面的情节,孟晓骏先去美国遭受了一番现实毒打,到90年代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公司董事会当着外人面跟成冬青争得面红耳赤,而80年代的孟公子,会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争风吃醋很难堪吗?   不仅自己难堪,还连累良琴坏掉名声,而且险些把王阳卖了,妥妥一个意气用事的货,这种人凭借不错的逻辑思维赚点钱还可以,要说改变美国,改变世界,闹呢?   林跃走了,良琴走了,孟晓骏、王阳和成冬青也走了,其他人一看故事的主角都走了,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便上课的上课,吃饭的吃饭,回房的回房,一时片刻走了个干净。   ……   孟晓骏和王阳一天没去上课。   良琴去了,看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成冬青土归土,心不错,想着如果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一定要帮她说话。   林跃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去上课,老师们也习惯了,反正考试的时候他总能交一张满分卷,其他人想挑理也没辙。   傍晚时分他回了一趟宿舍,主要是为安成冬青等人的心,毕竟这件事挺糟心的,几位舍友担心他的情绪受到影响。   正常地洗衣、扫床、吃饭,拿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广播电台,他跟几人告别,离开宿舍楼向着北门走去。   过了博雅塔和第一体育场,经过法律系教学楼门口时,路边国槐下面走出一个人来。   “听说……你因为抢别人的女朋友,今天早晨在男生宿舍被人给揍了?”   林跃扭脸打量毫不掩饰心头幸灾乐祸的苏梅一眼,带着几分不爽道:“关你什么事。”   苏梅笑着说道:“当然关我的事。”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幕后黑手原来是你   林跃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苏梅倒背双手,踩着柏油路和草丛中间的砖块往前走:“因为这事儿是我告诉孟晓骏的。”   什么?她说的?   林跃大吃一惊,他猜到是女生宿舍楼的人看到自己送良琴夜归,因嫉生恨向孟晓骏告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人是苏梅。   “良琴跟你没有过节吧?你为什么这样做?”   苏梅侧身看着他:“你是在担心她吗?”   林跃忽然想起良琴在苏丽那里和自己的对话,这女人吧,性格再不同,有些方面也是共通的。   “懒得理你。”   他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苏梅并没有生气,提速跟上,硬底凉鞋撞击地面哒哒做声。   “你生气了?”   “没有。”   说起生气……还不至于,毕竟孟晓骏不可能从他手底讨到便宜,只是觉得苏梅这样做有点不择手段,就算她对自己感兴趣,也不能拿良琴祭旗不是?不过天知道这俩女人私底下讲了什么话,或许……翻脸了?   “刚开学的时候我去找你了。”   “找我?”林跃一边走一边问。   “是,不过你没在,我在男生宿舍楼下遇到了成冬青,他同我讲了你跟良琴的事,我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你,你是为了照顾朋友的感受,才放她的鸽子被怪罪。”   听她这么一说,林跃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在苏丽家厨房做饭的时候,良琴告诉他苏梅去找过她,原来症结在这儿,可是成冬青为什么不把这事儿告诉自己?   或许是注意到林跃眼睛里的困惑,她继续说道:“是我不让成冬青告诉你的。”   是了,一个女人跑过来打听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情感纠葛,这事儿要是给这个男人知道了,那多难为情呀。   “然后你就去见良琴了?”   “咦,她告诉你了?”苏梅有些意外。   “你们两个……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   她不愿意说,林跃也不追问,就像那首歌唱得,女人的心思你别猜,万事做好自己,别人要是真喜欢你,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靠近你,如果不喜欢你,挖空心思也白费。   “不过你别误会,今天的事我不是针对良琴,我讨厌的人是孟晓骏。”   讨厌孟晓骏?苏梅跟孟晓骏有什么过节?   “你不知道吗?他一直在帮成冬青追我。”   这事儿林跃还真不知道,他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但是近期一直泡在清华大学的图书馆和自习室,就算意识到成冬青最近一段日子跟孟晓骏走得近一些,也不会往心里去,他的想法是土鳖成英语基础差,时常有问题要请教,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跑去清华大学找自己要答案吧,那么选择王阳或者孟晓骏便属正常操作了。   苏梅继续说道:“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可惜没有效果。那么如果他连自己的女朋友都看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去帮别人追女生?”   这下林跃明白了,苏梅这是在报复孟晓骏呀,从电影里的人设来看,她确实干得出来。要说孟晓骏有这样的结果,倒也称得上自作自受,他很清楚那个家伙打得什么主意,说是帮成冬青追苏梅,难保没有恶心他的意图——既然林同学那么不解风情,那就怪不得别人不念友情了,不知道成冬青把苏梅追到手,以后三人见面时,他会有怎样的心理活动?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失望?   可惜孟晓骏拨错了算盘,苏梅“灭绝师太”这个外号可不是白给的,要说这行事风格,只有一个字能形容,绝!   “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苏梅说道:“你是想说我做事太极端吗?”   “唔,差不多。”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良琴和孟晓骏如果因为这件事分手,你不就可以顺理成章跟她在一起了?”   临近北门,林跃撇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在帮我,你心知肚明。”   良琴是什么人?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大家闺秀,就算很欣赏他,甚至已经开始喜欢他,跟他交往也要放一个苏丽在身边,以证明两个人的清白,早晨孟晓骏和他打了一架,整个男生宿舍楼都知道他有给孟晓骏戴绿帽的嫌疑,经过这件事后,就算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真掰了,良琴也不可能无视舆论压力和道德观念扭脸投入他的怀抱。   苏梅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的脚步向前。   此时二人已经离开北门,林跃打量一眼街心驶过的公交车。   “你怎么还跟着我?”   苏梅说道:“是你让我不能再去图书馆夜读,所以你必须补偿我。”   “这也能怨到我头上?”   “怎么不能?明明别人举报的是你,我是恰逢其会,被你牵连了。现在你拍拍屁股跑去清华大学的图书馆自习,不管我了,这公平吗?”   “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成冬青呀。”   “舔狗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   林跃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既然她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呗,反正不会少块肉   苏梅呢?从她夜入图书馆苦读,本科毕业后又读硕士,之后一心赴美读博,可见是个超有上进心的女人。成冬青想要凭借感动来留住她的心,可能吗?就说《情满四合院》里的秦淮茹和傻柱,如果后者没能力赚钱,寡妇包准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更何况后来苏梅去了美国,像这种异地恋,不要说中间隔着太平洋,就算国内的情侣,又有几对能坚持下去?   要说苏梅这种女人吧,没能力的男人最好别去招惹,不然难逃一身骚的结果。   当然,她是有很多问题,但是比较《流金岁月》里蒋南孙那种一心分手却还要把责任都推到男人头上的女人,以及《情满四合院》里的秦淮如,《我是余欢水》里的甘虹要好一点的。   ……   两天后。   校教务处办公室,文件柜、茶水杯、订书机、一张展开的今日份燕京日报,再加一个带近视镜开口“调查”,闭口“研究”的教务主任,多么生动和谐的一幅画卷啊。   聂伟明阴着一张老脸说道:“果然又是你!”   办公桌对面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林跃。   聂伟明对他可说印象深刻,上半年夜入图书馆被抓现行,让他写篇检查交上来吧,结果给当成耳旁风了,寻思从严处理吧,外语系两位教授跑教务处主任那儿一通白活,最后就广播站警告一番完事,本以为他会就此消停,没成想高考重启后第一场毕业晚会,这家伙又唱了一首完全听不懂的歌,完全不符校领导的口味,关键是一堆学生在台下叫好,说不好听吧,一定会被耻笑老土,说好听吧……呸,什么玩意儿!   好吧,那都是大一的事,翻篇了,可是谁能想到大二开学没几天,俩人又因为他违反纪律见面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上大学很重要吗?   “行啊,上学期夜入图书馆,还拒不检查认错,这个学期一开学就跟同学大打出手,你可真是董新民嘴里的好学生。”聂伟明到现在还记得外语系董新民教授对他的评价——是个好学生,不过思想的步子迈得大了点,如果能多读几本书沉淀一下,未来一定会有大作为。   他不信呀,准确地说信不信都跟他没有关系,是不是好学生,以后有没有大作为,干他屁事呀,重要的是,这小子敢怠慢他,那就要被整治,被处理。   不过很可惜,他的“主任”头衔前面带了个副字,还不是排名第一的副主任,那边正的决定从轻发落,他也不好坚持己见。今天又犯到他的手里,绝不能跟上回一样便宜了这家伙。   林跃撇撇嘴,没有说话,聂伟明拿起放在桌上的资料卡,打量一眼左上角照片栏,又看看林跃左手边的人:“你叫孟晓骏?”   “是。”孟晓骏面无表情答道。   啪~   聂伟明把资料卡丢回桌上,人往椅背一倚:“说吧,为什么在男生宿舍楼打架?”   孟晓骏:“……”   “没脸说是吗?”聂伟明点着桌子说道:“这里是学校,让你们来学习的,不是让你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   孟晓骏说道:“没有。”   “没有?”   “对,没有,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教训他一下。”   孟晓骏人不傻,怎么可能让聂伟明带沟里去?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打架,三个人都得挨处分,而且不会轻饶,如果是两个男生互相看不顺眼干起来,性质会好很多。   啪~   聂伟明猛地一拍桌子:“还想骗我?看看这是什么。”   他指着资料卡旁边的信笺纸说道:“举报信,大半个男生宿舍楼都知道你们为什么打架,要不要我把那个叫良琴的女学生叫来跟你们当面对质?”   林跃瞄了一眼举报信上的字迹,连连冷笑。   而孟晓骏,依旧选择嘴硬:“他们听错了,良琴只是好心劝架。”   聂伟明说道:“孟晓骏,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开了。”   林跃跟孟晓骏关系一般,经过打架事件后程度更加恶化,不过两相比较,还是讨厌这位聂副主任多一点,电影里成冬青教了他的孙子半个多月英语,结果一盘饺子就给打发了,后面成冬青在校外办补习班的事情东窗事发,求请校领导原谅的时候,他也没有帮忙说好话。   且不提成冬青的做法对不对,这老家伙的为人就有很大问题。   “聂伟明,你开他一个试试。”林跃撇撇嘴:“没有证据就要把人开除,你以为燕京大学是你家开的吗?”   这话讲的聂伟明一愣,是,上回林跃没交检查,让他很不爽,但是人在留置室的时候说话很小心的,哪里像现在这么不客气。   聂伟明说道:“要证据是吗?我已经问过几名外语系的学生,都知道孟晓骏和良琴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就凭这个便断定俩人谈恋爱?外语系的学生凭主观臆测说话,你这当主任的也这么武断?”   “你……”   聂伟明给他一番抢白,气得嘴唇直颤。   学校方面要界定学生谈恋爱,要么当事人亲口承认,要么拿到直接证据,初高中尚且严控劝退,更不要说大学了,这也是为什么一般高校开除学生大多建立在女生怀孕的基础上,聂伟明这套诱供的手段,对付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还可以,拿来对付他就太小儿科了。   林跃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得更加激进,对着聂伟明竖起右手中指。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这样的“问候语”,不过聂伟明也不是傻子,十分清楚这个动作不是什么好路数。   “林跃,这个大学我看你是不想上了。”   “切~”   林跃懒得理他,从兜里夹出一支烟往嘴里一塞,边掏火柴盒点烟,一转身走了,留下聂伟明一脸懵逼地站在办公桌后面。   自高考恢复,燕京大学重启教学以来,他还没见过这么拽的学生,放眼整个校园,谁不是格外珍惜能在燕京大学读书的机会,这家伙怎么做的,就差把“我不在乎”刻在脑门上了。   还别说,聂伟明猜的挺对,林跃确实不在乎,对于他来讲,更看重“学习”本身,而不是燕京大学毕业证,作为拿过麻省理工学院全额奖学金,在NASA的艾姆斯研究中心任职太阳能帆板项目总工程师的他来说,需要一纸文凭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吗?不需要吧。   林跃前行不远,孟晓骏也从里面出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当天傍晚。   男生宿舍楼一片闹腾,因为中文系那位瑶族同胞又在跟斜对面女生楼的同族女生对山歌,那些要去食堂吃饭的,提着暖壶打水的,刚从教室回来的……都忍不住顿足倾听,笑着议论这件事。   韩超君很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般情况下他会跑到顶楼去看热闹,跟着那些起哄的男生喊些暧昧话,说起来也算是一道男女生宿舍特有的风景线。   然而今天是例外,因为一个人把他堵在了屋里。   “你……你想干什么?”韩超君的嗓音里压抑着恐惧。   “我要干什么?你比谁都明白。”   “林跃,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我可是学生会的干部,你……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让你退学。”   “呵,退学,你可真是一条好狗。”   “来……来人呐……林跃打人……”   韩超君一看情况不好,赶紧扯着嗓子叫救命。   他这话没喊完整呢,那边林跃的拳头就落下来,稳稳地怼在他的脸上。   “啊……”   韩超君只觉眼前一黑,火辣辣的疼在左脸蔓延,冲到嘴边的求救顿时变成惨嚎,就这也没能持续,林跃扭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拉,甩手一巴掌抽过去,这一回掴在右脸,声音戛然而止的同时,浑身的骨头都软了,身体往后面床上倒。   林跃手往前一抓,又把人拽回来,一拳下去右眼也青了,看着挺对称的,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要说这货,总是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上半年六月份举报他去图书馆秉烛夜读,如今又举报他跟孟晓骏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特么的要是《流金岁月》里章安仁和王永正争一个留校名额的情况也就罢了,放到韩超君这儿完全就是因嫉生恨泄私愤,这种人要是不暴揍一顿,对不起丫干的那些事。   说来也凑巧,下方行人和隔壁宿舍同学被瑶族男女的山歌吸引,对于他的呼救完全没有反应。   “救……救……你……你……别……别打……”   假洋鬼子嘴歪眼斜,连站都站稳,要不是给林跃提着,早趴地上了。   呸~   林跃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手一松,韩超君噗通一声瘫倒在床上,手哆嗦着去摸嘴角,不小心碰到淤青部位疼得直抽抽。   便在这时,门呀的一声开了,韩超君才收的大一小弟拎着饭盒从外面走进来,似乎是帮大哥打饭去了。   林跃侧脸看去,喊了一声:“滚”。   看得出来,小跟班儿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话都没敢说,把饭盒往靠门的床上一放,扭头就走。   林跃拍平衣服上的褶皱,也准备离开房间,忽然捕捉到韩超君眼睛深处一闪而逝的怨毒,便冷冷一笑,重新走到他面前。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女舔狗养成记   韩超君见林跃掉头回来,吓得往床里面爬,一面含混不清地道:“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之前林跃和孟晓骏在楼下大厅干架,明明处于下风呀,现如今没过两天就变得这么生猛了?他是真得搞不懂,俩人体型相当,为什么打起来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别说迎头还击,他连有效的闪避动作都做不出来。   “韩超君,看看这是什么?”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在韩超君面前一甩,唰的一声,纸张展开,页眉是“举报信”三个大字,看起来有些熟悉。   他又往下一瞧,没看两眼知道为什么感觉熟悉了,因为那就是自己的笔迹。   “它……它怎么会……”   “怎么会在我手里对吗?”林跃说道:“这是聂伟明给我的,他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我能。韩超君,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为今天挨揍的事去系里告我的状,我就把你为泄私愤写举报信的事捅出去,你可是学生会的干事,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开展工作。”   韩超君被道破心事,又怕又慌还很疑惑,聂伟明为什么要把举报信给林跃呢?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某种亲密关系?当然,这还在其次,如果林跃拿着举报信和他的笔记本往同学们面前一放,那他的学生会首之路必然无疾而终,那将对他的人生规划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警告完毕,林跃收好模仿韩超君笔迹伪造的举报信,快步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   现在的学生会可不是以后的学生会,自主性很高,而且燕京大学的学生会也不是一般高校的学生会,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学生很多,比较农村学子素质和觉悟要高不少,因嫉生恨恶意举报同学的行为一旦曝光,那么在校园里差不多就是后世的“社会性死亡”了——青春是躁动的代名词,谁不想跟喜欢的人谈一场浪漫的恋爱,针对这种事写举报信,无异于跟整个学生群体为敌,所以韩超君想要在学生会立足,继续往上爬,只能选择息事宁人。换句话说,他这顿揍别想报复回来了。   看到林跃离开宿舍楼,韩超君新收的小弟方才长舒一口气,赶紧过去屋里卖关心,献殷勤,以求早点获得推荐进入学生会。   ……   对于顶撞聂伟明,拒不配合调查这件事,上面很快拿出来处理结果,因为林跃是二次犯事,惩罚直接加码到留校察看。   据说广播站的播音员拿到文件时还以为弄错了,毕业晚会上那么抢眼的学弟,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教务处的领导打压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得知针对外语系林同学的惩罚加码,有人不解,有人愤怒,有人无感,自然也有人幸灾乐祸,但是对于推动这件事的聂伟明来讲,内心的情绪却是沮丧失望,本以为凭林跃的态度,给个开除学籍的处分是合适的,是顺理成章的,结果事情又给副校长压了下来,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不懂控制情绪很正常,不妨多给一点时间,再长大两岁会好的,这次呢,给个差不多的处分就算了。   聂伟明只能把它归结于林跃成绩很好,副校长爱才惜才,宁愿惹得他不高兴,也要保下那小子。   上次是外语系董、王两位教授,这次是副校长……虽说再过一年老头儿就退休了,可毕竟是领导,面子当然要给了。   对比林跃的处分,孟晓骏的情况好得多,就一个简简单单的通报批评。   这似乎表明了官方的态度,哪怕孟晓骏动手在先,但是从起因上讲,要不是林跃勾搭孟晓骏的女朋友,他也不会失控打人。   看来……孟晓骏没有撒谎,林跃这事儿干得确实不地道,然而想想他在毕业晚会上的表现,又只能说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林跃这个玩音乐的才子面前,孟晓骏对于良琴确实缺乏共同语言,确实不够“志同道合”。   系里系外议论纷纷,不过良琴表现得很平静,有一种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强,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林跃,差不多也是这种态度。   跟那些看热闹的学生的想法不一样,林跃十分清楚孟晓骏被从轻发落不是因为认错态度好或者背景惊人,聂伟明是故意这么做的,一来向外界强烈暗示这件事孟晓骏占理,林跃确有失德,二来也能起到鼓励的作用——鼓励孟晓骏再次动手打人,毕竟惩罚力度很轻。   这一次打架,副校长还能用年轻人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来开脱,再打起来呢?他还能说什么?   给孟晓骏的处罚加码可以是警告、严重警告、留校察看,程度依次提高,林跃呢?现在已经是留校察看,再进一步就是劝退了。   由此可见,聂伟明是铁了心要让他在燕京大学混不下去。   林跃懒得跟这货一般见识,反正警告呀、留校察看呀……诸如此类处分对他来讲没有实际意义。   聂伟明确实挺官僚的,不过这两件事也有他刻意挑衅的原因,考虑到主线任务要求,留着这货还有用,但是如果继续追着他咬,那就别怪他玩儿阴的了。   这一天,他把托珍妮在美国带回来的阅读资料交给成冬青,到食堂要了一碗炸酱面,吃完后还和往常一样去清华大学图书馆看书,从北门出来,顺着人行道走没两步,一个女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居然不是苏梅,是良琴。   “很意外吗?”   林跃说道:“你去见她了。”   “没错。”   “你们俩……没打架吧?”   “没有,她说她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害你被学校处分,她很后悔,感觉没脸见你。”   良琴一面跟着他往前走,一面说道:“这事儿都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求你教那首曲子,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对于他的反应,良琴欲言又止。   当初她去男生宿舍楼找林跃,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让孟晓骏误会,为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呢?结果就是孟晓骏醋意大发,俩人在男生宿舍楼大厅大打出手,林跃还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加码惩罚措施,升级处分至“留校察看”,距离开除只剩一步之遥。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知道燕京大学对于农村学子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旦被退学,连带着就是人生的崩塌。   苏梅后悔,她当然也很后悔,后悔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找他,当时想得是曲子学会了就跟他保持距离,做个普通朋友也不错,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除了那首《我心永恒》,还收获了一份剪不断理还乱的少女心事,如果能够如当初所想一般,说断交就能断交,说保持距离就能保持距离,也不会出现她求苏丽过来找林跃,假教廖荣芹学琴之名改善关系的一幕了。   嘘~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拉住林跃的手腕。   “怎么了?”林跃转过身,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良琴说道:“我……昨天我跟孟晓骏谈了很久,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我的意思是在座各位都是土鳖   “哦?”林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什么共识。”   良琴抿着嘴唇,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我以后不再找你学曲子,他承诺不再找你的麻烦。”   放在以前,她基本不敢跟他对视,只要视线对上,肯定会迅速移开,对于这样的表现,林跃猜得出原因——一方面是害羞,一方面是害怕,为什么害羞自然不用解释,至于害怕嘛,她怕自己会移情别恋,更怕林跃会跨越中线,拿出实际行动和孟晓骏争,那时候她夹在中间将很难抉择。   一边是青梅竹马,一边是灵魂良伴,选择前者,肯定会后悔,选择后者,一定会愧疚。   林跃说道:“所以你来这里找我,是要跟我告别?”   这里的“告别”当然不是字面意义的“告别”,良琴听得懂,她收回看向林跃的视线,眼里闪过一抹挣扎,然后是无奈和决然。   “对。”   “好。”林跃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不仅能够猜到良琴的女人心事,更知道她这么做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他好,因为他已经禁受不住折腾,只要再犯一点错误,那个姓聂的副主任便会借题发挥,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开除,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宁愿委屈自己。   良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以为林跃会说点什么,事实是他从头到尾就一个“好”字。   捏着裙裾的手紧了又紧,她突然快步跟上,用难掩焦躁的声音说道:“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林跃笑了:“你想我跟你说什么?尊重你的决定不对吗?何况等待我们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三年还会在一间教室上课,你和我的名字会印在一张花名册,运动会的时候也会为我加油鼓劲儿,说起来唯一的变化就是不能一起弹琴了。”   他这么一讲,良琴才反应过来,是啊,跟之前相比有多少不同呢?在外人看来应该没有任何不同吧,要说改变,最大的改变就是她的心态变了,冷静地想一想,她又没有对林跃表露心迹,对方有这样的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说来说去,不正常的人是她呀……   燕京大学北门和清华大学西门距离很近,说话的功夫便来到对面,林跃冲她点点头:“我过去了。”   良琴说道:“再见。”   他穿过马路继续前行,然而就在接近大门的时候,身边人影一闪,发现她又跟了上来。   “你这是……”   “我陪你上一会儿自习吧。”   “好。”   林跃没有拒绝,带着她直入西门。   良琴的表现怎么说呢,像极了那些吸毒上瘾的人说服自己再吸一口,往后再也不碰的样子。   年轻如她,自然不明白酒为什么是陈得香。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良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生有一对招风耳的保安大叔居然微笑着跟林跃打招呼,问他城市规划专业的孔教授是不是又罚他去观察故宫内外的建筑布局了,林跃回答没错,对方又问他是不是换女朋友了,他回答是。   他明明是北大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什么时候成了清华大学城市规划专业孔教授的学生了?   良琴扬着脸,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疑问,不过林跃无视她的问题闷头赶路。   ……   不考虑男女之间的互动和微妙情愫外,学校的生活只能用单调来形容,起码对于那些认真学习的人来讲是这样的。   良琴果然没有再去苏丽家,似乎音乐老师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林跃抽空去看廖荣芹时,绝口不提“良琴”这个名字,就像从来没有这个学生,只是这份刻意躲避,反倒落了下乘。   孟晓骏也信守承诺,没有继续纠缠林跃,只是日常见面装作没有看见,不像以前那样还维持着明面上的交情。王阳还是那么光棍,完全无视俩人的矛盾,该追着林跃的屁股要色情杂志要色情杂志,该怂恿孟晓骏去弄外汇票怂恿孟晓骏弄外汇票,对于试图缓和二人关系的成冬青,言谈间满满地都是鄙夷。   用他的话说,书,孟晓骏从不外借,女人亦然,那两个人的矛盾注定无法调和,与其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和时间,不如吃喝玩乐,尽情享受。   苏梅消失了两个月,确切的说,她是躲了林跃两个月,虽然他完全没有心思找她算账。   到了入冬时节,她又出现在北门外,手里拿了一条蓝色围巾,说是她一针一针织的,当做赔罪礼物送给他以表诚意,希望他能原谅之前的莽撞行为。   外号“灭绝师太”的苏同学,居然给一个男生织围巾求原谅,这事儿要是被法律系那些男生知道,绝对会刷新认知观。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性冷淡呢?说好的对男生不假辞色呢?   其实林跃压根儿没生她的气,反而觉得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经历,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生贵在折腾,不折腾一下,怎么证明自己活得像个人?   他没有拒绝,当场收下围巾,还戴在脖子上试了试,道声谢谢。   对苏梅来讲,1982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她又开始了蹭书生涯。   ……   转眼一年过去。   聂伟明没有拿住林跃的小辫子,韩超君也再未写举报信。   而良琴……还真就按下躁动的心,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成绩进步神速。   不要说孟晓骏和王阳,成冬青也看出问题来,不是因为良琴成绩方面的提高,是因为她不弹琴了。   是的,从六七岁就练琴的良琴,她不弹琴了,为了信守诺言不跟林跃学曲子,她连钢琴也戒了,这样是不是足够诚恳?很有决心?   道理讲的通,事实呢?反正总有几分不对味。   孟晓骏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因为从大二下学期开始,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托福考试,预计在大三的时候一举拿下,大四一毕业就赴美工作。   1982年的冬季比往年要漫长一点,雪天也多一点。   林跃和王阳读大三了,苏梅没有跳湖得病,成冬青自然也不会患上肺结核休学。   这一天,南方来的大一新生沉浸在天地的馈赠时,外语系英语专业的教室里,学生们贴着热乎乎的暖气片在讨论毕业后干什么的问题。   “我一定会去美国的。”孟晓骏的眼睛里充满自信和激情:“我爷爷回来了,我爸爸回来了,现在轮到我了。我,孟晓骏,不会再回来了。”   有人瞄了一眼远离暖气片的角落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人,觉得孟晓骏真了不起,这不是被他的激情和自信折服,是为他从大一开始就被那个平时没有存在感又总是一鸣惊人的家伙花式吊打,还能保持这股热血澎湃非美国不去的劲头。   “好,讲得好。”只有成冬青在鼓掌,完事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尴尬地笑了笑,把手缓缓放下。   “成冬青,你别光说他讲得好呀,你也来说两句吧。”   “对,你毕业后要去做什么?”后面有人起哄。   成冬青一看大家都望向自己,目光里满含期待,于是带着憨且怂的笑容站起来,看着孟晓骏的背影说道:“我毕业……毕业后,也要……去美国。”   哈哈哈~   有几个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成冬青这个乡村土老帽儿也要去美国?   孟晓骏要去美国生活也就算了,毕竟学习好又有钱,还是家庭传统,他呢?他有什么?就凭林跃给他看了几部美国电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关键是吧,哪怕他们宿舍天天放好莱坞大片,他也没把英语口语练得多地道,是,确实比刚上大学时有所进步,可就像东三省的人很难改变乡音一样,他说英语总有种难以形容的土气,就说上次跟几个美国来的交流生对话,别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这还要去美国?   成冬青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又尴尬地笑了笑,慢慢坐回椅子上。   别人的关注点在他的口语上,其实成冬青清楚得很,他要去美国,是因为孟晓骏要去美国,因为那是他的偶像,别人都觉得他跟林跃最要好,不仅是上下铺的兄弟,还一向对他照顾有加,不过林跃平时太低调,偶尔雄起一回,比如毕业晚会上的演唱,比如秋季运动会上一骑绝尘,帮助本系拿了好几个全校第一,也不会深化影响,经营人设,不像孟晓骏,总是乐于向老师提出那些很有思想性的问题,而且有自己的读书会,善于做演讲,能够传递自己的热情给身边的人,仿佛全身都带着光一样。   所以尽管林跃的成绩全专业最强,但他还是视孟晓骏为偶像。   “林跃。”   这时有人扭头看向教室角落。   林跃闻言抬头,睡眼惺忪地看过去:“唔,下课了吗?”   今天是系主任的课,也就系主任的课他不会逃了,因为有传言称上回聂伟明想要捏死他,是系主任亲赴校长办公室,帮忙说了一堆好话才把事情按下,后面授意林跃参加运动会的人也是系主任,说得不得奖不要紧,重要的是积极表现,完事大三下学期就可以写申请撤销处分了。   系主任投之以桃,总要报之以李是吧,所以别的老师的课他可以不给面子,该干嘛干嘛,系主任的课还是要来打打酱油露露脸的,毕竟能给系主任撑场子,体现其与众不同。   今天吧,系主任临时有事,课上到一半就走了,大家改上自习,中途班长不知道抽什么风,这还没到大三下学期就抛出毕业后去干什么的议题,于是有了之前发生的一幕。   咯咯咯咯~   几个女生掩嘴轻笑,不过跟刚才嘲笑成冬青说话没谱不一样,只是单纯觉得他这个样子怪可爱的。   成冬青也跟着嘿嘿傻笑,以为俩人同病相怜。   女班长拍着桌子说道:“大家想知道你毕业后要去做什么,会不会出国,不是下课了。”   别人在课堂上睡觉,她心情好的话会管一管,到林跃这儿不会,因为别说上课睡觉,丫旷课大半年都能考满分,这事儿放在大一会有人嫉妒,有人不爽,到了大三,班里的同学,不,应该说整个外语系的同学都习以为常,排名次的时候甚至会刻意把他踢出去。   林跃说道:“出国?为什么要出国?”   所有人愕然,孟晓骏张了张嘴,很惊讶的样子。   那边埋头看书的良琴也向他看去,眼睛里的情绪有些浓郁。   孟晓骏英语学得好吧,放在林跃面前就是个弟弟,大三开学那会儿密歇根大学派来几位访问学者,系主任派林跃去做翻译,嚯,给那几个人惊得,还以为他是在美国生活的华人后代。   以他的英文水平和成绩,毕业后不赴美深造或者工作?他怎么想的呀……   林跃继续说道:“如今改革开放,万象更新,我倒是觉得国内的机会更多一点。”   国内机会多?   同学们面面相觑。   林跃没有说假话,但是放在80年代,大部分社会人尚且没有意识到未来经济会有怎样的腾飞,更不要说学校里这群人了,中文系、历史系、法律系的人要么想着分配的事,准备进报社、机关、电视台什么的,要么一门心思考托福,想办法到美国工作,挣几倍于国内同业者的薪水,所谓机会多……多在哪里?   “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哦,你们当然没有听说过。”   这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都竖起耳朵等他挑明。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飞起来。”   不可否认,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不过逻辑没错,只要号准了时代的脉,顺势而动,普通人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总能够吃穿不愁。关于这一点,电影里就有体现,成冬青这个人,有做大亨的心吗?不,他没有,他很土鳖,私下补课挣钱只是为了多赚一点帮苏梅买书,成立新梦想也是因为学校把他开了,然而家里又等着他寄钱回去还他读大学时借的学费,被逼无奈,只能尽可能地多招收学员,之后摊子越铺越大,直至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   周围的学生理解不了“国内机会多”的说辞,自然更不懂“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飞起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林跃没有多讲,把放在桌子上的书摞在一起,穿起苏丽给他的那件二手风衣朝外面走去。   这又是一个令人不理解的地方,别人冬天都是毛衣、棉袄,军大衣,条件好点的买一件羽绒服会被人羡慕死,他呢,甭管多冷的天,一件风衣就完事,要说为了风度不要温度吧,却从未有过冻得流鼻涕,打哆嗦的情况,着实叫人难以理解。   不知道女班长是特意戏弄,还是无心之举,扭脸望向低头继续看书的良琴。   “良琴,你呢?”   “我?”她抬起头来,面带茫然望过去,注意到快要走出教室的林跃忽然停住脚步,不由得心口一颤,眼睛里多了点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她说完的同时林跃的背影也消失在教室门口。   这一年时间她非常用功,大伙儿原以为她是有了奋斗目标,谁知道现在冒出一句“我还没想好”,没想好你那么拼命干什么?   学生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只有孟晓骏,看着慢慢闭合的房门满脸阴沉。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青梅不敌天降   当天下午。   未名湖畔一株光秃秃的柳树下,孟晓骏毫不在意呼啸而过的风有多么冷,对着良琴吼道:“没有想好?你什么意思!”   不只家里人,连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即便去年良琴和林跃传出过绯闻,可是从之后的表现来看,似乎只是孟晓骏和良琴情感路上的一段小插曲。   按照两家老人期待的剧本,他们毕业后一起赴美工作,在那边结婚、生子,偶尔有时间了回家看看,但是现在良琴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还没有想好,她什么意思呀?   “知道你说完那句话,别人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回宿舍的路上小胖问我们是不是闹矛盾了,良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哈~   哈~   良琴跺了跺脚,忍着刺骨的寒风,把戴着手套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她知道孟晓骏为什么把她拉到这边谈话,因为冬季的未名湖少有人来,俩人就算吵得不可开交也无虞被人听到。去年他跟林跃在宿舍楼大厅大打出手,看似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但是她很清楚,孟晓骏远不像表面那么大度,他的释然都是装的,每次听到别人议论林跃,评价无论好坏都会咬牙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   “我没想好。”   “为什么没想好?当初考上燕京大学时说好的,毕业后一起去美国,如今大三了,你告诉我没有想好?”   “晓骏,我……我妈她最近身体不好,我爸头发也白了好多,他们都年纪大,如果远走海外,以后谁来照顾他们?在这件事上我真的很难下定决心离开他们,而且我问过大四的学姐了,她说以我们的成绩,选择留校是很容易成功的,就算服从分配,也会尽量安排燕京城里的单位。”   孟晓骏并没有认可她的解释,一直以来美国都是他的梦想,如果不能去那边生活,那么人生的意义何在?   “离不开父母?我看你是离不开他吧?”   他。   他指谁?   良琴心知肚明,她甚至预料到孟晓骏会把话题扯到林跃身上去,但就算有所准备,听到这句话时,放在胸口的手依然抖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以后不准提他’,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这话是我说的,这一年多来你也确实做到了,但是你嘴上不说,心里藏着什么想法,只有你自己清楚。”孟晓骏的眼神很冷,比挟裹着湖水湿气的风还要冷。   放在以前,良琴会嫌他总是把精力用在跟读书会的人分享自己的观点,又或者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环桌而坐,批判时事,展望未来,抒发情感这类所谓的“大事”上,以致没有时间陪她游香山,看红枫,逛后海,吃新炸的焦圈糖耳朵,还会嫌他准备的情人节礼物这不好那不好,然而这一年多时间里,上面的情况再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   良琴要么说学业忙,要么说她成熟了,不会再耍小性子,要么说两人的感情已经进入多年夫妻的状态。   这是真的?不,她在撒谎!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变,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讲出来,因为他觉得熬到毕业,俩人共赴美国,往后就没林跃什么事了,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年后的今天,良琴在听到林跃选择留在国内以后,嘴里冒出一句“我还没想好”来,而且从她刚才说的话不难看出,已经在为自己寻找留下来的理由了。   他能不愤怒吗?能不抓狂吗?   良琴说道:“我只是说没有想好,并没有说不去美国,现在才大三,托福未过,还有一年的时间考虑。”   孟晓骏当然不会相信,他实在理解不了,这半年来,法律系的苏梅真的化身灭绝师太守在林跃身边,尤其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但凡有女同学贴上去,她都会用杀人般的目光把人逼走,傻子都能看出她怎么想的,即便如此良琴还对那个人抱有幻想,这算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孟晓骏丢下她向前边走去。   湖畔风寒,顺着衣服和皮肤的缝隙往里面钻,良琴紧了紧套在外面的羽绒服,刚要寻一条道路回女生宿舍,忽然嗅到空中飘来的烟味儿,她愣了一下,看向孟晓骏的背影。   林跃吸烟,王阳也吸,不过烟瘾不大,但是孟晓骏从来不吸。   如今不吸烟的人也吸上烟了……   良琴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再不敢看孟晓骏的背影,转过头去望着未见结冰的湖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孟晓骏说得对吗?   对,也不对。   对是因为她确实是听到林跃说不会出国,心里有了一些想法,或者说不舍。   不对是因为苏梅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对比她和美国,孟晓骏更爱哪一个,如果她考托没过,或者签证被拒,他是会孤身前往美国呢,还是会留下来等她。   她知道这种比较很狡猾,很不应该,可是为了维持和孟晓骏的关系,她不是也放弃了很多吗?   ……   一个月后。   1983年伊始。   一场大雪过后,未名湖被寒流冰封,总有些作死的家伙偷偷地溜进湖里滑冰玩儿,更为关键的是不听话,保安一来,他们哄然逃散,保安一走,打个转儿又回来了,继续打雪仗、堆雪人、到处涂鸦。   下午课程一结束,林跃便被校广播台的妹子召至教务处,并在聂伟明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王阳。   他的脸色很难看,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陈述一个事实——情况很糟糕。   接下来,林跃看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一本《PLAY BOY》,刊号是198211,黑底色的封面中间是一个打扮成卓别林造型的大胸靓妹,衬衣中间的扣子开着。   他当然认识这本杂志,因为那正是珍妮调回《洛杉矶时报》美国总部任副主编前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其实他对这个没多少兴趣,让珍妮购买只是为给成冬青这种土鳖开开眼界,跟以前一样,他拿到后随便翻了翻,便把东西丢给了王阳,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搞的,居然被聂伟明抓了现行。   虽然现在只是1983年1月,还没到严打时期,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大条了。   以前聂伟明收到举报信,都是一个人处理,现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教务处主任,一个教务处副主任,再加外语系的系主任江腾高。   不过……这样也好。   林跃在门口稍作停留,一脸轻松走到办公桌前面。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干的就是教务主任   外语系系主任江腾高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是那种想提点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传达的复杂。   林跃说道:“佟主任好,江主任好。”   他跟教务处主任和外语系系主任打招呼,独独撇开了教务处副主任聂伟明,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那两个人并没有点头致意,因为林跃这种做法等于在出难题,这两个人就算有心偏向成绩好的学生,可毕竟是学校的领导,即使明知聂伟明刻意针对他,身为一个单位的同事,也不能明目张胆反对,何况今天这事儿十分难搞。   聂伟明一看林跃的态度,顿时勃然大怒,瞧着桌子上的《PLAY BOY》说道:“看看这是什么?认识吗?”   林跃说道:“认识,花花公子嘛。”   聂伟明说道:“林跃,有人举报你传播色情刊物,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跃刚要说话,王阳从后面撞了他一下:“聂主任,谁告诉你这本杂志是林跃的,它明明是我的,你这么陷害一个好学生,不觉得很无耻吗?”   啪~   聂伟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王阳看到林跃过来反应这么激烈,一拍桌子说道:“王阳,我刚才怎么跟你讲的,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事情经过,就不追究你的责任,要是胆敢抗拒调查,学校不仅会依律开除,还会把你交警察机关法办。”   王阳冷笑道:“呸!老不死的,你来啊。”   与此同时,他还踩了林跃的脚一下,结合刚才的反应,意思很明显,是叫他不要说话。   聂伟明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王阳,你这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爷爷我早就想抽你了。”王阳拿起桌上那本《PLAY BOY》直接砸聂伟民脸上,吓得老东西一个趔趄,险些把椅子撞翻:“实话告诉你聂伟明,这玩意儿就是你爷爷我的,外语系的学生谁不知道我有一个做美国记者的女朋友,她从那边儿给我带本杂志过来怎么了,那是我们的情调,管你丫蛋事儿!”   林跃算是看明白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有人写举报信给聂伟明,告他传播色情杂志,结果王阳被抓了个现形,带到教务处“三堂会审”。   按照聂伟明的想法,只要拿出开除学籍和送官法办这两项杀手锏,王阳肯定会害怕服软,到时候当着他的面把来龙去脉一说,已经背负留校察看处分的他,还有可能像前两次一样大事化小吗?开除学籍是一定的。   遗憾的是聂伟明选错了对象,王阳在学业和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林跃其实能够理解王阳的想法,要他出卖兄弟,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干脆,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头上,如果说是LUCY给他的,就算闹到警察那里,因为涉及到外国记者,俩人又是男女朋友关系,一起拥有色情杂志只能算违法行为,罚俩钱儿训诫一番也就没事了,如果说是林跃给的,真要定性为传播淫秽物品罪,起码得进去关几个月。   别说,这家伙不仅仗义,还挺会审时度势的。   “反了你了,反了你了……”聂伟明拍着桌子望右边坐的江腾高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外语系的学生,犯了错误不知悔改,还敢顶撞老师。”   那边外语系系主任还没说话,王阳火了:“今天我不仅顶撞你,还要抽你丫的贱货。”   色情杂志这事儿一曝光,他是肯定不能在学校呆下去了,既然毕业证拿不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临了收拾这货一顿,就当给自己出气了。   王阳这儿刚要冲过去揍人,未想林跃一按他的肩头:“你下手没分寸,弄死他就不好玩儿了,我来。”   说声“我来”,没等王阳反应过来,林跃手撑办公桌往对面一跳,揪住聂伟明的衣领朝前一拉。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告诉你……你要是敢……敢……”   这玩意儿每天养尊处优,上班就是喝茶读报遛弯儿,学生老师对他毕恭毕敬,什么时候经过这个,脸都吓白了。   林跃无视聂伟明的叫嚣,扭住他的胳膊往上一提。   “啊”的一声惨嚎,聂伟明的右臂无力垂下。   这时林跃又一拉他的左臂,手往腋窝一按一掰,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把聂伟明的另一条手臂也给卸了下来,完事脚在下面一勾,抱住老东西的腿一抻。   啊……   第三声惨叫震得人耳膜疼。   过程说来繁琐,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王阳、江腾高和佟主任都看傻了,是,聂伟明年纪大了,不可能是林跃的对手,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一点儿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就跟摆弄人偶一样,三下五除二给卸了两条胳膊一条大腿下来,躺在地上一条腿蹬踏的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仨人以为这样就完了,林跃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走到聂伟明身边:“来,聂主任,我来帮你接骨好不好。”   话音一落,只见他握着目标手臂的肩膀一用力。   咯的一声脆响,然后是一道闷哼。   聂伟明的左臂能够活动了。   大家以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就好了,哪里想到他往刚刚接好的手臂一按,猛地一掰。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刚刚接好的手臂又被卸了下来。   “聂主任,我来帮你接骨好不好,这次咱们换右手。”   一样的音调,一样的笑容,可是落在聂伟明眼睛里,他跟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没两样。   咯~   哼~   啊~   咯~   哼~   啊~   聂伟明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叫到最后都没力气了,在那儿直哼哼。   这时教务处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都一脸苍白看着地上死不了活不好的聂伟明,中间有跟聂伟明关系不错的老师训斥了林跃几句,被他二话不说按在地上一番蹂躏,最后学校的保安来了都不敢进屋,只敢在外面喊他不要乱来,赶紧放了聂主任。   最后还是江腾高看不下去,怕他把人给折磨死吃枪子儿,从后面拽了他一下。   “林跃!这个大学你还想不想上?”   林跃停了下来,回头望外语系系主任说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在乎燕京大学的毕业证?凭教务处有这种官僚在,就算你们求我留下,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呆一秒钟。”   这话讲得很不客气,门口围观的老师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他太嚣张了,燕京大学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一个大三学生,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是,林跃怼了江腾高一句,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折磨聂伟明:“本来按照我的打算,是折磨他到警察过来,现在嘛,我给你这个面子,放老东西一马。”   嘴上说放聂伟明一马,但是林跃心里很清楚,这一番折腾,验伤的话是查不出什么,可是验不出明伤不代表没有暗伤,关节囊松弛和软骨的磨损会让聂主任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享受一下招惹他的后果。   他有给过聂主任机会的,怎奈对方一直追着他咬,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玩阴的了。   这时林跃忽然意识到王阳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头往那边一瞥,刚好看到他把办公桌上一样东西揣进兜里。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被写进了校史   派出所的民警来了,聂伟明有了依仗,要求他们抓人,林跃一口咬定就是很正常的肢体冲突。   有老师站在聂伟明一边,愿意帮他作证,说林跃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林跃的说法是他们都是学校老师,这叫官官相护欺负他这个农村来的穷学生,民警又没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搞不清事实只能走正常流程,带聂伟明去验伤。   结果连轻伤的边儿都挨不上,也就一轻微伤,这时林跃不干了,他也要验伤,说一群老师伙同聂伟明打他一个,脱了衣服一查,好嘛,身上大大小小好多块淤青,最大的一块直径超过了5CM,初步估计挫伤面积达到体表6%。   现场老师,包括聂伟明、江腾高在内全懵了。   挫伤面积达到体表面积6%意味着什么?轻伤二级。   达到轻伤等级是要判刑的。   大家在教务处办公室亲眼所见,林跃把聂伟明整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到了派出所情况完全颠倒了呢?   现场就两个学生,一群老师,聂伟明作为学校教务处主任,属于领导阶层,作为有直接利害关系的老师们的证词自然不是那么绝对可信。王阳呢,作为林跃的好朋友,肯定不可能帮聂伟明说话,反正一口咬定那期《PLAY BOY》是LUCY给他的也不会有多大事儿,最多训诫一番罚俩钱就没事了,完全不可能和校方勾兑,讲出实情。   林跃把聂伟明和帮他说话的老师一股脑全告了,这下事情大条了。   老家伙当着同事的面被折磨成那样,又要面临牢狱之灾,而且还连累了好几位帮他说话的人。   英语专业董教授来说情,没用。   外语系主任江腾高来说情,没用。   教务处佟主任来说情,没用。   那位帮过林跃的副校长来说情,照样没用。   用林跃的话说,我都没打算再在你们燕京大学读书,干嘛要给你们面子,不是报警吗?想让警察治他吗?不给聂伟明弄进监狱关几年,他就不姓林。   都以为他是在说气话,过几天气消了,再找相好的同学劝说一下,让聂伟明给他好好地赔礼道歉,事情也就算了,毕竟哪有学生把老师送进监狱的道理,结果几天后他这儿气还没消,《洛杉矶时报》把燕京大学一位学生被教务处主任带头打成轻伤的事情登报了。   这回事情不只是闹大到派出所的民警介入,一下子炸成社会事件。   聂伟明完了。   在来自国际社会和国内社会的双重舆论压力下,校方为了息事宁人,选择牺牲聂伟民,宣布即刻开除他教务处副主任的职务,检方也以致人轻伤罪提起公诉,用业内人士的话讲,刑期嘛……少说也得关半年。   得,聂伟明本想把林同学送进监狱,结果他自己进去了。   不只是燕京大学,这事儿在燕京城高校圈子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这件事,燕京大学的名誉大受影响,老师群殴学生成了坊间议论的热点新闻,而林跃和学校的关系也随之跌入冰点。   王阳为了帮他脱罪,坚称《PLAY BOY》是自己带到学校宿舍的,结果受到重罚,被学校除名。   林跃的情况差不多,是,他踹死了聂伟明,但是这件事的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为确有和老师动手,他也被学校开除了。   ……   半个月后。   外语系教学楼外面的自行车棚前面,王阳见到了孟晓骏。   他是来学校收拾个人物品的,特意选了上课时间过来,为的就是避开班里的人,尤其是成冬青、良琴几个,以免尴尬。   说起来,这是闹剧发生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然而迎接孟晓骏的不是王阳的拥抱和泪别,而是一记重拳。   孟公子被打倒在地,眼镜掉落在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的后轱辘旁。   他抬头怒视的时候,王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丢在他面前:“看看上面的字,我想你应该很熟悉。”   纸张中间有一个十字折痕,页首是“举报信”三个字。   孟晓骏当然熟悉,因为这封信就是他写的。   “很奇怪这封信为什么落在我的手里对吗?”王阳愤而说道:“别人认不出你的字迹,我能!”   之前在教务处办公室,林跃对着聂伟明一番爆锤,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他们的身上,忽视了王阳的存在,他本来是想趁着混乱把《PLAY BOY》杂志这个罪证藏起来,谁知道在动办公桌上的东西时,看到了压在资料卡下面的举报信,当时觉得字迹很熟悉,随手就给揣兜里了。   后面从警局回到家里,他拿出孟晓骏写的演讲稿一看,明白了。   原来跟聂伟明举报林跃传播色情杂志的人是他的好朋友孟晓骏,怪不得成冬青会让他出事那天把杂志带去教室,坏就坏在保卫处的人没有搞清楚状况,见他手里拿着可疑刊物,直接展开行动,要是晚一些,等他把东西给了成冬青,搞不好土鳖真得把林跃卖了。   “孟晓骏,你这个王八蛋。”王阳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提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林跃,不觉得这很恶心吗?”   是,要不是他举报林跃传播色情刊物,王阳也不会被学校开除,他在王阳面前是有罪的,是心怀愧疚的,是抬不起头来的,然而现在话题转移到林跃头上,他一下子恼了,他有话要说。   “恶心?是我做的事情恶心还是姓林的做的事情恶心?”   他挣脱王阳的束缚,怒不可遏地道:“那天你没在教室,班长问良琴毕业后去做什么,她怎么说的?她在得知林跃要留在国内后告诉我没有想好,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憋在心里的话是说出来了,但是完全不能泻掉内心的邪火,孟晓骏咣唧一脚踹在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上,后轱辘的挡泥板都给弄坏了。   这下王阳总算理解向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孟晓骏孟公子为什么会干写举报信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看来他是真被林跃逼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然而作为林跃的好哥们儿,王阳比所有人都清楚,那个家伙从头到尾出格的事一件没做。   这真是太……   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孟晓骏和林跃之间的矛盾。   “好,就算是他的错,当初他不应该答应良琴的请求教她弹琴,可是你先写举报信,又利用成冬青对你的信任,这么做算什么正人君子,哪里光明磊落?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找良琴寻找答案,绝不会用这种卑劣手段对付自己的朋友……好,就算你没把他当朋友,那也是你的同窗,现在他被学校开除了,这下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对,我满意了,我高兴了。”孟晓骏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以前的想法是毕业后跟良琴前往美国,和林跃没有交集后她自然会收心,现在良琴因为那个人改变了想法,那就把他从校园里赶出去,这样就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了。   这些话其实不只王阳在听,教学楼后门楼道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在听。   之前德语专业一位同学把孟晓骏叫出去,良琴就起了怀疑,便在他离开后不久跟老师请了个假跟着来到楼下,将两个人的谈话全部收入耳中。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被动曹贼.JPG   王阳摇摇头,叹了口气,对于孟晓骏的疯魔无话可说。   然而故事的主角依然陷于情绪中无法自拔:“你为什么不跟聂伟明说实话,为什么要帮那个家伙扛罪?你忘记上次和LUCY闹分手时她说的那些话了吗?”   王阳没忘,去年和LUCY吵架闹分手,那个2B娘们儿当着孟晓骏的面说他只有三分钟,而林跃能够坚持三个小时。   当时他都傻掉了,任何人听到这种话,也能意识到两个人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是苏梅挤兑孟晓骏,说你连自己的女朋友都看不住,还有脸帮成冬青追女人的事,进而导致了孟晓骏和林跃在男生宿舍楼大厅大打出手的一幕。   孟晓骏曾用曝光他的秘密威胁他放手,说的就是这件事,所以按照正常逻辑,这次聂伟明收到举报信,还把他抓了个现行,面对退学和法办的威胁,最应该做的就是实话实说,是为保全自己,也是为之前的事报仇。像林跃这种专吃窝边草的垃圾,就应该狠狠地整治一番。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   王阳说道:“其实,我跟LUCY已经和好了。”   和好了?   孟晓骏一脸愕然,俩人去年闹得那么凶,LUCY还出轨林跃,现在居然和好了?王公子绿帽子还没戴够是怎么地?   “你搞错了,LUCY没有跟他上床,能坚持三个小时的说法是珍妮告诉她的,当时故意拿来打击我。”   王阳其实挺无语的,要说LUCY这个美国妞儿吧,犯起混来什么都敢说,撕破脸没多久俩人就复合了,为免再发生类似的乌龙事件,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林跃三小时”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王阳三分钟”确有其事,雏儿嘛,难免快,像这种话题,他当然不好意思追加解释,不然就算别人知道LUCY没有和林跃上床,那个家伙能坚持三个小时的说法来自已经回国的珍妮,但是该嘲笑他短小无力还是会嘲笑他短小无力的呀,与其再被嘲笑挖苦,还不如保持缄默,反正孟晓骏也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毕竟林跃睡了LUCY,也睡了良琴呀。俩人是半斤八两,难兄难弟,大哥不说二哥,谁也不会揭谁伤疤。   只可惜信息的不对等让孟晓骏错判了形势,认为他会趁机报复林跃,这真的是……   “唉。”   王阳看着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孟公子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过身去走了。   一分钟后,刮面而过的寒风将孟晓骏唤醒,看看手里的举报信,再瞧瞧已经没影的王阳,走进教学楼后门。   他往楼道里一拐,还没等迈步,这时一道身影闪过。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无耻!卑鄙!”   孟晓骏仰起头看着噔噔噔往楼上跑的良琴,面露茫然。   ……   王阳才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看见左边花池前面站着一个人,正在一口一口吸着烟。   “林跃,你怎么来了?”   “你能过来收拾个人物品,我就不能呀?”   王阳左瞧右看,没有在他身边发现铺盖卷、日用品之类的东西。   “别找了,我就去了趟宿舍,给成冬青留了一封信,电视、录像机还有书籍被褥什么的都送他了。”   “你怎么没把内裤也送他?”   “那不行,我总得留点东西给你呀。”   “贫不贫啊你。”王阳给了他一拳。   “你去找孟晓骏了?”林跃装出一副被打疼的样子,揉着肩膀说道,要说这小子在聂伟明面前把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的操作,他真挺感动的。   是,他从来没有把“燕京大学毕业生”这个头衔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能力摆在这里,如果他想,会有更好的选择,哪怕不读大学,要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商业帝国也不是难事,王阳就不一样了,可能自己觉得为哥们儿插自己两刀很值,家人呢?家人会怎么想?从燕大退学所要面临的来自亲属和邻居们的舆论压力怎么平复?   王阳很意外:“你看到了?”   “不,我没看到。”林跃说道:“不过能够猜得出来,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给聂伟明写举报信的人是孟晓骏吧?”   这下王阳的脸色变了。   林跃说道:“之前在教务处办公室,我看见你把举报信揣裤兜里了。”   王阳说道:“那你也知道他为什么写举报信了?”   “没错。”林跃说道:“为了把我赶走,他认为只要我在学校一天,良琴就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你说你当初在读书会弹那首曲子干嘛。”   王阳一直认为,如果他没有弹《我心永恒》,良琴就不会喜欢上他,也就不会有发展到今日局面:“好吧,就算是孟晓骏招惹你在先,她去找你,直言拒绝不行吗?”   林跃耸耸肩:“我这人吧,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懂拒绝。”   “……”   王阳不说话了,因为说了也白说,俩人为良琴和苏梅的事争论过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能够达成共识,这家伙总能找到一些听起来很烂的借口为自己的滥情开脱,你说他不拒绝,不主动,不表态,是个大烂人吧……呃,起码在对待感情方面挺烂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良琴还是灭绝师太,还就吃这套。   “退学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王阳是燕京人,就算被学校开除了,随便干点什么也饿不死,林跃不一样呀,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不只父母在身上寄托了希望,甚至是一个村子,一个镇,一个县的骄傲,就这么被燕京大学开除了,打击得多大呀,这也是为什么他憋了半个月才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就是害怕林跃难过。   “怎么办呢?”林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笑了:“反正饿不死。”   “是,你是饿不死,凭你能给《洛杉矶时报》写稿子就饿不死,可是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有个正经工作才是长久之计。”   林跃乐了,电影里有一个情节是成冬青被学校开除,王阳怎么说的,像他这种无业游民不是过得挺好吗?也没饿死呀。结果到了自己这儿,他就为正经工作和长久之计犯愁了。   “比起我的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回家找爸妈。”   林跃耸耸肩,没有多言。   放在以前的影视剧世界,他狠狠地整了聂伟明一回,学校领导过来求和,双方各退一步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呢,系统给的主线任务是什么?青春无悔,享受人生。   像王阳这种为了哥们儿不要大学毕业证,以后生活再苦再累,说一句“不后悔”才让人动容,如果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地读完大学,找一份好工作,有资格讲青春无悔吗?   所以在看到聂伟明身前放着的《PLAY BOY》时,他就有了决定,去TMD燕京大学,他要做第一个把教导主任送进监狱,跟学校撕破脸的坏学生。   ……   一年后。   冬去春来。   良琴大四了,而且马上就是毕业季。   托福过了,成绩也没问题,现在的她卡在出国和服从分配这个选择题上。   自从一年前知道是孟晓骏写的举报信后,她跟他的关系急转直下,不过为了两边老人的面子,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她很清楚,这件事就像一根扎进心里的刺,基本没可能拔出来,所以她不想跟孟晓骏出国。   这一年来她花了很多力气去找林跃,到清华大学的图书馆守株待兔,给他山西老家写信,托海国富等人帮忙,她能做的都做了,但是结果令人沮丧,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如果服从分配留在国内,目的是什么?傻傻地等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回到这片伤心地吗?   这一天,趁着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尽,她走到第二体育场前,看着赛道上跑步的男孩子,回想起那个在大三运动会上一骑绝尘的身影。   便在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她一下。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男女混合双打   良琴回头一瞧,愣住了。   本以为是一个专业的同学,没有想到是法律系的苏梅。   自从林跃被学校除名,俩人就再没有过交流,期间几次碰面,她微笑着打招呼,换来的却是视若无睹,很明显,苏梅是把林跃被学校开除的事怪在她的头上了。   良琴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也知道他为什么写举报信,要说林跃是因为她才被学校开除,倒也讲得通,所以在面对苏梅时,她是惭愧的,是内疚的。   “苏……苏梅?”   苏梅还是一副看谁都是债户的脸:“你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没有给良琴提问的机会,转身就往北门走。   良琴稍作犹豫,快步跟上。   俩人出了北门,由最近的站牌上了公交车,一段时间后来到隆福寺商业街。   时已入夜,巷子里偶尔传来大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苏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梅无视良琴的问题继续前行,又走出大约150米,她往左一拐,进了一间狭小的铺面,靠门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后面是贴墙放置的货架,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磁带。   再往里面是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口竖着一个牌子——歌舞世界。   过去一年,城里很多舞厅都关门了,就算还有营业的也很克制,客人过来一般就是喝喝酒,听听音乐,聊聊天,再不像以前那般,男女搂抱在一起跳舞什么的。   苏梅脚步不停,沿着楼梯往上走,良琴迟疑片刻,跟在后面来到二楼。   大厅灯光昏暗,两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有服务员过来问她们喝什么,苏梅的回答是两瓶啤酒。   服务员把需求记在小册子上,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去而复返,将两瓶啤酒和两个杯子放到中间的桌子上。   良琴说道:“苏梅,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喝酒吗?”   苏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差不多也该到了。”   “什么该到了?”   良琴正感不解,正对大厅的小舞台后面走出几个人来,当她看到最中间怀抱萨克斯的人时,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没错,那个人是她心心念念找了一年多的人。   有人说他回老家了。   有人说他去南方了。   有人说他出国了。   还有人说他挂掉了。   事实证明他没有走远,就在距离燕大不足20公里的隆福寺街。   “大家好,又见面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良琴激动地捂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起身去舞台前面,被苏梅拉住了。   嘘~   这时台下响起吹口哨的声音,也有人在下面举杯相敬,看来都是认识他,或者专门等他演出的客人。   “今天不唱歌,给大家带来一首萨克斯独奏,曲名《我心永恒》,还记得几年前跟一个朋友说过,它最适合用管类乐器演奏。咳,说多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笑着说完,林跃提起手里的萨克斯。   随着厚重而清澈的乐符飘满全场,似乎时间都被旋律感染,变得慢下来。   苏梅闭上了双眼,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良琴呆呆地看着台上怀抱萨克斯的男人,心里的想法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百感交集。   “为什么?”   苏梅睁开眼睛:“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儿?”良琴深吸一口气,含住杯子喝下差不多一半酒水:“你明明可以不说的。”   苏梅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不会去找她,就是不愿意打扰她,如果毕业后还没有他的消息,面对来自父母的压力,搞不好她会妥协,跟孟晓骏一起前往美国,现如今她找到了他,还会去吗?当然不会。   一旦她走了,苏梅岂不是顺理成章地独享这个男人。   苏梅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同样下去一半:“说了公平竞争就要公平竞争,我不喜欢占人便宜,而且……我不希望看到你跟孟晓骏那个人渣出国。”   这话说的良琴的手一颤:“你全知道了?”   苏梅微微点头。   半年前,她去长安街做调研,正好遇见王阳的女朋友LUCY做采访,以前她陪林跃在食堂吃饭时有碰到王阳带LUCY回学校,便上去说了会儿话,在她那里知道了林跃偶尔来这家不起眼的舞厅兼职的事,守株待兔整整一周,终于擒得目标。   之后在她的追问下,喝得七八分醉的王阳王公子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事件经过,坐实了她对孟晓骏的怀疑。林跃可以不在乎,王阳可以不追究,她不行,她要让孟晓骏为自己的卑鄙龌龊付出代价,所以在即将毕业的关键时刻,她找到良琴,把她带来这里。   “苏梅……谢谢你。”   关于孟晓骏的事,良琴不想多说什么,关于林跃的事,她必须要向苏梅道谢。   “谢什么谢,在他的事上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不过今天……我会把主角让给你。”她朝舞台方向使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   这时良琴才清醒过来,演奏结束,台下的人正在热烈鼓掌。   她捂着胸口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又把杯子里的酒水喝完,面带决然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   一个月后。   春姑娘还有一个脚后跟儿陷在后海,不,八一湖里拔不出来,活力旺盛的年轻人已经尝试更换T恤和衬衣,小孩子一边冻得嘴唇发抖,一边嘬得老冰棍吱吱响,偶尔有穿连衣裙的姑娘走过,会被天桥下的大妈指指点点,说她们乱穿衣服也不怕感冒受凉。   生病和美丽,当然是后者重要了。   林跃拿着两本书由燕京图书馆走出来,抬头打量一眼谈不上温柔,也够不上炙热的太阳,沿阶而下。   他走到存放自行车的车棚前面,交给管理大爷两毛钱,按照号码牌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推着往外走,便在这时,一个人挡住去路。   林跃皱了皱眉:“孟晓骏?”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孟晓骏脸上看不到因为写举报信招致他和王阳退学该有的歉疚,更多的是一份如熊熊火焰的愤恨。   果然,他就知道图书馆是林同学逃不开的魔咒,要么说良琴不如他聪明呢,她找了这个人一年,还没有他找这个人一个月的效率高,因为她只会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而他……会通过查阅燕京大学图书馆和清华大学图书馆的借书记录来揣摩他的心理。   一个三年间几乎看完两所大学法语和德语著作的人,要想继续获取法语和德语书籍,该去哪里呢?答案很简单——燕京图书馆。   林跃把车往不碍事的地方一支,冲看自行车的老头儿笑了笑,意思是让他不要担心。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孟晓骏紧握双拳说道:“良琴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没错。”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孟晓骏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说道:“就在一个月前,她告诉我她不去美国了,她要留下来。”   林跃说道:“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孟晓骏神色激动地上前一步,手往林跃的衣领揪去,可惜距离目标还有一尺,便被一只手握住,随之而来的是骨裂般的疼痛。   “孟晓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要不是念在王阳求我放你一马的份上,现在你已经接过聂伟明的接力棒,在监狱里给那些讲话好听,各有擅长的人才们教英语呢。”   林跃手一松,孟晓骏赶紧把手缩回去,不断揉捏手腕试图缓解疼痛。   “我这么做都是你逼得,如果不是你勾引良琴,她怎么可能跟我分手!”   “笑话!我记得读大二的时候说过,如果我想勾引她,早在大一暑假你就被戴绿帽子了。”   “我不信!”   “不信?”林跃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之前重逢时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给你二十年又何妨   孟晓骏一听这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跃说道:“她说就算没有我,她也会仔细斟酌一下要不要跟你远渡重洋,因为你把去美国看得太重要了,上大学的每一天,你想的都是怎么距离美国更近一点。”   孟晓骏面露疑惑:“追求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当然没有错。”林跃微笑道:“可你不知道每个女人都想获得男人的偏爱吗?”   “借口!她这是在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找一个理由,不然她会良心难安。”   “就算你说得没错,那我问你,在赴美生活和良琴之间,你会选择前者还是选择后者。”   孟晓骏沉默了,从读高中起他就梦想接过父辈的接力棒,学成后前往美国,上了大学,包括选择外语系英语专业,开读书会,积极地跟美国来的交流生互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更加接近这个目标,现在让他留在国内,那他读大学的意义何在?   林跃笑了笑,走到自行车前面,用脚拨开支架,准备骑着离开这里。   这时孟晓骏突然窜到前方,抓住自行车握把:“她一定会后悔的,她一定会后悔跟你留下来。”   “看来上面的选择题,你已经有了答案。”   “十年。”   孟晓骏说道:“十年后我们再来比一比,看谁的人生更成功。”   林跃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让他放弃赴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上大学的这四个年头,每天想得都是去美国,然后改变世界这种崇高理想,已经把自己催眠到听不进反对意见的地步,让他为了良琴放弃去美国,可能吗?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不敢跟我比是不是?”   孟晓骏两眼逼视着林跃,如果目光拥有温度的话,搞不好已经把人烤熟。他始终认为是林跃把良琴抢走的,既然在感情的战争中落败,那他必须在事业这方面扳回一城,只要十年后他过得比林跃好,良琴绝对会后悔。   “十年?”林跃看着他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二十年。”   孟晓骏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赌约推到二十年后,不过很明显,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因为在他看来,美国的社会的发展比较平稳,而国内市场……受政策影响太大,所以周期拉得越长,对他越有利。   “我孟晓骏从不占人便宜。”   林跃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一晃车把,挣开孟晓骏的手,骑上自行车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驶去。   “二十年,你说的。”   孟晓骏的声音随风而至。   ……   成冬青永远记得签证官听闻自己的偶像是孟晓骏时的眼神。   当然,还有那个印着英文“拒签”字符的印章落在证件页上“嘭”的一声响,哪怕已经过了好久,依然会将他由睡梦中惊醒。   “如果我是签证官,也一定会拒绝你入境美国。”王阳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土鳖成打个激灵,清醒过来:“为什么?”   “放松和自信。”王阳说道:“就你这见了人唯唯诺诺,目光闪烁的样子,谁会相信你去美国只是为了接受教育呀,看了那么多好莱坞大片,怎么还是这么土鳖。”   “你……你当都跟你似得,有个美国女朋友。”   “孟晓骏没有美国女朋友,怎么也成功了?”   成冬青看向玻璃那边一面往登机口走,一面头也不回地跟他们挥手道别的孟晓骏,内心的崇拜情绪愈加高涨,一个月前良琴突然说不去美国了,要留在国内发展,遭遇这种打击孟晓骏还能义无反顾地上路,像是完全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这份洒脱……反正他做不到。   “我一定会去美国的。”   “好,好,好,你会去的,但不是现在。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目送孟晓骏离开,王阳带着成冬青往外面走。   “去什么地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林跃在哪里吗?而且月前你留校成功……说好要请你喝酒的。”   “林跃?他没走?”   “对,他现在燕京城内。”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去年被学校开除,林跃就留下一封信,还是在他们去上课的时候留的,没说未来的打算,也没交代落脚点,为了找到他,宿舍里的人走遍了附近高校的图书馆。   “我也是最近才得到他的消息。”王阳随口胡诌道。   隐瞒行踪这件事是林跃自己的决定,用他的话讲,告诉成冬青那些人一点好处都没有,不仅影响大家的学习,万一给学校知道了,再出个类似聂伟明的教务处主任,那还有成冬青这些人的好?要知道作为把教务处副主任送进监狱,令一众老师颜面无光的坏学生,他可是被写进燕京大学校史的。   其实除了这件事,王阳还对成冬青隐瞒了孟晓骏写举报信坑林跃的勾当,因为土鳖一直视孟晓骏为偶像,那么努力地学习都是为了追赶偶像的脚步,真要把孟晓骏龌龊的一面曝光,可想而知会对他带来怎样的精神冲击,倒不如瞒住不讲,让他安安稳稳地读完大学,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一个小时后,二人由公交车下来,王阳带着他进了路边的狭窄小店,跟卖磁带的中年妇女热络地打声招呼,俩人一前一后来到“歌舞世界”二楼大厅。   因为时间还早,里面人不多,两对男女窝在角落说悄悄话,靠近舞台的卡座上坐着四个人,三女一男,其中一个还是金发碧眼的异域大妞儿。   异域大妞儿自然不是别人,正是王阳的女朋友LUCY,至于旁边的一男两女嘛,林跃、苏梅,还有良琴。   成冬青一下子明白了,明白良琴为什么不跟孟晓骏去美国了,原来她早一步重逢林跃。   “愣着干什么?过去坐呀。”王阳一拍成冬青的肩膀,带着他走到那几个人所在的桌子前面坐下,完事冲服务员打个响指:“服务员,来两打啤酒。”   林跃望二人说道:“人走了?”   王阳看了良琴一眼,点点头:“走了。”   成冬青也看了良琴一眼,望林跃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跃,你……你们……”   他总觉得这么做不好,孟晓骏和良琴可是系里的“模范夫妻”,现在呢?硬是劳燕分飞,做第三者真的不好。   “来来来,喝酒,我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呀?平时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希望能找到林跃,现在他就坐在你面前,不得好好喝两杯?”王阳赶紧按住土鳖,免得说出煞风景的话来,关于林跃和孟晓骏之间的恩怨,他最清楚了,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位。   成冬青被他岔开话题,又给一杯酒堵住嘴,只能闷声干了杯子里的酒水。   林跃递给王阳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跟着端起杯子喝光里面的酒水:“成冬青,听说你选择留校任教?”   成冬青嘿嘿一笑:“我签证被拒了,只能服从分配,留在燕京大学教英语,我妈说当老师挺好的,铁饭碗,以后吃穿不愁。”   “那祝贺你了。”林跃拿起啤酒瓶,给他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端起来一口干了。   成冬青二话不说,再次端起杯子干了,看得王阳在旁边喊他喝慢点儿。   苏梅蹙眉,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她不爽不是因为成冬青喝酒急,是因为土鳖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太猥琐了。   她还看了良琴一眼,发现竞争对手在对她笑,是那种揶揄的笑。   “林跃,你呢?你以后打算去干什么?”   林跃说道:“唔,我已经有工作了,也是最近才找的。”   这话一出口,不只成冬青一脸好奇看过来,王阳也是很惊讶的样子,准确的说是难以置信。   “什么?你去找工作了?开玩笑呢?我倒想听听,像你这样的神仙,什么工作能让你认真面对。”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我跑的足够快,你们就追不上我   王阳可是清楚的很,自从被燕京大学除名,这一年多以来,林跃可是完全发扬了“游手好闲”的作风,成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搞,非得挑出一个专一的业务来,也就是来“歌舞世界”做驻场歌手了,就这同样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股子潇洒劲儿,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可以说是两个极端,要不是他说话、行动、思维都正常,还以为换人了呢。   林跃反问道:“你能找到在报社的工作,我就不能有一个稳定的生计?”   “那不一样。”王阳说道:“我那工作还是托LUCY的福才找到的。”   说话间,他深情地看了身边的金发大妞儿一眼,端起酒杯道一声:“CHEERS”,完事一口闷下。   成冬青推了推四年未换的近视镜,憨笑的样子显得特别傻。   他能理清其中的逻辑,LUCY是《洛杉矶时报》的记者,现在中美关系不错,肯定和国内媒体、报社什么的有业务上的往来,王阳虽然被退学了,但是不可否认英文水平很好,只要不挑,找个工作不是难事。   林跃笑呵呵地道:“你是该好好地跟她喝一个,LUCY可是你的人生导师。”   这话良琴、苏梅、成冬青听不明白,王阳晓得“人生导师”是什么意思——LUCY帮他破处,退学后跟爹妈吵架出走也是LUCY收留他养他,现在还帮忙联系工作,当然称得上他人生路上的导师了。   “行了,行了,快别贫了,神神秘秘的,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工作?”   林跃放下酒杯,看着二人说道:“下个月我就要去德国了。”   “去德国?”   俩人一脸惊讶,看看良琴、苏梅、LUCY的表情,似乎三个女人早就知道他要出国的事,他英语那么好,不去美国去德国,啥意思呀?   “你不是说要留在国内发展吗?”成冬青还记得他在系主任课上的发言。   林跃说道:“我去德国也是为给同胞做贡献呀。”   “什么意思?”   “我的新工作是帮驻德领事馆做些文件翻译工作。”   “外交官呀?”成冬青吃了一惊。   “算不上,也就最普通的职员。”   “那也很厉害了,不声不响的,你小子可以的。”王阳推了他一下,端起酒杯:“来喝一杯吧。”   要说燕京大学的外语系学生,毕业后进入外交系统工作算是正常操作,关键是林跃被开除了,这样的身份背景,要进入体制,并且得到外派的工作机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耸耸肩:“清华大学一位教授推荐我去的。”   好嘛,这家伙的门路果然多,怪不得他完全不在乎被燕京大学开除,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什么时候和正常人一样过,学习、运动、眼界、音乐天赋、甚至在做伙夫这件事上,也有非人之能。   成冬青瞄了苏梅一眼,想起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一事:“你走了,苏梅怎么办?”   这句不合时宜的问话惹来一道杀人般的目光。   土鳖一下子蔫了,连抬头看心上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林跃说道:“她不是继续读研吗?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的。”   重点是这个吗?成冬青想听的可不是这个,然而抬头看看苏梅,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温度,又把想问的,想说的吞了回去。   “干嘛呀,怎么停了,来,咱仨走一个。”   王阳一看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从桌子底下拿出两瓶啤酒,起开后给两人满上。   他是真怕了。   林跃这个自带泡妞儿光环的家伙,把孟晓骏逼成精神病不算完,现在成冬青也快给他整阳痿了,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关键是吧,要是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也没干出格的事,说出格的话啊。   这TM才是诛心的最高境界呢。   ……   孟晓骏走了。   林跃也走了。   王阳在报社上了没半年,撂挑子不干了,又过起以前游手好闲的日子,时不时地跑到成冬青的宿舍里蹭吃蹭喝。   不过有一件事王阳十分不解,那就是土鳖天天哭穷,按道理讲,燕京大学在职老师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不该这么拮据才对。   土鳖的说法是读大学的时候,他妈借遍了整个村庄,现在连本带利都由他来还,新入职的教师工资又低,哪有多余的钱去挥霍。   这么说也有道理,一般人听后九成选择相信,但是王阳属于不相信的那一成人。   反正他的时间很富裕,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明白了,这个成冬青并不像给人的第一印象那么老实,他把一部分薪水给苏梅花了,也就是说林跃走后他对苏梅动了歪心思。   可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货坏都坏得那么蠢,苏梅开始学德语了,她想干什么?傻子也明白。不过德语书籍比英语书籍难搞,而且语法复杂,发音比较拗口,再加上还有法律专业的硕士课程要兼顾,苏梅学得很吃力。   成冬青呢,去抄德语专业学生的笔记,还会收集常见的问题去求教德语的老师解答,“开小灶”当然不能白开,就算不用钱表示感谢,肉呀、酒呀什么的总不能少,那些对学德语有帮助的书籍也得掏钱买……他把钱都用在这种事上了,当然会哭穷,会不够用。   你说他拿这些东西给苏梅吧,还不说是自己花钱买的,说是林跃被学校开除后什么也没带走,参考书呀、笔记呀,都在他那儿呢,所以他这是借花献佛。   苏梅知道林跃在那一届外语系学生里是公认的不务正业分子,本专业的课从来不上,倒是对法语、德语、俄语这种小语种比较感兴趣,而且林跃确实把电视机、录像机什么的都留给了成冬青,所以她不仅欣然接受了馈赠,还很珍惜那些所谓的“林跃的书和学习笔记”,并容忍了成冬青不是一次性都给她,而是循序渐进,跟随德语专业大一学生课程走的进度一点一点往外拿。   王阳快被他气死了。   感叹世上怎么有这种人,特么的这操作骚断腿,你说他想要趁虚而入追到苏梅吧,结果做得这一切都是在为林跃助攻,你说他不为自己吧,一次一次接触苏梅,不就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嘛。   王阳跟林跃是好兄弟,当然不可能帮成冬青追苏梅,但是看着那小子为了苏梅不惜犯蠢,又忍不住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当然,他也能理解成冬青。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是一种爱她就希望她能幸福的舔狗精神。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王阳降低了去成冬青那里蹭饭的频率,这毫无疑问令土鳖少了很多压力。   这种情况一持续就是3年。   苏梅硕士毕业后去了德国,成冬青为了挣钱开始当家教,不过跟电影里的情节不同,他是被王阳说动了,而王阳的点子来自林跃,他说他既然不习惯被人管,那就自己当老板,现在国内不是掀起一场出国热吗?搞外语教培应该很有前途,何况LUCY也能帮到他。   林跃并不知道LUCY嫌弃他烂泥扶不上墙,一气之下收拾行囊回了美国的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点子不错,拜他的点子所赐,王阳可以每天吃一顿肯德基。   王阳冒充燕大毕业生办补习班没事,成冬青给人做家教不成,因为他被人举报了,举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林跃弄进监狱呆了半年多放出来的聂伟明。   是,聂伟明也被开除了,不过当教务处副主任期间经营的关系网还在,不能再当学校老师了,但是还能趴在这颗大树上吸血呀,比如在里面开小卖铺,卖参考书什么的,当年一心要把林跃踹死,自然有做过背调,知道成冬青是林跃的好哥们儿,偶然撞见成冬青给高中生做家教,哪里有不检举揭发的道理。   于是成冬青也步上两个好哥们儿的后尘,给学校当成鸡杀给猴子们看。   如同电影里一样,成冬青被王阳一番耻笑,最终选择落草为寇,他的踏实肯干弥补了王阳的懒散,俩人算是一组好搭档,补习班行情看涨。   然而也只是看涨,论竞争力并不比其他英语补习班强多少,王阳呢,是个小富即安的性子,能每天到肯德基吃鸡就满足了,成冬青不一样呀,在见识到办补习班能挣到几倍于教师薪水的钱后,他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为怎样才能扩大规模,提升影响力,增加学生的问题伤脑筋。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跃回国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哥们儿我升官了   傍晚,王阳的狗窝里。   床上是乱丢的《PLAY BOY》,都是几年前林跃给他的,有的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还有的丢了好几页,连扉页的性感女郎都只剩脖子上面的部分,俩人被燕大退学后,珍妮还会不时邮几本杂志过来,不只有色情杂志,还有DC的漫画什么的,用林跃的话讲,都怪珍妮喜欢蝙蝠侠,其实漫威更符合中国人口味。   自从林跃去了德国,珍妮就不再寄杂志过来,王公子也少了许多期待。   至于LUCY,她连带他回国都嫌多余,自然不可能念旧地帮他寄色情杂志,有时候王阳也会怀疑,美国大妞儿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林跃走了跟他分手,会不会是……这俩人背地里有一腿?   “嘿,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王阳摇摇头:“倒是你,怎么飞了十几个小时?这么晚才到?”   “地理课体育老师教的?”林跃说道:“时差啊。”   王阳敲着脑袋说道:“忘了,忘了。”   “上次通电话,你说在和成冬青合办补习班?”   “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我没想到你们的进度这么快。”   “这都是拜聂伟明所赐,现在成冬青和我们一样,都是名留校史的男人了。”   王阳说起这件事,一脸的幸灾乐祸,在他看来什么叫哥们儿,有福同享不是关键,同病相怜才重要,就像同袍同嫖同学的设定里,同嫖不算什么,同嫖还一起进去了,那才是铁打的交情。   以前的黑白电视机已经换成了彩色电视机,中央电视台的台标是蝴蝶标,主持人正用情绪饱满的声音介绍中德两国在经济合作层面取得的新进展,在相关人员的努力下,德国企业承诺未来三年内会将一批先进的数控车床及使用技术交付中方合作企业,并签订了人才方面的培训和交流协议,上级领导表达了关切之情,以及对相关人员努力的肯定。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成冬青呢?”   王阳说道:“去接学生了,有几个新人不认识路。”   林跃又问:“那你们的教室呢?”   “看见斜对面那个木工作坊没有?没生意的时候就在那里教,老板要是忙呢,我们就去肯德基,要说这美国老爷爷呀,那是环境好,服务好,广告效果也好,点两只鸡块可以坐上一天,完全不用担心被赶出去。”王阳带着他走到阳台边,非常没有公德心地把晾在阳台上仅余一只的袜子丢下去。   对于他的行为,林跃做一脸困惑状。   “哦,成冬青的。”   成冬青的?既然是成冬青的袜子,他不是更没资格随便丢弃吗?   “别老说我呀,说说你在德国的生活吧,那么急,昨天打电话说回来,今天就上飞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啊,我这么踏实稳重的人,怎么可能惹事。”林跃笑着转移话题:“我这不是升职了吗,就跟领导请了个假,回来看看你们,顺便探望一下在山西老家的父母。”   王阳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他的说辞也没问题,毕竟一走就是三四年,连春节都没回来,也是时候归国一聚了,不然好哥们儿都生分了:“你说升职?升什么职了?”   林跃说道:“三等秘书吧。”   “秘书?才三等?”王阳一脸不屑,不说“秘书”俩字一听就很LOW,居然还是三等,这所谓的升职也太水了吧。   林跃说道:“你知道外交官的等级划分吗?”   王阳转过身,后背倚着阳台,手肘压着阳台上边沿,冲他摇了摇头,等候解答。   “首先呢,使领馆里会有一些实习生,就是做点打杂的活,熟悉一下事件处理流程,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实习生转正后就是一般职员了,工作范围更加广泛一点,比如影印、翻译不重要的文件,去外面跑跑腿,之前我去的时候就处在这一级别。”   王阳点点头以示了解。   “一般职员上面呢,就可以说是干部了,等级依次往上,有随员、三等秘书,二等秘书、一等秘书,参赞和副总领事,再往上嘛……”林跃没有说,话锋一转:“如果非要跟国内体制做一个参照,三等秘书……相当于正科级吧。”   干部嘛,王阳没有当过,不过家里有亲戚在区里工作,偶尔也跟朋友聊起,知道地方上乡镇的镇长、县农业局、水利局什么的局长,都属于正科级干部。   “不是吧,爬的那么快?”   “快吗?”林跃说道:“燕大和清华的毕业生,只要能进入部委工作,工作积极一点,三四年升一个正科没问题吧。”   “你也说了,前提是燕大和清华的毕业生,可你不是呀,你就是个高中生。”王阳用满带怀疑的语气说道:“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   林跃正跟这儿打马虎眼的时候,房门由外面打开,成冬青穿着一件牛仔外套走进来。   “一走三四年,昨天说回来今天就到,你也不给我们准备一下的时间。”   土鳖走到林跃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道:“打算在国内呆几天?”   “一周吧。”   “那还差不多。”   成冬青松了一口气,来找他和王阳补习的基本上都是各大高校要参加托福考试的学生,后天就有一场,补习课别说推掉,连往后挪几日都不成,不过林跃有一周假期就不要紧了,考试结束后三个人可以好好地聚一聚,玩一玩。   “过两天我还得回家一趟。”   林跃的回答打断了他对未来一周的美好展望。   “你说你就不能多呆几天嘛。”   林跃耸耸肩,扁扁嘴,一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表情。   这时王阳好像听到什么,回头往对面瞄了一眼,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成冬青,黄玲在下面叫你呢。”   “哦,我过来这里就是打招呼的,得去给他们上课了,你说这群学生,大学课堂上不知积极为何物,不是睡觉就是看课外书,到了补习班呢,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生怕注意力不集中,漏掉重要的知识点。”   “那是因为补习班花的钱比大学学费平均到一课时贵很多。”   “我倒是觉得他们是害怕托福不过。”   林跃打断两个人的讨论,看看对面的木工作坊:“走吧成老师,让我也听听你的课。”   “不是吧……”成冬青一副你很无聊的样子。   “走啦,走啦。”   林跃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推着成冬青离开房间。   ……   半个小时后,林跃走出木工作坊,看着满天星光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两口,早在王阳介绍补习班的情况时,他就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因为聂伟明的举报,成冬青1988年初就丢了教职跟王阳合办补习班,现在半年多过去了,如果按照电影里的进度,他们早该占了废弃工厂的厂房,招了上百号学生了,可是现在呢,就大猫小猫两三只,完全不成气候。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听完成冬青的课,他懂了,这货讲课缺少激情,跟大学时期没两样,做生意讲究口碑效应,你讲的好,一传十十传百,学生数量会迅速膨胀,你讲的枯燥无味,怎么可能在一堆托福补习班里脱颖而出?   时机这东西,稍纵即逝,如果不能抓住赴美留学潮的红利把规模做大,一旦错过风口,成冬青和王阳要想把新梦想做大做强,就难了。   当然,有他的帮助,这两个人干点什么都能发财,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不愿意让这两个人觉得是依靠他才成功的,试问那些有名的富豪,最喜欢讲的故事是什么?或者说人生骄傲是什么?   没错,白手起家,艰苦奋斗,打下一片基业。   都说男人最迷人,最宝贵的财富是自信,他不希望成冬青和王阳的自信是他给的。   但……该怎么做呢?   烟快吸完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论什么叫软饭硬吃   林跃走到王阳跟前,搂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完事俩人走到作坊门口,朝着一边往移动黑板写字一边讲解语法的成冬青招手示意。   课程暂停。   三个人在外面嘀咕一阵后,林跃踩着一地木屑进入房间。   二十分钟后,里面响起和成冬青风格迥异的教学法。   “abscond,逃跑的意思,其实不瞒大家,我这次是从德国逃回来的,对,‘我不死扛着’abscond,逃跑,逃避。”   “哦,今天没有女同学在,那我们再学一个纯爷们儿词汇,bitch,什么意思呢?都知道吧?对,婊子,骂人的话总是一学就会,这一点无论是中文、日语、还是英法德语,都通用哦。记住了吗?记得不要告诉成老师的女同学,不然她们会骂我臭流氓的。”   “什么?再来一个,你个小坏蛋,坏蛋,捣蛋鬼,monkey,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好吧,那就再来一个,ballbreaker,ball球,breaker破坏者,破坏‘球’的人……没错,母老虎,希望同学们以后不会有这么痛苦的领悟。”   哈哈哈哈~   讲台下面响起一片食髓知味的笑声。   王阳在外面看呆了:“他……他可真敢说呀。”   是,这挺下流的,不过拜下流所赐,这些词汇在嘻嘻哈哈中印在了脑海里,而且细思一下还能博人一笑。   成冬青没有说话,因为他在反思。   每次他走到讲台上,学生们是怎么做的?强打精神,甚至不惜给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到了林跃这里呢,学生们一点睡意都没了,你可以说大家都是好色之徒,也可以讲那些异域见闻十分有趣,跟听故事一样,反正结合情景带出的词汇比单纯用粉笔写在黑板上更容易叫人记住。   这是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上大学的时候,他的英文水平就不如林跃,没想到毕业以后当了四年老师,结果在教学生学英语这件事上还不如一个德国回来的外交官。   一个小时后,学生们带着收获的喜悦离开了。   王阳碰碰林跃的胳膊:“行啊你,挺会教书的啊,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干?现在不都流行下海经商吗?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   “缺人手啊?”   “缺你这种能说会道的人手,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能贫呀。”   “我那是懒得和孟晓骏争。”   “得了吧你。”   王阳揶揄一句,表情突然一变:“也不知道孟晓骏在美国怎么样了。”   这边林跃一走三四年未归,那边孟晓骏飞美国后也再没回来,期间双方倒是通过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混得还可以。   成冬青本来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听王阳提起孟晓骏,忽然想到追随林跃脚步前往德国的苏梅。   “林跃,苏梅不是去找你了吗?她……最近怎么样?”   “唔,挺好的,就是工作比较忙,可能今年春节会回来吧。”   林跃不知道走后发生了什么,王阳心里清楚的很,生怕成冬青无法压抑情绪,说出煞风景的话,赶紧走到中间一拍俩人肩膀:“课也上完了,天也黑了,怎么样?去喝两杯?”   “好啊。”俩人异口同声道。   ……   第二天王阳借了一辆破捷达,带着林跃去了一些这两年发展比较快的地方,完事找了家像样的饭店,和几个留在燕京工作的同学聚了聚。   下午回宾馆的路上,林跃拿出一个小册子,一路走一路写,王阳以为他在记同学们的联络方式,便没往心里去,晚上又拽着林跃去迪斯科舞台玩了一会儿。   到了第三天,林跃该回山西老家了,俩人把他送到火车站,这时他把昨天走走写写的小册子交到成冬青手里。   而王阳终于知道他在写什么了,那并不是同学们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   “做人就是累,不然怎么能叫人类。”   “活20年了,现在知道:能代表秋天的,是落叶。能代表冬天的,是雪花。能代表春天的,是花朵。能代表夏天的,今晚不点蚊香你就知道了!”   “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刚刚看到一对情侣在路灯下吵架,男孩为了挽回芳心,居然跪了十分钟。没骨气,真TM怂,我当年可刚烈了,足足跪了一个通宵!”   ……   “软饭吃多了,慢慢就习惯了,你们这种没夫人保护的人是不会懂得。”   成冬青翻了翻小册子,里面写的都是类似的内容。   “这什么东西?”   林跃说道:“段子。”   “段子?”   “你不是嫌自己上课枯燥无趣吗?只要能把这些段子融会贯通,你就是燕京城最有趣的英语老师。”   林跃冲他眨眨眼,得意地笑了笑。   是,有的人天生具备幽默感,但这并不能说明搞笑必须依靠天赋,二十年前德云社的郭老师不也是人在闹市无人问嘛,所以得下功夫,只要肯学,总会有进步。   而且后世无数例子证明,活用段子,电影有票房,小说有读者,网红有粉丝。   那天给学生们上完课,他回去后认真地想了想,电影里成冬青知道自己被学校开除后豁了出去,选择以自嘲的方式来快乐教学,这里跟苏梅的恋爱经历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那怎么办呢?   对,段子,只要成冬青可以活学活用,改变目前状况绝对不是难事。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的,不想当校长的土鳖,不是一个好老师。”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提着给父母带的礼物上了火车。   成冬青看着列车员把门脚踏板拿开,站到车厢门口,伴着下课铃一样的响声,火车缓缓开动。   “你说他是从哪儿收集来的这些段子?自己想的?”   王阳瞪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   成冬青碰了一个软钉子,没奈何,只能放弃这个问题。   俩人回去后一个认真记忆册子里的文字内容,尝试跟托福考试常用词汇结合,一个继续不务正业。   两天后,王阳给学生们模仿成冬青成老师读大学时期的日语发音时,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两个人见到了在燕京邮电大学外面的电线杆上贴小广告的成冬青。   “苏……苏梅……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年后再次见到喜欢的人,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还……还有良琴,听……听小美说,你去年辞掉了燕京日报社的工作。”   苏梅寒着脸一声不吭。   良琴倒是挺有耐心,点头说道:“没错,我去年辞去了燕京日报社的工作,比苏梅晚一个月去了德国。”   “你……也去德国了?”这是成冬青没有想到的,虽然挺符合逻辑的。   这时苏梅说话了:“还不是因为那个王八蛋说三年就回来,幸亏我没有完全相信他的鬼话,课余时间自学德语,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讲,不过咬牙切齿又情难自禁的表情让王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四年前在“歌舞世界”喝酒那会儿,林跃说去德国做外交官两个女人表情如常,原来是承诺三年必回。那时苏梅刚好考上硕士,良琴那边呢,又希望他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进入体制,以后有一个好出路,毕竟他没有燕京大学的毕业证嘛。   事实证明这家伙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主儿,说好的工作满三年就调回来,结果呢?别说调回来,过年都没见他回国。   还好,因为有林跃被退学后失踪的前车之鉴,苏梅未雨绸缪学了德语,完事儿俩人去了德国。   嗯,既然他不回来,那她们就去德国找他……反正使领馆就那么几个。   成冬青望苏梅说道:“那你们找到他了吗?”   “找是找到了,不过……”   苏梅面带犹豫看着良琴,不知道该不该说。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骚断腿的林跑跑   良琴沉吟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来说吧。”   苏梅吧,怎么说呢,一向不善言辞,或者说不太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她讲的话可能会让王阳和成冬青误会,而且看得出来,成冬青对她的情绪很复杂。   “这事儿得从我去德国说起……”   良琴组织一下语言,娓娓道出一席话。   五分钟后。   王阳明白林跃为什么在课堂上讲解“abscond”这个词了,还跟学生们说他是逃回来的,之前认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一点不假,丫还真是逃回来的。   苏梅硕士毕业都一年了,良琴参加工作三年多了,俩人都多大了?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五,放在国内家里人早就张罗着结婚了,毕竟是女孩子嘛,常言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林跃等得起,她们等不起。   所以在那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俩人私下里一商量,逼宫吧,公平竞争,让他二选一,这样也不用耽误另一个人的青春。   可是呢,甭管她们俩如何旁敲侧击,如何拐弯抹角,林跃就是不做反应,该吃吃,该喝喝,该对俩人好就对俩人好,这半年来带她们几乎游遍德国,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毫不客气地讲,这半年时间是她们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半年。   就有一点,这货的口风特别严,而且总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对于她们两个,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跟有人站在牛背上,拿杆吊着一捆上好的草料,看似近在眼前,实际情况却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有一段距离。   一周前,俩人火了,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并达成了一个共识,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么下去,就算是用逼的,也要让他做出选择。   为了让林跃和自己没有退路,俩人闹到了单位,连领导都被惊动了。   你说他如果始乱终弃,婚内出轨,规章制度和管理办法可以用上,但是现在两个女人倒追一个男人,还是从国内追到国外,怎么罚?没有正当理由罚呀?怎么劝?这种事劝管用的话,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领导给出的办法是,考虑到林跃出国后还没有像样的假期,便承诺给他十天半月时间,尽快处理好感情方面的问题,之后才能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上。   他当时答应的挺好,会好好考虑一下,然后给出俩人答案,结果第二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这家伙做飞机回北京了,想着再不能让他就这么逃了,俩人也第一时间订好机票回国,继续逼宫大业。   要说林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会去谁那落脚,答案显而易见,于是俩人下飞机后直接找到王阳的狗窝,不过遗憾的是林跃前天就离开了。   听完良琴的讲述,王阳特别郁闷。   你说那小子乐此不疲地游戏于两个女人之间也就算了,偏偏还要阴恻恻地秀他跟成冬青一脸。   他算是明白小册子最后一页那个段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了——“软饭吃多了,慢慢就习惯了,你们这种没夫人保护的人是不会懂的。”这是讽刺俩人没女朋友呢。   当然,最可怜的人还是成冬青,为了这家伙,心爱的女人从燕大追到清华,从学校追到社会,又从国内追到国外,再从国外追回国内。这简直……只能说一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苏梅并不在意王阳和成冬青的想法,确认林跃昨天已经回老家后,同良琴对望一眼:“走吧。”   “你的意思是……”   “没错。”   良琴:“……”   她猜到了苏梅的心思——继续追,去林跃的老家,山西大同。往老家跑?往老家跑更好,只要把他往屋里一堵,当着他父母的面让他选一个,那时节他还能避而不答吗?且不提来自她们的压力,他的父母就得给他好好上一课。   “这是不是……有点儿……”   苏梅什么性格?认定一件事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去干,良琴不行,准确的说她想得有点儿多,总觉得追去山西太过了,要知道甭管林跃选谁,他的父母将来会是被选择的那个人的公婆,虽然改革开放了,观念更新了,可是农村毕竟是农村,两个姑娘追上门去要做儿子的女朋友,老两口会怎么看她们?会不会觉得她们不够矜持?   “有点儿什么?他就是知道我们会这么想,才一溜烟儿躲回老家的,良琴,事到如今你再不豁出去,等他休假结束回到德国,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在这件事上,领事馆又不会长腿走掉,林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她们能继续去闹吗?一次两次领导可能担待,次数多了,林跃的工作八成得黄,这是她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这几天是最好的窗口期。   良琴踌躇一阵,最终点点头,答应了。   再次达成共识,俩人出言告辞,成冬青和王阳挽留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坐上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赶紧给林跃打电话,把苏梅和良琴追过去的消息告诉他。”   “打电话?你开玩笑呢?他家哪儿有电话呀。”   1988年,大城市一般家庭都安不起电话,更不要说农村了,一个乡镇能有一两部就不错了。   王阳说道:“你傻呀?你不会给乡镇机关打吗?”   “我看你才傻呢,我谁呀,打过去怎么说?人家凭什么听我的话。”   “他们当然不会听你的话,但是他们会听林跃的话呀,别忘了他的身份,外交部的三等秘书,跟地方上镇长同级,你就说……德国来的两位女士去找他了,目的是考察乡里的农业种植情况,要他做好接待工作。”   “这样也行?”成冬青想了想,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不去打这个电话?”   王阳说道:“我嘴笨。”   他嘴笨?他说他嘴笨!   成冬青无语极了。   “快去吧。”王阳在后面推着他往外面走:“大学里受了林跃那么多恩惠,现在是你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成冬青给他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悻悻离开,一面琢磨着怎么讲话才能唬住林跃老家的人。   ……   一天后。   大同火车站。   良琴和苏梅提着路上采购的礼品跟着人流往出站口走,附近的乘客对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可以得出不是本地人的结论。   尽管旅途劳顿,眼底带着疲惫,但这并不能够消磨掉俩人身上的锐气,用苏梅的话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一定要给丫逼到角落,不给出肯定的答复,绝不善罢甘休。   带着这份决然,两个人来了,然而才出火车站,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因为林跃就站在对面招揽旅客坐三轮车或者面包车的司机堆儿里,微笑着跟她们挥手。   他怎么知道她们要来?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不过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不能得到答案不重要。   “你怎么不跑了?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苏梅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附近经过的旅客和本地商户一脸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两女一男,猜测他们的关系。   林跃尴尬地笑了笑:“换个地方再讨论这个问题成吗?”   苏梅说道:“谁要跟你讨论,我们要的是答案,我还是她,选一个。”   周围的议论更激烈了,几个男同胞对他投去嫉妒的目光。   良琴晃晃苏梅的胳膊,小声说道:“你小声点,这里人太多了。”   苏梅也是被他搞了一肚子火儿,发泄出来后冷静不少,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宫不好,便没有坚持,跟在林跃身后上了那辆他从县里借来的拉达轿车。   车门一关,两个女人的目光汇聚在林跃脸上。   苏梅说道:“说吧,二选一,你要谁?”   “唉。”   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   苏梅皱了皱眉,心说又来,每次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掉链子,难不成这次又要逃避责任?   “你还是不是男人?”   林跃看看她,又看看良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逃避这个问题吗?”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跟孟晓骏打了一个赌。”   他跟孟晓骏打赌?   良琴目光微凝,皱着眉头看过去,从她选择不去美国的那一天起,便决定忘掉过去,对孟晓骏的事不闻不问,现在林跃主动提起这个名字,没来由心头一紧,生怕这个赌局是关于她的。   “十年,他说十年后跟我比一比,看我们谁混得更好,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是想在你面前让我难堪,如果我混得不如他,便可以挺直腰杆说你当初选错了人。所以……”林跃一脸为难:“我害怕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良琴说道:“这就是你逃避的理由?”   林跃说道:“没错。”   “……”   他又看向苏梅:“苏梅,你知道吗?你在燕京大学读硕士的三年,那些德语参考书和德语课笔记,它们根本不是我留给成冬青的,是成冬青跑到德语专业的学生和老师手里求来的。”   一句话说的刚才理直气壮的女人脸色大变,再回想一下当时成冬青的各种反常行为,她懂了。   成冬青欺骗了她,可要说恨,恨不起来,喜欢呢?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思来想去,心里唯一的情绪,应该叫感激吧。   林跃说道:“所以你看,成冬青能为你做到这般地步,我呢?我为你做了什么?所以我很纠结,时常扪心自问,如果我们在一起,能向成冬青那样对你好吗?如果我们在一起,以后你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把我跟成冬青比较?”   这个问题把苏梅问住了。   林跃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这就是一个选择题,觉得豁出去就能得到答案,并且接受这个答案。你们行,我不行,因为我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又是一个很容易后悔的人,选择哪一个都会觉得愧对另一个,而且万一日后我们过得不幸福,我害怕自己会有如果选择另一个会不会好一点的想法,也害怕你们会有这种想法,所以你们不要逼我成吗?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时间一定会给出答案的。”   良琴惊讶于林跃和孟晓骏的赌局,苏梅茫然于成冬青的痴心,再给林跃一番抢白,俩人怂了,所有的气愤和决然都被连消带打,化于无形。   林跃看着失了锐气的两个女人,暗暗地给自己的演技点个赞,幸亏有【我是演技派LV3】,能够轻松自如地控制喜怒哀乐,不然他一定会笑场的,那时候的结果就不是被心疼,被理解,搞不好会被她们两个掐……不,捏死。   他想起之前教成冬青学生时讲过的一个单词,ballbreaker,哦,超酸爽。   要说尽快搞定二人,他有想过,但是总觉得针对这个主线任务的操作应该更骚一点,那么……应该骚到什么程度呢?应该怎么做呢?   “走吧,马上中午了,我先带你们去吃饭,这边的面食在国内可是一绝。”他发动汽车引擎,一面驶向马路中央一面说道:“知道吗?山西是全国范围内古建筑保存最好的省份,来一趟不容易,下午我带你们去逛逛。”   俩人沉默不语,还在想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   成冬青和王阳一直在等待,等待林跃从老家回来给他们一个答案。   后者揣着一份看热闹的心思,林同学不是牛嘛,上大学的时候就是系里的焦点人物,那情书收的让人羡慕,现在好了,这一屁股感情债看他怎么还。   而前者嘛,成冬青整个人变得很焦虑,不仅上课心不在焉,晚上睡觉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王阳对此表示理解,因为林跃如果选择苏梅,那土鳖就彻底没了机会,如果林跃选择良琴,土鳖的春天会不会来难说,不过冬天一定很快过去。   他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两周后王阳接到一个国际长途,是林跃打过来的,说仨人回去了。   回去了,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回德国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问题解决了。   他怎么做到的?   王阳想不明白,觉得把自己放在林跃的角度,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成冬青彻底萎了,一连颓废了半个月,直至收到一封来自德国的信。   是苏梅写给他的。   她说她知道了他在她读硕士的时候做了什么,很感激他的付出,不过感激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只能非常遗憾地说一声对不起。   与信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条手打的蓝色围巾。   以前苏梅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就非常冷淡的那种,现在她亲手给他织了一件围巾,成冬青高兴极了,不仅心情好起来,干劲儿也有了。   就那条围巾,出门戴着,上课戴着,贴小广告戴着,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摘下来,因为害怕溅到油渍弄脏了。   拜林跃所赐,成冬青学会了讲笑话,他甚至会把王阳和LUCY交往时那些丢脸瞬间拿到课堂上讲,只为让学生们能够对相关单词和短句加深理解。   而王阳也不示弱,把狗窝里的家电搬到讲课的地方,一面放那些好莱坞大片,一面做讲解,偶尔还会揭成老师的短,模仿土鳖读大学背电影台词时的日式发音,每次都会引起哄堂大笑。   于是乎,成冬青失去了自嘲他的爱情的本事,却收获了吐槽哥们儿的能力,俩人在学生面前开启了相爱相杀的教培人生。   学生越来越多,口碑越来越好,肯德基和木工作坊已经无法容纳来学英语的学生,跟电影里一样,成冬青趁虚而入,无比鸡贼地占用了一座废弃工厂的厂房,薅了一把主义的羊毛。   与之相对应的,手里的钱也成捆增加,俩人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拿起大哥大,还雇了几个职员,甚至把废弃工厂装修一番,隔出男女生宿舍,大礼堂、老师办公室……   ……   转眼六年过去。   时间来到了1994年。   又是春夏之交,燕京大学的毕业生忙,老师忙,未名湖里的荷花忙。   呼~   随着客机起飞的声音,孟晓骏走出连接通道。   大厅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内容是来自德国慕尼黑的柏龙啤酒厂的技术人员来到中国考察,他们调研了山西大同的气候、海拔和水土情况,准备与云冈啤酒厂展开深度合作,以求借此机会打开内地市场,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孟晓骏对于这样的新闻完全没有兴趣,看了两眼后便收回目光,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推着行李箱往外面走。   今年是他出国的第十个年头,之前和成冬青通电话时,土鳖极力邀请他回国看一看,说现在的首都已经大变样,还说他再不回来,自己跟王阳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因为成冬青的盛情邀请,也因为心里的那个结,他回来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跟林跃打赌,看十年后谁混得好,他认为自己身处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一定会比留在国内发展的人混得好。   林跃怎么回答他的?   十年算什么,给他二十年!   他把这当做林跃的嘲讽,在心里记了十年,虽然距离赌局结束才过去一半,但是“十年”这个日子是他定的,也是时候回来一趟,看看林跃和良琴的情况了——在美国的这几年,出于自尊,他从来没有找王阳和成冬青询问林跃的情况。   离开航站楼,往前走没多远,他便看到倚着奥迪车,张开手臂做欢迎状的成冬青,这货除了比以前精神一点,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打扮还是那么土鳖,差了王阳一个世纪。   三人寒暄一阵,成冬青把他让上车,朝市中心驶去。   孟晓骏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话。   王阳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问林跃的情况?”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人在美国,刚洗完盘子   要说孟晓骏在国内的牵挂对象,父母还在其次,良琴和林跃才是重点,因为这两个人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并非天之骄子的事实。   对于这一点,成冬青也是心知肚明。   1962年生人的他今年已经32岁,再加上当校长这几年积累的人生经验,土鳖如他,亦能够察觉孟晓骏听到“林跃”这两个字时眼睛深处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对此很熟悉,因为当年苏梅前往德国时,他看着她的背影也是这般表情。   “提他干什么,他又不在这里。”   孟晓骏还想掩饰,但是架不住王阳挑逗:“你真不想知道他现在做什么?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是我们多管闲事。”   “哎,你们……”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王阳说道:“你去美国不久,他也出国了。”   “他也出国了?他不是要留在国内发展吗?”   孟晓骏从未忘记令良琴改变主意的那堂课,现在林跃居然出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的脸?   成冬青说道:“他出国也是在国内发展。”   孟晓骏一脸茫然,不明白成冬青说这话什么意思,都出国了还在国内发展?闹呢!   王阳抬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红灯:“因为他现在是一名外交官。”   “外交官?”   “对,外交官,驻德国领事馆的二等秘书。”   孟晓骏懂了,是,外交官的工作地是在国外,但是职能的变更由国内决定,所以别看他现在国外,但是事业确实位于国内。   “二等秘书嘛……”   跟成冬青这种土鳖不一样,孟晓骏在外国生活了十年,对于外交系统的人员架构了解不少,二等秘书,一般为副处级,放在燕京这种一块板砖丢下去砸到十个人九个是干部的地方自然上不了台面,可要是放在地方,那是和副县长、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一个级别的公务员。   孟晓骏的脸色有点难看,完全没有想到林跃被燕京大学开除后还能有这样的发展,十年时间就混到副处级了,燕大、清华的优秀毕业生也就这水平了吧。   他这正要说点什么,王阳一脚刹车闷下去:“到了。”   孟晓骏扭脸看向窗外,只见远方一片荒芜,残垣断壁中立着一块牌匾——成阳英语学校,再往前是一条清理干净的走道,院子里还有一组很长的水槽,旁边悬挂的晾衣绳上是一件件洗过未干的衣服。   是,从外面看这所学校又破又旧,不过比较附近杂草丛生的其他厂房废墟,确实称得上精心打理过。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成冬青说道:“你不是说家里有个规矩,出远门回来一定要先理个发再进家门吗?剪刀什么的都在我的房间里,而且我想让你看看学校的情况,给我们一点意见。”   王阳推开车门走下去,看着后车厢坐的孟晓骏:“走吧,孟海归。”   这个词还是林跃发明的,被他活学活用了。   孟晓骏跟在成冬青后面走出车厢,朝前面的所谓学校走去。   先去成冬青的房间理了个发,又到学生们学习的地方和住的地方看了看,孟晓骏想起一个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王阳告诉他整个校区住了近2000人,都是立志出国的大学生。   孟晓骏不由得感慨万分。   奥迪车、大哥大、数以千计的学生……   财富和事业,成冬青和王阳都有了,这似乎印证了林跃在课堂上说的话——对比国外,国内机会更多一点。   孟晓骏很不甘心,然而又能怎样,王阳、成冬青、林跃,前面两个是英语学校的校长,林跃是副处级外交官,他呢?他在美国混成什么样了?   一开始是助教,完事很突然地被辞退了,抢走他工作的人居然是燕京大学的校友,离开前他怎么对那位教授说的?一个喂小白鼠的工作居然要硕士学历?这是对人才最大的浪费。   在那边,一所大学的助教,说开除就开除,国内呢?只要不犯大错,没人可以让你卷铺盖卷走人,最多就是靠边站,无法升职,工资和福利绝对不会少。   很多人耻笑中国留学生去了美国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刷盘子,当年他带着对林跃的怒火坐在飞机上,也曾鄙夷过那些人,就像读书时说的那样,他是去干大事的,是要在二十年后用金钱、名声、地位把林跃踩在脚底,让良琴后悔的大人物,然而十年过去了,他居然沦落到去餐馆当服务员,还是连小费都没有的那种,领班偶尔会给他以美分为单位的奖励,那在他看来更像是羞辱。   所以,看到眼前一幕,他的心态有点崩。   接下来发生的事跟电影里差不多,孟晓骏不走了,专门负责签证模拟面试,因为他最熟悉美国,也知道签证官的思维方式,这是成冬青和王阳的软肋,有了他的加盟,“新梦想”的口碑才能更上一层楼。   王阳是个随遇而安和小富即安的人,这一点从他没有记恨孟晓骏举报林跃间接导致他被学校开除,只是揍了孟晓骏一顿就可以得到证明。   成冬青呢,被风吹起来的土鳖是什么?还是土鳖。   他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眼界,而这正是去过美国的孟晓骏所拥有的,从心怀梦想,立志做人上人的留学生,到小饭馆端盘子的服务生,他知道市场经济下的生存法门是竞争力。   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他想的都是如何把“新梦想”做大做强,从一个迎合时代被动建立的英语培训班,成长为一个批量制造留学生的企业。   五年后。   “新梦想”离开废工厂,搬进了新落成的教学楼,而成冬青也被誉为留学教父,登上了报纸的头版。   孟晓骏晃着那份印着成冬青头像的日报,眼望窗外感觉稳扎稳打,天下我有的时候,坐在会客厅里看电视的王阳突然“啊”了一嗓子,吓得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你们快来看,快来看呀。”   “怎么了?”   成冬青和孟晓骏一前一后走出来。   靠近北墙的29寸背投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大体内容是山西大汽代表团前往德国参观戴姆勒公司汽车生产线,并在相关人员斡旋下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准备以合资方式在大同境内建造奔驰汽车生产基地。   对于成冬青等人来讲,戴姆勒公司在国内投入多少亿美元不重要,能为当地制造多少工作岗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签协议的会议桌中间坐的那个人,他们认识,而且很熟。   林跃!   自从孟晓骏回到北京,加入土鳖成的英语学校,他们跟林跃就断了联系,他也不给国内打电话,他们打去德国,领事馆的人要么说他出差了,要么说他调岗了,总之一直没有消息。   王阳说林跃很可能是知道孟晓骏回国了,心里生气,选择跟他们断交。成冬青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林跃是不想让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为难。   反正无论有怎样的原因和考虑,再次见到林跃的脸,居然是在电视上,而且从新闻内容来看,这项对国内汽车制造业影响深远的合作,他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上)   “这家伙行呀,五年前二等秘书,现在一等秘书了吧?正处级?那不是跟县长平级了?”王阳环拢双手放在胸前,眼望电视机里的男人说道。   孟晓骏说道:“知道全国处级干部一共有多少人吗?两万多。”   王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成冬青说道:“我认为级别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做的事情。”   那可是德国戴姆勒公司,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汽车制造商,现在和大汽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准备成立一家合资企业来组建产业基地,且不提对方会带来怎样的科学技术,单单为老家创造的工作机会和税收,就足以令市长把他奉为座上宾了。   孟晓骏默不作声地站在二人身后,没有继续发表意见。   现在“新梦想”成为全国最大的私立学校,成冬青也得到一个留学教父的称号,他呢,作为“新梦想”三巨头之一,财富和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本以为能够稳压那人一头,可是现在嘛,真不好说。   钱林跃肯定没他赚得多,但人家是上过新闻联播的人呀。   孟晓骏并不认为自己违规了,有时候觉得当初的赌局挺有意思的。   林跃说要留在国内发展,却跑去德国当外交官,不过成就是在国内。   到了他这儿,他是这么想的,虽然从美国回来了,跟成冬青等人成立了“新梦想”,但是要衡量事业成不成功,得看他们往美国输送了多少留学生,换句话说,评判标准在海外。   所以俩人谁也没有违背赌约。   咚咚咚~   就在三人各有心思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成冬青扭脸喊了一声“进”,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走进来:“成校长,外面有一个女的找你。”   “女的?找我?”成冬青面露不解。   王阳乐了,一脸揶揄地道:“成冬青,没想到你也有开窍的一天呀。”   土鳖成1962年生人,今年1999年,他都37岁了还没结婚。   是,他是很土鳖,但是一身铜臭味的土鳖可是稀缺品,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往上扑,可这家伙呢?仿佛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很多学生无法理解,以为他心理上有毛病。   是,他是有毛病。   王阳很清楚他的毛病在哪里——他忘不了苏梅。   成冬青没有回应王阳的调侃,问胖子:“是中国教育报的记者吗?不是叫她晚一点儿来吗?”   胖子说道:“不是,她说她叫苏梅。”   “苏梅”两字一出口,好比在平静的水面丢入一块巨石,成冬青整个人都懵了。   “苏梅?她怎么来了?”王阳很快反应过来:“快,请她进来。”   这五年来,不只林跃没有联系他们,苏梅和良琴也是杳无音信,谁能想到她这么不禁念叨,刚刚因为林跃联想到她,扭脸就找上门来。   胖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会客厅,不到半分钟带着一个穿泡泡袖T恤的女人走进来。   没错,是苏梅,虽然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许多痕迹,但是那张脸,成冬青永远忘不了。   “苏梅……”   然而她只叫出这个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因为苏梅的右手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长得眉清目秀,跟以前林跃给他们看的小时候拍得黑白照有七八分像。   男孩子是……?   这同样是王阳和孟晓骏的问题,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了答案。   “成冬青,王阳。”   苏梅看向孟晓骏,没有叫他的名字,看来还在记恨他当初给教务处写举报信导致林跃被开除的事。   王阳说道:“苏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去机场接你。”   苏梅摇了摇头:“这次回来的挺急的,谁也没有通知。”   这时站在他旁边的小男孩儿晃着她的胳膊说道:“妈,我渴了。”   他一说渴,成冬青赶紧去自己桌上拿杯子,然而手捂住白瓷缸的盖子才反应过来,又去翻抽屉,找出一个没用过的玻璃杯,在饮水机接了半杯水递给他。   “谢谢叔叔。”小家伙很有礼貌地道谢,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成冬青没有在意他并不标准的中文发音,待他喝完接过杯子:“还喝吗?”   小家伙摇摇头:“不喝了。”   “你叫什么呀?”   “我叫林一。”   林一,果然姓林,成冬青起身看着对面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尴尬一笑:“他是你和林跃的孩子?”   苏梅点点头:“对。”   成冬青说道:“长得真像。”   “见过他们爷俩的人都这么说。”苏梅温柔地抚摸着林一的后脑勺,满眼溺爱。   “你呢?结婚没有?”   成冬青摇摇头:“还没。”   苏梅不说话了,场间气氛有些尴尬。   “站着干什么,坐,快坐呀。”王阳意识到这样不行,赶紧出来打圆场,把苏梅让到旁边的沙发上,完事离开办公室,准备去楼下买一些水果和零食给小孩子吃。   孟晓骏没有离开,即便沙发上的女人很不待见他。因为他在思考一个问题,现在苏梅和林跃有了孩子,那么良琴呢?良琴哪儿去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家伙对她始乱终弃?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她现在哪里?是否后悔当初没有跟他去美国?无论是念及旧情,还是想要当面问她后不后悔,以抚慰自己这么多年的不甘和纠结,他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知道良琴在哪儿的冲动。   “良琴呢?她现在哪里?”   这同样是成冬青的问题,毕竟上次林跃回国就是因为两人逼宫所致,是,林跃选择苏梅令他十分伤心,但是想想良琴,也挺可怜的,因为她为了林跃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孟晓骏,还把最美好的青春给了前者。   总而言之,无论林跃选择谁,另一个都会被伤害,可是……如果林跃选择良琴,如果苏梅同意,他愿意做那个接盘侠,孟晓骏就不一样了,让一个那么骄傲的人吃回头草,可能吗?   苏梅抬头打量孟晓骏一眼,依然没有说话,把林一往怀里一拉,问他热不热,想不想吃冰淇淋。   小孩子不懂事,却也能够看出妈妈对那个姓孟的男人没有好感。   便在这时,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咔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王阳的脸出现在几人视野内。   他说下楼去买水果和零食,结果上来的很快,而且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   就在成冬青准备问他怎么这么快就上来的时候,对面闪出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走进办公室。   “良……良琴……”   对比苏梅几乎没有一点改变的高冷,良琴在原有的温柔上多了一股子贵气,似乎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活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叫做艰难的伤病。   孟晓骏听到这个名字,顺着成冬青的目光看去,跟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不由有些失神。   算起来从1984年离开到1999年,已经过去15个年头,难免有种岁月悠悠,不胜唏嘘的感觉。   “良琴。”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打了一声招呼,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有点丧,再然后,他注意到成冬青的目光,视线跟着往下移动,在王阳和良琴错开的夹缝间看到了一张圆乎乎的小脸。   一个小女孩儿的脸。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下)   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头上扎着HELLOKITTY的发卡,脚下是白色凉鞋,怯生生地看着里面的人。   面对成冬青的疑问,王阳解释道:“我刚到楼下就看见她在跟前台说话,便把她们带了上来。”   “良琴,她是……”   孟晓骏指着小女孩儿,眉宇间噙着非常复杂的情绪。   良琴把怕生的小女孩儿往身边拉了拉。   “我的女儿,林双。”   林双?林一?   这两个名字……孟晓骏晃了晃,如遭重击,脸色苍白。   难怪她看起来很像那个家伙。   一直不曾理他的苏梅站了起来:“你想的没错,林双是他和良琴的女儿。”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这也是往伤口上撒盐。   孟晓骏无法接受眼前一幕,何止是他,王阳和成冬青也是同样的心理,开什么玩笑,俩孩子都是他的?良琴和苏梅都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这……这……怎么可能。”王阳小声嘟囔一句表示怀疑,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良琴和苏梅一人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苏梅没有解释这个问题,望良琴说道:“怎么样?”   “我去了所有他以前爱去的地方,都没有。”   良琴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这时林一晃着苏梅的手说道:“妈妈,都怨你,如果你没有吼爸爸,他也不会离家出走。”   成冬青和王阳惊呆了,这一家四口怎么看着那么和谐——她们表现的越和谐,他们的人生观就越崩溃,还有林一说的那些话,意思是林跃又跑了?   这家伙是离家出走专业户吗?干脆改名林跑跑算了。   孟晓骏终于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冲到良琴跟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良琴,我需要一个解释,告诉我为什么。”   成冬青特别理解他,因为俩人稍微有一点同病相怜。   孟晓骏和良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读大学时是系里系外公认的一对,两家父母也很看好他们。没想到在大四那年,良琴把他甩了,即便他不应该写举报信,即便这很无耻,但出发点是为了挽救俩人的感情。   好吧,错了就是错了,卑鄙就是卑鄙,良琴选择谁是她的自由。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够选择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家伙呢?   她宁愿和苏梅伺候一个男人,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这简直是对他最具恶意的否定。   “需要解释吗?”良琴看着他。   “不需要解释吗?”孟晓骏拼命约束内心乱窜的愤懑。   “我爱他。”   良琴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路。   “你们这是重婚,是犯罪。”孟晓骏指手画脚地道。   良琴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苏梅走到两人中间,盯着孟晓骏的眼睛说道:“我们没有结婚。”   没有结婚自然无所谓重婚罪。   但这不是问题关键,问题关键是这两个蠢女人愿意在知道他脚踏两只船的情况下,还不求名分地给他生孩子,这简直……简直无法理喻。   要知道她们俩都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绝对的聪明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王八蛋!”   孟晓骏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在门前来回走动片刻,一拳锤在西墙那张相框上,把玻璃砸得粉碎,里面那张成冬青和上届教育部领导的合影溅了数滴血珠,完事拉开房门重重一摔,走了。   成冬青拍拍王阳的肩膀:“问问他们三个到底怎么了,我去看看晓骏。”   苏梅给他的打击同样不小,不过因为俩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所以对比孟晓骏,抗性要高不少。   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王阳把良琴和苏梅让到沙发上。   “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别九年,再见二人已为人母,关键是林跃又跑了……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1988年,说来也是无奈,别人两口子吵架都是女方带着孩子回娘家,这三个人倒好,角色完全对调,他跑,她们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富婆倒追软饭小白脸的戏码呢。   苏梅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出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没有讲两个人为什么愿意不求名分跟他一起生活的事,只是讲了林跃离家出走的原因,她和良琴都没有跟他领结婚证,而孩子出生时虽然已经在德国拿到永居资格,但是按照林跃的意愿,没有为两个孩子办理入籍德国的手续,现如今到了上小学的阶段,需要这边的民政部门出一个证明,她就让父母帮忙操办,结果老两口这期间知道了她跟林跃没有结婚的事,要知道前几次回来过春节,俩人都是以夫妻身份相处的,老两口感觉情况不对劲,便以探亲的名义偷偷办好签证飞去德国,根据她以往给家里寄东西的地址找上门去,结果正赶上林跃带着两大两小出去吃饭,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从1980年到现在,他们认识快20年了,良琴和苏梅慢慢地接受了一夫两妻的现实,甚至觉得比一般的三口之家还要开心快乐……当然,除开跟儿子/女儿解释三人关系的时候。   当事人乐在其中,苏梅的父母无法接受,她好说歹说才安抚下父母不去林跃的工作单位闹,承诺今年春节一定拿着结婚证回家,把老人送走后,因为这件事俩人吵了一架,然后她们就找不到林跃了,找领事馆的人一问,才知道这家伙不声不响地请了长假,买机票回国了。   得,时隔11年,他又跑了。   俩人真是又气又急,气是因为如果单纯为了应付苏梅的父母,事情很容易解决,不就是一张结婚证吗,回国领一张就是,都这么过了十几年,两个女人的安全感已经不需要一张结婚证来保障,但是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话也不说就这么溜了。   王阳彻底傻眼了,说起林跃,他是真的很佩服,也是真的很无语。   这家伙究竟好在哪里,能让她们这么死心塌地,不求名分地跟着。   不过转念一想,林跃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且不提给家乡做的那些贡献,如果没有他,“新梦想”也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般规模。   是,这栋“高楼”是孟晓骏设计规划的,但地基是林跃打得呀,只不过俩人照顾孟晓骏的情绪,从未提过成冬青快乐教学的源头。   叮铃铃~   便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王阳皱了皱眉,有些不爽,不过还是走过去,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喂,你找谁。”   “……”   讲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把电话一放,回头看着良琴和苏梅说道:“人找到了。”   “什么?”   俩人都站了起来。   王阳重复道:“林跃……找到了,他好像……不是为了跟你们赌气离家出走的。”   苏梅说道:“不是跟我们赌气离家出走,那他为何不告而别?”   王阳说道:“他是担心告诉你们,你们会胡思乱想。”   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王阳想了想,没有解释:“走吧,我带你去找他,到了那里你们就会明白了。”   说完话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两大两小离开办公室。   孟晓骏和成冬青正在靠近校园的花池边吵架,王阳叫她们先上车,他找到二人把情况一说,那两个人不吵了,坐上不远处一辆大众轿车,跟着王阳开的奥迪车离开学校,往市中心驶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林跑跑的第二春   半个小时后。   国家大剧院门口。   王阳停好车后走进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红陶的花盆,花盆上面的背景墙拉着横幅,写着“欢迎柏林爱乐乐团来中国交流演出”几个大字。   苏梅和良琴正带着孩子站在一个告示牌前,上面有写柏林爱乐乐团演出的时间和厅号。   “几位,请问是林跃林先生的朋友吗?”一名工作人员上前问道。   王阳点点头:“没错。”   “请跟我来吧。”工作人员非常客气地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沿着铺有红毯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又往左边一拐,工作人员轻轻推开音乐厅的侧门:“请注意脚下,尽量不要喧哗。”   几人点点头,鱼贯走入音乐厅。   近百名穿着黑西服白衬衣的乐手坐在舞台中间,身前放着大中小提琴、小号、圆号、长号、单簧管等各式各样的乐器和曲谱,正在意大利指挥家阿巴多的带领下,演奏一首轻快的曲子。   台下座无虚席,几人根本找不到位置,只能站在最后面一排往前看。   成冬青绰号土鳖,王阳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写写情诗泡泡妞儿还可以,对古典乐就是门外汉,孟晓骏上大学前倒是懂一点,但也是浅尝辄止,从未深究,毕竟他的理想是学好英语赶赴美国,从那开始改变世界,至于苏梅嘛,作为一名法律系高材生,她对这个兴趣不大,平时林跃没少带她出席这类演奏会,但也就是听听而已,要说内涵呀、来历背景呀什么的,懂得很少。   良琴不是门外汉,她是圈内人。   当听到《a小调钢琴协奏曲》特有的琴音时,她看到了舞台最前方那架钢琴后面坐的人。   与此同时,林双抬起头来,冲几人说道:“爸爸,是爸爸在弹琴。”   她个子矮,看不到舞台上的情况,但是耳朵非常灵。   一句话提醒了王阳等人,脸往舞台一转,目光落在弹钢琴的那个人身上,因为乐手都穿着黑西服白衬衣,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瞧,发现确如林双所言,弹琴的那个人就是林跃。   大家都知道他琴弹得好,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号称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柏林爱乐乐团合作,在国家大剧院这种自带荣誉光环的地方登台演出。   苏梅想不明白,像这种事林跃为什么不对她们讲?怕她们阻止?可能吗?谁不希望老公的名声在外,事业更上一层楼?又不是那种二十二三岁缺乏安全感,天天担心优秀的男朋友被别的女人抢了的小妞儿,她们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个问题苏梅想不通,良琴也想不通,似乎只能等演出结束后由男主角解答。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答案来的比预想的快很多。   十分钟后,演奏结束,林跃站起来走到舞台最前面,冲下面热烈鼓掌的观众鞠躬致意。   这时候乐队首席指挥阿巴多带着翻译走到他的身边,面带微笑说了一番话。   翻译在旁边用中文解释。   “阿巴多先生说,他感谢林先生为柏林爱乐乐团和在座观众带来一场精彩的演出,同时也感谢您对中德文化交流所做出的努力,演出结束后,他会带领乐团成员前往中央音乐学院,进行为期三天的访问,希望您能够在第三天的时候到场参加乐团的告别演出。”   林跃说道:“贵团来大陆是我联络的,当然要一进地主之谊了。”   阿巴多伸出手:“期待与您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林跃笑着跟他握了握:“我也是。”   寒暄毕,他正要往后台走,这时台下有两个年轻女孩儿抱着鲜花走上阶梯,其中一个把花束递给了阿巴多,而另一个长相更加漂亮的女孩儿捧着花束走到林跃面前,给他的同时一下子抱紧了他的身体,还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说了点什么。   看到这里,苏梅算是明白王阳为什么说林跃担心她们胡思乱想了,老公有这么疯狂的美女粉丝,正常女人都会不爽吧。   她看向良琴,想要观察一下好姐妹的表情,是不是有跟她一样的想法。   看得出来,良琴很惊讶,但不是跟她一样的惊讶,怎么说呢,情绪有点复杂。   “我……我好像认识她。”   “你认识她?那个女孩儿?”苏梅大吃一惊。   良琴点点头,看向第一排右侧座位在跟林跃挥手的中年女子,确切地讲,她是透过这个人认出鲜花女孩儿的身份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廖荣芹,没想到……她长这么大了,比苏老师当年还要漂亮。”   “廖荣芹?,你高中时音乐老师的女儿?”   良琴点了点头,当年苏梅把林跃送良琴回女生宿舍的事情告诉孟晓骏,俩人在男生宿舍楼打了一架,完事她跟孟晓骏做了一个约定——以后再也不去苏丽家。   想来苏丽也知道三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一直没来学校找她。   直至林跃去了德国,她分配到燕京日报社,期间去找过一次,却发现房主换了人,只知道苏丽一家搬家了,至于搬去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再往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重逢。   “林跃去联系柏林爱乐乐团访问中央音乐学院,为的就是她吧。”不得不说,能考上燕京大学的女人就是聪明,只从手头掌握的情报便能抓住重点:“看来这个家伙瞒了我们不少事情。”   良琴摇了摇头:“你不懂的。”   “什么不懂?”   “林跃是她的启蒙老师。”   “不只这么简单吧。”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选择隐瞒实情了。”   苏梅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成冬青、王阳、孟晓骏看见俩人小声嘀咕,但是不知道内容,孟晓骏的脸色相当难看,因为林跃这个王八蛋不仅脚踏两只船,还一山望着一山高,明明身边有两个曾经校花,现在居然老牛吃嫩草,又去占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孩儿的便宜。   “走吧。”那边良琴说声走吧,将小孩子托付给成冬青和王阳照顾,由侧方过道往后台方向走。   孟晓骏知道,她们是去找林跃算账的,于是稍作等待,也跟了过去。   ……   五分钟后。   音乐厅后台,林跃脱下演出用的服装,换上平时穿的便衣,朝着出口走去。   苏梅和良琴就站在门外堵他。   “行啊,不告而别,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赌气,没想到跑国内开演奏会了。”   林跃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对话:“本来不打算登台的,架不住小芹软磨硬泡。”   苏梅说道:“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联系上了?”   “那倒没有。”林跃说道:“两个半月前吧,我的电子邮箱收到一封邮件,是她发来的。”   良琴说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林跃说道:“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   良琴闻言皱了皱眉,无法理解廖荣芹的想法:“为什么?”   “她在记恨你当初突然不去她家的事,中间也跟她妈闹过,但是苏丽听说我受了处分,担心影响你我的学业,最终选择忽略她的要求,后面还搬了家。”   “所以说,她认为是我害得你不再过去教她学琴?”   林跃点点头:“对,我跟她解释了,但是她不听。”   “……”   苏梅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刚才她给你献花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我们才是一家人   如果林跃不是中国人,廖荣芹作为粉丝,献花完毕,以拥抱表示感谢说得过去,可他不是外国人,而且还是一名外交官,即便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大庭广众之下被年轻女孩儿来一个熊抱,多多少少会让人感觉不适。   她不相信廖荣芹不明白这么做有可能对他带来困扰,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应该能够分辨是非了。   当然,也不排除过于激动,无法自控的可能性。   林跃没有隐瞒,把鲜花递给苏梅:“她说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到我,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良琴听说皱了皱眉,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复杂一些。   “这两个多月来,她都跟你聊了什么?”苏梅追问道。   “一些音乐方面的问题。”林跃说道:“哦,还非常明确地表达了对柏林爱乐乐团的喜爱,说那是她最喜欢的乐团,不过很可惜,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她还小,无缘以见。”   苏梅说道:“所以你就帮忙联系了柏林爱乐乐团?”   林跃说道:“没错,这种艺术交流有助于增进两国人民感情,接下来的交流,对于中央音乐学院的师生们也是一个取经学习的好机会,是利国利民的事情,我没道理不去做。”   “你这么想,不代表她也这么想,万一觉得这是你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呢?”   “苏梅,你这么讲有点过了啊,我这都奔四的人了,她今年才二十四岁,刚刚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硕士生。而且我明确告诉过她我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如你想的那样。”   林跃什么人?经历过那么多影视剧世界,有过那么多女人,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廖荣芹的心思,从她刚才那个拥抱和耳语,他就懂了,但是懂归懂,事情不能做呀,面对苏梅和良琴的质询,最好的对策就是装傻充愣。   良琴想了想道:“对啊,苏梅,我觉得你想多了,小芹对林跃,充其量就是一份打小而生的仰慕。”   “良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维护他。”   这话不是苏梅说的,声音来自走廊拐角,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张男人脸。   孟晓骏。   看来他听到了三个人的谈话,苏梅有些不爽,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事,他们一家人的感情生活,需要一个外人指指点点吗?   “他为什么背着你们回国,因为害怕你们多想,换句话说,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或者说不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孟晓骏一针见血地道出事件的关隘。   “良琴,他就是一个无耻小人。”   苏梅火了:“孟晓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的父母跑去德国一通闹,之后俩人商量对策时,她埋怨林跃当时没让孩子入籍德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林跃呢,并不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欠考虑,俩人说来说去,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想起父母走时撂下的狠话,烦躁之余吼了他一通。   林跃没有跟她吵架,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国了。   她怪他脚踏两只船在先,如果再告诉她回国跟廖荣芹见面,气头上的她会怎么想?所以一定程度上讲,她也能理解林跃为什么不告而别,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俩人会紧张到认为他时隔九年又一次离家,于是心急火燎地追回国内。   “连结婚证这个最基本的承诺都不敢给的人,我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渣,你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孟晓骏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似林跃这种到处留情,连小了他十几岁的女孩子都不放过的无耻小人,凭什么让这两个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守着他。   良琴也被他说恼了:“孟晓骏,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梅说话难听,孟晓骏还能忍,如今换成良琴,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明明是在为她好,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她们觉得他无法理喻,他同样觉得她们无法理喻。   “总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丢下这句话,他负气离开,经过拐角的时候刚好遇到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成冬青和王阳,前者问他怎么了,他理都没理,直接阴着脸走掉了。   “怎么了这是?”   王阳把林双带到林跃面前,小丫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高高地扬起手臂让他抱。   “告诉爸爸,想爸爸了没有?”林跃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微笑说道。   “想。”   成冬青心说还是女孩子嘴甜,毕竟知冷知热小棉袄。   林跃说道:“行了,有什么话别在这里说了,我看时间不早了,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聊吧。”   王阳说道:“酒店已经订好了,燕莎中心凯宾斯基。”   林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把林双放下,看着良琴说道:“你先跟我去前面一趟。”   “干什么?”   “苏丽也来了,就在观众席第一排,本来今天说好去她家吃饭的。”   他一说良琴就懂了,确实,她既然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跟苏丽见一面。   “那我们走吧。”   “你们先去停车场,我跟良琴一会儿就到。”林跃冲成冬青和王阳点点头,转身往前面走去。   良琴正要跟上他,苏梅拉着林双的手拦住她:“带小双一起去。”   “……”   看了一眼林跃的背影,她苦笑着摇摇头,牵着女儿的手快步跟上。   ……   孟晓骏被良琴和苏梅一番挤兑受了刺激,自然不可能出席晚上的接风宴。   席间成冬青和王阳也没有提他的名字,吃完饭,林跃把两位夫人送到楼上客房休息,完事跟那两个人开车前往学校,在夜色下参观“新梦想”的校舍。   王阳坐在奥迪车的引擎盖上,手里拿着一个乒乓球,一下一下抛着:“没想到吧,当初我跟成冬青在那间小小的木工作坊里教学生,每天回去睡觉都要用小扫帚清理一下身上的木屑,不然半夜一定会被异物扎醒,成冬青说如果能有一个像样的地方,起码能多招二十个学生。”   林跃点点头,笑着对成冬青说道:“我记得看过一份报纸,他们叫你什么?留学教父?”   成冬青点了支烟放在嘴边:“有什么意义呢?”   他以为再见苏梅,她看到现在的“新梦想”,会为他的成就感到自豪,然而从头到尾,她的关注点都在林跃和两个孩子身上。   林跃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什么时候?成冬青想了想,应该是1988年前后。   “要不要来一支?”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丢过去。   还是没有过滤嘴的那种。   “哈德门,成冬青,你果然还是那么土鳖。”林跃也不嫌难抽,拿出火机点燃,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王阳赶紧闪到一边,满脸厌恶看着他们。   林跃说道:“有没有想过开一个德福班?”   王阳说道:“为什么?”   “德国在QS世界大学榜单的名次不高,但是具体到某个专业,某个学科,实力非常强劲,比如耶拿大学的光学,慕尼黑大学的物理和哲学,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可以去联系相关大学的校长,看能不能展开一些针对留德学生的合作项目。”   “你是时刻牢记使命,回国休假还放不下外交事业呀。”王阳拉开车门,拿出置物架上放的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晓骏不会这么容易同意的。”   “为什么?”这次轮到林跃不解了。   成冬青说道:“因为没钱赚。”   每年考托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像意大利语、德语、法语之流,虽然也有不小的市场,盈利能力肯定无法跟英语比,孟晓骏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像这种短期内看不到利润的提案,同意的可能性很小。   林跃稍一思考,明白了。   纵观整部影片,孟晓骏一口一个“梦想”,一口一个“改变世界”,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是把“新梦想”当成一个企业来经营的,盈利和做大,是他用来实现个人野望,或者说争一口气的工具。   “你是怎么做到的?”王阳适机转移话题。   “做到什么?”   “让苏梅和良琴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呀?”   成冬青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丢掉了还有很长一截的哈德门牌香烟,偏过脸去,等待林跃对这个困扰大家一整天的问题给予解答。   就像孟晓骏说得,他凭什么让良琴和苏梅对他死心塌地,她们可都是新时代的女性,而且是读过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我真没想玩养成啊(上)   林跃说道:“你们真想知道?”   王阳说道:“当然。”   “时间。”   “对,时间能治愈感情的伤,也能让人学会妥协。”林跃吸了一口烟,仰望天空说出一番话来。   王阳和成冬青听完以后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首先,要有一份一碗水端平的感情,其次要让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怀上他的孩子,最后要学会扮可怜和纠结,一哄二拖三吓唬,只要她们慢慢地接受了现实,接下来就好办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女方足够喜欢你,深入骨髓的那种,这样才不会狠心打掉孩子。   “说吧,你上辈子祸害了多少姑娘,这辈子才能有如此技术。”   这种事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知道有多难了,社会上脚踏两只船玩砸的比比皆是,林跃搞定二人的背后,有着他们绝对不可能复制的操作。   王阳忽然想起LUCY跟他讲林跃在床上能够坚持三个小时的事情,以前觉得珍妮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功劳在里面?   这玩意儿可是天赋,学不来,吃药都不行。   “行啊你,都成情圣了。”   王阳锤了他的肩膀一下:“晚上吃饭时苏梅说的那个廖荣芹,就是今天下午在舞台上给你鲜花的女孩儿吧。”   成冬青的手抖了抖,夜色下并不明显。   林跃知道王阳想说什么:“放心吧,我不会的。”   王阳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但愿不会。”   说起这事,他不得不服,社会脚踏两只船不翻的情况还是有一些案例的,可是像廖荣芹和他……这事儿真是太少太少了。   ……   林跃推掉了苏丽的邀请,并不代表他不会去了,第二天入夜,他带着良琴、林双来到苏丽的家里,一起吃了个便饭,不过令他困扰的是,廖荣芹没在家,用苏丽的话说,柏林爱乐乐团不是在中央音乐学院访问吗?今天晚上有一场重要的交流会,小芹负责接待工作,实在脱不开身。   林跃知道,苏丽被骗了,今晚根本没有什么交流会,廖荣芹是故意赌气不回家。   这种事吧,他真的很头疼。   如果放在那些时限短暂,而且充满拜金主义,铜臭味的世界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主动贴上来,收了也就收了,关键他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爸爸,真要跟廖荣芹发生点什么,一旦被两个孩子知道,他们长大了会怎么想?肯定有不好的影响。   而且对于“廖荣芹”这个名字吧,一想起来脑海第一时间出现的是那个眉心点着朱砂,哭到两眼通红的小屁妞儿,要把她和现在青春靓丽的女孩儿联系起来,挺有难度的。   第三天,这是柏林爱乐乐团在中央音乐学院交流访问的最后一天,完事他们会到上海演出。   这期间廖荣芹既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电子邮件,林跃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女人总是敏感的,就算她只有二十多岁,也能猜到他带良琴和孩子出现在苏丽和她面前是什么意思。   林跃思来想去,觉得最好还是去见她一面,至于会发生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便没有拒绝中央音乐学院的邀请,跟随柏林爱乐乐团的人来到学校驻地。   他自然不会去给学生上课,所要做的就是夜幕降临后配合柏林爱乐乐团在学校演奏厅举办一场小型演奏会,作为告别礼。   校方给他安排了专门的向导,以便他能更好地参观校区。   这个向导不是别人,正是廖荣芹。   可是当休息厅的门被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穿青色牛仔裤的陌生女孩儿。   “您是林跃林先生吗?”   “对,我是,你是?”   “哦,我叫方霞,听说您这些年一直在德国工作,学校安排我来带您到处走走。”   林跃说道:“我的向导不是廖荣芹吗?”   方霞说道:“哦,她临时有事走不开,便拜托我来为您服务。”   看来还在气头上呀。   林跃寻思今天晚上有柏林爱乐乐团的压轴演出,既然这是她最喜欢的乐团,想来一定不会缺席,有什么话那时再说不迟,反正时间还早,倒不如跟方霞出去转转,看看中央音乐学院经过这些年的建设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从休息厅出来,不远处就是一个中间是喷泉的池子,方霞一面带着他往前走,一面做介绍:“您看那边,那是学院新建的教学楼,门口的字是凌远先生所写,您再看那边,那是清代醇亲王的府邸。”   俩人一路走一路小声交流,方霞带着他进了教学楼,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到一半,林跃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方霞问。   他摇摇头,没有答话,但是没有像之前一样由她引领前行,加快脚步上楼,径直往右侧走廊而去。   “林先生,那边是琴房。”   不用她说林跃也知道,因为琴声正是由那边传来。   叮叮~叮叮~咚~   乐符在傍晚的阳光里跳跃,那很熟悉,因为在这个世界里,这首曲子是属于他的。   菊次郎的夏天。   这首曲子他只教过两个人,一个是良琴,一个是廖荣芹。   当他站在琴房门口,轻轻推开那扇可以用“厚重”来形容的门,琴音变得更加清晰,随之入眼的是一道因为十指弹跳不断轻晃的背影。   方霞走过来看了一眼,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林跃走进房间,把门轻轻带上。   叮叮叮叮叮~咚~   叮叮叮叮~咚!   一曲终了,被午后的阳光浸润的脸轻轻转动,盘在脑后的小丸子仿佛被暧昧的黄点燃,几根调皮的发丝勾勒出细微的光影。   “我弹得怎么样?”   林跃说道:“很好。”   “比她呢?”   “……”   这里的“她”自然不是别人,是良琴。   廖荣芹从凳子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仰头看着那张比较儿时记忆完全褪去青涩的脸庞:“那天在国家大剧院,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可是这不公平。”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知道你走了以后,接下来的十多个年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哭,我闹,我把杯子碗筷摔到地上,但是换来的是搬家。十岁那年我学会了离家出走,你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吗?是我原来的家,我天真的以为会在那里遇到你,你会像以前一样手把手地教我弹琴。十一岁,我跑的更远了,背着书包,坐上718路,在燕京大学站下了车,门卫拦住我的时候,我告诉他你的名字,说你是我的哥哥,在学校里学英语,可是他告诉我,你已经不在那里读书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哭啊,哭了整整三天,妈妈没有办法,只能选择骗我,她说你因为钢琴弹得好,被国外一家音乐学院接过去继续深造了,她还伪造了一封信,说是你写给我的,要我好好学琴,长大以后就能跟你同台演奏了。我信以为真,加倍努力学习和练琴,初中、高中、大学,每当想要放弃,或者难过的时候,都会弹一弹这首曲子,所有的气馁和压力都会一扫而光。随着年龄增加,我慢慢地懂了,知道妈妈在骗我,而世界那么大,想找到你很难很难,皇天不负苦心人也好,我的祈祷应验也罢,去年本科毕业的那一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你。”   “……”   林跃继续沉默,因为他无话可说,当年他嫌麻烦不去苏丽家的时候她才几岁?   也就七岁多吧,一个七岁多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恋父情节?   林跃知道,苏丽的老公廖庆天在石油系统工作,平时出差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搞不好自己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她从小缺失的父爱,所以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小芹……”   他想让她冷静一点,然而话起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我真没想玩养成啊(下)   随着一股风拂过耳梢,林跃的脖子被一双手臂搂住,然后是堵住嘴的两瓣温热。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两手往外面用力撑,推开廖荣芹:“小芹,你冷静一点,我有家室了。”   虽说她的举止很突然,真要阻挡的话,以林跃的眼力和反应速度不是难事,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有所行动,因为突然间犹豫了,以蛮横的方式拒绝,只能让她心态崩溃,摔门离开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倒不如让她占一些便宜,迟疑一下再把人推开,起码不会把她惹恼,之后还能语言沟通。   从廖荣芹不爽他带良琴和林双去见她和她妈,完事好几天不理他可以看出,她是个又烈又拧还爱钻牛角尖的主儿,所以要用柔软的方式来对待。   而且……   “不,你没有。”廖荣芹说道:“我上网查过了,你在领事馆的档案显示未婚。”   林跃说道:“我跟良琴一直没有领证,但早已是事实夫妻,这一点我没必要骗你,小芹,你还年轻,不应该……”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老婆了是吗?可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廖荣芹情绪十分激动,不等她说完就出言打断,而且讲话时两只手臂挥舞的幅度很大,说明这个想法已经在她心里揣了很久了。   遇到这么一个“勇敢又偏执”的女孩子,哪怕见惯风浪的林跃,一时间也很头疼,如果是金钱交易,他有一千种办法解决困难,要么电视剧里财大气粗的家伙总爱说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呢。可是换成感情债,还是延续十几年的历史遗留感情债,那是真能把人逼疯的。   “小芹,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不,我不听你说。”   林跃不说话还好,稍微透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就把她变成了惊弓之鸟,猛地一下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口:“还记得有一次你背着我妈带我去楼下买冰激凌时说了什么吗?你说今后的每一天都会保护我,疼爱我,对我好,这是你说的,是你亲口说的。”   你永远不知道以前挖的坑会在哪一天把你自己埋了,林跃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子,没想到被他当成童言童趣的一件事,却成了她的人生魔咒。   妈蛋,我真得没想养成啊。   “小芹,上次你也看到林双了,她今年已经六岁了,我……”   “她不就是给你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吗?我也行,我给生两个,不,三个。”   疯了,疯了,这女人疯狂起来,那真是一点儿理智都不讲呀。   林跃说道:“你能冷静地听我……”   廖荣芹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我只知道这是你欠我的。”   林跃待要说话,只听琴房的门嘭的一下被人推开,良琴面带愠怒出现在外面。   “小芹,你放开他。”   林跃答应晚上参加中央音乐学院的小型演奏会,这事儿她跟苏梅知道,本来没有多想,半个小时前苏丽拿了一些特产到酒店,说要感谢林跃圆了女儿的梦——廖荣芹从读高中时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近距离倾听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   表示感谢为什么只有妈妈,没有当事人?谨慎起见,苏梅给中央音乐学院打了一个电话,了解到校方给林跃安排了一位向导,至于名字嘛……廖荣芹。   因为牵扯到苏丽,苏梅不想闹得太僵让林跃夹在中间不好做,便叫良琴过来看一看,最好能够说服小丫头放弃心里不切实际的念头,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是尊重别人的生活,结果来到学校,循着《菊次郎的夏天》的琴音找到琴房,正好撞见林跃推开廖荣芹的一幕。   她很惊讶,也很气愤,但是并没有立即闯进琴房,给廖荣芹一个好看,而是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眼见林跃摆不平这种事,方才推开门走进来。   曾经的小丫头,追在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良琴姐的小妹妹,如今要跟她抢老公,站在良琴的角度,感觉特别魔幻。   在她的吼声中,林跃把廖荣琴推开,故作惊讶道:“良琴,你怎么来了?”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她叹了口气,望廖荣琴说道:“小芹,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忘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廖荣芹走到良琴面前,毫不示弱地看着她。   “你醒醒好不好,林跃是有家室的人了。”   “我刚才跟他说了,我不在乎,我告诉他我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么做不道德。”   “你们道德?那为什么不结婚?他不跟你领证,就是说他还没有想好,那么我就有机会。”   “……”   良琴本想告诉她俩人之所以不领证,是因为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除去自己,他还有另一个老婆,不过转念一想,不成呀,告诉她实情怕是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她会想既然你们能够接受二女共侍一夫的局面,再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廖荣芹语出咄咄:“当年如果不是你,他会受处分吗?妈妈也不会搬走。说好的教我弹钢琴,说好的给我做好吃的菜,说好的伤心的时候给我唱歌听,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是想要回我应得的东西,从你的手里。”   良琴感觉特别尴尬。   林跃是她带去苏丽家的,结果搞出这么一份女儿心事,廖荣芹不可能恨林跃,便将矛头对准她,把所有责任一股脑地推到她的头上。   “小芹,我承认,当年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可是感情的事,你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你喜欢他没问题,可他喜欢你吗?两情相悦才是婚姻的基础。”   说完这句话,她往身后看去,希望林跃能够给她一个委婉的拒绝,然而迎接她的,却是空空如也。   这家伙居然跑了。   良琴整个人快崩溃了,他这是拿她当挡箭牌了呀。   ……   第二天上午10时。   孟晓骏站在窗户前面,看着远方的车水马龙沉默不语,任由王阳在后面喋喋不休的讲开设针对德福课程的必要性。   “是林跃提议的吧?”   王阳想了想,觉得否认没有意义:“没错,是他提议的。”   “好,开,不仅要开德福,我们还要开设针对TEF,GMAT的培训课程。”   孟晓骏的回答打了王阳一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会被拒绝,可是没想到孟晓骏居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晓骏,你这是……”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提议吗?”   孟晓骏刚要跟他解释,目光扫过电视机上的画面,不由大吃一惊:“咦。”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中(上)   王阳注意到他的反应,跟着回头看去,只见本地频道的新闻节目正在播放一条新闻,内容是一名年龄在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爬上了复兴门大街一栋六层楼房的天台边缘,看样子是要寻短见。   救护车和消防人员已经到位,警察和周围居民正在做她的工作。   各路媒体记者也蜂拥而至,一台又一台摄像机把镜头对准了天台那个为情所困的美丽女孩儿。   漂亮的女性在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容易获得优待,在这种事上同样如此,楼下围了一圈儿人,都在劝她不要做傻事,扛着摄像机的媒体人偶尔会把镜头拉近,给她一个特写。   这种事并不稀奇,每年都要发生几回,王阳觉得那个女孩儿挺可怜的,这么漂亮会没人爱?非要搁一棵树上吊死?跳楼寻短见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可想而知她爱那个男人到什么地步。   真不知道那个人渣做了什么,居然把人伤害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还是跟孟晓骏的谈话更重要。   “怎么?看到漂亮姑娘心疼了?”   孟晓骏对于他的调侃完全没有反应,皱着眉头想了想:“你不觉得电视里那个女孩儿很眼熟吗?”   “眼熟?”王阳仔细打量一阵,确实有些眼熟。   “廖荣芹,对,就是她。”   孟晓骏的话一下揭开了王阳心头被时间掩埋的场景,三天前林跃在国家大剧院演奏结束后,一个女孩儿上台鲜花,还给了他一个非常热情的拥抱,对比一下五官特征,确实跟电视里要跳楼的姑娘有八九分相似。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孟晓骏阴着脸一句话不说。   王阳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被苏梅拿走的摩托罗拉手机。   “喂,苏梅,廖荣芹现在复兴门南大街,看起来是要跳楼,这事儿你……”   “……”   “哦,你知道呀?正在跟林跃赶过去?”   “……”   “好,好,无论她说什么都要同意,先骗她下来再说,绝不能刺激她的情绪。”   “……”   “好,我现在就去接她的妈妈。”   王阳挂断电话,来不及多做解释,丢下一句“林跃叫我去接苏丽”,快步离开房间。   孟晓骏打量一眼缓缓关闭的房门,又看看已经更换下一条新闻的电视节目,脸色难看的很。   所有人都在忙着救人,他的心头只有愤怒。   他想不明白,林跃到底有什么好的,苏梅和良琴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现在又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非他不嫁,甘愿以死明志。   凭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受女人欢迎,良琴抛弃他选择那个处处留情的家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   “这个王八蛋,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跟我作对。”   孟晓骏一拳砸在桌子上,嘭的一声,把成冬青的白瓷缸的盖子震了下来。   现在看来,唯一能够争口气,扳回一城的事就是为期20年的赌局了,1984到1999,马上16年过去了,还有4年就是截止日,然而单纯从成就和名望来看,林跃比他强。   要怎样才能秒杀那个家伙呢?   孟晓骏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还记得今年开春去美国找相关人员谈试题收录情况的过程,且不提他受到怎样的冷遇,新浪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的消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是的,还有什么比“新梦想”在纳斯达克上市,更能证明自己的成功呢?   金钱、名望、影响力……只要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20年的赌局他赢定了,这也是为什么听到王阳提议开设德福培训课程后,哪怕是林跃的建议,他也痛快答应的原因,短期收益不佳没什么,上市这种事,比的就是前景和布局,换句话说,在合乎逻辑的基础上,牛皮吹得越响,越会被资本看好。   他转身走到窗户前面,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们,凝重的表情随着时间推移开始软化。   是,“新梦想”上市足以拉开和林跃的距离,不过在那之前,他有必要做点什么来给林跃制造些麻烦,让他这四年里日子不好过,此消彼长之下,他自然赢定了。   “兵不厌诈,这可是你自己递的刀子。”   ……   两个小时后,电视台报道了一条新闻,在各方面的努力下,消防人员顺利救下复兴门南大街意图自杀的女孩子,待其情绪稳定后,警察对她进行了批评教育。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不会再做傻事。   很多人对那个害得女孩子寻死觅活的男人的身份感到好奇,对他们的故事好奇,不过因为互联网还不发达,普通民众缺乏深入挖掘事件背后信息的渠道。   一个月后,驻慕尼黑总领事馆发了一篇通告,内容是一等秘书林跃因个人原因递交了辞职信,待手头事务交接完成后,他将由总领事馆离职。   这则通告没有在民间引发热议,但是对于德国一些组织和企业来说,可谓是值得关切的大事。   相关人士致电驻慕尼黑总领事馆询问细节,遗憾的是未能得到详细的解释,接待人员只是复述辞职是其个人原因的说法。   又过去一月才有小道消息传出,讲林跃辞职因为事涉中央音乐学院的女生在复兴门南大街跳楼一事,有人借题发挥,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   虽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可是作为一名外交官,形象很重要,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他不愿意改变现状,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主动辞职,反正对他这样的人来讲,到哪里都饿不死,不当外交官日子过得会更好。   在那之后,林跃便没了音讯,德国的朋友去找时发现人去楼空,国内的朋友同样联系不上他,苏梅和良琴二人也好似人间蒸发,随着他一起消失不见。   ……   转眼又过去三年。   “新梦想”英语学校三楼。   孟晓骏看着成冬青,一脸不解地道:“WHY?”   从1994年回国到现在,这是土鳖成第一次对他的方案说“NO”。   “晓骏,我觉得你太急躁了,这件事得缓一缓。”   成冬青把那份上市计划书推回到孟晓骏面前,把“新梦想”企业化,他同意了,股份制改造,他同意了,三个人的持股比例分别是36%,34%,30%,但是现在,他要说不同意,因为不上市的话,“新梦想”是他们三个的,怎么玩都可以,一旦上市,虽说能够募集更多的资金来扩张,可那时候“新梦想”就变成全体股东的了,做任何大一点的决定都会被掣肘,对于喜欢安稳的他,会有一种被人抢了事业的感觉。   孟晓骏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气急败坏地道:“成冬青,你就是个土鳖。”   成冬青没有说话。   孟晓骏绕到桌子那边,两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人:“我问你,你还有梦想吗?现在全中国的教育企业都在朝着上市努力,如果我们能够做第一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教育产业股,未来我们就是这个行业的NO.1,如果你不同意,我会去找王阳谈,我们俩手上的股份加起来比你多,到时候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成冬青还是没有说话。   便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你有梦想,你的梦想就是为了那份二十年的赌约不择手段是不是?”   随着王阳出现的还有一记狠狠怼在孟晓骏脸上的拳头。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中(下)   这一拳把孟晓骏打懵了。   成冬青大吃一惊,赶紧从椅子上起来:“王阳,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应该问问他干了什么?上大学的时候就用过如此卑劣的手段,十几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做法,孟晓骏我真为有你这样的哥们儿感到羞耻。”   王阳的话把成冬青说懵了,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怎么了这是?”   孟晓骏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发现流血了,但他没有反击,只是冷冷看着怒气冲冲的好哥们儿。   成冬青又气又急,害怕俩人再打起来,赶紧把王阳拽到身后:“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当年孟晓骏举报林跃的事,王阳没说,当事人没说,苏梅和良琴也没说,成冬青自然无从得知。   “知道给领事馆写信举报林跃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是谁吗?”王阳指着孟晓骏说道:“是他。”   成冬青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偶像:“晓骏,他说的都是真的?”   孟晓骏没有说话。   “而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知道当年林跃为什么会被燕京大学退学吗?也是他干的!”   王阳忍无可忍,把孟晓骏做的那些龌龊事全抖了出来,他以为当年的好心好意会让孟晓骏满怀感激,却没想到二十年后,双方都是四十岁的人了,这个家伙还会因为嫉妒干出如此没品的勾当。   成冬青往后退了半步,脸色比暴露恶行的人还难看,从上大学时起,孟晓骏就是他的偶像,那股子热情、学识、眼光,都是他这样的土鳖不能比的,虽然孟晓骏的美国之行看起来不太顺利,但是回来后针对“新梦想”的一系列操作,充分地证明了一件事,是金子总会发亮的。   现在呢?那一坨闪闪发亮的金子突然间黯淡了。   “晓骏,他说的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自然没有隐瞒的意义,孟晓骏寒声说道:“没错,是我干的。”   成冬青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道:“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你怎么能够!”   以往对于孟晓骏的正面印象轰然崩溃,要知道他一直把林跃当做恩人,总觉得亏欠良多又没有报答渠道,现在偶像把恩人害了,他夹在中间只有一个感受,难过!   “我怎么能够?我为什么不能?他做的事情对吗?拖着苏梅和良琴还要跟廖荣芹暧昧不清,这样做道德吗?而且他是一个外交官,形象不仅仅是自己的,既然做了错事就应该承担。”   “那也不应该由你去做。”   “不应该由我去做?难道由你去做?”孟晓骏说道:“成冬青,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之前苏梅在京停留期间你是怎么做的?那个林一是林跃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你带着他去动物园,去故宫,去八达岭,去科技馆,就差没有抱着他叫儿子了,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你这么做有意思吗?为了一个苏梅,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谈,懦夫!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成冬青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是不容反驳的事实。   王阳说道:“成冬青因为苏梅不找女朋友,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吗?还不是为了一个良琴,作为同学的底线都不要了,因为嫉妒,你两次举报林跃,他理你了吗?没有,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从头到尾你都是被他无视的那一个,孟晓骏,你就是个失败者,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是。”   孟晓骏诛成冬青的心,作为回报,王阳诛孟晓骏的心。   孟公子被说恼了。   “呵,王阳,你就能好到哪里去吗?还不是为了一个美国妞儿这么久没恋爱没结婚,可笑的是,人家喜欢的是三个小时,不是你那三分钟的短小无力。”   “孟晓骏,你放屁!”   “三分钟的短小无力”刺痛了王阳的神经,扑上去就是一拳。   之前孟晓骏因为理亏,让了王阳一拳,现在开启互怼模式,再次诉诸暴力,孟晓骏决定反抗,反手一拳打过去。   王阳没有避过,被锤个正着,不过因为手揪着孟晓骏的衣领,顺势一带,俩人翻倒在办公室的地上。   成冬青看着倒在地上你来我往的两个人,有种特别滑稽的感觉。   他因为苏梅一直没谈女朋友;王阳被LUCY一句林跃能撑三个小时他只有三分钟折磨了十几年;而孟晓骏,良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失败,一直耿耿于怀不能放手,为了报复林跃居然去干举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都是因为林跃。   都是因为林跃……   “行了,你们俩别打了。”成冬青走过去推开两个人:“都别打了!”   呼呼呼~   王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孟晓骏说道:“你就是个输不起的家伙,要不是因为成冬青,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人成为朋友。”   “你们总是叫我海归精英,知道我在美国干什么吗?”   孟晓骏从地上爬起来:“我是西餐馆的杂工,连服务生都算不上,小费只能拿硬币的那种,八年前我回到国内,好,我跟你们混,这几年起早贪黑,拼死拼活走到这一步,人人都羡慕我们,不是吗?可是得到了什么?就说你,苏梅正眼看过你吗?唯一对你表示感激的行为就是上飞机前说的那声‘谢谢’了吧,可是面对林跃的时候呢,她居然在你面前为他开脱他和廖荣芹的事。这种窝囊,你能忍,我不能忍。”   “是,我写举报信了,推动‘新梦想’上市也是为了一年后的赌局能够胜出,难道你们就不想吗?不想真正意义上地赢他一回?不然‘新梦想’做得再大,再强,挣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你们一辈子都会活在他的阴影下。”   眼见俩人默不作声,孟晓骏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成冬青一屁股坐在地上,碰碰王阳的腿:“你怎么看?”   “我不玩了。”   “什么意思?”   “你愿意跟他干就跟他干吧,反正我不干了。”   “那你要去做什么?”   “结婚。”   “结婚?”   一句话把成冬青说懵了。   王阳说道:“我过来这儿原本是要给你们送请柬的。”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大红色请柬递出去:“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今天是廖荣芹硕士毕业的日子,我寻思林跃可能会来参加仪式,就先去了中央音乐学院,很遗憾,他没有出现,跟廖荣芹交谈的时候,她告诉我一个秘密……”   “孟晓骏写举报信害林跃丢了工作的事?”   “没错,她说按照约定,她已经顺利完成学业,可以去找他了,不过在那之前,她认为有必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孟晓骏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不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她知道林跃现在哪里?”   “知道,不过她拒绝向我透露,我只能把结婚请柬给她,希望她代为转交。”   “林跃……是在生孟晓骏的气吧。”   王阳扶着椅子从地上爬起来:“我觉得他是不愿意我们悲伤难过。”   成冬青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就像孟晓骏说的,那个家伙几乎成了他们三个的人生阴影。   其实,有时候保持距离也是一种成全。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请叫我翻译家   转眼半年过去,时间来到2003年。   王阳结婚了,结婚对象正是电影里那个很会做菜的胖妞儿李萍,之后他再没插手过“新梦想”的经营活动。   孟晓骏也差不多,整天奔波在沈阳、重庆、武汉等二线城市,为那些想要开办英语学校的人提供帮助。   成冬青开启了“大权独揽”的日子,直到有一天,美国的EES把“新梦想”告了,对方的观点是“新梦想”盗版了EES一部分托福试题资料。   要么,“新梦想”就此停课,双方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要么,他去美国,跟EES短兵相接,看可否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共识。   跟电影里演得差不多,成冬青感觉束手无策的时候,孟晓骏回来了,王阳也回来了。   孟晓骏是来帮助成冬青渡过难关的,因为“新梦想”是他们一手缔造的,如果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不仅会有金钱方面的损失,对他们的人生也是一次重创。   王阳呢,王阳也是类似的说法,不过成冬青总感觉他有几分言不由衷,也可以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矛盾、对抗、不理解……比起眼前的难关,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这一次,三个人为了面对来自外界的难题,选择共同面对。   ……   数日后。   美国纽约。   作为有着“留学教父”美誉的成校长,四十多年来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土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钢铁洪流,不由心生感慨,满面茫然。   对这座城市,孟晓骏相当熟悉,尤其是轿车目前所在的街区。   “王阳,你到底带我们去哪里?”   “可以吃饭的地方。”   孟晓骏闻言皱了皱眉,和EES的人谈了一上午,结果没什么进展,如果非用一个词来描述会议过程,应该是“鸡同鸭讲”,美国人坚持认为“新梦想”盗用EES的试题,为来自中国的学生在托福考试中获得不正当优势,盗没盗用试题先不说,帮助中国学生获得不正当优势这种说法令三人无法接受,而且EES要求赔偿的金额太高了。   1500万美元,这超出了“新梦想”依靠那些试题获得的利益。   孟晓骏纠结下午该怎么谈判的时候,轿车在路边停下,王阳说声:“到了”,推开车门走出去,他抛开脑海的想法,跟在成冬青后面下车,抬头打量前方餐馆时,整个人愣住了。   “喂,王阳,吃西餐不行吗?你知道我吃不惯这个。”   “来美国怎么能吃中餐呢,除非你希望吃到甜得发腻的番茄炒蛋。”   对于两个人的谈话,孟晓骏无动于衷,怔怔看着对面的西餐馆。   没错,这正是他穷困潦倒时做杂工的餐馆,王阳怎么会带他们来这里吃饭?为了羞辱他吗?   “孟晓骏,你不是说肚子快饿扁了吗?站那儿发什么呆?”   “王阳,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家餐馆?”   “看起来很没档次是吗?”王阳说道:“其实……是有人推荐的。”   “谁推荐的?”   “一位校友。”他给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推开房门走进去。   孟晓骏见状只能收拾心情,同成冬青一起走进餐厅。   当年那个克扣他小费的女人还在店里工作,看起来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非常热情地把他们让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拿着小本本问他们要吃什么。   孟晓骏点了以前爱吃的熏牛肉黑麦汉堡。   王阳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吃饭这件事上,目光一直往柜台里面瞟,这引起了成冬青的怀疑,扭头打量一阵后,脸色变了,从椅子上起来,指着对面拿计算机不断点按的金发女人说道:“她……她……她是……”   “怎么了?”孟晓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表情同样越来越精彩。   他总算知道王阳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了,因为那个金发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阳读大学时的女朋友,美国记者LUCY。   可是LUCY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从眼前局面来看,似乎是西餐厅的老板娘。   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炙热,LUCY有所感应,迎着三人视线看过来,当她注意到王阳那张脸时,表情渐渐凝固,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推开通往柜台和后厨的腰门,走到三人跟前。   “王阳?真的是你?”   看得出来,她挺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他的。   “是我,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短暂的高兴过后就是尴尬了。   成冬青很懂事,冲孟晓骏使个眼色,俩人换了一张桌子。   LUCY告诉服务生先上两杯咖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是有人给我推荐了这家餐馆,说我有机会来美国的话,一定要来这里坐一坐,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那个人是谁?”   “一个网友。”   LUCY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回吧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王阳。   “我记得你说过,中国人喜欢给别人回礼。”   王阳把名片接在手里,来回翻着看了看:“唐人街,天晟律师事务所?”   “这是什么?”   “如果你们在美国遇到困难,可以去这里找人帮忙。”   俩人打哑谜一般的交流令孟晓骏特别无语,忍不住站起来问了一句话:“LUCY,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会来这家西餐厅当老板?”   LUCY说道:“从中国回来我就辞去了记者的工作,直到离婚那年,有人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   “谁呀,这么大方。”   “一个朋友。”   很明显,LUCY不想说。   “走吧。”王阳站了起来。   “走,不吃饭了?”成冬青不明白他发生疯,不让吃饭也就算了,这些年他对LUCY一直念念不忘,现在有缘再见,不想着多呆一会儿,反而站起来就走,他是要以此表达对李萍的忠诚吗?   “让你走你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呀。”   一看王阳着急,成冬青只能揣着不解放下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培根鸡蛋汉堡,同孟晓骏一起走出餐厅。   “王阳,你不对劲。”   三人回到车上,成冬青一脸不解看着后视镜里的人脸。   王阳把刚才LUCY给他的那张名片递过去。   成冬青不解:“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要跟EES打官司吗?LUCY一见面就给我这么一张名片,你们不觉的太巧了吗?”王阳一边开车,一边向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跟老情人多聊几句,饭都顾不上吃便匆匆离开的原因。   “可能是……她虽然回到美国,但一直有关注‘新梦想’,或者说你的事情。”   “成冬青,你也太会联想了。”   这时坐在后座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晓骏说话了。   “你们知道刚才去的那家西餐厅跟我的关系吗?”   成冬青面带不解看过去,王阳也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瞄了他一眼。   “刚才去的那家西餐厅就是当初我做杂工的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给成冬青和王阳的感受却是洪水级的。   “不是吧……”成冬青问王阳:“你的那位校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大学时追过我的一个女孩儿。”   ……   很快,三人来到唐人街。   对比其他街区,这里的黄种人面孔占大多数,各种灯箱和招幌悬挂左右,味觉厨房,广增酒家,鸿鹏眼镜店,丽丽美容中心,喜运来茶楼……   三人按照名片指引,来到一家叫做华图律师楼的二层建筑前面,牌匾上除了电话和经营范围外,还特别标注了针对华人免费提供法律咨询的字样。   迈步进屋,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坐着几个华人,穿着黑色西装的职员在给他们端茶水。   简洁大方的吧台后面站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本来在低头整理文件,注意到他们三人进门后抬起头,面带微笑说道:“三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王阳一面打量前厅的布局,一面走到女孩儿面前,把手里的名片递过去。   “RUSS&DAUGHTERS CAFE的老板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你们能够帮到我们。”   女孩儿接过名片打量几眼:“先生贵姓。”   “我姓王,单名一个阳字。”   “王先生,您请稍等。”   女孩儿拿着名片上了二楼,也就半分钟时间,她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很有压迫力的女人。   成冬青的眼睛都瞪直了,因为她不是别人,正是困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那个人,苏梅。   上次一别转眼四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苏梅,是你?”   王阳惊讶地喊了一句,小声嘟哝道:“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们会再拖一阵子呢,上来吧。”   都以为苏梅见到孟晓骏会破口大骂,甚至直接把人赶出去,不过事情比想象中好的多,和之前一样,只是非常冷淡地瞄了脸色超级难看的人一眼,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你们上去吧,我到外面抽支烟。”   苏梅是林跃的女人,既然她在这儿开律师事务所,林跃呢?能远了吗?   现在“新梦想”没有上市,还被EES告了,再加上之前的举报勾当,孟晓骏当然不好意思上楼。   “好。”   成冬青可以理解他的想法,点点头,跟在王阳身后往上走。   “坐吧,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苏梅并不意外孟晓骏的退出,招呼二人在一间独立会客厅坐下,转身去冲饮料。   “茶。”成冬青看着她的背影,神色稍显复杂。   “之前有一位从国内回来的朋友送给我一些信阳毛尖,尝尝吧。”她把两杯茶放到成冬青和王阳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们的事我知道了,谈判进行的怎么样?”   成冬青说道:“EES索要1500万美金的赔偿。”   “呵,果然如此。”她从茶几下面翻了翻,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成冬青面前:“这是我收集的相关资料,打官司的话会用得着。”   王阳说道:“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苏梅说道:“是林跃让我提前准备的?”   “不是来到这里,我都忘了你是一位法学硕士。”成冬青百感交集,好像每次他和王阳遇到困难,那个人都会准时出现在面前,用力拉他们一把。   “他呢?”   “带着良琴和小芹回国了,走了有一个星期了吧。”苏梅把手平放在膝盖上:“最近有一个重要的协议要签。”   “这么说来,我们来的很不巧。”   “可以这么说。”   王阳小声说道:“这家伙,回国也不说一声。”   苏梅说道:“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也是,他要想躲着一个人,把全世界的地皮都翻过来也难找到蛛丝马迹。   “RUSS&DAUGHTERS CAFE是怎么回事?”   “你猜的没错,那家餐馆是他送给LUCY的离婚礼物,这样以后你来了美国,就有一个吃饭聊天的地方了。”   成冬青笑了:“像不像?”   王阳不解:“什么像不像?”   “像不像1988年他离开燕京时留给我的那个写满段子的小册子?还有这个。”他又拍拍桌子上的文件夹。   王阳稍作思考,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家伙好像总是能够算准一切,然后提前做出安排。   叮铃铃~   伴随一阵电话铃声,成冬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望望腕表刻度盘:“下午的听证会快开始了。”   王阳站起来说道:“苏梅,既然知道你在这里开律师事务所,我们也就安心了,这样,我跟成冬青先去应付EES那些人,晚些时候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好,完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苏梅起身送至楼下。   五分钟后。   成冬青语出惊人。   “我觉得是时候推动‘新梦想’上市了。”   孟晓骏本来在看窗外风景,闻言愣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王阳面带愕然看过去:“为什么呀?”   他不明白成冬青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成冬青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年了,他总是在前边等着我们,晓骏说得对,我们三个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今天我想自己做一回决定。”   王阳:“……”   成冬青继续说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次听证会正好可以让美国投资人注意到‘新梦想’吗?”   孟晓骏说道:“成冬青,你终于想通了。”   “走吧,去攻陷美国。”   成冬青眺望窗外,然而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原来刚才说话的时候是红灯,王阳惊讶于他的决定,注意力没有放在交通信号杆,未及时通行,致使后面堵了长长一串,别人不跟他们急才怪。   “SORRY~”   王阳说声抱歉,猛踩油门加速,结果因为不熟悉离合的行程,发动机熄火了。   嘀~嘀~   嘀……   后方车辆的鸣笛声响成一片。   孟晓骏说道:“你故意的吧?”   王阳做一脸无辜状:“真没有。”   接下来的过程跟电影里差不多,成冬青在听证会上一番陈词。   豁出去的土鳖着实让孟晓骏惊艳了一回,EES的人也是一脸懵逼,因为没有想到这个第一次踏上美国的中国土鳖,居然想到利用EES控告“新梦想”这步棋来为美股上市造势。   毫无疑问,EES主张的金额越多,说明“新梦想”的盈利越可观,华尔街资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捞一票的好机会。   ……   半年后。   燕京大学。   风吹起落叶,扬起深秋的味道,校园里的学生怀抱教材,或匆匆而行,或结伴同游,说着那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靠近办公楼的地方,学生们由四面八方而来,快步走入大厅,似乎是要参加什么活动,怕去迟了没有自己的座位。   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头子从垃圾桶里夹出空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装进旁边的麻布袋,不远处还停着一辆三轮车。   “嘿,老人家,这个你要吗?”   王阳把刚刚喝空的康师傅冰红茶的塑料瓶递过去。   “要,要。”老头子挽住麻袋示意他丢到里面。   “是你?”   虽说已经过去二十年,这里的一切变化很大,但是对面那张刻满皱纹的脸还是与二十年前威胁开了他的那个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聂伟明?”   老头儿扬起脸来,面带不解看着对面站的三个人,表情仿佛在说:“我认识你们吗?”   “看见没有,不认识了。”王阳看了孟晓骏和成冬青一眼,笑呵呵说道:“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前面公告牌上那个人,总没忘记吧。”   他指的是办公楼门口公告牌张贴的海报,上面有今天下午在第二会场做演讲的翻译家的照片。   那是聂伟明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因为正是那个人把他送进监狱,丢了在燕京大学的工作。   “走吧。”王阳对聂伟明投去一个与其说嘲讽,不如说可怜的眼神,招呼二人继续前行。   “二十年前,燕京大学把他赶出校门,二十年后,又把他请回校园,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吗?”   经过办公楼下的公告牌时,王阳望着上面那张脸有感而发。   成冬青说道:“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跟他不一样。”王阳说道:“我那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他……”   燕京大学有一栋在建大楼是以王阳的名字命名的,因为“新梦想”上市后,成冬青和他减持了一定份额的股票,把套现获得的钱捐给燕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用成冬青的话说,20年前写进过一次校史,今天咱们就再写一次。   林跃呢……   他的功绩根本不是一栋教学楼能比较的。   王阳可以想象燕京大学校长去请他回校做演讲时有着怎样的尴尬,不过也可能没有,毕竟否定前任的错误做法,能够给他带来权威和名誉上的提升。   说话间,三个人走入第二会场。   前面座无虚席,还有很多学生挤在过道里。   三人是踩着演讲结束的时段来的,而讲台上的人正在回答台下学生的提问,游刃有余的样子很像一名老教授。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我是你永远的爸爸   “你问我翻译那些论文的初衷是什么啊?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俄罗斯的国力每况愈下,但是他在军工方面的成就依然能够让西方国家刮目相看,这是为什么?如果你们去翻翻历史,就会知道18世纪俄国涌现出一大批在物理、化学、数学方面的大师级人物,而出现这些人物的大背景是欧洲各国学术界的广泛交流与融合。我认为正是因为这些基础学科的大牛为俄罗斯创造了科学技术的成长土壤,从而奠定了它军事强国的地位。反观我们,大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底子薄,既然底子薄,就要想法让底子厚起来,科学发展的路上没有捷径可言,拔苗助长同样不可取,我认为唯一的出路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认真地松土、施肥、除草,只有把基础打好了,才能走得稳,走得远,走得踏实。”   林跃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下方学生有的点头赞同,有的面露沉思,有的在跟身边同学交流。   刚才问话的学生说道:“所以您从驻慕尼黑领事馆辞职后,一直在欧美国家奔走,坚持不懈地收集那些用不同语言书写的学术论文,把它们翻译成中文,提供给国内高校作为参考资料对吗?”   “没错。”林跃说道:“我一直认为,没有交流互动的学习是不可取的,只有想法的碰撞,才会有思考的源泉,灵感的迸发。”   哗~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待掌声收敛,一名女学生站起来:“林先生,听说当年你辞去外交官的职务和复兴门大街那个跳楼的女孩儿有关,这是不是真的?”   这个有些八卦的问题一出,下面低声交流的学生全部住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脸上等待回答。   “你这个问题问的,比我女朋友问我有没有私藏小金库还有杀伤力。”   哈哈哈哈~   下面响起一阵哄笑。   “所以我才会在黄校长要给我客座教授的称号时坚辞不受,以前在德国工作的同事也曾打电话过来,劝我回去,说给我个顾问的职位,我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拒绝好了,就这样翻译一下论文和各国小众丛书,也能对国内的教育行业起到帮助不是?”   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学生的问题,不过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任谁都能听出弦外之音,讲台上的男人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因为虚名需要背负的东西太有约束性,他呢,只想踏踏实实地为教育行业做一些实事。   哗~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成冬青和王阳也笑着送出掌声。   孟晓骏看着讲台上视为一生劲敌的人,忽然觉得很无趣,不是赌局无趣,是他本人无趣。   “新梦想”一直在把人往外面送,林跃却在尽力把人留下,让他们不用出国也能接触到那些走在时代前沿的资讯。   新梦想?他的梦想是钱,是事业,是二十年的赌局。   那个人呢?从成为一名外交官,到现在的翻译家,二十年来就做了一件事,就是不断地把来自国外的各种资源倒腾到国内,助力改革,为国为民。   林跃有重视过他们的赌局吗?没有。   只有他,像个偏执狂一样不断逼迫自己,把击败那个人当做人生信条。   现在“新东方”成功上市,他是获胜的一方吗?   ……   半个小时后,外国语学院,尚未建成的王阳教学楼外。   林跃看着信息栏里关于王阳的介绍,笑着说道:“如果令校长知道当年开除的那个学生为了出口恶气会在二十年后给学校捐一栋教学楼,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王阳满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很好笑是吗?”   林跃说道:“不是好笑,是好玩。”   “为什么?”孟晓骏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么努力,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毁了你的事业,到头来还是不如你?”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浮云若万马奔腾的天空:“有位智者说,学习是为了完善人生,而非享乐人生,追求卓越,成功就会在不经意间追上你。”   孟晓骏闻言看向脚下,三人面露思索时,拐角处走出一个人来,微微凸起的小腹说明她怀孕了。   “我在办公楼里找了一圈,没想到你跑这儿来了,妈妈和良琴姐在家都等急了。”   成冬青看着比他小了足足十四五岁的廖荣芹,觉得那位智者漏了两个字,爱情。   追求卓越的路上不仅会有成功,还会有爱情,一如那句老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知道了。”   林跃任由廖荣芹挽着他的手往前走,不过拐个弯他又回来了,把一张只有电话的黑色名片塞到成冬青的手里:“如果有一天累了,不想玩了,打这个电话,他会协助你们套现离场。”   成冬青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信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张名片,连个名字都没有……我该怎么称呼他?”   林跃没有回头,一面往前走一面说:“索罗斯。”   “索罗斯?你怎么会认识他?”   王阳当然知道索罗斯是谁。   林跃转回头,冲他一笑:“他跟我打了个赌,输了。”   那个曾在亚洲金融市场掀起狂风暴雨的资本大鳄索罗斯,也跟他有赌局,而且赌输了?   孟晓骏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输了,但是从未想过输得这样惨,原本以为“新梦想”美股上市,获得华尔街投资者的认可,起码能在林跃面前挺直腰杆说话,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最顶级的华尔街投资者会是那个家伙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打个形象点的比喻,你还在玩泥巴,人家已经在用水泥盖房子了。   双方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巨人会因为矮子踢了他一脚就大发雷霆吗?可笑他还一直认为赌局有戏,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成为胜者。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王阳看着濒临崩溃的孟晓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你高不可攀的。”   ……   那三个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廖荣芹偷偷地在他的腰上揪了一把。   “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还装出一副我是大善人,不断帮助对方,却自始至终都把他们踩在脚下,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差劲的人吗?”   林跃很委屈:“你怎么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天地良心,有我这样的哥们儿,可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信你才怪。”廖荣芹冲他做个鬼脸:“说,当初你把我丢给良琴姐,是不是算准了她会心软?再把导致我要跳楼自杀的负罪感分给她们一半,逼她们就范,你这人真是坏到家了。”   林跃一本正经地道:“哪有,胡说,像我这么有正义感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廖荣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儿子呀,在泡妞儿这件事上,你以后要是有你爸一半的水平,妈妈就放心了。”   “瞧你说的,我的儿子,当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哎,别打,别打,小心动了胎气。”   “哎呀。”   “怎么了?你说话呀。”   “骗你的,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功成回归   10,9,8……3,2,1……   倒计时结束,白光涌现,充满视野,随着一阵风吹来,身体仿若鸿毛而起,晕眩感越来越强。   林跃当然不会紧张,因为时间到了,他该回去。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按照系统以往操作,任务结束后是要被传送回家里的,而他接受任务的地点是BJ西客站附近的一家酒店,如果这次醒来后是在家里,希望袁珊珊的父亲袁伟那边不要出幺蛾子,天亮后赶紧坐高铁回家奔丧。   从袁伟确认母亲已经过世后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至于自己为什么突然消失,他有袁伟的手机号码,随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好了。   呼~   一道风声过耳,万物沉寂。   ……   呼~   不知道过去多久,又是一道风声过耳,意识开始回归。   左臂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身后是嗡嗡的响声。   不对,这里不是他的家,如果是家的话,他现在应该坐在电脑椅上,面对的是笔记本电脑一闪一闪的呼吸光或者海底世界的屏幕保护程序。   他赶紧睁开眼睛。   冰冰凉凉的感觉来自洗手台,身后嗡嗡的响声是排风扇在运作,镜面映出一张熟悉面孔,没错,是自己。   系统没有把他送回自己家,而是回归他接受任务时的酒店洗手间。   这回系统当人子了呀,知道自己身在外地,便给他送回酒店了?   不对,不对……   当初在HK的时候曾接受《搜索》的电影任务,最后回归的也是酒店房间,想来系统的设定是不同的城市为不同的区域地图,“回城点”设置在当前区域的临时/固定住所内。   梳理完毕脑海的思绪,他打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去洗了洗,抬起头打量一阵镜子里的自己,推开房门走出去。   呼~呼~呼~   靠窗户的床上传来闷雷一样的鼾声,看起来袁伟睡得很熟。   之前他用酒店的电视机看《中国合伙人》的时候,袁伟也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想来是在为老太太的事伤心难过,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像小区那些老人说的一样是个无良赌棍不孝子,还是像袁珊珊说的,她爸是被人骗了,怕牵连母亲和女儿才离开江海市,还需要观察。   不过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在这件事上他自觉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对得起朋友了。   说起来,他对袁珊珊的情绪主要是可怜和心疼,比起王珩、谭晓光这种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吝帮助的好哥们儿,关系远了一截,陷进去太深不好。   林跃走到床边坐下,又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腕表刻度,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五十分,便往枕头一躺,闭目养神的同时,顺便检索这次《中国合伙人》之行的收获。   唤出系统菜单,下拉界面到任务栏,随着光标连闪,一行字符掠过。   “宿主已由《中国合伙人》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西出阳关无故人】。   主线任务:青春无悔,享受人生(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1980年-2003年。   任务完成度:一般。   任务完成度一般?   这好像是最低的评级了吧?以前都是良好或者完美,当然也有失败的时候。   一般……这应该是勉强完成的意思?   林跃很无语,自己在《中国合伙人》的世界做的蛮好的呀,燕大和领事馆虐我千百遍,我待它们如初恋(一个被开除一个被辞职),到最后还在想着为大陆教育事业添砖加瓦,这可以说青春无悔了吧,享受人生嘛……三个女朋友还不够吗?难不成非要情满四合院那种才会完美?   他这儿吐槽系统评分标准过于奇葩,界面光标继续闪烁。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特殊称号系统开启。   特殊称号系统开启?什么叫特殊称号系统?   在任务世界留有子嗣,进度(10/10),开启特殊称号【繁育标兵】,赋予能力,激活该称号时,可选组合(一):你的XX惰性化100%;盯住目标对象五秒,可以得知目标对象育有几个子嗣及其性别、年龄(注释:该系统一次只能激活一个称号,每个称号持续时长一天,期间无法改变,称号系统可以升级,但需满足特定条件。)   “……”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以前出了个漫游系统,当时太穷,而且因为系统不断供应任务,他都没有时间好好地发展,当然,也有他不想在现实世界太拼命的缘故,便一直束之高阁,没有返回以往经历的影视剧世界。   后面又给出一系列武器装备,比如【幽灵手套】、【黑曜石】、【全视之眼】、【海王魔方】什么的,说起来这些东西还是挺好用的。   如今又来了一个称号系统,看起来就是技能效果的叠加组合,还不能用技能点升级,性价比稍弱。   不过考虑到《中国合伙人》就是一普通难度任务,能够给这个等级的奖励已经很难得了。   但是。   但是!   这个【繁育标兵】是什么意思?嘲笑他很会生孩子吗?   还有这能力组合,什么叫XX惰性化100%?天赋小雨衣?婚外情神器是不是?不用担心留种惹出麻烦的意思是吗?   给个【繁育标兵】的称号,激活了不能生孩子?EXCUSE ME?   还有,什么叫盯住目标对象五秒,可以得知目标对象育有几个子嗣及其性别、年龄,他又不去天桥底下给人掐指算命,要这玩意儿有屁用?   嘲讽,绝对是系统恶意满满的嘲讽。   当然,即便是嘲讽,还是蛮有逻辑的。   细数一下生儿育女的那些世界,《非诚勿扰》、《追龙》、《无双》、《窃听风云》、《一代宗师》、《绣春刀》、《匆匆那年》、《情满四合院》、《流金岁月》、《中国合伙人》,刚好十个。   确定完毕主线任务奖励,他又扫了一眼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2】   【超级汗腺LV2】。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2。   特殊称号:【繁育标兵】-组合一(未激活)。   原来称号系统要在技能栏开启。   和以前一样,再往后是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8。   体质30。   敏捷24。   智力23。   精神23。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接受《中国合伙人》任务前属性点余值3,这是个普通难度任务,而且只有主线任务,没有支线任务,那么基础奖励应该是3点属性点,总计6点没错。   回归三连结束,林跃正要关闭系统菜单,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体质30,在《中国合伙人》的世界和珍妮最长的一次三小时,她都快虚脱了……难不成,体质几十就代表着正常发挥几个小时?   如果加到240呢?   呵呵,呵呵……   他这儿浮想联翩的时候,旁边传来的人声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一开始他认为是袁伟在打呼噜,仔细一听不是,那个人在说梦话。   侧耳倾听片刻,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吃了个超级大瓜   袁伟似乎梦到了他妈,一直在说“对不起”、“不孝”什么的。   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惊讶的,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一下子颠覆了林跃对袁家所有事的观点。   不知道袁伟梦中的老母亲跟他说了什么,他的回答是无法接受,直到现在也不能原谅,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袁珊珊,那个他前妻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袁珊珊不是他的女儿?   是他前妻和其他男人所生?   那个女人把和别人生的孩子丢给袁伟和老太太,又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这……这?   林跃真真吃了一个超级大瓜,难怪袁伟会沦落至此,难怪全小区的人都在讲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孝子,老太太和袁珊珊却一直在为他开脱,原来背后有如此复杂的原因。   让一个男人养别人的孩子,他能不纠结?他能不愤怒?他能不怨恨?他能不扭曲?   但是能怎么样呢?前妻跑去MO了,找是找不回来了,孩子呢?总不能丢了吧。   他还爱着前妻,爱屋及乌也好,看着才上小学的孩子于心不忍也罢,又或者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总之没有养育义务的母子两人把女孩儿养了十七年。   林跃看着对面一脸痛苦的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对这种情况,就算他真如小区街坊讲的那样,因为赌钱欠了一屁股外债,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多多少少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跃的叹息把梦里挣扎的袁伟惊醒了,他赶紧装出熟睡的样子,变叹息为呼噜。   呼~   呼~   呼~   袁伟看了他两眼,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至于睡没睡着,林跃不了解,反正一直到天亮也没有打呼噜。   ……   第二天起床,林跃带他去酒店餐厅吃完早餐,完事打车前往西客站,乘坐高铁赶赴江海市。   袁伟似乎感受到了林跃的态度对比昨天晚上有很大变化,又是给他泡茶,又是带他去餐车吃饭,还陪他喝了一小瓶二锅头,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为什么,不过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跃乐得如此,因为袁家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好多倍,他只要站在袁珊珊的立场做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实在不宜过度介入。   乘高铁用去差不多五个小时,临近中午12点时,林跃载着袁伟抵达殡仪馆。   遗体告别仪式基本结束,小区街坊和老太太以前的工友都走得差不多了,俩人进去的时候袁珊珊兀自捧着遗像跪在一排花圈前面。   谭晓光就在门口站着,看到林跃的身影急忙迎上去。   “你去干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是,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但是这种事经历的不多,林跃让管,他二话不说应难顶上,可即便已经很细心地去向一楼大伯和刘姥姥询问,还是弄错了几个小细节,出了点小尴尬,好在大方向没问题,仪式临近尾声,之后把老太太遗体火化,明天办理好寄存手续,事情就算结束了。   林跃没有说什么,朝前面努努嘴,谭晓光回头一瞧,就见袁珊珊站了起来,红着眼睛朝林跃身后的男人叫了一声“爸”。   这个其貌不扬,被他以为是迟来宾朋的男人,居然是袁珊珊的爸?   袁伟没有回应,哇的一声冲过去,扑到冰棺上就哭,好在刘姥姥的儿子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压坏周围的鲜花。   谭晓光终于回过神来,望林跃说道:“你去找她爸了?”   林跃点点头。   “袁珊珊都不知道他爸的下落,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   “老太太?”   “当然。”   在林跃看来,反正老太太已经过世,无从验证这话是真是假。   这时谭晓光注意到袁伟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小区里的人不都说他是个不孝赌棍吗?怎么……”   林跃回过头去,看着哭得气喘吁吁的男人说道:“可能是心里有愧吧。”   谭晓光、一楼大伯那些人兴许会想袁伟今天的表现属于良心发现,不过林跃很清楚,当年袁伟离家出走的原因可能跟大家了解的出入不小,不过他没有说,像这种别人家庭的秘密,还是烂在心里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老太太的亲儿子回来了,万事有他扛着,袁珊珊的压力小了很多,而且也算有依靠了,一些重要的决定由儿子拿主意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第三天往殡仪馆寄存骨灰的时候苏晗和周琳也来了,毕竟之前一起吃过饭,中间隔着林跃这层关系,宠物医院没事,过来捧捧人场也是应当应分的。   事后林跃偷偷塞了五百块钱给女孩儿,钱不多,主要是怕数额大了她不肯收。   把周琳和苏晗送回芙蓉街,然后一起吃了个饭,说了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林跃没有久留,带着连日未见的八顿和夏侯回了小区。   到家后发现谭晓光已经早早睡下,呼噜打得很响,站在客厅都能听到。   想想这两天他跑前跑后也够累的,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压根儿没有必要做这些在别人看来晦气的事。   找个时间请他吃一顿好的吧……   这样想着,他走进卧室,一头扎在床上睡过去。   说来也怪,平时完全不需要睡眠,今天居然感到困倦,很快就进入梦乡,还被那个平时骑着三轮车到处捡破烂的老太太当面说谢谢,希望他帮忙照顾袁珊珊和袁伟,讲他们都是苦命的人。   林跃答应了,告诉她放心,能帮一定会帮。   老太太走了,他也醒了。   定定神,他走到阳台,看着东边跃出地平线的太阳摇头苦笑,这老太太道行不浅呀,敢对他这种尸山血海爬过来的人托梦,想想真挺有意思。   汪汪~   汪汪~   听到客厅传来的狗叫,林跃知道谭晓光醒了,八顿在跟他打招呼,便推开房门来到客厅,刚好看到他往洗手间走。   “醒了?”   “嗯。”   “睡得怎么样?”   谭晓光拿着牙刷由洗手间出来,刷了两下停住,摆出一副像是纠结该不该说的表情。   不过最后还是说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昨天我竟然梦到袁珊珊她奶奶了,跟我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林跃想到昨晚的经历,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过没有说话,因为要是把自己做的那个梦说出去,只怕谭晓光会怀疑这么多年接受的思想教育。   “吃什么?今天我去买。”   谭晓光没有意识到林跃在转移话题:“帮了你那么多,你得请我吃顿好的,前两天我注意到西街口开了家卖蟹黄汤包的店,我要吃那个。”   “没问题。”林跃招呼八顿一声,打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那狗嗖的一声窜出去,四只脚爬楼梯的样子特别滑稽,谭晓光觉得这货的舔功在林跃那里发挥到了极致,要知道林跃少有兴致带它出去遛弯,这事儿都是他在做,结果呢?真是一条喂不熟的舔狗。   二十多分钟后,林跃提着包子回来,俩人吃完早餐,谭晓光着急忙慌地去上班了,连请三天假,今天要是不早去一回,老板知道了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林跃又在家呆了一会儿,消消食,换了件卫衣准备前往芙蓉街,这时客厅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我有【嗅觉动物】   “来了。”   林跃答应一声,走到客厅打开房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袁珊珊,胳膊围着一块孝布,眼睛红红的,还有一点肿。   “快进来。”   他把人让进屋里。   那女孩儿噗通往地下一跪,给他磕了个响头。   林跃知道这是附近的风俗,没有提前阻止,待她磕完才把人扶起来:“好了,快起来,你爸怎么样了?情绪好点没有?”   昨天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袁伟哭得都失声了,小区里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他是因为老太太突然没了,伤心难过,有人觉得他是心中有愧,还有人说都是装的,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继承那套房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好多了,今天早晨还吃了一碗方便面。”   “那你呢?”   “我……没事。”   林跃说道:“你记住,这时候一定要节哀,不然你爸看到你的样子,也会跟着难过的。”   给老太太收拾遗物准备烧掉的时候,刘姥姥从衣柜下面叠放的棉服里找到一个邮储银行的存折,当时林跃在往外面搬东西,下意识瞄了一眼,注意到上面的数额,有八万多块,关键是下面的存款记录,都是以3000为单位,且没有取款信息。   老太太的退休金不到2100,这事儿袁珊珊跟他说过,他不相信以老太太的体能,每个月捡废品卖能赚1000多块,何况还要负担祖孙二人的生活费,所以八成是袁伟每月往家寄钱,多少还在其次,这份心不能否认。   袁珊珊说道:“林大哥,谢谢你把我爸找回来。”   她不知道林跃是怎么找到袁伟的,昨天在回程的路上问过这个问题,林跃说是有警察帮忙,可是昨天晚上跟她爸聊起当时的情况,又觉得很不对劲,既然有警察帮忙,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联系她爸说明情况?何况这个林大哥孤身一人夜探汽修厂,因为被误会还把里面的员工揍了一顿。   不过她很清楚,现在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对了,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别忘了跟你那位李老师说声谢谢。”之前要不是李金铭给林跃打电话,请他帮忙照应一下,他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去找袁伟。   袁姗姗说道:“我知道他住哪个小区,打算傍晚过去一趟,但是第一次登门,不知道带什么礼物好。”   林跃想了想说道:“你一个学生,没什么钱,空着手过去他也不会怪你的。”   “可是……”她面露纠结。   看得出来,小姑娘自尊心挺强。   “真要过意不去,你可以到文玩市场买支稍微好点的毛笔当做礼物,那位李老师应该是个钟爱书画的人。”   “对,对,对,不是你说我都忘了,去年四月份李老师有一堂课没来,跟他换课的董老师说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书画比赛了。”说完她迟疑一下:“林大哥,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李老师。”   “哦,在从BJ回江海市的路上,我上你们学校的主页逛了一圈,有看到你们班主任参加市里活动的照片。”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登过袁珊珊所在中学的网站,知道李金铭喜欢书画,主要是因为身上残留着墨汁的味道,要知道现在不是以前,日常生活中除了喜欢写写画画的人,很少有人接触毛笔、墨汁这类东西,再加上李金铭是一位老师,不难猜出兴趣爱好。   “林大哥,谢谢你的建议,这几天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着说着,可能是想起老太太没了,眼睛又红了。   “就算没我,你也能做的很好的。”这不是安慰,这是他的真心话,像袁珊珊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在遇到重大变故时,比那些在父母羽翼庇护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要坚强的多。   接下来俩人又说了一会话,袁珊珊还要去小区其他街坊那里道谢,便起身告辞。   林跃没有出言挽留,把人送到楼下,完事带着八顿和夏侯上车,朝芙蓉街驶去。   本来和苏晗约好了,早点过去看房子,现在被袁珊珊一番打扰,算上早高峰塞车,起码得晚到半个小时。   要说这世界上的事情吧,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想着千万别塞车,拐个弯儿就给堵青海路了,两车道上停了长长一串,公交车里急着上班打卡的人一脸焦躁,还有的司机拼命鸣笛,可是有什么用呢,该过不去照样过不去。   林跃不用打卡,不担心罚钱,就算给袁珊珊耽误一会儿,大不了晚点动身,少逛几个楼盘,所以他算是这些人里面最放松的一个。   左右无事,他干脆将注意力投入脑海,下拉系统菜单到技能栏,犹豫一下,在【嗅觉动物LV2】后面的“+”号轻轻一点。   要说为什么升级这个技能,动力来自刚才和袁珊珊的对话。   剩余的2点技能强化点已经不足以提升那些强力技能,倒是能够把【嗅觉动物LV2】升级成【嗅觉动物LV3】,当初在《搜索》的世界,嗅出火锅里加入罂粟粉用的是【嗅觉动物】技能,在《流金岁月》的世界,辨认出戴面具的蒋南孙用的是【嗅觉动物】技能,现在给袁珊珊提供有价值的意见,靠的也是【嗅觉动物】技能,这个技能甚至可以用来确认女人是否在生理期。   这么实用的技能,当然要尽可能地把等级点高一些了。   【嗅觉动物LV3】(注释:现在你可以针对一种味道进行“选择性注意”,这一功能可以让你不受其他味道干扰,大大地提高了你的追踪和辨识能力。)   这下好了,技能强化点余额清零,不过【嗅觉动物LV3】的效果很好,他虽然拥有强大的嗅觉,能够辨识那些对人类无色无味的物体,甚至可以追溯长达七日的气味残留,但是很容易受到一些散发浓郁气味的物体的影响,比如洋葱和土豆放在一起,前者会干扰他对后者的感应,如今升级到【嗅觉动物LV3】,拥有“选择性注意”后,可以让他只专注一种味道,好比获得精准定位的能力,性价比是高是低,可想而知。   嘀~嘀~嘀~   确认完毕新技能,他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转回现实,后面一辆奔驰GLC正用喇叭嘀他,原来是前面车辆已经开动,跟自己的车子拉开大约2米距离。   林跃就是不动,待距离提升到3、4米的时候,才慢悠悠抬起脚面,任车子怠速前行,完事瞄了一眼后视镜,在里面看到一张气急败坏的女人脸。   要说现在的世道,越来越多的男人选择夹起尾巴做人,反倒是那些坑亲爹、坑干爹、坑老公的女人,总能给死气沉沉的社会带来一些调剂。   在青海路堵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驶入比较顺畅的街道,又用了十五分钟来到芙蓉街,他把车子停好后带着八顿和夏侯由车上下来,往前走了没两步,便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一名带着柯基犬的顾客满脸惊慌地由诊所出来,看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   他赶紧提速,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把门一推进入大厅,险些撞到一个怀抱英短的女孩儿。   “姑娘,看你一脸惊慌的样子,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一拳一个嘤嘤怪   “里面,里面有人闹事。”   那女孩儿说完这句话,抱着英短急匆匆地走了。   林跃皱了皱眉,心说闹事?谁会来这里闹事?   大厅没人,看来周琳知道出了状况,过去帮忙了,他赶紧推开通往后面的门,经楼梯上二层。   才往上走了几步,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汪汪狗吠,当他走到虚掩的门前往里一瞧,周琳正挡在苏晗身前,冲对面两名各牵一条大型犬的男子寒声说道:“请你们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开门做生意,没正当理由就赶人走,信不信我们去市场监督部门告你。”最前面那个长着八字眉,嘴有些歪的男人拿出手机,一副要录视频取证的样子。   这时林跃注意到另一个塌鼻梁男子拍了拍手里牵着的藏獒。   那狗猛地张开嘴巴,对准周琳一阵狂吠。   寻常女孩儿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不被吓哭,脸也早白了,可是周琳除了右脚往后缩了缩,脸上全无半点惧色。   “你们骚扰女性在先,还嫌我们不做你生意?你们到底讲不讲道理?”   汪~汪汪~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狗吠,这次换成了另一只黑色德国牧羊犬,一面冲周琳和苏晗乱吠,一面用力挣动链条,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小姑娘,话不能乱讲,我怎么骚扰女性了?我不就是看到那只柯基犬长得不错,问它的主人有没有兴趣跟我家里那只柯基犬配对吗?充其量就是请求建议,你是怎么和骚扰女性这种事联系起来的呢?”   “真是强词夺理,你跟牵着柯基犬的女孩儿这么说完又跟怀抱英短的女孩儿也这么讲,你这哪里是请求,就是骚扰。”   “那我家里不只有养狗,也有养猫不成吗?”   “你……你……”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们纵容唐刀和牛牛把她们吓跑?拜托,那都是因为它们来宠物医院太紧张好不好,这事儿你们做宠物医生的还不明白吗?”   是不是嘴歪的人说起歪理也有一套,林跃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对面两个男人属于有备而来,换句话说,他们是来找事的。   难不成是自己的关系?他想起上次为了帮助袁珊珊怒斥讨债团伙的一幕。   想到了这里不再迟疑,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大厅。   周琳和苏晗一看是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   “林跃,你可来了,这两个家伙把来给宠物看病的人全吓跑了。”   “我知道,你们没事吧?”林跃看向周琳。   “我没事。”   他又看向苏晗,女朋友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没事。   确定她们只是有些惊惧,没有受伤后,他朝对面二人走去。   这时两个男人手里牵着的德国牧羊犬和藏獒呲牙咧嘴,做狂躁状,然而没等林跃发动技能,八顿嗖的一下由门口窜过去,对准那只藏獒就是一口。   说来也怪,面对小了足足一圈的秋田犬,藏獒连反抗的意图都没有,嗷的一声悲鸣转身就跑。它的力气很大,直接把狗链子由塌鼻梁手里扯掉。   林跃二话不说,揪住那人的衣领,起手就是一拳打过去。   嘭~   速度快到塌鼻梁护脸的动作都做不出,人就给打倒在地,压翻了放在身后的垃圾桶。   “我TM弄死……”   旁边八字眉反应很快,挥拳就往林跃侧脸打去,未想对手向后一仰头,让过拳击的同时手肘往上一抬,啪的一下正好怼在下颌,刺骨的疼痛向上蔓延,整个人晕头转向。   林跃没有给八字眉更多反应时间,右手拳尾随而至,重重地砸在八字眉脸上,噗的一声,人翻了两个跟头,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德国牧羊犬一点战意都没有,一个劲儿地往墙角缩,不时低下头,非常乖巧地对林跃表示顺从。   “弄死谁?”   林跃一脚踹在八字眉胸口,换来一声闷哼。   “我正想找你们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他又是一脚下去,踢得那人浑身打个哆嗦。   这时塌鼻梁缓过神来,待要往外面跑,被林跃伸腿一勾,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磕破了鼻子,两手捂着脸不断哀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一来,凶名在外的牛牛和唐刀一下子蔫了呢,而且这人的拳法和力气,跟形象气质完全不符。   林跃也是气急,自从得到系统后他还没在现实世界打过架呢,之所以胖揍两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敢到宠物医院撒野,还因为要不是这伙人,袁珊珊的奶奶也不会心脏病突发送医途中病故。   苏晗看着三下五除二把对面两人揍得满地找牙的男朋友,张开的小嘴能塞下一枚鸡蛋。   “没想到他这么能打吧?”   周琳很得意:“你以为他去尚武拳馆练拳是闹着玩的?柳全安说他现在不一定是林跃的对手。”   苏晗知道他去拳馆练拳的事,只是没有想到效果这么好,打得那两个看起来很强壮的人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不由心里一暖,对这个男朋友又添不少安全感。   “林跃,够了。”   喊停的人是周琳,她担心他手脚重,把人打残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死不了,还有气呢。”   林跃提着八字眉的后衣领把头拉起来,抖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张青一块红一块的脸上,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这些王八蛋,把人逼死不算,还敢来这里闹事,你们真应该庆幸,如果换一个地方,我一定废了你们。”   “没……没有……不……我……我们不是……”被他揍成猪头的八字眉双唇轻颤,涕泪齐流,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说什么?”   “我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林跃怒道:“袁珊珊的奶奶被你们逼得心脏病突发离世,你们居然说不知道。”   他扬手要打,吓得八字眉赶紧用手护脸:“不认识……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袁珊珊。”   不认识袁珊珊?   林跃愣住了,看看蜷缩起身子,趴在地上不断哆嗦的塌鼻梁,又看看同样一脸惊恐的八字眉。   “你们不是那些要债的?”   “要……要什么债?”   被揍成这样,那两个人应该不敢撒谎,那么是自己搞错了,这两个上门找事的家伙不是到袁珊珊家里讨债的人?如果不是讨债人,那他们是谁?   “你们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不……不是……”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给……给宠物打……打疫苗的。”   “还想找打?”   林跃作势要打,然而拳出一半又收了回去,周琳说得对,再打下去搞不好把人废了,那样事情会压不住,不过要说他们是带宠物来打疫苗的人,他是一百个不信。   松开八字眉的后衣领,手往裤兜一摸,从里面搜出一部安卓手机,他在苏晗和周琳不解的目光中凑近屏幕嗅了嗅,解锁屏幕,往图案密码界面画了个正方形。   当矩阵排列的APP图标出现在眼底的时候,周琳惊呆了。   没有逼问密码,没有扫描指纹,就这么进去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蒙的?不可能,不可能。   林跃没有在意两个女人的心思,解锁八字眉的手机,在微信的图标轻轻一点,界面稍作卡顿,切换至信息列表,看到第一页最上面的会话记录后,一下子明白过来。   没想到是他……这个王八蛋!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北京爱情故事   收买这两个男人来宠物医院闹事的人正是苏晗以前工作过的宠物医院的院长,就前几天那个过来劝她回去的中年人。   跟小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过,那边每天都有询问苏晗为什么不在宠物医院干了,如今跳槽去哪儿的人,想来她的离开对枫林路宠物医院的营业额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苏小迪爱心宠物医院早早晚晚都会分流那边的财源,眼见无可挽回,那人便使出下三滥的勾当,毕竟这里一般就苏晗和周琳两个女孩儿,好欺负的很。   林跃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转头望周琳说道:“打110,报警。”   “好。”   女孩儿拿出手机,刚要拨报警号码,苏晗按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张院长授意他们过来的?”   她很聪明,单是观察林跃的反应就猜到了事件真相。   “没错,那个王八蛋给了2000块,让他们在宠物医院开业期间给你找点麻烦。”   苏晗走到那两个人面前:“你们走吧,回去告诉张院长,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会报警,然后把他的宠物医院告上法庭。”   俩人一听老板娘发话,面带惧色打量林跃几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牵着自己的狗狼狈而逃。   “苏晗,你也太仁慈了,那个张院长这么欺负人,还要放他一马。”   周琳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她无法想象林跃再晚来一会儿,那两个男人会干出什么事情。   苏晗看着林跃说道:“好歹是以前工作过的地方,而且小蕊还在他手下工作,闹得太僵有可能被穿小鞋。我想经过今天的事,张院长肯定会收敛一些。”   周琳耸耸肩,把被撞倒的垃圾桶扶起来,转身走了。   林跃知道苏晗是怎么想的,不愿意跟老东家闹太僵只是次要原因,她担心的是事情闹大了,警察会追究他打人的责任,反正自己一方没有实际损失,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被吓到了吧?”   他握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跟前:“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出现,记得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嗯。”苏晗点点头:“你也是,下手那么重,万一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这不是误会他们是那伙儿催债的了嘛,一时情急。”   苏晗能理解他的心情,要不是因为那群人上门催债,袁珊珊的奶奶也不会突发心脏病离世。   “她怎么样了?”   “袁伟回来后情绪好多了。”   “那就好。”苏晗说道:“你说……要不要送她一只宠物养,转移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没必要,那孩子挺坚强的,而且现在读高三,是人生最为关键的时刻,分散精力不好。”   “那倒也是。”   结束这个话题,俩人带着八顿和夏侯回到一楼,眼见还有一个小时就是12点了,干脆不去看房了,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让周琳拿到后院去做,三个人吃了餐家常饭。   是,林跃有大厨的本事,不过考虑到最近暴露的能力有点多,便没有动手送她们一个惊喜。   下午人不多,处理完手头的活儿,挂上暂停营业的吊牌,林跃载着苏晗继续去转楼盘。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系统这回很乖,快一周了都没有给他派活儿,枫林路宠物医院那位张院长也很识趣,没有再使手段骚扰苏晗。   趁着这段时间,俩人敲定了买房事宜,就之前看过的崇德华府小区,不同的是选了一套两室两厅88平的房子,而不是原先看中的104平小三室。   这自然是苏晗从旁劝说的结果,尽管林跃并不担心还贷这件事。   真正让他拿定主意,没有选择小三室的原因是苏晗说往后的日子里她会和他一起还房贷。   现在的女孩儿大多现实,再加上美颜相机的“蛊惑”,找男朋友的标准一张口就是有房有车年薪百万,不叫你帮忙给娘家人换房换车就不错了,愿意一起还房贷都算得上贤良淑德。   要么越来越多的男同胞选择躺平呢,这么多年的精神文明建设并没有提高女性的思想觉悟,反而拉低了道德标准,以致很多男人笃信与其艰苦奋斗努力养家,倒不如能吃吃能喝喝,有需求了谈一场300块的短期恋爱,轻松自在地过一辈子。   像苏晗这类女孩儿不是没有,只不过数量越来越少,所以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林跃往后退了一步。   88平,小高层六楼,每平米5万6千2百元,总价494万,首付五成247万,预计下半年交房。   因为开发商是当地知名企业,口碑不错,林跃也没多费心思调查楼盘情况,当场签协议,当场付首付……   至于为什么首付五成,而不是最具性价比的三成……毕竟对他这种人来讲,三成首付和五成首付的差价随便搞点金融投资,也能挣出多付的利息来。   主要是为了安苏晗的心,这样每月能够少还一点,她的压力会小不少,何况银行卡里剩下的钱足够支撑一年半房贷了,根据以往系统的贴心设定,哪怕在现实世界的日子全程打酱油,他也有信心在一年内把这些钱全还完。   苏晗搞不明白,销售代表的报价明明是63800元每平米,怎么林跃跟他们经理谈了谈,协议单价就成了56200元了,相当于在总价的基础打88折。江海市可不是那些人口日益衰落的三四线城市,现如今还是净流入大城,像崇德华府这种周边设施完善,临近高校的楼盘,平时95折已经是活动最低价,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虽然已经养成大花费项目由林跃去谈的习惯,但是面对这么大的折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而林跃的回答居然是“如果他们的领导是位女同志,或许还能更便宜一点。”   至此,他也算是在江海市扎下根了。   经历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剧世界,当然不会为这点儿成就喜形于色,不过苏晗显得特别高兴,晚上非要找个地方庆祝,林跃便在附近寻了一家还可以的法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直到最后他才套出女孩儿的心事,原来是为有了一个属于俩人的小窝高兴。   直到这时林跃才反应过来,不是苏晗表现得太激动,是他太麻木了,正常人能在江海市买一套两居室,那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人生大事,甚至可以成为在同龄人面前吹嘘的资本,到他这儿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反而显得不正常。   吃完饭他把苏晗送回家,又到宠物医院看了一眼周琳的情况,确定一切OK,便驱车回到租住的小区,上楼后没有关注谭晓光是否在家,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就在下午办完手续从售楼处出来,系统很合时宜或者说不禁念叨,给他下发了新的任务。   至于内容,他在吃饭的时候已经看过。   上次是电影《中国合伙人》,这次换成了电视剧,算是一部老片子——《北京爱情故事》。   【汉家兄弟不相容】:侦测到《北京爱情故事》编号为502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这部片子的男主角算不算本色出演?抢兄弟女人,毁了别人一生最后还能拔高洗白,导演和编剧是真牛掰。是不是所有的罪恶,只要以爱为名就可以获得救赎,所有的伤害,只要以爱为名就可以被原谅。我问过身边的朋友,男同胞几乎一边倒的在支持石小猛,而女同胞,她们说疯子才是值得用心去爱的人,我不知道,是男同胞们的价值观出了问题,还是说在那些女同胞眼睛里,面对金钱和专情,道德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果然,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是不同的。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09年-2010年。   是否接受:(Y/N)。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开局四条二   又确认一遍任务内容,林跃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北京爱情故事》。   他以前没有看过这部电视剧,不过对于该剧的导演,算是有一点了解,因为获得系统后执行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到《唐人街探案》的世界寻找真正的偷金贼。   来到电视剧的详情页,他关注了一下导演、主演和编剧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是身兼三职。   接下来他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到电脑椅上,轻点播放键。   这是一部39集的电视连续剧,讲述了曾在北京财经大学就读的三个好哥们儿,石小猛、程峰、吴狄的爱情故事,不过三个人的家境天壤之别。程家境殷实、帅气潇洒,即使步入社会也不改风流秉性,甚至连好友的女朋友也意欲追求;吴善良真诚、待人和善,对友情和爱情都无比看重的他,却因始终未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天地而遭到女友杨紫曦的背叛,他的爱情之路出现异状;来自云南农村的小猛靠着自己的努力总算小有成就却遭遇巨大的挫折,友情与爱情成为可以买卖的东西,在赤裸裸的商品社会,毫无背景的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跃从第1集开始播放,一直看到32集,一整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然后他开始以2倍速观看,因为总觉得后面6集无论从情节、逻辑、角色性格都崩得一塌糊涂。   终于,在接近凌晨的时候,他看完了这部剧,跟《情满四合院》后期的情况差不多,他几乎是忍着难受看完后面几集的。   到厨房开了罐啤酒,又调戏了一下大反派,缓缓精神,他把鸟儿往系统空间一丢,切换到任务栏,按下接受键。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   呼~   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白光迅速敛没,恍惚的神智逐渐变得清明。   哗……   首先钻入耳廓的是水流冲击硬物的声音,以及湿漉漉的触感。   就在他想要睁眼的时候,身后咔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房门被打开。   “你是打算在洗手间一辈子不出来了是吗?我觉得马桶的孔应该开大一点,那样你就可以钻进去游泳了。”   “让你逗我外甥笑,学一下农村里公鸡打鸣的声音?哄小孩子而已,你发什么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要不是我爸给你解决户口问题,还让你进我哥的公司上班,你现在还跟那些大学才毕业的年轻人抢一个不知道月薪够不够糊口的岗位呢。”   “林跃,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用最近流行的一个词来形容,叫什么?哦,凤凰男!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你的求婚。”   “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尊严,要尊严可以,滚,滚回你的农村老家。”   唔~   一过来就是这么铿锵有力的叫骂,真好。   林跃睁开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紧不慢地接了一掬水拍在脸上,抽下放在挂架的毛巾擦了擦,顺便分出一丝精力确认这次任务的身份设定。   林跃,河北沧州人,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从小学习刻苦,高考以544分的成绩考入北京林业大学,学习园林植物与观赏园艺学,毕业后一心在这座北方最大的城市扎根,但是因为竞争激烈,专业也不吃香,一直没有什么发展,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两年前认识了妻子吴颖,她家条件不错,父母是国企干部,哥哥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俩人谈了半年后领证结婚,有了当下的生活。   至于幸福不幸福嘛,由吴颖上面的质问可见一斑。   呵~又一个余欢水似的人物。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自觉理亏?”   “我告诉你,房子、车子、工作,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给的,以你的能力,这些东西一辈子也……”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林跃走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非常响亮的耳光,整张脸都给打肿了,肉眼可见的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吴颖整个人都懵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震惊,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会打她,他敢打她。   放在以前,他宁愿相信猪会爬树,也不相信那个农村来的家伙有胆子跟她动手。   林跃一面系手腕的扣子,一面往外面走:“我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你……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直到这时,吴颖才反应过来,愤怒和委屈在脸上攀爬,伸手去扯他的衬衣。   哪里知道林跃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将人抽倒在地,完事拿起搭在衣架上的羽绒服,翻出口袋里的钱夹,将放在夹层里的那张和吴颖的合照抽出来往地下一丢,朝着房门走去。   “找个时间去办离婚。”   咔,房门开了,随着羽绒服扫过门框的呲呲声,冰冷的风灌入房间,撩起吴颖的头发,露出下面愕然的脸。   离婚?   他说离婚?   他居然说离婚?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没有听错,离婚。”   咔~   房门闭合,不过“离婚”二字还是顺着缝隙飘入房间,钻进吴颖的耳朵。   “好,好,离婚,离婚……”吴颖对着房门愤怒咆哮:“房子、车子、还有存款……你一个子儿都别想带走。”   “……”   回答她的只有越去越远的脚步声。   站在她的角度,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展开,按照以往的剧本,那个靠着她家才能留在北京,才能成为村里人人艳羡家庭的凤凰男,要先认错,然后好言好语哄她,求她原谅才对,现在呢?不仅出手打了她,还要跟她离婚。   离婚后他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他舍得吗?   林跃舍得吗?   这个问题问得挺好,如果放在以前,大概率会妥协,会向现实低头,但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设,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房子车子去迎合这个自以为吃得他死死的恶婆娘。   凤凰男——像吴颖这种一边鄙视梦想扎根城市的农村男爱算计,看重金钱的女人,一边站在自己的立场,以维护自身利益所定义的词语。   凤凰男算计怎样对自己有利,这些女人算计怎样不吃亏,怎么看双方都是一种人,大哥不说二哥挺好,可她们偏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凤凰男身上,鼓动全社会的力量对被动贴上这个标签的群体口诛笔伐。男人抱怨女人不淑就是不大度不绅士,女人抱怨男人凤凰男就是“我们是女人哎,我们是弱者哎,全社会的人都要同情我们。”   当婊子没错,社会的一项功能就是把人变成鬼,有些事不被原谅,但可以被理解,而当婊子还要想方设法给自己立牌坊,那就恶心了。   不识妻美那个男人,不是照样作为凤凰男的典型在网上被喷惨了,可是放到现实中,走个对面,那个男人会看网上喷他的女人一眼吗?这个世界上美女有很多,农村女孩儿收拾和调教一下并不会比城市女孩儿差,还更听话,有钱人放着她们不喜欢,去爱那些对男人一堆要求,以此来证明对方爱我的城市女孩儿?要么相亲角的小广告上多是本地姑娘嫁不出去呢,因为她们从来不会理智地看待自己,总要求别人尊重她,却从来不懂尊重别人,就像吴颖一样,这种女人还是单着好。   从小区里出来,林跃走进路边一家便利店。   “老板,来包玉溪。”   守着电脑玩斗地主的秃发老板把手伸到放烟匣的柜子里,取出一包玉溪丢到柜台上:“二十。”   林跃从钱夹里取出二十块钱递过去,拿着烟盒走出店门,把封条撕开抽出一支准备往嘴里放,抬头打量一眼天空,忽然脸色一变,转身回到店里。   秃发老板看他去而复返,不由一愣:“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化身魔鬼   林跃指指柜台里面的电脑:“能上网吗?”   秃发老板说道:“能啊。”   “帮我登陆一下凤凰网好不好?”   “我这儿斗地主呢。”   林跃话不多说,由钱夹里取出二十块钱丢到柜台上:“再来一包。”   秃发老板一改之前,满脸堆笑说道:“凤凰网是不是?”   说完非常熟练地在地址栏键入“凤凰网”三个字,敲下回车。   “凤凰卫视,直播频道。”   秃发老板在林跃的指挥下找到他说的频道,拨动鼠标滚轮下拉页面。   “停,那个,给我看下国贸附近跳楼女孩儿的新闻。”   “嘿,现在的小女孩儿,一个不如意就寻死觅活的。”秃发老板吐槽一句,依照林跃的吩咐在视频播放键轻轻一点。   一开场就是风尘仆仆的记者面对镜头播报:“大家好,我现在在国贸附近,在我身后的大楼上,正有一名女子准备从上往下跳,现场聚集了很多人,救护车和警车已经包围了现场,让我们赶紧去看看现场的状况。”   随着镜头上移,林夏出现在画面中间——就是剧里那个爱程峰爱到没有底线的女人。   林跃没有继续往下看,确认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好了,老板。”   他这儿刚要拿烟走人,不想秃发老板叫住他:“小伙子,这姑娘不会是跟你……”   “你看我是会抢好哥们儿女朋友的人吗?”   这话说得秃发老板一头雾水,眼见林跃走远,小声嘟囔道:“那谁知道呀。”   林跃没心思搭理那个嘴贱的家伙,因为他在想一个问题,系统该不会是把《中国合伙人》里廖荣芹跳楼逼婚和《北京爱情故事》里林夏跳楼求爱的一幕联系起来,于是给自己开放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吧?   说到任务,他忽然意识到还未确认任务内容,赶紧唤出系统菜单仔细浏览。   主线任务:化身魔鬼。   支线任务:放过那些有姿色的女人(每放过一人,奖励人民币伍万元。)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09年-2010年。   先说主线任务化身魔鬼,似乎跟《情满四合院》的做一个恶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情满四合院其实是禽满四合院,那么北京爱情故事呢?似乎好人也不多。   这个支线任务就过分了,《北京爱情故事》三观稀烂,但是女配们的颜值还是很在线的,对于一个资深海王,拿到【繁育标兵】称号的男人,要他老老实实的,不去祸害一下拜金女、绿茶婊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这又是一个很容易完成的任务,就算不跟电视剧里的角色互动,不参与进去,随便找个地方吃喝玩乐一年,好几个五万就到手了。   他算看出来了,系统蔫儿坏,这又是一个带有嘲讽属性的任务,在他的银行卡余额已经不足20万,需要充值的情况下,他是要钱呢,还是要女人呢?   稍作纠结,林跃便不再思考这个问题,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切入剧情,也就是那些人的小圈子,毕竟主线任务是化身魔鬼,不用多想也知道,系统是让他在剧情里化身魔鬼,而不是去对剧情以外的人干伤天害理的事。   现在确定了时间与剧情的对应关系,不久前林夏在国贸附近跳楼,算算时间的话,吴狄现在应该因为失误坠楼躺在医院里,但……是哪家医院呢?   他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个切入点不好,便拿出手机拨通了110的号码,以林夏好友的身份询问她现在被关在哪个派出所,得到准确消息后,去租车行租了一辆代步车,赶往建国门外派出所。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曾和石小猛、吴狄、程峰三人组乐队的鼓手肥四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电视里这货前面喜欢林夏,后面找了个美国妞儿。   本来吧,这种穷矮矬又对某女痴心一片的人设挺接地气,挺叫人有好感的,但是到了剧情后期,完全成了一个小人,起码在林跃看来是这样的。   肥四以前在程峰的公司做跟班,自己也觉得屈辱、下作、不受待见,像一条富二代养得狗,但是当跟他同样出身的石小猛踹死程峰他爸,成了大德集团的副总,他什么嘴脸?   相同的经历本应该赋予他理解石小猛作为的心态,但是扭脸又去给程峰当舔狗了。   电视剧里还有一个情节,美国妞儿跟他们一起吃饭,这孙子作为男朋友,当着全桌人的面诋毁美国,一脸不屑,当时林跃看得一脸懵,你要吹牛逼,跟你的哥们儿吃饭时随便吹,你说美国总统给你做佣人,你说华盛顿管你叫爹,你说我要核平他们都没人管。你爱你的祖国可以,当着女朋友的面猛踩别人的祖国算什么?   像这种跨国婚姻,能够长久相处的基础就是理解、包容、尊重差异,连别人的文化、祖国、出身都不尊重,口口声声说爱别人?EXECUSE ME?   所以看着肥四在派出所来回走动的样子,林跃是一点上前认识的兴趣都没有。   也就半支烟的功夫,吴狄异父异母的哥哥从里面走出来,跟肥四说了几句话后,开着宝马车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夏从里面出来,肥四迎上去,俩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阵,上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林跃发动车子,轻点油门跟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俩人在一个高档小区外面下车。   从电视剧里的情节来看,这里应该就是吴狄的前女友杨紫曦和富二代安迪的家。   林夏和肥四下车,他没有下车,开车驶入小区,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   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一辆宝马小轿车由左侧路口拐出,刚驶出小区大门便被林夏和肥四逼停了。   其实早在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林跃就注意到了副驾驶上的杨紫曦,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看到宝马车停在路中间,才发动引擎往前开,装出一副被堵住去路的样子从车上下来,走过去敲敲驾驶室的玻璃。   “哥们儿,怎么不走了?”   安迪看了他一眼,落下车窗,一脸不爽地朝前面撇撇嘴:“这怎么走呀。”   林跃说道:“好吧,看在咱们俩住一个小区的份上,我帮你摆平这件事,不过事后你得好好谢我。”   “行啊,没问题。”   安迪什么人,富二代不差钱,好好谢谢什么的,在他看来不就是吃顿饭喝杯酒的事嘛,总好过被林夏缠上。   林跃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林夏和杨紫曦的注意,俩人还在就后者该不该为了钱和吴狄分手的事展开争论。   “杨紫曦,你怎么可以这样,吴狄他都为你跳楼了,差点死掉你懂不懂?他这么爱你,你就这么对他?”   “哎呀,他不是没死嘛,而且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呀,这时候我要是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不是会让他多想吗?万一再跳一次,搞不好就真死了。”   “我的好姐妹,你怎么就那么傻,亚健康(安迪外号)有什么好的,他有吴狄爱你吗?”   “可他有钱啊,吴狄有吗?”   林夏语塞。   前面的内容林跃没有听到,不过这两句他听到了。   说起来这片子真够可以的,这边为了程峰跳楼的林夏去找对吴狄跳楼不闻不问的杨紫曦,劝她回到吴狄身边。那边为了杨紫曦跳楼的吴狄在劝对林夏跳楼漠不关心的程峰不要再祸害广大妇女。   这两个垃圾,一个给人睡了那么久,最后居然被原谅了;一个抢了好哥们儿的女朋友,一手造成了石小猛的悲剧,结果拿回了公司的控制权。   导演想表达什么?   只要我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拜金随便滥交,玩够了还能找个有钱的老实人嫁?   只要我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连兄弟老婆都可以抢,而不用付出代价?   呵~   怪不得系统让他化身魔鬼呢。   “咦,这不是白天那个在国贸附近为了一个男人要跳楼的小姐吗?”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干他丫的   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俩人的交谈。   林夏和杨紫曦回头一瞧,发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谁呀?”   被人打扰谈话,林夏当然不会有好心情。   “哦,我是网易情感频道的专栏作家,今天下午看到了你的新闻,过去采访的时候晚了,有人告诉我警察把你抓去拘留了,我还以为得关个三五天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个林夏被很多人说成是好女孩儿,林跃并不这么看,程峰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亲妈死的早就可以拿感情做游戏,欺骗和伤害无辜的女人吗?一口一个他爱不爱我不重要,只要我爱他就行了,像程峰这种看上兄弟女人的人渣都能容忍,说明什么?说明她是一个没有道德观念的女人。   试想如果程峰答应娶她,但条件是婚后继续游戏花丛,她会怎么做?当然是妥协然后原谅他了,一个纵容渣男去欺骗、玩弄同性感情的女人,好在哪里?   “林小姐,能采访你一下吗?我想知道那个逼得你要跳楼的男人回心转意了吗?”   一听林跃的问话,杨紫曦脑海灵光一闪:“对啊,林夏,疯子呢?疯子找你去了吗?”   “他……呵呵……”林夏瞪了林跃一眼,十分不爽这个问题,她在天台挨了半天冻,要不是吴狄、石小猛等人赶到把她劝下来,搞不好真就跳楼了,结果程峰别说去现场,电话都不接一个,而且事后差点进去吃牢饭,想想今天的遭遇,真是太难受了。   “就是疯子保我出来的,不过他没脸见我,提前走了。”   肥四一脸茫然看着她,震惊于林小姐的不要脸。   林跃说道:“怎么建国门外派出所的民警告诉我,是一个叫吴魏的人保你出去的?”   林夏谎言被揭,笑容有些尴尬,冲林跃一瞪眼:“你怎么这么烦呀,没看到我在跟她说话吗?”   “行,那我等你们俩说完再采访你。”林跃把手机的录音功能关闭。   那边杨紫曦经他提醒,笑着说道:“林夏,你去跳楼,你感动疯子了吗?你连他都搞不定,凭什么认为我就得被吴狄感动?”   林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所以你看,比起关心我跟吴狄,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从别的女人手里抢回你的疯子吧。”   杨紫曦说完这句话,像个胜利者一样转身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叹了口气,闪到一边。   安迪轻打方向驾车离开,经过林跃身边时冲他眨了眨眼,伸出大拇指,小声说了一句“还是你有办法。”   “林小姐……”   “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网的记者也好,编辑也罢,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林夏冲林跃做了一个制止他跟进的手势,走到肥四面前说道:“听见没有,我好心劝她,她居然这么说我。”   肥四说道:“对啊,疯子是疯子,吴狄是吴狄,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对啊。”林夏两手一拍:“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作为吴狄和杨紫曦的好朋友,这事儿我一定得管到底。”   说完拽着肥四就去拦出租车,顺便指着林跃说道:“我告诉你啊,姑娘我今天心情不好,没空搭理你。”   他们两个才到路边,还没等招手拦车,一辆奔驰车贴了过来,随着车窗落下,林跃的脸映入二人瞳孔。   “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了别跟着我吗?”林夏特别抓狂。   “你不是要追他们吗?就出租车的排量,想追宝马?”林跃往后甩了甩头:“上车。”   肥四很警惕:“你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她只要在我追宝马的时候具体地讲一讲跳楼原因就成。”   “你可真够烦的。”   嘴上这么讲,她还是“很香”地拉开后方车厢门坐了进去。   林跃话不多讲,一脚油门下去直入主路,速度快得肥四一哆嗦,在后面直喊慢点,再慢点。   “慢点怎么能追上宝马呢?”   林跃对后视镜里两张惨白脸视若无睹。   ……   二十五分钟后,车子在西单附近一家西餐厅楼下停住。   肥四推开车门扎进路边的花池子里就是一通狂呕,林夏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手扶车门,现在头还晕呢。   “你,你,你……”   “我什么我?”林跃指着不远处停得宝马Z4说道:“那你是愿意我开慢点追丢它呢,还是想我开快点盯死它呢。”   林夏冷哼一声,也不管肥四了,甩开膀子就往餐厅冲,走到一半的时候一副忽然注意到什么的样子,顿住脚步仔细瞅瞅对面一辆酒红色宝马X5的车牌,脸一下子变了。   “疯子的车?疯子也在这儿?”   “林夏,林夏,你等等我。”   肥四终于缓过劲儿来,一步三晃朝她走来。   “你快点……哎,算了,我不等你了,疯子在里面呢。”   她转回头继续前行,正要提速小跑的时候,发现林跃已经进了餐厅大门。   他怎么这么快呀?   林夏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不过没有多想,因为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去堵程峰这件事上。   电视剧里林夏和肥四坐的是出租车,这里林跃开的是奔驰C系,咬的宝马Z4特别紧,所以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早了不少,他走进西餐厅的时候,程峰正一拳下去把安迪打倒在地,又在屁股上补了一脚。   “王八蛋,泡妞儿泡到兄弟头上来了。”   林跃的表情有些怪,因为电视剧里的事情总是那么魔幻,安迪和程峰关系一般,和吴狄也只是普通朋友,抢了杨紫曦过去,他这儿恼羞成怒,又打又骂无法接受,后面跟石小猛摊牌,要人家把沈冰让给他的时候,怎么张得开嘴?   在林跃看来,要跟这部剧里的几个男角色比,安迪可以说是最真实的一个,他渣,但是渣得明明白白,渣得彻彻底底,打一开始招惹杨紫曦就不谈爱只谈钱,后面更是说得很清楚,想要钱,就要忍受他沾花惹草的毛病,从本质上讲这就是一场交易。   像杨紫曦这种捞女,一头想要不劳而获,一头想要得到富二代从一而终,世上哪有这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   林跃二话不说,走过去捏住程峰的肩膀往后一掰,一拳打过去。   比刚才程峰打安迪还要狠,还要用力。   噗~   人翻了两个跟头,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鼻血出出地往外窜。   石小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谁,为什么要打疯子,但这时候不能看着好哥们挨打呀,起脚就往林跃后腰踹,被他往旁边一闪,伸长手臂对准下巴一撞,整个人嘭地一声仰卧在地,正好撞到后脑勺,疼得呲牙咧嘴,两手抱着脑袋在地上滚。   那边吴狄伸手一指林跃,没等说话呢,被他握住手指往下一扭。   啊~   脚尖都踮起来了。   林跃一脚踹过去,吴狄抱着肚子倒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那张脸怎么看怎么烦,或许是当初他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弄死过这玩意儿?   一个抢自己兄弟女朋友,一个为报复仇人睡无关女人,还有一个跟日常对他爱护有加的哥哥争女人,关键是吧,还TM脚踩两只船。   这草坪乐队,就没一个好东西。   安迪都看呆了,他没想到林跃会跟来,更没想到进餐厅后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一眨眼仨人全倒地上了,爬都爬不起来。   吴狄缓过一点劲,还想从后面偷袭林跃,被他直接一脚踢过去,踹得鼻血横流,跟车祸现场似得。   “别打了……”   杨紫曦紧握双拳,一脸抓狂喊道,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   便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林夏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瞧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傻了:“怎么了这是?”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她们俩我都喜欢   林跃揪住程峰的衣领从地上提起来,指着林夏说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第一,就因为你这种人渣,她差点跳楼,第二,安迪是我朋友,下次再敢在我面前对他动手,我打死你这狗东西。”   “疯子,疯子。”   林夏一看程峰被打成这样,急了,赶紧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呼~呼~呼~   程峰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林跃:“你……跟他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把林夏问懵了,她跟林跃什么关系?俩人今天才认识好不好。   “我……”   她这儿刚要说是采访和被采访的关系,那边林跃说了一句话。   “什么关系?我喜欢她的关系。”   刚刚进门的肥四懵,安迪懵,把吴狄从地上扶起来的杨紫曦懵,石小猛懵,当事人林夏更懵。   他们俩才认识不到半小时好不好,怎么就是喜欢和被喜欢的关系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周围的事情一团糟。   林夏急了,刚要跟程峰解释。   林跃猛地把她往旁边一拉,大声说道:“林夏,像他这种人渣,值得你用生命相威胁吗?你知道你在楼顶寻死觅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吗?他在给一个叫咪咪的女人变魔术,知道你被关在派出所的时候他在干什么?跟那个女人在车里亲嘴儿,这样的王八蛋,不打死他就是对广大女同胞的不负责任。”   话音一落又是一脚踹过去。   噗的一声,人在地上翻了个个,挣扎好久都爬不起来。   吴狄缓过一口气,冲石小猛道:“小猛,报警。”   林跃笑了:“好啊,报警,我倒要看看,大德集团董事长的公子差点逼死一位姑娘,这事儿上了电视节目,市值会蒸发多少。”   石小猛拿手机的手悬在空中。   “报呀,怎么不报了?”林跃又给程峰一脚,反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警察同志,这里有人打群架……你问哪儿啊……”   话没说完,手机便给林夏抢过去了,一边护着程峰,一边望林跃说道:“你疯了?”   “我可没疯,这三个人打我朋友在先,我帮朋友解围在后,闹到警察局也是各打三十大板,有人陪我一起蹲班房,还能拉一家上市公司下水,多好。”   “……”   “……”   “……”   包括收银台后面的小姑娘都很无语,这家伙啥来头,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理论道德,把地上三人吃得死死的。   “让他打,让他打,打啊……”   程峰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挤着青肿的右眼说道,他才不怕大德股票暴跌,市值蒸发呢,在他的意识里,正是大德和那些钱导致了他妈妈的悲剧。   “哎呀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快走,快走。”林夏原本是来找程峰的,现在却把人往外推,一面冲石小猛和肥四使眼色:“快,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弄走呀。”   石小猛看看林跃,自觉本人X3也打不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和肥四架着满嘴不服的疯子往外走。   他是最不希望惊动警察的人,程峰上不上班无所谓,吴狄背后有一个牛逼哄哄的大哥,他呢,什么都没有,真要给弄局子里蹲几天,工作得黄喽。   林跃往吴狄看去,脖子带着支架,脸跟大熊猫似得还一脸不服地看着他。   要说这个吴狄,真不是个东西,电视剧后期石小猛和程峰反目,他作为好哥们儿压根儿没去调查原因就直接站到程峰一边,还说什么大德集团是程家的。   商场如战场,赢了金钱权力美酒女人一把攥,输了卷铺盖卷走人,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还有一个情节是石小猛请他和肥四去家里吃饭,俩人送了一瓶酒过去,扭脸奔程峰饭局了,这是故意嘲讽石小猛对吗?这种事随便找个借口打电话推掉也比到别人家后再说我还跟另一个人有约,我去他那儿吃不在你这儿吃有礼貌吧?   想想也是,一个玩儿了哥哥的女人,一个玩儿了哥们儿的女人,他们当然更有共同语言。   反正就这个嘴上冠冕堂皇,一口一个感情,一个一个兄弟的伪君子,林跃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别……”杨紫曦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二人中间,望林跃一脸警告表情。   “杨紫曦?”   安迪对她的举动十分不解。   “安迪,给我十五分钟,我会跟他把话说清楚。”杨紫曦一脸哀求看着她的金主爸爸,说完还冲他使个眼色。   安迪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走过去拍拍林跃的肩膀。   “哥们儿,能借一步说话吗?”   林跃似笑非笑地道:“好啊。”   说话间两人往外面走去,然而兜了一圈他又回来了,吓得杨紫曦一哆嗦,这时林跃夺过故意让林夏抢去的手机。   “我的。”   林夏有点方,因为这家伙刚刚还说喜欢她,怎么一转眼就横得跟什么一样?   杨紫曦没有在意身后发生的事情,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片纸巾递给吴狄,让他擦脸上的血。   林跃同安迪来到外面,接过后者递来的中华牌香烟,点燃后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哥们儿,刚才谢了。”   “唔……”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跃。”   “安迪。”   “我知道。”   “你真喜欢那个林夏?”   “不,我喜欢杨紫曦。”   咳~咳~   安迪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不断地拍打着胸口。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林跃说道:“没错,就是开玩笑。”   安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是一个双关语,他说他喜欢杨紫曦是开玩笑,他说他喜欢林夏也是开玩笑。   “为什么?”   “不这么说,怎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揍程峰?像这种事,闹到最后警察来了,你觉得他们会偏向谁?”林跃抽了一口烟,看似随意地答道。   “啊?”安迪呆呆地望着她:“你撒这么大一谎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揍人?”   林跃反问:“不然呢?”   这……什么人呐。   安迪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被刷新了,他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人。   “那你说是我朋友,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当然。”   安迪很想说我佩服你的坦率,不过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发现这小子不仅打架很在行,讲话也能把人噎死,哦不,应该说擅长把天聊死。   “不管怎么说,今天你一连帮了我两个忙,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林跃吸了口烟,笑眯眯地看着他。   安迪原本在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总觉得对方能够看穿他的心事。   他从吴狄手里把杨紫曦挖过来,势必跟疯子那群人交恶,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怎么办?既然林跃跟他住一个小区,而且同程峰几人超级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情况当然是处好关系对他最有利。   “安迪。”   随着一声呼唤,杨紫曦背着前天才买的LV包包由餐厅走出来。   “搞定了?”   安迪冲她问道。   她点点头,径直往路边停的宝马Z4走去,行动前还不忘狠瞪林跃一眼。   是,她在跟吴狄闹分手,可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前男友,现在伤成那德行,难免心疼难过。   安迪目送她上车,摸摸已经不流血的嘴角,冲林跃一脸歉意说道:“今天出师不利,改天,改天我请你喝酒。”说着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好。”林跃一口应下,这次任务系统给他的时限很短,有个富二代的资源在身边,当然得好好利用一下了。   安迪走后,他拉开由租车行租来的那辆奔驰车坐进去,正要发动引擎离开这里,副驾驶的门开了,一阵寒流吹过驾驶室,一个人坐了进来。   “说吧。”林夏往他的位置探探身子:“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先截胡一个   林跃并没有意外她的到来。   “你就什么?”   “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挥挥手:“反正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讲清楚,你凭什么这么对疯子?”   林跃说道:“为民除害,不行吗?像这种垃圾,人人得而诛之。”   林夏说道:“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林跃冲她一瞪眼:“下车。”   “我叫你下车。”   林夏一脸不解,这家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说喜欢她,现在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这儿刚要赌气走人,林跃丢在中控台的手机动了,还发出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   “我不接电话呀,因为我有病,我有什么病呀,我有神经病,我是神经病呀,我是神经病……”   林跃皱了皱眉,现在才注意到系统给他预设了这么一个手机铃声,跟电视剧里程峰用的一模一样。   林夏赌气要走,听到手机铃声又不走了。   他没有搭理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拿起手机一瞧,不由皱了皱眉。   是吴颖打来的。   “喂,有事吗?”   扬声器里传来她的叫嚣:“我爸妈已经知道这件事,林跃,限你二十分钟内回家,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关我屁事。”林跃说道:“带上户口本结婚证,后天民政局门口见。”   完事很干脆地按下结束键。   林夏一直在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试探道:“离婚呀?”   “对。”   “哦。”这下她不吵不闹了也不赌气了:“我觉得这种事吧,走到一起不容易,能不离就不离,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沟通解决呢?”   “你能通过沟通让程峰爱上你吗?”   她扬着脸蛋嘿嘿一笑,摇摇头:“不过我会努力的。”   林跃说道:“你下贱。”   林夏一撅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看在你们夫妻不和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不许再欺负疯子。”   丢下这句话,她推开车门走了。   林跃皱了皱眉,没有搭理她,把手机往中控台一丢,挂倒挡,踩油门离开泊位。   车灯扫过餐厅门口,正好照在吴狄脸上,俩人视线在半空交汇,林跃撇了撇嘴,决定拼着十万块钱不要了,也得让你头顶一片绿。   不过即便如此,吴先生也会选择原谅吧?会吧……   离开西餐厅,他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晚上没有休息,一直在用【全视之眼】检索吴魏、邵华阳的证券公司的资料,收集关联账号的信息以及近十年来的各种敏感操作记录。   原始资本的积累过程从来没有干净一说,玩钱的尤甚。   电视剧里邵华阳说他是通过把握市场行情和未来发展方向来实现财富迅速增殖的,这种话就像“勤劳致富”,骗骗小孩子还成。   还有吴魏的因为爱国才回来开公司造福社会一样,怎么看他的公司也不会创造价值吧。银行、证券公司之流,最大的作用就是助推资本流通,帮助企业筹钱,可是电视剧里吴魏有表现帮那些有潜力的企业上市、发行债券、控制风险一类操作吗?没有,他干的事情就是在股市中投机。   那么他这么多年赚的钱哪儿来的?   答案很简单,割韭菜。   割韭菜等于爱国?等于为了中华崛起奋斗?   林跃很想问候编剧一句,你TM脑袋被驴踢了?   ……   第二天,他先是开车去了一趟邵华阳的公司,以咨询业务为由,留下II型黑蝇无人机和追踪贴纸,完事去电脑城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临近中午的时候把车开到大德集团楼下。   将程峰打成那样,除了路见渣男搁脚踹的想法以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他接近卢蔓佳。   这妞看脸也就六分半,不过身材挺好,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身份——以后的大德集团财务总监。   在车里听了一会儿音乐,眼见由上面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林跃知道到了下班时间,便把注意力放在写字楼门口。   果然,也就三五分钟,等到了今天的目标。   卢蔓佳背着一个大挎包,穿着毛呢大衣,下面是打底裤和平底鞋。   她走出来后放慢脚步,四周张望一下继续往前走。   电视剧里程峰和吴狄、石小猛二人打赌,说他三天准把卢蔓佳拿下,如果做不到,以后收心皈依,不再祸害女性,如果做到了,那两个人就要拜他为师。   如果没有林跃插手,程峰应该会用红色跑车载着一大包玫瑰花站在写字楼下等她下楼,现在脸被打成那样,就算抹药,嘴角的伤也得休息两三天才能见人,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看样子卢蔓佳已经做好斥责程峰拿感情当做赌注是不尊重别人的准备,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人居然没来。   昨晚林跃赶到西餐厅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程峰、石小猛、吴狄三个被人揍了,想法还停留在石小猛和吴狄偷偷告诉她程峰要追她的事情上。   林跃激活【妇女之友】技能,又把很长时间没用的【海王魔方】拿出来对准卢蔓佳的背影轻轻一点,之后启动汽车引擎,微点油门,慢慢地靠近那个女人,位置快要平齐时落下车窗。   “嘿,卢蔓佳。”   她转过头去,看着驾驶舱里的男人脸,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脸红心跳,感觉刚才那声呼唤比以前做的春梦里的男人贴近耳朵说的甜言蜜语还要撩人。   “你是……”   惊艳归惊艳,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翻遍脑海也没找到关于对面男人的信息。   林跃说道:“你是不是好奇程峰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楼下?”   卢蔓佳被他道破心事,表情略显局促。   “是不是更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心事?”林跃推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去哪儿?”   “我觉得找个温暖如春的餐厅边吃边聊,比站在大街上吹西北风要好。”   卢蔓佳稍作思考,坐进了奔驰车的副驾驶。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跃,网易情感频道专栏作家。”林跃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驾驶车子汇入主路,朝着一早选好的餐厅进发。   ……   崇文区。   马克西姆餐厅。   卢蔓佳看看桌子上放的波尔多酒鹅肝酱配分葱以及多彩比目鱼,又打量一眼头顶枫栗树形状的吊灯,及墙上的鎏金藤条图案,还有临摹自卢浮宫的壁画,不由得心猿意马,有些飘飘然。   直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一边扪心自问今天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事情,一边拼命压抑这份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你怎么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吃饭?”   林跃说道:“我是这里的会员。”   “哦,这样呀。”   “这两道菜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唔,很好吃。”   “那就好。”   卢蔓佳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调整一下情绪说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能够猜到我的心事。”   林跃说道:“因为昨天晚上我把程峰揍了。”   “你?把他揍了?”卢蔓佳大吃一惊,程峰是谁?大德集团的太子爷,可以说是她的顶头上司,林跃居然把他给揍了?   “很惊讶吗?”   “你为什么要揍他?”   “你忘记我的身份了?网易情感频道专栏作家。”   “我不明白,你揍他跟你的职业有什么关系?”   “昨天国贸附近有一个女孩儿要跳楼的事你听说没有?”   “我知道。”   “那你知道她是因为谁走上天台,要寻短见吗?”   “程峰?”   “没错,昨天晚上我去采访那位姑娘了,听完她的讲述后,我决定帮她一把,就跟她一起去找程峰,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正好撞见他跟两个朋友谈论赌局的事,一个女孩儿为了他差点跳楼,非但没有一点负罪感,又盯上另一个女孩儿,准备拿感情当做赌注,这种人不该打吗?”   “该打。”卢蔓佳说道:“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林跃说道:“他们打赌,我们也打个赌怎么样?”   卢蔓佳愣了一下:“赌?赌什么?”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今日爱答不理,明儿你高攀不起   林跃停顿一下说道:“赌你会被他追到。”   卢蔓佳睁大了双眼,无法理解这里面的逻辑,她都已经知道那个家伙拿感情当做赌注了,怎么可能还会被他的攻陷?   “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林跃眼望靠窗位置坐的一对情侣,缓缓道出后面的内容:“如果有一天你被他追到并抛弃,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如果我没被他追到呢?”   “我为你做一件事。”   “……”   “怎么样?敢不敢赌?”   卢蔓佳犹豫道:“你输定了。”   林跃拿话激她:“既然我输定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怕了?”   卢蔓佳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好,我接受这个赌约。”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端起杯子,俩人以水代酒碰了一下。   林跃正准备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猛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林跃?”   他回头一瞧,嚯,冤家路窄,对面那个梳大背头,留一撇小胡子的男人不正是吴颖的哥哥,他的大舅哥吴英豪吗?   这事儿吧,倒也算不上巧合,因为吴英豪经常来这家店吃饭,他手里的会员卡就是吴英豪给吴颖的,里面的钱花光后他又充了一些,这次带卢蔓佳过来就是准备消费完后把卡丢掉。   “她是谁?”   看来吴英豪并不知道他跟吴颖闹离婚的事,一来就把矛头对准卢蔓佳。   这里是北京很有名的西餐厅,来这里消费的都是追求情调的人,他带着一个身材颜值都可以的女人来这里吃饭,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按理说做生意的人不会这么没有城府,不过面对的是林跃,一个靠吴家吃饭的凤凰男,当然没有必要小心谨慎。   林跃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她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吴英豪,这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别说一遍,十遍都没问题,你说的这是什么屁……”   这边“话”字没出口就被林跃一拳砸在脸上,完事直接把头往下一按,抬起膝盖猛地一顶,吴英豪中招,趴在地直翻白眼,鼻血不断往外涌,不远处站的韩婷,也就是吴英豪的老婆,整个人傻掉了,手里牵的小孩子哇哇大哭。   “以后再敢跟我这种态度讲话,见一次打一次。”   说话间他又给了吴英豪一脚,冲卢蔓佳说道:“很抱歉扰了你的雅兴,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有想到好好的一顿饭会吃成这样,更没有想到林跃把人揍成那样还一副风轻云淡,绅士范儿满满的样子。   岂止是她,在场顾客一时半刻也拐不过弯儿来,看似认识的两个人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呢,而且那个男人的身手……快的不可思议。   林跃带着卢蔓佳往外面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正给110报警台打电话的韩婷说道:“回去告诉吴强生准备好户口本,明天八点,我跟她女儿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趴在地上呻吟翻滚的吴英豪不动了,韩婷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八卦一般,看着林跃的视线满是不可置信。   在她的意识里,一个靠着吴家才在这座城市安身立命的凤凰男,有什么资格和胆量跟吴颖离婚?退一万步讲,就算本人愿意,他父母呢?这俩人要是离婚了,农村人说的风凉话带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   林跃未做停留,非常绅士地帮卢蔓佳推开餐厅的门,一起来到外面,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你……要离婚了?”   “没错。”   卢蔓佳迟疑一下,追问道:“为什么?”   林跃说道:“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你应该很清楚和本地人结婚会有怎样的矛盾和隔阂。”   “那……你们没孩子吗?”   “没有。”   卢蔓佳不说话了。   很快,俩人来到地下停车场,林跃开车把她送回大德集团。   下午他去了一趟吴英豪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把个人物品打包好搬到车上,一些职员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有人猜测他是不是跟吴英豪闹别扭了,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诸如“哟呵,驸马爷长骨气了,受够吴家人的气要自力更生了”、“吃软饭还想要自尊,脑子坏掉了”……   他撇撇嘴,既没有出言解释,也没有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群人就会为他们的嘴贱付出代价。   当日夜。   后海蓝调酒吧。   林夏摘掉手上戴的棉手套,用力地哈了一口热气,看到肥四从后台走出,开心地挥了挥手。   “嗨。”   “林夏,你今天到的有点晚。”肥四满脸堆笑走到她面前。   “路上堵车。”她解释一句,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疯子怎么样了?”   肥四答道:“没大碍,医生给他开了一些消肿清淤的外用擦剂,说养两天就没事了。”   “哦,那就好。”   “林夏……”   “怎么了肥四,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成吗?”   “你跟那个叫林跃的家伙昨晚真是第一次见面?”   林夏知道他想说什么:“当然了,你可是跟我一起坐他车去的餐厅,我们俩怎么聊的你也听到了。”   肥四笑了:“第一次见面就讲喜欢别人,有病吧。”   林夏呵呵一笑,没接话茬。   “对了,林夏,你没来时红姐说请了一位水平不错的歌手来唱歌,让我们配合一下。”   “水平不错的歌手?男的女的?”   林夏顿时生出一股危机感。   肥四笑道:“别害怕,男的。”   “还好,还好。”林夏轻拍胸口,一副虚惊一场的样子,虽然不是专业歌手,在这家酒吧唱歌也是兼职,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争强好胜的心,北京这地儿,玩儿音乐的贼多,不说崔健、窦唯那种远古大神,三里屯和西单地铁站的流浪歌手随便唱一段,都能虐哭那些在省会城市混吃混喝的所谓歌手。   俩人正说着,一个常客喊林夏来一曲。   她微笑着挥挥手,跟肥四一起前往后台补妆,完事上台唱了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   唱罢,她从台上下来,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眼见肥四也追着她来到后面,随口问道:“那人呢?怎么还没来?第一天就迟到不好吧?”   “玩票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种人你还见得少吗?”   这边话音刚落,通往后面的小门开了,酒吧老板娘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老板娘拍了拍手,刚要给大家做介绍。   肥四两只小眼睛几乎瞪成铜铃:“是你?”   林夏也懵了:“林……林跃?”   昨天分手以后,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事情也就这样了,北京那么大,再见机会十分渺茫,往后的生活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24小时还没到呢,居然又见面了,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他居然就是老板娘跟肥四等人说的水平不错的男歌手……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肥四小声嘟哝一句,看看林跃,又看看林夏,眼珠子一转,碰碰身边的贝斯手和吉他手。   “哥儿几个听我说,待会儿给他点颜色瞧瞧。”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我是一个全能型音乐人   “你怎么来了?”   三分钟后,林夏把他拉到一边。   林跃说道:“我就要跟吴颖离婚了,她哥哥的公司也容不下我,总得找点糊口的营生不是。”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是林夏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你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不会是因为喜欢你,故意接近你吗?”林跃瞄了一眼肥四,这小子看似捣鼓架子鼓,但是眼神飘忽不定,不时扫过说悄悄话的两个人,一副很想知道谈话内容的样子。   “林小姐,你想多了。”   “好吧,就当我想多了。”林夏偏头看看舞台:“你真要上去唱歌呀?”   “担心我唱不好?”   “那倒不是。”   林夏欲言又止,她相信老板娘的眼光,既然说他水平不错,那就一定水平不错,但问题的关键不是他能不能唱好,是肥四会不会暗中使绊子,她不知道那家伙拉着贝斯手和吉他手叽叽喳喳说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准没好事。   “行了,该我上场了。”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迈步走上舞台,握着话筒说道:“大家好,很荣幸来到这里,今天是我在蓝调酒吧的第一场演出,如果唱得好,请多给点掌声,如果唱得不好,也请大家多包涵。”   台下三位小姐姐适机送上掌声,也有人端起啤酒瓶相敬。   林跃回望乐队人员:“先来一首黄家驹的《光辉岁月》吧。”   吉他手和贝斯手没说话,那边肥四一摆头:“不会。”   “光辉岁月不会?那就来一首张杰的《何必在一起》。”   “不会。”   又不会,这是诚心给他出难题啊,林跃冷冷一笑:“那你会什么?”   肥四说道:“青藏高原,会唱吗?”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直关注台上动静的林夏扒着舞台边缘铁柱小声说道:“死胖子,你这不是为难他吗?信不信老板娘知道了扣你工资。”   肥四充耳不闻,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表情。   “青藏高原是不是?好,那就青藏高原。”   林跃的回答让林夏大吃一惊:“你疯了?”   这歌儿可是B5难度的高音神曲,当前乐坛女咖都没几个能HOLD住,更不要说给一个男人唱了,傻子都看得出肥四在为难人。   林跃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谁关心你了,我只是觉得这不公平。”   别说,她还挺有正义感的。   “换一个,赶紧换一个。”说完又威胁肥四:“死胖子,你听见没有。”   “林夏,他把疯子打成那样,你还向着他说话,你想什么呢?脑子坏掉了?”   “……”   这下她没话说了,因为贝斯手和吉他手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似乎在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林小姐胳膊肘往外拐,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被打成那样,而动手的家伙就站在舞台上,她非但不思报仇雪恨,还帮他说话。   “行了,就唱青藏高原。”林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肥四冲吉他手和贝斯手使个眼色,二人准备前奏。   林跃回到话筒前面,报了自己要唱的歌名,舞台下面一片哗然,角落里和朋友低声说笑的客人也纷纷抬起头,一脸讶然看着台上,不理解这小子发什么疯,驻场的第一天就要装个大逼。   关键是可以装逼的歌曲有很多,比如周杰伦的《无双》,也是B5高难度歌曲,只要练好海豚音,还是能够挑战一下的,但他偏偏选了一个很容易装逼装成傻逼的《青藏高原》。   就连在后面搬酒水的老板娘也被惊动了,绕到舞台侧前方,紧皱眉头看着台上几人。   林跃没有在意这些,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超级变声器的位置,随着旋律气沉丹田,引吭高歌。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呀啦索。   那可是青藏高原。   ……   当最后一句“那可是青藏高原”出口,现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林夏甚至注意到本来在外面行走的路人都被吸引到酒吧门口,对着台上那个闭目蹙眉,将嗓音拔到云端的男人指指点点。   上去了,真上去了。   而且上的气息沉稳,游刃有余,高音的爆发力与穿透力像潮水一样不断冲击耳膜,这首歌由男声唱出,比较原唱女声多了一股子与青藏高原相匹配的磅礴厚重与历史沧桑感。   老板娘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这唱功和天赋,职业歌手也玩儿不来吧,实力派明星歌手也就这水平了。   面试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淘到宝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宝藏歌手比她预想的还要高明许多。   肥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一的想法就是懊恼,原本是想让林跃出个大丑,没脸在蓝调驻场,别跟他争林夏,顺便给疯子、吴狄报一箭之仇,结果气没出了,反而给了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哗~   直到这时台下才响起一片掌声,有人大声叫好,还有人吹口哨,要他再来一个。   “来什么来?这歌儿唱多了会死人的。”   林夏冲到台上,望角落里起哄的常客猛一瞪眼,脸上满是威胁。   “这你都唱的来,怎么练的呀?”   林跃说道:“这不算什么,迪玛希的歌也没问题。”   “迪玛希?那是谁?”   林夏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搜遍脑海也没找到相关咨询:“你说的这个人有什么成名作?”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个人走进酒吧,在正对舞台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来蓝调酒吧可不只是为了在林夏面前刷存在感,而是为了一个小目标——先把吴狄的哥哥祭旗。   “你是不是该唱滴答滴了?”   林跃说完把话筒往她手里一拍,无视女孩儿眼睛里的不解,朝着台下走去。   “哎,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   林跃没有回头,更没有告诉她答案,倒是肥四一撇嘴,阴阳怪气地道:“装什么装?唱歌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参加娱乐节目?”   “死胖子,你少说一句能死啊。”   林夏十分不爽肥四的小人伎俩。   与此同时,林跃坐到了邵华阳对面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看上林夏的老男人。   “歌唱得不错。”   邵华阳被他盯得后脊梁骨发毛,只能用赞赏来化解尴尬。   “酒不行。”林跃笑了笑,看着桌上放得格兰菲迪12年说道:“这种酒怎么配得上你海东证券总经理的身份。”   邵华阳闻言脸色一变。   林跃转过身去,冲吧台拿一块白毛巾擦酒杯的侍应生打个响指:“来瓶百富。”   侍应生回头打量一眼酒柜,由最高处取下一瓶酒放到盘子里端到林跃面前:“慢用。”   他总觉得这个新来的驻场歌手很古怪,跟以前那些指望唱歌混口饭吃的音乐人完全不同。   林跃给邵华阳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举起杯子:“来吧,邵总,为了滴答滴,干一杯。”   邵华阳的脸色更难看了,对方知道他是海东证券的总经理,还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他对前面那个人的认识只停留在一首《青藏高原》的程度。   稍作沉吟,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故作平静地道:“我想知道你请我喝酒的目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邵华阳,你没得选择   林跃轻轻摇晃杯子里的酒水,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十分悦耳的响声。   “博利金融投资公司你知道吗?”   金融投资公司,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邵华阳认真思考片刻,翻遍脑海也没找到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只能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林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帮我击垮他。”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肯定会说你这是在开玩笑嘛,并认为这种要求挺二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只有凝重。   “我想海东可能会让你失望,违法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林跃笑了:“很多大的民营企业家,一张嘴就是遵纪守法,照章纳税,做社会的栋梁,很少有人关注他们在资本积累阶段做过什么,只要条件允许,哪怕是黑社会都想洗白上岸,何况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公文包,拉开拉链,把一份文件推到邵华阳面前。   “五年前,海东尚未取得全业务牌照,你曾和几个庄家合谋,以连续买卖的方式操纵600175的价格。同年,还是跟那几个庄家,在虚假交易并不持有的股票的同时,对二级市场散播谣言,迅速推高600603的股价。”   “四年前,海东购入50万股600208,半个月后,这只股票停牌,白溪铁塔随后启动并购案,几个月后600208股价一飞冲天,海东赚了个钵满盆满。如果你要否认内幕交易可能,请跟检察官详细解释一下海东第三大股东汪海青的二奶吴小梅和白溪铁塔执行董事魏建民以前的关系。”   “很多人叫你大陆的巴菲特,讲你对沪深两市的理解还在正牌股神之上,你的海东证券因此成为业内有名的机构。既然你的能力这么强,如果我是一名实业界富豪,手底有一些闲钱,是放在银行吃利息好呢,还是买成房子、外汇这样的资产好呢,又或者把它交给一个能够用钱生钱的人,什么?全权委托违法,你不想干?那你知道我这个实业界富豪有多大的能量吗?敢不帮我赚钱,那以后出了事别怪金融监管部门没人帮你背书。”   “以前金融机构的融资渠道很窄,有时候为了度过难关不得不挪用客户资金,又或者透支给其他急需资金的大客户,以赚取利差和招揽客户,甚至搞拆东墙补西墙这种违法操作,1996年大陆股灾,当时的海东还是一个资产不足千万的小公司,邵总,我很想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操作填补账面亏空,不仅度过难关,最后还因为抄底成功赚了一笔的。”   说到这里林跃顿了顿:“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邵华阳的脸已经面无人色,不仅仅因为林跃的说辞,更因为他手里的文件,那并不是揭露海东违法行为的证据,而是受他控制的关联账号及交好机构和个人,甚至连海东的持仓信息和资金流水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玩意儿如果放到竞争对手的办公桌上,足以让他跌个大跟头。   “……”   林跃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条件,那么海东证券就会成为博利金融投资公司嘴里的肥肉。所以,你没得选择”   邵华阳确实没得选择,1989年入市,近20年来,他经历过起,也经历过伏,有差一步堕入泥沼,也有直上青云的时刻,这些经历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生意场上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我答应你。”   林跃冲他举杯。   邵华阳也举起杯子。   叮~   杯子在半空相遇,发出一声轻响。   林跃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这杯酒你请。”   邵华阳冲他笑笑,不过笑容很难看。   被一个年轻人逼着选择妥协,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是能怎么办呢?从对方掌握的资料来看,似乎海东内部有他的眼线,而且还是身居要职的眼线,只要一天没有揪出这个内鬼,就别想图谋反制。   林跃回到后面的时候,林夏也唱完两首歌从台上下来,她看到他和邵华阳压低声音说了些话,但是不知道内容。   “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不认识你跟他说了那么久?”   “他说我歌唱的真好,能不能找个时间教教他,我看你挺在意他呀。”   “这个人总来听我唱歌,有时候还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怎么可能?”   “也是,你可是非程峰不嫁的女人。”林跃眼见肥四黑着脸从舞台下来,话锋一转:“明天帮我个忙怎么样?”   “说吧,什么忙,只要不是去打疯子,都可以考虑。”   “明天去我家一趟。”   “去你家?”林夏搞不懂林跃为什么提这么敏感的要求。   林跃说道:“对,刚才吴颖给我打电话了,说她爸妈明天过来,如果我不回家一趟,她是不会跟我去民政局办离婚的。”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猜错。”   “……”林夏说道:“我拒绝。”   “那行吧,那个程峰,我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还有肥四……刚才的事,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一个什么乐器都玩儿得转,水平堪比职业歌手的人和一个二流鼓手,如果你是酒吧老板娘,二选一的话会留谁?”   林夏说道:“你怎么那么无耻?”   肥四白天在大德集团给程峰跑腿儿,晚上在蓝调酒吧驻场演出,之前他就对她透露过在大德干得不爽,想要辞职的想法,真要被挤兑走,肥四肯定伤心死了。   林跃冷冷一笑:“能比程峰更无耻吗?”   林夏张张嘴,想要为心上人开脱,然而话未出口便被打断。   “你是想说疯子本性不坏,都是他妈的遭遇把他变成这样的对吗?那么问题来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姑娘,是不是也跟他爸一样,做了对不起他的家庭的事?这种人如果不被惩罚,昨天你要跳楼,搞不好后天就有人为他割腕,像安迪那种钱色交易还好,买卖不成仁义在,谁也不会受伤。但是玩弄感情的人,改变的是对方的爱情观和思维方式,其影响可能是一辈子那么久,因为感情被骗,而走入极端,反过头来伤害另一个人的人和事还少吗?所以像这种人渣,理应受到惩罚。”   林夏被他驳得哑口无言。   “所以,我再问你一遍,答应,还是拒绝?”   有句话叫“男人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这点放在某些女人身上也适用,她们总认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结果就是成了猎艳日记上的一页或者EXCEL表里的一行。   这个林夏吧,和伍媚一样,都属于矮子里面拔将军,放在这部剧的女配阵容,从比烂的角度出发,她们确实配得上“不错”的形容词。   就在林夏犹豫不决的时候,肥四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林夏,不要答应他。”   他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这个要求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反正对他而言,林跃即是情敌也是好哥们儿的仇人,只要是跟林夏的互动,他就有理由搞破坏,不能破坏创造条件也要破坏。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我还是一名投资大鳄   “肥四?你怎么……”   林夏话没说完,那边林跃二话不说一脚踹出去。   肥四原本就是个矮子,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一记直接坐倒在地,脸色铁青,疼得两手抱胸,使劲在那儿揉。   “刚才舞台上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林跃走过去又是一巴掌,打得肥四晕头转向,下意识拿手去挡,又给林跃握住手腕往后一折。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舞台下面跟服务生聊天的贝斯手和吉他手急忙过来查看,见到肥四被打,赶紧上前帮忙,哪知道还没做出有效动作便给林跃一人一拳,打得手捂眼眶直喊疼。   “你们……别打了!”林夏一声大叫:“我……我答应你了。”   肥四不插嘴还好,一插嘴惹恼林跃,也把她逼到绝路,不得不答应下来。   她没得选择,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那首《青藏高原》是林跃被逼无奈不得不唱,他会唱,能唱,唱得很好是一回事,肥四和乐队的人排挤他是另一回事。   老板娘说了,林跃是第一天来演出,让肥四等人积极配合,这叫积极配合吗?这是故意找茬吧。   别说在老板娘那里不占理,就算警察来了,也要问肥四等人一个无事生非的罪责。   林跃动手是不对,但是肥四连续招惹他,任何一个有脾气的人都是要被激怒的。   为了肥四不被开除,事情不闹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协。   “这可是你说的。”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把扬起的手放下,又把贝斯手往后一推,从他身上起来。   要么说这肥四蠢呢,昨天第一次见面他就把程峰、石小猛、吴狄三人揍了,聪明人跟他作对时一定会认真地想一想,激怒一个二愣子的后果自己能不能承受,肥四就不这么想,他偏要在挨揍这件事上让草坪乐队整整齐齐的。   “林夏!”那边肥四捂着脸,对她拼命地使眼色。   林夏说道:“你闭嘴,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吗?”   “怎么了这是?”随着一声质问,老板娘走了进来,想想也是,里面动静不小,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林夏注意到一个细节,红姐说话时视线就没从林跃身上移开过,眼神里有着超乎寻常的担心。   这俩人什么关系?   不解归不解,但是不妨碍她根据当前情况做出符合逻辑的推测,真要给老板娘知道刚才打架的事,肥四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嗨,红姐,怎么连你也惊动了,刚才天花板的灯灭了,我让肥四上去看看,他们吧……找不到凳子,非要来叠罗汉,这一叠就出事了,你看看,一个个摔得这怂样。是不是啊肥四?”   她扯扯肥四的衣袂,嘿嘿傻笑道。   “啊,是……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三个人也不愿意扩大事态,挨了两拳事小,被红姐找到理由扣工资就不好了。   红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视线移动到林跃脸上:“是这么回事吗?”   林跃冲林夏笑笑,回头说道:“没错,是摔得。”   红姐不傻,知道事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是一来林跃没事,二来几人都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她也不好抓着此事不放。   “既然都没事,那就别闲着了,外面客人等着你们上台演出呢。”   不追究打架的事,不代表她会坐视几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总要敲打一下才是。   肥四和乐队二人一脸难色,就这样子上台演出,下面的常客还不笑掉大牙?只有键盘手没有挂彩,但是有什么用呢?   “我再卖你一个面子。”   林跃的视线落在林夏脸上,到房间角落摘下备用的电吉他,走上舞台,冲大厅里猜测后台发生什么的顾客说道:“后台临时出了一点小状况,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我自创的歌曲,《起风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说完话,他调整一下琴头,手指往下一划。   叮叮咚~   叮叮咚~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   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   依旧那么暖。   风吹起了从前。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   ……   现在林夏知道红姐为什么对林跃这么上心了,原来他不仅唱功很厉害,还是一个创作型歌手,这歌简直太治愈了。   就这种歌手,一个人的价值比一支乐队还高,如果之前还有怀疑,她现在可以肯定,如果硬让红姐做个选择的话,那么答案一定是林跃。   “死胖子,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肥四一脸茫然,特别委屈,他明明在是为她好,为她说话,结果不仅挨了一顿暴打,还给心上人骂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委屈,乐队的贝斯手和吉他手更委屈,他们才是最倒霉的好不好,天知道那小子什么来头,能唱能弹更能打,仨人都没干倒人家一个,而且他们所有的刻意为难,最后都变成了他展现本事的舞台。   这真是……太糟心,太难受了。   与此同时,想多观察林跃一会儿,以搞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邵华阳,面目呆滞看着舞台上边弹边唱的年轻人。   歌声嘹亮是他,城府极深是他,幽默风趣是他,温柔治愈也是他……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老板娘特别开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   第二天,林跃开车来到林夏租住的小区,接到人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把车开到环球金融中心附近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告诉她在车上等候,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离开。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跃拿着一份文件下来,进驾驶室后往中控台一丢。   林夏看到页眉标题几个大字后想拿下来看又不好意思伸手,便明知顾问:“这是什么?”   林跃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海东证券的聘任合同。”   “聘任合同?聘谁?”   “我啊。”   “你?”   “那不然呢,聘你?”   “你不是网易情感频道的专栏作家吗?”   “我突然想转行,不行吗?”   汽车驶过减速带,底盘轻震,把林夏冲到嘴边的吐槽给按了回去。   “我很好奇,你进海东证券能干什么。”   林跃冲合同努努嘴:“你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林夏把东西拿在手里翻了翻,猛然抬头:“顾问?”   “有问题吗?”   “……”   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情感专栏的作家,凭什么做金融机构的顾问。   她因为郁闷无话可说,林跃也乐得保持沉默。   将近半个小时后,奔驰车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停车场停住。   “这上面是你家?”林夏指着头顶高楼说道。   林跃拿着合同走下车:“很快就不是了。”   林夏说道:“非要离婚吗?”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勉强维持也不会幸福,早点结束对谁都好。”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这种情况网上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凤凰男。”   林跃说道:“不,你不理解,而且你错得很离谱。”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吴家……配不上我。”   林夏一脸懵逼。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林夏,我女朋友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疯子那种上市集团公子哥这样也就算了,他一个乡下人,谁给他的勇气说这种话,来这里的路上她问过吴家的情况,吴颖的爸妈是国企干部,吴颖的哥哥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吴颖本人投资了一家美容院。   这样的家世,别说河北沧州来的农家小子配不上,一般二般的北京土著都相差甚远,谁给他的勇气这么讲话哦。   嘭~   林跃没有理她,把车门关上后,晃晃手里的电话。   林夏明白,意思是按计划行事。   离婚这种事,不只牵扯到夫妻二人,很多时候还会把父母拉入漩涡,林跃为什么带她一起过来,就是怕吴家人不同意,好给吴颖一个彻底死心的机会……虽然,她想不明白吴家人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俩人离婚。   “知道了。”   林夏也跟着晃了晃手机。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电梯间,乘坐电梯上行至17楼,来到自家门前敲了敲。   也就三五个呼吸,门咔的一声开了。   吴颖寒着脸问道:“你钥匙呢?怎么不自己开门?”   “扔了。”   林跃淡淡地说了一句,迈步走进房间。   吴颖愣在原地,还在消化吸收那句“扔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吴颖的父亲吴强生,一个是吴颖的母亲白晓兰,俩人一看他进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就是习惯了。   如果是那些对女婿不错的老人,一看小两口闹离婚,劝和的时候肯定会平心静气讲话。吴强生和白晓兰当然不会这样,因为他跟吴颖刚认识那会儿,他们就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结婚后更是不假辞色,日常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因为有恃无恐呀,没有吴家帮衬,他现在还跟那些北漂一样,过着在地下室混吃等死的日子。   211、985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放在小县城里那是人才,到了北京这种硕士满地走,博士一把抓的大都会,算得上什么?无名小卒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昨天中午他在崇文区的马克西姆餐厅揍了吴强生的宝贝儿子,他的大舅哥吴英豪。   “你要跟吴颖离婚?”   林跃没有跟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喊爸妈,吴强生也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样挺好,不用耽误各自时间。   “没错,我要跟你女儿离婚。”   “你是认真的?”吴强生闻言,脸色愈加难看:“我们吴家管你吃管你住管你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还有,吴颖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第一,不是吴家管我吃管我住管我花,我在公司做事,按月拿钱天经地义,吴英豪也不会因为我是他妹夫就给我一个‘颐养天年’的待遇,第二,我是没房子,但是在三环外租个小房子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你女儿愿意去那儿住吗,她不愿意租房住,更不愿意跟我分居,所以你们是管亲生女儿住,别整得我占了你家房子似得,第三,吴英豪叫我凤凰男,你女儿现在也叫我凤凰男,这似乎是你们家的共识,既然给我贴上这样的标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凤凰男的一个属性就是思想保守、封建,你女儿不听话,不讲三从四德,我扇她怎么了?我要是不扇她,怎么对得起凤凰男这种称谓。”   “你……你……”吴强生被他驳的浑身轻颤,老脸通红:“你强词夺理!”   白晓兰也给他气得不轻,指着林跃对吴颖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个白眼狼。当初不让你跟他谈恋爱,你非说他好,知冷知热会疼人,现在呢?还这样说吗?”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丝毫不在意丈母娘一向闻不得烟味,放在嘴边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吴颖说的没错,以前的他知冷知热会疼人,因为是农村来的,因为自觉在家庭方面高攀了吴家,所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任劳任怨,小心翼翼,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从上到下的颐指气使,连吴英豪的儿子直呼其名都没人管教,结果老东西转过头来指责他不是东西,这一家人还真是够可以的。   “把烟掐了。”吴强生怒目而视。   “干你屁事。”林跃鸟都不鸟他:“以前看在她面上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现在都要离婚了,爷爷我不惯你们这臭毛病。别忘了,是你们请我回来的,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   吴强生又被他怼回来了,关键是吧,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离,离,像他这种人,不离留着干什么?”白晓兰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倒要看看,没了吴家帮衬,他怎么在这个城市立足,一个连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的可怜虫,我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用这种态度说话。”   “谁给我的勇气?”林跃笑了:“它可以吗?”   声音落下的同时,那份聘任合同也落在茶几上。   吴强生看看他,又看看茶几上的东西,拿起来翻了翻,吴颖也凑过去仔细打量,脸色渐渐变了。   海东证券顾问,月薪三万三加分红,一年到手至少40万,而他在吴英豪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一个月才拿多少钱?7600块!   月薪翻了四倍还多。   是,这些钱跟年入三四百万的吴英豪比还有不小的差距,可是要说在北京立足,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买四环内的房子都供得起。   “你的专业不是园林植物与观赏园艺吗?现在怎么进了证券公司?”吴颖想不明白,怎么也没有办法把林跃和金融机构联系在一起。   “你学财会的还开美容院呢,我为什么不能去证券公司上班?”   咚~咚~咚~   外面传来闷闷的敲门声。   林跃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发现距离拿电话震林夏不足两分钟。   吴颖皱了皱眉,对于打扰几人谈话的家伙满心不爽,不过还是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女孩儿,脸色微变。   “你找谁?”   “我找林跃,他是在这儿吧?”   便在这时,林跃说话了,一面走到门前:“小夏,你怎么上来了?不是叫你在下面等我吗?”   “嘿嘿。”她露齿一笑:“下面多无聊啊,而且……人家担心你嘛。”   说着不请自入,手往林跃的胳膊一挽,看着吴颖道:“这是你前妻呀?人长得还蛮漂亮的。”   完事微笑着跟人挥了挥手。   不论是吴强生、白晓兰,还是吴颖,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   这家伙太嚣张了,秀恩爱居然秀到家里来……   吴颖强抑愤怒道:“林跃,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本想着你能悬崖勒马,我会考虑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这个婚离定了。”   “我谢谢你啊。”   林跃白了她一眼:“下午1点半,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握着林夏的手往外面走,批斗大会似得劝和,也就吴家人能干得出来吧。   他们口口声声说他老家爹妈会被人数落得抬不起头来,难道吴强生和白晓兰就一点事没有?他们可是国企干部,别人当面不说,背后照样嚼舌根。想挽回他和吴颖的婚姻,不说低声下气,也应该好好说话对吧,他们怎么做的?开批斗大会……吃定他在这个城市只有吴家人能依靠,没了这颗大树,他连生活都很困难是不是?   “我刚才演得怎么样?”从屋里出来,林夏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林跃说道:“唔,还可以。”   “那你是不是应该夸夸我?”她像是干成一件大事般:“快夸夸我。”   林跃被她缠得无奈,正要夸夸她的时候,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然而出现在对面的不是空轿厢,是两名身穿警服的警察。   “你是林跃吗?”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把老丈人家一窝端了   林夏一脸不解看着对面的人,脑筋转了几圈后脸色大变,心说难不成肥四那帮人把他告了?   这个死胖子,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非得斗个两败俱伤?   林跃一脸平静,望两名警察说道:“没错,是我。”   为首的警察说道:“我们想就昨天崇文区马克西姆餐厅的事问你几个问题。”   马克西姆餐厅?   跟蓝调酒吧斗殴的事无关?   两名警察走出来,林夏这才注意到轿厢里还有一个人,因为个子比较矮的缘故,刚才没有注意到。   这时后面房间的门打开,吴颖、吴强生、白晓兰三人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林跃看着眼角还有一些青肿的吴英豪,寒声说道:“果然是你,真好。”   林夏说道:“你认识他?”   “没错,吴英豪,我的大舅哥,他昨天在马克西姆餐厅吃饭的时候被我打了。”   林夏很无语,心说这家伙怎么回事,两天打了三场架,现在可好,翻车了吧……   “警察同志,昨天就是他打的我,马克西姆餐厅的服务员可以作证。”吴英豪一脸怨毒看着林跃,第一,身为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经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被打成那样,怎么能忍?第二,林跃即是他的下属又是他的妹夫,平日里踩在脚下的对象,这事儿他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受。   说实在的,两名警察挺无语的,他们平时没少处理打架斗殴事件,但是平心而论,最难搞得就是家庭矛盾引发的肢体冲突,判重了不行,各打二十大板也不合适,最好的对策就是一劝二吓三教育。   “林跃,如果不是爸说先礼后兵,还要等你们出来?”吴英豪含恨说道。   林跃回头看了吴强生一眼,心说他管这叫先礼后兵?果然这人吧,对别人太好了会被当成软骨头和好欺负。   “好吧,你们给我先礼后兵,那我也给你们来个先礼后兵。”   他说完这句话,从兜里取出一份对折两次的文件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警察:“警官先生,这是我的举报信,里面有吴英豪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还有吴强生作为国企干部,在招投标过程中帮他的儿子吴英豪黑箱作业的证据。”   “……”   “……”   “……”   吴家人傻眼了,没想到林跃做得这么绝。   吴强生的“先礼后兵”和他的“先礼后兵”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马克西龙餐厅打架斗殴,是因为吴英豪说脏话在先,定格处罚也就拘留十五天,罚款500元。林跃递交的可是举报信,搞不好吴强生和吴英豪得进去吃牢饭。   两个民警也傻眼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老丈人和大舅哥要把女婿弄进号子待两天出口恶气,女婿做得更绝,更过分,直接给丈母娘一家人来了个一窝端。   “林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吴英豪难以控制心头怨怼,上来手撕仇人,林跃拽着林夏往两名警察身后躲:“警官,看见没有,他要打击报复,这事儿你们可得管,保护公民生命财产安全是你们的职责。”   吴强生看着前面的鸡飞狗跳,老脸惨白,浑身哆嗦,明年他就退休了,本着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他不止一次帮吴英豪在企业采购过程中牟利,这事儿如何为林跃得知,他不知道,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被检察机关查实,等待他的将是晚节不保的下场,而且吴家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先礼后兵?本想给女儿出一口恶气,事情的最后是“小丑居然是我?”   嗝~   嗝~   嗝~   那边白晓兰两眼翻白,身子不断往后挺,一副承受不了这个残酷事实,有向脑中风发展的迹象。   “这心理素质,也太脆弱了。”林跃在后面大讲风凉话,全无一点绅士风度。   “你……是故意的吧?”   趁警察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林夏仰头看着林跃侧脸。   “我只是备了个后手,我这人一向如此,谁不让我痛快,我就让他绝望。先礼后兵的可是他们,不是我。”林跃叹了口气,面露惋惜:“离婚嘛,挺好的事,非要闹到鸡飞狗跳,无法收场,只能说不做死就不会死。”   离婚挺好的事?   林夏心说这什么人呐,不过她也算见识了林跃的狠辣。   当然,这样做也能理解,毕竟是吴家人企图把他弄进号子在先。   ……   这场闹剧以林跃因为在马克西姆餐厅打人,违反了治安处罚条例,被行政拘留七日告终。   白晓兰因为脑梗入院,吴强生和吴英豪被检察机关盯上,工作人员依据举报内容展开调查,进出口贸易公司陷入停运,大小职员惶恐不安,有害怕卷入案件的,也有害怕丢了工作没钱还房贷的。   肥四从林夏那里听说林跃蹲了号子,挺高兴。但是红姐不高兴呀,红姐不高兴,蓝调酒吧的工作人员也就不会高兴,因为往常摸个鱼偷个闲,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谁也别想应付事,于是连带着林夏都叫苦不迭,吐槽红姐心情不爽拿他们撒气。   石小猛、程峰、吴狄三人的故事线没啥大的波动。   石小猛被林跃踹了一脚,后脑勺碰地,既没有破相也没有内伤,日子该怎样过怎样过,第二天因为救一个小男孩儿把连夜赶制的方案丢了,到公司后出了个大糗。   吴狄呢,请了两天假养伤,像他这种注重形象的人,当然不会顶着淤青和红肿去上班。   程峰没有忘记和石小猛、吴狄的赌约,擦了两天活血化瘀的药酒,伤势有所好转便去勾搭卢蔓佳,结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而且卢蔓佳还知道了林夏为他跳楼的事。   正常人到这儿肯定就放弃了,可他不是一般人呀,又是收买卢蔓佳的闺蜜,又是用激将法,再来一波浪漫攻势,卢蔓佳居然真的动心了。   倒不是她傻,是败在情场老手的经验上。   一个女人,哪个不想获得男人的偏爱,像程峰这种上市集团的太子爷,要钱有钱,模样也过得去,明明有一个爱他爱到可以跳楼的漂亮女孩儿,他不喜欢,却千方百计讨自己的欢心,对于卢蔓佳这种农村出身来大城市打拼,要强好胜又憧憬真爱的女孩子来说,还有比这更能让她感受到成功,感受到与众不同的东西吗?   所以明明记得和林跃的赌局,她还是走上了妥协认输的道路。   另一边,打赌获胜的程峰向吴狄和石小猛传授自己的泡妞儿心得,怂恿吴狄去猎艳,也就在这时,石小猛告诉二人他女朋友沈冰要来了,还给程峰安排了一个任务——既然太子爷闲得很,那不如赶早去机场接人。   当电视剧男主角在机场见到女主角,一见钟情的时候,海东证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秘书小辉把一份文件放到邵华阳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他拿起来翻了翻,面露思索。   旁边沙发坐的副总老刘见机走过去:“怎么了?”   邵华阳把秘书拿进来的文件递给他。   老刘接在手中翻了翻,眉头同样越拧越紧。   邵华阳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杨紫曦,你车该修了   老刘沉吟片刻说道:“没想到那个林跃做事这么绝,居然把他的岳父母一家人给举报了。”   文件里的内容正是关于林跃的各项情况,也包括他最近在做什么。   邵华阳是什么人?股市纵横多年,大风大浪见过无数,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对林跃言听计从,表面上表现的很配合,私下里安排人去做调查,想要弄清楚拿住他七寸的人究竟是什么路数,知己知彼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秘书送来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当头棒喝。   这小子是真狠呀,岳父岳父得罪他都能往监狱里送,真要惹恼他,可想而知海东会有怎样的下场。   “老刘,告诉下面的人,执行C方案,今天下午开始调仓,全力做空600712。”   “调仓?有没有搞错?我们铺了那么长的线,说调仓就调仓?以前做的各种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邵华阳手撑办公桌,望老刘说道:“如果在赔钱和破产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哪一个?”   老刘不说话了,就凭那个人的狠劲儿,岳父母说搞就搞,海东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如果这个人足够诚信,我们今天损失的钱,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博利那里补回来。”他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那是林跃没进去前送到他手上的关于博利金融投资公司的持仓和资金信息。   “诚信?”   “现在你我只能相信他有这东西。”邵华阳站起来,走到窗户前面,望外面说道:“已经好多年没有做赌徒的感觉了。”   老刘心说可不嘛,以海东现在的规模,到哪里都是庄家里的庄家,做赌徒……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过他也明白,邵华阳已经下定决心,事情很难挽回。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老刘说完走了。   邵华阳把脸浸在不热烈的阳光里,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林业大学学园艺的,是怎么拿到海东的机密资料的……这两天他一直在关注公司高层的动向,没发现有可疑行为啊。   这个内鬼……到底是谁呢?   另一边,林跃躺在硌人的床板上,望着那些“前辈”留在墙上的涂鸦,感慨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蹲班房了。   不过这样挺好,看着外面那些人因为他鸡飞狗跳,这种阴谋在握的感觉,怎一个“暗爽”能形容。   系统不是让他做魔鬼嘛。   来到《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看似做事简单粗暴,实际上每一环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下,这当然也包括吴家人的反应。   换句话说,吴强生和吴英豪不过是杀给邵华阳看的一只鸡。   至于他从这里出去后要做的事情……杨紫曦不是才跟林夏见面,还说了他不少坏话嘛,目标就是你了,不过给吴狄的这顶绿帽子要怎么戴才好呢?   是,她很爱钱,但不是谁的钱也爱的,安迪都要花言巧语加点手段才能把她搞定不是吗?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操作。   ……   林跃在看守所的最后几天里,石小猛因为请程峰和公司老板胡荣强吃饭,被后者看穿了程峰喜欢沈冰的事实,进而在工作中故意刁难,扣发了本该奖励给石小猛的八万块钱。   这八万块钱原计划拿来付房子的首付,就是一套38平米的房子,成了压在石小猛心口的巨石,因为如果不能交上八万块首付款,提前支付的几万块钱定金也会打水漂,而且里面还有程峰给他垫付的2万块。   他本想去找程峰借钱,但是比一般人强很多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开口,最终只是请求程峰给沈冰介绍一个工作。   这当然没说的,富二代跑到一家贵族幼儿园,找到院长一番软磨硬泡,搞定了沈冰的工作。   石小猛因为首付款拿不出,感觉焦头烂额,生活工作一团糟的时候,胡荣强搬出那套亲弟弟理论,分析了一下公司的现状,展望了一下如果能拿到大德集团年度广告大单的未来,而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石小猛。   按照胡荣强的说法,石小猛不是程峰的哥们儿嘛,对于这个请求,大德集团的太子爷不会不给面子的。   与此同时,拘留期满获释的林跃见到了安迪。   “知道杨紫曦在干嘛吗?”   酒吧很吵,DJ今天跟磕了药一样,疯狂地打碟,搞气氛,安迪只有凑到林跃身边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什么?”   “我说你的女朋友现在跟她前男友喝咖啡,还要让他帮忙想花店的名字,你不吃醋吗?”   安迪搂过旁边的美女,笑着跟他碰了碰杯:“不吃醋,干嘛要吃醋,跟我抢女人,他输定了。”   林跃说道:“那我呢?如果我跟你抢女人呢?”   “又说这样的玩笑话。”安迪朝林跃那边浓妆艳抹的女人说道:“叫你好好伺候着,干什么呢?”   那女人忙凑上来,胸口压着林跃的手臂,端着杯子敬酒。   “不忙。”   林跃推开面前的酒杯:“这次我是说真的,把杨紫曦让给我半个月,怎么样?”   安迪的脸色变了,是,像杨紫曦这样的拜金女,他就是玩玩而已,可是现在新鲜期还没过呢,这么做不是等于给自己戴帽子嘛。   “这恐怕不行。”安迪说道:“要不……你等个一年半载,哪天我玩儿够了。”   林跃说道:“你没得选择。”   现场气氛一下子变了,安迪一把推开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   “林跃,看在当初你帮我揍程峰的份上,喊你一句哥们儿,你别给脸不要脸。”   安迪之所以这么硬气,是因为现场不只他们俩,还有好几个富二代,场子里的保安跟他也熟,真要打起来,林跃绝对不是对手。   “呵~”   林跃冷冷一笑,反手掏出一份文件往安迪面前一丢。   “知道这是什么吗?看不懂没关系,600712这几个数字认识就行。没错,这是你爸所在集团的股票代码。”   安迪看着上面打印的K线图,脸色很不好看。   600712这支股票已经连吃三个跌停板,股价大幅缩水。   “你爸为了扩大公司体量,拓展新业务,把手中持有的70%以上集团股票抵押给了银行,如果再吃一个跌停,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即便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也清楚的很。”   是,安迪很清楚,一旦600712这支股票继续往下跌,他爸又拿不出更多的抵押物,那么银行接下来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强制平仓,到那时候,等待他爹的将是血本无归。   “哦,还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林跃指着今日K线图微小的拉升说道:“最后时刻你爸急眼了,串通了好几个人,利用他们掌握的多达100多个证券账户进行护盘,该行为已经构成操纵股价,一般来讲,这种事要收集证据比较困难,不过呢,对于我来说是个例外。如果我把证据发到有关部门的信箱里,那么等待你爸的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能想到。”   这事儿不是傻子都能想到。   他爸坐牢,财产蒸发,亚家……会垮。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安迪怕了,真的怕了。   他并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因为之前回家讨好老妈的时候,有听她抱怨他爸这两天很焦虑,好像公司股票出了一些问题,他爸怀疑有人在给他们家使绊子。   林跃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说的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他敢不答应吗?   没错,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选择余地。   安迪比谁都清楚,他能过的这么滋润,能每天玩不同的女人,能让杨紫曦对他言听计从,都是因为他手里的钱,一旦亚家垮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我……我可以把杨紫曦让给你,但她如果不接受你怎么办?”   杨紫曦对林跃的印象很差劲,对于这一点安迪比谁都清楚,她虽然爱钱,但也不是谁给钱都能上的主,所以要她陪林跃半个月,基本没可能。   “这个嘛……”林跃对他勾勾手指,意思是附耳过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这机油很贵的   安迪打量一眼周围环境,因为刚才俩人翻脸,他喊来一起玩儿的女人们都躲去一边,酒吧音乐又吵,很难听清俩人的对话。   林跃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   安迪听完脸色一变,咽了口唾沫说道:“你是魔鬼吗?”   “谢谢你的夸奖。”林跃举杯示意。   安迪去捉杯子,却发现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直到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情况才好一点。   “切丝。”   “CHEERS。”   安迪的笑容很勉强,而馥郁果香的马爹利,倒进嘴里只有一种滋味——苦涩。   “好了,我该走了,你随意。”   林跃冲他笑笑,起身告辞,背影很快消失在对面的五彩斑斓中。   朋友?安迪很希望没有认识这样的朋友,他挺羡慕程峰的,起码挨一顿揍也比被人掌控生活的情况好,而且……这顶绿帽子,他还得主动戴到头上。   ……   第四天傍晚,幼儿园下课,沈冰看着最后一个学生被家长接走后,换上羽绒服,拎着包从办公室出来,抬头就见一个人站在门口,她以为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你好,请问你找谁?”   林跃看着这个被誉为全剧最漂亮的女角色,也是人设崩得最彻底的女人,面无表情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从和石小猛分手到接受程峰,她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甚至没有去问前男友为什么跟她分手,昨晚还甜甜蜜蜜,第二天就打电话说分手,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都要问个明白吧,可她呢,好像一点都不奇怪,既然爱的不深,就别表现的那么白莲花,搞得电视剧前几集里秀恩爱的片段透着一股用力过猛的味道。   更加重要的是,如果她真是一个好女人,就算和石小猛分手也不应该选程峰,这种做法只能造成哥们儿反目,朋友疏远的结果。而且后面她更不应该利用石小猛对她的爱去帮程峰搞股票,还恬不知耻地说教前男友。   程峰能为她去死,那石小猛从小到大无数次把她由疯子老妈手底救下来的恩情就可以无视了对吧。   “找我?”   沈冰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林跃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也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知道石小猛最近为什么情绪低落吗?”   “为什么?”沈冰的好奇心一下子转移到男朋友最近的反常迹象上来。   “他的八万块奖金泡汤了,房子要没了,连这几年的积蓄也将打水漂,而且胡荣强逼他向程峰开口要单子,如果事情黄了,工作也得丢。”   沈冰听明白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可以帮你们出这八万块钱,不过有一个条件。”林跃依旧面无表情,显得很严肃。   “只要你陪我三天。”   这句话刺痛了她的神经,冷着脸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不要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会告你骚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跃转身走了,留下沈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这人莫名其妙。   ……   当夜,安迪载着喝得醉醺醺的杨紫曦回到家里。   “你看你醉成什么样了?”   “还……不是你……逼我帮你……喝……酒。”   杨紫曦往沙发一倒,两只脚向上勾起,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鞋脱掉,红扑扑的脸靠着抱枕,呼哧呼哧吐着酒气。   自从跟她在一起后,安迪经常拉着她去酒吧跟那些富二代朋友鬼混,一来显摆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二来知道她酒量不错,可以拿来做挡箭牌。   “花店……开花店,你说的啊……名字我都想好了。”   “好,好,好,花店,放心吧,一定给你开的。”安迪拍着她的胳膊说道。   便在这时,只听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皱了皱眉,按下接通键拿到耳边:“喂,是林跃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   “哎呀,抱歉抱歉,我给忘了。”   “……”   “对,在家,你现在过来吧,我再喊两个朋友,咱们一起喝一杯,也当认认我家。”   “……”   “好。”   安迪按下挂断键,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   杨紫曦喘了口粗气:“谁……啊?”   安迪说道:“林跃,前天跟他约好周末一起喝酒的,没想到忘死了。”   “那你……”   “反正住在一个小区,干脆把他叫家里来,一会儿我再给老鹰、小孙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作陪。”   “我……我跟你说……别想让我……再喝酒,尤其是跟那个……讨厌的……家……家伙。”   “我怎么舍得让你陪他喝酒呢。”安迪说道:“不过人都来了,你总要打个招呼再去屋里睡觉吧。”   杨紫曦开动她昏沉的大脑想了想,不想因为这事儿得罪男朋友:“好……吧,我……听你的。”   也就十分钟吧,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安迪走过去打开房门,林跃拿着一瓶乐加维林16年走进房间,杨紫曦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使尽全部力气方才挤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   林跃冲她挥挥手,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前天吧,我路过一家咖啡厅,好像看到你跟吴狄在一起,一直没找到机会道歉,下次你再见他,记得帮我说句对不起,那天喝多了,下手有点重。”   这是道歉的态度嘛,在安迪面前揭她的短,这是挑衅,是嘲讽!   而且一想起昨天晚上看见吴狄跟一个特别有范儿的女人的亲密劲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小曦找吴狄是去征求建议的。”安迪赶紧给她解围,拉着林跃的手到客厅坐下:“看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贵重的酒,我这儿又不是没喝的。”   杨紫曦一看这里没她什么事了,便拎着手提包一步三晃往卧室走去。   今天晚上她想着好好表现,尽快让安迪给她开花店,非常乖巧地挡了很多酒,刚才强撑着没有睡,这会儿人也见了,招呼也打了,往床上一倒,半分钟没有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里有一个人进了房间。   她以为是安迪,没有多想,然而下一个呼吸……   “讨……厌,这么晚了……不睡觉……还来撩拨人家。”   “豪车娇贵,得多保养,勤加机油才行。”   听起来是安迪的声音。   然而一段时间后,她觉得这个安迪有点不对劲,自己也有点不对劲,她以为那是喝酒的缘故,也没有多想,劳累一番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杨紫曦披散着头发扬起上身,看了一眼被晨曦染成金黄色的窗帘,拍拍宿醉后昏沉的头,准备起床去上厕所,可是把头往那边一偏,看到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后,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啊……”   伴着一道压抑的叫声,卧室门打开,杨紫曦裹着昨天穿的衣服,光脚来到客厅,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歪倒的高脚杯前面是肉眼可见的酒渍,桌边散落着果脯、花生米、坚果等食物,不远处还有几张扑克牌,大王中间有一道明显的折痕。   安迪趴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地毯上,似乎意识到她的到来,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安迪,安迪……”   杨紫曦叫了几声。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看着对面衣不蔽体的女人说道:“紫曦?怎么了。”   “屋里……屋里……”杨紫曦指着卧室结结巴巴说道,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感觉头都炸了。   不应该是安迪吗?怎么就成了那个超恶心,超讨厌的家伙?   她想不明白,更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安迪问道:“屋里怎么了?”   “那个林跃,他……他在床上!”杨紫曦越想越抓狂,越想越难受,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她才按下“11”,没想到安迪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要想人生过得去,就得脑门染点绿   “安迪?”   “他醒了吗?”   杨紫曦摇摇头,一脸不解看着男朋友,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阻止自己报警。   “紫曦,先别报警,这事太丢人了。”   “难道我就让他……让他把我睡了?不行!”   杨紫曦待要挣扎,安迪一把夺过手机,扳住她两个胳膊:“紫曦,你听我说,昨天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   这话像是一记闷棍,狠狠地敲在她的胸口。   杨紫曦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安迪说道:“前两天我应该跟你提过爸爸公司的股票被机构做空的事,昨天那么晚了为什么叫林跃过来?就是因为他是海东证券总经理邵华阳的恩人,我想让他撮合一下,帮助公司稳定股价。但是他不答应,说这么做违法,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想到他打程峰那天跟我说过他喜欢你,我就把他灌醉后……”   “你就把他弄进了卧室?”   杨紫曦冷冷地看着他:“安迪,你就是个王八蛋。”   她挣扎着要打他,但是两只手被死死抓着:“紫曦,你听我说,如果我爸的公司不能度过这个难关,你的花店,三元桥的房子,宝马车,LV包包,萝卜丁的鞋子,香奈儿的衣服……这些就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杨紫曦冷静下来,开花店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指望吴狄帮她实现这辈子是没可能了,看来看去也只有安迪能帮她做到,要是真如他所言,亚家的公司遇到严重危机,没有林跃的帮助会走到破产一步,那她折腾许久,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她可不想回去过那种吴狄连三千块钱的鞋子都帮她买不起的生活。   “这样他就能帮你解决困难了吗?”   “不,还不能。”安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杨紫曦思量片刻,轻轻地点了下头:“好吧。”   一分钟后,安迪嘭的一下踹开卧室的门,拉着杨紫曦的手走进去,然后是充满愤怒的喊声:“林跃,你这个王八蛋,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你居然趁虚而入玩我老婆,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叫亚健康。”   ……   古今中外的各种神魔著作里,魔鬼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跟人类做交易,其实这很公平,想要有所得就要付出成本,就像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一样,真要刮掉油脂掏出肠子洗干净晾一晾,生活本身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恶魔,人只要活着,无时无刻不在跟它做交易,无时无刻不在它的支配下做选择题,就像有人愿意为了金钱牺牲健康,有人娶了媳妇儿忘了老娘,有人得到权力放弃良知。   于是林跃在杨紫曦和安迪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了,妥协了,当着二人的面拨通了邵华阳的电话。   转过来下午,代码为600712的股票直接涨停。   亚家危机解除,安迪和杨紫曦同时松了一口气,并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至于杨紫曦是不是食髓知味,觉得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味好闻,更加持久,功夫好到能把她送上天,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博利金融投资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吴魏一脸不解地盯着大盘,而华勇……同样一脸不解表情。   “海东在搞什么?”   他们搞不明白,公司里的人盯了海东快一周了,并且连续打压海东重仓的几只股票,但是邵华阳不为所动,一副“他狂由他狂,清风拂山岗”的轻视态度,这一番操作下来,对于他们的公司来讲,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关键是几人回过味来,嗅到血腥味儿开始大量买入600712的时候,海东赔了一点钱,撤退了,也就是说他被耍了。   打个比方的话,海东把600712连砸好两个跌停板,完事又大量买入该支股票,一反一正赔了手续费、税费、差价等合计50万,他们以为邵华阳是奔着盈利去的,会拉高出货,谁知道人家突然撤了,搞得博利这边投进一大笔钱高位接盘,认真计算一下,倒赔100万。   得,损人不利己呐。   吴魏完全懵了,不知道邵华阳在搞什么,因为根据他掌握的情报,那个股市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呀,仗打到一半撤了,这不是有钱烧得慌吗?   华勇摇摇头:“老大,你不是说邵华阳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吗?”   “对呀。”吴魏紧皱双眉,感觉脑袋瓜子隐隐作痛:“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华勇说道:“这下好,我们不仅高位接盘,还暴露自己的存在,相信通过这件事后,海东一定会注意到我们,以后再想对他们动手,就难了。”   吴魏闭目沉思,最终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华勇点点头,转身要走。   “哦,对了,晚上的餐厅,你还订不订?”   “订,为什么不订,跟伍媚说好的事情,我可不想爽约。”吴魏说道:“记得把地址发给吴狄。”   “好。”   华勇答应一声,拉开房门走出去。   另一边,石小猛没有等到程峰电话告知他大德集团年度广告订单拿下的消息,又被胡荣强强制休假,再有售楼处的客户经理“如果到时间无法交付余款那么定金将无法退回”的一番话刺激到,整个人压力山大,之后发现东西落在公司了,回去拿的时候听到胡荣强和秘书娜娜在办公室议论他的事情,知道那八万块钱奖金是故意被这位“亲哥哥”克扣,逼着他去求程峰帮忙拿大德集团的年度广告单,因为胡荣强看出程峰喜欢沈冰来了。   这件事对石小猛的打击很大,第一时间给程峰打电话,约到财大篮球馆一番质问,结果程峰的答复是什么,爱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还要石小猛把沈冰让给他,作为交换,给多少钱都行。   石小猛负气离开,晚上又被房东一番挤兑,房子租金都是沈冰帮忙垫付的,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自尊都快被挤压到泥土里,好在沈冰一番安慰,令他的情绪恢复不少,决定不在胡氏广告干了,去找工作,结果呢,四处碰壁。   就在他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招聘广告的时候,一辆宝马车在前方商场门口停下,因为上面下来的两个人背影很像程峰和沈冰,他激动地冲上去,把人拉开才发现搞错了,完事被一通臭骂。   他慢慢地走回花池边坐下,这时一个人在后面叫他:“石小猛。”   “是你?”   他回头一瞧,只见路边走来一个人,可以说熟人,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对方不久前才揍过他。   林跃没有说那些题外话:“被视为恩人的老板利用,被兄弟横刀……哦不,还没有夺爱,被本地人看不起的滋味,以及无法在这里安家,给不了沈冰安全感的日子不好受吧。”   石小猛呆呆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遭遇。   林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往上扬了扬,做出一副我们“是敌非友你别套近乎”的姿态。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有钱不仅可以换取物品,还可以收买人心,而钱……更是男人的脸,只要你没钱,不管面子还是里子,你都把握不住。”林跃冲他笑笑:“这些苦楚,对你而言只是开始……”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   石小猛看着林跃的背影,露出一脸不解,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来这儿转了一圈,就为跟自己说这个?   两个小时后,来蓝调酒吧参加周年庆的沈冰因为不想跟程峰说话,向林夏告罪一声,起身进了洗手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人挡住去路,她仔细辨认一下,认出是曾经到幼儿园跟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   “你怎么在这?”   林跃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没人告诉你我是这里的驻场歌手吗?”   沈冰答了句“哦”,侧身想走,这时林跃说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知道你为什么联系不上石小猛吗?”   本来林夏是叫他们两口子一起来的,结果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无奈之下她只能一个人来了。   “为什么?”   “他找了一天的工作,没一家单位肯要他,然后去了那套交不上首付款的房子所在的工地,在那里一直待到天黑,甚至没有发现手机电量耗光,而你……居然在这里跟朋友开心聚会。”   沈冰脸色一变,就要去找石小猛。   林跃突然拉住她:“你去了能解决他现在的困境吗?生活很现实,爱情的甜蜜只能灌溉心灵,填不饱肚子,如果我是你,会选择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沈冰身子微震,觉得这话说得很对,她去了也帮不上忙,该安慰的昨天晚上已经安慰了。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还是上次跟你说的话,陪我三天,我不仅会帮你和他度过眼前的困难,还会给你们一个不用看他人脸色行事的未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车门已焊死,跳车不能   “你说什么呢,流氓。”沈冰一指外面:“滚,给我滚。”   林跃第一次说这种话是在幼儿园里,她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如今来到外面,又想起刚刚辞掉她所热爱的幼儿园的工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了,再无法压抑心头怒气,说了平常无法出口的重话。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林跃没有动怒,直接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   沈冰冷着脸走出来,回到酒桌旁边坐下。   林夏看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问:“怎么了这是?”   程峰也偷偷地却很仔细地关注她的表情变化。   沈冰强颜欢笑:“没事,可能是……喝多了吧。”   不说林跃刚才讲的那些话,就说石小猛今天奔波一天没找到工作,她都没道理高兴。   程峰刚要说话,这时林夏忽然拍拍二人的肩膀:“快看,快看……”   俩人顺着她的指点往舞台看去。   沈冰瞳孔微胀,因为就像那个人刚才说的,他还真是蓝调酒吧的驻场歌手,现在正抱着一把吉他走上舞台。   而程峰,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是他?你居然跟他在一起演出?”   林夏看似无可奈何,实则有些小得意地道:“红姐选的,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说。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一把吉他,一个人,一首歌……   台下热闹的气氛变了,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屏息凝神,听他演唱这首特别治愈的歌曲。   林夏一脸得意看着那两个人:“怎么样怎么样?不错吧,我跟你们说呀,现在酒吧里的客人,七成以上都是慕名而来,那真是……每天座无虚席,据说还有明星的经纪人来找他参加中国好声音,结果他还不稀罕去。”   程峰满脸阴沉,默不作声,他心情能好才怪,居然在这里遇到仇人,而且仇人的音乐天赋简直了……几乎可以讲把他虐得找不到北,看林夏的态度,似乎跟那个家伙关系还不错,或者说粉丝一枚。   这真是日了狗了。   沈冰虽有惊讶,但是并没有流露太多情绪,还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态度。   ……   翌日。   钧雷公司办公室内。   伍媚一脸烦躁地来回走着。   吴狄敲敲门走进来,发现这位跟他关系暧昧的女副总面色不善,不由心生疑惑。   “怎么了?”   “范总突然打电话过来,取消了后天的行程。”   “怎么会这样?之前谈得不是好好的吗?”   要说这范昌华,对伍媚印象不错,助理王新也给迷得晕头转向,对于这笔买卖,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但为什么中途反悔了呢?他想不明白。   吴狄不明白,伍媚也不明白。   “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去查明事件真相的。”   “我……这……怎么查呀?”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得搞清楚范昌华突然改变心意的原因。”   伍媚很烦躁,语气自然不会好,这是她加入钧雷,成为副总后的第一笔买卖,投注了大量心血,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包括让吴狄冲印范昌华拍摄的照片,速学茶艺,搞定助理王新,一切都很顺利,但为什么最后时刻掉链子了?她搞不清楚自己败在哪里,作为一个女强人,即便是输,那自然也得输得明明白白。   “去查没问题,可银行那边……”   全公司的人都认为范昌华的单子没跑了,吴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桩生意——本地银行的大单,如果能够谈成,这一笔生意就抵得上去年全年贸易额的百分之三十。   伍媚说道:“这件事我会让苗苗去做的。”   “好。”   吴狄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   沈冰没有把遇到林跃的事情告诉石小猛,尽管昨晚已经从程峰和林夏嘴里知道双方有怎样的过节,因为这事儿说出来,除了增加石小猛的压力,不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好处——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答应林跃的。   石小猛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继续找工作,而是去胡氏广告辞职,然而到了目的地,迎接他的不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是众星拱月般的欢迎仪式,胡荣强告诉他大德集团已经把年度广告的单子交给胡氏,而这都是石小猛的功劳,不仅承诺给他二十万奖金,还让他做了销售部经理,搬进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石小猛无所适从,可是在胡荣强的“谆谆教诲”和那二十万现金的诱惑下,他妥协了,决定不辞职了。   拿到这些钱,他顺利交上首付款,还给沈冰买了一枚钻戒,吃了一顿大餐,充分地满足了穷人一夜暴富的虚荣心,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就曝出程峰给胡荣强的那份合同有问题,大德集团那边不认账的事情,石小猛又一次被架上火堆,如果搞不定单子,销售部经理这只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已经花出去的二十万还要还给公司。   老话讲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了一把成功人士的生活,再让他过四处碰壁,连出租车司机都能喊他穷鬼的日子,可能吗?   石小猛一遍一遍催促程峰尽快搞定合同,程峰呢,在股东大会受到批判,排名第二的股东洪德民一点不给他面子,直言正是程峰伪造合同把他爹,也就是大德集团董事长程胜恩气得心脏病突发入院治疗。   程峰扭头把气撒在了过来问他究竟怎么看待俩人感情的卢蔓佳身上,于是就在她自以为失恋,准备找个地方把自己灌醉的时候,一辆奔驰C系出现在面前。   林跃往后车厢偏偏头:“上车。”   卢蔓佳拉开车门坐进去,不敢直面后视镜里那张认真开车的脸,只敢偷偷地瞟两眼。   “你……你都知道了?”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或者说被车里无形的压抑影响,不得不用这个问题来打破沉寂。   林跃只是冲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开到一家酒吧门口,俩人下了车,卢蔓佳看着窗户那边的酒世界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   “这事儿还用想吗?”   林跃带她走进去,找服务员点了一瓶马爹利名仕和一个果盘,几样坚果,边喝边聊。   基本上喝多,聊少,因为卢蔓佳总有一种做错了事情,无地自容的情绪,之前林跃就提醒过她程峰是什么人,还为此跟她打了一个赌,然而即便如此,还是着了程峰的道。   说可怜吧,也可怜,说活该吧,也是真活该。   瓶子里的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林跃说我给你唱首歌吧,然后去台上借了驻场歌手的吉他,给她唱了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   唱完回到座位,卢蔓佳呆呆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在马克西姆餐厅当场暴打大舅哥的人还有这样一面。   “真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   林跃说道:“有时间再唱给你听呀。”   “谢谢你。”卢蔓佳真诚道谢。   林跃举起杯子,她也举起杯子,玻璃和玻璃在空中相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白兰地加冰红茶,喝起来不像白酒那么冲,但是酒劲儿并不会小多少。   眼见卢蔓佳已经有六七成醉意,林跃认为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他接触卢蔓佳为了什么,打脸程峰吗?那不是太便宜那小子了,是,程峰该整,不过程胜恩更该整,电视剧里被判三年岂不是便宜那老东西了。   程胜恩坐牢是因为操纵股价套现,那2亿又没有被罚没,所以要说恶有恶报的力度,远远不够。   不过呢,要让卢蔓佳下定决心对程家人下死手,单凭一个赌约……还不够。   “还记得我们打得那个赌吗?”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与伍媚的交锋   卢蔓佳听他提起这个,身子打了个哆嗦。   “你说吧,想我怎么做?”   林跃没有说话,作为回答,把她的手往前一拉,直接亲了上去。   卢蔓佳眼睛一瞪,两手一攥,身子一紧,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可是林跃抓住她肩膀的手特别有力,别说后退,动一下都难。   不过很快她就服软了,或者说投降了,因为说实话,第一次见林跃的时候她就对他动了色心,只不过当时他说他结婚了,虽然感情不和,正在闹离婚,哪怕再渴望他的身体,也不敢有实际行动。   后面林跃突然消失了,而程峰对她的爱情攻势给了她很大的心理满足,渐渐地也就放下了,有句话说得好,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天知道人家两口子是不是和好了,她可不想去当小三。   直到今天,事情变成眼前模样,又赶上她心情低落,想着干脆也别纠结了,顺其自然吧。   噢~   在酒吧客人的叫好和口哨声中,林跃推着她走出来,上车后开到一处僻静所在。   然后嘛,点的是柴,炖的是鱼。   一段时间后。   因为害羞躲进云层的月亮探出小半张脸,偷偷地往下面张望。   奔驰车左后方窗户落下,一只手伸出来,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点点火星跌落。   卢蔓佳衣衫不整地趴在他的胸口,直到现在还有种恍若梦幻的感觉,早上刚刚失恋,晚上就跟别的男人车震,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把大德集团变成我的东西。”   林跃一句话把卢蔓佳吓得不轻,那些心猿意马,回味无穷,顿时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赶程家人出局,把大德集团变成我的东西,那时你就不需要对程氏父子奴颜婢膝了,而且失去现有的一切才会让程峰明白伤害一个女人的代价是什么。”   “你……你没有开玩笑吧?”卢蔓佳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来缓和车厢里的紧张和压抑,不过她失败了。   “开玩笑?你看我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大德集团可是一家市值几十亿的上市企业。”   卢蔓佳是集团财务总监,她很清楚一家上市企业的能量有多大,要想把程家父子赶出大德集团取而代之,这简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林跃微微一笑,搂着她的身体,轻轻拍打着光滑的后背:“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吗?程胜恩有心脏病,而程峰这个纨绔子弟又和他爸不合,而且董事会……”   他没往后说。   卢蔓佳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对大德集团了解得这么透彻?”   “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告诉我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接近我不会就是为了入主大德吧?”   林跃没有瞒她:“如果我说接近你是因为馋你的身子,对大德集团的作为只是单纯看程氏父子不顺眼,区区几十亿的资产,我还真没放在心上,你信不信?”   “你……”   她刚要说话,然后便被男人的嘴堵住了。   三分钟后,之前不时伸出车窗点点烟灰的手换成了一个更加纤细的女人手,用力攥住车窗框。   月亮又一次蒙上了双眼。   ……   两天后,伍媚带着吴狄去见银行的赵领导。   银行新建的办公楼竣工了,下面就是装修作业了,如果钧雷能够作为空调供应商参与进去,无论对市场份额和名气的提升,还是工程利润,都是伍媚极为看重的。   范昌华的单子黄了,她必须拿下银行的单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然当初进公司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强势,那么说一不二,结果呢,到了生意场上成了银样镴枪头,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不要说领导乐不乐意,她自己都不好意在公司呆下去。   她做足了准备,可是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因为吴狄的迟到,银行主管采购的赵领导先和华科公司的汤经理见面了,而且对他们迟到的事相当不满。   伍媚好说歹说,使尽浑身解数才挽回一点,没有让赵领导正面拒绝他们。回到钧雷公司后,她让吴狄挨个给上档次的餐厅打电话,问有没有一个叫汤铭的人的预约,结果让人失望,不过呢,她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女人,而且在范昌华身上已经失利过一次,这回无论如何都得拿下银行的大单。   她让吴狄开车跟踪赵领导,然后装出一副巧遇的样子,死皮赖脸要参加汤铭的饭局,完事又用赵领导每逢初一十五戒荤吃素的习惯,三下五除二就让赵领导上了她的道,辞别汤铭去吃素斋了。   她脸皮厚,汤铭同样可以拉下脸来,追到他们吃饭的地方,饭局一结束便提出邀请去KTV唱歌,赵领导觉得拂了汤铭的好意,于心不忍,便答应赴约,伍媚呢,也拉着吴狄一同前往。   伍媚什么人,用她的话讲,那就是生意场上跟各色人物打交道多了,一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是什么人,要说讨好客户这件事,只要是男的,基本上都有法子搞定。   汤铭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可要说在讨好赵领导这件事上,对比伍媚先天不足。   没办法,漂亮女人到哪儿都容易受到关照。   吴狄很得意,给汤铭点了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然而好景不长,他接到林夏打来的电话,说杨紫曦被安迪欺负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排除有想不开寻短见的可能,虽然他对伍媚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是要说放弃杨紫曦,又十分不舍,看看面对汤铭和赵领导,表现得游刃有余的伍媚,他选择去找旧爱。   伍媚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拼着工作不要也要走人的吴助理。   当她一个人回到包房的时候,发现场间气氛变了,因为汤铭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人。   “这位是?”   汤铭赶紧给她做介绍:“这是我们华科的林跃林副总。”   “副总?”伍媚有点懵,对于钧雷的对手公司,她一向注重情报收集工作,从来没听说华科有这么一位年轻的林副总。   不过奇怪归奇怪,该有的态度不能丢。   “林总,你好。”   “伍总,你好。”   俩人握了握手,微笑坐下。   伍媚注意到一个情况,她发现赵领导似乎并不喜欢这位林副总,也不知道她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从表面来看,这件事对钧雷十分有利,可是她总有一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感觉。   “赵寻江,这就是你对待合作伙伴该有的态度吗?别人请你吃饭,你不说自己有什么忌口的,到了席上又临时放鸽子走掉,我很好奇,就你这德行,怎么在银行系统混到一个领导的。”   伍媚都惊呆了,心说这什么人呐,他真是华科的副总,敢跟要巴结的客户这么说话,怪不得赵领导看他的眼神十分不爽呢,她现在算是理解这是为什么了。   谁家谈生意不是给金主抬着端着,到了他这儿,一出场就是下马威。赵领导好歹也是银行的干部,好家伙,这一番奚落,人家能高兴才怪,而且吧……这种话应该不是第一次说。   赵寻江冷哼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   汤铭刚要起身送行,林跃拍拍沙发,他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赵寻江,你自己喝的酒自己买单,华科每年浪费在你们这些蛀虫身上的经费如果拿来搞科研,早就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企业了。”   伍媚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赶紧追出去送财神爷。   “林跃……这……韩总如果怪罪下来……”   汤铭的额头布满汗珠,心说这家伙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几句话就把赵领导得罪死了。   “他要是骂你,你就说是我的主意。”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起身往外面走去。   看这段儿时,他觉得编剧脑子里是真有坑,为了突出伍媚长袖善舞的属性,那是什么逻辑不通的烂情节也敢安排呀,像赵领导这种角色,初一十五要吃素?你吃素,上级领导吃素吗?难不成上级领导来视察或者让你去陪贵宾吃饭,还要紧着你的素食主义先查黄历再给你安排斋菜?   他来到门口的时候,赵寻江已经走了,不过伍媚还在。   她是乘吴狄的吉利熊猫来的,吴狄中途离开,她能怎么办?只能打出租车的主意。   林跃微笑说道:“伍小姐,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伍媚摇摇头:“不需要。”   就像她对吴狄说的,长久浸淫生意场,与各色人物打交道久了,基本上一个眼神儿,几句话就能摸清楚对方的性格,但是到了面前这人身上,她发现自己多年养成的经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既让它震惊又让她无所适从,眼下的从容更是让她有一种完全被压制的感觉。   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真不需要?”林跃往前走了几步,回眸微笑:“难道你不想知道范昌华为什么放你鸽子吗?”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堕落吧,石小猛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范昌华态度180度转变这件事跟他有关?   这是她上任钧雷副总打得第一场仗,当时踌躇满志,信心十足,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她咽不下这口气,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儿,便让吴狄去查,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林跃走到奔驰车前面,拉开后车厢的门,笑吟吟看着她。   上车还是不上车?   她并没有在这个选择题浪费太多时间,拎着包,摇曳生姿地走到奔驰车前面,说声谢谢,低头收腰坐进去。   她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不然睡觉都难安稳。   林跃启动车子开出酒店,没有立即告诉她问题答案,话锋一转,说起吴狄来:“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很伤心?”   “谁?”   “吴狄。”   “你认识他?”   “我不仅认识他,我还揍过他。”   伍媚脸色微变,手攥紧了放在包里的手机。   “伍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放松一点,虽然我也会打女人,但基本上都是一些该打的女人。”后视镜里那双看似冷淡,实则比刀锋还锐利的目光刺得她心口一痛,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   林跃什么身份?华科副总,跟汤铭一个级别,不过看起来韩总更信任他一些,这种身份的人基本不会拿自己的地位和钱途开玩笑,去干绑架、强奸啊这类事,何况俩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吴狄是为追旧爱把你扔在这里。”林跃手掌轻拍方向盘:“有些人吧,爱以君子自居,说的话也特别动听,特别政治正确,但是做的事情那叫一个龌龊。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花钱买女人,一手交钱一手服务,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而有的男人呢,不谈钱谈感情,这样也没错,因为叫爱情嘛,可是就有那么一种王八蛋,即便两人分手,也想发设法藕断丝连,嘴上说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心里想的是让对方依靠我,亲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这会给他们带来一份精神上的成就感,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感情丰收,他们看似温柔,却又在用这份温柔伤害前任和新欢,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比那些游戏花丛的纨绔子弟更加卑鄙?起码纨绔子弟坏在明处,坏的光明磊落。”   伍媚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手抓提包,沉默不语。   “回到范昌华的问题上来。”林跃说道:“他已经和华科签约了。”   范昌华和华科签约了?   伍媚想起之前饭局上的对话,这桩买卖根本没有华科的事,范昌华的助理一开始就把华科排除了,怎么会……   林跃说道:“伍总,似乎你的生意经是怎么跟客户搞好关系,笼络住对方的心就可以拿下单子,既然你知道范昌华曾是财大教金融学的大学教授,为什么不去想想学金融多年会给他塑造怎样的价值观,而只是把重点放在附庸风雅,刻意讨好他的行为上。”   伍媚说道:“我听不明白。”   林跃说道:“学经济和金融的,大多奉行实用主义,举个简单的例子,同等价位的国产车和合资豪车,你会选择哪一个?相信多数人会选择后者。跟私企做生意,懂得投其所好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品质才是基础。当一份更加优秀的方案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时,你以为你的逢迎和讨好会有几分胜算?”   要么说编剧脑子里有坑呢,范昌华这种人,如果人设是中文系教授、历史系教授、外语系教授、下海官员什么的,伍媚投其所好,使出浑身解数让其色令智昏,答应签约逻辑上还讲的通,可是偏要设定成金融学教授,还是个下海经商获得成功的金融学教授,试问有如此底蕴的聪明人,会单纯因为她说话好听,善于拍马屁,懂得照顾人就轻易地把单子给钧雷?有钱人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这点免疫力会没有?更何况是在关乎个人利益的事情上。   林跃在《欢乐颂》的世界里就做过空调生意,说起专业水平,就算没有【讨价还价】这个技能,也不是伍媚能比的。   伍媚是个聪明人。   前面开车的这位林总,揍过吴狄,又从她手里抢走范昌华的单子,现在突然插手本该汤铭负责的业务,还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为什么这么做?   绝不可能是恰逢其会这么简单。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林跃一脚刹车踩下,回头望她说道:“生活以快乐为基准,爱情以互惠为原则。我想知道你这样的功利主义者和吴狄那种理想主义者发生冲突时,你会高傲地站着,还是妥协低头。”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人生信条?   伍媚呆呆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脸,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其说紧张,不如说一团乱麻,这是她近几年来头一次这么失态,尤其是面对男人时。   “到了。”   听到林跃的提醒,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已经来到家门口。   她明明没说自己住哪儿,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   伍媚面带疑惑看过去,不过她也知道,对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只能说声谢谢,拎着手提包推开车门走下去,目送奔驰车尾灯一亮,带着有些刺眼的红驶过前面三岔口,消失在西南方。   ……   杨紫曦找到了,没有跳湖寻死,吴狄很高兴,安慰一番后才知道安迪太欺负人了。   不过她并没有说这里的欺负是想把她给另一个朋友玩,用安迪的醉话来讲,她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轻车熟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紫曦很伤心,也很绝望,没想到她为了他不惜给林跃下套,使了一招仙人跳,结果亚家顺利度过难关后,安迪居然要把甩了,这是卸磨杀驴呀。   她决定和安迪分手,告诉吴狄去帮她搬家。   吴狄很高兴,一点不觉得当接盘侠有辱男人的尊严,还买了戒指准备和杨紫曦求婚,并叫上石小猛一起过去,是帮忙搬家,也是做个见证人。   结果呢,林夏在上面和杨紫曦说话的时候,安迪回来了,用花店钥匙诱惑杨紫曦,她扭头又把吴狄抛弃,当着石小猛的面对安迪投怀送抱,坐上那辆香车一起去花店了。   吴狄气得把戒指丢进了小区楼下的水池里,石小猛也倍受“伤害”,由杨紫曦联想到沈冰。   是,他这个女朋友特别懂事,特别乖巧,爱情观也正,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从未在大城市生活过的基础上,一旦在这里呆久了,见惯了花花世界的灯红酒绿,作为一个连家也安不下的北漂,会甘心吗?或者说能坚持多久?要知道她这种姿色的女人只要愿意堕落,就能傍上程峰、安迪这种大款,过上奢侈品一买买一对儿,用一套丢一套的生活。   第二天到了公司,他的竞争对手阿东要离职了,临了俩人在咖啡厅说了一会儿话,阿东把胡荣强不择手段利用石小猛拿大德集团广告单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知道胡荣强提前给他20万,是为了把他架在火上烤,毕竟肉已经吃进嘴里,再吐出来……那不是比没吃到更难受吗?为此,他必须去求程峰,那么作为交换,他和沈冰的关系……   于是要面包还是爱情成了困扰石小猛的难题。   阿东走后,他又接到了程峰的父亲程胜恩,也是大德集团董事长的电话,约他在一家茶楼见面,并给他开出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到大德去做高管,能拿高薪还有美好的前景,但代价嘛,是他和沈冰分手。   胡荣强利用程峰喜欢沈冰,逼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悬崖,程胜恩用自己的经历给他洗脑,告诉他男人要成大事必须懂得牺牲和放弃。   经历过这么多人间险恶,石小猛的世界观一下子崩塌了。   最终,他选择跟现实妥协,给沈冰打了一个分手电话。   当夜,他龟缩在那套还没有建起来的38平米小公寓里哭了好几个小时,快到凌晨才从上面下来,走出工地大门时,却发现一辆奔驰车停在马路边,驾驶舱外面倚着一个人,正站着寒风里抽烟,虽然路灯的光芒不甚明亮,却还是让他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不过他不打算停下来,因为今天的遭遇让他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   “我知道程胜恩去找你了。”   石小猛没停。   “我也知道他跟你许诺了什么。”   石小猛还是没停。   “我更知道你和沈冰分手了。”   石小猛依然没有停。   直到林跃说出第四句话。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你善于对付男人,我有师奶杀手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以后有钱了再把沈冰追回来,你相信她会等你的,为了预防她被程峰追到手,你准备预留一份和程胜恩的协议,以便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前将程峰一军。”   石小猛站住了,回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跃。   如果说那个人知道他在胡氏的遭遇,知道程胜恩跟他说了什么,震惊归震惊,还能因为分手的伤心压下想要一问为什么的冲动,那么现在……他压不住了。   这个叫林跃的家伙,怎么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林跃心说自己知道的多了,按照电视剧的情节,石小猛成了大德集团的高管,薪水和股份分红足以让他买更大的房子,为什么还要揪着眼前38平米,产权只有40年的公寓不放?答案很简单,这是他许诺给沈冰的家,再联系他进入大德后,和程胜恩交接完协议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时的眼神,可以确定他并没有老老实实放弃沈冰,天真地以为等他有了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本钱,便可以追回沈冰了,至于程胜恩的协议……呵呵,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才,只是运气不好,一旦找到施展才华的平台,有个机会证明自己,还怕以后离开大德没有好的企业接收吗?   可惜他低估了程峰的不要脸——一边无视林夏的付出,一边死缠烂打,从北京追到云南,连给一个疯子当干儿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同样高估了沈冰对他的感情,最终得到一个悲剧结局。   当然,这种结局说到底就是导演的玛丽苏情结罢了,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拥有了石小猛那样的地位和财富,还会去吃回头草?顶多见面心疼三秒钟。漂亮女人一茬一茬的,如过江之鲫一般,既然感情已死,何必为难自己,九成九的人会选择向前看。   “你以为程胜恩真会像白天见你的时候说得那样,对你掏心掏肺,在以后的生活里视如己出?商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逐利,只有你能带给他利益的时候,他才会跟你讲诚信,当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林跃拉开车门坐进去:“相信你认清一切的时候,就是你答应帮我整垮大德集团,整死程氏父子的时候。”   嘭~   车门关闭,然后是发动机启动的声音,随着灯光扫过楼体,奔驰车在门前转个弯,路过石小猛身边时,车窗落下来。   “一周后有个酒局,感兴趣的话给我打电话。”   一张名片飞出来,落在石小猛脚下,而奔驰车带着一股冷风驶远。   石小猛捡起地上那张名片,中间是林跃的名字,下面是手机号码,之后是华科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的头衔。   ????   他不是网易情感频道的专栏作家吗?   ……   石小猛在程胜恩给他的那份协议上签了字,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职,还留在胡氏广告做销售部经理,主管大德的广告案,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如果胡荣强没有逼他,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一切都始于这位“亲哥哥”对他的好。   所以胡荣强必须要为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周后。   林跃在KTV里对银行的赵处长一通怼,钧雷公司趁虚而入,一下子占得优势。   虽然伍媚对那天送她回家的男人有着深深地忌惮,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请行长吃饭的这一步,签单子可以说十拿九稳了。   “你怎么了?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吴狄从车上下来,见她一直没动,便随口问了一句。   “啊?”   伍媚这才注意到已经抵达目的地,赶紧拎着包走出来:“没什么,可能昨晚没有睡好。”   “那今天晚上的饭局……”   “没事。”   听她这样讲,吴狄只能收拾心情,朝着饭店大门走去。   “吴狄,你认识一个叫林跃的人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伍媚的问话。   “林跃?”吴狄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暧昧对象:“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伍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对刚才行为的懊悔,也有不知该怎么回答的窘迫。   “听说华科来了一位新的副总,名字就叫林跃。”   “那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对方是网易情感频道的专栏作家。”   “情感频道的专栏作家?”伍媚皱了皱眉,不过很快舒展开:“哦,那应该不是一个人,走吧。”   俩人继续往前面走。   其实伍媚很清楚,他们就是一个人。   电视剧里欧阳行长的助理袁东被华科的人买通了,故意摆了伍媚和吴狄一道,又来了一次迟到戏码,后面俩人扳回一城,还因为伍媚的能说会道和逢迎巴结,以及赵处长的保荐,最后拿到了银行的大单。   这里华科的人直接没来,现场仅有欧阳行长,赵处长、助理袁东、伍媚和吴狄五个人。   没什么说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伍媚已经“喝”得醉醺醺,站都站不稳。   “吴狄,你别拉我,我还没喝够呢,再让我跟欧阳大哥喝两杯。”一面把杯子举到欧阳行长面前:“来,来,欧阳大哥,我敬您,你说我怎么早没遇到像您这么投缘的贵人呢?”   “哎呀,别喝了,别喝了。”欧阳行长站起来:“小伍呀,你喝多了,今天不能再喝了。这样,过两天咱们再喝好不好?”   伍媚追问道:“真的?哪天呀?”   “就这两天。”   “就这两天?”   “对!”   “来拉钩!”   欧阳行长伸出手去跟她钩了钩,完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扶着伍媚的吴狄:“小吴啊,这是我的……”   便在这时,包房的门开了。   外面闪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欧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随着这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问题,中年女人由外面走进包房。   赵处长一下子站立起来,他认识这个女人,正是欧阳行长的妻子,邵菲菲。   她怎么来了?   原本指间夹着名片的欧阳行长脸色大变,手腕一翻,本待送出去的名片又揣回自己兜里,不动声色地道:“菲菲,你怎么来了?”   “朋友约我在隔壁包房吃饭,听着像你的声音,便过来这边看一看。”邵菲菲一面说,一面往伍媚看去:“怎么?生意伙伴呀?”   话说得正常,但是语气嘛,谁都能听出个中滋味。   伍媚根本没醉,不胜酒力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眼见突然杀出一个行长夫人,她是既震惊又尴尬,只能转过头去,磕磕巴巴说道:“是……嫂子吧,我……是钧雷公司的,领导派我来跟欧阳行长……商讨合作细节。”   邵菲菲反问:“哦,谈工作的呀,那为什么不在工作时间,不在单位谈,要在酒桌上谈?”   冷且硬的对话,这同样表达了她对此事,对伍媚的态度。   坏菜!   关键时刻出了这么档子事,时至如今伍媚也知道多逗留一秒钟,便会让欧阳行长脸上的难堪多一分,她这儿刚要给吴狄使眼色,要他赶紧以她喝醉了为由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是他!   她就知道这一关不会那么好过,这几天来,那个男人像是噩梦一样纠缠着她,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伍媚见过林跃,知道他是华科的副总,或多或少有一些心理准备,吴狄不一样,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打到破相的男人。   “是你?”   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完事忽然想到饭局开始前伍媚问他认不认识林跃的话,看看身边的女上司,再看看那个讨厌鬼,脸色一片铁青。   另一边,林跃压根儿没理他和伍媚的茬,旁若无人般坐下来,拿起分酒器给自己倒了一些五粮液,端起来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向赵处长。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不小心绿了俩   林跃说道:“邵总,我觉得这事儿你最应该感谢赵处长,要不是他给欧阳行长介绍了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你怎么能跟那位年轻漂亮能力强,还是个海归精英的伍总认识呢?”   他捉过一个空杯子,倒了点酒在里面,递给邵菲菲,示意她给赵处长敬酒。   “哦,是这么回事呀。”邵菲菲笑盈盈地接过杯子:“赵处长,你有心了,我替我们家欧阳谢谢你。”   “嫂……嫂子,您这……”赵处长端着杯子的手在哆嗦,这酒他是喝也难受,不喝也难受。   都知道邵菲菲是个醋坛子,偏偏还是那种个人能力不差,娘家人极有势力的醋坛子,现在这个叫林跃的家伙把火引到他身上,以后不被穿小鞋才怪。   果然,欧阳行长见他吃瘪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这很好理解,跟一个女客户眉来眼去被妻子抓了现行,敢吱声吗?敢硬气吗?他巴不得有赵处长给他分担压力呢。   助理袁东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关心,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严肃脸。   “欧阳行长,伍总喝醉了,您看站都站不住了,我先把她送回去,生意上的事我们改天再去银行拜会您。”短暂的惊讶和愤怒过后,吴狄总算清醒过来,赶紧跟欧阳行长请辞。   伍媚也不管装醉的样子会不会被人看穿,在吴狄的搀扶下快速离开房间。   这时林跃也很识趣地站起来:“邵总,你想引荐我跟欧阳行长认识的好意心领了,改天吧,等改天条件允许了,几位朋友还在隔壁房间等我,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了。”   “对不起呀小林。”邵菲菲说道:“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吧。”   林跃转身走了。   赵处长看着他的背影心说什么人呐,闹到最后他成受害者了。   林跃没有回隔壁包房,追随伍媚和吴狄的足迹往酒店停车场走去,这时隔壁包房的门打开,石小猛由里面走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伍总,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醉。”   吴狄搀着伍媚来到酒店外面,正要往他的吉利熊猫停放位置走,猛听身后传来林跃的说话声。   俩人停下来,回头打量一眼,吴狄把她往车前一带,扭头走到林跃身边就是一拳。   要不是这家伙玩阴的,他早就拿到欧阳行长的名片了,那时节单子不是钧雷的,还能是谁的?现在呢?功亏一篑,他能不生气吗?关键是吧,这家伙还好死不活地追上来。   吴狄挺高的,也挺壮的,不过很可惜,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忘记俩人第一次见面出现的情况。   这边拳头距离林跃还有半尺,那边鞭腿后发先至,重重地抽在吴狄身上,人直接飞出去,撞在旁边一辆本田雅阁轿车的车屁股上,噗通,趴倒在地,两手捂着肚子来回打滚,疼得汗珠子都下来了。   “吴狄,吴狄……”   伍媚本来就是装醉,现在看到吴狄被林跃一脚踹成这样,哪还有心思考虑生意的事,赶紧跑过去把人从地上搀起来。   “你没事吧?”   “还……还成。”   吴狄揉着胸口,一脸痛苦地道。   她仰起头,怒冲冲说道:“你凭什么打人?”   “你眼瞎吗?明明是他先动手打我的。”林跃冷笑道:“生意没谈成就打竞争对手,女朋友给戴绿帽子却屁都不敢放一个,还给人家的花店取个春色撩人的名字。富二代玩够的拜金女,还专门买了婚戒去求婚,结果又被打脸,老家祖坟的草已经又三尺高了吧。怪不得连自己的姓氏都保不住,这种SB玩意儿,我没弄死他已经是给你三分面子了。”   话不好听,但道理讲得通。   眼见吴狄没有大事,她转移话题道:“说吧,你为什么跟过来?”   林跃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吴狄被打疼,不过眼睛里的怨毒丝毫不减。   伍媚看看他,又看看林跃:“好,你说吧。”   “上车。”   林跃冲不远处那辆奔驰车偏偏头,先一步过去。   伍媚告诉吴狄别紧张,拎着包走到副驾驶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说吧,什么事?”   林跃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银行的单子基本黄了。”   伍媚当然知道,欧阳行长不可能拼着得罪邵菲菲的风险跟钧雷继续接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从没想到你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是输得太惨没了分寸吗?”   确实,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因为那份不甘心很像一个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在一个强势男性面前卖弄矫情。   林跃继续说道:“据说你很擅长对付男人,而我,除了专业能力不错以外……还很擅长对付女人。”   “……”这一点伍媚深有体会。   “直接点,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不傻,林跃先撬走范昌华,之前送她回家的路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今儿又搅黄了银行的大单追她出来要求交流,肯定别有所图。   林跃说道:“今天带我回你家住,银行的单子就是你的。”   伍媚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因为这几年来无数男人想要爬上她的床,医生、律师、领导、音乐人、企业家……然而她又觉得事情不应该那么单纯,当她的目光穿透车厢玻璃,看到外面来回走动的吴狄时,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是想用我来羞辱他?”   林跃说道:“你很聪明。”   伍媚忍无可忍,扬起手臂就要打他,没想到被一把抓住。   “跟我睡一觉就能拿到银行的单子,放在以前的话,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难不成你要为一个吴狄放弃事业、金钱以及多年养成的行为准则?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物质和美貌能够给你带来安全感。”   这话说到了伍媚的心坎里,像她这种事业心极强的人,安全感并非来自一个优秀且爱自己的男朋友,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   林跃又取出一封信递过去:“看看吧。”   伍媚打开一瞧,发现上面都是英文字符,从上到下略读一遍,脸色顿时变了。   这封信是钧雷集团全球总裁写给林跃的回信,其内容更像是一份对赌协议,如果林跃能够帮助华科在国内市场占有率反超钧雷,那么集团将给予他很高的礼遇,聘请他担任亚洲区总裁。   从范昌华和银行的单子来看,这个男人打的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几天钧雷李总的情绪很差劲,据说是因为好几个前期联系好的意向客户改变主意,准备放弃钧雷,采购其他品牌的空调。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眼前这个男人在背后捣鬼。   一旦他成为钧雷集团亚洲区总裁,要把她挤兑走,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在钧雷集团干了整整八年才做到今天的位子,一旦惹恼眼前这个男人,不说多年经营全部清零,事业上必然跌入谷底,而且以他表现出的能力来看,真要暗地里使绊子,业界内的大企业还真没几个敢要她。   “看明白了?没错,我在给你出选择题,是要现在的生活呢,还是认同吴狄的观念,贫贫穷穷,平平淡淡,守着柴米油盐过一辈子。”林跃晃晃腕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伍媚忽然想起前几天吴狄跟她说的,杨紫曦为了花店再一次抛弃他的事,眼前这个男人基本上是在重演之前一幕。   “你是魔鬼吗?”   她一脸惊惧看着他,时至今日才发现,当她站在一个冷静理智到让人发指,能够充分控制内心欲望的强势男人面前,无往不利的魅惑和钻营都成了拙劣的表演。   林跃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伍媚说道:“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不惜做这样的事情。”   林跃根本没有搭理她,看了一眼腕表:“你还有二十秒。”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夫目前犯   林跃眼盯腕表:“十,九,八,七……”   数到“五”的时候,伍媚说道:“我接受你的条件。”   林跃冲她笑了笑,启动奔驰车的引擎。   吴狄原本站在侧前方等待伍媚,这时听到发动机的启动声,然后是突然点亮,几乎把他眼睛闪瞎的车灯,下意识往后偏身,把手护在脸前。   当他感觉好些的时候,移开蒙脸的手,正好看到林跃冲他微笑,伍媚就坐在副驾驶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车子由慢而快,带着一抹动人的红消失在前方拐角。   “伍媚……”   吴狄在后面喊了一句,这自然不会得到回应,他气得转身一拳打在本田雅阁的窗户上,玻璃没破,但是报警器响了。   另一边,伍媚在奔驰车里有些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林跃看着前路说道:“怎么?想反悔?你随时可以选择下车。”   “没……没有……”伍媚有些不敢看他,因为这个人让她有一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真要把他惹恼了,这份代价她付不起。   叮铃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但是没有接。   林跃问道:“怎么不接?”   伍媚摇摇头,按下挂断键。   “你说……”这时林跃偏头看了她一眼:“吴狄会不会并不介意你选择我,放弃他?”   伍媚张了张嘴,想说他真无耻,但是犹豫再三,最后选择放弃,因为这除了让他不高兴,不会有任何好处,既然决定要面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伺候好他,把银行的单子拿到手。   ……   一个半小时后。   伍媚家。   林跃凑到瘫软在床,浑身薄汗的女人耳边,小声说道:“生日快乐。”   这句祝词令伍媚身子一震,忽然醒悟今天是她的生日。   林跃抱着她亲了一口,从床上下来,一面穿睡袍,一面背对她说道:“这个生日礼物,你还满意吗?”   “……”   她很想讨好他,回答“满意极了”,但是想想被她抛弃的吴狄,又很难说出口。像林跃这样的男人,她很少遇到,有种非常特别的……怎么说呢,被征服的快感?像吴狄那种痴情到能为一个女人跳楼的男人,她也没遇到过,很有新鲜感。   叮咚~   叮咚~   叮咚~   林跃这边才点燃烟卷,放在嘴边抽了一口,那边门铃声响起。   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   伍媚被他折腾了一个小时,力气几乎耗光,挣扎半天才裹好毯子从床上下来,踉跄着移到正对门口的地方,她以为是吴狄咽不下这口气来她家讨一个说法,然而并不是。   出现在门外的是吴狄的哥哥吴魏,也是她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的男朋友,后来因为吴魏挣钱太少日子过不下去分手了。   她终于知道刚才在车上吴魏为什么给她打电话了,因为在北京,如果说还有谁记得她生日的话……不,不只他记得,这个刚刚睡了他的男人也知道。   “找伍媚?”   林跃侧了侧身,让出一道视线可以穿越的缝隙,让吴魏看到对面一脸潮红,头发散乱的女人。   “伍媚,他是谁?你们……”   吴魏使劲压抑内心的情绪,不过傻子都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愤怒。   因为在林跃车上,因为心乱如麻,因为纠结于魔鬼给的那道选择题,即便知道吴魏一定是有事才会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心思去应付,结果呢?结果就是“干好事”被堵在家里。   “我……吴魏……”   林跃没她那么不好意思,非常突然地从吴魏手里夺过生日蛋糕:“来给伍媚送生日蛋糕?谢谢啊。”   他微笑转身:“正好我带了两瓶红酒还没喝,进来吧,咱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   这话说得是有多恶毒。   且不提吴魏能不能咽下这口气,忍着羞耻跟这个刚把他心爱的女人睡了的男人一起为她庆祝,那句“带了两瓶红酒还没喝”,言外之意是讲他们连生日歌还没唱就急不可待地上床亲热了。   太欺负人了!   吴魏是什么人?自认为是狼的男人,有金钱有事业,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扭头把门一摔,走了。   嘭~   门框都在震动,可以想见他有多愤怒。   林跃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捧着蛋糕走到茶几后面坐下,又把蜡烛一根一根点上,翻手间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支大玛歌,用开酒器打开,倒进醒酒器里,做完这一切冲伍媚招招手。   “亲爱的,过来呀,这么好的蛋糕,浪费可耻。”   听起来这是一句动人的情话,但是落在伍媚耳朵里,更像是魔鬼的呓语。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个魔鬼!”   让吴狄再经历一次杨紫曦给他的伤害,让吴魏看到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上床,在她生日这天,吴家兄弟成了他的戏弄对象,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只有那些习惯玩弄人心的魔鬼,才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喂喂喂,被旧情人看到和新欢滚床单羞愤难当?火冒三丈?”林跃呵呵一笑:“我又不是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力,只不过今天凑巧赶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伍媚皱着眉头想了想,认为他说的确有道理,羞辱吴狄也就算了,但是吴魏上门给她过生日这件事,连她都很意外,更不要说最近才有接触的林跃了。   她的脸色稍霁。   林跃把蛋糕往前面推了推:“来,吹蜡烛吧。”   伍媚哪有心思玩儿过生日那一套,但是又不敢不从,因为她很怕,怕眼前这个男人,正因为以往“阅男无数”,所以她比谁都知道得罪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死?   死算什么?生不如死才可怕。   伍媚走过去,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蜡烛灭了。   林跃用力鼓掌。   接下来他往杯子里倒了两杯酒,冲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完事端着红酒杯跟她轻轻一碰:“干杯。”   “干杯。”   伍媚瞄了他一眼,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   来回数次,醒酒器里的酒很快喝完,林跃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要不要来点儿更刺激的?”   伍媚转过头,一脸惊恐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在动什么歪心思。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伍媚感觉那组数字很熟悉,当联线接通,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林跃的通话对象是巩欣——她的好闺蜜。   “你……你怎么会?”   “嘘……”林跃冲她比个噤声的动作,在电话里约好,才笑吟吟地道:“怎么会什么?怎么会认识她?”   他手指刮了一些奶油含进嘴里:“我们很熟的,熟到她喜欢草莓味还是蜜桃味,带不带凸点的BYT我都知道。”   伍媚如遭雷击,现在她可以肯定地说,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魔鬼。   林跃冷冷地打量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可没有时间跟伍媚谈情说爱来施加控制,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产生一种非常复杂,带点恐惧的情绪来面对他。   其实吧,这种带着女强人属性的女人,一旦从气场和精神上把她征服,会比那些整天想着情情爱爱的小姑娘更好驾驭。   ……   石小猛没有立刻进入大德集团,还在胡氏广告主管销售,不过他拟定了一份有问题的合同交上去,考虑他和程峰的关系,胡荣强并没有在意细节,还同意了在大德集团的广告款没到位的情况下先行垫付资金的提议。   胡荣强相信大德集团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不会不支付广告款的,然而事情的结果是他被石小猛耍了,在胡氏广告投入了大笔资金却迟迟不见广告款到账的情况下,石小猛辞职了,而且是以即将成为大德集团高管的身份辞职的。   与此同时,伍媚也得到了欧阳行长的答复——三天后签约。   林跃信守了他的承诺。   另一边,沈冰和石小猛分手后,住进了林夏的家里,这一天,林跃正在和邵华阳谈事,发现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林夏打过来的,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听了半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你是要喝我的洗脚水吗   “怎么了?”邵华阳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试探着问道。   林跃说道:“林夏叫我去她家喝酒。”   邵华阳表情微变,但是没有接话,之前林跃就警告过他别打林夏的主意,还道出了他老婆孩子的近况,作为一个生意人,他知道这个选择题该怎么做。   林跃也知道邵华阳心里不舒服,但他并不在意,他的不解更多地来自林夏的邀请,不,确切地讲是沈冰的邀请。   是的,叫他去林夏家吃饭是沈冰的意思。   要知道俩人的关系很不好,那为什么沈冰会让林夏打电话喊自己过去吃饭。   他稍做思考,明白了。   呵呵……   便在这时,邵华阳打破沉默:“今天上午刚刚得到消息,博利那边把上次购进的600712的股票全抛了。”   “不理它。”林跃一面说一面去拿挂在衣架上的风衣。   “不理它?”   邵华阳不解。   他没有解释,穿上风衣围上围巾转身离开办公室。   三十分钟后,他抵达林夏租住的小区,点了支烟走进单元楼,辨认一下门牌号,起手敲了敲。   咚咚咚。   几个呼吸后,门锁咔的一声打开,林夏出现在对面,一看是他,显得很兴奋:“你来了,快进来。”   她一边去接林跃的围巾,一边小声提醒道:“疯子和吴狄都来了,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许打人。”   “只要他们不动手,我就一准儿不动手。”   他没有把围巾给林夏,而是一个箭步闯入客厅。   茶几前后,程峰、沈冰、吴狄、伍媚、杨紫曦五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看他从外面走进来,表情各不相同。   伍媚使劲地把惊慌藏起来,用端起易拉罐喝酒来掩饰情绪波动,可是大家都没动,她动了,反而更显突兀。   吴狄呢,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愤怒浮现,如果这不是林夏家,只怕已经在考虑动手打人了。   俩人为什么来这里,是伍媚想请他吃饭解释那天的事情,但是程峰打电话过来,要他一定到林夏家聚餐,伍媚一听,非要一同前往,吴狄什么人?当然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了,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林夏家里碰到杨紫曦。   “你怎么来了?”   程峰“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冲林跃寒声说道。   本来挺好的聚会,就因为他的到来一下子变了味道。   林夏也知道林跃和程峰、吴狄有过节,之所以愿意打电话邀请他过来,是想借此机会化解一下双方矛盾,然而没等她开口讲话,林跃冷哼一声说道:“我怎么来了,这事儿你应该问问你跟狗一样使劲舔的女人。”   这话说的很难听,吴狄脸上的阴霾更重了,因为那句“你跟狗一样使劲舔的女人”让他有种被指桑骂槐的感觉。   程峰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自己身上,顺着林跃的目光看向沈冰。   是她叫林跃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冰不说话,只是面带疑问看着林夏,不知道她怎么跟林跃说的。   “林跃,你别……”   “你闭嘴。”   林跃一瞪眼,把林夏要说的话按回去,冷冷地看着对面二人。   “沈冰,你要利用我搞定这个像条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垃圾,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按照剧情,这个时间段的沈冰还一副我是高冷圣女模样,对程峰不假辞色,当然,也有碍于林夏对程峰一往情深,不想搞坏姐妹关系的想法。参照这样的条件,她叫林夏给他打电话,目的就能够猜到了——他是她跟林夏请来的,程峰还能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不走吗?除非富二代想要再打一架。   “如果你真想让他死心,那很简单呀,答应我那个条件,陪我三天,甚至在程峰面前跟我上床,就像伍媚对吴氏兄弟那样,他还会死乞白赖追着你喊喜欢你吗?当然,如果他愿意喝我的洗脚水,那我只有祝福他了,因为是真爱呀……”   这话说得……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点炮仗,那么第二句话就是核爆了。   沈冰完全懵了,她没想到林跃这么光棍,居然当着林夏的面说出……与其说直白,不如说下流的话。他不是馋她的身子吗?怎么能一点不顾忌她的感受?   她原以为林跃两次找她谈条件,虽然表现不像什么好人,但是应该会给她一些面子,现在又是她建议林夏请他过来,就算不觉受宠若惊,也应该感觉到一丝丝荣幸,来到这里不说巴结,也应该很客气才对,可是眼下……为什么会这样?   那边杨紫曦呆呆地看着伍媚,早在二人结伴而至,女人的第六感就告诉她这个伍媚不好对付,跟吴狄的关系相当暧昧,她在沮丧失望的同时,也知道如果想要夺回吴狄,一定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可是林跃进屋后说了什么,他跟伍媚发生关系了?还讽刺吴狄是个没有底线的舔狗。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但是后面想一想,好像和林跃发生关系的不只伍媚,她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这事儿都怪安迪那个畜生,俩人还合起伙给林跃来了一招仙人跳,但是被他睡了就是被他睡了,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你这个王八蛋。”吴狄抄起桌上放的啤酒瓶就往林跃头上砸,被他扭住手腕翻手一挥,啵的一声,瓶底重重地盖在舔狗脸上,身子往后退的时候撞倒了茶几上的电视机。   对面程峰本来就给林跃的话激怒,现在一看吴狄被揍成这样,脚在沙发一蹬,直接朝林跃扑来。   这俩人的对手要是普通人,或许还能有来有回,换成林跃,那自然是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机会。   程峰还没扑过去,便被他一把揪住衣领直接从半空拽到地上,跌了个狗吃屎,摔得七荤八素,又被他连踢两脚,弄得满嘴是血。   林跃很无语,电视剧世界总是会出这种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家伙,挨一顿揍不行,总是三番四次送人头,TMD受虐狂呀?   林夏一看疯子受伤,直接拉住林跃的衣服往旁边一扯,因为用力有点大,袖子被扯破了。   “你……林跃,你流氓……”   林跃一皱眉,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清晰的掌印在林夏脸上浮现,打得她转过头去。   旁边杨紫曦一看好友被打,刚要上前跟他撕扯,被林跃拿眼一瞪,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她倒不是怕林跃打她,他是怕林跃说出上了她的事情,那样的话,她将比伍媚还要丢人——起码伍媚是主动做交易,而她呢,为了帮助亚健康被林跃睡,扭脸还给人甩了。   这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贱”。   林夏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跃,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   “朋友?”林跃冷冷地看着她:“我拿钱砸伍媚和沈冰,要她们跟我上床就是王八蛋,这个狗日的……”   他又在程峰背上踢了一脚,换来一声闷哼。   “他玩了多少女人,前不久还为赌局追到大德集团的财务总监又无情抛弃,你这儿都要跳楼了,他那儿还跟咪咪变魔术看电影,扭脸喜欢上哥们儿的女朋友,关键是还付诸实施去追求,你不仅把这种渣滓当成朋友,还说什么非他不嫁,现在却喊我流氓,像你这种朋友,我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他嘭的一声摔门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有一缕极淡的烟味说明他下楼梯的时候干了什么。   沈冰看看地上被打得爬不起来的程峰和一脸血的吴狄,后悔极了。   她想利用林跃,结果却落得一个令人崩溃的结果,她想不明白,那个人不是馋她的身子吗,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令她讨厌?换句话说,他跟程峰为什么是两个极端?   而林夏,直接傻掉了,忽然觉得自己挨的那一巴掌不怨,林跃说的没错,她连程峰这种作为都能容忍,为什么不能接受林跃对伍媚、沈冰实施的金钱诱惑?   这种交易比起骗人感情更恶毒吗?   想到这里,她又意识到一个对她来讲可谓晴天霹雳的事实。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恶魔法则:等价交换   疯子喜欢沈冰?疯子在追沈冰?   刚才的局势一片混乱,她没有时间梳理林跃那些话,现在人走了,才意识到问题的重点。   想想她跟沈冰在一起的场景,哪次程峰不是屁颠屁颠凑上来献殷勤,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在医院照顾犯心脏病的程胜恩,感动了程峰,现在看来根本不是,程峰接近她是为了讨好沈冰。   她想起杨紫曦被安迪甩了以后来到她家说的话,杨紫曦骂自己贱,是个贱人。   那么他不贱吗?好像也挺贱的。   还有,石小猛可是疯子的哥们儿,他居然喜欢他的女朋友?虽然现在是前女友了。   ……   对于林夏家后面发生的事情,林跃没有兴趣,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戳破沈冰想要利用他的小聪明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   林夏等人在家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胡氏广告的胡荣强正带着秘书娜娜在一家高档酒店宴请石小猛,因为就在早些时候,他收到了大德集团的律师函。   之前石小猛拟定的合同有问题,他认为程峰不会害哥们儿,就在合同上签了字,扭头石小猛辞职了,进入大德集团当高管了,现在大德集团送来律师函,不仅要求作废合同,还勒令胡氏赔钱。   胡荣强什么人?一个奸猾之辈,会想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但是能怎么做呢?面对大德集团这种上市企业,唯一的策略就是最大限度地讨好石小猛,要他看在往日情分上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   石小猛当然不可能心软,要不是胡荣强,他能走到差点被现实逼疯这一步吗?当初他求胡荣强念在往日情谊的份上把奖金发给他交首付款的时候,对方心软了吗?没有。   所以在把胡荣强灌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他说他跟沈冰分手了,夜里难免孤单寂寞,看见秘书娜娜挺好,想要跟她聊几块钱的。   这话胡荣强当然知道什么意思,这是石小猛在报复他,本着“大丈夫何患无妻”的心思,他劝娜娜从了石小猛,可是她不同意,还骂石小猛不是人,拎起包赌气要走,就在这时,包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   石小猛抬头一瞧,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胡荣强和娜娜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后者刚要走,被林跃一把握住手腕,拽着回到酒桌前面。   “你谁啊,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报警了。”娜娜大声说道。   “好啊,报警,警察来了我正好跟他们聊聊京新高速出京路段广告牌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娜娜不挣扎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林跃走到餐桌前面坐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不过他不喝,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摇晃。   “石小猛,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怎么可能会跟疯子一样不要脸,看上朋友的老婆对不对?想跟‘娜娜’聊天就是你羞辱胡荣强的一个小手段,无论她答不答应,你都不会帮胡荣强搞定律师函。”   又给他说中了!   石小猛的眼皮在跳,不过这次比之前在工地时要镇定的多,因为经历过那场饭局后,他对眼前这位爷的手段,在震惊的基础上多了许多恐惧。   “知道我从哪儿来吗?”林跃说道:“林夏家,知道我去的时候那里的人在干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程峰、吴狄、林夏、沈冰、杨紫曦、伍媚六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石小猛闻言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和沈冰分手以后程峰会扑上去,但是从林跃嘴里听到林夏家发生的事,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眼睛里跳动着仇恨的火焰。   “上次饭局你也看到了。”林跃说道:“像吴狄那种既没有事业心,又没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都能被漂亮富婆看上,还有个有钱的哥哥,而你这种比他们努力多少倍的人,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守护不住,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在这座城市,勤劳只能温饱,从来无法成功。”   石小猛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跃从怀里摸出一个深蓝色小瓶子,往酒杯里倒了一滴液体:“这东西叫忘情水,喝了它,你就可以摆脱对沈冰的感情了。”   这话听起来很玄幻,但是眼前这个总是能够识破他心意的男人,有哪一次骗过他?   林跃继续说道:“我可以把这东西给你,但是有一个前提,或者说这就是一桩交易。”   石小猛说道:“什么交易?”   林跃转过头去,看着娜娜说道:“你今天晚上把她睡了。”   石小猛还没说话,娜娜先急了:“你做梦。”   林跃微微一笑:“胡荣强应该不知道胡氏广告承包的北新高速广告牌被你低价转租给有私交的工作室,作为交换,对方答应每年往你账户汇款六万的事吧。”   娜娜一下子哑火了。   那边胡荣强面露震惊:“娜娜,他说的都是真的?”   “胡荣强,你以为你就干净吗?”林跃冷冷一笑:“作为一家广告公司的法人,你没有履行《广告法》规定的审查义务,帮助刘旭航,常大山等人通过广告平台售卖假药,从中谋利上百万,还有华田汽车的案子,对方经理把单子给你,回扣没少拿吧,我想想哈……胡氏广告9%的干股?应该是这个数字。”   包房里静悄悄的,胡荣强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而石小猛,又一次见证了对面那个男人的“神通广大”。   林跃冲娜娜说道:“你要是不从,明天检察机关就会收到举报信,以你们的罪行,至少也得判个两三年吧。”   说完又看向石小猛,晃着杯子里的酒说道:“你若不上,沈冰就会成为你一辈子的魔咒。”   娜娜说道:“你这个魔鬼……”   “谢谢啊。”林跃说道:“魔鬼能够腐化的,从来都是贪欲强烈的人,如果你是一身正气,又何惧利诱?”   “……”   “……”   “……”   谁也没话说了。   沉默自然代表同意。   林跃看向石小猛,把酒杯微微倾斜:“相信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它真得像你说的一样?”   “不然呢,我还指望你替我办更重要的事呢,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吗?”   石小猛看看娜娜,又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我做。”   “这才对嘛。”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不要把狗逼急了,会咬人的。如果我是胡荣强,既然公司完蛋一无所有,肯定会图谋报复,但是现在,就算他的女人被你玩儿了,他敢轻举妄动吗?做人留一线的意思是让你时刻掌握反制对方的后手。”   胡荣强看着对面他不认识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逼石小猛,只是想要拿到大德集团的年度广告单,而对面那个男人,是想让石小猛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而娜娜,就是石小猛的投名状。   林跃把手里的酒杯递出去。   石小猛闭起眼睛回忆一下沈冰的脸,接过杯子一口喝光。   “爱情和友情已死,但是还不够,还差一个……希望。”   林跃说着几个人听不懂的话,走了。   石小猛看向娜娜,女人对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坐牢和给一个男人睡一晚,这个选择题对她而言不难。   ……   因为程峰喜欢沈冰的事情曝光,林夏倍受打击,情绪十分低落。   沈冰看在眼里,内疚在心,再加上如果不是她想利用林跃,也不会发生场面失控的一幕,她觉得北京是待不下去了,便坐上了前往云南的火车。   程峰呢,忍着疼在宝马车里睡了一宿,本想等沈冰下来透气时加以解释,正好撞见她拎着旅行箱离开,便一路跟踪去了云南。   吴狄那边借口受伤请假,伍媚还想挽回一下,顺便探望他的伤情,结果正好遇到杨紫曦买着饭菜上楼讨好吴狄,她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便识趣离开,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林跃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单子,就像他一早调侃的那样,她是要金钱和事业呢,还是爱情呢,魔鬼的信条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要拿我感兴趣的东西来换。   另一边,石小猛终于知道林跃在酒局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程胜恩主持的董事会上,他的希望破灭了。   本以为老东西会像当初承诺的一样,给他信任,给他光明的前途,结果当他放弃沈冰,真正进入大德,才发现程胜恩和第二大股东洪德民都在防着他,哪怕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程胜恩的认可。   想想也是,他可是未来儿媳妇儿的前男友……   当天晚上,大德集团第三大股东梁君正请他到KTV喝酒,还说引荐一个朋友给他认识。   石小猛当然不会拒绝,因为梁君正是整个集团里对他最好的那个人,喝了一段时间后,随着房门开启,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他拿眼一瞧,打了个愣,心说这俩人怎么搞到一块儿去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我要你的灵魂   “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梁君正说道:“这位是林跃,林顾问,来自海东证券,她呢,想来你已经认识过了,咱们集团的财务总监,卢蔓佳小姐。”   其实不用他介绍,石小猛也能叫出两个人的名字。   关键是,林跃不是华科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吗?怎么又成了海东证券的顾问了?再加上网易情感频道专栏作家,他到底有多少身份?   就像为了迎合他的疑问,梁君正又说道:“哦,对了,林跃呢,是卢蔓佳小姐的男朋友,小猛你可不要动歪脑筋哦。”   “……”   都以为石小猛是对梁君正的玩笑话心生无奈,但事实是他对林跃的操作感到……怎么说呢,总之很复杂。   他恨程峰。   卢蔓佳肯定也恨程峰。   林跃笼络他们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废掉程胜恩和程峰。   那么梁君正呢?   石小猛面带惊疑看过去,难不成这个大德集团第三大股东,和程胜恩一起努力打拼,创下这片基业的老男人也存了类似的想法?   这时林跃对他笑了笑,伸出手去:“你好,石先生。”   石小猛当然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微笑说道:“林先生喜欢喝点什么?啤酒还是威士忌?”   “都可以。”林跃递给他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笑容,走到梁君正旁边坐下。   半个小时后,石小猛借口陪林跃去厕所,跟着他走出包厢。   “你……什么意思?”   “现在你还对程氏父子抱有信心吗?”   石小猛压低声音说道:“你想怎么做?”   林跃说道:“你别管我怎么做,你只需做好你要做的事情。”   石小猛说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你觉得双料间谍这个职业怎么样?”   “……”   “是不是很有挑战性?”   “我不明白。”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丢给他:“你会明白的。”   石小猛下意识接住,翻过来看了一眼,电话簿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准备推门进屋的林跃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娜娜的功夫怎么样?是不是比沈冰好多了?”   石小猛笑着说道:“那是当然。”   ……   云南那条线和电视剧里演得基本一样,程峰追着沈冰回了她的家乡,期间经历了火车斗技,丢失钱包,认干妈的情节,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替沈冰挡了一刀,便被女疯子看做可以托付的对象,逼着沈冰跟他结婚。   这时林夏也想通了,往云南打了一个电话,说她不怪沈冰,因为这几天想通了一件事,自己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疯子。   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沈冰给她妈留了一封信便回北京了,程峰呢,一看喜欢的人走了,也不管他干妈的事了,第一时间离开古镇,坐火车返京。   等他回到北京,发现沈冰结识了一个叫秦皇的打星,而且俩人关系不错,一起共进晚餐,甚至到了讨论给幼儿园里很有个性的童童小朋友当后妈问题的程度。   程峰醋意大发,因为行为过激惹恼了秦皇,被一番胖揍后老实多了。   与此同时,吴狄也回去上班了,突然发现伍媚不在了,总部空降了一个新的副总,问过苗苗才知道,因为连续拿到银行、朝盛、青江的大单,伍媚升官了,被调去香港担任亚洲区副总裁。   这就是跟林跃睡觉的报酬吗?吴狄又是愤怒,又是不解,想不明白那个男人手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资源,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一直跟他过不去。   下班后吴魏开车来到吴狄家里,兄弟俩人喝了不少酒,说起伍媚的事情,吴狄才知道吴魏是因为伍媚突然离开北京心情难过,于是过来他家喝酒,他还知道了自己被伍媚抛弃的那晚,吴魏撞破了林跃和伍媚上床的一幕。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在一夜之间把兄弟俩人全绿了。   吴狄没敢说他和伍媚暧昧了一段时间的事,担心把兄长惹恼。   他觉得自己还算不错,起码杨紫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吴魏是真的惨,特地选在伍媚过生日的时候过去送惊喜,结果自己受到了惊吓,这种遭遇说是人生阴影都不过分。   ……   一周后。   大德集团董事会。   代理主席洪德民接过石小猛递过来的关于进一步简化行政审批流程,提高各部门工作效率的建议书,随便翻了翻后往身前一放。   “石经理,你的提议呢,挺好的,不过这事儿涉及范围很广,程胜恩董事长还在医院养病,我看呐,不如把事情放一放,等他病情有所好转,再就这件事展开磋商,拿出一个对公司各部门影响最小的计划。”   石小猛耷拉着眼皮,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放在眼前的笔记本。   跟前几次一样,他所有的提案都被洪德民和程胜恩这两条老狗按下了,别说一展抱负,证明自己,他甚至为此成了公司里的笑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受程胜恩和洪德民待见。   枉他以为把沈冰让出去,就会得到程胜恩承诺的那些条件,岂不知后面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大坑。   做儿子的要抢哥们儿的女朋友,当老子的算计后辈。   要么林跃说他们父子该死的。   确实该死!   嘭~   便在这时,程峰一拍桌子站起来:“洪叔,小猛的方案我看了,写的很好,很符合公司利益,这种事不用那么麻烦吧?”   “程峰呀,你还年轻,这公司管理上的事……你还不够了解,我这么做也是为公司好,为你爸好。”洪德民跟之前程胜恩心脏病突发,质问程峰是不是把他爹气病的时候态度一样。   “为公司好?为我爸好?”程峰冷冷一笑,把放在身后的文件夹往洪德民面前一丢:“你就是这么为公司好,为我爸好的?”   啪~   文件夹撞击桌面的声音很响。   全场哗然,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程峰会以这种态度面对代主席。   洪德民带着好奇翻开文件夹,看到首页“永鑫国际”四个字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程峰恨声说道:“你跟梁叔从我爸创业时起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我也一直很尊敬你们,如果放在以前,你说为公司好我一百个同意,现在,你给我解释一下永鑫国际法人代表的老公和你妻子的关系。”   洪德民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说不出来?还是没脸说。”程峰说道:“好,你不说,我说。本来可以用十年的食品生产线才用了四年多就要更换,换就换吧,为什么不直接找供应商,而是通过这个什么‘永鑫国际’?答案很简单,因为它的老板是你小舅子的老婆,我说的对吗?代主席?”   早在程胜恩刚住院,他代行董事会主席那会儿,洪德民就看他这不顺眼那不顺眼,现在好哥们儿石小猛来到大德集团,提了那么多好的意见,都被这个洪德民给按下了,再加上沈冰这几天跟那个秦皇走的很近,这让他十分不爽,便把一股气都发到洪德民头上。   董事会的人一看洪德民哑火了,全都面面相觑,继而议论纷纷,话里话外指责洪德民吃里扒外,损害公司股东的利益。   这种情况傻子也看得出来洪德民完蛋了。   而洪德民是程胜恩指定的代理主席……   石小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在笔记本封面一下一下点着。   说起来……这件事是梁君正主导的,但剧本是林跃给他量身定做的,本来梁君正是要他把证据拿给程峰的,关键时刻给林跃叫停了,让他拿着一份优化方案去给程峰看,然后在太子爷面前说说自己这些天被洪德民打压的经过,站在兄弟情谊的基础上抒发一下心头的愤懑,然后跟程峰打赌,这个对公司发展有利的提议,一定会被洪德民按下,要么就稍微修改一下作为自己的东西拿出去实施,从而把功劳据为己有。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曹贼之路   程峰接受了赌约。   石小猛离开后,卢蔓佳再把永鑫国际的资料拿过去,毕竟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对于钱上的事比普通人敏感很正常。   用她的说法,程胜恩住院后,你程峰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干点正经事,扭转公司其他人对你的看法吗?现在你爸的心腹干了这么龌龊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她一同递出去的还有一封辞职信,说只要今天过后洪德民这种蛀虫还呆在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不下来,那她就请辞走人,顺便把材料邮寄给各位股东。   石小猛来软的,卢蔓佳搞激将法,程峰本身也很不满洪德民的飞扬跋扈不留情面,不在董事会上发难才怪。   太子爷捅了老子心腹的屁股,这一幕……真是精彩极了。   ……   石小猛和梁君正抱着看戏的心态坐视洪德民身败名裂,林跃对此毫无兴趣,他正在陪林夏。   “对不起啊,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   林夏央求道:“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林跃说道:“你死乞白赖坐上我的车,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算是原因之一吧。”林夏嘿嘿一笑:“这么说来,你不怪我了?”   “我又没有实际损失,既然你都认错了,为什么还要怪你?”林跃在十字路口踩下刹车:“往哪儿走?”   “右,往右。”   林夏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求得他的原谅得像唐三藏西天拜佛一样要历九九八十一难呢,毕竟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哦,你口口声声讲我是你的好朋友,结果呢,你对你爱的人天天祸害良家妇女,伤害别人的感情视若无睹,我这儿拿钱买春就要被骂王八蛋?你能容忍你爱的人对哥们儿的女朋友下手,我这儿挖敌人的墙脚就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被敌人打?   这什么操蛋的道理?   冷静下来想一想,用林跃形容程峰的话来讲,那就是“三观炸裂”。   半个小时后,汽车在一个小区门外停住。   “你在车上等着,我去去就来。”林夏说着话推开车门,一头扎进小区门口不到五十个平方的平价超市。   五分钟后,她提着一提礼盒装纯牛奶,一盒铁盒装饼干,还有香蕉、苹果什么的走出来,完事往后车厢一丢,重新坐回副驾驶:“好了,开进去吧。”   林跃没有听她的,转过头去看着她的脸,目光好像在说“我需要一个合理解释”。   “好吧,好吧。”   林夏抬起头,嘿嘿一笑:“刚才说见你为了道歉,其实还有第二个原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林跃明知故问:“帮忙?帮什么忙?”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爸妈逼着我到处相亲,什么龚姨家在银行工作的外甥,居委会王大爷开连锁店的小儿子,刚刚在澳大利亚学成归国的小学校友……天呐,他们甚至给我在相亲大会报了名,我居然傻傻地去了,什么龅牙男,娘娘腔,伪文艺青年,大金链子……真是的,现在想想都觉得糟心,你说我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林跃没有说话,他觉得电视剧总是离不开这种女主角相亲遇奇葩男的桥段,然而现实却是参加相亲会的女性比男性多的多,而且有趣的是,越是漂亮的,会打扮的,越没有多少人去搭讪,反倒是长相五分-七分之间的女性最受追捧。   本地女孩儿的市场早就被外地女孩儿给挤占的不像样子了,都沦落到参加相亲会的地步了,谁给她们的勇气找门当户对,还得灵魂有趣、颜值在线的另一半?   外地女孩儿为了能在城市立足,激烈的竞争要求她们必须要会打扮自己,要听话、乖巧、性格温柔,会跟婆家人相处,本地女孩儿会这么改变自己吗?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吧,嫁给凤凰男还要嫌弃人家这嫌弃人家那……   “你不好奇我的经历吗?”   林夏见他默不作声,很意外,也有点急,因为她想顺着林跃的话头说出自己的要求,那样不会尴尬。   可惜林跃摇摇头,说了一句:“不好奇。”   “……”林夏吃瘪,只好撅着嘴说道:“我找不到人了,只能请你帮忙去对付我的爸妈了,一天天催着我去相亲,烦都烦死了。”   林跃故作惊讶:“啊?让我假装你男朋友啊?”   “咱们不是朋友嘛。”林夏凑过去,一脸讨好地道:“你看我都那么真诚地道歉了,你也原谅我了,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林跃摇头。   林夏不解:“就这么点小忙,你为什么不答应呀?”   林跃说道:“人世间三大傻,炒房炒成房东,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你……你……”林夏一把拧住他手臂上的肉:“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疼啊……”林跃倒吸一口冷气:“你先松手,你松手我就答应。”   “这还差不多。”林夏像个胜利者一样扬了扬眉毛,下车打开后车厢的门,刚要把在门口平价超市买的东西拎下来,林跃制止了她。   “你让我装你男朋友,就带这个去见你父母?”   林夏说道:“那不然呢?”   林跃瞪了她一眼,走到车尾轻轻一按,后备箱打开。   林夏跟过去一瞧,三个茅台酒礼袋两个五粮液礼袋,还有一盆叫不上名字的兰花。   林跃提起五粮液礼袋递给她,又把兰花搬出来,扭脸望见姑娘面带不解。   “第一次登门就送茅台,以后再来送什么?”   “……”   她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爸喜欢兰花,还在车上备了一盆?”   这花是他从邵华阳手里打劫来的,平时丢随身空间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至于那些酒……有钱人谁的后备箱不塞几瓶好酒呀。   林跃说道:“你之前不是有说吗?就上次喝酒的时候。”   “上次喝酒?我有说过吗?”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印象:“哎,不是……问题是我爸喜欢兰花,可你为什么要在后备箱……”   “你走不走?”林跃直接打断她的问话:“你不走我走了。”   林夏跺跺脚,只能带着疑惑快步追上。   电视剧里邵华阳到林夏家做客带的什么?价值二十万的九子大花蕙兰,这玩意儿送给懂花的人没错,但是酒呢?路易十三,北京不是广东福建那边,普通人家谁知道这个?五六十岁的人马爹利、人头马、轩尼诗都不一定能认出来,送路易十三?   要么说编剧脑子被门夹了呢,第一次登门,送烟酒谁不是拿未来老丈人认识的硬通货呀,以林夏的家庭送路易十三?正常情况下就是装逼装成傻逼的结果。   到楼上见了她的父母就是吃饭、闲聊、查户口那些事,看得出来他们挺满意的,毕竟林跃比邵华阳年轻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离过婚,不过按照林母的说法,离过婚的男人知冷知热会疼人。   林夏心说他可不会疼人,他只会一视同仁。   ……   一周后。   沈冰过生日,林夏答应帮她庆祝,结果到了她租住的小院儿,却发现程峰和沈冰在门口卿卿我我,一副就要修成正果的样子。   虽然林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像以前那么迷恋大德集团的太子爷,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便给林跃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她喝了一口啤酒,把杯子放下,望着留言墙上那些贴纸说道:“上大学的时候,我、疯子、吴狄、小猛、杨紫曦、肥四,我们六个人经常来这里吃饭,你看这些纸条,我们每个人都有,想想那时候……真好啊,然而现在……”   林跃小声说道:“现在也挺好啊,恶有恶报……不远了,不过……这话从一个被你们视为魔鬼的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有些讽刺?”   “你说什么?”林夏喝得有点多,没有听清楚他的嘟哝。   林跃说道:“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迈过这个坎,把程峰彻底从生活里踢开?”   林夏说道:“想,很想,可你有办法吗?”   “有。”   他把她端酒杯的手按下去,猛地把人往身边一拉,在铜锤夫妻讶然的目光中,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上去。   唔……   林夏稍作挣扎便不反抗了。   两个小时后,林跃拍了一张精疲力竭陷入沉睡的林夏的照片以彩信模式发到程峰的手机号码,还附上一句话:“她准备留给你的一血,我拿了。接下来是……沈冰。”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真·曹贼   林跃自然不会在意程峰有多愤怒,还能不能给沈冰过一个快乐的生日。   不过他很理解程峰的心情,如果换一个人,程峰肯定会松一口气,庆幸林夏终于有人要了,或者说终于舍得放手了,关键是吧……这个拿走林夏一血的人是他,这就没法忍了。   第二天,他帮林夏跟杂志社的领导请了一天假,把人安顿好后来到吴狄的家。   咚~咚~咚~   他敲响房门。   几个呼吸后,门呀的一声打开,出现在对面的并不是吴狄,而是杨紫曦。   她以为是吴狄回来了,可是看到对面的男人脸,整个人呆住了。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跃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反倒提醒了她,赶紧去关房门。   他直接把手往房门一按,门关不上了,任凭杨紫曦如何使劲都没用。   “我可是来帮你庆祝的。”   他晃晃另一只手里的红酒瓶:“05年的拉菲哦,和吴狄复合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能不小酌一下呢?”   电视剧里杨紫曦和安迪分手后失去收入来源,吴狄为了帮她维持生活,介绍她到钧雷公司上班,伍媚呢,是做顺水人情,也是为了招个美女进来应付香港来的马丁总裁。   现在伍媚调走了,来了一位男性副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看吴狄都不顺眼,于是这位伍总的左膀右臂一下子被打入冷宫,这种情况下他自然很难介绍杨紫曦去钧雷上班了。   之前和安迪在一起的时候,她把杂志社的人也得罪光了,现在怎么办呢?既然俩人已经复合,干脆,住到一起吧。   这里的一起并不是说睡在一个房间里,杨紫曦住卧室,吴狄睡客厅沙发。   要问为什么这样,用吴狄的话讲,对于伍媚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释怀,在那之前睡到一起,是对杨紫曦的不负责任。   话是这么讲,不过她很清楚,虽然抓住伍媚伤害吴狄的机会努力挽回,但是当初吴狄买了婚戒,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转投安迪的怀抱,之后吴狄就把戒指丢了,这件事最终变成横在俩人中间的一根刺,不是没可能拔掉,就是有些难,要么靠时间疗伤,要么找回那枚戒指。   “林跃,你放手。”   杨紫曦几乎使上全身的力气,却发现防盗门纹丝不动。   “你再这样我喊……报警了。”   她本想说我喊人了,不过想想这家伙之前在林夏家里讲的那些话,很怕当初俩人上床的事情被邻居知道,然后传到吴狄的耳朵里,所以临时把“喊人”改成了“报警。”   “报警?”林跃笑了:“杨紫曦,你以为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什么?报警可以呀,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你跟安迪干的那事儿会被判多少年。”   听完这句话,杨紫曦脸色变了。   他呢,趁机把门往后一推,走进客厅,毫不在意她慌乱、恐惧、愤怒并存的目光,来到茶几前面坐下,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索尼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好吧,我承认,当初为了帮我爸的公司度过难关,往你喝的酒里下了催情药。”   “然后呢?”   “然后把你放进卧室跟杨紫曦发生关系。”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第二天早晨进屋捉奸,逼你给海东证券的邵华阳打电话,请他帮忙稳定公司股价,避免亚家破产。”   “所以说,你跟杨紫曦给我下了‘仙人跳’的套?”   “是。”   “亚健康,你这是犯罪。”   “我知道……可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做。”   咔~   林跃按下停止键,磁头不再转动。   他抬起头来,发现杨紫曦的脸白得看不到人色,眼睛里充满慌张。   “怎么没音了?报警啊,报啊。”   杨紫曦吓得一哆嗦,时至如今所有的愤怒都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慌张和恐惧。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被安迪说动,对林跃实施“仙人跳”的事会败露,报警?这事儿真要闹到警察那里,以海东证券帮助亚家稳定股价所涉及的金额,她跟安迪少不了被问一个敲诈勒索的罪名,就算作为从犯,最少也是五年徒刑,今年她都27了,出来后呢?   不说吴狄能不能接受她跟林跃睡了,还以此敲诈勒索这种罪恶勾当,坐牢所带来的后果就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报警?   她现在只求林跃不要报警。   “你……你想要什么?”   吴狄一直说她傻,但是今天她很聪明,知道林跃没有立即报警,而是过来堵她,一定是别有所图。   林跃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条件,背着吴狄,陪我三个月。”   背着吴狄陪他三个月?   杨紫曦说道:“林跃,你就是个流氓。”   “流氓算什么?”林跃说道:“我喜欢你们叫我魔鬼,当你为了钱选择出卖身体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会有后悔的一天。”   杨紫曦说道:“你报复我可以理解,但是吴狄跟你有什么仇?”   这第一个条件啥意思,就是为了给吴狄戴绿帽子呗。   林跃说道:“因为他虚伪。”   杨紫曦不明白,吴狄可是程峰、石小猛、肥四这一群人里面最真诚的一个,他居然说吴狄虚伪?   林跃不想跟她解释吴狄是怎么帮助程峰追沈冰,又是怎么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是好兄弟,屁股却很诚实地歪到富二代一边,甚至不惜以感情要挟养了他十几年的吴魏的。   “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就三个月,咱们的关系只有你知我知,三个月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你就去吃牢饭,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杨紫曦默不作声,面露挣扎。   “很难做决定吗?当初为开花店,身体和心都出卖的事情你都做过,如今为自由,只是出卖身体又算得了什么?”这时林跃从兜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到桌子上:“认识这枚戒指吗?没错,就是当初吴狄丢到安迪所在小区的水池里的那枚婚戒,只要你答应,也是你的。你如果想跟吴狄回到从前,一定很需要它。”   杨紫曦脸色变了又变,眼睛里的光散了又聚。   “……”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吴狄还有三十五分钟下班,我给你五分钟思考时间,五分钟一过,我会立刻离开,这两天警察会来跟你谈心。”   这话说完,客厅没声音了。   五分钟后。   林跃晃了晃表盘:“时间到,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杨紫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轻轻地点了点。   “明智的选择。”   他把戒指往前面一推,走到她的跟前,迎着一对震惊的眼神把她的腰一揽,往肩头一扛,朝着卧室走去。   “你……你干什么?”   林跃说道:“你说我要干什么,偷人最刺激的环节不就是在别人老公/男朋友的床上翻云覆雨吗?”   “你……你无耻。”   “为了钱抛弃男朋友,被富二代玩腻了一脚踹开,又回来找前男友复合。虽然贱不贱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吧……把它呈现出来,告诉某些女人趁着年轻漂亮随便怎么玩儿,只要在合适的时候找个老实男接盘还会有幸福的人生就TM操蛋了。”   杨紫曦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听不懂吧?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一会儿在床上乖乖配合就好。”   一个小时后,吴狄回来了,他发现杨紫曦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劲,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回答是可能快来大姨妈了,有痛经预兆,于是吴狄给她熬了姜糖水,赶在上班前还给她揉了揉肚子,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碰凉水。   另一边,程峰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跃给他发了那条和林夏上床的彩信后,没等他上门算账,居然堂而皇之地来到幼儿园门口堵沈冰。   这样的挑衅,能忍吗?当然不可以!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真不是老阴逼   “我还没去找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程峰上去就是一拳。   林跃不知道该说这货脑残好呢,还是有一股子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有时候打不过也要硬上”的干劲儿好呢。   他拿手一抓,握住程峰手腕往旁边一扭,只听一声冷哼,疼痛的表情在富二代面部漫开。   正值幼儿园放学,很多家长看到这一幕纷纷闪到一边,免得被两个人的冲突波及。   童童的爸爸秦皇也在,面无表情看着程峰吃瘪,作为一名打星,虽说在专业人士看来,身手不过“花拳绣腿”,但是眼力还是不错的,很清楚程峰遇到硬茬子了,就算加上他这个打星,也绝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不过这样也好。   前两天沈冰婉拒了他,秦皇自然乐得看到程峰吃瘪。   “林跃,你放手!”   便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娇喝,沈冰牵着童童的手由里面走出来。   秦皇赶紧走过去,把童童抱进怀里。   沈冰没有跟他交谈,直接走到放开程峰的林跃面前:“我上次讲过,你如果再来幼儿园闹事,我会报警。”   “第一,我这是在门口,没进幼儿园,第二,是程峰动手在先,我这叫正当防卫。”林跃冷冷地看着她。   沈冰走到因为疼痛不断揉捏手腕的程峰面前,用手帮他搓了搓:“怎么样?疼吗?”   程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林跃。   沈冰说道:“林跃,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就说这样的话。”林跃冷冷一笑:“我敢跟你打赌,有一天你会求着见我。”   沈冰没说话,程峰抢着说道:“你放屁!”   林跃没有搭理他,拿出那部小号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肥四,我呢,如果以前听你的话,不去大德集团该多好。”   “小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像我们这样的人,去了也是给程峰跑腿,当跟班,倒不如自己找点喜欢的事做。”   “肥四,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外地人,能留在北京不容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被逼进大德集团的。”   “什么意思?”   “胡氏广告知道吗?就是我以前工作的那家单位,我一直拿老板,也是我的老乡胡荣强当大哥,沈冰来到这里后,我们想人家这么照顾我们,干脆,我们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吧,虽然都是些云南家常菜,但也能体现出我们的诚意不是?可是呢,我把他当好哥哥,他拿我当傻逼……程胜恩为了他的儿子找到我,要我放弃沈冰,作为交换,他会在大德集团里给我安排一个高管的职位,不然的话,广告合同作废,我呢,就得面对20万的索赔……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他的提议,和沈冰分手,毕竟人家程峰什么家世,沈冰过去能够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呢?喝西北风,后来我也想通了,觉得程胜恩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只要事业做起来,能力得到证明,还怕没有女人?然后我们两个签了一份秘密协议……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程胜恩这个狗杂种,他把我弄进大德集团,处处防备,事事提防,我要提个对公司有利的建议吧,不是给他压下,就是被洪德民复制一份,把功劳据为己有,之前说好的信任,重用,提携,全都成了谎言,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模样,如果不是看在哥们儿情谊的份上,我早就离开公司,把程胜恩是个怎样的卑鄙小人告诉程峰了,可他们毕竟是父子,如果没有程胜恩的钱,疯子会过怎样的日子,我无法想象。我忍啊忍,忍啊忍,你知道我有多么苦吗?昨天是沈冰的生日,我偷偷地去看她,你猜怎么着?她跟程峰……唉,不说了,喝酒喝酒。”   “小猛,我没想到你……你的日子这么难。”   “肥四,你记住,我上面说的都是醉话,这件事你谁也不能告诉,不然以后我跟你,跟程峰,兄弟都没得做。”   “好,你放心,这事儿我谁也不告诉,我会把它烂在肚子里,可是小猛……你……唉……”   呲~   呲~   谈话就此结束。   林跃晃了晃手里的录音机,看着面无人色的程峰说道:“你们知道的,我是蓝调酒吧的驻场歌手,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记录那些妙手偶得或者灵光一闪的原创歌曲的,没想到居然录下这样的秘闻,啧啧……真是太精彩了。”   “沈冰,沈冰……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都是我爸……”   程峰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沈冰一下子醒悟过来,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走到抱着童童的秦皇面前:“你不是要我做童童的妈吗?我现在同意了。”   说完这句话不待秦皇反应过来,抱着童童拉开SUV后车厢的门坐了进去。   “沈冰,沈冰……”   这边程峰不甘心放弃,冲过去要跟沈冰对话。   这么大的馅饼从天而降,咣唧砸脸上,哪儿有拱手让人的道理,秦皇伸长手臂拦住程峰。   “沈冰已经答应我的求婚,她现在是我的太太,如果你再骚扰她,别怪我对你动手。”   他以前就领教过秦皇的厉害,一时间愣在原地。   秦皇扫了一眼那边掏出一支烟含进嘴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没有刚才的事,沈冰绝对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当然,道谢是不会道谢的,因为他也看得出来,沈冰很讨厌那个人。   秦皇转身进了驾驶室,启动引擎驾车离开。   程峰目送SUV消失,转过头来,一脸愤怒看着林跃。   “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跃没有搭理他,拉开奔驰车的车门坐进去,开车走人。   ……   三天后。   程家。   啪~   碗掉在地上的声音。   哗~   餐具洒落在地声音。   “我不该逼退洪德民?我幼稚?我已经忍了很久了,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本来我不想说,可这是你逼我的。是不是在你心里,人世间所有东西都有一个价格?所有问题都能通过交易解决?我以为上次你差点死掉,再世为人会有一些改变,但是你没有。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你把沈冰从小猛身边买过来,正是这笔买卖,让我可以接近她,也永远地失去了她,再有三天她就要跟别人结婚了,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小猛从公司开了。”   噔噔噔~   急上楼梯的脚步声。   噔~噔~噔。   下楼梯的脚步声。   “程峰,你要干什么?”   “走。”   “走?”   “离开你,离开这个我讨厌的家。”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嘭~   门关闭的声音。   一分钟后。   “董事长,董事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   第二天。   搜狐、网易、腾讯、新浪……各大门户网站的财经频道都报道了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大德集团程氏父子反目,程胜恩心脏病突发入院。   评论区一片欢腾。   “我X,可以的,又是一个坑爹的故事。”   “这货没脑子吧,管他吃管他喝管他读书,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跟亲爹翻脸。”   “说明是真爱呀。”   “真爱?我看是真二吧。”   “程家的事我知道,据说那位太子爷可是个花花公子,这几年搞的女人没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了,他爹要是死了,只能说罪有应得。”   “……”   这则新闻热度未散,又一则小道消息扩散开,讲的是程胜恩的心腹,洪德民不顾公司股东和全体股民的利益,利用手中权力帮助永鑫国际谋利的事情,根据专业人士的分析,洪德民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他对大德集团缺乏信心。   一个随时可能死的程胜恩,一个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还没有大局观的纨绔太子爷。   面对这种情况,换谁也不会对企业有信心。   这两则消息在股市掀起一场围绕大德集团的大风暴,一开盘股价迅速下挫,不到一个小时便跌停。   第二天继续跌停,从原来的26块左右来到21块。   虽然大德集团及时放出董事长已经度过危险期,平安苏醒的消息,但这并不能够改变大德集团股票的跌势,虽然没有跌停,收盘的时候也已经突破20块的关口,来到19块。   就在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这场闹剧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时,吴狄见到了石小猛。   “吴狄,这次只有你能救疯子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就这样被你征服   吴狄说道:“怎么了小猛,你慢慢说。”   石小猛说道:“吴狄,你能联系上疯子吗?我打电话关机。”   “我给他打也关机。”虽说程峰离开北京是他开车送去的机场,可是在不接电话这一点上,他的待遇和石小猛相同:“上次给他打电话还是得知伯父心脏病入院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疯子撂下一句‘他罪有应得’就把电话挂了。”   “这事儿怨我。”石小猛说道:“之前林夏通知我沈冰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疯子,是一个叫秦皇的打星,还说是林跃拿着我和肥四喝酒时说的话的录音找到幼儿园,当着疯子和沈冰的面播放一遍,沈冰感觉受到羞辱,于是一赌气答应了秦皇的求婚。”   “我怎么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石小猛叹了口气,把程胜恩找他买沈冰的事讲了一遍。   吴狄一听火了:“伯父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现在算是理解程峰为什么讲程胜恩“罪有应得”了。   “小猛,你也是的,怎么能答应那样的条件,沈冰在你眼里算什么?一件商品吗?”   “吴狄,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哪一天经历过你就懂了。”石小猛不想跟他在这件事上争论:“前一段时间洪德民和程胜恩不是一直在打压我的积极性吗?梁君正便想方设法拉拢我,当时我就怀疑这家伙没安好心,表面上跟他走得很近,暗地里密切注意他的行动。你知道么,这次大德集团股价暴跌的事,就是梁君正和海东证券那些人搞出来的,目的是打压股民信心,以便低价买入大量股票,从而达到掌握公司股权,赶程胜恩出局的结果。是,我对疯子的父亲没有好感,但是跟疯子是好哥们儿,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以后大德集团就是梁君正说了算了。”   吴狄一听事情这么复杂,头都大了,不过他也知道事态紧急,第一时间给程峰打电话,结果跟之前一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说明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理睬这边的事。   “怎么办?关机!”   “不能就这么看着疯子的家业被他们毁了。”石小猛来回走动片刻:“这样,吴狄,你去找你哥。”   “找吴魏?”   “他对股市里的事情门儿清,正好可以问问他该怎么办。”   “那你呢。”   “我去找沈冰,让他不要嫁给秦皇。”   吴狄没有犹豫:“好,那我们分头行动。”   ……   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在秦皇和沈冰的婚礼上,石小猛大闹了一场,但不是要求沈冰回到他身边,而是要她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秦皇,她这么做不是正好合了林跃的心意?   得不到的就把它毁掉,这就是那个魔鬼的目的。   说完他就被保安请了出去。   与此同时,吴狄见到了哥哥吴魏,把大德集团的事拣重点说了一遍。   “哥,我知道你开公司是以盈利为目的,可是疯子是我兄弟,也是你的朋友,能帮的话就帮一把,就算……就算我求你了。”   吴魏食指轻敲桌面:“你刚才说梁君正和谁联手?”   “小猛说是海东证券。”   “海东证券。”   吴魏眼睛眯了眯:“这个忙我帮了。”   吴狄很意外,没有想到他这个一向睿智冷静,也可以用唯利是图形容的大哥居然被他说动了,要知道以前吴魏曾不止一次跟他说,感情很脆弱很虚幻,只有金钱带来的安全感最真实。   “很意外是吗?”吴魏似乎读懂了他心里的疑问:“你知道海东证券的总经理是谁吗?”   “谁?”   “邵华阳。”   吴狄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不知道吴魏说这句话的用意。   “林跃跟他关系不错,还是海东证券的顾问,这两个人……都是我的目标。”   听完吴魏的解释,吴狄懂了,吴魏非常爽快地答应帮忙,并不是因为他跟疯子的关系,而是因为对林跃和海东证券的仇恨。   “华勇。”   随着吴魏的喊声,华勇由外面走进来:“老大,你找我。”   “去查一下,看是不是海东暗地里在对大德集团搞小动作,顺便整理一份大德集团股东名单给我。”   前后也就五分钟,华勇去而复返,放下文件资料的同时:“没错,这两天海东的关联账户偷偷买进不少大德汇通的股票。”   吴魏看看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再看看手里的文件,脸色有些难看。   “动手时机……晚了啊……”   吴狄往前倾了倾身子:“怎么说?”   吴魏说道:“如果你早两天来找我,击败邵华阳,让海东和梁君正的图谋功亏一篑很容易,但是现在……虽然也不是不能做,但是需要海量资金投入。”   吴狄对股市的事一窍不通:“哥,你就直说吧,还有没有得救?”   “很难,不过……”吴魏猛一抬头,矛头一般的目光刺向华勇:“传令下去,全力买进大德汇通的股票,有多少买多少。”   “老大……这会很快推高大德汇通的股价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现在不出手,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华勇一看吴魏态度强硬,便不再劝说,转身离开。   “这次就算不能搞垮海东,要想吃下大德汇通,也得给我伤筋动骨才行……如果把钱都压在一家上市企业?一旦被套牢,我倒想看看,海东这块金字招牌还能不能保住。”   事到如今,吴狄多少也听懂一些:“哥,你这么做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吴魏冷冷一笑:“我输得起,邵华阳不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像一头嗜血恶狼。   吴狄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哥,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吴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阵头疼袭来,右手扶额,面露痛苦。   “哥,不是说让你去查一下的吗?”   “没事,用脑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吴魏拿起办公桌上的药瓶,倒出一粒止疼药丢进嘴里。   ……   第二天,石小猛去了一趟医院,找到程胜恩,把梁君正联合海东证券做空大德汇通股票,然后在低位吸入图谋控制董事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他吴狄已经去找吴魏,至于博利那边能不能帮上忙,就不知道了。   程胜恩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集团股票波动严重,本以为是他得心脏病入院所致,却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石小猛进入集团后,他处处为难打压,现在对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对得起兄弟了,便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后,吩咐保姆把人送走,完事打了个电话,把洪德民叫来一问,才知道这位心腹大将把一部分股票卖给了梁君正,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梁君正会提请董事会断了他的养老金……毕竟他是被股东们从代主席的位置赶下来的。   洪德民完了,程峰心灰意冷远走他乡,程胜恩身体又差,眼见海东证券和博利金融投资公司针对市场上流通的大德集团股票的争夺进入白热化,他一狠心一跺脚,找了几个证券界的朋友一番热炒,来了个高位套现,减持公司13%的股票,套现金额三亿多人民币。   因为这13%的股票,市场上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吴魏知道减持人是程胜恩后,气得差点吐血,给吴狄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程家老狗把自己卖了,妥妥的猪队友,王八蛋。   博利这边先期投入那么多钱,对于这13%的股份如果不争,一旦梁君正控制了董事会,和海东来个骚一点的操作,炒上去的股价就会急速下跌,那时候博利这边必然深度套牢,如果争呢,公司现有资金已经用得差不多,他连自己的存款都投进去一大笔。   三个月后。   程峰得知父亲被刑事拘留,由青海回到北京,在石小猛和吴狄的陪同下见到了马律师,从后者嘴里得知程胜恩之所以落得这步田地是因为有人写举报信,把程胜恩给告了,至于罪名嘛,身为上市企业董事长,利用内幕消息和渠道优势操纵股价并顺势减持,套现金额超过三亿人民币。   之后,马律师把一张三亿三千万人民币的支票给了程峰,完事告诉他程胜恩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个呢,作为大德太子爷,他对继承家业向来缺乏兴趣,二呢,程胜恩的健康出了问题,在失去洪德民后已经没有办法和以梁君正为首的股东团伙斗争,所以倒不如趁机套现,给儿子留一大笔钱。   程峰懵了,没想到他的离家出走惹出这么多事,关键是按照马律师的说法,他爸的情况不容乐观,检方手里掌握着程胜恩操纵股价的证据,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走司法流程的时候尽可能地减轻刑罚。   三人送走马律师后石小猛也离开了,说是去公司查看梁君正等人的动向,还叮嘱程峰最好不要立即露面,只有在对方麻痹大意的前提下,他们才有足够的腾挪空间。   之后吴狄说了一个让程峰大喜过望的消息——沈冰没有和秦皇结婚,是因为石小猛大闹婚礼,也是因为沈冰意识到不能为了赌气结婚,那样不正好合了林跃的心思吗。   程峰赶紧去见沈冰,仨月不见,俩人很快摒弃前嫌,反正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就这么看对眼了。至于石小猛嘛……用沈冰的说法,他不应该把她当成商品去交换利益,所以俩人不可能了,疯子呢,不知道程胜恩跟石小猛做交易这件事,所以没有责任。   总之在林跃看来,绿茶婊永远能为自己的移情别恋和刻薄寡恩找到理由——电视剧后期沈冰对待旧爱石小猛跟仇人一样,跟程峰见程胜恩时,却对这个把她当商品看的公公体谅有加,好言相对。   两天后。   程峰临时落脚的四合院里。   石小猛把一份股东名单递给程峰:“梁君正成为董事会主席后,对公司管理层搞了一场大清洗,以前和你爸关系不错的人被逼退的逼退,被开除的开除,基本都换上了他的人。”   “小猛,谢谢你。”程峰很真诚地道谢,毕竟抢了人家的女朋友,老爸还这么算计他,现在公司出事,他还一心想着自己的好哥们儿,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冒着被梁君正发现后开除他的风险帮自己。   石小猛也是一脸真诚说道:“疯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无论你爸怎么对我,咱们哥们儿情谊归哥们儿情谊,我帮你跟你爸没有关系。”   程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疯子,你真打算这么做?”吴狄忧心忡忡地道。   程峰说道:“大德集团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坐视它落入梁君正手里,而且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有义务弥补损失。”   吴狄说道:“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对了,你跟杨紫曦怎么样了?”这两天他只顾着和沈冰亲亲我我,忘记关心吴狄的情况了。   吴狄摘下眼睛擦了擦:“本来打算这几天去领结婚证的,但是程叔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等等再说吧。”   “吴狄,谢谢你。”   “行了,行了,自家哥们儿,别肉麻了成么。”石小猛打断两个人的兄弟情深:“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怎么拿到更多股权,把梁君正从董事会主席的位子上赶下来。”   吴狄想了想说道:“我哥那边的工作我去做,他说他手里差不多握有集团6%的股份。”   石小猛算了算,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就算吴魏支持我们,加上受疯子控制的股权,也才20%,距离梁君正的特别董事会27%的持股比例,还有不小的差距。”   吴狄说道:“那该怎么办?”   石小猛皱眉思考片刻:“眼下能用的办法就是收购自然人股东手里的股票,不过以现在大德的情况,要他们把股票卖掉,难度不低,而且……这需要一大笔钱。”   程峰闻言拿起那份名单看了看:“没事,我爸被抓前给我留了三亿人民币。”   吴狄说道:“疯子,你真要动那笔钱?”   “没错。”程峰说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属于我爸的东西。”   “唉!”吴狄叹了口气。   这时石小猛瞄了一眼窗外,看到沈冰就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不想打扰三人的交谈,总之没有进来。   “疯子,除非你能说服八成以上自然人股东把股票卖给你,不然……现在林跃掌握的集团股份超过2%,如果这个人知道你回来了,要和梁君正争夺董事会的控制权,进而站到他的一边,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听他这么一讲,吴狄拿过那份股东名单一瞧:“他怎么成了大德的股东了?”   石小猛说道:“疯子不在的时候我做过调查,这个林跃是海东证券的顾问,早在海东和几个基金联手做空大德的时候,他就趁股价暴跌,从集团小股东和二级市场不断吸入股份,到梁君正召开股东大会,改选董事会成员的时候,他手里的股份已经接近2%。”   程峰说道:“他哪儿来那么多钱收购股权?”   2%的股份,就算是最低点买入,也得一千多万,很难想象一个凤凰男的家底能支撑起这笔花费。   石小猛说道:“钱应该是来自他的女朋友。”   程峰说道:“不对呀,林夏可拿不出这么多钱。”   林跃给他发了那样一条彩信,他想当然地认为俩人已经确定关系。   “据我所知,他的女朋友不是林夏,而是一个叫张雪的女人,山西人,家里是开矿的。”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煤老板的女儿,暴发户嘛,总想证明自己是靠能力获取财富的。   程峰恨得牙痒痒:“这个王八蛋。”   拿了林夏的一血,居然跟别的女人谈恋爱,他能不气愤吗,能不仇恨吗?   石小猛低下头,指肚轻轻摩挲办公桌的漆面,沈冰没来时,整日猎艳的人是他,曾说非他不嫁的林小姐被别人猎艳了,这就骂人“王八蛋”,怎么说都有理的人呀……   “疯子,我看不如先从洪德民入手,我觉得他会支持你的,只要他这个曾经的二股东表态,剩下的人肯定会受触动。”   程峰点点头:“你说的对,事情能不能成,总要试过才知道。”   吴狄说道:“这样吧,反正我在钧雷做的也不开心,明天我就去找领导辞职,过来帮你打这场仗。”   “吴狄,谢谢你。”   “自家兄弟,别那么客气。”   ……   拟好作战计划,程峰一一去找那些股东,请求他们的帮助来对抗梁君正。   然而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被石小猛说中了,有几名股东死活不同意把股份卖给他们,于是事情卡在林跃那2%的股份上,只要梁君正能够得到他的支持,那么改选董事会主席的事情根本没有胜算。   怎么做才能让林跃把股票卖给他们,又或者不插手这件事呢?   三个人都跟他有仇,自然不能出马,程峰去找林夏,结果被告知不想掺合双方的事情。   这下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放手吧,程峰做不到,不放手吧,又搞不定林跃。   眼见男朋友茶饭不思,几天时间瘦了整整一圈,沈冰纠结了好久,终于有一天下定决心,背着程峰找到林跃。   “你来干什么?”   林跃一脸“惊讶”看着门前站的女人。   沈冰没有等他把自己请进屋里,一个箭步走入客厅,打量一眼房间布局说道:“你对林夏究竟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   “林跃,别给我打哑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你居然跟别的女人谈恋爱。”   “她叫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原来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你觉得像我这种人,是你们女人陪着睡一觉就能得到的男人吗?未免也太自恋了吧。当初她为了程峰,可以坐视富二代到处沾花惹草,玩弄感情,到我这里就要求一心一意?关于这件事,我跟她做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只要她能证明爱我比当初爱程峰更深,我就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你。”沈冰怒了,指着林跃说道:“你这个流氓。”   “滚!”林跃一点都不客气:“有病吧,都什么年代了,上个床就逼着别人负责到底?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可以为所欲为呀?实话告诉你,漂亮女人我见多了,也上多了,知道古代帝王如何选妃的吗?我这儿的标准比选妃还严格。”   “你……你……你……”沈冰气得攥着手提袋拉链的手不住颤抖。   “不滚呀?”林跃说道:“不滚的话那就给我端正态度,有事说事,别在我面前装纯。”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无双曹贼   事到如今沈冰也看出来了,他知道她为什么而来,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连做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我来这儿是想请你把手里持有的2%股份转让给程峰的。”   林跃说道:“凭什么?”   “七千万。”   “……”   沈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买它们的时候什么价格,倒倒手就有三四千万进账,我觉得这笔买卖你没道理拒绝。”   林跃笑了:“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如果我猜得没错,程峰想要改选董事会主席,就差我手里这2%了吧,如果你是一个商人,会只赚一倍就收手吗?你也太小看我这个魔鬼的贪婪了。”   “那你想要多少?”   “一亿两千万。”   一亿两千万?   沈冰的脸色很难看,因为通过这些天买卖股权的操作,程胜恩留给程峰的三亿三千万就剩下不到一亿两千万,如果按照林跃给出的数字,他们需要负债上百万才能吃下这些股权,要知道现在程胜恩名下的财产已经被法院冻结,根本无法通过变卖房产筹钱。   “除了钱,我还要你。”林跃一语惊人。   沈冰怒道:“林跃,你就是个混蛋。”   “不,我不是混蛋,我是魔鬼。”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地道:“概不议价,而且……我相信你来我家前已经做好了被我开出上床条件的心理准备。”   他说的没错,来这里前她确实想过他会提出很过分的条件,毕竟用钱换她陪他三天什么的,不是第一次讲了,这事儿不仅当事人知道,程峰、吴狄、林夏也知道。   “不过呢,以前是让你陪我三天,这次只要‘任劳任怨’地伺候我一晚就成,哦,还有个前提,你要先跟程峰领证,再跟我发生关系。”   沈冰快崩溃了,他……实在是欺人太甚,她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要往林跃脸上泼,可惜对面那人眼疾手快,一下捉住她的手腕,杯子里的水没有浇在他身上,不过杯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林跃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沈冰脸上:“来我家里求我做交易,还敢损坏我的财物,难道林夏没告诉你,对于那些贱女人,我从来不会手软吗?”   沈冰捂着脸,眼睛深处闪现着怨毒之色。   “哎,对了,你说之前程胜恩把钱甩在石小猛脸上时,他心里有着怎样的挣扎?又是怀着什么心情答应的?现在我也给你一个做选择的机会,面包还是纯洁的爱情?”林跃笑着说道:“你不觉得这很公平吗?”   沈冰默不作声,只是恨恨地看着他。   现在程峰为了拿回大德集团的控制权,已经把程胜恩留给他的钱花掉大半,他、吴狄、石小猛三个人在这件事上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还有吴魏那边也填进去不少钱,如果在这里停住,那么之前的努力不说功亏一篑,也称得上事倍功半。   这几天程峰一晚一晚的失眠,她在旁边看着心疼急了。   以前他说没有兴趣继承家业,可是现在呢,如果不能拿回属于程家人的东西,恐怕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而胜负的关隘就在这里,就是林跃。   “三个月前那次见面我就说过,你会来求我的。”林跃冷冷一笑:“想来梁君正已经注意到程峰的作为了吧,在这里我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们不能尽快把他从董事会主席的位子拉下来,接下来就要面临他的一系列针对你们的股权的稀释操作了。”   “……”   “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件事我将守口如瓶,之后我会主动联系程峰,只要他愿意支付1.2亿人民币,这2%的股权就是他的。”   沈冰又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好,我答应你。”   林跃并不意外她会妥协,因为电视剧里的沈冰就不是一个“宁死不屈”的人,在程峰面前,她脱过衣服,后面为了石小猛手里那点股权,也曾放下尊严送菜上门,不过前男友被她的话所伤,最终没有动她。   ……   三天后,沈冰和程峰领了结婚证,用她的话说这叫冲喜,或许能够改善收购股权的行动不顺利的局面呢。   程峰很开心,还带着她去看守所见了被控制起来的程胜恩。   当天晚上。   王府饭店临街的套间内。   沈冰拨通了程峰的电话,打开免提功能。   “疯子。”   “沈冰?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想你了。”   “这才走几个小时呀,就想我了?”   听得出来,程峰很高兴。   “嗯……唔……”   “到云南后看到咱妈,别忘了告诉她咱们领证的事。”   “唔……好……这事儿……忘不了。”   “不是,沈冰,我怎么听你的声音,有点儿不对劲呀,你没在火车上吗?”   沈冰刚要说话,这时一张脸靠近她的左耳,小声说了一句话,她的脸很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红。   “沈冰?沈冰?”   “哦……我……火车晚点,要在武昌站停一段时间……我肚子有点饿,就下车买了点馒头和火腿肠吃。”   “你说你,怎么还这么节省,咱又不是吃不起餐车的东西。”   “我……我喜欢吃这个。”   “行了,行了,你快吃吧,吃饱了早点上车休息。”   “呜……嗯,嗯……”   “晚安。”   电话挂断,沈冰突然跑开,一脸屈辱望林跃说道:“这回你满意了?你这个混蛋!”   啪~   火机盖打开的声音。   嘘~   用力吹气的声音。   “沈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的问题吗?”   沈冰一脸不解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言。   “我说让你陪我三天,你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不要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会告你骚扰。’第二次见面,我又问你同样的问题,你让我滚。第三次呢?”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么你回答我,有钱是不是能够为所欲为?当初你一副高冷圣女的模样,只不过是我钱没给够罢了,现在呢?为了钱,跟我睡的时候可以给你的新婚丈夫打电话。”   “不是的,不是的,我这都是被你逼得,你这个畜生,魔鬼!”沈冰声嘶力竭地道:“是你……你利用了我对疯子的爱。”   “哈~”林跃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那么问题来了,当初你说自己多么多么爱石小猛,愿意跟他过清贫的日子,他会是你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那么爱他的沈冰,不愿意为了减轻他的压力跟我上床。现在换到程峰头上,又成了爱到愿意牺牲自己身体的地步。沈冰,这样的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身体脏,心更脏。”   如果说林跃之前糟蹋的是她的身体,那么现在就是诛心了。   是啊,当初她口口声声说很爱很爱石小猛,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却无法接受卖身换钱的事,到了程峰这里,不仅答应了林跃的要求,还忍着屈辱在跟别人偷情的时候给丈夫打电话,她究竟爱谁多一点?   事实证明,她所谓的很爱石小猛就是放屁。   便在这时,林跃冲他勾勾手指。   沈冰一开始不为所动,直到他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她咬咬牙,抿抿嘴,慢慢地爬上了床。   ……   程峰并不知道自己被戴了一顶新鲜的绿帽子,又沉寂了两天后,林跃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有2%的大德集团股权要出手,不过要价很高,一亿两千万。   这个价格放在平时,程峰肯定理都不会理他,但是现在情势紧急,距离特别董事会召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当了这个冤大头,把开的那辆宝马车卖掉,又从洪德民手里借了几十万后,凑齐一亿两千万给林跃,得到了那2%的股权。   几天后沈冰“回来”,发现程峰和吴狄都没多想,正在摩拳擦掌准备材料,立志把梁君正从董事会主席的位子上赶下来。   毕竟以前只需要三四千万就能买到的股权,转手一卖就是一亿两千万,林跃的投机行为很容易理解。   两天后,大德集团股东会上。   程峰先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然后提出要和梁君正竞争董事会主席的要求,在董事会秘书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来到投票表决的环节,现在他手里掌握的股权已经超过梁君正,取而代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卷末-沈冰篇   与此同时,博利投资金融公司内。   吴魏一脸狰狞看着对面坐的林顾问,把手里的文件一丢:“你威胁我?”   “威胁你怎么了?”   林跃说道:“我不仅睡了你要追的女人,还要让你输得一塌糊涂,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吴魏一双拳头越攥越紧,两眼死死盯着对面那个阴险到极点的男人。   “你倡导狼性文化,自比一头狼,但是到了我这儿,别人都喊我魔鬼,你觉得以你的智商和能力,会是我的对手吗?”   林跃把桌子上的电话推过去:“打吧,如果你不打,就轮到我打了。”   吴魏很清楚,林跃要他打的是大德集团的电话,如果他不打,那这部电话接下来要拨通的号码,将会是检察院。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憋屈,太憋屈了。   他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居然被海东证券掌握了操纵股价的证据,想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就像被人设计陷害一样。   “怎么?事到如今还是不服?”   “你敢说海东就做得光彩吗?”   林跃笑了:“套用你的一句名言,这种事情吧,被抓到就是不干净的,没被抓到就是干净的。”   吴魏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对了,你知道是谁录下了你和亚健康的谈话,把它交给海东的吗?”   “谁?”   “给你提个醒,最近两天,谁离职了?”   “华勇?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林跃说道:“这就是你倡导狼性文化的结果。”   狼性文化的基础是什么?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倡导狼性文化,人性必然被压抑,像这种冷冰冰的企业,只能用钱留住员工的心,当有一天外界的诱惑大于企业能给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电视剧里一边夸吴魏爱国,一边展示他专业割韭菜技巧,一边用死后捐财产来表现任性一面,一边又把狼性文化作为人生信条贯彻到底。   说这个人物撕裂吧,倒不如说编剧没有逻辑。   “……”   吴魏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起之前和海东在二级市场扫货的过程,以博利的资金量,肯定不可能是海东的对手,关键时刻亚健康来找他,说愿意借给他一亿人民币的资金来帮助博利拖垮海东。   在他看来这符合逻辑,因为上回针对亚家公司的做空行为就是海东幕后操盘,如果没有博利的介入,亚健康他爹搞不好已经被踢出局了,现在双方针对大德汇通的股票展开激烈交锋,且亚家与程家私下里也有一些交情,愿意借钱给他打这场仗,期望拖垮海东的资金链,报仇雪恨,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就是这番谈话,居然被华勇录音,扭头交到海东手上,让他不得不面对眼下的窘迫局面。   如果不按照林跃的吩咐去做,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同程胜恩一般无二的结果。   “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吴魏可不想去吃牢饭,在自保和帮程峰之间,当然要选前者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大德集团的电话。   ……   另一边,董事会秘书正要宣布程峰因为股权优势成为董事会主席的时候,一个人闯入房间,在董事会秘书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现在宣布,因为公司大股东之一,也是程峰先生的一致行动人吴魏先生刚刚发表声明,从今天开始不再支持程峰先生竞选董事会主席,所以,大德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仍由梁君正先生出任。”   一听这话,石小猛的脸色很难看。   而梁君正,笑得很得意,伸出双手拍了拍:“程峰呀,你们演得这出戏,可真是精彩呀,我都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程峰完全懵了,直到股东们鱼贯走出,落在最后面的石小猛给他狂递眼色,却才反应过来,赶紧离开房间,来到一楼大厅找到吴狄和沈冰,把上面发生的事情一讲。   三人赶紧坐上那辆老旧的吉利熊猫赶到吴魏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一走入大厅就看到林跃从电梯里走出来。   程峰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拦住他的去路。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林跃乐了:“是我干的又如何?”   “你个王八蛋。”他怒不可遏一拳打出,被林跃一脚踹中肚子,噔噔噔连退好几个大步。   那边吴狄也挨了一拳,嘴角都流血了,石小猛也没能幸免,被带倒在地,摔得呲牙咧嘴。   “垃圾。”   “我在武昌给你买的火腿肠好吃吗?”林跃看着一脸苍白的沈冰,眨着眼睛说道:“别这么看着我,那2%的股份,我可是按照承诺,一分没少地卖给他了。”   完事冲一脸惊疑的富二代,拿腔拿调地道:“我肚子有点饿,就下车买了点馒头和火腿肠吃。我……我喜欢吃这个。”   吴狄和石小猛不明所以,程峰眼眶几乎裂开,他懂了,懂沈冰“回云南”的晚上发生了什么,懂她当时说的话的意思。   “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如此爱你的女朋友。”   林跃说完这句话,招呼女助理往外面走。   程峰忽然注意到那个人的脸,脑子又是一热,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大德集团的助理,李茜。   林夏的一血给林跃拿了,沈冰为了帮他拿回股权,新婚第一天爬上了林跃的床,现在,这个王八蛋连他的女助理都不放过……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这时沈冰噔噔噔连退几个大步,红着眼睛往外面跑去。   “沈冰……”   程峰强忍痛楚喊道,然而任凭他如何喊叫,都无法唤回妻子的身影。   十分钟后,吴狄见到了吴魏。   “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说,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吴魏想起林跃走时跟他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便想看看吴狄是不是那样的人:“吴狄,股权是我买的,我愿意支持谁是我的事情。”   吴狄说道:“可他是我的兄弟,你不应该为了利益背叛我。”   “这是商场,商场讲什么?讲的就是利益,是钱。”   “钱?难道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还比不上那点股权吗?”   吴魏大怒:“你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他是你兄弟,我是你哥,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忘了十四岁那年,我们的父母出了车祸之后,是谁辛苦赚钱养活你,供你上学直到毕业,是我,是你大哥,而今天你为了一个外人,让你哥做出牺牲,你知道这么做我会面临什么吗?”   吴狄说道:“左右不过是损失一点钱,你再难有疯子难吗?沈冰……为了他能当选董事会主席,不惜去跟那个混蛋睡觉!”   “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好……那我现在让你做一个选择,要么,把股权转让给程峰,我保证,等他成了董事会主席后一定会想办法还你钱,要么,从今往后你没有我这个弟弟。”   “你真的要为疯子而伤害我们之间……”   “这事跟疯子已经没关系了,这关乎到公平和正义。”   “公平和正义?呵呵……公平和正义?”   全中,那个叫林跃的家伙,果然是一个魔鬼。   吴魏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去。   “你去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吴狄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   同一时间。   拉着行李箱来到火车站的沈冰被一个人拦住。   她丢了东西,冲过去就是一巴掌,但就像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你这个骗子,混蛋,魔鬼!”   “没错,我是骗子,混蛋,魔鬼,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你们一个罪有应得的结果。”   沈冰红着双眼说道:“你说过不告诉他的,你说过保密的。”   林跃说道:“我偷录的石小猛和肥四的录音你也听到了,当初程胜恩许诺给他信任和倚重时,话讲得同样漂亮,可是结果呢?石小猛进入大德集团后遭遇了什么?欺骗和背叛!我只不过是把程胜恩做的事情,原路奉还给他的好儿子,并且让你感受一下石小猛的委屈和痛苦。”   沈冰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哽咽一阵后拉着行李箱走了。   她没回云南。   农历春节,爆竹声声辞旧岁。   石小猛、程峰、吴狄、肥四,草坪乐队齐聚老地方,带着不同的心情吃了一顿年夜饭。   转过来初三。   吴狄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卷末-程峰篇   其实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是一个消息。   吴魏死了。   原因是脑癌。   作为弟弟,他甚至都没能到医院看一眼,毕竟俩人已经断绝关系,像吴魏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拉下脸把患病的消息告诉他来博取同情。   这挺悲伤的,所以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吴魏把手里掌握的6%的大德集团股份由他继承,剩下的不动产、车子什么的都捐给了慈善组织。   现在这6%的大德汇通股份成了他的东西,那怎么分配就由他说了算了。   没有任何犹豫,吴狄把这6%的股份转让给了程峰,这样一来,程峰手里握有的股份就超过了梁君正,股东大会一开,便可以改选董事会主席了。   晚上吴狄、石小猛、程峰、杨紫曦四人来到VICS酒吧,一起庆祝笑到最后,虽然吴魏的死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但是林跃一定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吴魏咯嘣儿死了,那6%的股份落到了吴狄手里。   “沈冰找到了吗?”   程峰看了杨紫曦一眼,摇摇头:“我找干妈问了,她没有回云南。”   “看来他是在故意躲着你。”吴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急,她总会回云南的,给她一点时间吧。”   程峰点点头:“她是为了我才会被那个混蛋欺负的,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她。”   杨紫曦在一边儿默不作声。   “哟,都在呢?”这时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几人转头一瞧,只见安迪带着两个人由外面走来。   这地儿他以前常来,能够遇到谈不上稀奇。   不过因为杨紫曦的关系,双方关系早已闹僵。   眼见他径直走到几人的卡座前面,吴狄冷着脸说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找她呀。”   安迪说的是杨紫曦。   程峰斜睨他一眼:“我看你又皮痒,找揍了。”   杨紫曦也说道:“亚健康,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不要再来烦我。”   “呵……”   安迪冷冷一笑,回过头去伸出右手,戴眼镜的跟班拉开之前夹在腋窝下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吴狄,你哥离世前应该跟你说过吧,我爸的公司借了一亿人民币给他来和海东争夺大德汇通的股票,听说你继承了他的遗产,那么这一亿人民币借款,我只能找你来要的。”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吴狄。   那是一张借条,是吴魏以个人名义签的,因为没有约定利息,所以怎么看都是吴魏赚了。   “一亿?”吴狄站了起来,推推眼镜:“他没告诉我呀。”   “没告诉你不要紧。”安迪说道:“借条是得到公证处公证的,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去相关部门查询。”   卡座周围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接受眼前一幕。   叮铃铃~   这时吴狄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瞧,是吴魏的律师打过来的,他接起来说了两句话,表情变得很难看。   “是樊律师打来的吧,之前我找过他。”安迪说道:“我想他刚刚对你说的就是借条的事,我知道你继承了你哥手里的大德汇通股权,有足够能力还钱,我给你三天时间,把钱给我准备好。”   丢下这句话,他毫不在意程峰等人的目光,带着两个跟班儿转身离开。   继承了股权也继承了债务。   现在债主上门要债,让他把股份卖掉还钱,但是如果把股份出手一部分,以现在的股价……就算能筹措到一亿人民币,剩下的股份就不够在董事会上和梁君正掰手腕了,更为关键的是,他已经把股份转让给程峰。   是现在把股份要回来低价抛了,给梁君正那些人收了去,还是扛下安迪的催债压力。   换句话说,他是要兄弟感情,还是要利益。   这是吴魏用死给他出的难题,或者说最大的嘲弄。   你不是感情大过天吗?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好啊,来做一个选择吧。   程峰站起来说道:“吴狄,我明天就把股票抛了,帮你筹钱。”   吴狄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如果你现在把股票抛了,一切都完了。”   程峰说道:“那你怎么办?”   石小猛也跟着说道:“对啊,你怎么办?”   吴狄深吸一口气:“想办法拖一拖,等股东大会开完……”   话没说完,那边杨紫曦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一听,表情入冬,看了一眼周围卡座上的男男女女,木然说道:“安迪说,想拖一段时间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吴狄问道:“什么条件?”   杨紫曦盯着他的眼睛:“我。”   什么意思傻瓜都懂。   吴狄愣在原地。   友情、爱情、现实,该选哪一个?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所谓正人君子,做个决定呗。   石小猛觉得沈冰说得对,那个人就是一个魔鬼,他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魔鬼对那些人世间看似美好的事物的无情嘲讽。   杨紫曦生气了,拧过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快步离开。   石小猛赶紧向吴狄使眼色:“愣着干什么,追呀。”   吴狄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拿起围巾跟上杨紫曦的步伐。   ……   吴狄和杨紫曦相继离开,程峰和石小猛自然没有呆在酒吧的必要,后者结账后来到外面。   “小猛,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股权还给吴狄?”   俩人一边往路边走,一边就刚才的事情展开讨论。   “疯子,我觉得这事儿不急,等后天吴狄和安迪见面后再视情况而定,现在多拖一天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咦。”石小猛突然打断他的絮叨:“是她……”   “怎么了?”   “你看那个女人。”   石小猛指了指花池那边扶着一株柳树,看似喝多了立足不稳,偏偏还要打电话的女人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张雪。”   程峰面露不解:“张雪?”   “你忘了?就是林跃的女朋友。”   “是她?”   程峰认真打量几眼:“她怎么会在这里。”   俩人说话的时候,扶着柳树的女人突然把手机摔了,完事往地上一蹲,环抱膝盖嘤嘤哭起来。   石小猛说道:“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不过看起来挺伤心的。”   程峰说道:“跟着那样的垃圾,能有什么好下场。”   石小猛点点头:“走吧。”   他这儿才迈出半步,忽然向后收脚:“疯子,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   “什么好机会?”   “张雪可是林跃的女朋友,对他的情况掌握的肯定比我们多,你不是一向自诩泡妞高手吗?这种情况不发挥你的特长,什么时候发挥你的特长?”   “美男计呀?你可真够损的。”   “你管它损不损,对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利就好了。”   程峰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石小猛说的对,现在他们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林跃做了那么多龌龊事,他用用美男计怎么了。   是,他是领证了,不过沈冰走了,之前他给干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说沈冰往家打过一回电话,对二人关系的形容是分手了。   都这种情况了,还纠结个什么劲。   “行,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程峰冲石小猛使个眼色,朝着大柳树走去。   也就是沈冰来北京的这两个多月,他收敛了,老实了,但是在泡妞这件事上,可没有水平变差一说。   左右不过三五分钟,他居然搀起张雪往路边走去,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石小猛冲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目送车子远去,几个呼吸后脸上的敬佩消失,一抹冷笑弯上眉梢,林跃的女朋友?开玩笑!那个魔鬼,只有他玩儿别人的女人,就凭程峰这点手段,想要偷他的家,还嫩了点。   石小猛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鱼儿咬钩了。” ###第一千三百章 卷末-石小猛篇   “据本台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德集团原董事长程胜恩的儿子,也是大德集团目前最大的股东程峰,昨天夜里因为涉嫌强奸被民警控制,不过因为施暴过程遭到女方激烈反抗受伤,现在北医三院接受治疗。今天大德集团股票开盘暴跌,目前午盘跌幅高达3%,根据专业人士的预测,下午开盘股价可能会进一步震荡下行,之所以有这样的分析,是因为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大德汇通股份较少,针对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的争夺战还未落幕,这在一定程度上对大德汇通的股价起到了支撑作用。”   石小猛抬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超市放置在东北角的电视机里财经频道的新闻报道,从老板手里接过一盒软中华,付账后走入医院大门,在停车场的一辆凯迪拉克牌小轿车里见到了吴狄和马律师。   “这怎么回事?”   吴狄一看他来了,一脸急色问道:“小猛,昨天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小猛说道:“昨天从酒吧出来,正好碰到林跃的女朋友张雪,她一个人在路边哭,我就跟他商量,让他拿出以前泡妞的本事,去试探一下她的虚实,如果能挖出一点林跃的秘密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有帮助。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俩人聊了一会儿上了一辆出租车,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唉。”吴狄叹了一口气:“你说疯子……探虚实就探虚实吧,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石小猛说道:“你见到他了吗?”   吴狄摇摇头:“警察不让见,所以我才找来马律师。”   石小猛看向副驾驶上的人:“那……情况怎么样?”   马律师摇了摇头:“根据程峰的说法,张雪是得知林跃跟沈冰发生关系,还录下不雅视频后才去酒吧买醉的,当她得知他是沈冰的丈夫后,为了报复林跃主动要求跟他发生关系,程峰也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突然激烈反抗,不仅弄伤了程峰,还打电话报警告他强奸。”   “那这事实很清楚呀,为什么警察把程峰列为犯罪嫌人呢?”   石小猛一脸“不解”,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眼睛里闪动着真诚的怀疑。   马律师叹了口气:“但是从警方调取的监控录像,还有现场搏斗痕迹来看,情况对程峰十分不利。”   “那现在怎么办?”吴狄急得不行。   马律师说道:“你们先别急,明天我再去探望程峰,等他的情况稳定一点,多了解一下当时的细节再决定后面要做的事情。”   “情况稳定一点?什么意思?是情绪稳定一点吗?”   石小猛敏锐地捕捉到马律师的用词不当。   “唉!”   马律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吴狄家卧室的床上。   “今天你的服务态度不错,我会告知安迪多宽限吴狄几天的,不然的话……”林跃把杨紫曦拉进怀里:“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背地里串通吴魏对海东展开报复,幸亏华勇被我收买了,哼,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你,我早就把他当初玩儿仙人跳敲诈我的事情告到派出所了。”   “老公,你真好。”杨紫曦搂着他的脖子说道。   “老公?我可不是你老公,你喊我老公,那你喊吴狄什么?杨紫曦,讨好我没错,但是表演的成分太多就不好玩了。”   “……”   林跃看着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杨紫曦,好奇如果吴狄知道他们在为程峰的事情烦恼的时候,他的女朋友为了帮他争取时间,打电话约他过来主动陪睡,会有怎样的心情。   张雪在酒店监控画面里醉醺醺的样子;亲热过程中抓挠后背的疯狂举动;突然的反抗再加打电话报警,站在警方角度就是张雪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程峰带进酒店,而男方在施暴过程中遭到激烈反抗。   遇到这种事,不识妻美那个都被搞得死去活来,程峰?呵呵……   “愤怒是魔鬼。”   杨紫曦抬起头,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相比愤怒,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像魔鬼。   ……   第四天。   吴狄、石小猛在医院停车场碰头。   “安迪那边怎么样了?”   “他同意宽限一点时间,不过接下来会给我算利息。”   石小猛急了:“吴狄,你是不是傻?一亿人民币,一天的利息得多高呀?就算按照银行的贷款利率,一天也要一万多,你还得上吗?”   “没事,我相信疯子。”   “现在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俩人正聊着,眼见马律师从电梯间走出来,赶紧放下议题迎上去:“马律师,怎么样了?”   马律师观察一下左右,摇了摇头:“来这里前我去见张雪了,她不同意和解,而且非常强势,一定要追究程峰的刑事责任。”   “那……那如果打官司的话,我们有几成胜算?”   马律师一脸为难看着吴狄:“局面对程峰非常不利,理智地讲,做无罪辩护很难,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够取得女方谅解,争取少判几年。”   “……”吴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还有件事。”马律师由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石小猛:“这是股权转让书。”   “什么意思?”   “现在程峰官司缠身,也不知道多久才能从里面出来,吴狄不了解大德集团的情况,股东们也不会接受他去竞争董事会主席,而且万一安迪找到法院申请冻结吴狄名下的股权,事情就不好办了。程峰认为你是集团高管,接手股权后作为第一大股东,由你出面的话,应该很容易获得认同。”   “不行。”石小猛把文件夹递回去:“这种事情我可干不了。”   马律师说道:“程峰先生说了,你们是好兄弟,他相信你能够做好这件事。”   吴狄也在旁边劝道:“是啊,小猛,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如果我们不帮疯子,一旦这边被案子拖住,给梁君正足够的反应时间,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完了。”   石小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只能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好吧。”   ……   十天后。   大德集团股东会。   董事会秘书说道:“梁君正先生出于个人原因已经向董事会递交辞职信,即日起卸任董事会主席职位,并转让5%的股权至卢蔓佳女士名下。”   众人面面相觑,梁君正下台已是定局,但是向卢蔓佳转让集团5%的股权就有点迷了,这是对今后放弃争夺董事会主席一职的表态吗?   换句话说,梁君正在和程氏父子的较量中认输了吗?   “接下来的环节,由新任董事会主席,石小猛先生发言,大家鼓掌欢迎。”   随着董事会秘书的讲话,下面响起一阵掌声,而卢蔓佳是第一个鼓掌的,这又一次让大伙儿啧啧称奇,心说这妞儿以前不是站队梁君正吗?难不成联盟关系真的完蛋了?她和程峰、石小猛等人一块儿混了?还是说,这妞儿是个双料间谍?   石小猛慢慢地站起来,他看得懂股东们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在心里想些什么。   双料间谍?双料间谍是他好不好,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公开和程氏父子矛盾的时机,等林跃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   如果程胜恩那个老东西知道自己一手创办的上市公司就要姓林,他们甚至不是被洗牌出局,而是破产出局,该是怎样一副表情。   “大家对我应该有所了解,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这一次能够当选董事会主席,说心里话,实在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毕竟作为一个末进,要和在座前辈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   话说得很恭谨,可是从语气和流利程度来看,哪有一点儿诚惶诚恐的意思,倒像是成竹在胸,信心百倍。   半个小时后,石小猛从电梯里走出来,见到了在大厅休息区等候的吴狄。   “怎么样?”   “成了。”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大德集团董事会主席了?”   “没错。”   吴狄松了一口气:“终于……”   “安迪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催你还钱?”   “目前还没有。”   石小猛说道:“下次他再来找你要钱,你就让他来找我。”   “好。”吴狄说道:“走,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石小猛说道:“行,这顿我请。”   吴狄没有拒绝,虽然是帮程峰代持,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当上董事会主席的人嘛。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卷末-吴狄篇   半个月后。   看守所。   通往后面的门打开,穿着囚服的程胜恩走出来,看到玻璃窗那边的人后愣住了。   本以为是程峰带着儿媳妇沈冰过来探监,没想到不是,是石小猛。   他在对面坐下,拿起电话。   “小猛啊,怎么是你来看我,程峰呢?”   “程峰?他来不了了。”   程胜恩闻言皱眉:“来不了了?什么意思?”   石小猛说道:“他跟你一样,要进去吃牢饭了。”   关于程峰被告强暴的事情,考虑到程胜恩有心脏病,谁也没有跟他说,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儿子进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程胜恩脸色一变,情绪十分激动。   “他企图强暴一位姑娘,被人告了。”   “不可能,程峰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能不可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这份牢饭……他吃定了。”石小猛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一面用手展开,一面低头说道:“程胜恩,当初你让我放弃沈冰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我倒觉得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程胜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石小猛对他似乎饱含敌意,完全不像之前去医院通气,告诉他梁君正要趁他生病和程峰离家出走的时间点争夺董事会控制权时表现出来的恭谨态度。   便在这时,石小猛把那张纸条拍在玻璃窗上。   程胜恩眯着眼睛一瞧,发现是一张检查报告,写着什么海绵体白膜破裂之类的内容。   “不懂是吗?”石小猛说道:“通俗点讲就是命根子断了,医生说就算能接上,也大概率无法人事了,你觉得这个惩罚对于程峰而言是不是非常合适?不,应该说是你们程家的报应。”   程胜恩脸色白的不见一丝血,他懂石小猛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年他也是不断玩女人,导致程峰他妈自杀身亡,程峰后面有样学样,成了一个纨绔子弟,现在呢?俩人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报应——绝后。   之后石小猛又拿出一张纸,如法炮制,往玻璃上一拍:“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纸黑字写着呢,董事会主席任命书,而下面的人名是“石小猛”。   “你……你对程峰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石小猛笑了:“我能对他做什么呀?我那个好兄弟,愿意把股权转让给我,让我帮你们程家暂时管理大德集团。”   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可是落到程胜恩耳朵里,却像是一击重锤命中脑门。   他知道,石小猛会报复程家。   担心害怕之余,他也挺佩服这个人的,居然这么能忍。   “胯下之辱,夺妻之恨……你在想我很能忍对吗?”石小猛说道:“很遗憾地通知你一件事,半个月前我去拉斯维加斯赌钱输惨了,是林跃借了我很多钱才填上这个窟窿,可我手里没有现金还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没有现金,有有价证券啊。   程胜恩恍然大悟,猛地站起来,指着窗户那边的人说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跟外人合起伙儿来算计程峰。”   “程胜恩,没有证据的指控我可不会承认的。”石小猛跟着站起来:“别人都喊他魔鬼,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一个正义天使。”   丢下这句话,他把电话一放,转身往外面走去,还没到门口呢,就听后面啪的一声,扭脸一瞧,程胜恩趴倒在地,而工作人员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终于圆满了。”   石小猛没有停,踩着满地阳光离开看守所。   ……   石小猛不见了,有人说他出国了,在澳大利亚过起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程胜恩因为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   这事儿程峰很快就知道了,据说在牢房里哭了三天,为此挨了好几顿暴打。   当然,平时也没少被欺负,因为他是犯强奸罪进去的。   很快,大德集团董事会对外披露了一个消息,在新召开的股东大会上,林跃当选大德集团董事会主席。   两个月后。   七色会所一间至尊包房。   随着门从外面推开,安迪带着两个烫羊毛卷,带着长串珍珠耳坠和珍珠项链,口红涂得像才饮过人血一样的老女人走入房间,望沙发上坐着的吴狄说道:“吴狄,这是孙姐,这是付姐。”   “怎么没反应?还不叫姐?”   沙发上的人一言不发。   “石小猛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是你继承了你哥的遗产,那这一亿人民币自然由你来还,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你就算卖肾,也得把这钱给我补上……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毕竟你那两个腰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眼见他没有反应,安迪说道:“也别说我不给你介绍生意,这两位姐姐呢,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今晚你要是能把她们伺候高兴了,跟我顺利签约,我会给你40万的提成,起码够付那一亿人民币半个多月的利息了,怎么样?没亏待你吧?”   吴狄看着那两个浓妆艳抹,浑身散发着中年妇女恶臭的所谓姐姐,屈辱一波一波冲击心脏。   放在以前,他早就让安迪滚蛋,看也不看她们一眼,昂首阔步高傲离开,现在呢?不做就还钱,他哪里有钱还?   石小猛跑了,程胜恩死了,程峰也被玩儿残了,他负债一个亿,别说肾,整个人卖了……别说本金,利息都不值。   “怎么?不愿意呀?”   安迪说道:“那就按我说的去做,把杨紫曦让给我,玩儿多久我就宽限你多久,怎么样?”   “休想。”吴狄大声吼道。   安迪说道:“这么爱她呀,那好,还钱!”   “我没有钱给你,我的钱都被石小猛骗走了。”   “既然石小猛能骗你,你就那么笃定杨紫曦不会骗你?”   “小曦不会的。”   吴狄没有任何犹豫,这话说得很有力量,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他们刚刚领了结婚证,她还拉着他去影楼拍了结婚照,说不管他欠多少钱,都不会离开他。   “既然你这么爱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无家可归吧,之所以没去你家里催债,就是因为咱们也算故交,现在我给你介绍一个来钱快的生意,还跟我讲尊严,既然你那么要脸,还钱呀。”   “……”   “要赖账是吗?”安迪说道:“那好,我明天就给催债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去找你的小曦谈谈心。”   吴狄噌的一下站起来,两只手紧攥成拳。   安迪冷冷一笑:“林跃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最看不起别人与现实妥协吗?如今被粪土逼到绝境的滋味怎么样?”   吴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跟那个王八蛋……”   “没错。”安迪说道:“他说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剥下伪君子,道德帝的底裤,让世人看看他们光屁股的样子是不是也那么高尚。”   吴狄刚要动手打人,旁边五大三粗的付姐掐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扭,1米8的大个子居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安迪转身往外面走去。   “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还钱或者伺候她们俩,你自己选。”   吴狄一脸气愤看着屋子里的老女人,什么客户,什么富婆,傻瓜也能看出她们是林跃用来羞辱他的棋子。   这时孙姐把手提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堆东西,有蒙眼的眼罩,有禁窒球,有蜡烛和皮鞭,还有一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钢丝球。   孙姐说道:“你是不是以为40万很好挣?”   ……   与此同时,在吴狄家的卧室里。   空气中还散发着汗水和香水的味道,杨紫曦瘫在林跃的怀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要不要看点刺激的?”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   杨紫曦一言不发。   “吴狄跟你说过沈冰的事吧,就是她跟疯子领证那天在武昌站发生的事。”   杨紫曦打了个哆嗦,她当然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吴狄把林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第一次见他生那么大气。现在林跃提沈冰的事,什么意思?难不成让她如法炮制?叫吴狄也尝尝个中滋味?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给他打电话的。”林跃冲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从床头柜拿起遥控器,对准前方墙壁悬挂的液晶电视轻轻一点。   光影一闪,一幅令人不舒服的画面映入眼帘,当她看清楚男人的脸时,脑子嗡的一声。   这时林跃拿起手机,按下三个数字:“喂,是警察同志吗?我想举报。”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回归现实   2010年12月31日。   林夏收拾好个人物品准备离开,肥四突然拦住她。   “林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是那个混蛋,疯子就不会发疯,吴狄也不会又跳一回楼,还有石小猛……都是他的蛊惑……听我的话,离开他吧。”   “胖子,知道他为什么放你一马吗?”   肥四脸色一变,疯子真的疯了;吴狄虽然没死,但是背负一亿债务,这辈子再无翻身可能;而石小猛……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参照这几个人的下场,如果林跃想搞他的话,应该是最容易的。   林夏说道:“因为无论是程峰、吴狄,还是石小猛,都没拿你当哥们儿,你是我们所有人的跟班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   “林夏……你……你说什么呢?”   肥四无法接受这样的形容词,更加无法接受这个形容词从林夏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我,可你敢跟疯子追沈冰一样追我吗?你做不出来。如果疯子抢了你的女朋友,你敢像石小猛一样报复疯子吗?你不敢。如果你有一个大哥,他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上学,你却反过头来看不起他的钱,你做得出这种事吗?不能吧,所以你跟他们没得比。”   “林夏,你……”   肥四听明白了,林夏的意思是他太平凡了,平凡到林跃根本不屑对他这样的人下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故意留下他,看他能够上蹿下跳到什么程度——像一只猴子那样。   “你变了。”   林夏说道:“是的,我变了,大家都变了。”   她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转身继续前行。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的风衣上落着几片雪花。   坐在房间角落算账的红姐站起来说道:“林跃,你已经半年多没来了吧?”   红姐没兴趣打听林跃和程峰、石小猛等人的恩怨,她只知道这个去年还在蓝调酒吧驻场的歌手,现在是一家上市企业的董事会主席。   “好久不见。”林跃点点头:“我来接我的女朋友。”   “你来早了。”林夏张着一双手臂撞进他的怀里,腻歪了有一分钟才把脸扬起,面带好奇说道:“你怎么总是穿这么少,大冬天的不冷吗?”   林跃说道:“冷啊,不过我知道你会把我捂热的。”   红姐听不下去了:“要贫回家贫去。”   “走了。”林跃冲她挥挥手,搂着林夏的肩膀离开,全程没看肥四一眼。   ……   刺眼的白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来自后背的压迫感,很明显,这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跃慢慢睁开双眼,瞄了一眼正对面的笔记本电脑,又看看放在右手边的马克杯,伸手端起,也不管咖啡是热是凉,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   或许是因为放的时间久了点,咖啡的口感有些涩。   他摇晃一下底部残渣,把杯子放回桌上,起身走到外面阳台,抬头望向远方。   夜如退潮,整座城市好像由熟睡醒来的巨兽,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卖油饼、盒子的小贩骑着电动三轮轧过减速带,携着扑面而来的油腻感远去,拐角处传来的叮叮脆响源自袁珊珊的自行车,小姑娘在楼下经过时抬头看了一眼,好像很意外他起这么早,愣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伸出手臂挥了挥。   林跃同样挥手问候,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十字路口。   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感觉胸口浊气排出大半,便转身回到屋里,正准备检视《北京爱情故事》之行的收获,忽然想起随身空间里的小东西,赶紧把大反派放出来。   “骗子、流氓、混蛋、恶棍、魔鬼……”   “啊,骗子、流氓、混蛋、恶棍、魔鬼……”   林跃寒声说道:“你有完没完?”   “生气了,生气了……”大反派在屋里飞了一圈,落在靠门的置物架上。   “你闭嘴,谭晓光还没起呢。”   林跃呵斥完,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距离地面两尺多高的地方闪出半张狗脸,带着七分讨好和一点一点惊奇往里面瞧,这时下方钻出一道黑影,进入房间后猛一抬头,对着大反派嘶嘶低吼。   “瞎猫,啊,瞎猫进来了。”   大反派两脚一蹬,张开双翅便逃,那猫也是敏捷,嗖的一下窜上床头,又嗖的一下扑出去。   前后也就两三公分的差距,换句话说,大反派但凡晚动一秒钟,现在就是鸟入猫口的结果了。   随着一片绿色羽毛跌落,嘴贱的家伙回到鸟笼,吓得不敢冒头。   夏侯走到正下方,象征性地发出几声警告,原地转个圈儿,跳到电脑椅上藏头收尾缩成一个球,继续未完成的美梦。   八顿站在门口,摇着尾巴一脸讨好看着林跃,对于一猫一鸟的纷争缺乏兴趣的样子。   他拿起放在马克杯旁边的巧克力,也不管会不会中毒,掰了一块丢过去。   那舔狗一口吞下,四脚蹬踏几下,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林跃没有理它,往床上一躺,闭起眼睛,唤醒系统进程,检视这次任务的收获。   随着任务栏光标连闪,一行字符掠过。   “宿主已由《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汉家兄弟不相容】。   主线任务:化身魔鬼(已完成)。   支线任务:放过那些有姿色的女人(每放过一人,奖励人民币伍万元)。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09年-2010年。   任务完成度:完美。   任务完成度完美?   过去好久,终于又有一次“完美”评级了。   看来系统认为他这次干得不错。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升级,技能强化点2。   随身空间升级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600cmX230cmX180cm】随身空间。   2点技能强化点已经发放完毕,请到技能栏查收。   600cmX230cmX180cm?这……两个大厕所的空间?   唔,起码可以放一张床了。   “现在结算支线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人民币“0”元。   林跃看着红彤彤的零蛋,尴尬地笑了笑。   系统见他银行卡没几个钱儿了,于是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说躺赚都不为过,结果怎样?   见色忘利!最后一分钱都没挣着。   不对呀,电视剧开头和程峰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咪咪,还有胡荣强的秘书娜娜,不是都没动吗?怎么就一分不给呢?这太不公平了,没错,就是系统的错。   林跃有些不爽,虽然几万块钱不多,但是好歹进去混了两年,多少也得给点奖励吧。   系统没有搭理他的吐槽,继续发放奖励。   “现在结算隐藏奖励。”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繁育高手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支线任务“0”达成也能获得“完美”评级?   评判标准是只考量主线任务吗?还是说……从反面来讲,要做成“0”达成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系统把它作为加分项?就像一些游戏里的成就系统,猜拳全胜很牛,猜拳全负同样稀有?   系统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光标继续闪烁,然后是隐藏奖励内容。   “随机提升一项特殊称号。”   检测到称号列表仅有一项称号。   确认升级。   等级提升中……   叮~   等级提升完毕。   【繁育标兵】~   获得特殊称号【繁育高手】。   ?????   林跃一头暴汗,他在《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可是老实的很。   这种情况下,系统的隐藏奖励居然是【繁育高手】。   是,说的是随机提升一项特殊称号,但是天知道是不是胡诌八扯,就像电商平台抢手机、茅台、显卡什么的,都是有权重的,或者说看人下菜碟,该是你的,晚动手十几秒也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一句“很抱歉,同一时间抢购人数过多”把人打发掉。   抢购的公平性?   呵呵,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要不然怎么有句话叫无奸不商呢。   所以天知道系统是不是故意这么玩儿。   当然,吐槽归吐槽,被嘲讽归被嘲讽,这个技能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无视生理期100%怀孕,+25%双胞胎概率,一般人想要还没有呢。   就拿后者来讲,自然情况下,同卵双胞胎的概率在万分之四,这里在万分之四的基础上加百分之二十五,四分之一的可能性,已经很厉害了。   任务奖励发放完毕,系统解锁控制权。   林跃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2。   特殊称号:【繁育高手】-组合一(未激活)-组合二(未激活)。   他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升级技能。   又将窗口切换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38。   体质30。   敏捷24。   智力23。   精神23。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9。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一般奖励属性点3点,《北京爱情故事》支线任务0达成,所以系统只给了主线任务奖励。   给力量加了2点,又给智力和精神各加2点,看着未分配属性点回落至3。   林跃点点头,结束回归三连,注意力转入现实世界。   现如今他的爆发力应该比泰森都高出一筹了吧,智力影响学习速度,它的提升无法立刻获得反馈,精神嘛,他眯了眯眼,不知道精神达到25后,会对【过目不忘LV3】的效果带来怎样的提升,呆会儿醒来后得做下试验才行。   放松身体,清空思绪,一阵倦意涌来,很快进入梦想。   也就一个小时吧,外面传来轻长的敲门声,几个呼吸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是谭晓光的小声嘟哝。   “天天半夜回家,也不怕苏晗多想。”   林跃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毕竟【左右半球】赋予他超强的警觉性,不过他没有起来打招呼,继续躺在床上睡觉,直至日上三竿,九点过后才睁开眼睛,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   虽然拥有【左右半球LV5】的他完全不需要睡眠,不过身体器官能够休息一下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获得放松。   喵~   他这儿醒来。   盘坐在电脑椅上的夏侯也睁开眼睛,踮着四只脚弓起身子,打了个凶相毕露的呵欠,完事往地下一跳,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   “饿了是吗?”   他看了一眼鸟笼,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大反派不知道又飞哪儿去了。   城市里没有猛禽和猎人,自然不用担心它的安全,林跃弯腰抱起夏侯,来到外面客厅。   八顿趴在茶几前面谭晓光专门给它网购的毯子上,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立即把头扬起,短小的尾巴一下一下拍着地面。   林跃从装宠物粮的袋子里舀了些颗粒放到二小的食盆里,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漱完毕后,拿起茶几上的便条瞄了一眼。   “昨天馒头买多了,没有吃完,今天早晨我把剩下的煎了煎,给你留了几片在厨房的平底锅里,要吃自己拿,公司派我出差,短则一个星期,长则半月,有急事的话打我电话。”   怪不得这家伙大早晨去敲自己的门,原来是要出差啊。   林跃把便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推开厨房的门走进去,北窗开着,因为无风的缘故,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些油烟味,他揭开平底锅的盖子,果然看见里面放着几块煎好的馒头片,外面裹着一层焦黄的鸡蛋液。   伸出手指碰了碰,发现还是温的,便没有加热,用筷子夹到一个盘子里,打开冰箱拿出那瓶没吃完的老干妈端到客厅,一口馒头一口辣酱吃起来。   当初在影视城跑龙套,有一次因为把生活费借给顾影救急,除了拍戏时可以吃到两素一荤的盒饭,回到家里就是馒头、方便面配老干妈,偶尔买瓶可乐解解馋。   别说,这玩意儿许久不吃,有时候还挺怀念的。   他这儿才吃完两块馒头片,丢在卧室床上的手机响了,不等他行动,八顿两条后腿一蹬,顶开房门走进去,没多久叼着手机从里面出来,邀功似地搁那儿摇尾巴。   林跃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接过手机的同时拽出一片纸巾擦擦屏幕沾染的口水。   八顿不摇尾巴了,慢慢地垂下头,一脸沮丧走到墙角趴下,看主人的眼神满满都是委屈。   他这儿根本没有精力管它,因为来电人的名字令他十分意外。   居然是方薇打来的。   就是那个在HK弄丢手提包,回到国内因为柳全安重逢的女人。   说起来俩人也算小有渊源,上次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通过闲聊得知,半年多前他获得系统,在《湄公河行动》里拿到一块双鹰金币,被一个叫向槐的老人买走了,后面他投桃报李,帮老头儿摆脱了跳广场舞的老女人的纠缠。   方薇呢,就是向槐儿媳妇的大姐的女儿。   “喂,你好。”   “林跃吗?是我,方薇。”   “我知道。”   “你现在哪儿?”   “我在家。”   “刚好今天路过湖南路,想起你上次说就在附近居住,怎么样?有没有时间下来喝杯咖啡?顺便聊聊你上次问我的事。”   “好啊。”   “那行,我在建行斜对面的白鸟咖啡馆等你。”   挂断电话后,他整理一下个人形象,告诉二小在家等着,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风衣穿上,打开房门走出去。   过去两条街就是湖南路,他没有开车,直接步行过去,找到白鸟咖啡馆,一眼便看到橱窗里边坐着的女人。   “嗨。”   “来了?”   “嗯。”   “坐。”   简短的招呼过后,方薇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招呼他坐。   不知道是双方有些小渊源的原因,还是方薇性格所致,林跃感觉跟她聊天很投机,很放松。   “我给你要了一杯拿铁。”   他这儿才把风衣脱下来放到身边空位,穿着蓝色工装的服务员走过来,把新冲的拿铁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   礼貌地说声谢谢,目送服务员离开,他冲方薇笑着说道:“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老城区转悠?”   要知道湖南路这边都是些拆不动的老小区、旧弄堂,说比棚户区好吧,也很有限。周边环境民生小店多如牛毛,够体量的商业机构少得可怜。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乔家的儿女   方薇说道:“我家祖屋就在这块儿,北边有个美特公寓,是二战前法国银行旧址。那地儿你知道吧?”   “当然。”林跃说道:“记得我才来江海市那会儿,曾经因为贪看路过的美女撞到电灯杆,事情就发生在美特公寓对面的人行道上。”   方薇掩嘴轻笑。   阳光穿过橱窗照在她穿的白色毛衣上,跟她的笑容一样干净,晃的他有些眼晕。   “我很好奇,那个女孩儿到底有多美,能让你魂不守舍到连路都不看了。”   她确实很好奇,因为怎么说呢,别看林跃很年轻,比她小四五岁,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超级成熟,有着与年龄极不匹配的稳重的男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他也有那么幼稚的一面。   林跃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时候的他是一个大学刚刚毕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见惯了学校里素面朝天的女同学,遇到一个会搭配,能化妆还有气质的美女,不多看两眼那叫心理残疾,现在可不一样,如果按天来算,他的年龄当方薇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能富余几辈。   “对了。”   方薇没有追问他做过哪些有趣的事情,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向爷爷要见你。”   向爷爷?   “向槐?向老先生要见我?”   方薇点点头:“我把你要考江大研究生的事情说了,他让你有空去家里坐坐,还说跟你挺有缘的。”   上回见面林跃就是随口一说,之后见到向槐,她把林跃的事情一讲,没想到老头儿对年轻人印象很深,细致地描述一番俩人在古董店邂逅的过程后,这才真正理解林跃那句看似平淡的“我们还挺有缘”,来得有多么复杂,或者说不胜唏嘘。   “行,你回去问问老爷子哪天有时间,我去拜访他一下。”   谭晓光对他很好,是他在江海市为数不多的好哥们儿之一,就算不考虑自己和向家人的缘分,单纯为了老哥有一个好的前途,他也应该上门一趟,就转专业的事征求一下向槐的意见。   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登门拜访一位知名教授,脸上没有一点局促不安,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一年前还是个为看美女撞电线杆的大男孩儿,一年后就变成历经风雨的成熟人士,这一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方薇对他越来越好奇。   “最近见到柳全安了吗?”   “前天去‘海马’的时候见了一面,看起来状态不错。”   林跃心说看到你心情能不好嘛,人家就是奔你去的,其实他知道柳全安辞去尚武拳馆拳击教练职位,到海马当健身教练的事,之所以这么问,是想探探方薇的口风,以确定俩人进行到哪一步。   听方薇的意思……这事儿没啥进展呀。   他只能暗暗地叹口气,为柳全安捏了一把汗。   “对了,听说你女朋友是开宠物医院的?”   “没错。”   上次见面俩人并没有聊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是柳全安多嘴。   “我家有只折耳猫最近要打疫苗了,之前一直去的那家宠物医院搬迁了,既然你女朋友是宠物医生,我想下次带囡囡过去,让她给检查一下。”   “没问题。”   林跃知道她有照顾苏晗生意的想法,也不矫情,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上面有地址。”   “好。”方薇接过来看了一眼,把名片放进兜里,开玩笑道:“你这男朋友挺称职呀,随身带着女朋友的名片,这是走哪儿都不忘帮忙招揽生意啊。”   “没办法,小店开张不久,我呢,技术层面帮不上什么,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还真没指望宠物医院能挣多少钱,开这玩意儿主要是为了苏晗不再受气,能够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名片是他随手丢进系统空间,准备发给小区里养猫养狗的老头儿老太太的,没成想被方薇捷足先登了。   “行,我回去后把你女朋友的情况发到宠物群里,让群友们有机会多多关照她的生意。”   “那就谢谢了。”   接下来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话,方薇接了一个电话后起身告辞,林跃正要送她出去,头往门口一偏,和才进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俩人都愣住了。   “林跃!”   “薛超?”   方薇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熟人?”   “对,以前在影视城跑龙套时认识的群头,对我还不错。”   “你还跑过龙套呢?”   林跃笑着说道:“已经有半年多没去了。”   方薇看看手表,似乎时间有点紧:“那你们聊,公司有点急事,我先走一步,电话联系。”   “好,电话联系。”   林跃目送方薇离开咖啡馆,上了路边停的一辆特斯拉MODEL S,缓缓汇入主路。   薛超打发那名女性朋友去吧台点单,直接来到林跃身边坐下。   “女朋友?把人凉一边儿可不地道。”   “什么女朋友,那是我表妹,硬要拉我出来喝咖啡,还说什么介绍女朋友给我。”   “是,你是该找女朋友了。”   薛超今年33了,比柳全安还大好几岁,虽然林跃很久没去影视城混盒饭了,但是用来接通告的工作群还在,这个一向无利不起早的货作为群头,真要有结婚的打算,一准儿通知群员给他随份子。   “咱不说这个,说这个没意义。”   “不说这个说什么。”   “说顾影,顾影。”   林跃皱了皱眉:“上次打电话不是跟你说了?我有女朋友了,而且对跑龙套的工作已经厌烦。”   这时薛超的表妹点完单走过来,他赶紧使个眼色,把人支去角落,完事搓着手说道:“林跃,我以前对你不错吧,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我和顾影见面,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现在是角儿了。”   “是不是角儿跟我有关系吗?”   “有啊,当然有了。”薛超说道:“其实是这么回事,有一天她在影视城南门碰到我,跟我打听你的消息,问你还在不在那边当群演,我吧……一直想跟她所在剧组的副导演搞好关系,拿到合作协议,就……就跟她说你还在,不过暂时有个网剧要忙,过几天就回来。”   林跃明白了,果然是无利不起早的薛头儿,怪不得对他和顾影的关系这么上心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你就那么笃定,我还在你手下做群演,顾影就会帮忙争取合作资格?”   “你还不知道吧,她可是制片人儿子的小姨子,别说副导演,匡导都得给几分面子。”   “制片人儿子的小姨子?”   林跃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有些意外,因为是前女友,他对顾影家的情况有一些了解,父亲在她七岁那年遭遇车祸身故,后来她妈带着十岁的姐姐一去不回,留下她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她在学习上挺争气的,高三那年考上了西安一所高校,读了两年后因为爷爷生病花了不少钱,学费吃紧,便休学一年来到江海市打工挣学费,之后经人介绍干起群演的活儿,因为他挺照顾她的,为此还跟某个群头打过一架,一来二去俩人就在一起了,处了半年朋友后,顾影回西安继续读书,距离远了,关系也就淡了。   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居然跟制片人扯上关系,难不成她找到了失踪多年的母亲和姐姐?   薛超央求道:“林跃,你就帮帮忙嘛,吃群头这碗饭的越来越多,哥哥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你的。”   要知道这货以前的形象,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腕戴块金表,大拇指上玉扳指,鞋子非AJ新款不穿,身边总是带着一个提包的小跟班,一副黑社会大哥大的造型。   现在不一样了,金链子没了,金表也不见了,脚上就是一双很平常的跑步鞋,就半年多没见,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咦。”   林跃看了一眼手表,抬起头来说道:“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下次再聊吧。”   话罢,他起身欲行。   薛超也跟着站起来,拉住他的衣袖:“林跃,薛哥求你了,你不愿意跑龙套没问题,合伙人,对,合伙人怎么样?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利润咱们八二分账,好不好?”   “没兴趣。”   这话没说错,就拿刚刚结束的《北京爱情故事》,躺赚的生意他都没做,会看中当群头的小钱钱?   “七三,七三……”   薛超拉着他的手不放。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动粗了。”   “……”   “我真动粗了。”   “……”   “真是服了你。”   “那你是答应了?”   “我说薛头儿,你怎么也跟乔枫他们一样,学得没底线不要脸了呢。”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想吃这碗饭的人越来越多,现在都是关系户当道,经验?资历?呵呵。”   林跃心说干这个要屁的经验呀,会收人头费就行。   “行了,我得走了,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他没有给薛超废话的机会,转过身去,快步离开咖啡馆。   倒不是诚心骗薛超,他确有急事,因为系统刚刚下发了新的任务,这次是他听都没有听过的一部剧——《乔家的儿女》。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要钱没有   回到小区后,林跃没有急着上楼,反而开车驶向芙蓉街。   因为不久前接受《北京爱情故事》的任务,一离开就是一天多,考虑到这回又是一部电视剧,国产电视剧少说也得三十多集,相对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至少一天半,再加上刷剧时间,前前后后五六天见不到人影,搞不好苏晗会胡思乱想的,所以他得过去刷刷存在感。   中午饭是在宠物医院吃的,聊了聊之前见到方薇的事,下午又在沙发上眯了会儿,醒来后说自己要去外地两天,告诉她照顾好自己,不要一有患病的宠物等候连吃饭也顾不上了。   开车返回小区,上楼后来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乔家的儿女》播放。   怪不得他对这部剧没有一点印象,原来跟《三十而已》、《流金岁月》一样,都是当前时间点没有上映的电视剧。   他重点关注了一下集数,不长,只有三十六集,而且网上风评不错,豆瓣评分挺高的。   乔家的母亲在生第五个孩子乔七七的时候去世了,父亲乔祖望是一个粗暴又自私的人,一成、二强、三丽、四美、七七,乔家的五个孩子,在艰苦的岁月里相依为命。乔一成作为长子,一路照顾着弟弟妹妹们长大,却又一路活在优秀的表哥齐唯民的阴影下。乔一成考上了师范大学,弟妹们也互相拉扯着长大了,这一家子逐渐脱离了贫困。生活的考验和照拂都不会缺席,几个人的学业、婚姻、工作都让乔一成操碎了心,而他自己的两次婚姻也牵动着这个大家庭的喜和忧。他们经历过痛苦的考验,也迎来过希望和温暖,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又热热闹闹。说不上美满,也各有缺憾,就如乔一成所感触到的,虽然“各人有各人的泥潭”,但为了那向上的一点光明,大家都在努力生活。   通读一遍这部电视剧的简介,他到外面给自己冲了一杯手冲咖啡,端进卧室,从第一集开始播放《乔家的儿女》。   时快时慢地播放,用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终于看完了这部剧。   要说情节吧,不像之前看的,诸如《情满四合院》、《北京爱情故事》、《流金岁月》那么毁三观,冲突性也不是太强,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选了这么一部平平无奇的电视剧作为新任务。   当然,不解归不解,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没有立即接受任务,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原本是要给八顿多倒一些狗粮在食盆里,以免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饿到两小只,没成想看到八顿追逐尾巴在客厅打转的样子心中一动,走到前面话不多说,直接往随身空间一丢,完事走回卧室。   唤出系统菜单,切换到任务栏。   《总把新桃换旧符》:侦测到编号为2021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乔一成太可怜了,第一个媳妇儿跑去美国了,第二个媳妇儿不错,但是他的肾完了。乔二强嫁了个老女人,给别人养儿子,只有乔三丽、乔四美有自己的孩子,乔七七呢,又是个上门女婿,这特么乔家……绝后了呀,乍一看这剧挺好的,可是仔细一琢磨,这部剧里老实巴交和有责任心的男人,基本上命都不好。近期的电视剧都是怎么了?主角是浪子回头的都有个美好结局,善良认真踏实稳重的人从来都是被当跳板踩在脚下的那一个。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1990年-2006年。   是否接受:(Y/N)。   最后确认一遍任务内容,他按下“接受”键。   刷~   笔记本前面白光一闪,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   差不多五分钟后,只听阳台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响声,大反派叼着一样东西飞进来,丢在床上后转了个圈投入鸟笼。   夏侯听见屋里的动静,由房门缝隙钻进房间,跳到床上看了一眼多出来的那样东西,独眼眨了眨,似有费解之色流转。   呼~   风声盈耳,白光消散。   林跃渐渐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小朗啊,亲家什么时候到呀。”   “他们是今天一早的火车,应该在路上了,地址我已经写给他们了,一成朋友去接,应该快到了吧?一成,一成?你说句话呀。”   林跃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了?刚才坐下就没动静了,想什么呢?你没事吧?”   乔一成?   她在叫自己?   随着光芒入眼,色彩开始汇聚,最先出现的,也是最耀眼的就是象征喜庆的大红色。   西装外套,白衬衣打底,头上戴着朵小红花,扎俩珍珠耳钉,再加上多少有几分刻薄的面相。   这是?叶小朗?   林跃低头打量一眼身上穿的西装和扎在领口的红领带,心说还真是乔一成。   就在这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   不负责任的老爹乔祖望。   老实木讷的二弟乔二强。   温柔贤惠的三妹乔三丽。   任性活泼的四妹乔四美。   了解不深的五弟乔七七。   还有明争暗斗二十多年的表哥齐唯民。   属于乔一成的记忆一下子塞满大脑。   魂穿就魂穿吧,穿成主角就穿成主角吧,这个时间段是怎么回事?   林跃这才想起任务内容的时间设定是1990年,这一年乔一成研究生毕业考入电视台,认识了在南京日报社工作的叶小朗,没几个月便谈婚论嫁,结为连理。   他还以为会从1977年,乔家兄妹的妈妈去世那一天开始呢。   “一成?一成?”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乔一成,你怎么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是你的婚礼,精神点儿。”   他循声看去,发现乔祖望正拿眼瞪自己。   “我没事。”   林跃挥去脑海杂乱的想法,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一口喝光里面的水。   “哎,那是酒……”   苦酒入喉他才反应过来,吐是不能吐了,当白开水咽了吧,反正多喝一些又不会醉。   他这儿面不改色把半杯白酒吞下去,那边乔祖望愣住了,看看酒桌上放得洋河大曲,确信里面是酒,不是水。   或许是因为打小看当爹的有钱就喝老酒,对子女不闻不问的缘故,乔一成平时很少饮酒,只有参加一些重要的聚会才多少喝一点,今天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口干了,完事脸不红心不跳,着实吓了乔祖望一跳。   “哎呀,一成,你慢点儿喝,这里面是酒,不是白开水。”二姨魏淑芳赶紧把杯子夺过去,生怕他喝多了,要知道叶小朗的父母还没有到,婚宴才刚刚开始,照这种喝法,饭没吃完就得醉得人事不知,晚上洞房还入不入了?   对面酒桌坐的乔二强、乔三丽等人也纷纷给他使眼色。   “都这么看我干什么?”林跃说道:“不就是一杯酒吗?还是38度的,没事儿,我酒量好着呢。”   “嘿,你个……”乔祖望本想叫他“小兔崽子”,忽然醒悟儿媳妇就在旁边,把后面一半话又收回肚里:“这话说的,意思是比你老子还能喝是不?”   “比不了,比不了。”他一面说,一面端起酒瓶,咕嘟咕嘟给乔祖望倒了满满一杯:“今天你可得多喝一点。”   这话听着没问题,可是总有那么几分不对味儿。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乔一成电视台的同事宋清远推开房门,引着一对中年男女走进房间。   叶小朗赶紧拉着他走过去。   “爸,妈,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   林跃没有说话,静静地打量眼前衣着寒酸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叶小朗是个奇葩吧,她的父母更奇葩,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穿着平时的衣服就来了。   你要说穷,没钱买新衣服可以,洗个澡理个发的钱总有吧。   “火车晚点了。”宋清远帮忙解释道。   “对,对,对,火车晚点了,我都没看着长江。”说起这件事,叶小朗她妈一脸遗憾。   “这位是亲家公吧。”叶小朗她爸瞄了一圈,朝着乔祖望走去。   俩人握了握手,他又去跟魏淑芳打招呼,误以为她是乔一成的妈妈。   接下来就跟电视里演得一样,叶小朗的父母吭哧半天从包里拿出一对枕头套,这就是他们给女儿的全部嫁妆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叶小朗她爸以上厕所为由,把林跃由包厢带到外面走廊。   要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林跃比谁都清楚,要钱!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我不是捡垃圾的   “一成呀,当年小朗上大学我和她妈是不同意的,但是她跟我们保证,只要供她读完大学,以后她工作结婚生子,不仅不管家里要一分钱,她弟弟结婚婚房的事情她都管了。”   叶小朗她爸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你看,这是小朗当年写的保证书,上面还有她的签名和手印呢。”   林跃接在手里打量几眼,微微一笑,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叶小朗她爸继续说道:“老家不是要房改了吗?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买房,买不了房就没办法结婚,亲弟弟的婚姻大事,小朗不管谁管?”   这些说辞就算不听,林跃也知道他想表达啥意思,便趁机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界面至任务栏,检查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乔一成。   支线任务:为乔家开枝散叶(每生一个孩子奖励十万人民币)。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1990年-2006年。   先说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乔一成很好理解,毕竟电视剧里的主角挺苦逼的,为兄弟姐妹操了大半辈子心,自己的家庭都是问题,也就是项南方性格好,还有他患病的情节阻止,如果没有这些,以乔一成的敏感和自卑,第二段婚姻指定也会出问题。   支线任务:为乔家开枝散叶(每生一个孩子奖励十万人民币)。   对于这个设定,林跃无话可说,系统这是看他在《北京爱情故事》里一分钱没挣到,于是大发慈悲,又给他来了一个刷钱游戏?   不,不对……   他忽然想起刚刚结算的隐藏任务奖励,就是那个【繁育高手】,这玩意儿可是生孩子神技,不提在女性非器质性病变基础上的100%受孕率,来个双胞胎就是20万人民币到手。   没跑了,系统这老阴逼又在嘲讽他,因为在《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做过一个决定,为了反抗系统的“暴政”,以后尽量约束自身,像杨紫曦、沈冰、蒋南孙、朱锁锁这种妖艳贱货是没有资格给他生儿育女的,这种事必然要走优生路线。   然后呢?系统扭脸丢给他一项生孩子赚钱任务,不是让他打自己脸是什么?   要钱还是要志气?   说实在的,真要从《乔家的儿女》里选出几个他觉得还好的女人,乔三丽算一个,但是……嗯,德国骨科,还是算了。再然后就是项南方和常星宇了。   “一成?一成?”   叶小朗她爹见他默不作声,害怕他考虑太久这事儿黄了,紧忙催促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看我们给乔家培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媳妇儿,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朗她弟弟连结婚的房子都没有。”   林跃很想笑,乔家媳妇儿?   电视剧里叶小朗嫁给乔一成后都做了什么?瞒着丈夫打掉孩子;为乔一成制造经济危机;去美国留学后一次都没回来,离婚还是她先提的,夫妻?乔一成就是她追求个人所谓的美好生活的跳板罢了,说实话,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谁娶谁倒霉。   一些人说俩人价值观不合,好像两个人都有错误似得,林跃觉得这纯粹就是合稀泥,或者说一些跟叶小朗相似性格的女人在为自己找补。只强调自己想要什么,不顾及家庭责任的人,不婚是最好的选择。   叶小朗她爹妈呢,天天想的是怎么算计女儿和女婿的钱,乔一成碰到这种家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呵呵。”林跃把手里的纸条左右对折,往他名义上的老丈人手里一拍:“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找叶小朗说。”   答复完毕,他无视叶小朗她爹格外难看的表情,推开包房的门走进去。   赶巧齐唯民拉着齐唯义走过来:“你去干什么了,都等你们两口子敬酒呢。”   “还早,不着急。”林跃冲他微微一笑,走回自己的座位,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酒,端到魏淑芬面前:“来,二姨,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的照顾。”   “一成,说这话就见外了。”魏淑芬嘴上这么讲,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很高兴,拿起倒满果汁的杯子,笑着喝了一口,脸上满满都是溺爱。   乔家什么情况,这么多年来她看在眼里,摊上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的爹,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全落在乔一成一个人的肩上,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考上大学,读完研究生,进电视台工作,娶了这么一个有文化又漂亮的媳妇儿,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俩人正说着,叶小朗她爸拉着一张脸走入包厢,没有理睬端着酒杯想要敬酒的乔祖望,走到他老婆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妇人原本堆笑的脸登时没了人色,看着林跃的目光里有浓郁的不满,上次他去叶家送彩礼,说起工作单位,那可是让全家人好生羡慕,南京电视台的大记者,有地位有前途有文化。   因为这种人好面子,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在婚礼这个节骨眼儿上拿出叶小朗的承诺书,逼乔一成低头认账,可是结果并不理想,乔一成一句自己做不了主就把叶小朗她爸打发了。   叶小朗她妈不准备就这么放弃,因为她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要不是结婚是人生大事,父母不到场不行,她能把这事儿瞒到天荒地老,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把事情挑明,让那个老实巴交又好说话姑爷认下这笔账,以后嘛……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小朗,来,妈不知道厕所在哪儿,陪妈去趟厕所。”   她以此为借口,拉着叶小朗出去了。   乔祖望等人没有多想,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该聊天聊天,倒是宋清远,面带疑惑盯着林跃看了好几眼,似乎察觉到事情起了变化。   很快,叶小朗去而复返,脸上没有了灿烂的笑容。   她走到林跃身后,贴着脸小声说道:“我爸刚才找你了?”   林跃点点头。   “他说得没错,确实有这么回事,承诺书是我写的,手印也是我按的。就算你不确定事情的真假,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能先答应他吗?接下来怎么办回家商量不行吗?非要惹得他们不高兴?刚才我妈说,这事儿要是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现在就跟我爸回老家。”   “回老家就回老家吧,你不是特不待见他们两个吗?”   林跃没有控制音量,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连叶小朗的爸妈也不例外。   乔三丽、乔四美等人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呆呆地看着林跃。   叶小朗说道:“你小点声。”   林跃不解反问:“为什么小点声,我跟家里人没有秘密,也可以说都是一家人,让他们知道挺好的。叶小朗,你知道么?这种行为严格意义上讲已经可以称为骗婚了。”   骗婚?   这个词说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说这些话。   “乔一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叶小朗给他的表现弄懵了,乔一成是个什么人?是个奉行家丑不可外扬主义的人,是个要面子的人,就算有事情惹得他不痛快,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就玩儿了这么一出?   斜对面乔三丽不断地给他递眼色。   乔四美问齐小雅:“大哥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   “我说的有错吗?”电视剧里的主角捏着鼻子认账,帮助叶小朗一起做扶弟魔,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欺骗、打胎、出国、离婚,而且老丈人丈母娘三番四次打女婿的主意,到他这儿,就算没有系统要求,这事儿也不能让叶家人得逞:“叶小朗,我问你,结婚前你为什么不说这事儿?给了彩礼还要帮你弟弟买房子,你当我们乔家开福利院的啊?还威胁我回老家?好,要走是不是?宋清远,帮我把人送到火车站。”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干什么?掀桌子   宋清远很尴尬,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拿他的提醒当耳旁风的哥们儿会在婚宴现场发飙,这跟乔一成以往的表现完全不同。   “亲家公……这是……怎么了?”   乔祖望一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出面是不行了,扭头冲叶小朗她爸问道。   “啊,没……”   叶小朗她爸刚要说话,她妈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抢着说道:“亲家公,是这样的,小朗以前说过,只要我们供她念完大学,以后结婚的事不仅不管家里要钱,他弟弟买婚房的钱也包在她的身上,你看……她还写了承诺书呢。”   无视叶小朗的哀求眼神,她把承诺书递过去。   乔祖望接在手里扫了两眼,咂吧一下嘴,没有说话。   他也看出来了,叶家人这是吃准乔一成是城里人,趁着女儿婚礼要钱来了。   这事儿吧,你要是不答应,婚还结不结了?不结婚的话之前给的彩礼也别想要回来,而且还会丢人现眼,被街坊邻居耻笑。想结婚呢,就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乖乖认账,帮叶小朗还钱。   简而言之,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叶小朗她妈一解释,乔三丽等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大哥情绪不高,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大喜的日子,换谁摊上这样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都不会好过。   关键是吧,他们就不考虑一下女儿的感受?以后叶小朗在乔家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乔祖望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一面把承诺书递还叶小朗她妈,一面望林跃说道:“一成呀,你跟小朗都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事儿你不管,谁管呀?”   乔四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刚要站起来说句公道话,乔三丽把她拉了回去。   “你别多嘴。”   “凭什么,大哥请的是老丈人,不是债主。刚结婚就背上这么一笔债务,放你身上你愿意吗?还有爸,说的那叫什么话?他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四美,你先别急,姨夫应该是想先稳住叶家人,有什么事等婚礼结束再说。”齐唯民能说什么?面对此情此景,只能想办法给她消气灭火。   他们不知道乔祖望怎么想的,林跃稍一琢磨,明白了。   乔一成结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决定从家里搬出来那天,乔祖望在饭桌上管四个儿女讨要生活费,还说以后叶小朗过了门也得拿出一份给他。   结合以前他伸手找子女要钱,每次乔一成都给要求的数额打个折扣,有这样的表现就很好理解了。   今天他帮叶家人说话,逼着乔一成认账,后面找儿子开口要钱,叶小朗好意思不给吗?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何乐而不为?至于说乔一成怎么办,在电视台工作还会为钱发愁吗?多收一点采访对象的红包就可以了。   普通人家的父母,知道孩子被算计了,不说恼羞成怒掀桌子,也得和叶家人掰扯掰扯,到了乔祖望这里,以他在电视剧里表现出的性格,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   林跃瞄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魏淑芳:“按照你的道理,不结婚是不是就不用管了?”   乔祖望脸一横:“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怎么着?你还想反悔呀?”   “反悔怎么着?”   “呵,想结婚就结,想反悔就反悔?反了你了。”   “我结婚没花你一分钱,没劳你一点架,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关系吗?”林跃扯开代表喜庆的红色领带往桌上一拍:“这婚我还就真不结了,你愿意管叶家人,你娶她呀。”   所有人都惊呆了,想不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跟以前的乔一成判若两人。   大庭广众之下被儿子一番抢白,乔祖望有些下不来台。   叶小朗呢,根本无法接受他的说辞,一下子火了。   “乔一成,你说的什么话?”   林跃站起来说道:“人话。”   讲完不顾在场众人反应,直接推门离开,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新郎官在婚宴上掀桌子……   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大哥……”乔三丽跑到门口,发现人早没影了。   叶小朗气得浑身颤抖,就要去找林跃理论,宋清远及时站起来拦住她,陪笑道:“我去跟他说,你呢,最好是去劝下你爸妈,这事儿的关键在他们身上。”   她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便没有坚持,带着怨气去找父母了。   宴会厅会有怎样的鸡飞狗跳,林跃不知道,他也不在意,出了酒店往前几步就是新街口,可能是已经入秋的缘故,街上寒意正浓,遛弯儿的人不多。   “乔一成,乔一成,你慢点儿。”   后面传来宋清远的喊声:“行啊你,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哥们儿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佩服,佩服。”   “不说风凉话能死呀你?”   “这个……真没有。”   宋清远确实没有说风凉话,乔一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通俗一点讲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人遇到叶小朗的情况,一般都会强撑着办完婚礼,有什么矛盾私下解决,可他倒好,刚才的表态近乎掀桌子了。   亲戚友人通知一遍,彩礼给了房子租了,事到临头一句“不结了”,太牛了。   林跃说道:“你追出来是想劝我回去吗?”   宋清远直摇头。   “那你出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哭嘛。”   “嘴欠的家伙。”林跃一扬手,这货赶紧往旁边躲,笑的样子有几分不正经,不过林跃很清楚,宋清远对乔一成确实不错,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一般同事,谁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在情侣热恋的时候出言提醒,平时大忙小忙帮了不少,后面又极力撮合乔一成和项南方。   “哎,说真的,这婚……你真不打算结了?”   林跃说道:“你当我闹着玩儿呢?我现在后悔呀,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劝。”   “现在说这个没用。”宋清远摆摆手:“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善后。”   “什么怎么善后?”   “别装傻。都知道你要结婚,突然之间不结了,不说单位上的人怎么议论你,亲戚朋友这关就不好过。”   “生活是自己的,又不是演给他们看的,有什么不好过的。”   “嘿……”宋清远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阵:“你还是乔一成吗?”   “我不是乔一成,我叫宋清远,成了吧?”   林跃说完这句话不待他反应,走到一个天都黑了还在路边摆摊的老人面前,拿起一个梨子在手心擦了擦,往后一丢:“大爷,这些有多少?”   “七八斤吧。”   “好,我都要了。”   宋清远接住他丢过来的梨子咬了一口,别说,又脆又甜水汽也足,解了嘴里的油腻和酒气。   “你买这么多梨干什么?”   林跃从兜里翻出两块钱递过去,接过老人手里的网兜。   “买回去做冰糖雪梨膏呀,润肺止咳,秋天吃最好了。”   “你就贫吧你。”乔一成什么人宋清远会不知道?他们一起工作有段时间了,平时就没见他买水果吃,同事分给他的苹果、桃子、香蕉什么的,基本上都进了自己肚子。   “如果我说想让老头儿早点回家你信吗?”   宋清远回头打量一眼正在折叠麻布,准备收摊回家的老人:“这我还真信。”   林跃掂了掂手上的梨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你车停哪儿了?送我回家吧。”   “真不结了?”   “当然。”   宋清远冲他竖起大拇指,完事拍拍他的肩膀:“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   “好。”   他答应一声,在刚刚停运的公交车站牌前面停住,不一会儿,宋清远开着那辆丰田霸道靠过来。   十五分钟后,林跃从车上下来,把人送走后来到租住的一室一厅,这里离电视台挺近的,搭公交车也就三站地,离南京日报社更近,两站地不到。   先把衣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然后拎着网兜走进厨房,在水槽里把梨子冲洗干净,装在果盘里端到客厅,之后喝了半杯水,感觉酒气又上来了,就到卫生间接了点水准备刷牙。   这时只听房门咔的一声轻响,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乔一成,乔一成,你给我出来。”   没错,是叶小朗,她还是追了过来。   可能是看到客厅灯开着,以为他在卧室里,快步上前把门一推。   “乔一成,你什么意思呀?”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因为你配不上我   卧室黑漆漆的,没有人在。   她一转头,只见林跃端着漱口杯从卫生间走出来。   “问你话呢。”   林跃说道:“之前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个婚我不结了。”   叶小朗怒道:“你说不结就不结?”   “婚姻自主,这可是婚姻法里明明白白写着的。”   “你别给我提什么婚姻法,就因为我没告诉你承诺书的事,你就要悔婚,乔一成,有你这么做事的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以前没见过?那现在见过了。以前不知道?那现在知道了。”   叶小朗一看他这么硬气,跟以前那个特别温柔,特别好说话的乔一成判若两人,脸上的怒火涌动几下,慢慢消了。   “好吧,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是也给忘了嘛,谁知道爸妈会拿着承诺书去找你呀,我要是知道他们有这样的心思,怎么可能通知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给你赔不是,别生气了好不好?”   忘了?   林跃不认为叶小朗会把当初的承诺忘记,这么大的事情,别说一个大学生,就是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也不可能忘记。   她只是没想到父母做得这么绝,会在俩人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向乔一成逼宫。   “叶小朗,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鬼话吗?”   电视剧里的乔一成是什么人?和叶小朗结婚后,俩人闹点矛盾都是主动服软的那一个,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并没有得到叶小朗理解感激,反而养成了她日渐跋扈,不顾及他人的姿态。   结婚前说得好,羡慕乔家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状态,结婚后呢?想方设法让乔一成只顾自己的小家。   要说糊弄男人,全剧属叶小朗最厉害。   “乔一成,我真的知道错了,要不你打我几下,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不好?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爹不疼妈不爱,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还哭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就卖可怜,不可否认,乔一成就吃这套,或者说绝大多数男人都对女人哭缺乏免疫力。   很明显,林跃不在此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林跃冷冷一笑:“当初你盗用我的新闻稿时信誓旦旦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骗我,你做到了吗?也别说我不要你了会怎样怎样,你的室友柳小萌不是说过,我不是第一个到你宿舍过夜的男人吗?所以老公没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你……你……”叶小朗肝火大盛,因为乔一成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她的黑历史。   “我也不认为你以后会是一个好妻子,做饭你不会吧?洗衣服?攒得太多,实在看不过眼或者没得穿了才会动手是吗?勤俭持家?团结友爱?好像也跟你没有多少关系,而且脾气不好,觉睡不够和来大姨妈的时候都会迁怒别人,最最关键的是,我爱我的家庭,你只求自己解脱。”   林跃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因为全中。   “所以我们两个人在生活观念上有很大不同,我不想结婚后像多了个妹妹一样再照顾你,你走吧。”   叶小朗不明白,像乔家这种条件,如果乔一成的婚礼出了问题,肯定会被说闲话,她呢,一个外地人,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那么是什么给了乔一成说不的勇气?   “你说的这些,我都改成不成?”   “不成。”林跃说道:“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押在你的身上。”   “乔一成……”   叶小朗指着林跃说道:“你就是个混蛋。”   “说完了吗?说完了请你马上离开。”   林跃走到门口,把门往外一推,做了个“外面有请”的手势。   叶小朗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把她的衣服、首饰、化妆品什么的全都打包好,塞到一个大号行李箱里,两手提着走出客厅。   不要说送行,林跃理都没理她,直接把门一关,回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往上面一躺,舒舒服服伸个懒腰。   想想乔一成的个人条件,脸不难看吧,研究生学历,省会城市电视台记者,又是本地户口,说青年才俊没毛病吧。他要找媳妇儿怎么也得好好挑一下不是?可是人家怎么做的?找了个小地方来的,烧饭不行,干家务也不行,好吃懒做,脾气特臭,还撒谎滥交的叶小朗。   这家伙的日子过的是真窝囊,就像电视剧后期齐唯民形容他的话,看起来光鲜,实际上乔家兄弟姐妹五人里就属他穷。   许是酒劲儿上来,也可能是摆脱叶小朗一身轻松,反正很快进入梦乡。   ……   婚姻是人生大事,请假理所应当,领导批了三天假。   按照林跃的想法,先舒舒服服睡上一天再说,毕竟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做一个不一样的乔一成,而不是去当恶人、魔鬼呀什么的,自由度比较高。   然而他想清净,别人可不这么想。   咚咚咚~   咚咚咚~   “哥~”   三丽的声音。   “大哥……”   四美的声音。   一大早就把他从床上吵起来。   脸没洗,牙没刷,他抓了抓微痒的头皮,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打开房门,惺忪双眼看着对面三人。   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都来了。   “你们不用睡觉的吗?”   林跃往东边一扫,太阳就冒出半个额头,满打满算也就六点多吧,就算是工作日,也没起过这么早呀。   “大哥,我们也想睡,可是爸不让呀。”乔四美打着呵欠说道:“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敲敲打打,还说……还说……”   乔三丽拿眼一瞪,把后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林跃追问道:“还说什么?”   乔三丽制止了乔四美,忽略了站在身后的乔二强。   “他说你把乔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二哥!”   乔三丽有几分婴儿肥的脸平添一抹急躁,气得直跺脚,这事儿能实话实说吗?那不是火上浇油吗?乔四美没脑子也就算了,怎么乔二强也学会了多嘴的毛病。   “原来你们是当说客来了。”林跃并不意外乔祖望的反应,想当初乔二强喜欢上大他八岁的车工师傅马素芹,乔祖望就差跳脚骂娘了,现在他又闹这么一出,整个纱帽巷都知道乔家大儿子要结婚了,结果新郎官儿在婚宴上掀了老丈人的桌子,这事儿从吴姨那群人嘴里说出来,指不定变什么味儿呢。   乔二强和乔四美跟在他后面往里走,乔三丽把门关好后来到客厅。   “昨天晚上回来路上买的梨子,很甜的。”   听他这么讲,乔四美拿起来啃了一口,连连点头:“嗯,嗯,真甜。”   “是吧。”林跃说道:“我买了好几斤,准备做些冰糖雪梨膏,到时候给你们一人拿一罐。”   乔四美说道:“哥,你还会做这个?”   “书上学来的。”   “哦。”   乔三丽拿这个心大的家伙没有办法,只好咳嗽一下打断两人的谈话:“大哥,你跟大嫂的事……”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该怎么做我有分寸。”   乔四美放下梨子,两眼盯着林跃:“大哥,你不爱她了是吗?”   嗯,这很乔四美。   “乔四美,你别添乱了成吗?”乔三丽把她刚刚放下的梨子拿起来,往她嘴里一塞:“吃你的梨,别说话。”   “不说就不说。”   乔四美撅着嘴给她一个白眼。   乔三丽没有理她,看着林跃一脸认真地道:“大哥,你知道爸为什么叫我们来劝你吗?”   “还能为什么?怕丢面子呗,他现在可是乔经理了。”   他记得和叶小朗的婚礼前有一段讲的是乔祖望被徐福年忽悠搞集资的情节。   “不是。”乔三丽说道:“是因为叶小朗的父母。”   林跃皱起眉头:“因为叶小朗的父母?”   乔二强插嘴道:“大哥,叶小朗的父母住咱们家去了。”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大哥的一对小棉袄   “住咱们家去了?”林跃说道:“他可真行,这是铁了心要跟叶小朗的爹妈做亲家了。”   昨晚他撂挑子走了,不知道酒店里发生了什么,想当然地认为叶小朗的爹妈是乔祖望接走的。   “不是的。”乔二强一脸木然说道:“是他们自己跟去的,非要咱们家给他们一个说法,说你……说你祸害了他们家姑娘。”   “就是。”乔四美气哼哼说道:“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大哥跟叶小朗明明是自由恋爱,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手,说哥祸害他们闺女,我还说叶小朗祸害大哥呢,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仿佛啃的是叶小朗的肉。   “行了,别马后炮了。”乔三丽说道:“大哥,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林跃说道:“怎么办?报警呀。”   乔二强说道:“大哥,这……不好吧?”   “你们是觉得这事儿还有转机吗?摊上这样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三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瞧叶小朗的爹妈干的那些事,女儿结婚当天跑去跟女婿催债,把人惹恼了,一气之下婚不结了,又去亲家那里赖着不走,这婚真要结了,往后还有乔一成好果子吃?   “大哥说得对,不能结,这婚坚决不能结。”乔四美说道:“大嫂也是个文化人,怎么摊上一对这样的父母?呸呸呸,什么大嫂,是叶小朗。”   她改口挺快,几分钟前还一口一个“大嫂”,转眼就成不相干的人了。   乔三丽说道:“大哥,大……叶小朗有没有……”   林跃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昨晚就来过了,我已经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乔三丽知道大哥和叶小朗的婚事再无转圜余地,便不再多劝。   乔四美啃完梨子,打个长长的呵欠:“大哥,我能不能在你这儿睡会儿?”   刚才把精力都放在叶小朗爹妈的奇葩套路上,没有注意三个人的精神状态,乔四美话一出口,这才注意到三个人各自顶着一对黑眼圈,想来昨晚被折腾了一宿。   也难怪,大哥一反常态,在婚礼上掀了桌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叶小朗爹妈再跑去家里一闹,几个人怎么可能踏实睡觉。   “反正今天你们也不用上班,三丽,你跟四美去里屋休息一会儿,二强呢,就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吧。”   林跃做好安排,起身去拿衣架上的衣服。   乔三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大哥,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叶小朗,让她把她爹妈从我们家弄走。”   “那你可得好好跟她说。”   “放心吧。”   林跃冲她笑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他先找了个地方吃早饭,又去周围逛了逛,秦淮河、夫子庙、三牌楼大街、玄武湖、南京长江大桥……   这不禁让他想起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日子,心里满满登登都是怀念。   1990年的南京街头,还不是车水马龙的世界,似乎每个人的时间也比30年后多出一截,碰到熟人会停下来聊几句,说说菜市场新上的应季果蔬,讲讲哪里要拆了,准备盖个什么建筑,现在最豪华的酒店是金陵饭店,夫子庙还不是纯商业街,未来最拥挤的25路公交车也总是坐不满人,路边的粮油店和百货大楼依稀有着计划经济的影子。   临近中午,他去了叶小朗工作的南京日报社,结果没见到人,叶小朗的闺蜜柳小萌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话,意思是他昨晚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睡一觉酒醒了就来求原谅求复合?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林跃哑然失笑,非常认真,十分郑重地告诉她,他来找叶小朗完全没有复合的意思,是因为她的父母赖在乔家老屋里不走,影响到弟弟妹妹的日常起居了,请她去把她爹妈领走,适可而止。   说完留下一脸懵的柳小萌转身离开。   中午12点半。   他回到租住的一室一厅,房门一开,一股肉香扑鼻而至,厨房里传来锵锵的炒菜声。   “大哥你回来了。”   随着乔四美咋咋呼呼的叫声,那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映入眼帘,他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往厨房偏了偏头。   “二哥在做饭。”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解说,乔二强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冲林跃说道:“昨天装订厂的四川大姐教了我一道川菜,水煮肉片,四美非要我做给她吃,三丽也说让我做几道菜陪你喝几杯。”   “这个三丽,事儿真多。”   要说乔家这五个孩子里面,除去乔一成,最聪明的还要属乔三丽,她是那种秀外慧中的类型,偶尔会闹点小脾气,不过总的来说乖巧听话,算是剧里最省心的妹妹。   “三丽呢?”   乔四美说道:“在阳台上。”   林跃往客厅那边一瞅,果然看到乔三丽拿着几件刚刚洗好的衣物往晾衣绳上搭。   “大哥回来了?”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把撑衬衣的衣架往横梁一挂,端着洗脸盆走进客厅:“我看卧室里堆着好多脏衣服,想着明天上班要穿,就给你洗了。”   “谢谢你,三丽。”林跃心里涌起一股小欣慰。   在现实世界,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堂兄堂妹是有的,不过因为关系比较疏远,他们的名字多数时候出现在大人的攀比中。有了系统以后经历过许多世界,也没有当过别人的哥,现在突然有了俩妹妹,感觉还不错。   乔三丽想着他明天上班,今天知道帮忙洗衣服,换成叶小朗行吗?别说洗衣服,早饭都不做,剧集里乔一成结婚后第一天上班不就夹克里面套了件背心吗,还好宋清远借了一件衬衣给他。   “大哥,你们谈得怎么样?”   她试着忍了,不过还是没有忍住。   林跃如实回答:“没见着人。”   “她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躲着你?”   生气是肯定生气的,如果她以为这样做可以改变局面,那就太天真了:“随她去吧。”   “那老屋那边……”   没见到叶小朗,意味着她爸妈赖在家里要说法的事没有解决方案,乔三丽有点儿担心乔祖望。   林跃说道:“我觉得让他头疼一下挺好,知道叶小朗的爹妈是什么人以后,就不会逼着我和叶小朗结婚了。”   “对,大哥说得对。”乔四美在他旁边坐下,搂着手臂,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的侧脸说道:“谁叫他昨晚帮叶小朗的爹妈说话,活该被那两个老东西折磨。”   “马后炮!昨晚你还说大哥发神经。”   “我有这么说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乔四美装傻充愣的样子与其说可爱不如说可笑,因为接受乔一成记忆的林跃,很清楚她有什么花花肠子。   “乔四美,你别跟我套近乎,你一跟我套近乎准没好事。”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是高兴吗?”   “大哥婚事吹了,你还高兴?”   “哎呀三姐,这样他不就能搬回老屋住了嘛。”   乔三丽一脸费解看着满腹鬼胎的精神小妹,想相信她的话,可是又觉得这不是她的风格。   “三丽,过来端菜。”这时厨房传来乔二强的喊声。   “哎,来了。”乔三丽赶紧答应一声,弹了弹手上残留的水分,快步走进厨房。   乔四美一看三姐离开,往上蹭了蹭,贴着林跃耳朵说道:“大哥,我看卧室的沙发上放着一件没拆牌的红色羊毛衫,是叶小朗的吗?”   “哦,那是单位同事送的新婚礼物,还没来得及给她。”   “那既然你跟她分了,不如……送给我吧,你看这天越来越冷了,我这毛衣还是三年前买的呢。”   林跃把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掰开:“乔四美,我就知道你一这样准没好事。”   “大哥……”   “行行行,你把它拿走吧。”   “大哥对我最好了。”   “比齐唯民对你都好?”   “嘿嘿。”   乔四美只情傻笑。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乔三丽把两盘菜端到桌上,面带疑惑看着二人。   乔四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假模假样地道:“我在跟大哥讨论尼克拉索夫的诗。”   林跃更正道:“那叫涅克拉索夫。”   “哦,哦,对,涅克拉索夫。”   “别聊了,菜都齐了,快吃饭吧。”乔二强端着刚刚做好的水煮肉片走过来。   林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   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番茄炒蛋,一盘小葱拌豆腐,大海碗里是才出锅的水煮肉片。   摆好碗筷,四人刚坐下,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去开门。”   乔二强走到玄关,把门一拉。   “表哥,你怎么来了?”   林跃扭脸一瞧,只见齐唯民一脸闷闷不乐走进来。   “怎么了?一副别人欠了你多少钱的样子?”   齐唯民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饭都没吃饱就给我妈赶过来。”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想来是魏淑芳担心大外甥的情况,叫齐唯民过来探探底,昨天晚上的事,搁谁身上都得懵。   林跃说道:“没吃饱正好,二强,再去拿副碗筷。”   “哎。”乔二强答应一声,到厨房拿了筷子和碗。   齐唯民也不矫情,拉过一个板凳坐下,夹了一口鸡蛋塞进嘴里。   “二强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乔二强笑笑,没有说话。   乔三丽给他盛了半碗米饭递过去:“二姨还好吗?”   齐唯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望林跃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不都说了吗?这婚呀,不结了。”   “就因为叶小朗的爹妈找你要钱?你如果手头紧,可以跟我说。”   别说,齐唯民有几分乃父之风,对比齐唯义、齐小雅这两个人,对乔家兄妹几人是真不错,要说CP,电视剧里乔一成和齐唯民才是NO.1的CP,相爱相杀说的就是这俩表兄弟吧。   林跃摆摆手:“不是钱的问题。”   这时乔四美凑过去:“民哥哥,你还不知道吧?”   齐唯民放下饭碗,一脸不解看着她:“知道什么?”   乔四美把叶小朗的父母赖在老屋不走的事情讲了一遍,齐唯民惊呆了,他知道叶小朗是南京日报社的记者,怎么看也是个文化人吧,真没想到她的父母这么没礼貌。   “这下你知道我大哥临场悔婚的原因了吧。”乔四美一副“万幸大哥悬崖勒马”的神态。   齐唯民点点头:“也是,被别人传几句八卦总好过婚后不幸福。”   林跃没有应声,转而指着青花大碗里的水煮肉片说道:“二强,水开后你下肉片的速度是不是慢了?”   乔二强的注意力都放在齐唯民身上,听他一讲回过神来:“可能是吧。”   林跃说道:“下次记得用蛋清和生粉多腌制一会儿,肉下锅后不要煮太久,不然影响口感。”   乔四美听他这样讲,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仔细品尝:“味道挺好啊,大哥,你知道二哥的性格,除非是很有把握的菜,不然不会做给我们吃的。”   齐唯民也乐了:“乔一成,你什么时候对做菜这么有研究了?”   林跃说道:“最近看了几本烹饪书,里面有一些关于川菜的内容。”   齐唯民似笑非笑地道:“这回白看了吧。”   林跃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齐唯民当他看烹饪书是为结婚后当家庭妇男做准备,结果现在婚事告吹,想当然地认为这份努力打了水漂。   “齐唯民,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你这好不容易走我前头一回,怎么又退回去了?”   林跃记起结婚前俩人在乔家老宅屋顶的对话,乔一成说自己打小就比齐唯民慢一步,现在终于在结婚这件事上扬眉吐气一回,齐唯民说这种事不是谁早谁厉害,是谁笑到最后谁厉害。结果可好,他这儿迈向婚姻殿堂的一只脚又缩回去了,齐唯民不得好好揶揄他几句呀。   “齐唯民,‘这种事不是谁早谁厉害,是谁笑到最后谁厉害’,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我看你是情场失意,要在事业上找补吧。”   “还真不是。”   齐唯民看了一眼二强、三丽、四美,对于乔家老大突然暴涨的事业心有点儿接受不能:“乔一成,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林跃说道:“我觉得南京电视台不适合我。”   咳~   咳咳~   四美被他这话惊到,水煮肉片带着辣味的红油糊到嗓子眼儿,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三丽赶紧给她拿水往下冲,好一会儿才缓解喉咙的涩和痒,泪汪汪地看着他。   “乔一成,差不多行了。”齐唯民也被他这个奇葩的想法吓了一跳,电视台可是好单位,一般人想进还进不去呢,他倒好,昨天悔婚今天就闹辞职,开什么玩笑,牛野都没他混。   林跃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90年代的电视台地位很高,薪资待遇什么的不比公务员差,绝对算得上吃皇粮那一批人,放着这种有前途,有地位的工作不做,他要干什么?   别说二强、三丽、四美想不通,齐唯民都得跟他急眼。   “瞧你们一个个的,都什么表情?我没说不在电视台干,我的意思是南京电视台这个平台小了点。”   “什么意思?”   “你觉得央视怎么样?”   “乔一成,你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齐唯民很无语,感觉从昨天开始这个大表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先是一改往日作风掀老丈人丈母娘的桌子,做出临场悔婚这种事,现在又装了一脑瓜子不切实际的想法,搞得像南京电视台装不下他似得,央视?要知道南京电视台和央视中间还隔着一个省级电视台呢。   “好,就这么决定了,三十岁之前入职央视。”   “你真是疯了。”   齐唯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不信呀?”林跃说道:“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我要三十岁之前进入央视,你管我叫表哥,如果我进不了央视……”林跃顿了顿:“我不可能进不去的。”   齐唯民给他这句听起来无比嚣张的话挑动肝火:“好,这个赌我跟你打。”   “大哥,民哥哥……”   乔四美撅着嘴,一脸不快:“你们这是干嘛呀!见面就斗嘴。”   “对了,前几天我跟星宇逛街的时候看到一张小虎队的最新海报,我帮你买下来放到妈的店里了,有空你自己去拿。”齐唯民赶紧转移话题。   果然,一听有自己喜欢的明星海报,乔四美顿时变脸,跑过去搂着齐唯民的脖子说道:“还是民哥哥对我好。”   “咳。”林跃咳嗽一声,她赶紧松开双手,扭脸也给他一个熊抱:“我最喜欢大哥了。”   林跃说道:“你是喜欢大哥的羊毛衫吧。”   乔二强和乔三丽不由莞尔。   ……   “听说没有,乔一成的婚事黄了。”   “怎么回事?”   “据说是跟女方父母有关。”   “是没看上他吗?还是说小两口闹矛盾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哪儿知道呀。”   “你没问宋清远吗?他跟乔一成每天形影不离的,肯定知道细节。”   “问了,可他不说呀。”   林跃没进门就听到房间里的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咳咳~   似乎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赶紧咳嗽两声提醒正在闲聊的一男一女。   瞥见正主进门,两个人立刻转移话题,装作交流新闻内容的样子。   林跃扫视一遍屋内众人,走到那两名同事面前说道:“身为新闻工作者,要以事实为依据,以真相为准绳,实时客观地还原事件,最忌偏听偏信和掺杂个人情绪,你们这么八卦,能好好工作吗?”   围挡外面的男同事尴尬陪笑,里面那位女同事不是省油的灯,白了他一眼:“我随了份子的,还不让说两句了。”   看起来是觉得钱白掏了,有点亏。   林跃笑了:“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心理不平衡呀,行,等你有事我多随一份,结婚一份,离婚一份。”   结婚一份,离婚一份?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肝疼。   “你……”   女同事的表情很难看,以往乔一成对谁不是客客气气,好好说话,怎么今天嘴巴这么毒?   林跃没搭理她,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翻开文件夹,准备继续未完成的稿件。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一股风扑面而至,宋清远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改稿子?”   林跃说道:“我不改稿子做什么?”   “主任没给你打电话吗?”   “打什么电话?”   “你那没过门……不,没成事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闹到电视台来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我从不跟人妥协   叶小朗的父母闹到电视台来了?   林跃一听脸色有点难看,既然婚宴过程中乔祖望为叶小朗说话,她的爹妈去老屋闹正好恶心恶心那个自私自利的老头子,他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倒好,跑他单位来闹,这就过分了。   “他们人在哪里?”   “主任办公室。”   林跃二话不说,把文件夹一合,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宋清远一看他脸色不善,害怕他惹出更大的乱子,赶紧在后面追:“乔一成,你别冲动,冷静一点。”   俩人转眼离开,哗,屋子里的人顿时议论开来,还有俩人假装上厕所,悄悄跟上二人,想要看看这事儿怎么收场。   “乔一成,乔一成……”   林跃无视宋清远的劝导,快步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前,起手敲了敲,完事握住把手往里面一推。   只见叶小朗的爹妈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新闻部王主任笑呵呵地听他们讲述叶小朗的情况。   “乔一成,你怎么来了?”   “主任,我听说叶小朗的父母来了。”说话间瞄了那一对狗皮膏药两眼,满脸不快。   “啊,是,他们跟我聊了一下你跟叶小朗的事。”王主任说道:“小乔呀,这两口子嘛,生活里有一些磕磕碰碰很正常,一有别扭就闹分手离婚什么的,就太不应该了,我觉得你应该跟老……咳,两位老人好好谈谈,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林跃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说辞,冲叶小朗的爹妈冷冷一笑:“没错,是能找到解决办法,那就是我得拿钱。不跟叶小朗结婚叫青春损失费,跟叶小朗结婚就得帮忙填他弟弟的窟窿,对不对?”   王主任感觉很无奈,其实他挺理解的,这事儿放谁身上不生气呀,可是叶小朗的爹妈跑来单位闹,碰到这种没皮没脸的货色能怎么办?   叶小朗她爸说道:“领导,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他,糟蹋了我家姑娘的名声还有理了?真是丢电视台的人。”   林跃乐了:“拿领导压我?”   他的手往西装里面一伸,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到王主任面前:“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   这个举动不仅搞懵了王主任,也把叶小朗的爹妈吓住了,就连贴着办公室门缝偷听的宋清远也急得抓耳挠腮,嘴里嘟哝着“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了两个不讲理的老东西值得吗?”   王主任很头疼,他没想到乔一成这么光棍儿,不惜辞职也不肯向叶小朗的父母低头。   “小乔啊,你别激动,别激动嘛。”   他没去动辞职信,站起来说道:“这样,大家都冷静一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凡事商量着来,我呢,去布置一下会场,呆会儿再回来。”   说完话,他冲叶小朗的爹妈笑了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宋清远就在门口偷听,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王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了。   林跃并不意外王主任的反应,因为乔一成和宋清远可是新闻部干将,真要因为这点小事辞职走人,对新闻部来讲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爱才惜才是一个原因,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王主任这么做也是用行动告诉叶小朗的爹妈见好就收,不然的话,谁都甭想好过。   “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和叶小朗结婚的事就别想了,我哪怕娶一头猪,也不会娶你们的女儿。”   “你……你放屁。”   叶小朗她妈气得嘴唇直哆嗦,叶小朗她爸的注意力还放在他要辞职这件事上,没有反应过来。   林跃说道:“我们是自由恋爱,还糟蹋你女儿的名声,你当这是封建社会呢?反正辞职信我已经交了,王主任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叶小朗她妈拽拽叶小朗她爸的衣袖,男人终于回过神来:“5000块。”   之前婚宴上他给出的金额是一万块,现在乔一成不惜用辞职来反抗,为了避免谈崩了,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搭上来往路费,他把数值砍了一半。闹到这种程度,婚肯定是没法结了,那就弄点钱花吧,毕竟承诺书还在手里攥着,等叶小朗再交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找下一位买单就是了。   叶小朗她妈一听降了这么多,满脸不甘地捅了捅男人的后腰,但是没有得到反馈。   “给你们5000就不来我的单位闹了是吗?”   “对,不然你别想安心上班。”   “好。”   林跃忽然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连按几个数字。   “喂,是大光路派出所吗?我要报警,有人敲诈勒索。哦,我叫乔一成,是一名记者。地点?广播电视台新闻部。”   啪~   他把电话一挂,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晃了晃:“忘了告诉你们,我从不跟人妥协。”   话罢拿起桌子上的辞职信撕成碎片往垃圾桶一丢,在叶小朗父母惶恐的目光中离开办公室。   宋清远没走,还在门外偷听。   林跃从房间出来,往前走出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追上去。   “乔一成。”   “嗯?”   “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快半年了吧,你自己不会算吗?”   “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今天才认识你呢?你这属实……太狠了。”   宋清远一边说一面啧啧晃脑,他是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从辞职信到录音机,似乎这家伙算准了叶小朗父母的反应,故意挖了个坑给他们跳。   “兄弟,有勇有谋,我是真服了。”   俩人拐了个弯,正好撞见挨着走廊窗户抽烟的王主任。   什么布置会场,傻子都知道那是用来脚底抹油的托辞。   “谈妥了?”   林跃说道:“没有。”   “没有你跑出来干什么?”王主任一听,感觉头都大了,有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叶小朗的父母,他是真得伤脑筋。   “我不跟他们谈,有人跟他们谈。”   “谁?”   “警察。”   王主任一脸懵逼。   宋清远搁一边嘿嘿笑,表情要多奸诈有多奸诈。   ……   十五分钟后,叶小朗的爹妈被派出所的民警请出电视台,之前是他们赖着不走,这回换成林跃强硬到底,拒不接受调解,坚持要告俩人敲诈勒索,民警只好把他们带回派出所录口供。   下午时分。   林跃把稿子改好,趁没事趴在桌上小寐,耳听得哒哒声靠近,一只手掌拍拍他的肩膀。   “醒醒,嘿,醒醒,叶小朗来了,在传达室等你。”   “不见,说我没在。”   林跃挥挥手,头也不抬地道。   宋清远打量一眼周围,看到大家偷偷地往这边瞄,只能凑近一些小声说道:“你真打算把那两个人送进监狱啊?买卖不成仁义……不是,感情断了情分还在不是?”   “在?在个屁。”林跃说道:“她爸妈赖在我家老屋不走的时候我去报社找她,结果呢,柳小萌跟我说她不在,好啊,换她来求我,我也不在。”   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大家都听到了。   宋清远对这个笑笑,冲那个乐呵一下:“咱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不能。”林跃说道:“我这人一向不吃亏,谁让我吃亏,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宋清远心说你以往吃亏还少吗?帮这个改稿子,给那个讲要领,时不时还给文艺部和广告部的人拉壮丁,连楼下看门大爷都知道你好欺负,现在可好,这家伙给你牛的。   “真不见?”   “不见。”   “那好吧。”宋清远见他铁了心不鸟叶小朗,只能拿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给传达室拨了个电话,说乔一成没在,出外勤了。   下午六点,电视台下班,宋清远载着林跃离开停车场,出大门没多远,斜下里窜出一个人来,唬得他一脚刹车闷下去,引擎直接熄火。   当他回过神来准备骂街的时候,发现拦住丰田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小朗。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的吐出来   “得,兄弟,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宋清远朝车门努努嘴,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林跃没有说什么,推开车门走下去。   叶小朗一看他下车,不再跟宋清远斗鸡,走到林跃面前说道:“你不是出外勤了吗?”   林跃不咸不淡地道:“采访结束回来了,不行吗?”   “乔一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彼此彼此。”   叶小朗忍着怒气问道:“我听派出所的人说你要告我父母敲诈勒索?”   “没错。”   “凭什么!”   “凭什么?”林跃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他们两个跑到我的工作单位要钱,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我父母是乡下人,根本不懂这个。”   “不懂是为罪行开脱的理由吗?他们不懂,你懂不懂?你懂为什么我去找你谈这件事,你避而不见?现在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一看没辙了,又跑来找我理论,叶小朗,你不愧是那两个人的女儿,这份不要脸是得到了真传呀。”   叶小朗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因为乔一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咄咄逼人,以往哪次闹矛盾不是他先服软,想办法哄她开心呀,就连盗用了他稿件那次,撒个娇卖个萌也没事了,瞧瞧当下,想想以前,乔一成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关键是吧,这话说得她想反驳都难,上次乔一成找到南京日报社,她确实躲着没见,还让柳小萌损了他几句。   呼~   呼~   呼~   她连做三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说吧,怎么样你才肯放过他们?”   林跃说道:“两个条件,一:把我之前送到你家的彩礼分文不少地给我还回来,二:让你的父母给我的弟弟妹妹赔礼道歉。”   叶小朗说道:“这事儿我要跟爸妈商量一下。”   这事儿放在正常家庭,爹妈都那样了,儿女听到这些条件,肯定一口应下,毕竟他提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既然婚没结成,而且错不在男方,于情于理,彩礼都得退回。叶小朗的爹妈去乔家老屋闹,二强三丽四美没法好好休息,得说句对不起吧。   就连车里坐的宋清远都觉得乔一成性格是变了,但是处事原则没变,做事情有逻辑,讲道理。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   林跃坐回车上,说声“开车”,司机重新打火,驾车驶向北方。   叶小朗为什么还要跟爸妈商量一下,因为她怕答应下来以后爸妈不认账,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让她拿钱填彩礼的窟窿。   “只要供我念完大学,以后结婚不仅不管家里要一分钱,弟弟结婚的钱也包在我身上。”   这话可是她说的,眼下不仅没给家里挣钱,还闹了个大乌龙,得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就那两个财迷,不知道会多心疼呢。   宋清远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他竖大拇指。   林跃说道:“有话说话。”   “没话可说。”   “没话说就专心开车。”   “好勒。”   老丈人和丈母娘来参加婚礼,扭脸给准女婿送号子里去了,这事儿……比西游记还魔幻。   ……   两天后。   又是那个位置,又是那一对男女。   “对了,前天乔一成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退彩礼和坐牢,要你选选哪一个?”   “嚯,他可真行,把老丈人和丈母娘弄进去蹲了几天号子不说,彩礼都要回来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种人呢。”   “怕了吧,怕了以后少在他背后嚼舌根,小心哪天把你也弄进去。”   “那你没了聊天的,不会孤单寂寞吗?”   “再乱讲话,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来,来,来,你缝,你缝。”   咚~咚~咚~   这时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差不多行了啊。”   俩人抬头一瞧,见是宋清远走过来,相视一笑不再八卦乔一成的事。   说曹操曹操到,左右不过几个呼吸,门口人影一闪,正主儿拎着公文包走进房间,扫了一眼在座同事,径直来到办公桌前面,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几张信签纸,对齐后拿订书机在页眉一按。   咯的一声轻响。   信纸被订到一起。   宋清远走到他身边:“什么东西?”   “这两天准备的新专题。”   “乖乖,你的生活都这样了,还有时间和精力忙工作?”   “当然没你闲,到处扮演纪律委员。”   “兄弟,我那可都是为你好。”   林跃拍拍手里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你好呀,你不做我再不做,等着挨主任的骂吧。”   “……”宋清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面两位同事听到俩人斗嘴直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乔一成这么能贫呢,连碎嘴大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笑,笑什么笑!”   宋清远只能把气撒别人头上。   “对了,王主任叫你过去一趟。”   “你跟我一起去吧。”林跃把装订好的文件往他怀里一拍:“给你半分钟时间了解内容。”   “半分钟?”   林跃没理他这茬,转身往外面走去。   宋清远瞧瞧手里的东西,知道他什么意思,赶紧端正态度,一边快速浏览文件内容,一边在后面追。   ……   一分钟后,新闻部主任办公室。   “小乔啊,听说你老丈……哦不,叶小朗的父母回家了?”   “是,昨天回去的。”   “既然这件事已经了了,接下来就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给自己太多压力。”   王主任这人不错,还知道在恰当的时候做下属的思想工作。   “我会的。”   如果是正牌乔一成,多多少少会受影响,他不一样,压根儿就没把叶家人放在心上,胡思乱想?心理压力?不存在的。   王主任看向旁边怔怔出神的宋清远:“宋清远。”   “主任?”   “最近这段日子你多注意一点,在工作和生活方面帮帮小乔。”   宋清远心说他用我关照?就这主意一箩筐的家伙,天塌下来都压不死他。   不过嘴上还是很乖的:“放心吧主任,保证把他看好,一定不让他有寻短见的机会。”   “你啊……”   王主任手捏钢笔,微笑着点了点宋清远。   林跃拿出进屋前从宋清远手里接过来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里面是我对下一期专题的想法。”   王主任拿在手里翻了翻,脸上的讶色越来越浓:“这个点子是你想出来的?”   林跃看看宋清远:“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主意。”   王主任点点头,手指在桌面敲打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有把握吗?”   “有把握。”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不再犹豫,把文件往二人面前一推:“好,接下来你们就追这个吧,不过记得万事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宋清远收起嬉皮笑脸:“放心吧。”   征得王主任的同意后,俩人告辞离开。   “乔一成,你真要这么做?”看得出来,宋清远还是有一些顾虑的。   “当然,这又不是坏事。”   “我知道是好事,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说完这句话他往左一转,进了楼梯间,朝一层大厅走去。   “嘿,乔一成,你说谁不像男人。”宋清远撸起袖子就追。   ……   一周后,入夜时分,林跃拎着之前做好的冰糖雪梨膏和一大块金华火腿往老屋走,路过钉着门牌号的巷口时,耳听得铃铛快响,便往旁边一闪,转眼拐角驶出一辆自行车,上面的人闷头前行,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他倒是认得那人。   “王一丁。”   这声喊把车上人惊了,因为刹车刹的太急,差点撞上巷口贴着寻人启事的电线杆。   “大……大哥。”   他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害羞。   这人性格不错,就是没啥主见,或者说太老实了。   “干什么呢,慌里慌张的。”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忽悠,从便宜老豆开始   王一丁畏畏缩缩说道:“是乔叔叔。”   “他?他怎么了?”   “他在院子里发火呢。”   “知道原因吗?”   “好像……好像是因为二哥的事。”   林跃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从兜里拿出一罐冰糖雪梨膏丢给他。   “这什么呀?”   “冰糖雪梨膏,兑水喝,对身体好。”   王一丁抓了抓头皮,望林跃的背影说道:“谢谢大哥。”   说起来王一丁和那个戚成钢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老实巴交,一个一肚子花花肠子,如果回忆一下剧情,王一丁现在正跟乔三丽打拉锯战呢,当然,责任不在他。   “路上黑,骑车慢点。”   “哎。”   王一丁答应一声,推着自行车嘎达嘎达走了。   林跃推开老屋大门的时候,乔三丽由厨房出来,看到是他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大哥,你回来了?”   “是不是以为王一丁去而复返?”   “你……碰到他了?”   林跃把网兜递给她,走到水槽前面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道:“老头子呢?”   “刚进去。”   “怎么回事?”   乔三丽知道肯定是王一丁多嘴,小声嘟囔一句“这个王一丁”。   “二哥不是一直想去学烹饪吗,今天问爸下个月生活费能不能少给一点,正好拿来交学费,爸不干,说二哥一山望着一山高,二哥不服,顶了他两句,他就开始翻旧账,说二哥一天天没个正经心思,丢乔家的人,还说……”   林跃一听这话知道后面肯定说的是自己,不然三丽是不会说一半留一半的。   乔二强跟个大自己八岁的老女人不清不楚,又给对方丈夫打上门来,现在乔一成不仅搞了个大乌龙,还把亲家两口子整进派出所蹲了好几天,外面肯定会有闲言碎语,乔祖望乔经理能高兴才怪。   “二强呢?”   乔三丽指指屋顶。   林跃没有上去找人谈心,打量一眼厨房:“把冰糖雪梨膏拿进去吧,我去做个汤。”   “大哥,你忙了一天,我来吧。”   毫无疑问,乔三丽是个懂事的姑娘,也是件贴心小棉袄。   “没事。”林跃拿着装金华火腿的纸袋走进厨房:“愣着干什么,去呀。”   乔三丽不再坚持,拎着网兜进了北屋。   用刀削掉火腿上的氧化层,烧热水焯一下,切成薄薄的小片备用。   老抽、生抽、味精、生粉调汁。   萝卜洗净切丁,下油锅爆炒,断生后加入切好的火腿和汤汁,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慢炖。   乔三丽放下冰糖雪梨膏后准备过来帮他的忙,看到他切萝卜的时候惊呆了,虽说小时候一直是乔一成做饭,但是那时候穷,说是做饭,也就煮一锅稀粥,弄点腌菜什么的,炒个鸡蛋都是稀罕好物,再大一点就换成乔二强做饭了,谁都看得出他在做饭这件事上很有天赋,再有聚餐,一家人也就不期待乔一成的作品了。   可是今天真可以说大开眼界,那萝卜丁切得,方方正正,大小相当,下刀之快,动作之流畅,比乔二强高明了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就是虐菜呀。   直到火腿的香气顺着锅盖缝隙飘满整个厨房,她才回过神来。   “大哥,你厨艺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不等林跃说话,乔二强循着香味跑过来:“大哥,你做什么呢?闻着真香。”   “单位上一位同事前几天回老家了,给我们每个人带了点当地特产,他说这火腿是自己家做的,煲汤很鲜,我看厨房里有萝卜,就顺手做了个汤。”   乔三丽说道:“二哥,你不赌气了?”   “他呀,小时候哪次不是看到吃的忘了疼?”林跃一面把香菜切末,一面吐槽乔二强的“吃货”属性。   “二哥,二哥,做什么了,这么香。”   仨人正聊着,耳听得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乔四美兴冲冲跑进院子,直接奔厨房而来。   乔二强说道:“是大哥在煲汤。”   “大哥?”乔四美一脸狐疑,瞧瞧三姐,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朝着林跃嘿嘿一笑。   他把香菜末收到碗里,看了一眼手表:“十分钟后开锅,把香菜撒在上面就成了。”   说完拉着乔四美的胳膊上了屋顶。   晾衣架上搭着棉被,因为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更换铺盖,乔三丽养的花基本上都枯了,只有乔二强插在盆里的大葱还有几分绿意。   “大哥,你拉我来这儿做什么?”   “乔四美,我听二姨说,这几天你老去她那儿打电话,还是长途,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这……哦,是这样的,我单位上有一个要好的同事,她的爸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前几天辞职回家结婚了,我们说好常联系的。”   “是这样吗?”   “当然了,不信……你可以问我们领班。”乔四美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也不能老去二姨那里打免费电话。”   “知道了,我以后少打。”   乔四美心虚,不敢在这儿久待,赶紧找借口开溜:“饭快好了,我去准备碗筷。”   什么辞职回家的要好同事,林跃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但是他不打算插手,起码现在不会,因为原剧里面乔一成就是管得太多,越发引起乔四美的叛逆心理,居然跟戚成钢私奔了。   现在这货在XZ服役,服役期间他不会做什么,等丫被部队开除再好好地算一笔账。   他没有立刻下去,在屋顶坐了一会儿,听到乔三丽招呼他吃饭,方才不紧不慢来到北屋。   乔祖望已经坐下,左手边放着洋河优曲,面前的杯子空了,见他从外面走进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端起酒瓶满上一杯,猛一仰头,吱的一声喝干,完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火腿放进嘴里。   “这汤你做的?”   林跃说道:“有问题吗?”   “不错,厨艺有长进。”他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二强……二强……”   乔二强端着一碟腌黄瓜走进来:“爸?”   乔祖望指着那盘火腿炖萝卜说道:“这菜会做吗?”   乔二强点点头:“大哥说不难。”   “明天晚上再做这个菜啊。”乔祖望夹了一筷子萝卜放进嘴里,小声嘟囔着:“吃萝卜好啊,吃萝卜顺气。”   林跃乐了。   “你刚才骂二强的时候,有想过还要让他给你做菜的事吗?”   乔祖望说道:“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怎么样,他还想造反不成?”   乔二强闷声不吭。   乔三丽盛了一碗白粥放到林跃面前,一面狂递眼色,意思是别跟乔祖望一般见识,安生吃饭。   这话他听进去了,端起饭碗扒了两口米粥,夹起一块腌黄瓜放进嘴里,别说,还挺脆的。   “二强呀,这腌黄瓜的醋用的哪家的?”   “就三牌楼那边的镇江香醋。”   “下次试试白醋,腌出来应该会更爽口一些。”   “好,我下次试试。”   乔二强没有多想,那边乔四美在姐姐耳边嘀咕道:“大哥最近是怎么了?有向二哥靠拢的迹象。”   乔三丽瞪了她一眼:“吃饭。”   “哦。”   乔四美撅撅嘴,一脸不乐意。   乔祖望眼见没人说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把筷子一放。   “乔一成,你这婚呢,我也想开了,不结就不结吧。可是有一件事我得说,为了你的事,街坊邻里有送被褥的,有买脸盆暖壶的,你吴姨他们还给包了红包。”   他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红纸推过去:“你看我都记下来了,以后人家有事,你可记得还礼啊。”   林跃特别想笑,真的。   你说这乔祖望吧,大恶没有,小恶呢……也算不上,虽然小时候不怎么管乔氏兄妹,好歹每月也给生活费,现在儿女都长大了,老家伙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多从儿女手里抠唆俩钱儿花。   就名单上的人,送东西的他没要,吴姨等人随的份子钱可都上他手里去了,扭过头来让自己还债,他可真行。   林跃手指轻点红纸,少时说了一句话:“乔经理,咱们谈笔买卖怎么样?”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大哥真的变了   “乔经理”三个字说得全家人一愣。   乔祖望把端到一半的酒杯放下,望林跃说道:“什么买卖?”   “你不是跟徐福年在搞集资吗?我听说干得不错。”   “怎么?你有兴趣了?”   林跃夹了一口菜放到碗里,看似随意地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乔祖望很得意,因为这个自诩见多识广,属于文化人的大儿子一直看不上他们搞得项目,还口口声声说“你怎么折腾我不管,只要别连累家里人就好。”   现如今呢?还不是听说他赚钱了,想要加入进来分一杯羹?   扬眉吐气了,真真扬眉吐气一回。   林跃说道:“我不仅要参与进来,如果真的赚到钱,我还可以帮忙介绍电视台的同事。”   乔祖望大喜过望,电视台的同事?那都是有钱人呀,如果能把他们拉进来,然后在亲戚、朋友圈子口碑这么一传,他乔祖望很快也能开上小汽车,用上大哥大了。   便在这时,林跃泼了他一头冷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这纸上的礼金一分不少地还给我,那是吴姨等人给我起伙的钱。”   乔祖望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儿钱比起电视台的大客户们算得了什么:“没问题,我一会儿就拿给你。”   俩人几句话就把买卖做成了,乔二强跟个憨瓜一样看着他们,直愣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吃完饭,乔三丽先将水龙头打开,然后拉着林跃走进厨房。   “大哥,爸被徐福年洗了脑,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之前吃饭的时候当着乔祖望的面没敢说,好不容易忍到结束,碗都没来得及洗,就想劝他悬崖勒马,别犯糊涂。   林跃说道:“放心吧,这事儿我有分寸。”   “大哥!”   乔三丽又气又急,把钱拿给乔祖望搞集资这叫有分寸?虽然不明白里面的道道,但是她信不过徐福年,而且她很清楚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就算真有,也没可能砸乔祖望头上。   林跃正愁怎么跟她解释,赶巧二强打门口经过。   “二强,你过来。”   乔二强走进厨房:“大哥,三丽,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兜里取出乔祖望刚才还给他的礼金塞进乔二强手里。   “你不是想去烹饪学校吗,这些钱拿去交学费。”   俩人一听这话都愣住了,还以为他找乔祖望要钱是为搞集资,没想到是拿给弟弟交学费。   “大哥,这……”   “不好意思要?那等你以后学成手艺,有一天赚到大钱再还我就是了。”   “嗯。”   乔二强这才点点头,把钱揣进兜里。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你明天不是上早班吗?去睡觉吧。”   “那大哥你……”   “我跟三丽说会儿话就回去了。”   “哦,那我去睡了。”   乔二强转身离开厨房。   “大哥,你……不会是在骗咱爸吧?”看到他把钱拿给二哥后,她的想法有了改变,怀疑俩人吃饭时谈的那些话是大哥在忽悠老头儿把礼金吐出来。   “差不多。”林跃把刷碗用的丝瓜瓤递过去:“快点刷,刷完碗你不是还要洗衣服吗?熬太晚明天怎么工作。”   “哦。”乔三丽接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行了,我走了。”   林跃说完往外面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三丽叫他,便回头望去。   “怎么了?”   “大哥,你衣服、毯子什么的如果脏了……等我周末下班过去帮你洗吧。”   林跃想说自己这点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不过看看屋檐下一脸乖巧的女孩儿,心中一暖,便没有拒绝。   “好。”   他把门掩好,提着公文包往前街走去,一面在心里考虑二强的事,其实厨艺这块儿根本不用去烹饪学校,他就能教乔二强,要知道傻柱那也是在北京城混得有声有色的大厨,精通川菜和谭家菜,别说七八成,就算只是得到一半真传,在南京城开个效益不错的饭馆也不成问题。   关键是他没有时间,所以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让二强先去烹饪学校练练刀功、勺功、宰剔这些厨艺基本功,等学得差不多了,再拣重要的地方做下指导。   学厨艺是谋生技能,还有这货的感情,也是够叫人操心的。   是告诉他马素芹豆腐店的地址呢?还是不告诉他,一切随缘呢?   一个乔二强,一个乔四美,都是那种一根筋,撞的头破血流也要说不后悔的倔驴。   载有林跃的出租车在珠海路行驶之际,三丽晾完衣服回到屋里躺下。   “三姐,你有没有发现……大哥变了好多?”乔四美翻了个身,看着她说道。   “你没睡觉呀?”   “没有,我在想大哥的事情。怎么一个婚礼的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叶小朗父母没有耐心还能理解,毕竟人是会突然想通的,可是厨艺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提高的,你不觉得大哥做菜比二哥还好吃吗?”   乔三丽点点乔四美的脑袋瓜:“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   “这怎么能叫胡思乱想呢,这叫思考,从事实出发的思考,大哥不是常说人要学会思考,善于思考才不会上当受骗吗?”   乔三丽懒得理她,身子一翻,脸对着墙壁,睁着眼睛默不作声。   乔四美以为她睡了,跟只小猪崽一样撅着嘴巴哼哼两声,翻身朝外,也不说话了。   “四美……”   “嗯?”   “你上次在大哥家有没有发现香水一类的东西?”   “没有吧,大哥平时没用香水的习惯呀。”乔四美翻身的同时仰起头,看着乔三丽朝里的侧脸:“叶小朗应该有,不过她搬出去的时候带走了吧,不对,三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三丽想起之前给他洗衣服时在衬衣上闻到的香味,把头往下偏了偏:“没,就是问问。”   “哦。”乔四美不说话了。   ……   三天后。   大友贸易公司的办公室内,林跃见到了徐福年。   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是俩人第一次见面,乔一成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三丽发高烧,乔祖望呢,还跟以前一样去打麻将了,乔一成只能背着妹妹去卫生所看病,输液拿药花光了生活费,他找去牌局要钱,乔祖望理都不理他。   一气之下,乔一成去了趟虹板桥派出所,告乔祖望等人聚众赌博,警察到那儿就把人抓了,里面就有徐福年。   “乔一成。”   徐福年把腋窝夹的公文包往办公桌一放,笑眯眯地看着林跃:“一晃眼十几年,当年的小小子儿都这么大了,哎,前几天听你爸说你结婚了,那几天生意忙,我在外地跑业务,实在脱不开身过去参加婚礼,遗憾呀,太遗憾了。”   呵,这货打扮的人模狗样,场面话说得也不错。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乔祖望这么鸡贼的人,怎么可能被徐福年骗了一次又一次。   “一成呀,听你爸说,你也想集资?”   “对啊,大家都说集资能挣钱,你看……我还带了个同事一起呢。”   徐福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挎包客:“他是?”   “他叫宋清远,我的好搭档。”林跃说道:“这么好的事情,他也想参与进来。”   宋清远笑呵呵地道:“徐总好。”   “好,好,好。”   徐福年没有多想,认为俩人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赚钱。一是因为有乔祖望言传身教,儿子受影响很正常,二呢,这集资吧,外面套着一个贸易公司的壳,具有相当大的迷惑性,从经营过程来看完全合法,无惧调查。   也可以说有恃无恐,甭管是警察还是律师,在这件事上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是照章纳税,有商业执照的合法公司呀,我带领大家做生意赚钱,你能耐我何?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拿贼拿赃,捉奸成双   林跃很清楚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玩意儿实际就是传销,通过不断吸引投资者加入来搞钱,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来当韭菜,就能一直干下去,一旦拆东墙补西墙的把戏玩儿不转了,卷起铺盖往国外一躲,投资人想把钱要回去?难了。   非法集资罪是1995年才有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打着集资经营回馈社会的旗号干坏事的这批人,别说普通人无法识破,一看最初进去的人赚到钱了,也跟风掏钱集资,就连司法部门对这群人的罪行都难以界定,后面不断有打着集资名义敛财的公司破产,负责人跑路,导致广大投资者蒙受损失引发群体性事件,这才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出台了对应的法律法规作为判罚依据。   “徐总,这个……不会赔钱吧?”   林跃假装害怕赚不到钱,道出内心的忧虑。   “对呀。”宋清远附和道:“我可是准备把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集资的。”   “放心吧,绝对不会赔钱。”徐福年拍着胸脯说道:“刘总什么人?南到广州、北到东三省,全国各地都有朋友,路子宽的很。盘条你们知道吗?”   宋清远赶紧捧哏:“知道,这可是紧俏物资,没有批条甭想买到。”   “这玩意儿对刘总来说,只要他想搞,分分钟的事。”说起刘总的能耐,徐福年脸上的表情跟见了真神一样:“不怕告诉你们,刘总在海关系统也很吃得开,弄点儿进口汽车、家电什么的,完全不是事儿。”   那个年代的倒爷,一说起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吨钢筋,在甲乙丙丁等人手里倒腾几次,钢筋在仓库里没动,最后需要钢筋的人买到,价格不知道翻了多少番。   这“甲乙丙丁”是一般人吗?   在林跃看来,哪个时代要想忽悠人,都得有一个漂亮的文案或者炒作概念,就像20年后的“水氢汽车”、“微商”、“P2P理财”。要么电视剧里乔祖望的大有贸易公司开业之初会举行所谓的宣讲会呢,给那些见识短的邻居洗脑呗,不断渲染刘总的神通广大,再有徐福年发家致富的榜样,那还不趋之若鹜呀。   林跃和宋清远对望一眼,点点头,各自拿出3000块钱递给乔祖望。   “这些钱呢,算先期投入。”宋清远说道:“如果效益好,还会追加钱款,另外帮你们做宣传的事,我们得见见刘总,具体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才好写稿子。”   林跃补充道:“电视台把关很严的,我同意宋清远的提议,先在《金陵晚报》写两篇文章试试水,如果反响不错,我们才好跟台里申请资源。而且他跟《金陵晚报》的主编很熟,这件事做起来比较容易。”   “应该的,应该的。”徐福年说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好,那先这样,天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台里放设备。”   林跃出言告辞,跟宋清远往外面走去。   徐福年和乔祖望送到院外。   宋清远驾车离开纱帽享,一面关注路面状况,一面埋怨道:“三千块,将近半年的工资,你可真行呀。”   林跃说道:“怎么?肉疼了?”   “3000块呀,你不肉疼?能吃多少顿肯德基全家桶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不放点血,怎么能取得徐福年信任呢,现在我们投进去不少钱,那边又有求于我们,有这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在,后面的计划才好实施。”   “就那个人,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像你爸那么抠门的人,怎么就能几次三番上他的当?”宋清远连连摇头,重重叹气。   “人越贪婪,越容易蒙骗。同样的道理,徐福年那群人想吸引更多人搞集资,胆肥到把主意打到电视台头上,我们不是也在利用他们的贪婪?”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市场形势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后世有名有姓的商业大佬干的事情,有多少不是在当时的人看来难以接受的行为?比如丢了铁饭碗下海经商,比如大量贷款做生意。   “那倒也是……我的3000块呀。”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回去了:“乔一成,如果后面拿不回来,你可得一分不少补给我。”   “你是差这点儿钱的人吗?”   “怎么不差?你除了工资还能给报社写写稿子赚点外快,我呢?就指着它们娶媳妇儿了。”   “你就装吧你。”   其他人不知道宋清远什么家世,林跃还不知道吗,能跟项北方、项南方那种省级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在一块儿玩的人,家里条件能差得了?   电视剧里不是没给过侧面描写,乔四美去XZ找戚成钢时,乔一成就让宋清远托关系查戚成钢的底细,从后面的情节可以看出,事情办的很顺利,由此可见宋家的关系网多么强大。   “咦,等等……停,停,停!”   他连喊三声停,宋清远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停住了。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停什么车?”   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人受伤,也不见危险要素,宋清远郁闷极了。   林跃没有理他,推开副驾驶的门走下去,沿着人行道往回走了几步,看着汤王酒店的窗户皱起眉头。   没有错,坐在第一排餐桌前后的人是陈俊良和孙小沫,就是电视剧里在新华书店上班的那对男女,前者是主任,后者是售货员,也是乔二强的第一任妻子,嗯,给丈夫戴绿帽的那种……虽说乔二强的心也没在她身上。   林跃在婚宴上掀了老丈人丈母娘的桌子,婚没结成,自然也就不会有叶小朗介绍乔二强和孙小沫认识的桥段,他都快把这个女人忽略了,没想到刚才随心一瞥,居然发现她跟那个剧集里比李和满还猥琐的家伙在共进晚餐。   按理说,以现在的局面,二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电视剧里陈俊良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如果一直没有交集还则罢了,现在好巧不巧地撞见俩人幽会,那不得想法子恶心恶心这货呀。   “嘿,看什么呢?吃饭有什么好看的?”宋清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林跃稍作思忖,计上心来:“去把摄像机拿过来。”   “拿摄像机?你想干什么?”   “做采访呀?”   “采访谁?”   “让你拿你就拿,问这么多干什么?”   “嘿,合着把我当跟班儿使唤了。”   他嘴上这么说,不过还是很听话地走回丰田车旁,打开后方车门,取出摄像机和话筒。   “说吧,你要采访谁?”   林跃归置一下话筒的线缆,确定宋清远准备好了,拦住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先生你好,我是南京电视台的,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一听要上电视,男子挺兴奋的:“好,你问吧。”   “请过来一些,这边采光比较好。”   林跃带着男子来到汤王酒店橱窗前面一点的地方:“先生,请问你知道集资吗?”   男子点点头:“知道一点。”   “那你觉得集资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吧,我觉得集资能够帮企业解决缺钱的问题,从而扩大生产规模,带来更多的效益和就业机会,另一方面呢,投资人也能获得回报,比把钱存银行划算。”   嘿,这家伙还挺能白话的。   宋清远眨着一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吐槽欲。   “好,谢谢你的配合。”林跃冲男子微笑着点点头。   “这就完了?不多问几个问题?”   “对不起,资源有限,我们必须控制好采访时长。”   “也对。”   男子转身要走,宋清远突然把人拉住:“哥们儿,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我开出租车的。”   “开出租车的?”   宋清远一脸懵逼,开租车的能有这份见识?   “你说你,还电视台记者呢,新闻联播不知道吗?但凡多看点儿新闻联播,都不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人丢下这句话走了。   宋清远别提多气了,在后面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啥也没说,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拳头。   好嘛,一名电视台记者,绝对的文化人,给个出租车司机怼得说不出话来。   “傻了吧,高手在民间。”林跃在他耳边揶揄。   宋清远瞪了他一眼:“说吧,你到底在搞什么?”   林跃指了指窗户那边餐桌前后的两个人。   宋清远满脸不解:“什么意思?”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乔一成,你太阴险了   林跃说道:“我认识他们。一个是新华书店的主任,一个是新华书店的售货员。”   “认识就认识吧,谁没几个熟……”话讲到一半,宋清远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女孩儿挺年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那个主任一看就是小四十的人了,这俩人一起吃晚饭……有情况呀。   “乔一成,你刚才采访那人是为了他们?”   宋清远明白了,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重要的不是采访对象说了什么,是橱窗那边的两个人在做什么。   “这么做不好吧?”   事到如今,傻子也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不好?”林跃说道:“孙小茉的妈就是个小三,一个人把她养这么大,现在她要走她妈的老路,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其实他只是想整陈俊良,可说话嘛,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不过也没错,事件一曝光,被认识他们的人看到,孙小茉还有脸在新华书店干吗?换了生活环境,远离那个总是骚扰她的男人,或许就不用面对做单亲妈妈的人生了。   这样一来,既惩罚了他们两个,又改变了孙小茉的人生轨迹。   当然算得上做好事了。   “乔一成,你……你……”   “我什么?”   “你真是太阴险了。”   “谢谢。”   他拿着话筒往回走。   宋清远的心情复杂极了,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但就是无力反驳。   “太坏了,太坏了。”   他一路走一路嘟囔,上了丰田车看林跃的眼神怪怪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太TM对我胃口了!”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纵使啰嗦始终关注。”   “不懂珍惜太内疚。”   “……”   这货开了一路,唱了一路,还时不时看搭档两眼。   ……   周日。   林跃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偏脸看看窗边洒落的天光,从床上爬起来。   挂钟的时针在10和11之间,他足足睡了四五个小时。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口再度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穿上拖鞋,带着一脸慵懒走出卧室:“来了,来了,别敲了。”   咔~   门锁轻震,随着凉风灌入房间的,还有一道纤瘦的身影。   “大哥,我来了。”   林跃看了一眼门口站的乔三丽,又望望麻溜往客厅跑的乔四美:“你怎么也来了?酒店周末不上班吗?”   他不意外乔三丽过来,因为之前说好了周末帮他收拾屋子,但是天知道那个叽叽喳喳没点儿正行的家伙为什么也跟了过来。   “上班啊。”她嘿嘿笑道:“不过我请假了。”   “为什么请假?”   “因为你呀。”   “因为我?”   林跃给她说懵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讲。   乔三丽小步入屋,把门关好,从背后拿出一件手打的毛衣:“大哥,生日快乐。”   听到“生日快乐”这四个字,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今天是乔一成的生日,怪不得乔三丽要过来给他洗衣服呢,原来是为这事儿。   电视剧里乔一成的生日是跟叶小朗过的,还因为她一顿饭花没半个月工资闹了点小情绪,这里他跟叶小朗的婚事告吹,乔三丽自然能过来为他庆祝了。   “我还是按照以前的大小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说话的同时,她拿着毛衣在林跃身上比了比:“应该没问题。”   “谢谢你了,三丽。”   “大哥,我给你放在有冬装的衣柜了,等再冷一点记得拿出来穿。”   “好。”   乔三丽拿着毛衣走进卧室,叠放整齐以后放进柜子,正准备往外面走时,看到桌上放的一家人的照片,微笑着拿起相框看了几眼,那还是乔一成考上研究生时拍的相片,一晃都三年多了,那时她还在技校读书,一对小辫跟长反了的牛角似得。   往回放相框的时候她注意到一张反扣在桌面的照片,顺手拿起来一瞧,脸色变了。   镜头记录了一家豆腐店的情况。   不过她在意的不是铺面,是里面的人。   以前她去机械厂找乔二强,见过二哥嘴里那位师傅,就是照片里这个卖豆腐的女人。要知道之前她的男人找上门来,大哥知道这件事后不比乔祖望生的气少。不过俩人生气的点不一样,一个是因为接受不了年轻力壮的弟弟看上一个结婚有孩子的老女人,一个是因为嫌儿子给他丢人现眼。   这应该是大哥在街头采访时偶然拍到的吧……   乔三丽拿着照片发呆的时候,乔四美正在翻冰箱里的东西。   “来了没别的事,就知道吃。”   “嘿嘿,今天早晨起晚了,没吃饭就去上班了,二哥得一会儿才能到呢,我先吃点儿零食垫垫肚子。”   乔四美边说边从里面拿出一板巧克力,冰箱门没关就掰了一块填进嘴里。   “你慢点儿吃。”林跃走过去,拿出一罐健力宝,扣掉拉环喝了一口,“二强?他干什么去了?”   “二哥去买菜了,说今天要好好表现一下。”   林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家里冰箱只有一些零食,确实没菜了。   他有【光合作用LV2】,只要不是阴天下雨,一天只需吃一顿饭,随便买点零食能吃一两个月。   “哦,对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乔四美跑到客厅拿来手提袋,从里面翻出一包袋装的雀巢咖啡。   “大哥,我知道你经常熬夜写稿子,喝点咖啡能帮你提神醒脑,比茶叶效果好多了。”   雀巢这种大路货速溶咖啡,放在90年代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起的。   林跃一脸玩味看着他:“乔四美,这是你们酒店为客人准备的饮料吧。”   “大哥,人家上个月的工资都花的差不多了,这个月……还没到时候呢。”乔四美被他一口道破咖啡包的来历,有些不好意思,两手捏着裙裾低头认错。   当然,在林跃看来撒娇的成分更多一些。   “你工资不少吧,都花哪儿了?”   “这不赶上换季嘛,买衣服了。”   “真的?不是都交电话费了吧?”   “呵呵,呵呵……”乔四美笑得十分勉强:“没有啦,怎么会。”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丫头钱花哪儿了,长途电话费只是小头,大头都给她存起来准备去XZ探望情郎了。   咚咚咚~   “大哥。”   这时外面传来乔二强的声音。   乔四美如蒙大赦:“我去给二哥开门。”   说着一溜烟儿跑到玄关,打开门锁放乔二强进屋。   “二强,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伴随一股鱼腥味钻进鼻孔,他定睛一瞧,只见乔二强左手拎着两条鱼,一兜青菜,右手是白条鸡和两块五花肉,另外还有几个纸袋,里面装着调味品。   “装订厂发工资了,我就多买了点,你这儿有冰箱,吃不完可以冻里面。”   “乔四美,瞧瞧二强,再看看你。”   “大哥,四美怎么了?”   乔四美吐吐舌头,麻溜地跑开了。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乔二强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没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时乔三丽从卧室走出来,林跃注意到她看乔二强的目光有些异样,不过没往心里去,因为乔四美忽然告诉他一个消息。   “我昨天去二姨那儿了,民哥哥告诉我二姨搬去跟马叔叔住了,他把房子给了义哥哥,所以原本定好的婚事可能得往后推一段日子。”   这事儿电视剧里有讲,齐唯义和齐小雅不同意魏淑芳和马毓霖在一起,后来为了平息弟弟和妹妹的愤怒,齐唯民把家里的房产过户给了齐唯义,父亲的抚恤金给了齐小雅,他自己呢,相当于为了成全亲娘净身出户,原本计划明年常星宇研究生毕业就结婚的,没有房子,婚还怎么结?   那两口子的事林跃不担心,常星宇是乔一成大学老师的女儿,人品不错,不会因为齐唯民没了房子就闹分手,关键是乔七七,乔七七怎么办。   总不能坐视一切重演吧,这个问题有点伤脑筋。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全场最佳二五仔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齐唯民明年下乡,乔七七跟齐唯义关系一般,就从老屋里搬出来,在外面租了个单间住,正赶上常星宇被台里派去国外学习考察,乔七七一个木讷老实,跟乔二强有一拼的半大小子,这在期间给杨玲子祸祸了。   要只是干那事儿,也就算了,关键是杨玲子什么人?   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女孩儿。   对,就是这种垃圾,更可气的是她还生了一个女儿,这下就把乔七七给拖累了。   “四美,今天是大哥生日,你说这个干什么。”乔三丽看出林跃眼里的担忧,赶紧想办法缓解现场气氛:“二哥,你不是说今天好好露两手吗?我来帮你择菜。”   “哦,对。”乔二强把网兜里的芹菜拿出来递给她:“买菜的大婶说是才从地里收的,最近雨水足,沾着不少泥呢,一会儿你多洗两遍。”   “哎。”   乔三丽点点头,冲乔四美使个眼色。   “大哥,让他们忙吧,你今天是寿星,等着吃就好了。”   乔四美把林跃拉到客厅,顺手打开电视机:“大哥,你最近有看电视吗?我同事们说上海台的《封神榜》可火了。”   ……   乔二强做了五菜一汤,几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乔四美撑得走路都捂着肚子,用她的话说,早饭没吃中午补上。   林跃笑笑,没有戳穿她。   知道把工资省下来准备去看情郎,饭钱呢?饭钱就不能削减掉一部分吗?   吃完中午饭,乔三丽把林跃的衣服该归置的归置,该拿去洗的拿去洗,等忙完手上的活儿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乔二强和乔四美一个去了烹饪班,一个回酒店工作,早就离开了。   林跃把她送到楼下。   “三丽。”   “嗯?”   “王一丁人不错,对你也很上心,别老躲着他,不然都生分了。”   “……”   乔三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在林跃看来,要是没有那场事故,乔三丽和王一丁的婚姻应该是乔家五个子女里最幸福的。   “大哥。”   快到公交车站点的时候,乔三丽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怎么了?”   “你……在用香水吗?”   “没有呀。”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乔三丽说的香水应该是【超级汗腺】的效果,平日里出外勤,为了给人一个好印象,多数时候选择开启这项技能,这样一来,体液会散发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香味,衣服上难免会有残留,乔三丽刚刚帮他洗完衣服,有这样的疑问实属正常。   “哦,是宋清远,每次出外勤的时候都会在我衣服上喷点香水,说是比较容易获得采访对象的好感。”   “怪不得呢。”   乔三丽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多问。   送走三妹后,林跃上了开往南大的公交车,到中文系见了齐唯民,说了一下乔七七的事。   按照他的意思,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如果乔七七愿意,可以搬过去跟他作伴。   齐唯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满口答应下来,说回去问问七七的意见。   转过来周三,林跃接到了齐唯民的回话,那小子说不愿意。   这事儿吧,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乔一成什么人,从小到大对弟弟妹妹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屋这边三个都习惯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齐家情况就不一样了,齐唯民这个好哥哥,对于弟弟妹妹的态度就一个字,“宠”,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乔七七搬过来跟他住?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反正距离乔七七和杨玲子发生关系还有一年多,这事儿不急,还是先顾乔家这边为好。   与此同时,乔三丽告诉了乔二强马素芹在距离虹板桥派出所不远的地方卖豆腐的事情,并告诫他不要对别人说是她讲的。   这事儿当然不能说,如果被乔祖望和乔一成知道,俩人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乔二强的角度,只要能再见师傅,跟世界为敌都无所谓,怎么可能出卖乔三丽。   ……   一个月后,突如其来的寒流一下子将南京带入隆冬,秦淮两岸有了北方腊月气象,据说玄武湖结了冰,大街上的行人穿起厚厚的羽绒服,就算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也不再任性,换上了毛衣、坎肩、小棉袄。   拜乔祖望所赐,老屋安上了电话。   乔三丽满心好奇拨通乔一成的号码,想要告诉他老屋有了电话的时候,当事人正在跟徐福年和刘总推杯换盏,细说天地。   “瞧见没有,一个多月时间,纯利润就达到本金的一半,一成,小宋,这回你们清楚刘总的实力了吧。只要一心一意跟着刘总干,小轿车算什么,大哥大算什么,新建的南湖新村看到没有?最慢两年,让你们挣够在那儿买房子的钱。”   徐福年拿着一双筷子,一边说一边挥舞,讲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充满激情。   “徐经理呀,低调,低调。”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刘总坐在主宾位,笑容可掬地道:“我们做生意,首先呢,要讲信用,其次呢,就是务实了,会讲话属于锦上添花,最终还是要着落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上,能带领大家赚钱才叫真本事,硬实力。”   别说,这人确实有几分领导派头,就这个年代,一般人搞不好真得被他带沟里去。   宋清远笑呵呵地道:“刘总,你谦虚了,来,来,我敬你一杯。”   他端着酒杯站起来,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水。   “小宋可以,实在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刘总跟着干掉杯子里的酒水。   要说这场谈话的前提,或者说基础,是放在林跃面前的3200块钱。   一个月时间就有这些“利润”,俩月就能回本,这什么概念?普通人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俩人作为电视台员工的优待,乔祖望承诺给纱帽巷街坊的回本周期是半年。   “刘总,徐总,你们随意啊,我……我去趟……卫生间。”   宋清远站起来往外面走去,步伐多多少少有点凌乱。   林跃关心道:“宋清远,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陪刘总喝,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说着话,他推开房门走出去。   徐福年指指包厢的门:“他真没事?”   “外面有服务员,没事,没事。”林跃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宋清远酒量不行,来徐总、刘总,我们喝。”   他这儿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对面二人陪了一杯。   徐福年说道:“可以,一成酒量可以,随他爸,乔哥哥就能喝。”   刘总笑呵呵说道:“小乔呀,那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刘总,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好,小乔呀,来,我跟徐总回敬你一杯,记得一定要把鸿达写得好一点。”   刘总把杯子里的酒满上,带着徐福年一起回敬林跃。   “这个我晓得,集资的人越多,生意规模越大,挣的钱也越多,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好,好,说得好,这话我喜欢。”刘总哈哈笑着饮尽杯中酒水。   他一点都不意外林跃的表现,在电视台干,一个月多少钱?五六百块钱顶天了,把钱放到他这儿呢?投3000块一个多月就拿回1500,投30000块呢?跟他这儿的回报一比,电视台的工资就是个屁。   现在这世道,一切向钱看,文化人怎么了?文化人也得摧眉折腰侍MONEY。   这时候宋清远去而复返,如果说之前走路有点晃,那么现在就是飘了。   “徐总……刘……刘总,我不行了,得……得歇会儿,你们……你们喝……”   林跃一脸尴尬地道:“瞧你那点儿量。”   宋清远喘着粗气摆摆手,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刘总,不管他,我们喝。”林跃干脆拎着酒瓶坐过去,跟刘、徐二人推杯换盏。   一段时间后,仨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林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刘总,刘……刘总,你看光……顾着喝酒了,我们俩……还给你准备了……嗝……一件小礼物呢。”   “礼……礼物?居然还准备了……礼物,快……快拿给我看看。”   “衣……衣服?衣服……怎么了?”   刘总还能保持几分清醒,那边徐福年早就喝得五迷三道,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林跃被地上的凸起“绊了一脚”,险些摔倒,还好扶住身旁一把椅子,稳住身形后从地上拎起宋清远的单肩包。   “不对,不是这个。”   说话间又提起他自己的单肩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座高度在20公分左右的人物钟表。   “找……找到了。”   他拿起东西往刘总的位置走去。   这时仰躺在椅子上的宋清远的嘴角抽了抽。   他不知道乔一成让他准备这东西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万一事情搞砸,东西拿不回去,他爸一定会把他的腿打折,因为这座钟是从曹叔叔家借的——以他爸的名义。   “刘总,你看……你看这个,漂……漂亮吧,这可是……民国时代的老物,瞧这工艺,这手感,来摸摸。”   在林跃的蛊惑下,刘总轻轻地抚摸钟面,那小眼睛里的光,那嘴巴弯的弧度,像在轻薄一位二八佳人……其实人物钟的外形就是一个宫廷仕女。   “听徐总说,刘总喜……喜欢古董,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通二姨……把它卖给我,刘总、徐总,你们来看,看仕女的眼睛,是不是会动,哎就这么随着钟摆,一左一右,一左一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顺手把【催眠术LV3】开了。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宋清远没有醉,一直在装醉,按照计划他应该打开单肩包里的小型摄影机,趁刘总和徐福年醉酒之际偷拍二人,但是乔一成的“嘀嗒嘀嗒”像是有魔力一般,搞得他很想睡觉。   “刘总,这件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   无论是徐福年,还是刘总,都望着钟摆和仕女左右晃动的眼珠陷入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   “那我们这次追加投资,你们一定要多多关照呀。”   “没……问题,我会优先把钱还给你们。”   “刘总,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你问……问吧。”   “既然鸿达的生意很好,为什么你不找银行贷款扩大规模,而是搞民间集资,这不等于把利润分给那些投资人了吗?”   “分给他们?没有他们,我们还怎么赚钱?”   “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们根本没有搞批条的门路,贸易公司就是个装样的壳子,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搞集资。”   “那生意分红是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生意分红,给你的都是后面加入的人的集资款。”   “啊?我把他们的钱拿了,他们怎么办?”   “你分到钱了,把这个发财的门路跟亲戚朋友一讲,他们是不是也会拿出积蓄搞投资?”   “意思是?拆东墙补西墙?”   “聪明,要么是文化人呢,集资链越来越长,越来越广,一传十十传百,只要能够源源不断地吸引新人加入,这个游戏就能一直玩儿下去。”   “那万一要是玩不下去了呢?”   “钱在我们手上,玩不下去了不会跑吗?往香港、新加坡、澳门一飞,这些钱足够我们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宋清远搁对面听傻了,人在酒醉的情况下很容易失去理智,说出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但是像刘总这种大骗子,遇到类似的情况肯定格外小心,要么碰到饭局只七八分醉就不喝了,要么早就练成酒后不会吐真言的技能,现在居然把肚子里那点儿货全倒出来了。   即便林跃跟他讲过集资的真相,也没有当事人亲口承认来的震撼。   “厉害,厉害。”林跃说道:“这跟诈骗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刘总说道:“跑出去了就是诈骗,没跑出去就是经营不善,生意亏损。”   “来,刘总,徐总,我敬你一杯,这些话呢,我就当没听过,你们当没说过,接下来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不管别人是亏是赚,只要保证我们能赚到钱就行。”   “这个自然,我还指望你们帮我把集资的生意做大做强呢。”   林跃端起杯子,那两个人也一脸木然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水仰头喝光。   啪嗒~   随着一声脆响,酒杯落地,刘总摊在椅子上,似乎醉得人事不知。   徐福年的身子晃了几晃,往酒桌一趴,也没声了。   林跃起身走到宋清远身边,戳戳他的肩膀:“行了,别装了。”   宋清远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刘总和徐福年的状态:“醉了?”   “对,设备怎么样?录下来没有?”   “都录下来了,视频和音频都有。”   “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清远一脸好奇看着他:“倒是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就他的体质,一身变态技能,别说一瓶白酒,三五斤都没问题。   不过真话是不能讲的。   “没听徐福年说吗?在喝酒这件事上,我们家个个海量。”   “是吗?”   “别是吗是吗的了,哪儿那么多问题,来,帮我把人送去客房。”   宋清远先把偷录设备放回后备箱,又到前台结账,完事帮着林跃把徐福年和刘总送到楼上客房休息。   回到停车场,林跃没有让他开车,改由自己来。   “乔一成,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怎么全说了呢。”   就像刘总说的,他们是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游走,只要没有卷款跑路,就是一般商业行为,但是有了偷拍的视频资料就不一样了,足以作为物证定一个欺诈罪了。   “这我哪儿知道呀,本以为灌醉他们能套几句真话,谁想刘总把这里面的门道一股脑都说了,这样也好,省得继续纠缠,早点儿把集资的真相曝光,上当受骗的人也能少一些。”   想想确实如此,宋清远只能把事情归结于刘总的个人原因。   “今天你晚回家一会儿,编辑一下手里的资料,明天拿给主任,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好。”   这可是足以引起轰动的大新闻,从社会和市场角度来看,关系到亿万家庭的财产安全,不像以前发掘的乱采砂石、暗中排放工业废水、乡痞村霸收过路费一类没啥分量的新闻,他当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   第二天下午,林跃和宋清远、王主任敲定好下一步的计划,下班时间一到,便让宋清远把他送回老屋。   乔祖望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乔三丽急得来回走动。   “怎么了这是?夺命连环CALL呀,还非要我回来再谈。”   乔三丽今天没有去接他的围巾和棉服,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烦躁:“大哥,四美不见了。”   “这回又去哪儿看明星的演唱会了?”   跟乔三丽正相反,他一点儿不急,把棉服和围巾挂好,在餐桌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拿起茶碗倒了一杯热水。   “大哥,你看这个。”   她把一张纸条递过去。   林跃拿在手里一瞧,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三姐,告诉大哥别找我,我去追逐爱情了。   “嗯,这很乔四美。”   “大哥!”   乔三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乔四美上一回离家出走是去北京看费翔的演唱会,起码知道她去那儿了,去干什么了,现在呢,就留了张纸条,说她走了,还追逐爱情,她的爱情在哪儿呢?   林跃说道:“放心吧,初中毕业的年纪就敢跑北京去看演唱会,现在都这么大了,没事的。”   乔祖望把茶壶往桌上一拍:“乔一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不管了?她可是你妹妹。”   林跃说道:“我是她爸还是你是她爸,你都不急,我着什么急?”   “你……”   乔祖望刚要说话,耳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乔二强从外面走进来。   林跃看了他一眼,不由皱起眉头。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乔祖望,装逼会被雷劈的   看得出来,乔二强很高兴,不知道乔四美离家出走的他一路走一路唱,唱的还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还有一个叫人在意的地方,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块豆腐、成捆的豆腐皮,还有把豆腐块裹上面粉放热油煎炸而成的豆腐夹子。   一般人看到乔二强的状态,不会有太大反应,最多觉得这货最近喜欢吃豆腐,又或者烹饪学校传授的课程变态,搞得他都魔怔了。林跃当然不会这么想,电视剧里乔二强找到马素芹后就不断地买豆腐,做豆腐,孙小茉她妈都快吃吐了。   “大哥来了?”   乔二强一看林跃冷着脸坐在餐桌旁边,热情地打招呼。   “嗯。”林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大哥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赶巧乔三丽迎上来,他小声问了一句。   愚钝如他也看出家里气氛不对,还以为老头子又和乔老大拌嘴闹矛盾呢。   “二哥,四美她离家出走了。”   乔三丽对他猛递眼色,意思是这节骨眼儿上你就别乱说话了,小心那两个人把气撒你头上。   “四美离家出走?干什么去了?”   “说什么追逐爱情……”   这俩人窝一边儿嘀咕乔四美离家出走一事时,林跃问了乔祖望一个问题。   “乔经理,这几天……豆腐快吃吐了吧?”   乔祖望本来就在为乔四美这个惹祸精烦心,听他提起这事儿,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乔二强说道:“乔二强,昨天你炖的豆腐汤和炒的豆腐干还没吃完,今天又买这个干什么,你就那么爱吃豆腐呀?再做……再做豆腐你给我全吃了。”   那边议论乔四美的两个人转过身来,乔二强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家里最大的爷了。   乔三丽急得直跺脚:“哎呀,爸,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四美,起码弄清楚她去哪儿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晚上吃什么。”   乔二强说道:“不行报警吧。”   “用不着报警。”林跃说道:“你们两个,去屋里翻翻乔四美的抽屉,枕头什么的,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俩人顿时醒悟过来,乔三丽一头扎进里屋,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线索,没用多长时间就在枕头套里找到一个小纸条,拿到堂屋交到林跃手上。   “大哥,你看。”   林跃面无表情瞄了一眼,拿起电话拨通那组数字,跟对面的人交流几句后挂断电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去XZ了。”   “XZ?”包括乔祖望在内,都一脸愕然。   “行了,你们也知道她去哪儿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丢下这句话,林跃两手一按椅子扶手,起身摘下棉服和围巾,打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乔二强木讷地看着他走出去。   “大哥……好奇怪。”   乔三丽气得直跺脚:“这个乔四美,一天天就知道作。”   她单纯地认为乔一成是被上回乔四美去北京看费翔演唱会的事情伤到了,才会对妹妹再一次的任性漠然视之。   “大哥,大哥。”   她没穿外套就追了出去。   乔三丽赶上林跃的时候已经到了巷口。   眼下是腊月天,冷的时候夜间气温能到零下,即便现在还没入夜,穿着毛衣也有点冷。   “三丽,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把棉服脱下来,顺势给乔三丽披上:“我不是说了吗,她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现在打电话这么方便,要是路上遇到困难,指定会联系我跟二姨的,放心吧。”   “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乔三丽拽着衣襟,把小半张脸都埋在棉服的领子里,裹得跟粽子一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前几天我去看二姨,她告诉我乔四美最近老是跟一个叫戚成钢的人通电话,似乎是边防部队里的军人。”林跃说道:“还有,你没发现乔四美最近变得节俭了吗?”   听完这句话,她顿时反应过来,知道乔四美一早就有去XZ的想法。   “就她那脾气,你觉得谁能拦住?”   “……”乔三丽无话可说。   “好了,别多想了,事到如今担心也没用。”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乔三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街上,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   “大哥,你的棉服。”   “我买了新的,帮我给二强吧。”   林跃回头冲她笑笑,坐进副驾驶室,出租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热烟,开走了。   乔三丽把自己围在棉服里面,连做几个深呼吸,朝着老屋走去。   ……   第二天,根据III型黑蝇无人机传回来的视频影像,林跃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乔二强找到了马素芹的豆腐店,从二人的关系来看,似乎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   电视剧里乔二强是在和孙小茉结婚后偶遇马素芹的,这里自己跟叶小朗没有结婚,他不在孙小茉家居住,生活和工作区域距离马素芹的豆腐店还挺远的,这种情况下俩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因为巧合?还是世界之力?就算世界之力能够起到修正效果,乔二强和马素芹重逢的时间点……也太早了吧。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之前他就犹豫该不该帮俩人牵线搭桥,毕竟从电视剧里乔二强的表现来看,就算结婚对象不是一直和陈俊良纠缠不清的孙小茉,夫妻之间也不会和谐幸福,更为关键的是,他现在没空管弟弟妹妹那些烂事,电视台方面已经跟警局协调好,会配合他跟宋清远对涉案人员实施抓捕。   ……   腊月二十。   金陵饭店。   快过年了,酒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进进出出都是衣着光鲜的绅士名媛,乔祖望夹在这些人里面有些格格不入。   “小宋呀,不是我说大话,刘总那样的大人物,肯见你们,那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是是是,这事儿多亏了叔叔,如果不是您从中引荐,刘总怎么可能有时间见我们这样的小人物。”   “我就爱听小宋说话。”   乔祖望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他不知道林跃和宋清远跟徐福年、刘总二人吃饭的事,前天林跃让他给徐福年打电话,说约个时间谈谈登报宣传的事,徐福年答应的很痛快,约在今天和刘总见面。   乔祖望什么人?虚荣心不比吴姨差多少,碰到这样的机会,那还不努力显摆一下。   “行了,你们把追加投资的钱给我吧,一会儿我拿给刘总,保证让你们赚的比老黄那群人多。”   林跃问道:“你投进去的钱回本儿了吗?”   “你知道什么?我已经分了好几回红了,钱又投进去了,这叫什么?这叫再投资,利滚利懂吗?所以说你们这些文化人,每天看书有什么用,书里都是过时的东西,你要跟上时代,做生意书里有吗?没地方教的,得靠自己,是不是小宋?”   “对对对,叔叔说得对,书里没有生意经。”   “哎,小宋这孩子就是好。”   林跃瞪了宋清远一眼,换来一个无奈的笑容。   “哎呀,乔哥哥,一成,还有小宋,让你们久等了。”徐福年歉意满满地道:“刘总业务太忙了,这不,刚送走几位合作伙伴,听说你们到楼下了,便推迟了和一位客户的预约,叫我过来带你们上去。”   乔祖望恭维道:“没关系,没关系,像刘总这么忙的人,多等一会儿应该的。”   “那咱们就上楼吧。”   徐福年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三人往电梯走去。   乔祖望对走在后面的宋清远说道:“小宋,我跟你说呀,呆会儿见到刘总,你什么都不要说,有你乔叔叔在,肯定能帮你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林跃横了他一眼,冲徐福年说道:“徐总,上次一起吃饭,我看你跟刘总都喝多了,就把你们送回房间休息了,没耽误事吧?”   徐福年说道:“没耽误,没耽误,刘总醒酒后还夸你会办事呢,竟然让厨房送了解酒的果盘到客房。”   后面和宋清远说话的乔祖望不说话了,脸上表情像被熨斗熨过。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对不起,我是一名记者   乔一成啥意思?   他和刘总一起吃过饭?听徐福年的意思,人还对他印象不错?   “小宋?你们见过刘总了?”   宋清远点头说道:“啊,是,上回一起吃了个饭,谈了谈写稿子的事,这两天乔一成把稿子写好了,准备拿给刘总过目,想着您跟徐总经常见面,就托您带信问问什么时候方便。”   “这事儿……怎么没人跟我说呀?”   乔祖望看看无视他的徐福年,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跃,再看看嘴角噙着绵绵笑意的宋清远,感觉被耍了。   搞了半天他就是个送信的,不是乔一成和宋清远借他的光见刘总,是他搭他们的便车去朝圣。   想想刚才在一楼大厅那一通吹,老脸有点儿挂不住。   叮~   电梯开门。   徐福年带着仨人走出轿厢,朝走廊尽头走去。   乔祖望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脚踩在软塌塌的毯子上,依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到了,稍候。”   徐福年解释一句,屈起手指在这一层最大的客房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咚咚咚~   咔的一声轻响,门打开,一个画着眼线的女人探出半张脸。   “告诉刘总,我把人接上来了。”   女人打量林跃三人几眼,将门打开。   徐福年小声说道:“这是刘总的秘书,陈小姐。”   乔祖望多看了那位陈小姐两眼,心里羡慕极了,想着等自己集资赚了大钱,先不买车不换房,也得配个漂亮的女秘书。   徐福年带着他们仨走入房间,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有沙发茶几,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摆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置各种文件和摆件,东墙和西墙悬挂着鸿达的营业执照和各种荣誉证书,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乔祖望上次和徐福年过来,人家连屋子都没让他进,这次终于得偿所愿,别提多高兴了。   “小乔。”   刘总从沙发上起来,跟林跃握了握手。   “小宋。”   他又跟宋清远握了握。   轮到乔祖望时,俩手伸出去想要跟心目中神通广大,拔根毫毛就能让他飞黄腾达的人握握手,没想到人家递到一半,又把手抽了回去,直到徐福年在旁边小声说了句“他叫乔祖望,是乔一成的父亲,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刘总这才重新把手递过去,任由乔祖望两手握住。   “乔经理好呀,真羡慕你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刘总好,刘总好。”   乔祖望很开心,也很郁闷。   开心是因为见到带领他发家致富的真神了,郁闷是刘总的话听着是恭维他,实际还是在说乔一成的好,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在儿子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现在给刘总一句话打回原形。   “哎呀,刘总,你这儿环境不错呀。”   宋清远冲陈秘书笑笑,在客厅走动几步,来到窗户前面,往下面挥了挥手:“哎呀,从这里望过去,风景真好。”   刘总说道:“小宋呀,这算什么,等以后赚了大钱,去香港的中银大厦,站在顶楼往远处看,你才会知道什么叫有钱真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刘总说的是。”宋清远附和一句便不再多言。   这时林跃把提在手里的公文包放到桌上,拉链一拉,从里面拿出五捆百元大钞,从厚度来看差不多有五万人民币。   那个年代的一百块可不像30年后,超市里逛一圈,随便买几样东西就没了,单说买菜问价,都是一块钱几斤,买根冰棍要几毛钱,双星球鞋也不过十几块。   乔祖望看着眼前嘎嘎新的老人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乔一成哪儿来这么多钱?要知道他进入电视台才半年多呀。   “这是我跟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凑的集资款,总计五万块,刘总点一点。”   一听是好几个人的钱,乔祖望长舒一口气,心里平衡不少。   刘总很高兴,一是因为这回乔一成拿的钱挺多,二是因为好朋友一起往里投钱说明什么?说明信任他呗,而且乔一成和宋清远的朋友嘛,肯定有一些是电视台的,跟这些人搞好关系,还怕没有宣传资源?   作为一个依靠心理战术做生意的人,他深知打好广告的重要性。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为人,我信得过。”   “这可不行。”林跃把那些钱往他面前一推:“点,一定得点,老话讲亲兄弟明算账,这又不是我一个人买卖。”   刘总一看他坚持,朝着女秘书递个眼色,那人坐过来,拆开纸币的封带,拿在手里一张一张清点。   林跃随口说道:“刘总,我觉得你应该买一台点钞机,这样就可以解放陈小姐的双手了。”   “本来有的,前两天用坏了,还没来及去买。”   这话是真是假林跃不知道,反正他提这个建议不是为了刘总好,是为了拖延时间和转移刘总等人的注意力。   姓陈的小姐点到最后一摞的时候,宋清远不再看外面的风景,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几个。   林跃一伸手,由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刘总,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稿子,你过下目,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让《金陵日报》的编辑发了。”   刘总挺美,然而接在手中往页眉一扫,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标题不是“鸿达的腾飞之路”、“从集资经济到一起富裕”这类有逼格的词汇,是“认罪书”三个字。   “乔一成,你什么意思?”   他勃然大怒,把稿件往桌上一丢,阴沉一张老脸看着林跃。   徐福年拿眼一瞄,表情也变了:“乔哥哥,你要干什么?我带你发财,你居然耍我?”   他想当然地认为乔祖望知道大儿子要搞鬼。   “怎么了这是?”   乔祖望拿在手里仔细一瞧,额头的冷汗冒出来了,他的大儿子乔一成竟然要刘总承认诈骗集资款的罪名。   “老二,扬子……”   随着刘总一声喊,通往卧室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做这种生意,最害怕的就是倾家荡产的投资人找他拼命,带两个保镖是很有帮助的。   “给我打,往死里打!”   卧室出来的两个人杀气腾腾地扑向林跃,二话不说上去就捶。   本来他在前,乔祖望在后,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儿子居然逃了,当爹的正面吃了两拳,被揍的无从招架。   “哎哟,别打,别打,这不关我事,刘总,老徐……这真的不关我事。”   刘总不忘恨声叫骂:“王八蛋,给你赚钱的路子不要,劝我自首?打,给我打,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并不认为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因为在他的认识里,乔一成、宋清远这些人没有证据证明他犯了欺诈罪,而且他们的行为涉嫌污蔑,老二和扬子打人又如何?最多进去关两天,赔点医药费就完了。   然而好景不长,刚才站在窗边看风景的人趁机跑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往里一拉。   门打开,不过人没有逃跑,侧身一让。   伴随急促的脚步声,五名穿制服的民警先后冲入房间,前面领头那一个一指老二,扬子俩人,厉声呵斥:“住手!”   “住手!”   “别动,都别动!”   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伸出去的脚也缩回去。   老二和扬子慢慢退开一些,乔祖望扶着后腰由地上爬起来,一张老脸青了好几块,为见刘总新买的西装也被扯烂了。   警察一到,房间里的气氛变了。   刘总和徐福年面露不解,因为都没报警,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及时?   领头的警察视线扫过全场:“刘新富,谁是刘新富?”   刘总说道:“我是。”   “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你涉嫌诈骗,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警官,你搞错了吧,我们这是有经营许可的正规公司,怎么可能搞诈骗?”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有这么坑亲爹的吗?   徐福年也在旁边帮腔:“警官,明明是他们来这里闹事,你们要抓的应该是他们。”   一来他跟刘新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来呢,他笃定乔一成手里没有足以治他们诈骗的证据,举报有什么用?拿出证据来呀,毕竟集资的时候承诺的标准在那里,还没到盈利时间呢,就算有一两个违约,那也是商业经营上的事,至多算是民事纠纷,根本到不了刑事犯罪的程度。   所以他很有信心,很坦然……起码表面上看胜券在握。   “徐福年,以前你就多次诈骗乔家财产,那时候我还小,没法治你,今天我如果不把你送进监狱,我就不叫乔一成。”林跃冷冷一笑,从兜里拿出一个索尼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磁头转动,先是一阵沙沙响,然后是两个人的对话。   “既然鸿达的生意很好,为什么你不找银行贷款扩大规模,而是搞民间集资,这不等于把利润分给那些投资人了吗?”   “分给他们?没有他们,我们还怎么赚钱?”   “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们根本没有搞批条的门路,贸易公司就是个撑门面的壳子,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搞集资。”   “那生意分红是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生意分红,给你的都是后面加入的人的集资款。”   “啊?我把他们的钱拿了,他们怎么办?”   “你分到钱了,把这个发财的门路跟亲戚朋友一讲,他们是不是也会拿出积蓄搞集资?”   “意思是?拆东墙补西墙?”   “聪明,要么是文化人呢,集资链越来越长,越来越广,一传十十传百,只要能够源源不断地吸引新人加入,这个游戏就能一直玩儿下去。”   “那万一要是玩不下去了呢?”   “钱在我们手上,玩不下去了不会跑吗?往香港、新加坡、澳门一飞,这些钱足够我们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刘新富听得清楚,那不正是自己的声音吗?   可是……可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跟乔一成讲过?   徐福年也懵了,心说刘新富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怎么也跟乔一成说?你信任他,他可好,倒头来把你告了,有这东西在,诈骗的罪名还有跑吗?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是你伪造的。警官,录音是他伪造的……”   刘新富不认输的样子有点儿难看。   林跃说道:“录音是伪造的,那视频呢?到了警局,你会看到和录音相对应的视频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当然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难道刘总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吗?”   刘新富想了又想,就是找不出有说这些话的记忆。   “想不起来是吗?到了警局,有大把时间给你想。”林跃拿起桌上那份认罪书,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你本可以签了它获得坦白从宽优待了,可惜了了。”   没有这么在人伤口撒盐的,宋清远觉得他嘴太欠了。   “嘿,那个叫老二,扬子的,你们也别愣着了,把我爸打成这样,还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蒙混过关吗?也去局子里进修一段时间怎么样?”   “……”反正宋清远没看出他有多么伤心难过,瞧这话说的,好像乔祖望不是他亲爹一样。   “一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乔祖望的智商,一时半会儿是想不通刘总和徐福年的骚操作的,也可以说这个年代的人比较单纯,缺少互联网和反诈骗教育的普通人就凭一席话很难理清头绪。   “很简单,你又给徐福年骗了,不同的是,这次还成了他敛财的帮凶。”   宋清远觉得他说得不够简单,在一边补充道:“叔叔,等这群人手里的钱足够多了,他们把钱一卷,拍拍屁股走了,到时候那些投资人拿不回本金会找谁算账呢,这问题你能想明白吧。”   这下乔祖望懂了,走到徐福年面前揪住衣领就捶。   “王八蛋,又骗我,天天骗我。”   噗~   噗~   噗~   连着三拳下去。   “哎哟,哎哟,警察同志,他……他打人。”以徐福年的个头,当然不是乔祖望的对手,挨了两拳后觉得鼻孔有点热,拿手一摸都是血,顿时委顿在地,吓瘫了。   “别打了,放手。”一名警察走过来,分开他们两个。   另一名警察过去拎起徐福年的后衣领带人离开。   乔祖望愣在那里,不时用手碰碰脸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   “你怎么还站着,走啊。”   “警官,我……我可是受害者呀。”   乔祖望一脸懵逼,搞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要抓自己。   “你是受害者还是帮凶,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之前分开他跟徐福年的民警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一成,一成,你跟他们说,说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骗了呀。”   “一成,一成,这马上就是小年了,你总不能看着你爸蹲监狱吧。”   “……”   宋清远走到林跃面前,伸出大拇指:“行啊乔一成,前段时间刚把老丈人丈母娘送进号子,今儿又把亲爹卖了。”   “我这是为他好。”林跃拎起装钱的公文包转身就走。   “喂,你不会哪天看我不顺眼,也把我弄进去吧,不会吧?”   “你说呢?”   “你可别吓我,我属兔子的,胆儿小。”   俩人来到楼下的时候,一群市民站在楼底围观,对被押上警车的几个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几个看起来似乎是记者的人挤进来,拿着相机咔咔拍着,还有人不断询问看热闹的群众,想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跃看到了叶小朗和柳小萌的脸,但是什么都没有做,和宋清远坐上丰田车回电视台复命了。   ……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   噼里啪啦。   啾……啪。   巷口传来零星的炮声和窜天猴的尖锐鸣响,本来成挂的鞭炮被小孩子拆成一个一个,压在井盖下面,插在院墙缝隙,甚至一团泥泞里点爆,反正只要是冒青烟散纸屑的地方,九成九被这些调皮鬼光顾过。   乔家谈不上穷困潦倒,但是乔祖望很抠,以前生活费刚够吃饭,没有钱买礼花和鞭炮,现在大家都挣钱了,又都没有燃放鞭炮的兴致了。   宋清远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箱二踢脚,给了林跃一箱,他懒得放这玩意儿,就搬到老屋来了,嘱咐三丽收好,等着春节的时候让二强放,图个吉利。   以前这小子天天跟在牛野屁股后面看热闹,出了哑炮才轮到他玩儿,从中间一掰,拿根线香往里面一捅,呲呲的火星窜出来,跟放迷你烟花似得。   小年吃饺子,从择菜调馅到和面擀皮全要手工完成,得废不少时间,几个人从下午就开始忙活。   准确的说,只有林跃、乔三丽、乔二强三个人干活,乔四美今天会到家,不过怎么也得晚上了,乔祖望呢,上午刚放回来,人没事,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精神头不太好,到家啥也没说蒙头就睡,下午快五点才起床,完事往沙发上一坐,也不说话,就一脸不爽地看着大儿子。   挖馅料,系口,捏褶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要说包饺子的速度,林跃能顶三个乔二强。   “大哥,你怎么包的这么快?”乔三丽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深受打击。   林跃头也不抬:“快点做好快点吃完快点回家,省得在这儿看某人的臭脸。”   “你还有脸说。”乔祖望指着他说道:“要不是你多事,我会被警察抓进去关了三天才出来吗?你这叫忤逆,叫大逆不道。”   乔三丽说道:“哎呀,爸,你这不平安回家了嘛。”   乔二强帮腔道:“是啊,爸,你就别不高兴了,要不是大哥找关系把你提早放出来,搞不好春节都没得过。”   林跃说道:“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为我好的。”   乔祖望那个气呀,这小兔崽子,以前举报他跟徐福年聚众赌博,给一股脑端了,抓到虹板桥派出所蹲了一宿,不交罚款不让走,现如今又来一次,关键是罪名比上一次狠多了,得亏他对刘新富、徐福年等人的恶行完全不知情,关了他三天后一番教育给放了回来,不然怕是得在里面蹲几年。   这小子坑爹呀,真坑爹呀。   就这还说都是为他好?这不是胡扯嘛。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我来自未来   林跃没有说话,因为面皮用完了,他拿刀割了一块发好的面团放到擀面板上,撒了点面粉,揉了几下后搓成长条,几刀下去切成一个一个小面块。   乔三丽拍拍手上的面粉,一边拿擀面杖把面块压成面片,一边解释道:“爸,你想呀,大哥这么做,等于帮你和徐福年那些人撇清关系,证明你也是上了他们的当,那些把钱交给你的街坊还会找你要钱吗?要是大哥不这么做,哪天刘新富和徐福年卷款跑路,吴姨和麻雀眼那群人会饶得了你?”   乔祖望一听这话,不言语了。   乔三丽说得在理,真要走到那一步,上门要账的人能把家给掀了,现在把刘新富和徐福年抓进去,集资款能追回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对照账单一分,起码不会惹出大乱子。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林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乔祖望被他一句话差点噎死,被儿子送进警局,挨训受冻蹲班房,反过头来还得跟他道谢,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呀。   叮铃铃~   便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乔二强在套袖上抹掉面粉,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在耳边。   “喂,二姨呀。”   “……”   说了一会儿话,乔二强挂断电话,冲乔祖望说道:“二姨担心你的情况,问你回来没有。”   “哼,算她有良心,知道还有我这个姐夫。”   林跃无语极了,早知道就不该催警局放人,乔家兄妹的二姨夫帮了他们家那么多,被乔祖望描述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魏淑芳帮他把乔七七拉扯成人,平时没少关照几个孩子,前些天他知道她跟马毓霖的事后,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屁话。   “真应该让你在里面过年。”   “哥,我错了,你原谅我这回行吗?”林跃吐槽的是乔祖望,但是接话的声音来自门口。   乔三丽和乔二强偏头一瞧,顶着一头鸡窝发型的乔四美就站在屋檐下面,怯生生地看着正对屋门的大哥。   “四美,你回来了。”   乔三丽顾不得清理手上的面粉,走过去把她拉近屋里:“瞧你这样子,路上受了不少罪吧?”   南京到XZ,在成都下火车后要转汽车,就那路况,就那环境,可想而知一来一回有多么痛苦。   帮她脱下衣服和围巾,又捂着她的手暖和一会儿,乔三丽说道:“先喝点热水吧。”   她眼望林跃,见没有迎来预想中的斥责,点点头走到乔祖望身边坐下,端起乔三丽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   乔祖望剥开花生壳,把花生仁塞进嘴里,一脸玩味看着最小的女儿。   “一个为了男人大冬天跑去XZ,一个为了正义把亲爹送进警局,好啊,我乔祖望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才……”   他这儿话说到一边,站在饭桌和电视之间的乔三丽突然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完事指指电视机。   乔祖望和乔四美一起看去,只见南京电视台正在播报新闻。   “三天前,在我台记者的帮助下,警方成功捣毁了一处以集资为名,行诈骗之实的犯罪团伙,一举抓获八名犯罪嫌疑人……”端庄秀丽的女主持人面对镜头流畅地背着稿子。   画面一闪,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段采访视频,汤王饭店窗户外面的人行道上,一名中等身材,留着港式中分头的男子正在侃侃而谈自己对于“集资”这件事的看法。   画面再闪,切换到警察突击金陵饭店,抓获徐福、刘新富等人的画面,然后是市局经侦大队大队长的采访视频。   “近一段时间,有些犯罪分子打着集资分红的旗号大肆敛财,表面上看,这是造福社会,发展经济的商业行为,实际上这是一种具有很强迷惑性和针对性的投机欺诈,其目标人物多为缺乏信息来源的工人、老人……”   报道的最后,女主持人说了一番总结语,然后切换下一条新闻。   “不对呀。”   “三姐,什么不对?”   乔四美抱着杯子,把小脸埋在蒙蒙水汽中,一脸不解看着电视机前的好姐妹。   她这几天不是在去XZ的路上,就是在回南京的路上,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乔三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扭头望向林跃,看见大哥一副轻松自然的表情,正小声指点二强讨论做臭鳜鱼是杀洗后腌制和直接用刀拍晕后腌制更容易入味。   “大哥,大哥……”   “怎么了三丽?”   “刚才的新闻你看了没有?”   “看了呀,有问题吗?”   林跃一面问,随手把竹篓里的饺子摆放整齐,避免粘在一起。   乔三丽说道:“这不是你跟宋大哥的新闻吗?怎么没有你们的名字?”   “大哥的新闻?”   乔四美说道:“大哥太厉害了,这是为民除害呀。”   傻瓜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拍马屁,以求大哥原谅她的作妖。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他还大义灭亲呢,哼!”一提起这事儿,乔祖望就来气,他都可以想象出麻友们说起这件事会乐成啥样。   乔四美很尴尬,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位爷头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说难不成大哥捣毁的贼窝,跟乔祖望在搞的集资经营有关?   她这儿顺线索摸瓜的时候,林跃回答了乔三丽的疑问。   “假集资之名行诈骗之实,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发生,也就是换一种方式,换一个概念的问题,报道这些恶行的记者做的可是断人财路的事情,一旦有人因此利益受损,难免把怨气撒到揭露罪恶的人身上。”   他当然不怕那些坏坯子找他麻烦,送上门的人头,那还不是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干一双,关键是还有宋清远呀,想想后世因为揭露无良商家残害国人而横死街头的记者,他让王主任下了报道中两个人的名字。   乔四美终于找到搭话的机会:“大哥,这事儿都上电视了,还有人会被骗吗?”   “有啊,怎么没有。”林跃说道:“最近深圳证交所和上海证交所试营业的事知道吗?”   乔四美点点头:“听说过。”   她“听说过”才怪,不过她很清楚,眼下的情况是没听过也得说听过。   林跃说道:“这种事以后在股市会天天上演。”   乔三丽说道:“大哥,我不明白。”   “说实话,股市跟这种集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股民通过买股票,把钱给予上市公司做大做强,然而普通人并不知道这家公司的管理层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一边忽悠投资者,各种画大饼,吹牛炒作,一边通过各种方法掏空公司资产,比如操纵股价高位套现,再比如定向发行超高利率债券,然后通过自己家族控制的基金购买这些债券,到期后以公司的名义优先偿还这部分外债,还有关联交易等等行径,最后优质资产都进了自己腰包,留下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给股民,要你们说,这跟徐福年、刘新富等人干的事情有区别吗?也不过是后者简单粗暴,欺骗的都是普通人,前者有门槛,收割的都是有些储蓄的中产,二者造成的社会影响不一样罢了。”   一家人都听懵了,乔祖望、乔二强、乔四美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债券,什么高位套现,什么关联交易,别说理解,听都没有听过。   乔三丽也听不懂,但是女孩儿内秀于心,多少能够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乔四美说道:“大哥懂得可真多呀。”   这次可没有恭维,说得都是实话。   林跃眨眨眼,半真半假说道:“因为我来自未来。”   乔二强说道:“大哥也学会说笑话了。”   乔三丽没有回话,看林跃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到底是文化人啊,这说出来的话,一般人听不懂。”乔祖望阴阳怪气地道。   这时林跃突然站了起来,乔祖望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孙小茉,起床看片儿了   林跃没有理他,过去把门一把推开,一张带着些许惊慌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乔四美说道:“麻雀眼,怎么是你?”   没错,正是电视剧里一直在追乔三丽的那个眯眯眼,说起来这人也挺悲催的,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败给了王一丁,只能落落寡欢地踏上了南下淘金的旅程。   电视剧结尾也没交代他混成什么样了。   麻雀眼举起手里的苏烟和洋河大曲:“这不是小年了吗,我来看看乔叔叔。”   乔祖望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赶紧从椅子上起来,笑呵呵地走过去:“哎呀,麻雀眼,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有时候啊,比儿女都孝顺。”   说这话时他瞪了林跃一眼。   “乔叔叔,这是我给你买的烟,这是酒。”麻雀眼一面说,一面往屋里瞅,看到三丽在包饺子,笑着打招呼:“三丽,三丽。”   “麻雀眼,把东西拿回去,我爸不需要这个。”   乔三丽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对于乔祖望把人放进堂屋的事,一脸的不高兴。   “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竹篓里的饺子满了,乔二强搬着往厨房走,忽然注意到大哥的表情有点古怪。   就像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一样,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乔哥哥,乔哥哥……”   吴姨?她怎么来了?   乔二强正奇怪呢,吴姨带着两个街坊走进来,还不是空手来的,左手拎着一条鱼,右手是一网兜橘子,另外两个也是差不多的配置,有山货、柿子干、鸡蛋……   乔祖望顿时心花怒放:“她吴姨,你也来看我了?”   吴姨想也没想,径直朝林跃走去:“我们是来找一成的。”   “一成呀,多亏了你,把徐福年和刘……刘什么来着,哎,反正多亏你把那些挨千刀的送进监狱,不然呀,你吴姨的棺材本儿都没了。”   说完话还不忘狠瞪乔祖望一眼。   “是啊,是啊,要是没有一成帮忙把钱拿回来,真不知道这个年可怎么过哟。”旁边刘嫂帮腔道:“马上过年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林跃很客气地道:“吴姨,刘嫂,四婶儿,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都是一些家常食材,多亏你我们才没有赔钱,你就收着吧。”   “好吧,那我就收着。”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跃也不好矫情,接过几人手里的东西递给乔四美。   “吴姨,刘嫂,四婶儿,进屋里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家里人还等着回去吃饭呢,你先忙着,哪天有空了去吴姨家玩儿,吴姨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爆炒鸡胗。”   林跃心说小时候那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肉才馋你做的菜。   “好,有时间我一定去看您。”   “到时候呀,我让我儿媳妇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这……呵……呵呵……好。”   那边四婶儿开玩笑道:“人家一成是电视台的记者,那地儿好看的姑娘多着呢,用你介绍?快走吧,走吧。”   俩人拉着纱帽巷有名的碎嘴吴姨走了。   “大哥,外面冷,回屋吧。”乔二强把饺子端进厨房,见他还在院里呆着,好心提醒一句。   便在这时,门口声音又起,他以为是吴姨三人去而复返,回过头去拿眼一瞄,发现不是,是巷口大眼刘家的二儿子小飞,一手拎着一个编织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反正挺沉的。   “一成,这是老家种的花生,我爸要我提两袋过来,还说这是最硬的年货了。”   “谢谢刘叔。”   “嗨,别这么客气,大家街里街坊的,有句话不是叫远亲不如近邻吗,再说了,你帮我们家追回好几千块钱,这点花生算什么呀。”   “……”   小飞跟他寒暄几句后走了。   林跃还是没有回屋。   果然如乔二强预料的一样,很快又有街坊登门道谢。   就这样,前前后后送走七八拨人。   鸡鸭鱼肉,糖枣花生,烟酒干货……   乔二强看着厨房堆积如山的年货都麻木了。   乔四美看看满脸阴沉的乔祖望,对乔三丽小声说道:“姐,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乔祖望这人有多鸡贼,乔家的儿女比谁都清楚,碰到收礼这种事,放在以前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现在正相反,跟割他身上的肉一样。   “大哥这是好人有好报,他?给他搞下去,我们家都要没了。”   “三丽……”   门口传来的呼唤中断两个人的对话,乔三丽赶紧走过去:“大哥,你叫我。”   林跃指指院门:“你出去看看谁来了,到门口迎迎。”   “还有人来吗?”乔三丽带着不解走出去。   林跃转身进了厨房,把街坊送的慰问品归置好,掀开锅盖开始下饺子。   很快,乔三丽去而复返,神色复杂地瞄了厨房灯影下拿着勺子在锅里慢慢翻搅的大哥一眼,低着头走进堂屋。   “姐,大哥不是让你去迎客人吗?”   “啊?嗯……走了。”   “谁啊,就这么走了?也不进来见人。”   “是……是王一丁。”   “出前一丁?那你怎么不让他进屋里坐会儿?”   “他得回去陪他妈。”   乔三丽似乎不愿意多说两个人的事,用小扫帚把擀面板上的面粉扫到一个碗里,拿着厨具扭头进了厨房。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王一丁人不错,好歹……”   “我知道,大哥,你别说了成嘛。”   她放下东西转身就走,这次没回屋,噔噔噔上了偏房屋顶看星星去了。   林跃知道王一丁这次来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也没往心里去,继续煮他的饺子。   十五分钟后,饺子出锅。   乔三丽恢复笑容,乔祖望也调整好情绪,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面。   乔四美不爽没有给她包素馅儿饺子。   乔祖望嫌负责调馅的三女儿没有放姜末和胡椒粉,只有乔一成才喜欢吃这样的,真是有了大哥忘了爹的白眼狼。   乔祖望还说猪肉放太少,下次要吃纯肉丸的。   乔三丽吐槽所有人只顾吃,没人揭饺子都坨了。   乔二强吃到硬币硌得后槽牙疼哇哇大叫。   ……   总之这顿饺子吃得很团圆。   ……   乔家这顿饭吃的喜气洋洋,有两家不这样。   啪~   碗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块,深青色的醋汁漫开,上面还飘着一些韭菜叶。   陈俊良的老婆捂着胸口,用力喘息着,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怒:“陈俊良,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顾家的人,没有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要不是小南打电话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跟单位里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海燕,你别激动,太激动对你的病不好。”   陈俊良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年饭是没法安生地吃了。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太激动,最好能够死在你眼前,然后你就可以和那个贱女人双宿双栖了是不是?”   啪~   女人又摔了一个碗,饺子撒得满地都是。   陈俊良想要上前阻止她。   “你别过来,我嫌你恶心。”女人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嫌恶。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腿一软,手捂太阳穴栽倒在地,陈俊良赶紧拿起电视机旁边的话筒,打电话叫救护车。   ……   别人在家过小年,陈主任得在医院过小年了。   而孙小茉……   没人通知她她跟陈主任上电视,她和她妈亲眼见证了这件事。   “小茉,你倒是说句话呀,电视上那个人,就电视台记者街头采访时恰好拍到的饭店里靠窗位置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不是你?”   孙小茉沉默不语。   “不是都说了,让你不要跟他来往了吗?你怎么当成耳旁风了呢,你这孩子,画面拍的那么清楚,邻居、你大舅、二舅、三姨他们不可能认不出你的脸,还有你单位上的人……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你?”   孙母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丢人,太丢人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送上门的脸,不扇白不扇   “妈!”孙小茉比她要冷静的多:“不就是我跟主任吃个饭吗?怎么了,我们就不能聊工作吗?”   “不就是吃个饭吗?还怎么了?”孙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孙小茉和陈俊良的事她很清楚:“有什么事不能白天看,偏要约在晚上谈,他老婆还那样,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小三的滋味,孙母比她清楚。   “从明天开始,书店的班别上了。”   孙小茉不言语。   “听见没有,我说书店的班别上了。”   她还是不回答。   “你非要别人指着鼻子骂你是小三,狐狸精才肯死心吗?我这是为你好。”   “你为我好?你是怕别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   小年以后就是年了,跟20年后不同,90年代的春节有着浓浓的年味,不说大街小巷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夜里驱散黑暗的焰火,门上贴的对联,电视里放的小品、相声、西游记,还有连演数集的动画片,小孩子会穿新衣服,在大人的带领下串门拜年,吃平时吃不到的水果和甜品。   对于林跃来讲,这是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因为他从未体会过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日子,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惬意”。   转过来初五,很多单位开始上班,电视台也不例外。   林跃和宋清远搞了个大新闻,台长在市里很有面子,给他们多放了几天假,所以他拿着公文包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   “这家伙可真行,先把老丈人和丈母娘送进局子,后面又帮亲爹搞了个三日游,以后我儿子要这么对我,绝对打断他的腿。”   “别逗了好吗,婚都没结呢,就想儿子的事了?”   “你看着吧,我今年一定结婚。”   “和谁?”   “和你呀。”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嘴碎的男女又在后面叽叽喳喳传八卦,林跃今天心情不错,懒得搭理他们,拿出抽屉里一个文件夹准备继续年前的活儿——台里有一档普法节目想要做一期有关集资的教育片,栏目负责人请求他提供暗访细节。   这是好事,很多人就是通过普法节目树立的司法观,他当然没理由拒绝。   “嘿。”   宋清远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敲敲他的办公桌。   “过年好呀。”   林跃笑着跟他打招呼:“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昨天我在单位。”   “初七你就来上班了?”   “初五我就来了。”   “有病吧你?”   “我爸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与其在家天天看他那张臭脸,还不如早两天来单位上班。”   “可怜。”   “我不可怜,你才可怜。”   林跃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宋清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往办公桌一拍。   “什么东西?”   林跃定睛一瞧,发现是一份报纸,来自他很熟悉的报社——南京日报社。   宋清远指着第二版中间部分的文章说道:“看看吧。”   那是一篇社评类型的文章,标题为“媒体的信息传播力加强对我们的生活是一柄双刃剑。”   他又看了一眼作者名,很熟悉,没错,是叶小朗的文章。   接下来他用最快的速度读完内容,顿时想明白宋清远把它拿给自己看的意义。   这篇文章的大体意思是,叶小朗有一个朋友因为媒体记者的街头采访出现在电视画面中,突如其来的曝光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朋友的议论和同事的侧目令她倍受煎熬,最后逼不得已提交了辞职信,逃离原来的工作环境。   这篇文章没有点名,没有道姓,但是叶小朗想说什么,林跃明白。   她怎么会知道孙小茉的事?   林跃脑筋稍转便明白过来,电视剧里乔二强和孙小茉相亲是叶小朗撮合的,南京日报社有一个方姨,一边儿是孙母的朋友,一边儿是叶小朗的朋友。   孙小茉和有妇之夫约会,还上了电视这事儿指定会传到方姨耳朵里,这种在正式单位上班的中年妇女,每天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嚼舌根,叶小朗听说这事儿,再联系那天警察抓徐福年、刘新富的情况,知道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他,那能不做点什么?   登这篇文章呢,一来“社死”这个词在当时没有概念,具有很强的话题性和新鲜度,南京日报社肯定会把它当做优质文章刊登,二来嘛,毫无疑问可以恶心恶心他。   “呵……她倒是会搞事。”   林跃把那份报纸丢给宋清远,完全没有把叶小朗的文章当回事。   “宋清远,你挺在乎叶小朗啊,南京日报那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你总是第一个知道。”   “乔一成,你以为我乐意呀?还不是柳小萌,初七那天非要请我吃饭,跟我说叶小朗蹭集资案的热度,写了这么一篇文章。你说她们不是好闺蜜吗?怎么能这样做呢?”   电视剧里柳小萌就在乔一成和宋清远面前说过叶小朗的坏话,好朋友?好闺蜜?塑料姐妹花吧。   “两个可能,第一,是叶小朗让柳小萌请你吃饭,借机传话的,目的就是恶心我。第二,叶小朗这篇文章侵犯了柳小萌的利益,找你出来发泄吐槽。”   宋清远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这两个可能五五开。   “那你想怎么办?”   “不理她。”   “真不理?”   “不理。”   “好,有魄力。”宋清远把报纸团成一个球,往垃圾桶一丢,很潇洒地走了。   林跃确实不想搭理叶小朗,因为他最近在考虑支线任务的事。   为乔家开枝散叶,一个孩子十万人民币。   之前《北京爱情故事》的任务一分钱没挣到,这回不能再空手而回了吧。   可是问题来了,要怎么做才能多生俩孩子呢?   项南方现在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吧……   ……   林跃打了半天酱油也没规划出一个既不委屈项南方,又能多赚一些钱的方案,到了下班时间,他提着公文包去搭公交车。   至于宋清远……快下班的时候被他支走了。   过了马路没走两步,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林跃抬头一瞧,打了个愣。   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他认识。   确切地讲是从电视剧里认识的——孙小茉她妈。   “你就是乔一成?”   林跃说道:“没错。”   “也是年前采访集资案的记者?”   “没错。”   这种情况下否认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他很想看看孙母这场戏要怎么唱。   一听林跃承认,她目光一寒,伸手就往呢子大衣的衣领抓去。   “那错不了了,就是你,害得我姑娘丢了工作。”   林跃哪能让她抓住,头一偏,脚一错,孙母抓了个空,晃了自己一脚险些跌倒。   “有事说事,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   “你也要脸呀?既然这样,为什么干那么不要脸的事?”   她这儿一吵吵,几名行人或驻足观望,或一脸好奇靠过来。   林跃皱了皱眉头:“你再说一遍。”   “别说一遍,说一百遍都行,我说你不要脸,还电视台的记者呢,就是个混蛋!”孙母一看人越聚越多,顿时拔高嗓门,大骂林跃不要脸。   “路过的都来看看啊,这个男人是电视台的记者,没经过我女儿的同意就把她和单位领导一起吃饭的照片放到新闻节目里,现在周围都是难听的闲话,我女儿受不了这种事,班也不上了,整天闷在家里,昨天买了一堆安眠药打算自杀,幸亏被我及时发现,才没有闹出人命。大家来给评评理,这个叫乔一成的,是不是混蛋?该不该打?”   说着话扬手就打,不过很可惜,没有一下打中。   “真的假的?”   “没听说女儿要自杀吗?都闹到电视台门口了,能是假的吗?”   “这也太过分了吧,记者怎么了?记者就能欺负人呀?”   “道德败坏!斯文扫地!”   “……”   围观者对着林跃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又送进去一个   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对这对母女没有好感。   如果非要从俩人中选一个更加讨厌的,这个人一定是孙母,起码孙小茉给乔二强戴了绿帽子会内疚,还会在乔二强认为孩子是自己的时候告诉他真相,而这个孙母,日常摔摔打打,对老实巴交的乔二强横眉瞪眼,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剧集的后面明知道孙小茉生的孩子是陈俊良的,却还想让乔二强帮养。   这老不死的根本没有一点是非观和善恶观。   “嚷嚷什么?你嚷嚷什么!”   林跃说道:“孙丽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吗?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叶小朗怂恿你来的吧?”   听到“孙丽云”和“叶小朗”这两个名字,孙母一下子哑火了。   “看到南京日报登的那篇文章后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便找人查了你的底细。”林跃冷冷说道:“还说别人误会你女儿,传你女儿是领导小三儿的闲话,没听过一句话吗?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自己就是一个小三儿,一个人把女儿抚养长大,现在又教育她去做别人的小三儿,孙丽云,如果我是你,早就找个能摔死人的楼跳下去了。”   哗~   围观人群登时炸锅。   原来她和她女儿都是小三儿啊,什么时候做小三儿的这么嚣张了?   “叶小朗让你来找我闹,是不是还给你支招索要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什么的?我告诉你,孙丽云,首先,记者有采访权,其次,汤王饭店是公共场所,如果想要保护隐私,可以去包厢,可以去酒店,可以去家里自己做,但是他们没有。既然没有这么做,在公共场所被以公益为目的的记者偶然拍到,拍照者不会被追究侵犯隐私的罪名,所以如果你继续无理取闹,我会告你敲诈勒索。”   这时围观者里有人想起年前轰动全市的欺诈案,这一段时间,警方已经捣毁了好几拨类似的犯罪团伙。   “原来他就是曝光集资真相的那名记者呀。”   “呵,我一看这老东西面相就知道不是好人。”   “这不是倚老卖老吗?”   得知林跃就是曝光集资案的记者后,舆论风向又变了   孙丽云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因为众人的指点恼羞成怒,猛地朝林跃撞过去:“我跟你拼了。”   林跃闪身让开。   孙丽云没有扑中目标,倒是把围观者吓得往两侧分开,这时刚刚在马路停下的丰田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宋清远,女的嘛……不是别人,正是孙小茉。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她一下车就看到她妈跟个疯子一样在人群横冲直撞,脑瓜子嗡的一下,赶紧跑过去把人抱住。   “小茉,你放手,你放手,我今天非要撕烂他那张臭嘴。”   “妈,你还嫌咱们家不够丢人吗?”   “放手!”   “不放!”   啪~   孙丽云给了孙小茉一巴掌,把她打懵了。   “妈?”   此时此刻,孙丽云似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烂林跃那张臭嘴,视线锁定林跃,抄起白桦树下丢着的一把生锈菜刀上去就砍。   围观者的人吓坏了,无不向后躲避,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这老婆子脾气好大,怎么就动刀了呢?   这个问题只有林跃能回答。   答案就是【嘲讽LV1】,现在孙丽云看他就像公牛面对拿着红布的斗牛士,理智是什么?不存在的。   至于白桦树下的生锈菜刀,那是下班前他从单位厨房顺来的。   叶小朗想跟他玩儿阴的?还嫩了点。   “住手!”   宋清远一看孙丽云动刀,顿时急了,也不管会不会被误伤,跑过去一把扭住她的胳膊。   林跃没想到他这么鲁莽,心里也有些感动,于是不再演戏,手掌往孙丽云虎口一劈,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了?谁去打下电话,叫救护车!”   这边两个人才把孙丽云制服,那边孙小茉躺地上了。   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家伙身上,忽略了她的情况,等有人发现时,她已经在抽搐了。   孙小茉的设定是一个有癫痫的女孩儿,太过激动就会犯病,现在当妈的拿刀砍人,她能保持平静才怪。   “小茉,小茉,你怎么样了?”   女儿犯病的打击一下子转移了孙丽云的注意力,对林跃的愤怒也随之消散,挣脱宋清远的束缚跑过去查看女儿的状态。   “她……”   “癫痫,俗名羊角风。”   林跃知道他想问什么,一句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完事走过去分开围观者,抱起倒在地上的孙小茉就往路边跑。   癫痫这种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放在二三十年后的话是可以治愈的,但是在医疗水平不高的1990年,就只能通过药物进行控制了。   “愣着干什么?上车,去454医院。”   宋清远被他这一嗓子喊醒了,赶紧跑到路边,打开丰田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往距离电视台最近的454医院驶去。   不到十分钟,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林跃把人送到急诊,交给当值的医生救治。   没过多久孙丽云也到了,因为身上没有带钱,林跃便替她垫付了一部分。   是,他很看不惯母女二人,不过在关系到人命时候,还是会出手帮一把的,毕竟孙小茉罪不至死。   孙丽云没能看着女儿好转,因为五分钟后两名民警来到医院,以涉嫌故意伤人的罪名把她带去警局调查。   ……   宋清远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看着已经在院子里等候的林跃,无语极了。   “你可真行。”   “怎么了?”   “给我装是不是?”宋清远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先是老丈人和丈母娘,然后是亲爹,这回又把孙小茉的妈送进去了,知道所长刚才说你什么吗?说派出所都快成你家开的了。”   孙丽云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虽然她没有伤到林跃,但是少不了落得个危害公共安全罪或者故意伤人罪,搞不好会被管制或者判刑。   林跃说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我呀,就怕哪天也被你送里面度个假什么的。”   “放心,不会,你没那待遇,如果你惹到我,仇我当场就报了,不会这么麻烦的。”   “嘿,你这是好话呢,还是歹话呢?”   ……   林跃没有回家,拎着一斤酱牛肉来到纱帽巷,快到门前的时候一个人差点儿撞他怀里。   “王一丁?”   “大哥。”   看得出来,他情绪不高,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正好,我买了下酒菜,一起吃点吧。”林跃笑着跟他打招呼。   “不了,我还有事。”   王一丁摇摇头,让过他往外面走。   林跃朝前迈出两步,觉得事情不对劲,转身把他叫住。   “王一丁,是不是三丽欺负你了?”   “没,不关她的事,是我的错。”   “你?你有什么错?”   “过年的时候她让我别再找她了,可是……我没有忍住。”   不对呀,林跃心说按照电视剧里的故事线,这时候乔三丽和王一丁应该和好了,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规划未来才是。   “大哥,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   “哦。”   林跃满心不解,也就没有出言挽留,目送王一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继续往前走。   过小年时王一丁来老屋送慰问品,他让乔三丽出去接待,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谈的,后续发展跟电视剧里完全不一样。   他对王一丁印象很好,还想着俩人结婚后一定得避免王一丁出事故被砸伤的悲剧发生,可是现在……   不行,他得找乔三丽好好谈谈。   推开院门来到老屋,院子里静悄悄的,乔二强指定又跟马素芹腻歪去了,乔四美应该还没下班,至于乔祖望,天知道又去哪儿鬼混了。   林跃刚把酱牛肉放到桌子上,东屋门打开,乔三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很高兴:“大哥,你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   “马马虎虎吧。”   林跃随口回了一句,走到茶几对面的单人椅坐下:“三丽,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怎么了大哥?”乔三丽带着好奇坐过去。   林跃说道:“你跟王一丁……怎么回事?”   “你碰到他了?”   算算王一丁离开的时间和大哥进院的时间,她哪有想不明白的道理。   “对,我在巷口碰到他了。”林跃点点头:“他说你不让他再来找你了,有这么回事吗?”   乔三丽收回视线看着脚下,沉吟片刻后轻轻点头:“对。”   说起王一丁,跟刚才看到他进屋时的兴奋劲儿完全没得比,或许她也觉得这么对人家不好。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呢。   “还是因为李……因为那个人?”   “李和满”这个名字说到一半又给他咽了下去,因为这是乔三丽一辈子的梦靥,只要她在场,乔家人会选择性回避这个名字。   说起这事儿,还得从乔三丽小时候说起。   李和满和徐福年一样,是同乔祖望一起的打麻将的麻友,有一次看到乔祖望不在家,屋子里只有俩小女孩儿,就支走乔四美,想要侵犯乔三丽,幸亏乔一成及时赶到,把李和满惊走。   乔祖望知道这件事后去找李和满算账,居然被几百块钱打发了,扭头带女儿吃了一顿小笼包,就打算让事情过去。乔一成气不过,去派出所把李和满告了,那货最终被判了刑。   乔三丽人是没事,不过精神方面难免留下阴影,之前她跟王一丁相处的很好,之所以闹分手,就是因为王一丁情难自制,想要抱一抱她所致。   乔家人一直劝她同王一丁和好,就连不当人父的乔祖望,在这件事上也看得明白。可是任凭王一丁如何讨好,乔三丽一直原地踏步。甭管谁问,她的回答都是问题在自己身上,和王一丁没有关系。   “大哥,咱能不说这件事吗?感情的事,我想自己做主。”乔三丽低着头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乔家人提起那件事,她都会有一瞬间的恐惧,但是此时此刻坐在大哥的身边,有一种自己很安全的感觉,可能是他衣服上的味道还是那么让人舒服,也可能是街里街坊都说他是大家的英雄,她也被吴姨那些人感染了,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大哥在就不用怕。   “三丽,不是我要逼你,这种事你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像王一丁性格这么好的人,不多见的。”   “那大哥你呢?”   乔三丽把他问住了。   “我?我性格可不好。”林跃摇了摇头,心说多少人叫我恶人,喊我魔鬼,你居然觉得我性格好?   “反正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   “三丽……”   “大哥,四美为了戚成钢都追去XZ了,你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怎么到了我这里,总是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乔三丽突然变得很激动,不再眼望脚底,而是满脸倔强看着他。   “我不管四美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那我这也没到时候。”乔三丽站起来说道:“大哥,你总爱说我们,你呢?你都没结婚呢,我们着什么急。”   “我?我跟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你不要说了,王一丁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   丢下这句话,她往东屋走去。   林跃说道:“那总得有个大体时间吧,我好跟王一丁说。”   “你不是总爱管我吗?什么时候你结婚了,我再考虑结婚的事。”乔三丽的话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怨气。   林跃感觉莫名其妙,他一直在跟她商量好不好,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呢?希望她嫁个靠得住的男人有错吗?怎么还跟自己耍脾气呢?   说实话,做爹他挺在行的,可是当兄长,细想一下,这还真是第一次,尤其是做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的大哥。   不能打不能骂,出了问题还得帮忙出谋划策,乔一成……真是太不容易了。   系统的主线任务是做一个不一样的乔一成,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乔家儿女的死活,主线任务轻松就能完成,但是乔三丽和乔四美、乔二强不一样,平时洗洗涮涮,晾晒扫除,都是她帮着做,逢下雨天嘱咐带伞,季节变换提醒换衣服……他根本狠不下心不管不顾。   “咦,大哥,你在家呀。”   林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门打开,乔四美拎着一袋瓜子和一封信走进来。   “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唔,替班的今天到酒店比较早,我就先回来了。”乔四美把信往裤兜一揣,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把瓜子往他面前一推:“大哥,你吃瓜子。”   “不吃。”林跃指指她的裤兜:“信是谁的?”   “嘿嘿。”乔四美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三姐呢?我记得她今天是早班,现在已经回来了呀。”   林跃指指东屋。   乔四美冲他微微一笑,起身打开房门走进去。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她惊讶的叫声:“姐,姐?你怎么哭了?好好的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   林跃一听这话特别无语。   不就是让她好好考虑下,跟王一丁和好吗,怎么就哭了呢?她也太矫情了。   便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咣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乔二强。   他进屋后把门一关,走到放茶碗茶壶的饭桌前面,拎起暖壶倒了一杯水就往嘴里灌。   咕嘟,咕嘟,咕嘟……   一杯水全喝完后才恢复精神,这时察觉到什么一般,往左边扭脸一瞧:“大哥?”   “慌什么慌?”   从乔二强一进门,林跃就注意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慌张,现在水都喝完了,那份情绪依然没有消散。   “没……没慌呀。”   乔二强冲他笑了笑:“就青衣巷刘屠户家里那条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在后面追我。”   一会儿说没慌,一会儿说被狗追,到底哪个是真?   乔四美从小就是个撒谎精,乔二强向来木讷,他说句谎话,别说骗不过乔家老大,乔祖望都能分辨出真假。   “是吗?”   林跃阴着脸问了一句。   “是,就是刘屠户家的狗追我。”乔二强把杯子放下,看到桌子上摆的酱牛肉,随手拎起来:“爸也快回来了,我去做饭了。”   说完硬着头皮开门进院,一头扎进厨房再不出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与乔二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乔祖望,他迈着四方步,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哼着似是而非的昆曲小调走进前院。   “二强,这里面是我买的状元豆,一会儿帮我做了,哟,谁买的酱牛肉?”   “你大哥来了?这小兔崽子,让他把隔壁二孙小年送的腊肉给我留下,居然送你二姨家去了,哼,胳膊肘往外拐。”   “……”   乔祖望知道他来老屋没别的事,保准在一边唠叨几句,摆摆亲爹的臭架子。   林跃懒得搭理他,还在想刚才乔二强的表现。   这家伙,撒谎都不会,青衣巷刘屠户家的狗追着人咬?那他怎么没有听到狗吠声。   是不是马素芹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你求我呀   晚上掌灯时分,乔二强把饭端进堂屋,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起码从脸上看不出来。   林跃没再提他被狗追着咬的事,端起饭碗专心吃饭。   乔四美挺乐呵的,因为收到戚成钢的信了嘛。   不过乔三丽那儿,用乔四美的话说三姐胃不舒服,让大伙儿先吃,一会儿她再吃。   乔祖望和乔二强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林跃不一样,他知道乔三丽为什么会这样。   胃痛是假,跟他赌气是真。   以前她不这样呀,那个听话懂事,总想让大哥少操一点心的女孩儿哪去了?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光碗里的饭,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为的就是给她留出吃饭的时间,今天才初八,天气蛮冷的,饭凉了再吃多伤身子啊。   乔祖望免不了又是一通数落,说他吃干抹净一抬屁股走了,把这儿当什么了?旅馆呀还是饭店呀?   不过没人理他,各人在想各人的心事。   乔二强一脸凝重,乔四美叼着筷子一脸花痴地笑。   而乔三丽……自始至终没有出来,整整饿了一宿,第二天早晨只喝了碗粥就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   三天后。   丰田越野车在电视台办公楼下停住,林跃和宋清远打开后方车门,拿着摄像机和话筒往大楼里面走,不想一进门就被保安老邢叫住了。   “乔一成,传达室那边有人等你。”   “哦,知道了。”   林跃答应一声,跟宋清远往楼梯走。   “你看台里多关照你呀,但凡找你的人都要在传达室等候,我就没这待遇。”   “你就贫吧你,平时多用点功在写作上,也不至于给老王骂个狗血淋头。”   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出采访任务,都是宋清远管设备,林跃写稿子,初六那天市里有个活动,因为另一组有人请假了,宋清远被临时派去帮姚龙的忙。本来这种事吧,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套,场面话和官话凑一凑,基本上没啥大问题。   然而就是这样的工作,宋清远也没做好,用词不太严谨,比如在一些新闻报道中“参加”与“出席”的区别,还好最后把关的编辑发现了稿件的问题,在播报前进行了一些调整。   工作是完成了,不过教训不能不接受,于是乎,王主任把他叫过去一通数落,要他多跟乔一成学习,别一天天就知道摆弄那些破机器。   “你知道的,我对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没兴趣,老王让我去帮姚龙,那是他不懂得知人善用,这事儿能怪我吗?能……”   吐槽到一半,他发现林跃看他的目光不对劲,扭脸往上一瞧,就见新闻部王主任站在距离二人十阶不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他。   “王主任,出去呀,大厅地滑,您可得小心着点儿。”   宋清远笑呵呵地打声招呼,赶紧拽着林跃拐进旁边走廊。   “你诚心害我是不是?”   “宋清远,你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老王会从上面下来。   ……   把采访设备放好,林跃丢下宋清远,一个人来到传达室。   还没进门就从窗户里看到等候自己的人了。   她?   也是,她当然有理由过来找他。   “姑娘,你要找的人来了。”传达室的老刘指指窗外。   孙小茉从椅子上起来,看着林跃推门走入。   炉子上的水壶呲呲响着,看样子没多久就要开了,老刘面前放着一个满是划痕的保温杯,杯口被茶叶浸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用多少年了。   “你找我?”   孙小茉点点头:“我想跟你谈谈。”   林跃看了老刘一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用担心,没事的。   “跟我来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传达室,林跃把她带到一个没人的会议室。   “说吧,什么事。”   孙小茉拉开挎在肩上有棕色条纹的手提包,取出二百块钱递过去:“这是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   之前她犯病倒地,是林跃和宋清远把她送去454医院,当时孙丽云身上现金不够,他帮忙出了剩下的部分。   林跃没有推辞,把那二百块钱收进兜里。   孙小茉继续说道:“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不用客气。”用词很客气,不过他的表情很冷淡,毕竟他对孙小茉和她妈的印象不佳。   孙小茉没有在意这些,她觉得这是必然的,因为面前坐的人是她妈拿刀砍杀的对象,说她是仇人之女都不为过,这样的关系,能答应见你已经不错了,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和颜悦色。   “还有,我被你在街头采访拍到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妈那天对你做的事情是不对的,我想代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确实应该道歉。”   林跃心说不是为你妈拿刀砍我,是为你给乔二强戴绿帽子那件事。   是,乔二强不爱孙小茉,心里一直装着马素芹,但这不是孙小茉出轨的理由。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可以走了。”   林跃站起身来,一副要送她离开的样子。   “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孙小茉当然不会走,因为道歉和还钱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还有事?”林跃明知故问:“说吧。”   “我想,你能不能够原谅我妈的行为?”   “这事儿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会轻易原谅想要杀你的人吗?”   林跃对她的请求嗤之以鼻。   “可是我妈已经为她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她都被关了三天多了。”   “这只是开始。”   孙小茉知道林跃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舅舅找熟人打听过了,像这种事,如果无法取得受害者原谅,往高了判得三四年了,往低了判也得一年半载的,如果取得受害者谅解呢,好好运作一下,可能十五天就出来了。   “因为你的报道,我现在单位都没了,你就不能看在我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份上原谅她一回吗?”   “打感情牌是不是?装可怜是不是?”   孙小茉深吸一口气,噗通一下在他面前跪下:“我求求你,救救她吧。”   咦~   林跃吃了一惊,电视里孙小茉和她妈的关系只能说一般,她始终觉得自己不幸的童年都是她妈造成的,所以经常语出惊人,话里带刺,没想到在孙丽云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她会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   要知道孙小茉可是一个因为长久自卑,导致自尊心很强的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下了狠心。   “你愿意跪就跪吧。”林跃说完这些话,转身欲行。   孙小茉忽然拉住他的手:“你想要多少钱才肯原谅我妈?”   “多少钱也没可能。”   知道女儿给人戴绿帽子,还妄想别人帮忙抚养野种,这种人不多关几天,怎么对得起那些可怜的老实人。   “你说……你说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孙小茉苦苦哀求道。   林跃的手已经抓到门把手上,听见她的话后眉毛微扬,计上心来,回头说道:“两件事。”   孙小茉连连点头,只要她能做到,别说两件事,十件事她都不会犹豫。   是,在邻居街坊的眼中,她跟孙丽云的关系很一般,但是就像乔一成对弟弟妹妹的爱总是通过挑剔他们身上的缺点来展现一样,孙小茉和孙丽云的关系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毕竟是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母女,她妈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孙小茉再怒其不争,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妈蹲大狱的。   “你先起来。”林跃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孙小茉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林跃盯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席话。   “……”   短暂的沉默过后,孙小茉没有拒绝,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就去做。”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睚眦必报是我的一个好习惯   临近正月十五元宵节。   街上卖汤圆的摊位多了起来,很多小孩子分不清元宵和汤圆的区别,总之甜甜的,粘粘的,味道不错就行。   南京日报社的工作说忙碌也忙碌,说清闲也清闲。   对于叶小朗来讲,忙碌是因为如果不能拿出领导认可的内容,会面临极大的压力,各种焦虑,各种担心像一条皮鞭那样在背后不断抽打她。   至于清闲嘛,很简单,因为初五交上去的那篇关于“媒体曝光是一柄双刃剑”的社评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讨论热潮,主编很满意,还说要给她申请奖金,有这么一篇高质量文章打底,起码可以摸鱼半个多月,正好拿来复习英语,争取早日考过托福。   虽然没能跟乔一成结婚,但是她的人生目标是不会变的。   “叶小朗,主编找你。”   柳小萌拿着一本杂志由外面走入房间,看都没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走到她自己的位子坐下,继续手头的工作。   叶小朗抛开脑海里的各种念头,起身往外面走去。   她知道柳小萌为什么对她这么疏远,因为当初去金陵饭店采访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后面方姨说孙小茉的事时,俩人都在场,可是扭脸她把稿子交上去,不仅没有写柳小萌的名字,还把柳小萌准备的内容给顶下去了。   站在她的角度,这是自己的点子,凭什么要加别人的名字,朋友?朋友也不行。   站在柳小萌角度,这件事充分表现了叶小朗的自私自利,不生气才怪。   “柳小萌,知道主编找她是为什么吗?”   柳小萌左边的女人一看叶小朗离开,立马凑过来小声问她。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那就好,瞧这两天把她嘚瑟的。”   俩人吐槽叶小朗不得人心的时候,主编胡淑梅把一份举报信丢到叶小朗面前。   “叶小朗,这是不是你干的?”   叶小朗拿起来一瞧,那张就差写着性生活不和谐的脸难看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小茉会到社长那里告她的状,她明明是为孙小茉好,乔一成把人毁成那样,找他索要赔偿怎么了?不应该吗?   “主编,这事……它……挺复杂的。”   听到这句为自己开脱的话,胡淑梅懂了。   “我知道你跟乔一成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再怎么样,你不能怂恿孙丽云去敲诈勒索吧?而且这事儿关系到电视台和报社的利益,你在这么做之前就没好好想想事情后果?”   “主编,我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你一句没想到就能把责任推干净吗?现在孙丽云进了看守所,十有八九面临刑罚。你呢,你这叫教唆犯罪懂不懂?幸亏没有人受伤,没有闹出人命,不然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主编,我就是想建议孙丽云找害了她女儿的人索要一些精神补偿,怎么就教唆犯罪了?”   叶小朗不服。   胡淑梅不想跟她争辩:“你交一份辞职申请上来吧。”   “什么意思?”叶小朗瞪大了双眼,难以理解胡淑梅的做法。   “这是社长的意思。主动辞职的话会多补你三个月工资,如果你不这么做,孙小茉因为她妈的事再来报社闹的话,这三个月工资也没有了。”   胡淑梅说完不再理她。   “主编,你不能这么对我。”   叶小朗无法接受这样的处罚,对她而言太重了。   “……”胡淑梅说道:“这是社长的决定。”   叶小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只知道工作没了,作为一名大学生他不认为会吃不上饭,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了报社的工作,住的地方没有了,她必须重新规划未来的人生,毫无疑问这会对她的留学计划造成很大的影响。   ……   半个月后。   看守所外。   嘎嘎嘎~   随着厚重的铁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   “妈。”   孙小茉远远地喊了一句,快步走上前,搀扶着孙丽云往外面走。   “妈,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上了年纪,里面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孙丽云一面走一面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毕竟从里面出来了嘛,失去自由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而且里面的生活条件相当差劲,吃的是硬邦邦的窝头,睡的是硬邦邦的单人床,夜里冷的叫人想哭。   不过当她看到来接她的丰田车上的男人后,笑容顿时敛没。   没错,是那个叫乔一成的家伙,也是把她送进局子的人。   “怎么是你?”   林跃说道:“你女儿没跟你说吗?我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孙丽云一脸懵逼,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奇幻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前两天还是仇人的两方,今天就成男女朋友了?   她回头看向女儿,目光里带着询问。   “妈,他说的没错。”   孙小茉的话顿时点了炮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不是他,你会丢掉工作吗?如果不是他,你妈会在里面受那么多天罪吗?如今你跟我说他是你男朋友?你给我再说一遍。”   “……”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看着母女反目,林跃乐了:“孙丽云,你觉得如果我和孙小茉没有关系,会给警方出具谅解书,只关了你15天就把你放出来了吗?你当时可是要杀我,如果没有特殊原因,谁会帮一个仇人开罪。”   “是不是他要挟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孙丽云不傻,一听这话立即反应过来。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   “你们两个上不上车?不上车我走了。”林跃懒得跟她们在这耗,直接启动丰田车引擎,一副我不会容忍你们的样子。   谁家男朋友见了女方的妈不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也只有这小子,一副我不在乎你的表情。   孙丽云气归气,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郊区,要回市里得不少时间,也就没有坚持,在孙小茉的搀扶下坐进丰田车后车厢,任由林跃载着二人驶向市区。   她很窝火,特别窝火,想着回到家里一定得跟女儿好好谈谈。   本来是去找姓乔的算账,结果不仅没有要来补偿,还给他送进看守所呆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捱到恢复自由,扭脸女儿又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拜你女儿所赐,叶小朗被南京日报社开除了,我想她以后不会再帮你出谋划策了。”   孙丽云看着后视镜里那个人的脸,真想一刀捅死他,然而回想一下这几天的生活,又怂了   ……   一周后。   孙小茉跟着林跃来到距离玄武公园不远的溜冰场。   “会滑吗?”   她点点头:“以前滑过旱冰。”。   林跃找老板要了两双冰刀鞋,交了押金后带着她往里面走。   他跟孙丽云说俩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是孙小茉很清楚,此朋友非彼朋友,所以她很不理解这个男人带她来滑冰场的意义。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马上就要进场了,她还是没有忍住,道出内心的疑惑。   林跃把那双小号滑冰鞋递给她:“进去你就知道了。”   他不明说,孙小茉也只能耐住性子,换上鞋子跟在他身后进入场地。   滑冰场里人来人往,不时有因为失误跌倒的新手,孙小茉看看脚底的冰刀鞋,感觉无法掌控平衡。   “行吗?”   “放松,来,拉住我的手。”   林跃攥住她的手腕,脚下发力,带着她往前滑了几步。   “这种冰刀鞋跟旱冰鞋有一些不同,重心不太好控制,你这样,两腿微曲,尽量让重心下沉,往前滑的时候呢,上身稍微前倾,目视前方,脚尖稍微向外扩,‘八’字,明白吗?”   “好,就是这样,走……”   因为以前旱冰滑得不错,孙小茉自以为掌握要领,滑出两米后突然用力,准备来个长程,遗憾的是她失败了,因为重心不稳,没有维持好平衡,脚一歪,人倒在冰面上。   “告诉你别急,别急,就是不听,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罗马也不是一天能拆掉的。”林跃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没事,我没事。”孙小茉深吸一口气,看看周围的人,觉得刚才摔的一下没有白摔,似乎摸到了冰刀鞋的窍门。   “你等等。”   她这刚要继续往前滑,林跃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我林怼怼之名岂是白叫的   林跃接过工作人员丢过来的棉手套给她戴上:“这里冷,你还不熟悉冰刀鞋,会有一段适应期,万一摔了会冻伤手的。”   孙小茉看着捧住她的手,一只一只给她戴好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因为以往这个叫乔一成的家伙对她十分冷淡,所有的话,所有的行动都冷静理智到叫人难受,一点不会迁就她,忍让她,那“种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一丝都没有。   想想也对,俩人的“男女朋友”只是一场表演,为什么表演她不知道,但是感情?呵呵,不存在的。   不过今天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他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温柔的叫人无法理解。   她猛然想起她妈去电视台门口闹时,这个人抱起她来往路边的丰田车快跑的一幕。   或许,今天的他和那时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平时对她那么冷淡?   孙小茉觉得可能是她妈的原因,也可能是他打心底瞧不起当小三的女人。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对她,该多好呀……   对于脑海中闪过的这个想法,孙小茉自己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她明明是在履约,俩人的状态是假恋爱。   “咦,大……大哥……”   “二强?”   孙小茉发了会儿呆,然后便被身前的对话惊醒,抬头一瞧,只见林跃正跟一个目光有些呆滞的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身边也有一个女人,看起来岁数不小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牵着手的两个人一下子把手松开。   “乔二强,我说你这几天的表现怎么很不对劲呢,原来你又跟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是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情绪。   乔一成?乔二强?听到这个名字,孙小茉哪里还有不明白二人关系的道理,然后联系刚才的经历,她懂了。   他是在演戏呢,演戏给家里人看。   孙小茉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强颜欢笑,目光也很不自然。   “大哥,我……我……”乔二强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人。   当初他跟马素芹一起滑旱冰,被马素芹的老公知道了,找到乔家一番闹,砸了家具,也把他给打伤了。这事儿很快就在纱帽巷传开,乔祖望大发雷霆,乔一成也很生气,反正乔家人因为他受了很多白眼。   从医院出来后,机械厂不要他了,马素芹也辞职了,俩人断了联系,就前些天三丽突然告诉他玄武区马群街道附近有一家素心豆腐店,里面的老板娘应该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位马师父,还叮嘱他这事绝不能告诉大哥。   乔二强找过去一看,发现真是马素芹,于是满怀欣喜地相认,而且毫不在意马素芹的劝说,死皮赖脸地要跟她好,每天都会去豆腐店帮忙,反正就是一副非你不娶的姿态。   马素芹见他如此坚持,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其实她也知道乔家人不待见她,毕竟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带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乔二强呢,小了她整整八岁,还是本地户口,未婚男,怎么看俩人都不般配。   所以这份关系一直处于地下,见不得光,没想到今天俩人在滑冰场撞到了乔一成。   乔二强知道大哥从来不玩这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本来就不善言辞,现在一紧张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就是马素芹吧。”   林跃转过头去,望乔二强身边的女人说道:“你老公上次跑去乔家大闹了一场,我问你,你摆脱他的纠缠了吗?”   马素芹很勉强地笑了笑:“我们……离婚了。”   “大哥,你别逼她。”乔二强急了:“我不管家里人怎么想的,也不管街坊邻居怎么看,反正我就要跟师父在一起,如果你们不能接受,那我就搬出来,省得在家碍你们的眼。”   “乔二强,你如今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是不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   还真是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这货就是个榆木脑袋,乔四美迷恋戚成钢,也知道那人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好歹会央求乔一成原谅她,会搂着乔一成的脖子说软话,乔二强不会这些,平时呆头呆脑的,但是到了马素芹这,那真是一点就炸,甭管是谁,都别想把他拉回来。   “事到如今,你跟马素芹要结婚我不管,我只问她一句。”林跃把乔二强推开,盯着马素芹的眼睛说道:“乔二强向我们证明了他多么喜欢你,你呢?怎么证明对乔二强是真心的?”   电视剧里这个马素芹对比叶小朗、孙小茉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跟乔二强的结婚阻力一开始是她的男人肖显明,之后是乔祖望和乔一成,再后来是孙小茉,乔二强搞了个大新闻后从家里搬出去跟马素芹住一起了,面对事实婚姻,乔祖望再不高兴也没辙。   那么问题来了,乔二强和孙小茉离婚的时候马素芹多大?也就三十三四岁吧,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能不能生孩子?如果能,她为什么不给乔二强生一个?还不是担心有了第二个孩子后会担心乔二强厚此薄彼,亏待了她的大儿子马志勇,表面看俩人相敬如宾,实际上真要让她在乔二强和孩子之间做一个选择,答案显而易见。   对于乔二强的故事线,林跃觉得这部剧不够写实,既然乔家五个人都是倒霉蛋,怎么不让他倒霉的更彻底一点,是怕有损社会和谐对吗,现实中有几个给别人养儿子,最终得到善报的?   马素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乔二强分辨道:“大哥,是我去找她的。”   林跃不理他,继续问马素芹:“如果你答应给他生个孩子,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   这话说得乔二强一愣,他没想到大哥会答应他跟马素芹结婚,在他看来生孩子这种事并不困难,因为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婚姻果实。   然而马素芹迟疑了,她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林跃冷笑道:“乔二强,你可以为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她呢?连给你生个孩子这种要求都要犹豫,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俩人在一起会幸福。”   乔二强脸色很难看,而马素芹……无话可说。   便在这时,陡听滑冰场外一声大喝:“马素芹!”   几人偏头一瞧,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硕男子不顾滑冰场工作人员的劝阻,翻身跳入滑冰场里,连走带滑地跑带马素芹身边:“我就知道你还在南京,给我钱,给我钱……”   马素芹推了他一把:“我们离婚了。”   “又是因为他,是不是因为他?”肖显明指着乔二强大声吼道。   这时周围滑冰的人发现有热闹可看,慢慢地靠拢过来,静观事态发展。   孙小茉往林跃身后躲了躲,她有些害怕这个男人。   “你走啊,你走……”   马素芹不断地推肖显明,但是以她的小身板,根本推不动他,还被握住手腕,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吧,报警我就说是来找志勇的,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马素芹脸色一变,她最怕什么?怕的不是肖显明来找她要钱,她怕的是他来跟她争孩子。   林跃说道:“父亲要见自己的儿子,唔……警察来了也没辙,你不是想跟二强在一起吗?那就把孩子还给他的亲生父亲吧,等你们结婚以后再生一个就是了。”   马素芹当然舍不得把孩子交给这种人抚养,她想不明白,以前肖显明找到她都是要钱,这次怎么会拿孩子当借口纠缠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都找到应付警察的理由了?   为什么?   这个答案只有林跃清楚,因为就是他引导肖显明找来滑冰场的。   上次在老屋识破乔二强的谎言后,林跃就分出一些精力调查马素芹的情况,在素心豆腐坊周围发现了肖显明的踪迹,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总之看样子离目标越来越近。   想必乔二强之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是给那人吓得,要知道那家伙耍起横来,可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到乔家老屋闹事的时候就把乔二强打进了医院。   他并没有帮弟弟出面解决这个麻烦,而是要借力打力。   电视剧里乔一成没管成的事,他要管。   说起乔家这三个儿子他就来气,老大这儿妻子为了出国瞒着自己把孩子打了,不仅选择原谅前科累累的叶小朗,还给钱给物,最后换来一个被离婚的结局,说句不好听的,乔一成活该没儿没女。   乔家老二呢,闷葫芦一个,如果是真爱,给马素芹养儿子也没问题,关键怎么着也得有个亲生骨肉吧,如果是身体不行,也总该试一试吧,电视剧里提都没提,乔二强在马素芹那里就是一个工具人的存在。   乔家老五乔七七,便宜老婆都跑了还要给人做上门女婿。   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人思想比较传统,丁克一族基本不被世俗接受,对于男人来说,传宗接代是婚姻里最重要的一环,乔家这几个男人倒好,没一个有骨气有气魄的,全被女人坑惨了,关键是还无怨无悔,编剧设计这种脑残情节啥意思?男人要赚钱养家,承担丈夫的责任,好好地做一个老实人,包容女人的各做作妖呗。   有原则的忍让叫大度,叫绅士,没原则的忍让那是纵容。   在林跃这里,马素芹要想和乔二强结婚不是不可以,只要她能像乔二强对她的感情一样。   “哥……”   乔二强上前一步:“我是不会让素琴把志勇交给他的。”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乔二强的左脸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地把手放在脸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位对弟弟妹妹一向爱护有加的大哥身上。   “乔二强,你的男子气概是不是都用在顶撞家人身上了?把帮别人养儿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整个纱帽巷也只有你了吧。”   围观者议论纷纷,很明显,多数人都无法认同乔二强的说辞。   肖显明是个什么人,听说妻子跟乔二强滑旱冰就跑到乔家老屋一通闹,把家砸了,把人打进医院,现在乔二强一说会帮他养孩子,心里涌起的不是感激和暗爽,而是耻辱。   他放开马素芹的手,一把揪住乔二强的衣领:“你说什么,刚才的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林跃说道:“多少钱?”   肖显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乔二强的大哥,就算姓乔的有两个,他也不会怕,单说打架这件事,以他的体格,要打败兄弟二人可以说易如反掌。   “你不是要钱吗?我问你要多少钱?”   “三百。”   那个年代,三百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了。   林跃去掏兜里的钱。   乔二强一方面被打委屈,一方面又很感动。   “大哥,不能给。”   他知道肖显明是什么人,他跟马素芹还在机械厂上班的时候,这货不只一次去厂里要钱,嘴上说去做买卖,实际上都拿去赌了。今天给了他,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那么多人看着。”   林跃把手里的钱数了数,发现不够,只有一百九十多,那个年代的300块钱,按照购买力算的话,至少相当于30年后的6000块,在没有智能手机的前提下,谁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一般人带个一二百块就算多了。   “小茉,你有没有?给我拿一百。”   孙小茉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十的,五张十块的人民币递过去。   林跃把钱递给乔二强,又冲肖显明那边使个颜色,意思是把钱给他。   乔二强看着手里的钱满脸不忍,最终还是给了肖显明。   那人拿到钱后,二话不说走了。   林跃也没有继续逗留,丢下一句回家我再找你算账,带着孙小茉走了。   乔二强说的对,给了第一次就会又第二次,第三次,自己给肖显明开了一个好头,等他输得差不多了,之后会去找谁要呢?   他倒要看看马素芹在这件事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   当晚。   乔二强推开院门,走进老屋,一眼便看到房檐下站着的乔祖望。   “乔二强,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老女人了?”   “爸……”   他没敢多讲,低着头往里走。   “今天有客人在,给我机灵点。”   乔二强走进堂屋那一刻,顿时明了乔祖望这句话的意思。   乔一成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把孙小茉也带到家里来,此时此刻她就面无表情坐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不善言辞的样子。   “二哥,二哥……”   乔四美站在东屋门口叫他。   乔二强走过去。   “大哥交新女朋友了。”乔四美指指孙小茉:“人长得还不错。”   乔二强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今天在滑冰场遇到了。”   “大哥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居然带她去滑冰,看来是认真的了。”   乔四美看起来比当事人还兴奋。   “二哥,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大哥有新女朋友了你不开心吗?”   “高兴,高兴……”   下午挨了大哥一巴掌,还给乔祖望知道了他跟马素芹的事,这里的高兴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乔四美,告诉你多少遍了,没洗的衣服不要往我床上放,再有下次我就给你丢院子里去。”   里屋传来的呵斥中断两个人的议论。   乔二强指指音声传来的地方:“三丽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年,乔三丽用这种语气教训妹妹,他印象里不超过三次。   “我也不知道。”乔四美说道:“我下班回来她就这样了,阴着一张脸跟谁欠她钱不还似得,爸让她有眼力劲儿一点,别让人家姑娘觉得咱们家的人不好相处都没用。”   “会不会是因为王一丁的事?”   乔四美点点头:“有可能。”   呀~   这时通往里屋的门打开,乔三丽抱着一堆衣服走出来:“让开。”   俩人一瞧赶紧闪开,生怕触她的霉头。   “三姐不是刚把春装洗了吗?这是……又洗一遍?”   眼下已经是三月中下旬,到了穿春装的时候,乔四美记得上周她把薄毛衣、秋衣、外套什么的拿出来洗过,如今又拿出去干什么?   乔三丽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心事,走到堂屋,望坐在椅子上和孙小茉看电视的林跃说道:“大哥,马上四月了,该换春装了,周末你有时间的话,我过去帮你把床单被褥什么的洗一洗,还有春季要穿的衣服,也得拿出来熨一熨了。”   林跃稍作沉吟:“好。”   乔三丽看了孙小茉一眼,出堂屋来到院子里,把衣服放到水槽旁边的盆里,打开水龙头,看着四溅的水花居然发起呆来。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鱼了。”   堂屋里,林跃拿起一个苹果,一面用水果刀削皮,一面随口闲聊。   孙小茉点头说道:“嗯。”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二强做饭很好吃的,不过今天我亲自下厨,刚才看到厨房里有新鲜的带鱼,一会儿给你做个红烧带鱼段怎么样。”   孙小茉下意识接在手里,看着削得特别干净,好像工艺品一样的苹果,眼神有些恍惚。   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怎么说呢……搞得她的心情也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你在这坐着,我去外面做饭。”林跃站起身,叫乔四美出来陪孙小茉说话,又喊乔二强去厨房打下手。   乔祖望拎着一只风鹅和半斤肴肉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加上他手里的熟食,一共五菜一汤,勉强算得上家宴吧。   以前乔一成每次回家吃饭,俩人都会拌几句嘴,这次因为孙小茉的原因,难得耳根清净一次,林跃还是很知足的。   “尝尝我做的红烧带鱼。”   他夹了一块鱼放到“女朋友”的碗里。   “谢谢。”   孙小茉看了他一眼,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想了想后也夹了一块香菇给他。   乔四美搁对面低头偷笑。   “笑什么笑。”林跃说道:“有本事你也找个男朋友呀。”   “人家有……”   她没有把话说全,而且气势很弱。   乔四美以为大哥在取笑她,但是站在乔三丽的立场上,想法就不那么单纯了。   才吃了两口菜的她把碗和筷子一放,说声“我吃饱了”,起身回屋。   “没礼貌。”乔祖望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一句。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这就是乱开技能的后果   乔四美、乔二强也不知道老三为什么做出这么没礼貌的事,只能猜想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困难了,还是说和王一丁的矛盾隔阂又加深了,才没有控制好情绪。   不过饭还得吃,客人还得会。   孙小茉似乎察觉出一些问题,瞄了林跃两眼,发现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便夹了一块肴肉放到他碗里。   吃完饭,俩人又坐了一会儿,喝了半杯水,便起身离开。   乔三丽把自己关在屋里,乔四美叫了好几遍也没把人唤出来,只能面带尴尬送到门口,赶巧碰到吴姨回来,拦着二人问东问西,八卦劲儿连乔祖望都忍不了。   不提客人走后,乔二强会面临怎样的质问和训斥,接近巷口的时候,林跃点了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   孙小茉还是第一次见他吸烟,不用想,肯定是为一些事情发愁。   “你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是给你妹妹看的吧。”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主要是吧,这件事真是有点……骇人听闻?还是说世所罕见?反正她很不理解,或者说被惊呆了。   何止是他,就连林跃这个当事人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上回乔三丽跟他赌气,他也没多想,就是觉得乔三丽在任性,在撒娇,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当你在为一件事情烦心、犹豫、焦虑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发表意见,觉得不爽还是轻的,搞不好会暴跳如雷,劈头盖脸一通骂。   后来孙小茉跪下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孙丽云,他想起乔三丽说他没结婚她就不着急和王一丁重归于好的话,便想让孙小茉假扮他的女朋友,这样一来乔三丽还能说什么,而且这也是一个试探她真实想法的好机会,因为他忽然有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猜想。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猜测……实锤了。   乔三丽可能是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吸引了。   穿越过那么多世界,经历过那么多事,他没有一次像这回一样想骂娘的。   以他资深海王的身份,应该一早就发现乔三丽的小心思才对,可是……但凡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受这种事,他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所以看起来有些反应迟钝。   “不行,不能让她有这种想法。”   “乔一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孙小茉以为他是在跟她说话。   林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   “唉。”   孙小茉看着后视镜里越去越远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司机挺好事:“两口子吵架了?要我说,这男女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老话说的好,夫妻没有隔夜仇,遇事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孙小茉没有搭理他,两口子?他们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想想他演男朋友时的各种表现,再对比一下没人时的态度,难受的都快让她窒息了。   如果他能……   不可能的。   孙小茉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因为是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司机只是在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林跃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乔三丽又不傻,她怎么会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呢?   是,他不是乔一成,可是身份设定是乔一成呀。   他明明没有对乔三丽和乔四美使用【师奶杀手】技能呀。   那真是因为【超级汗腺LV2】的香水效果?   好像乔三丽到他那儿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洗衣服和整理衣柜,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和叶小朗的婚事告吹,每周都去帮忙做家务是心疼在外单住的哥哥,毕竟以前在老屋生活,都是她和乔四美帮忙洗衣服,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太单纯了。   说起来【超级汗腺LV2】的香水效果确实会上瘾,就像毒品一般,这点在《流金岁月》的世界里谢嘉茵就说过,只要几天不闻闻他身上的味道,生活就像缺了点什么一样,感觉浑身不自在。   而乔三丽经常帮他洗衣服,联想去年她还问过他是不是有用香水的问题。   这……   乱开技能的后果很严重呀。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最后想出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   周末。   乔三丽拿出林跃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   客厅的电视开着,他躺在沙发上,胸口盖着一本书睡着了。   四月初的南京已经春意盎然,不过温度还是有点低,本来春季就是感冒多发季节,不盖东西睡下的话还是很容易受凉的。   她没有叫醒他,刻意放轻脚步,到卧室里找出一条毯子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没有睡熟,还是他很谨慎,反正她这儿把毯子一盖,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三丽?”   “大哥,你就这样睡会感冒的,去床上休息吧。”   “哦。”林跃看看腕表刻度,从沙发上起来,抱着毯子走入卧室。   乔三丽走过去把电视关了,拿起放在洗衣篮里的脏衣服进了洗手间,轻车熟路地找到搓衣板和洗衣盆,又把林跃给她准备好的热水和冷水掺在一起,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合适,便拿起洗衣篮里的衬衣正反打量几眼,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放到洗衣盆里,而是把脸埋在衬衣里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是每次都忍不住,就像是着魔一般。   这半年间她几乎试遍市面上卖的香水,但是没有一家店的香水跟大哥衣服上的味道相近,她也问过哪里有卖这个款式的香水的,得到的回答是“宋清远不肯说”。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感觉“毒瘾”退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把衬衣放进温水里。   洗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吧,这时客厅传来开门声,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开始她以为是大哥睡醒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脚步声太轻了,大概率不是乔一成。   家里进贼了?   她状着胆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往里推开。   没有小偷,也不见熟睡的大哥,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搂抱在一起,正在热吻中的男女。   她浑身一颤,脑子里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她乔一成和孙小茉是恋爱关系,做这种事很正常,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内心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难过也好,害怕被二人发现也罢,她转过身去,快步走出房间,噔噔噔下楼离开,狼狈的样子像是逃难。   卧室里。   孙小茉知道乔三丽走了,按照计划两个人可以停下来了,但是对面的男人并没有推开她的意思,情况正相反,变得更加激烈、热切。   “你……别……”   “不要……”   “我们……”   她的反应缺乏力度,拒绝也不够彻底,这点连她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于是几个呼吸后,她被推倒在床。   ……   四十分钟后。   孙小茉翻了个身,转去看窗帘上的印花,也不知道谁给他选的,居然是唐老鸭和米老鼠的造型,这真是太幼稚了。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情难自禁,没有把持住,要你原谅我?还是说别担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完全不像刚才跟她上床时的热情。   孙小茉又把头往那边偏了偏:“这也是你为了让她死心写的剧本吗?”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先开个枝散个叶   林跃说道:“你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孙小茉说道:“之前你没有告诉我会发生这种事。”   林跃说道:“你完全可以反抗,但你没有……”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骗我一回吗?”   “我认为没有必要。”   “那……过了今天,这场戏是不是也该收场了?”   “我觉得还可以等等,不过你要是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孙小茉不说话了,把魏淑芳为乔一成结婚做的被子往上拽了拽,遮住两个肩膀。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不该用“贱”这个字来形容,好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无法释怀,对陈俊良如此,对这个只是把她当工具的男人也一样。   ……   乔三丽这次离开后,往下一个多月都再没去过林跃的一室一厅。   同样的,林跃虽然还会去老屋探视,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在乔三丽工作的时间段,乔四美敏锐地觉察到三姐和大哥的关系很紧张。   不,用“紧张”这个词不太严谨,反正就是那种很别扭的感觉,无法形容,但是两个人都在有意无意躲着对方。   她搞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事儿跟二哥说吧,结果跟没说一样,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最近也是到三不着两的,精力不知道都放哪儿了。   齐家那边有一个小变化,那就是齐唯民的女朋友常星宇考上了南京电视台,往后就要跟她大哥做同事了,她很高兴,把这个问题告诉乔三丽,没有得到回应,当姐姐的只是应付性地回了她一句,到了乔二强身上,更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哦”。   她去找大哥诉苦,却发现连着两三天家里都没人,到单位找到宋清远一问,说出差了,去上海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因为他有日语和泰语基础,台里就委派他作为代表过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乔一成会日语和泰语,不过她对这个没多少概念,也不存在兴趣,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去见一下星宇姐姐,然后得知一个消息——齐唯民下乡了,乔七七从齐家老屋搬了出来,在他读的电脑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住,常星宇约她下周二一起去看望乔七七,这是齐唯民交代给她的任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俩人拎着水果过去,正巧撞见乔七七和杨玲子同行的一幕,这小子还给人家强吻了。   半个月后,林跃出差归来,没有任何意外地,台里派宋清远去接机。   “大功臣,这次去上海感觉怎么样?”   “还好。”   “听说这次日本考察团有几个妞儿很漂亮,你就没动心思给乔家娶个洋媳妇儿回来,也算为国争光了。”   林跃一听这话乐了:“你消息挺灵通呀,哪个考察团的妞儿漂亮都知道。”   宋清远说道:“那是,哥们儿是谁呀,这点门路还是有的。”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我还等着你给我介绍个靠谱的女朋友呢。”   “我自己都八字还没一撇呢,拿什么给你介绍。”   “行了,闲话少说,我让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宋清远打开车门,从驾驶室中间的置物箱里取出一盒录像带丢给他:“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做,涉嫌公器私用吗?”   林跃说道:“你这话正经吗?”   宋清远给他说迷糊了:“我这话怎么不正经了?拿电视台的摄像机拍这个,不是公器私用,那是什么?”   林跃拍拍搭档的肩膀:“好,正经,你说话做事都很正经。”   “莫名其妙。”   宋清远一边吐槽,一边发动丰田车引擎,朝市区驶去。   “对了,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林跃把着玩手里的录像带,随口问道。   “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辛苦你了。”   “别老说客气话,来点实际的行不行?”   “什么实际,吃饭呀?”   “十顿肯德基。”   “狮子大开口呀你,十顿?你不怕吃吐了啊?”   “不怕,我胃口好。”   “行,这件事你帮我办好了,我就请你吃十顿肯德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三天后。   南京中*路小学。   1991年的南京城车流还不密集,很多学生上学放学并不需要家长接送,每到下午四五点钟,随处可见背着花花绿绿各色书包的学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走在人行道上,偶尔被路边摊上的玩具和小吃吸引,偶尔蹲坐在地上玩卡牌游戏。   今天的门卫比往日热闹,围了一圈人,不只有放学回家的学生,还有几个来接孩子的家长。   “我是他爸,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接孩子?志勇,过来,爸不打你,爸带你去吃小笼包好不好?”肖显明轻声细语地道,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慈祥友善。   马志勇很犹豫。   虽然马素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听信这个男人的话,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爹。   “我不管你是他爸,还是其他什么关系,孩子不愿意跟你走,你就不要再纠缠了,如果你再纠缠的话,我就报警了。”   门卫大爷还挺称职,听到学生跟他汇报情况,便立刻赶到事发地,把孩子护在身后。   肖显明说道:“志勇,你快告诉他,告诉他我是你爸,快呀……我知道,这都是你妈的主意,她让你不认我,说我会对你不利,那是因为爸以前没钱,现在爸有钱了,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就是小孩子都喜欢的汉堡和薯条,爸带你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然后我们去玩游戏机。”   马志勇听说,确实很心动。   是,他这个爹一向不务正业,花钱如流水,但是正因为大手大脚惯了,在带他玩儿带他吃这件事上从来不会吝啬,毕竟要么是赌博赢的钱,要么是从马素芹那儿要来的,不是自己辛苦所得,当然不会珍惜。   “志勇,志勇。”便在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个女人,跑到马志勇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肖显明,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打扰志勇吗?”马素芹喘着粗气质问。   她来得很急,腰上的围裙都没摘,上面还沾着许多豆腐渣。   看门大爷一看孩子妈来到,松了一口气,告诉她如果需要报警就去门卫找他,完了转身回屋。他很清楚像这种家庭纠纷,不要说普通人,就算是朋友,都不好插手。   其实不只马素芹来了,乔二强也到了,付完车费后从出租车上下来,跑到肖显明面前:“前两天不是给过你钱了。”   近一个月来,肖显明到素心豆腐坊堵了三回门,他跟马素芹前前后后给他拿了差不多1000块钱,开店赚的钱8成都给这个人了。   现在铺子一开门俩人就提心吊胆,害怕生意不好,更害怕肖显明赌博输光后再来要钱。   “钱是钱,孩子是孩子,我来看我儿子,管你什么事。”肖显明指着乔二强说道:“小子,我告诉你,这是我跟马素芹的事,你要是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抽你?”   “肖显明,我问过大哥了,你这叫敲诈勒索,要判刑的。”   “告我?你还想告我?你花钱玩儿我老婆不是天经地义吗?”   马素芹一看他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急了:“肖显明,我们离婚了!”   “离婚?你说离就离啊,马素芹,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肖显明越说越激动,乔二强是个木讷的家伙,看他想要接近母子二人,傻乎乎地上去阻拦,给他一拳打在脸上扑倒在地。   “打人了,打人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齐声惊呼。   “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肖显明越想越气,对着乔二强就是一顿老拳,打得地上的老实男鼻子破了,脸青了,抱着胸口哀嚎不休,似乎肋骨也被踹断了。   “住手!”   这时人群外面响起一声暴喝,一个人走进来。   “肖显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子打死这个破坏人家庭的小三儿。”   说着话他扬起拳头又是一下,不过这次没有落在乔二强身上,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道身影看起来十分单薄,然而手劲儿不消。   “乔家老大,你是在找打。”   肖显明一拳打过去,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拳比他的拳快多了,一下子闷在脸上。   噗的一声。   鼻血四溅。   林跃动作未停,手肘向前一磕,又是噗的一声,撞在肖显明的下巴上。   刚才的暴喝成了吹牛逼,咸味在嘴里乱窜,他张开嘴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即便被揍成这样,他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林跃一脚踹出,把人蹬了个滚葫芦,走过去揪着衣领从地上提起来,扬起手,一拳,两拳,三拳……真就像鲁提辖暴打镇关西一样,把肖显明的脸打成了染料铺,青的,紫的,红的,全绽了出来。   周围的人惊呆了,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居然把对面五大三粗的家伙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又双送进去一个   眼见肖显明彻底晕菜,林跃将人往地上一掼,拿出手绢擦了擦手上沾的鼻血,转身朝乔二强走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其实早在乔二强挨打之前他就到了,不过并没有立即出来帮弟弟解围,因为说实话,他觉得乔二强真的很欠揍,这人要说性格,甚至不如《情满四合院》里的傻柱,起码傻柱没动过当小三的念头,乔二强呢,明知道马素芹有男人有儿子,还去招惹这个女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甭管别人夫妻感情是否不合,在婚姻存续期对人动歪心思就是不对。   之前乔二强口口声声跟马素芹是清白的,任谁看了他在电视剧里的表现,怕是也不会认同“清白”这个说辞。没上床就是清白,那后世在网上跟别人老婆聊骚的男人是不是也没有错?   所以理性的看待这件事,乔二强挨揍纯属自找,也可以说他活该,不值得同情。   “大哥,你怎么……”   乔二强捂着青肿的脸,偏头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通过胸口起伏判断还活着的肖显明,目光里有着浓浓的疑惑。   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让开,让开。”   随着两声呼和,三名警察分开人群走过来。   毕竟是小学门口,在这里打架影响十分恶劣,早在肖显明对乔二强动手的时候,就有家长找地儿打了报警电话。   肖显明一看警察到来,也不装死了,捂着脸“哎哟哎哟”呻吟不止。   “警察同志,他……他打人,我的牙齿都被他打掉了。”   90年代的治安处罚,一般情况下还是谁伤得重谁有理的局面,像肖显明这种经常蹲班房的人,当然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领头的民警检查一下他脸上的伤,走到林跃面前:“人是你打的?”   “没错。”   “那跟我们去所里处理一下吧。”   “警察同志,是那个人打我在前,大哥为了救我才动得手。”乔二强赶紧做解释:“大家都看到了,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领头的民警打量一眼围观者:“那你也跟我们回一趟所里,配合调查吧。”   便在这时,林跃从兜里掏出一盒录像带拍在乔二强手里,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这里面是肖显明上回到素心豆腐坊要钱的画面,我让宋清远藏在豆腐坊对面拍了下来,里面有他暴力威胁马素芹给钱的片段,只要你拿着他告肖显明抢劫,以涉及的金额和次数,足以判他15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如果他是一名犯罪分子,我把他打成这样,基本不会受到惩罚,如果他不是一名犯罪分子,我把他打成这样,那就是故意伤人,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   话罢,他跟着民警上了警车,而肖显明被送往最近的医院清理伤口。   傍晚时分,乔二强由派出所出来。   他并没有对民警出示那盒录像带,状告肖显明抢劫,因为马素芹根他说先商量一下。   “二强,这事儿不能告。”   “为什么不能告?”   “如果告肖显明抢劫,他被下了大狱,志勇会怎么想?他是不会接受你的,而且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心存怨恨。”   “不告他抢劫,那大哥就要坐牢了。”   “我会去找肖显明,让他写一份谅解书,不追究你大哥的责任,这样不就好了?”   “我大哥可是为了救我被抓进去的。”   “大人受点委屈没什么,可志勇还是个孩子,如果他知道我把他爸送进监狱,以抢劫罪判了十五年,他会怎么想?同学们会怎么看他?我不想他背着一个抢劫犯儿子的罪名长大,那会毁了他的。”   “那我哥呢?真要被判了刑,他电视台的工作不是也没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去找肖显明,让他别告你哥。”   “你去求他,那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就算这事儿过去了,以后再去豆腐店要钱,你怎么办?”   马素芹犹豫了一阵,斩钉截铁说道:“反正为了志勇,我是不会告他的。”   “师父……那可是我大哥……”乔二强一脸难受,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马素芹一句话也不说。   对于派出所门口发生的一幕,林跃都看在眼里。   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看看对于乔二强来说,是大哥重要,还是那个师父重要。   从电视剧里乔二强找到马素芹,在豆腐店里修水管,志勇把他放在台子上的工具拿走来看,这俩人的关系并不和睦,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呢,反正从电视剧里透露的信息来看,志勇到了读高三,俩人关系才稍微融洽一些,上大学三两年后才真正好转的,现在志勇还在读小学,距离大学还十多年呢。   用十年时间来感动一个别人的孩子,为此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奉献精神?爱情精神?傻X精神?还是编剧拿电视机前面的男性观众当白痴的精神?   《情满四合院》里的傻柱都还知道埋怨秦淮茹肚子不争气呢。   所以,他就是要逼乔二强一逼,为了个老女人,能不要孩子,那么大哥呢?   电视剧里的乔一成是弟弟妹妹的大事小事都要管的人,这回嘛,换成他当那个惹事的人了……看看乔二强会怎么选?   ……   当晚。   乔二强进屋的时候,乔祖望一声不吭坐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前方杯子里的酒满着,似乎一口没喝,而更里面的饭菜早就没了热气。   乔四美一看他回来,立即迎上去:“二哥,大哥呢?出来没有?”   乔二强故作惊讶:“啊?大哥?”   “啊什么啊?”乔祖望端起热酒的茶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成单位的那个小宋刚刚来过,跟我们说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怎么?这事儿还要考虑?就那个来我们家闹的坏人,你不把他送进大狱,你大哥怎么出来?”   “是啊,二哥,我听说大哥是为了救你才被警察抓的,你现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乔四美急得直跺脚,在他们看来,这事儿很容易解决,按照宋清远说的,大哥百分百不会有事,只要坐实那家伙是个抢劫犯,乔一成就不会有事,因为那叫为民除害,连托关系都不用,当天就能放回来。   肖显明那个王八蛋,来老屋一通砸,还把乔二强打进医院,最后只是关了几天,钱都没赔就出来了,现在又跟马素芹、乔二强、乔一成三人勒索、抢劫财物,送他进去吃牢饭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大家一直在等,等两兄弟平安归来,可是现在乔二强回来了,乔一成没有,如果说刚才是着急,那他们现在就是焦虑了。   “爸,四美,这事儿你们别着急,是这样的……”   乔二强把马素芹的顾虑述说一遍。   乔四美和乔祖望越听火越大。   “她为了他的孩子不告前夫,那大哥就活该为你的事蹲号子丢工作?二哥,你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她不告抢劫,你不会告敲诈吗?宋大哥可说了,那人第一回勒索你们,是大哥和孙小茉拿钱帮你平事的。”   乔二强说道:“四美,你冷静一下,我觉得师父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儿只要肖显明松口,大哥就不会坐牢了,志勇也不用背负罪犯之子的骂名。”   “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那个老女人的孩子。”   乔祖望越说越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乔四美质问道:“二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哥吗?”   嘭~   耳听得东屋震响,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打开,满脸怒容的乔三丽走出来。   “乔二强,早知道你为了马素芹连大哥也能出卖,当初我就不该把豆腐店的地址告诉你,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傻柱都比你聪明   乔二强!   乔三丽对他的称呼是“乔二强”,不是“二哥”,由此可见她有多么愤怒。   其实她怎么称呼乔二强不是关键,关键是后面的内容。   乔祖望刚才只是生乔二强的气,现在对乔三丽的气也在酝酿中。   “三丽,你说什么?是你告诉二强那个老女人的店面地址的?他是个傻子,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   现在的乔三丽,哪儿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推着乔二强就往外走:“出去,出去,不把大哥接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当初她为什么告诉乔二强素心豆腐店的地址?并不是想要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感受到大哥对她和王一丁的事特别用心,想给他找个新的关注点,别老盯着自己不放,现在可好,他确实有管乔二强和马素芹的事,可是管着管着就管到号子里去了,她是既后悔又愤怒。   “三丽,我……我……”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就要大哥回来,他如果被判刑了,你也别进这个家门了。”   乔三丽把他推到院子外面,转身把门一合,门闩一插,任凭乔二强怎么拍也不理睬。   “三姐的反应……也太过了一点吧。”   “过?他活该!”   乔祖望瞪了小女儿一眼,又打量一眼凉掉的饭菜,也没心思吃了,倒背双手走进他的房间,睡觉去了。   “姐,我觉得二哥也挺难受的,你……”   她这儿话没说完,乔三丽狠狠瞪了她一眼:“重点不是他难受不难受,是大哥被关在派出所,他还在为马素芹着想,担心自己的作为会不会为她的儿子带来不好的影响。乔四美,做人不能这样,我听人家说,有的人娶了媳妇儿忘了老娘,他这还没跟马素芹结婚呢,就开始为了她的事牺牲大哥,如果俩人结婚了呢?又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来?”   乔四美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林跃知道乔家老屋上演的一幕,对于乔三丽的表现,唯一能做的就是叹气了。   至于乔二强……他已经没了念想,想想也是,电视剧里和马素芹失联的那段时间,亲妹妹用一下马素芹送给他的录音机学习英语都那么大反应,何况是关系到马素芹儿子往后人生的选择题。   大哥在里面呆几天没关系,受委屈也没关系,因为大哥是一个成年人了,而志勇还小,需要关爱,需要照顾,更重要的是,他是马素芹的心头肉。   对于这种人,林跃很想说他在电视剧里被戴绿帽,被打进医院,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   “乔一成,乔一成。”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铁栅栏。   林跃抬头一瞧,是值夜班的民警。   “你可以走了。”   说话的同时,他把锁头打开,放林跃走出班房。   出了正门走上街道,早有宋清远靠过来,丢给他一罐啤酒。   “哈哈哈,乔一成,你这真是跟班房有缘啊,先送老丈人丈母娘进去,又送亲爹进去,然后是孙小茉的妈,最后把自己也玩儿进去了,说吧,下一个目标是谁?”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咔,他扣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天上的月牙,唇边的笑意慢慢敛没。   肖显明,呵……等你出院咱们再算一笔账。   “别伤心了,哥们儿带你去乐呵一下。”宋清远拍拍他的肩膀,朝着丰田车走去。   林跃安排他去乔家老屋传话,完事又让他依照计划搞定肖显明,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就知道乔二强会在马素芹和大哥之间选择哪一个。   从小照顾到大的亲弟弟,为了心爱的女人牺牲当哥哥的,这事儿放谁身上不难过?   “乐呵一下?怎么个乐呵法?”   如果这事发生在乔一成身上,那个人一定会很伤心的,不过伤心过后对于弟弟妹妹的事,依然会不吝帮助,但是他不一样,发生这件事后,乔二强在他这里基本上被判了死刑。   “太平路新开了一家KTV,听说里面环境不错,怎么样?去玩儿一回儿。”   “不去。”   林跃摆摆手,脸上清楚写着“我没兴趣”四个大字。   宋清远说道:“嘿,我这好不容易出回血吧,你还不给机会。”   林跃说道:“我可不想为了满足你放血的想法,就给自己的耳朵制造麻烦。”   这货很喜欢唱歌,却是个破锣嗓子,而且九成九的歌都跑调,跟他一起去KTV,唯一的形容词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好吧,我承认,我是喜欢听你唱歌。”   “恭维我呀?恭维我也没戏,哥们儿不给你强暴我耳朵的机会。”   “乔一成,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林跃鸟都不鸟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一指回家的路:“开车,回家。”   “真不去?”   “真不去。”   “那行,你让我打听的事……”   “你找到他了?”   “我就问你去不去吧。”   “去,去总成了吧。”林跃冲他比个中指。   宋清远不知道这个手势是啥意思,可以确定的是绝非善意,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冲林跃投去一个得逞的笑容,发动汽车引擎,往太平路驶去。   一个小时后。   “心中一股冲劲勇闯。”   “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   “仿佛身边拥有一切。”   “看似与别人筑起隔膜。”   “几许将烈酒斟满那空杯中。”   “借着那酒洗去悲伤。”   “旧日的知心好友何日再会。”   “……”   “好!”宋清远在后面连续鼓掌:“你说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粤语究竟是怎么练的,教教我呗。”   他最喜欢BEYOND乐队,到了KTV经常点他们的歌,然而以他那四不像的粤语,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到了乔一成身上,那正宗的港味儿,跟在南方生活了多少年似得。   “这是天赋,你学不来。”林跃放下话筒,走到他的旁边坐下:“说吧,人在哪儿?”   “油坊巷60号。”   “油坊巷?怎么跑那儿去了。”   宋清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说你,费了那么大劲找他,这人究竟跟你什么关系?”   “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我管不着,下次别再让我帮你找人。”   林跃假装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给监控素心豆腐坊的III型黑蝇无人机发送位移指令,去往油坊巷60号。   ……   转过来第二天。   林跃踩着被香樟树分割的春光来到油坊巷,迎着路口坐着小马扎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往巷子深处走去。   晚上下了一场雨,不大,但是路面湿滑,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泥腥味。   作为老城区的旧街道,这里没有被开发,同样没有被当做历史文化遗产加以保护,在日新月异的南京城里,它似乎被丢进历史的犄角旮旯里,跟那些老年人的生活纠缠在一起。   说起来这里的地形比纱帽巷还要复杂,有的巷子只能容一人通过,要不是昨天晚上提前派了III型黑蝇无人机过来勘探、测绘地图,就算知道地址,要在这一片棚户区里找到60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   他敲了两下带着浓重腐木气息的房门,朝里面叫了一声。   沾着灰尘的窗户玻璃被一条青色布帘阻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有人在家吗?”   发现还是没人应答后,林跃凑到门缝间嗅了嗅,不由微微皱眉,手抓着门把手往外一拉,还没等使劲呢,房门居然开了。   房间采光不好,黑蒙蒙的,还有一股酒气混杂着食物发霉发臭的怪味。   最里面的单人床上趴卧着一个人,手臂垂落,距离指尖不远的地方倒着一个空酒瓶,从里面残留的一点酒液来看,应该是昨晚才喝完。   林跃压下内心的不适,走到单人床前,推了推浑身散发一种怪味的醉汉。   “何叔叔,何叔叔……”   醉汉只是晃了晃垂落的那只手,没有答话。   “何叔叔,是我,我是乔一成,五年前和文居岸去看过你。”   是的,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文居岸的父亲,何江生。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什么老丈人,我小弟!   五年前,乔一成还在读大学,他的老师帮他找了一个教英语的活儿,学生是一个叫文居岸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怎么说呢,处在一个书香门第,物质优越的生活环境里,不过性格很叛逆,对于母亲的各种安排充满不屑和敌视,她一开始对乔一成也很排斥,后来在好奇心驱使下,俩人渐渐有了好感,然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一份没有挑明的情感。   可以说,她是乔一成的初恋。   再往后,乔一成知道了她和她妈的对立都是因为她的父亲何江生。   文居岸的母亲文雪是下乡知青,为了生活能好过一些,嫁给了村主任的儿子何江生,后来文雪回到城里,便准备和农村丈夫离婚,何江生不肯,还追来南京城,小心翼翼地伺候母女,然而换来的却是各种看不起,各种嫌弃,别说家门不让他进,就连他给文居岸买的衣服,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文雪都不让女儿穿和吃。   用网上一些人的话说,这叫两个人三观不合,离婚是对的,文雪没有错,而且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因为她回城后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何江生呢,就是个种地的农民,他配不上文雪。   对对对,当年为了能过的好一点,跟村主任的儿子结婚,现在时代变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回到城里,成了人上人,就把家庭破裂的矛盾推到三观不合上,说什么都是时代的错误,把锅甩给那些无法反抗的东西。   妈蛋,男人飞黄腾达了,不要黄脸婆糟糠妻就是人渣,就是始乱终弃的畜生,换到女人身上就是不将就,就是有追求,就是独立勇敢?   呵呵~   因为受不了文雪对何江生的态度,文居岸一直跟她妈作对,或者说她的叛逆期很长很长。   电视剧里乔一成跟文居岸好上以后,曾陪她找过何江生,当时他不是住在油坊巷,而是环境更好一些的长乐路。文居岸没有说明自己和何江生的关系,当时乔一成还曾因为误会对他大打出手。   “居岸……”   一听“文居岸”这三个字,床上的醉汉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疑惑打量他,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乔一成”这个名字。   林跃说道:“我先给你倒杯水醒醒酒吧。”   他走到放水桶的角落,往里面看了看,发现上面飘着一层油花,有些不干净,他提起煤炉子上的水壶,炉芯的火早灭了,他又去弄煤气灶,推了推旁边的煤气罐,空的。   得,就这状态,也不知道何江生怎么活下来的。   要说失恋这种事,事实证明,女人七姑六婆发泄一番就释然了,男人要走出一段感情,反而更加漫长。   “你等着,我去隔壁讨碗茶水。”林跃拿起一个还算干净的碗,推开房门走出去。   没过多久,他重新回到屋里,手里的碗还是空的,不过另一只手里多了一个有八仙过海图案的茶壶。   何江生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喝点热水吧。”他倒了半碗水递过去。   何江生举手接过,捧了片刻后放在嘴边喝了两口,脸上多了一些红润,生出几分人色。   “是居岸让你来看我的?她还好吗?”   “不是居岸让我来的,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   文雪当年带着文居岸离开南京搬去北京,一大半原因是为了躲何江生,一小半原因是为了躲乔一成,工作调动什么的仅仅是一个托辞。   何江生抬头看了林跃一眼,似乎从他脸上读懂了什么,苦涩一笑。   “真可怜。”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林跃,或者说两者都有。   可能是因为每日酗酒,身体出现中毒反应,何江生端着碗的手微微抖动,已经好久没刮的胡子也一颤一颤的,上面闪闪发亮的部分是残留的茶水。   林跃说道:“我可以帮你发财。”   “什么?”   “我可以帮你发财。”   何江生与其说没有听清,倒不如说听不懂他的话:“帮我发财?怎么帮?”   林跃说道:“启动资金我给,进货和销售渠道我来帮你搞定。”   何江生不说话了,倒不是怦然心动,是他根本不相信林跃的话,如果真有快速发家的捷径,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他?大道理他不懂,但是人心嘛,多多少少还能把握到一些。   林跃读懂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怎么?信不过我?信不过我没关系,因为现在的你想要翻身,只能选择相信我。妻子不要你了,女儿没了,以你的穷困潦倒和不如意,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试着相信我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这话没错,以他现在的状态,非要选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赖活着”,再差也就是“好死”了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吗?还是说可怜我?”   “都有吧。”林跃说道:“文雪看不起你,也看不起我,因为你是无法给她体面生活的农村人,而我对于居岸来讲,是一个有好几个弟弟妹妹需要照顾的穷学生,而我给你在她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只是为了报复她。”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企图,原原本本告知眼前这个居岸生日,文雪都不曾让他参加的男人。   “既然她嫌你穷,只要你发了财,不是一样可以报复她了吗?为什么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实话告诉你,钱对我来讲没有任何意义,我如果想赚钱,路子多到你无法想象,而且她嫌我穷我就要富给她看,这种报复手段,在我看来太低级了。”林跃眯着眼睛说道:“如果我要报复她,那么一定会选择利用居岸。”   何江生突然暴怒,一下子冲上来,揪住林跃的衣领:“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林跃握住他的手腕微微加力,何江生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紧攥的五指一相继松开。   “她是我的初恋,你觉得我会做什么?配合我,你还有把女儿从文雪手里夺回来的希望,不配合我,那就一辈子窝在这暗无天日的棚屋里,做一条散发恶臭的野狗吧。男人,没钱不算什么,失去斗志也能抢救一下,但是如果把女人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这句话戳中了何江生的心窝。   因为穷,他在文雪面前没有尊严,因为穷,他连看女儿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穷,他甚至不能去追那两个人。   要是问他怨恨不怨恨?   他肯定是怨恨的,因为年轻的时候,作为村主任之子,他也是一个相当有脾气的人,可是现在……这样的他,连怨恨文雪的资格都没有。   “好,我答应你。”   林跃没有多说,由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包着一万块钱的牛皮纸袋,很随意地丢在单人床上。   “里面有一封信,上面有联系人的号码,到了深圳找到人后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何江生摸着牛皮纸袋里成捆的人民币,情绪很复杂。   林跃没有继续逗留,转身离开棚屋,随身点燃一支烟,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街走。   一万块钱对于何江生来说可谓是巨款了,但他并不担心对方卷款跑路,因为一万块钱对文雪来说不算大数,如果想要让她看得起,还远远不够。   他的大手笔和不在意,也会树立何江生的信心……今天是一万,以后就会是十万,一百万。   放在三十年后,让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做生意,赔钱概率在90%以上,不过这是90年代初,只要有本钱有干劲儿不被抢不被骗,钱这种东西,说“满地都是,随手捡”有点夸张,不过确实很好赚。   这个时期,大一点儿的城市摆个夜摊,一天能收入几十块一百块,普通工薪阶层的工资才多少?四五百。再说录像机这种紧俏货,后面深圳降到了几千块,成都一万多还很抢手,信息的不对称性、物流网络的不完善、阶级没有固化,社会资源没有被一些人瓜分,要说一夜暴富,机会是很多的。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今天我还就公报私仇了   第二天夜里。   秦淮区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   灯光照在缭绕的烟雾上,映出一团团银色纹理,铺着红布的桌面放着香烟、火柴和牌九,不时噼里啪啦响几声,那是赌徒把手里的牌轻轻搓碰。   “肖显明,你最近够阔绰啊,听彪哥说,你借他的钱都还清了。那是你媳妇儿开豆腐店挣的钱?”   “我前天不是被乔家老大打了吗?”说起这事儿,肖显明一脸不爽,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练的,看着瘦唧唧,跟竹竿儿似的,手劲儿居然那么大。”   这事儿房间里的人都知道,因为他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腮帮子那儿还有一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暴揍了,还没开始赌钱就有人问他怎么了,他也没说不好意思,就把前天去中山路小学找孩子跟乔家两兄弟打了一架的事讲述一遍,换来连声安慰。   “然后呢?”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找到佟彪,跟他说可以帮我还欠他的钱,不过作为交换,让我不要追究乔一成打掉我两颗牙的责任,我觉得这买卖能做,就答应了。”   说是一桩买卖,但是在座之人都知道,佟彪是谁呀,他出面要肖显明放手,肖显明敢不放手吗?   “电视台记者嘛,见多识广,有这样的门路很正常。”   眼角长着一颗泪痣的男人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放到嘴边,刚拿起火柴盒,还没等擦着火柴棒,陡听身后嘭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然后是快速涌入的身影。   “别动,都别动,举起手来。”   灯光下的绿色警服格外耀眼。   几人一下子懵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有个家伙下意识去摸放在桌子上的钱,被旁边走过来的民警抓住胳膊往后面一扭。   “啊,啊,疼啊……警察同志,我投降,我不敢了,你松点劲儿,松点劲儿。”   肖显明倒是很懂事,一瞧事情不妙,赶紧举起双手,慢慢地放在脑后蹲下去。   他不是第一次在赌场被抓现行,所以在这件事上可谓很有经验,一般来说也就给弄局子里去教育一番,交齐罚款第二天就没事了,就算交不上罚款,最多被拘留几天,权当是休假了。   何况他现在有人管,马素芹敢不帮忙交罚款吗?敢不交钱,等他出来就去豆腐店闹事。至于说再像前些日子一样玩消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知道乔家老屋的地址,只要盯紧乔二强,还怕找不到马素芹?   “警察同志,谢谢啊,太谢谢你们了。”这时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肖显明听着声音有点儿耳熟,抬头一瞧,愣住了。   “怎么是他?”   其他几人听到这句话,也跟着看了那人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   人呢,是不认识,不过他手里拿的东西,他们都知道叫什么。   摄像机!   镜头在桌面一扫,转移到蹲在地上的几个人身上。   一个拿着话筒的男人走过来:“能采访一下你们吗?”   没人说话,都把头埋得很低,干了这么丢脸的事,谁愿意上电视呀。   “不愿意?”   “那你呢?也不愿意?”   眼见没人答话,那人似乎想要近距离商量一下,便走到肖显明身边小声说了两句。   别人听不清内容,肖显明听得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赌博嘛,又不是什么大罪过,罚俩钱儿关几天也就出去了,对你这种人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今晚赌博的新闻只要上了电视,司法部门不重判几个,怎么震慑那些破坏法制的宵小?”   肖显明有几分彪,可是彪不代表傻,听完林跃说的话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你阴我,你……你公报私仇。”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进去后有人会好好关照你的。”   完事站起身来,回头冲领队摇摇头,又跟宋清远说声走吧,拿着采访设备离开了。   直到这时肖显明才搞清楚上面那句话的意思,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十五分钟后,宋清远平移镜头,把民警押着肖显明等人上警车的画面拍下来,确定素材可用后盖上防尘盖,将东西放进丰田车的后车厢。   “这仇……报得可真快呀。”   “报什么仇,这是工作,这是我们身为记者的本分,懂吗?”   “装,再给我装。”宋清远无语极了,傻子也知道他在干什么:“乔一成,我发现谁惹到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林跃说道:“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吧。”   “这还克制呀?”   宋清远心说你做到这种地步了还说自己很克制,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哪里知道,林跃在这件事上还真挺克制的,以他的本事,只给肖显明一个赌博的罪名,不是高抬贵手是什么?他真想把事情做绝,让丫蹲一辈子监狱都没问题。   关键是那就没意思了,在里面蹲个一年半载就可以了,他还想看马素芹和肖显明的生活大戏呢。   就这样放过马素芹,他总觉得不爽。   ……   转眼又过去一天。   林跃完成手头工作,看着昨天录制的节目在电视上播出,心情不错的他买了二斤橘子和一捆甘蔗,哼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走进纱帽巷。   吴姨又在摆弄晒在墙头的鸡胗干,从紧紧皱起的眉头来看,应该是发现数量不对。   “吴姨,怎么了这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哟,一成回来了。”她顿时换了一副表情,满脸堆笑说道:“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老偷我的鸡胗,还每次都在我出门的时候干。”   林跃心说会干这事儿的,乐意干这事儿的除了乔祖望还有别人吗。   “下回你出门,把它们放屋里不就好了,或者拿到小航家阳台去晒,那地儿除了你们家儿子和儿媳妇儿,别人谁也够不着。”   “也对啊,我把鸡胗拿去儿子家阳台晒,这个最保险。”   吴姨笑着摘下一串鸡胗:“一成,这个给你。”   “不,不,不,这个就不用了。”   “拿着吧,记得小时候你们几个可爱吃了,有一次是三丽过生日吧,你爸给的生活费花完了,二强就到我院儿里拿了一串鸡胗回家炒着吃了。”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时候……唉。”   一听她说这话,林跃自然不好意思推辞,接过那串鸡胗:“谢谢吴姨。”   “快回家吧,再晚快赶不上饭菜了。”   林跃打量一眼天空,笑着回了一句“还早”,不过他没有继续交谈,作为交换塞给吴姨几根甘蔗,拎着那串鸡胗往里面走去。   推开院门的时候,乔四美正在打扫院子,一看他回来了,啊的一声扔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窜过去,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大哥,你回来了……知道么,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这么想我呀。”   这个乔四美,说起哄人,也是真会哄人,作起妖呢,也确实让人头疼。   “当然了。”她晃着林跃的手说道:“前天我跟三姐去派出所打听你的情况,人家告诉我你当天晚上就出去了,然后我们去了你住的地儿,结果屋里没人。我们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第二天早晨你也没有回去,知道么……三姐一宿没合眼呢,得亏星宇姐姐告诉我们昨天在台里看到你了,还说你跟宋大哥出外勤了,不然我们一定急死了。”   “宋清远没给咱们家打电话吗?”   “没有呀。”   “当时我手上有个案子在忙,托他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我想……他应该是忘了吧。”   “这个宋清远,也太不靠谱了吧。”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吐槽,把吴姨给的鸡胗递给她:“放厨房里去吧。”   乔四美点点头,拿着东西走了。   他迈步进屋,猛一抬头,正好迎上乔三丽的目光。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铜雀春深锁二乔   乔三丽就站在东屋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知道他回来,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场面有些尴尬。   三个呼吸后,林跃扬了扬手里的甘蔗:“吃甘蔗吧,记得小时候你总把自己那一份让给四美,很多时候都只能捡中间的茎节吃。”   乔三丽没有回话,扭头扎进东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林跃笑了笑,不过很笑容有些苦涩。   “咦,大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乔四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他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橘子和甘蔗放到饭桌上。   “三姐,三姐,大哥回来了。”   “四美,别叫了,你三姐身体不舒服,回屋休息去了。”   “是吗?”   她面带疑惑,想要进去看看情况。   林跃制止了她:“去,给我拿把菜刀来。”   乔四美按照他的吩咐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进屋,林跃接在手中,抄起一根甘蔗,刷刷刷几下,削得只剩中间的甜芯。   “大哥,你这……怎么练的呀?”   如果他是卖甘蔗的,有这种削甘蔗皮的本领很正常,关键是一个电视台记者,这玩刀的功夫也太溜了吧。   她自然不会知道,八斩刀和鸳鸯钺练得炉火纯青的人,现在拿菜刀削甘蔗,若是一点花活儿都玩不出来,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林跃没有回答,看似随意地问道:“二强呢?”   “二哥……二哥被三姐赶出院子,这都两天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乔四美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乔三丽和乔二强反目的事,而且她认为大哥肯定会创造条件帮助那两个人和好。   乔二强去哪儿了?   其实林跃很清楚他在哪儿,白天去烹饪学校上课,晚上就睡在马素芹的豆腐店里。   乔祖望恨他跟老女人来往,丢乔家的人。   乔一成这么帮他,他呢,为了马素芹的儿子,选择让大哥在号子里待几天,内疚是一定会有的……当然,内疚并不代表会后悔。   乔三丽呢,告诉他素心豆腐店的地址,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儿,上次因为马素芹,乔家给肖显明砸了,他被打到住院,现在大哥又因为马素芹被抓起来。   是,大哥很快就出来了,可是这件事他没帮一点儿忙,没有一丝用。   他回来干什么?他有脸见乔祖望吗?有脸见乔一成吗?有脸见乔三丽吗?   “四美,大哥想问你一个问题。”   乔四美愣了一下,心里突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勉强挤出一缕笑容:“大哥,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什么问题呀?”   “如果让你在我和戚成钢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   她知道大哥为什么一脸严肃表情了,想必是为乔二强的选择所伤,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的身上,因为在对待爱情上,她跟乔二强一样执着。   “不会的,不会的,前几天我跟成钢通电话,他还说很敬重你呢,我们讨你欢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惹你生气。”   这话别说林跃不会信,恐怕乔四美自己心里都没底。   电视剧里她不就跟那个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的败类私奔了吗,还逼着家里人在明信片上给她写祝福语,不然就不回来了。   林跃只是笑笑,没有吭声。   乔四美说道:“大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去,把甘蔗给你三姐拿过去。”林跃把刚刚削好的甘蔗往她手里一塞,站起来说道:“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在家吃了,乔祖望回来后告诉他最近老实点,市局正在酝酿一场针对聚众赌博的专项行动。”   “啊?这就走了。”乔四美还以为他要在家吃饭呢。   林跃也不答话,拎起公文包朝外面走去。   乔四美把人送到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抱着削好的甘蔗往回走。   一进堂屋就看见乔三丽在东屋门口站着。   “姐,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乔三丽没有理她。   “对了,这是大哥给你削的甘蔗。”她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甘蔗皮全被剥离,只剩里面白白的甜芯。   乔三丽想起小时候生病去卫生所,输完水往家里走时,乔一成在路边捡了一块甘蔗,应该是是因为靠近根部,质量不好没人要,被小贩随手丢在路边。   他回到家里用牙把黑皮一点一点啃掉,将里面的甜芯分成小段,用它们哄她吃药——药是苦的,甘蔗是甜的,老老实实把药咽下去就能吃到甜甜的甘蔗,这对于小时候的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和安慰。   “大哥……走了?”   “走了呀。”   “你怎么不留他在家里吃饭?”   “他说晚上还有事。”   乔三丽没再说话,拿着削好的甘蔗转身回屋。   “要留大哥在家吃饭,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乔四美对她的行为满心不解,小声嘟哝道:“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乔三丽明明很担心大哥,见了面却又不假辞色,冷得莫名其妙。   乔二强呢,什么事都是师父没错,是自己错了,既然是你错了,就想法补救呀,可是又什么都不做。   她快被这些人烦死了。   ……   半年后。   南京电视台。   宋清远一面整理外套的衣领一面追上林跃的脚步。   “嘿,你前几天拿回来的佳能100QD,昨天市教育局表彰优秀教师的大会上,我就拿它去的,拍出来的照片是比台里的老爷机强,你说我们国家怎么就造不出这东西呢,还得托人从国外带回来。”   “只要秉持求真务实的精神,你的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林跃拍拍他的后背,拐进左手边楼道。   “对了,乔一成,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钱呢。”   “不要你钱了。”   宋清远一本正经地道:“那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   林跃说道:“再有一周不是你的生日吗?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这你都记得?真是我的好……”   “大哥!”   这时前面传来的女声打断两个人的交流,林跃抬头一瞧,发现是乔四美。   “咦,你怎么来电视台了?”   “大哥……”她看了宋清远一眼,欲言又止。   “你们兄妹谈,我去后面开车。”   宋清远很识趣地告辞离开。   林跃在后面招呼道:“晚上8点半,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   这货头也不回,只扬起手挥了挥,表示自己没有忘记正事。   “说吧,什么事?”他扭脸看向乔四美。   “大哥,晚上回家吃饭吧,你都两个多月没回老屋吃饭了。”   “就这?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乔四美定定看着他,打电话?又不是没打过电话,打电话有用吗?每次都说看情况,看情况的结果就是临时出外勤,或者有加急稿子需要处理,再不然就是被演播室、文艺部的人拉壮丁,给他们帮忙。   “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是不是不满意我的回答?”   林跃确实是在躲人,但不是躲她。   “这段时间确实忙,刚才我跟宋清远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晚上8点半还得出外勤。”   乔四美说道:“那明天,明天晚上呢?”   “那谁知道呀,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   “借口,都是借口。”   乔四美跺跺脚,急赤白脸地道:“你再不回去管管爸,我跟三姐就要露宿街头了。”   林跃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乔祖望。”说起这事儿,她气的连“爸”都不叫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弄一帮人去家里打麻将,一打就是十几二十个小时,把屋子搞得乌烟瘴气不说,有时还让他们在东屋住,睡在二哥的床上,我跟三姐……别提多么不方便了。”   林跃说道:“要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你这是让我替你们出气呀。”   他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乔四美吐血的话:“不管,管不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亲兄弟该进去也得进去   “大哥……我知道二哥的事让你很伤心,可是现在受影响的是我跟三姐呀。”乔四美撅着小嘴儿,一脸的委屈。   便在这时,一道阴影落入她的怀里。   乔四美下意识拿手一接,仔细一瞧发现是把钥匙。   “大哥,这是什么呀?”   “百步坡小区,3号楼二单元201。”   林跃丢下这句话朝前门走去。   乔四美默念一遍地址,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同事提过一嘴,鼓楼那边有一个新小区开盘,名字好像就是百步坡,那么问题来了,乔一成怎么有该小区房子的钥匙。   “大哥,大哥……”她快步追上,举着手里的钥匙说道:“大哥,这钥匙你是怎么来的?”   “你这话问的,房子是我的,你说钥匙怎么来的。”   “房子是你的?”乔四美打了个愣:“你买房子了?”   “对呀。”   他说的轻巧自然,乔四美完全相反,感觉吃了个金陵饭店那么大的瓜。   这两年新盖的小区多少钱一平?位置好的基本都在1000块以上,就算乔一成是电视台的记者,一个月工资也买不到一平米,再去掉日常开销,能买半平米吗?   “你不知道工商银行推出一项叫房屋贷款的业务吗?”   “贷款买房呀?”   对于乔四美的反应,林跃并没有多少意外,要知道改革开放以后,银行发放无息贷款给一些商人做生意,很多人还心存顾虑不敢接受呢,要让工薪阶层认同贷款买房的操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林跃说道:“越早贷款买越合算。”   “……”   “你不是一直说我老土吗?现在是怎么了?这都接受不了?”   “那不一样的。”   林跃笑笑,没有跟她争辩,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乔家老屋地址,把乔四美塞进车里。   “大哥,我跟三姐过去住,那你呢?”   “我之前租的一室一厅还没退呢。”   “哦。”   乔四美看着后视镜里越去越远的背影,总感觉从乔二强的事情以后,记忆里那个大哥不见了。   ……   当晚8时一刻。   听到丰田车的喇叭声,林跃拿着加厚外套来到街上。   “大晚上的按什么喇叭,这叫扰民,你懂不懂?”   宋清远满脸不屑:“我要是不按喇叭,天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行了,行了,别委屈了。”   林跃给他报了一个地址:“萍聚村。”   宋清远一听,脸色微变:“嗬,够远的,去那儿干吗呀?”   林跃瞪了他一眼:“不远用得着叫你开车过来吗?”   “得得得,我不跟你犟。”   对于乔一成的阴阳怪气,他早就习惯了,不再多问为什么,发动汽车引擎往东方驶去。   二十分钟后来到目的地,在林跃的指挥下停到某单元楼前面的空地上。   “然后呢?”   “等。”   “等什么?”   “……”   “又来。”宋清远说道:“我说哥们儿,以后你在拉我壮丁之前,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起来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吐槽完毕,他把座椅往后放倒,两只手臂胸前一抱,身体尽量后仰,一副准备在车上睡觉的样子。   像蹲点暗访这种事俩人可没少干,就像他跟项北方项南方兄妹抱怨的一样,身为记者,却干了警察的工作,这个乔一成就是个变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的线索,反正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出儿。   不过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前后也就五分钟吧,副驾驶上的男人突然直起身子,似乎发现了可疑迹象。宋清远赶紧爬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年纪吧……有十八吗?也就十五六岁。   路灯下的他们牵着手,一边走还一边说笑,不过男孩儿看起来有些腼腆,基本是女孩儿在说。   至于模样,因为路灯的光芒比较昏暗,看不清楚。   “乔一成,你怎么了?”宋清远看了又看,最终确定乔一成的目标就是刚刚走过去的两个少年。   “嘿……嘿……别装傻,大晚上的你叫我来这儿,不会是为了他们吧,这顶多算是早恋。难不成……你是想做一期……”   “想什么呢。”林跃收回视线:“刚才的男孩儿是我五弟。”   “五弟?”宋清远去过乔家老屋,知道乔一成家的人员构成:“你不就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吗?怎么又冒出一个五弟来?”   林跃解释道:“刚才过去的男孩儿叫乔七七,当年我妈生下他人就没了,乔祖望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前面四个都不怎么管,更不要说刚出生的这个了,后来是我二姨把七七抱去齐家,才把孩子养大。”   “原来是这样。”   宋清远恍然大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乔家的情况真心复杂。   “那你叫我开车来这儿就是为了抓他早恋?我说乔一成,至于嘛?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这……啊,情窦初开的年纪,再说你弟弟长得也挺帅,人家姑娘喜欢上他不是很……”   他这儿絮叨个没完,那边林跃直接推开车门走下去。   “哎,你怎么下去了?”   宋清远也跟着推开主驾驶的门走出去,他是真怕乔一成的较真儿劲头上来,跑去家里捉……呃,早恋。   在这种事上,他还是主张教育为主,毕竟都是从叛逆期过来的,管的太严太重是会出问题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乔一成并没有走入单元楼,而是走到旁边一个卖烟酒、糖果等副食品的小店,敲开窗户,对里面两眼盯着电视,看都不看顾客的老头说道:“来盒雪峰。”   老头儿依然眼盯对面的黑白电视机,手伸到货架上,非常精准地从放香烟的区域拿出一包雪峰牌香烟丢过去:“6毛。”   原来是买烟。   宋清远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这时,林跃问了一句话:“电话能打吗?”   “能!”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直接拿起话筒,拨了几个号码后往耳边一放:“喂,是派出所吗?我要举报……嗯……萍聚村五号楼一单元302,有人向未成年传播不良视频。”   全神贯注看电视的老头儿摘下眼镜看了他一眼。   宋清远脑子一空,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你疯了吗?”   ……   二十分钟后,一男一女两名少年跟在民警身后由楼道走出,上了旁边的警车。   “乔一成,我真是服了你了,至于生那么大气嘛,居然举报自己的亲弟弟。”   “我不是举报七七,我举报的是杨玲子。”   “啊?”   宋清远差点把啃到一半的方便面面饼丢了。   “这不是我二姨家,这是杨玲子的家。”林跃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捻灭后上了丰田车副驾驶:“开车,去派出所。”   宋清远无动于衷。   “愣着干什么,走呀!”   “哦。”   经过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往丰田车主驾驶走。   这是杨玲子的家?意思是这丫头带乔七七看不雅视频,这……这也太……   他不知道该说匪夷所思呢,还是耸人听闻。   一个小姑娘拉着男孩子看那个,她想干什么呀?   十五分钟后,林跃在派出所里见到了当值的民警,先打探一下乔七七的情况,完事被引到一个空房间等候。   毕竟是未成年人,以批评教育为主,不会有什么实质惩罚,不过叫家长是难免的。   乔七七这边呢,齐唯民下乡了,常星宇出国了,不过乔一成在,自然不需要通知乔祖望。   杨玲子那边呢,父亲在外地,母亲在姐姐那边帮忙整理女儿出嫁的东西,接到民警打来的电话后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来到派出所,在休息室见到了林跃和宋清远。   “哟,人来的挺齐呀。”林跃一眼便认出那个电视剧里追到马毓霖家暴打乔七七的刻薄女人,也就是杨玲子的二姨妈。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我对女人从不手软   要说电视剧里面这个乔家最小的孩子,那真是跟乔二强有一拼。   老实,懦弱,害羞,没有主见,逆来顺受……   说是舔狗吧,又不像乔二强一样,只要涉及到马素芹的事就炸刺,一副天底下的人就我师父好,我师父对,我师父疼我的模样,为了她谁的权威都可以挑战,谁都不怕。   而乔七七呢,是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主儿。   乔一成怪罪齐唯民太宠这个小弟了,见不得他受一点挫折,以致他变成这样。   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对比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四个人,乔七七在齐家的生活可以用“优越”来形容。   小时候有齐志强疼,长大了有齐唯民管,整个一温室里的花朵。   对于乔家这三个男人,林跃是很抓狂的。   乔一成,讨好型人格,对宋清远、戚成钢、齐唯民这样的人,可以拿出一点男人气概,到了叶小朗、项南方、文居岸、叶小萌这些女人面前就完蛋了。   乔二强和乔七七更不用说了。   “你是谁?”   杨玲子的二姨妈看看他,又看看宋清远,自然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敌意。   “我是谁?”林跃冷冷一笑:“我是乔七七的大哥。”   “好啊你,你就是那个勾引我们家玲子的小赤佬的……”   这话没说完,林跃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个见面礼把杨玲子的二姨妈打懵了,捂着脸怔怔地看着他。   就像当初电视剧里她对马毓霖说的,杨玲子别的没有,就姨妈多。   旁边几人看到老二被扇了一巴掌,登时火了,一群人朝林跃涌过去,要给姐姐/妹妹报仇。   啪~   啪~   啪~   噗~   宋清远在旁边都看傻了。   这个乔一成下手是真狠呀,一个女人因为要扯他的衬衣给一拳把鼻血打出来,一个女人要用指甲抓他,给反手一巴掌抽在地上,脸都肿了,还有一个被他一脚踹到门口,捂着肚子在那吐酸水。   这……这根本就是拿出跟男人打架的状态嘛。   要知道一般来讲,男人间好勇斗狠没什么,通常不会暴打女人,因为后者自带“弱者”光环,一旦被贴上打女人的标签,搞不好会被唾沫淹死,就连司法判决,也会对女人有一些倾斜。   以前的乔一成是个什么人?叶小朗剽窃了他的文章都原谅了,现在呢?说动手就动手,上去就是一通扇,给这一家子干的哟,看着都疼。   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关于婚姻法征求意见稿的讨论,乔一成说过这么一句话,平权不是特权,想平权,就不要挂着弱者的标签享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区别对待。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这间房子是派出所的休息室,他居然在这里跟人打架……   “乔一成,够了,别打了。”   想到这里,宋清远赶紧跑过去抱住林跃的腰,准备把人弄走,不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   他一片好心,结果却是给杨玲子那位二姨挠了一把,脸上登时出现四道血痕,破皮的地方鲜血直流。   林跃哼了一声,扭住恶婆娘的胳膊往外折,抓住头发往茶几一按。   在刺耳的惨叫声中,茶几玻璃碎成好几块,这次她不能又跳又叫了,人趴在地上直抽搐,脑门上的血顺着头发丝往下滴。   其他人全都吓傻了,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脸畏惧看着林跃。   “宋清远,你没事吧?”   “没,没事。”宋清远拿手在脸上摸了摸,放在眼前一看:“就是被抓破一点皮,不碍事,倒是你……”   他看着因为抓自己的脸被林跃打破头的女人,有一种怕什么来什么的感觉。   这下好,事情大条了。   “乔一成,你找死呀,这里是派出所。”   便在这时,林跃做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动作,右手伸向左边,捏住左臂往上一提,又往下一拉。   只听咯的一声轻响,左手无力垂下。   啥意思呀?   宋清远被他的动作惊呆了。   便在这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两名民警走进来,一看屋里的情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好嘛,就在派出所,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两帮人干起来了。   “怎么回事?”走在前面的一杠两星问道。   杨玲子的大姨指着林跃说道:“警察同志,他……他打人,你看我二妹,头都给他打破了。”   另一名警察走过去,把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女人搀起来,确定伤势后回头望林跃说道:“人是你打的?”   “没错,我打的,谁让她挠我兄弟的脸,女人了不起啊,该扇就得扇,该踹还得踹。”   对面杨玲子的姨妈们恼了:“警察同志,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我说的不是人话,你们怎么听得懂?你们是母狗还是母猪?”   两名警察也傻眼了,这家伙的嘴,可真是一点不饶人。   一杠两星记得他姓乔,是电视台的记者,这地道的文化人,怎么就不知道忍让一下?   杨玲子的二姨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着林跃说道:“小赤佬,我要告你,我要让你进监狱。”   “好啊,告我?我还要告你们呢。”   林跃冷笑道:“你头顶的伤口有8CM吗?没有吧,最多再加点脑震荡,连轻伤都算不上。而我……警察同志,刚才这几个女人一起用力,把我的手臂搞脱臼了,这点宋清远可以帮我作证。现在我要告她们故意伤害,我要验伤。”   两名警察偏头打量他的手臂,发现确实像外力导致的关节脱臼。   那边宋清远指指自己,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剩点头了。   “撒谎,你撒谎!”杨玲子的四姨妈大声说道:“警察同志,他的手臂是自己卸掉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跃说道:“你自己卸一个给我看看!警察同志,你们看见了吧,这都是什么人呐,敢做不敢当,孔夫子说得真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那弟弟乔七七,多么老实,多么憨厚的一个男孩子,居然被她女儿拉到家里看那种片子,她想干什么?猥亵?还是强奸?小小年纪就学人耍流氓,有女如此,可想而知这杨家都是什么人,呸!龌龊,下流,一群婊子!”   宋清远惊呆了,彻底惊呆了,他是第一次见贼喊捉贼演得这么自然流畅的,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你还挑不出他的理来。   “你……你……你……”   杨玲子的三姨妈气得不行,脱下鞋子朝林跃丢过去。   他“啊”的一声,往前方民警身后一藏,好嘛,那鞋正好砸民警脸上。   “警察同志,你没事吧?”林跃一脸关切道:“你们可都看到了,这恶婆娘袭警,她袭警!”   宋清远:“……”   袭警可是重罪。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果然冲动是魔鬼呀,而且今天的乔一成……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小子坏起来能卑鄙无赖到这种程度呢。   “够了!”一杠两星火了:“我看你们谁再敢动手,民胜,先把他们两个送医院治伤,其他人跟我来。”   “好。”   被称作“民胜”的警察揉揉酸麻的额头,带着林跃和杨玲子的二姨往外面走去。   宋清远和杨玲子的姨妈们则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录口供。   ……   第二天上午。   一场由派出所民警主持的调解会在二楼会议室举行。   林跃看看对面额头抱着纱布的杨玲子二姨妈,又看看她身边几个女人。   “第一,你们必须向我弟弟乔七七道歉,然后向我道歉和我的家人道歉。第二,赔偿我弟弟乔七七、我、还有宋清远的医药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第三,杨玲子申请退学也好,转学也罢,总之别让我在计算机学校看到她。”   昨晚的事明明杨家人吃了亏,他居然狮子大开口,提了这么多要求。   杨玲子她妈一拍桌子:“凭什么?不行!我不同意!”   “不同意是吗?”林跃从椅子上起来:“不同意那咱们就公事公办,昨天晚上拍的X光片就在警察同志手上,评个轻伤应该没有问题。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玲子的姨妈们一宿没睡,期间没少跟亲友打听昨晚的事,对于致人轻伤和轻微伤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心里清楚的很。   “你们口口声声说这种事都是女孩子吃亏,那么我问你们,是谁带乔七七去的杨家,又是谁提议看录像?那里是杨家,我弟弟怎么可能知道不良录像带放在什么地方。”   杨玲子的姨妈们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还不服气是吗?不服气我这就去找你们小区的住户,以及电脑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问问他们杨玲子平日里有着怎样的表现,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相信他们会给我一个客观公正的答案。”   这么丢人的事,一旦被萍聚村和电脑学校里的人得知,杨玲子以后还怎么见人?杨家还有什么颜面在南京立足?   “不说话是不是?”林跃看向中间坐着的民警:“警察同志,既然杨玲子的监护人不接受我所提条件,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进行调解了,走司法程序吧。”   电视剧里一直在洗白杨家人,许多人盛赞杨玲子的父母通情达理,林跃对于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杨玲子什么人?不良小太妹,上个学都要涂脂抹粉,描眉打鬓,一身时髦装。   有句话叫知子莫若父,自己女儿什么性格,当父母的会不知道?   她这儿一怀孕,杨玲子的妈便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打上门去,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这是兴师问罪!是咄咄逼人!   本来这种事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女儿又那德行,说水性杨花,卖弄风骚一点儿都不过分,结果一群人赶到马家叮当一通揍,把乔七七打进医院了。   这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分明就是一群泼妇。   再说乔七七和杨玲子结婚后,杨玲子耐不住寂寞,跑到上海工作,认识了一个男人,给乔七七带了顶大大的绿帽子,完事回来跟他讲离婚。   乔七七啥过激反应都没有,准备带着女儿单过,电视剧里杨父、杨母讲了一通“暖心”的话,把乔七七感动的留在了杨家。   那么他以什么身份留在杨家呢?   杨父、杨母和杨玲子断绝关系了吗?没有。   那乔七七算什么?   备胎呀?   等哪天杨玲子在外面玩够了,疯够了,想回家了,一家三口再以为了女儿的名义复合?   毕竟你离了婚还住岳父母家,正经女孩儿一看这情况谁肯同你谈恋爱结婚呀?   而且呢,乔七七的性格比较娘,照顾小孩儿和老人是一把好手,对于这个优点,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杨家人肯定有所了解,杨玲子不是孝顺父母的人,用乔七七来代替,多好呀。   电视剧里也有交代,说杨玲子的父亲开了个小厂子,既然是生意人,心思单纯的了?贪欲少的了?   所以瞧这一家子的打算。   “等等。”   杨玲子的妈叫住林跃:“我同意。”   她的姐妹们脸色一变,想要劝她改变主意,不过这没有效果,杨母眼望主持调解会的警察,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于是双方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是走和解程序了。   至于杨玲子和乔七七的事……因为未满十八岁,事情也不大,俩人认识到错误后就放了。   ……   中午时分。   林跃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家川菜馆坐下来。   “大哥,这事儿……能不能别对阿哥讲?”   一直以来,乔七七称呼乔一成大哥,称呼齐唯民“阿哥”。   “你也知道丢人呀。”   林跃说道:“其实我很想看看,如果把这事儿告诉齐唯民,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我想……也就说你几句吧。”   “大哥……”   乔七七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一副很拘谨的样子。   他从小在齐家长大,跟乔家老屋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接触不多,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在拘谨之于,还有一些害怕。   是的,害怕。   乔一成比齐唯民严肃多了。   “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齐唯民。”   一听这话,乔七七扬起头,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意外”。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林跃说道:“明年夏天跟我去一趟北方。”   “去北方?”乔七七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提这个奇怪的要求:“那阿哥那边……”   “齐唯民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讲。”   “哦。”   乔七七闷闷地应了一声。   林跃叹了口气,心头闪过一个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乔七七一直生活在齐唯民的羽翼下,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如果是那些有主见的孩子,肯定会问个为什么,他呢?就简简单单一个“哦”字。   不过他还小,还有得救,不像乔二强那个家伙,为了一个老女人,连大哥都能出卖。   想想电视剧后期志勇读大学后说去民政局办手续改姓“乔”,乔二强还非常大度地拒绝了,让他随母亲,改姓“马”,要知道那时候乔一成都快四十的人了,乔七七就一个女儿,乔家三个儿子,一个男丁都没有……   林跃想了半天,也只能感慨一句乔家的男人是真恨乔祖望呀。   你那么能生,连下五个崽儿,到了他们这儿,积极相应国家号召,别说一个孩子,半个都没有。   ……   1992年2月。   临近新年,又是万户贴对联,家家盼团圆的好日子。   电视台格外忙碌,因为要准备过年期间的片子,谁都知道看电视是这个时期首选,也是最廉价的娱乐项目,放寒假的小朋友、退休的老人、守着长辈过年的男女,围坐在饭桌两侧,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这种氛围是最温馨,也是最难得的。   对比文艺部的工作,新闻部相对清闲一点,林跃跟宋清远对完稿子,拿着过年期间的节目表来到一楼,迎面便看到两个熟人在那儿说悄悄话。   “常星宇,你回来了?”   之前常星宇被台里派去国外参观学习,算算时间,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   “师兄。”   常星宇的父亲是师范学院的老师,以前教过乔一成,所以每次见面她都会用这个称呼。   “再过几天你就不用叫他师兄,反过来他该喊你嫂子了。”   “齐唯民,你也有这么贫的时候?”林跃走到二人面前:“嚯,还一起回来的,可以呀你们俩。”   齐唯民说道:“我比她早两天,正在赶论文呢,所以没去老屋看姨夫,听我娘说,他最近身体不好?”   林跃摆摆手:“小感冒罢了。”   “对了,二强、三丽、四美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们都搬出来住了。”   “对,三丽和四美在我那里。”   “你那个一室一厅?”   “不是,她们如今住在百步坡。”   “百步坡?你搬家了?”   “不,我买房了。”   “行啊,乔一成,你都有钱买房了。”   “婚没结在你前头,总得在其他地方找补一下嘛。”   齐唯民冲常星宇说道:“看见没有,一天天就知道跟我比。”   林跃耸耸肩:“这次可是你挑的头。”   齐唯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师兄”、“嫂子”这两个称呼的事。   “乔一成,现在可是1992年了,你该不会忘记当初我们的赌局了吧?”   “那怎么能忘呢,进央视对吧,三年内我做到,你叫我哥。”   “记得就好。”   这时常星宇插话道:“刚才我听新闻部的小美说,你跟宋清远凭借去年集资案的新闻获得了范长江奖?”   林跃说道:“消息挺灵通呀。”   他顿了一顿又道:“对了,齐唯民,明年夏天我想带乔七七去一趟北方。”   齐唯民皱了皱眉:“去北方?去北方干什么?”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这不是赚钱,是捡钱   咔哒。   咔哒。   咔哒~   脚下传来轮子与铁轨碰撞的声音,车厢轻轻摇摆,拐弯的时候犹如乘船。   车厢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有刺鼻的烟味,辣白菜的呛味,几天没洗的衣服的霉味,汗脚的酸腐味,以及毛子咯吱窝可以把人熏晕的狐臭……总之,呆在这里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就是这种环境,包厢外面走廊里的人却在热火朝天地唠嗑。   “大兄弟,你哪儿人呀?”   “北京昌平。”   “北京呀,距离俺们那嘎达老远了。”   “您哪儿人呀?”   “黑龙江佳木斯。”   “是够远的,那你乘坐这趟列车,也是要去俄罗斯的?”   “嗯哪,听说去那边能挣大钱。”   周围乘客相视而笑。   “是能挣钱,但是得看那边缺什么货,就上个月,那批倒腾凉鞋和扇子的可挣了不少钱。我听说呀,那一趟,他们每个人起码赚这个数。”   来自北京昌平的男子伸出两根手指。   在这列通往莫斯科的火车上,两根手指代表的不是二百,不是二千,是二万。   “这算什么,我认识一个包火车皮倒腾方便面的朋友,一来一回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利润。”有人吹牛逼道。   “包火车皮?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你那朋友……背景不一般吧?”   那人洋洋得意地道:“那是。”   “既然你有那么厉害的朋友,为什么还跟我们一起挤这像进了菜市场一样的车厢?”   一句话把刚才吹牛逼的人问住了。   还好,前面传来一道声音帮他解了围。   “进站了,火车进站了,乌兰乌德。”   “乌兰乌德到了。”   一听乌兰乌德的名字,原本聊天的,嗑瓜子的,啃面包的,打牌的……这群人统统放下手里的东西,找到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从广州进来的牛仔裤、衬衣,有在深圳采购的磁带、录音机,还有来自江西的瓷器,价格昂贵的皮衣和价格低廉的钥匙扣,牙刷、电池……   火车一停,车窗便落下来,当地的商人蜂拥而至,一边用夹杂着俄文的汉语砍价,一边递上成沓的卢布。   衣服和食物是最畅销的东西,但是因为倒卖这玩意儿的人比较多,利润率也随之降低,不过再怎么样,都比在国内摆摊贩售强一大截。   没错,往北边倒腾轻工业制品基本就是捡钱。   而这群人在90年代初期有一个名字——国际倒爷。   从深圳、广州往内地倒卖电子设备和服装、皮具什么的,在一般工薪阶层看来收入丰厚,可是对于这些到俄罗斯做生意的国际倒爷来讲,那都是小打小闹,别说挣钞票了,还有人倒腾日用品换武器装备的呢。   “七七,帮我拿下货物,就是座位下面那个红色行李箱,快点儿。”   车窗外面,何江生朝里面大声喊叫。   乔七七勉强挤出半张脸,冲外面的人指指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快呀,对了,告诉你哥看好咱们的东西。”何江生看他磨磨蹭蹭还没挪地儿,急了。   乔七七回头看看林跃,见他没有说话,弯下腰,从床位下面拉出那个大号行李箱,两手拎着走出火车车厢,来到外面月台,这时几个叼着烟卷的本地人由旁边凑过来。   何江生大吼一声,说了两句俄语。   中间的大胡子朝同伴使个眼色,转个弯去别处了。   乔七七拉着行李箱走到何江生身边:“何叔叔,这是你……”   “打开,打开,赶紧的。”   “哦。”   乔七七找到拉链的拉头一拉,把盖子一掀,出现在眼前的是大捆大捆的打火机,粗略估算一下,数量有上千个。   “点点吧。”何江生冲对面颧骨高耸的白人男子说道。   “不用,何先生的信用没问题。”说完冲身后站着的年轻人递个眼色,把红色行李箱带走,完事拿出一叠钞票交到何江生手里。   乔七七认得那是美元,不是卢布。   “合作愉快。”何江生伸出手去,跟白人男子握了握,俩人相视一笑。   乔七七神情恍惚,因为他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100面值的美元应该有十张,1000多美元折算成人民币就是六千块,这还是官方价,如果拿到黑市上去……   何江生去拿货的时候他被乔一成逼着一起去,很清楚一枚打火机的价格,算下来只有几毛钱,可是来到俄罗斯,一枚打火机的售价翻了十倍不止。   “七七,别傻站着了,走啊,再不走车就开了。”   何江生从那叠钱里抽出一张一百面额的塞进他的兜里。   乔七七顿时醒悟,赶紧出言拒绝。   “何叔叔,这太多了,我不能要,不能要……”   他是单纯,不是傻,也知道这一张钞票抵得上工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了,对于他这种还在上学的孩子,可以称得上巨款。   “拿着吧,要是没有你大哥,我现在还是油坊巷招人白眼的乞丐呢。”   现在的何江生,虽然没有西装革履一身名牌,但是从气质到谈吐,任谁看了都不认为他是一般人,起码也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老板。   乔七七眨眨眼,不清楚这话什么意思,大哥不是带他来见世面吗,明明是他们跟何江生混,怎么成了没有大哥,就没有现在的何江生呢?   “别跑,站住,站住……我的钱包,我的货……”   就在他为上面的问题伤脑筋的时候,距离他所在位置差不多一百米的地方,一个穿长袖的人正在追赶两名白人男子,乔七七一眼便认出他们正是之前被何江生用俄语吓跑的本地人。   关键是月台上的列车员对眼皮子底下的抢劫无动于衷,既不帮忙抓人,也不协助报警。   乔七七刚要喊捉贼,走在他右后方的一个戴墨镜的男子碰了碰他的胳膊:“别多管闲事。”   “可是……”   他这儿才说个开头,忽然听到左边不到一米处手上有伤疤的男人说道:“还是靠着何老哥好呀,那些家伙一个都不敢过来惹事。”   另有一人附和道:“那是,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怕他们有命抢,没命花。”   乔七七面带疑惑看了走在前面的何叔叔一眼,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的男子说道:“小兄弟,你是第一次跟何老板北上吧?”   乔七七点点头。   “怪不得。”男子一副了然模样:“我听人说,半年前何老板第一次北上倒货,就在脚下这个站点给几个当地人抢了,结果第二天那几个当地人就被砍了脑袋丢在冰天雪地里,连他们家里的人也被杀光,当场留有一张纸条,写的是‘抢劫者死’。事后当地人不服,怀疑是华人雇佣了这里的黑帮所为,要对列车上的倒爷们进行报复,然而三天后,那个村子二百多口人,一夜死光,都是被以暗杀的方式,只有一个嫁给当地人的东北女人和她的孩子活了下来。当地警察查来查去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从那以后呀,就再没人敢打何老板的主意了,连带着我们的生意也好做多了。”   乔七七瞄了一眼何江生,眼底闪过一丝畏惧的光芒。   故事里的男主角似乎注意到俩人的谈话,转头瞪眼:“小包头,你瞎编什么,没看七七还小嘛,吓坏他怎么办?”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   墨镜男打个哈哈,跟在同伴身后上了列车。   乔七七和何江生回到卧铺所在的包厢。   林跃把手里的报纸对折,瞄了俩人一眼:“回来了?”   何江生点点头,走到对面坐下,拿起餐桌上的小铁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乔七七掏了掏口袋,把何江生给他的一百美元拿了出来:“大哥,这是何叔叔给的。”   林跃说道:“他给你你就收着吧。”   “可是……可是这……”   林跃明白他的意思,一百美金在一个未成年手里绝对是巨款:“你不是帮他提行李了吗?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乔七七看看何江生,再看看林跃,发现两人都没把他手里的钱当回事,只能心怀惴惴地把钱放回兜里,小心翼翼地坐到床尾。   林跃没有理他,望何江生说道:“何叔,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瞧这大包小袋的,整个包厢都快塞满了。”   “知道,当然知道。”何江生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赚点外快嘛。”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罐头换飞机?   赚点外快?   乔七七一脸愕然,一行李箱打火机就赚了数百上千美元,居然被他说成外快?要知道这包厢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足有五六个,少说都有三四个“数百上千美元”,去一趟莫斯科,就算空身回国,也有三四千美元的赚头,按官方汇率折合人民币起码两万块。   一趟就成万元户呀,在他眼里居然只是赚点外快。   林跃说道:“到了地儿我就不跟你去了,记得动静小点儿,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你不去,万一俄国人耍诈怎么办?”   “他不敢。”   “那可是位上校!”   “上校怎么了。”林跃说道:“上校也是谁给的钱多替谁卖命,如果没饭吃也会指天骂娘,放心吧,这种人比一般人更怕死。”   “好吧。”   看得出来,何江生心里挺没底的。   “你在这条线上都跑了半年多了,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姓牟的飞机都开回四川了,让你倒腾点儿咱们国家缺少的特种工程车辆,有那么难吗?就这点儿胆子,怎么把生意做大做强?要知道凭胆子大就能发财的机会最多还有十年,如果不把步子迈得大一点,你拿什么跟那些既有头脑,又有文化,还有背景的人争?”   “……”   “我知道,你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让文雪看得起你,让她后悔甩了你,以你现在的身家,可以说过了及格线,也听我的劝在北京买了几套房子,这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原地踏步只会被时代抛弃。”   乔七七刚才是愕然,现在直接傻了。   在他的意识里,一直认为是大哥投奔何江生,毕竟人家是大老板,然而此时此刻,这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居然给他大哥训得跟孙子似得,这真是……感觉匪夷所思。   何江生和林跃的对话还在继续:“你不跟我过去,那你去哪里?”   “去基辅。”   “乌克兰?你要从莫斯科去乌克兰?”   放在以前,何江生根本不知道基辅在哪里,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在K3/K4线上往来日久,见的人多了,接收的信息多了,以前不懂得,不知道的东西,现在都有了基本的认识,用林跃的话讲,现在的文雪除了比你多读了几年书,在赚钱谋生,与人打交道方面,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   “你去乌克兰干什么?”   林跃说道:“那边的经济状况比俄罗斯还差,你以为K3线上的俄国商人买了咱们的商品以后只是供应国内市场呀?”   何江生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可是国内又没有直达基辅的火车。”   “谁说物资一定要火车运的?”   “……”   “只要你能把特种工程车辆平安弄回国内,我就能帮你干票更大的。”   “……”何江生说道:“说吧,这回你又看上了乌克兰的什么?”   他太了解眼前这个记者了,无论是从深圳倒电子产品到全国各地,还是从国内倒轻工业产品到俄罗斯,绝大多数倒爷的想法很简单——小富即安,只有眼前这个家伙,胃口,也可以说是想法,大的叫人头疼,关键是他只帮忙牵线搭桥,实际操作都由自己去做。   林跃笑着说道:“乌克兰是黑海舰队的大本营,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几艘退役的军舰玩儿玩儿。”   “……”   何江生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是上了贼船呀,跳都跳下不去的那种。   而乔七七,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位大哥。   ……   当晚。   火车穿行在西伯利亚的崇山峻岭间。   白天热闹的走道变得空空如也,包厢门都关了起来,里面不时传出低沉的呼噜声。   乔七七揉了揉眼,从床上起来。   他是被尿憋醒的,准备上厕所解决需要,这时发现下铺空着,大哥不在,何江生倒是睡得安稳,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嘴巴发出咀嚼东西的响声。   他也没有多想,穿上鞋离开包厢,朝车厢尽头洗手间走去,也就过去五六米吧,侧前方包厢里发生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透过包厢门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快一米八的男人手里拿把砍刀,正在招呼包厢里的乘客把身上的钱拿出来。   抢劫?   在火车上抢劫?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后方一个包厢的门打开,两个黑布蒙脸,跟抢劫犯一样装扮的人走过来。   从小娇生惯养的乔七七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心砰砰地跳,不敢在走廊逗留,赶紧加快脚步走到洗手间前面,打开门一头钻进去。   呼~呼~呼~   窗户开着,凉风由外面灌进来,即便如此也无法吹走乔七七内心的燥热,只能尽量贴近窗口,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何叔叔!   他忽然想起自己出来没有关包厢门,大哥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何江生还在里面睡觉,更为关键的是,何江生身上带了很多钱。   他这儿满心焦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一只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当那一抹刀光映入眼底,乔七七懵了,刚才进来的急,心里又害怕,只是把门一倚,并没有从里面反锁,没想到那伙儿歹徒居然跟了过来。   “小子,识相点儿,把钱交出来。”   明晃晃的刀刃一点一点往前送。   乔七七看着前方蒙面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我还是学生,我……我没有钱。”   “你搁这儿骗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给了你一百美金。”   乔七七一听这话,方才想起何江生给他的100美金,赶紧把手伸进兜里去拿。   便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拍拍歹徒的肩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哥们儿,很遗憾地通知你,你选错了对象。”   大哥?   是大哥,乔七七心头一震,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大哥救我。”   歹徒说道:“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转身,砍刀一横,就往身后劈去。   乔七七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是吓得猛一闭眼,当他听到惨叫慢慢地睁开双眼时,感觉两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   洗手间门口的地上落着两根手指,歹徒抱着手臂蹲下去,肉眼可见的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而那把砍刀不知怎地到了大哥手上。   “大……大哥,你……你没事吧。”他咽了口唾沫说道。   林跃摇摇头,走过去一把扯下歹徒的面巾,乔七七看到那人的脸后一下子愣住了。   他认识那个人,正是白天的时候在走廊里跟何江生等人有说有笑的东北男子,犹记得来自黑龙江佳木斯。   “老四,老四,怎么回事?”   听到走廊那边传来歹徒的呼唤,乔七七下意识往外面探头,不想林跃伸出手去,按住他的额头往里面一推,又把门一带,两个人的脸被洗手间的门隔绝开。   “大……大哥?”   乔七七愣了一阵才醒悟过来,稍作纠结,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   走廊上,三名歹徒倒在地上,每个人都抱着右手,血一滴一滴淌下来,很明显步了东北佬的后尘。   至于他的大哥,伸手把走廊的窗户一拉,将一把土枪和染血的砍刀丢出去,完事寒声说道:“看在我弟弟在场的份上,饶你们一条狗命,捡起地上的东西,滚!”   那几个人不敢怠慢,忍着疼痛捡起掉在身边的断指,屁滚尿流地跑了。   乔七七越发不解,他虽然一直跟随二姨生活,但是对于大哥的事也算有些了解,从没听人说过乔一成能打敢拼的事迹,怎么现在……他一个人把好几个持刀枪的歹徒打跑了?   “咦?怎么回事?”   随着一道惊奇的问话,何江生从包厢走出来,看看乔七七,再看看林跃,注意到地板上的血迹,脸色起了变化。   林跃冲乔七七使个眼色:“傻站着干什么,上床睡觉。”   睡觉?   经历过这件事以后,他睡得着吗?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定个小目标,把航母开回家   一个月后。   南京。   “大哥,大哥,我在这里。”   林跃和乔七七一出通道,便看见人群里又跳又叫的乔四美。   “四姐。”   “七七,咦……”   要说和乔七七的关系,老屋四兄妹里面,乔四美是跟他最亲近的一个,因为她经常往魏淑芬家跑,见得面多一些。   眼前的乔七七和一个月前的乔七七,比较一下的话,除了晒得黑了一点,看起来疲惫一点,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找来找去,也只能用眼睛里的光芒变了来形容。   林跃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   乔四美视线下移,扫过脚尖:“对呀,民哥哥和星宇姐姐都忙,就我一个人有空。”   林跃没有再问,把拎在手里的帆布包往她怀里一丢:“走吧。”   “装得什么东西,这么沉?是给我的礼物吗?”   乔四美用手按了按,发现手感挺硬的。   “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乔四美撅着嘴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行李放好后往副驾驶一坐,冲司机说道:“百步坡小区。”   “咦。”林跃不解道:“不是去老屋吗?”   “不去。”   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怨气。   “姐,你怎么了?”连乔七七也感觉到里面的问题。   “回去再说。”   乔四美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是乔七七问的:“七七,我发现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学会察言观色了,也敢说话了,以前老屋这边的事你都不关心的。”   乔七七低下头,没有回应她的感慨,脑海里闪过这一月时间发生的种种,在俄罗斯,在乌克兰见识到的时局震荡对社会产生的各种影响,这些事情书本上以后可能会有,可是只凭文字描述,真的苍白无力,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林跃很满意这个最小的弟弟的反应。   这才是一个正常男性该有的状态,而不是女作者笔下娘到可以用窝囊来形容的“哥宝男”。   他此去北方目的有三,第一,掰正乔七七,让他见识一下野蛮,了解一下残酷,不要做温室里的花朵。第二,拍摄国际倒爷的生存状态,为制作纪录片做前期准备工作。第三,顺道去趟乌克兰,看看有什么值得往回倒腾的东西。   现在看来,这三个目标都达成了。   “大哥,你带七七走前说是去北方一趟,到底去了哪儿?东三省?内蒙古?还是陕西、甘肃那边?”   林跃带人走后乔四美才从常星宇那儿听说他们去了北方,这个年代又不像二三十年后,家家户户有手机和互联网,如果想要取得联系,只能由远行的两个人往家打长途电话,这一个多月时间,双方就没说过几句话,一般都是报个平安就挂了,很多问题想问都没机会。   “俄罗斯、乌克兰。”   “啊?出国呀?北方,北方,这可真是够北的……”   听到这两个词语,不只乔四美很意外,开出租车的司机也忍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   “大哥,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带七七去跑那么远干什么?”   乔四美是一个活泼的人,也是一个很怕冷场的人,即便知道二人旅途劳顿,也无法管住嘴巴,给后面二人一点休息时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懂。”   “不懂就对了。”林跃说道:“知道大多数女人最缺的是什么吗?”   “什么?”   “格局。”   “什么是格局?”   “你看不出我不想说话,看不出七七需要休息,这就叫没格局。”   乔四美一脸的不乐意:“哼,早知道我就不来接你了。”   ……   半个小时后。   出租车在百步坡小区单元楼下停住,目送司机开车离开,乔四美冲林跃说道:“大哥,上楼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林跃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哎呀,你先答应我嘛,先答应我……”   “好,说吧,什么事。”   “呆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能生气。”   “好吧,我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乔四美松了一口气,这才拎起那个帆布包,转身走入单元楼的楼道。   林跃和乔七七跟在后面来到二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俩人一进屋,林跃明白了乔四美为什么会对他说那些话。   “哟,老大回来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便宜老爹,乔祖望。   乔七七微微一呆,下意识叫了一声“爸”。   他听林跃说过,去年老头子找了一帮赌徒,在老屋里天天赌,夜夜赌,严重影响了乔三丽和乔四美的生活起居,于是他把在百步坡新买的房子的钥匙给了她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祖望,莫非……他知道俩人今天回来,特意过来参加接风宴?   还别说,桌子上放着五个菜碟,有荤有素,有鱼有鸭,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跃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他比乔七七想得要多,因为如果乔祖望只是来参加接风宴,乔四美没有必要在楼下说那些话,问她这么做的原因,还神神秘秘不肯明言。   “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爹,老子来儿子家,还要看你脸色?”   这很乔祖望,没脸没皮的事也能给他掰扯出几分歪理来。   林跃刚要说话,主卧房门打开,乔三丽穿着一件鹅黄色连衣裙由里面走出来,一看就是新买的,以前没见她穿过。   “大哥。”   她站在靠近客厅沙发的地方跟他打招呼。   林跃点点头,喊了句“三丽”。   乔七七有些不理解,因为总觉得俩人的称呼跟以前有很大不同。   不是字面意思的不同,是情绪上的不同。   乔祖望说道:“王一丁马上就到了,这个样子才像话嘛,瞧瞧你以前,对他什么态度?再看看人家,这一年多时间,一到节假日就送东西,帮忙干活,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要说这乔祖望吧,混归混,但不可否认的是,时不时也能说出几句像样的话。   这时乔四美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从厨房走出来,望乔三丽说道:“姐,你今天好漂亮。”   林跃循声一瞄,恍惚间看到乔二强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他先把乔七七让到沙发上坐下,吩咐小弟给乔三丽拿在国外带回来的小礼物,完事拉着乔四美的手进了三卧。   “乔四美,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说过不生气的。”   “你不说清楚我才生气。”   “是这样的,我跟三姐不是从老屋搬出来了吗,爸在老屋那边挺了半年多一看我们真不回去了,房费也不给他,他一赌气就把老屋租出去了,也跟着搬来这里。”   林跃听完她的解释,脑筋稍微一转便明白过来,乔祖望这是一看两个女儿不照顾他生活起居了,房费也不给了,闹到最后人财两失。完了听说自己带着七七去北方了,干脆,他也厚着脸皮搬过来吧,要知道这边房子是三居室,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有,住着比乔家老屋还舒服,又有女儿照顾,还能把老屋租出去赚钱花。   这小算盘打得,不愧是乔祖望呀。   “那二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来了?”   “二哥已经欠了爸三个月生活费了,爸知道你今天回来,就喊他过来做饭,说是帮你接风。”   “原来是这样。”   林跃恍然,老话讲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乔祖望也知道把老屋租出去,跑到儿子家里鸠占鹊巢有些理亏,便借他北上归来的机会好好补偿一下。   碰到这种事情,当儿子的总不能把老子赶出去。   “他可太能算计了。”   乔四美点点头:“但我想不明白三姐为什么一点意见都没有,她好像很乐意爸搬过来。”   林跃没敢往深处想,又把话题扯到乔二强身上:“乔二强年前不是结束了烹饪学校的课程,找了一家酒店在后厨做事吗?怎么会没钱交生活费?”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做个人吧   乔四美说道:“我听说……听说……马素芹那个老公出来了,扬言她要是不给他钱花,他就抱着俩人的孩子去跳楼,说孩子是他的种,决不允许以后给别人当儿子。二哥……二哥把挣来的钱,都花在那个人的身上了,撇去吃穿用度,已经没钱给爸生活费。”   林跃:“……”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幕,一个有些手艺的本地小伙儿,非要去招惹那种有老公的女人,而且她老公还是一个流氓无赖,这就是嫌自己生活太优越,要给自己的人生背点包袱呀。   像马素芹这种情况,聪明人肯定有多远躲多远;不聪明的,玩一玩,搭几个钱也就长记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真心愚蠢那种才会在一根儿绳上吊死呢。   乔四美以为他在生气,赶紧好言相劝。   “大哥,你别生气,今天你刚回来,七七在外面,一会儿出前一丁也会来这里做客,可千万别把事情闹大,爸和二哥的事,过了今天再说好不好?”   她拜佛一般双手合十,一脸央求道。   林跃可不是弟妹虐我千百遍,我待弟妹如初恋的乔一成,当然不会生乔二强的气,对于这个在大哥和女人间选择后者的蠢货早已失望到极点,往后过得如何艰难,会不会没有好下场,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至于乔祖望的骚操作……他本就没打算搬来百步坡住,现在有个男人在,对两个妹妹的安全有好处。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他在我更放心你跟三丽的人身安全。”   “嘿嘿。”   乔四美听他这么说,长舒一口气。   俩人从三卧出来的时候,乔祖望正跟七七谈论去北方的事。   “他带你出国做什么?”   连乔三丽也被俩人的话吸引了,站在厨房门口等待乔七七的回答。   “做生意……吧。”   其实乔七七也不知道俩人出国干嘛,说做生意,又不像是一门心思去赚钱,反正到现在还稀里糊涂,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做生意?他能带你做什么生意,你要说搞新闻我倒是相信。”   乔七七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不说话了。   他跟乔一成、乔三丽等人疏远,跟亲爹的关系还不如前者呢,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既然是做生意,你这回出国,挣了多少钱?”   乔祖望在有关钱的事情上向来鸡贼,调侃完了,发现还是管不住内心的贪欲,凑到乔七七面前小声问道。   这孩子也老实,掏了掏兜,从里面拿出三张一百面额的美金。   “这是美金吧。”乔三丽在林跃那里见过这个。   乔祖望也是个识货的人。   “嚯,挣得可真不少。”   三百美金,参考官方汇率差不多2000块人民币,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也就三五百块钱,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月,赚回别人半年的工资,乔祖望觉得这买卖合适,太合适了!   “七七呀,告诉爸爸,你们在国外做的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   老实孩子如实答道:“爸,我没做生意,这是何叔叔给我的……小费。”   “小费?小费就给这么多?”乔祖望俩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时乔三丽走到茶几前面,把乔七七拿出来的美金塞回他兜里,用满含警告的目光瞪了乔祖望一眼。   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要打这些钱的主意。   乔一成刚入职电视台的时候,乔祖望就在一次家庭会议上要求几个儿女给他生活费,当时他就把主意打到乔七七头上,乔一成用七七还是个孩子,手里没钱的说法,也是事实将他打发了,如今小儿子手里有钱了,还是稀少的美金,难保乔祖望这个财迷不会动歪心思。   “我说三丽……”   乔祖望刚要编排女儿几句,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发现是林跃和乔四美走出来,顿时换了一副讨好嘴脸。   “一成呀,你跟七七这次出国,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怎么小费就赚了这么多。”   “怎么?鸠占鹊巢不算,还要打七七手里美金的主意?当个爹……哦,不,做个人吧。”   乔祖望一脸尴尬。   乔三丽在旁边偷偷地笑,全家也就大哥敢这么挤兑老头子。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低沉的敲门声,乔四美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王一丁拎着一兜水果和两条鱼走进来。   “大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林跃点点头,瞟了乔三丽一眼,发现她跟王一丁对望一眼,笑了笑。   “我来吧,你是客人,去沙发上坐着就行。”乔四美接过水果和鱼,转身进了厨房。   “一丁呀,来,坐,坐……”乔祖望招呼王一丁坐下,又让乔三丽给他泡茶,完事凑到林跃面前,小声说道:“现在有客人在,我是你爹,你不得给我留点面子?”   林跃说道:“行吧。”   “哎,这就对了嘛。”   乔祖望说完话锋一转:“就七七那个挣小费的活儿,你给我也介绍一个呗。”   林跃瞪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这个问题,走到王一丁对面的沙发坐下:“一丁呀,我记得你是学车工的。”   “是车工,大哥。”   “之前听三丽说,你现在的工作是生产汽车配件?”   “没错。”   “那你有没有想过跳槽?”   “跳槽?”   王一丁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讲。   林跃说道:“造船,有没有兴趣?”   “造船?”   王一丁着实吃了一惊,就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汽车配件都做得一般般,更不要说船舶这种大块头了。   “当然不是让你立刻投入造船这项工作,我这里有一个带薪进修的名额,如果想去的话,可以帮你报名。”   “去哪儿进修?”   “乌克兰。”   王一丁犹豫了,一来他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老家,二来他爸没了,现在家里只有他妈一个人,真要出了国,想来一时半会儿没法见面。   “虽说去国外进修,可能一段时间无法和家人团聚,不过薪水比你现在的工作高多了,更重要的是能够提升自己,有助于未来发展。当然,这件事不用急着给我答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林跃端起乔三丽给他倒的茶水,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电视剧里王一丁是在厂里上班时因为工友失职致残的,要避免这样的结果不难,给他找个新工作就可以了。   “好。”   王一丁抬头打量一眼乔三丽,表情很复杂。   乔祖望气呼呼地道:“我让你帮我找个挣小费的活儿,假装没有听见,跑去给王一丁介绍工作,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跃望乔三丽说道:“一丁不是外人。”   女孩儿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还以为乔三丽今天穿的这么好看是因为想通了,打扮给王一丁看的,不过好像并非如此。   “一丁不是外人,你爹是外人。”   乔祖望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爽,帮忙搬搬抬抬,一个月就能挣三百美金,这种活儿太有吸引力。   他可不像王一丁,还要考虑家里人,乔一成今天说可以,明天他就能北上淘金。   林跃懒得理他,冲乔四美使个眼色:“去拿碗筷,开饭吧。”   ……   三天后。   电视台新闻部。   “行啊乔一成,我以为你去北方就是为了带弟弟见世面,没想到不声不响地搞了个大新闻。”   宋清远坐在林跃的办公桌上,拿着台长的批文轻轻拍打手背。   就在刚才,老王把这东西拿给他,说台里同意针对K3/K4列车的情况做一部专题片,嘱咐他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好好协助乔一成。   “喂,感受到同事们炽热的目光没有?那一张张写满‘嫉妒’的脸,啧啧啧啧……”   对于宋清远的调侃,林跃表情淡然,不以为意。   叮铃铃。   便在这时,面前放置的座机响了。   他接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后脸色变了。   “我得回家一趟。”   “怎么了?”   “戚成钢回来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棒打鸳鸯   戚成钢?   宋清远记得这个名字,去年乔一成让他找XZ的朋友打听过这个人,而且……   “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年底才退役吧。”   “没错,是年底。”林跃把刚刚写好的稿子丢给宋清远:“帮我校对一下,没问题的话拿给老王过目,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没问题。”   宋清远从他的办公桌下来,把人送到外面。   “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我打出租车就可以了。”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你不对劲呀,我又不是客人,一直送到楼下啥意思。”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看得出来,他很犹豫。   “是不是戚成钢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部队开了的事?”   “你知道?”   宋清远大吃一惊,去年乔一成让他打探这个人的消息,他挺上心的,后面还叫那位叔叔有机会的话多关照一下,结果两天前那位叔叔打来电话,跟他讲了发生在戚成钢身上的事。   这事儿吧,很丢脸……丢部队的脸,更丢本人的脸。   他知道乔四美很喜欢那个戚成钢,想着把事情告诉乔一成吧,害怕两兄妹闹矛盾,不告诉乔一成吧,又觉得不够朋友,所以纠结了一路,从楼上送到楼下都没拿定主意,结果呢,人家很清楚戚成钢干了什么,他这儿纠结半天可以说是白费功夫。   “行了,回去吧。”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走了。   “跟四美好好讲,别激动。”   他在后面大声喊道,小姑娘经常往电视台跑,不是找大哥就是找星宇姐姐,一来二去俩人就混熟了,如今戚成钢回来,牵扯到四美的终身幸福,他真怕乔一成控制不住情绪把事情搞砸。   ……   十五分钟后。   出租车在百步坡小区门口停下,林跃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燃,快步上了单元楼。   电视剧里戚成钢去的是乔家老屋,这里乔祖望为赚钱把老屋租了出去,他只能带着行李来到这边。   咔~   啪~   随着钥匙开门的声音,林跃推开房门走入客厅,一眼便看到坐在三人沙发上的戚成钢。   从他打缕的头发来看,似乎才洗完澡。   乔四美就坐在他身边,背对阳台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乔祖望,脸色不怎么好看。   茶几上放着一个碗,盛着吃得还剩一半的面条。   看到林跃进屋,乔四美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   “大哥,你回来了?”   刚才就是他给林跃打的电话,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没有意外,只有讨好。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戚成钢。”   那边穿着背心的人站起来,带着五分拘谨喊了一声“大哥”。   林跃没有应,把手里的包挂到挂钩上,走到正对乔祖望的单人沙发坐下。   “这事儿没门儿,乔四美我告诉你,把你大哥叫回来也没用,住我们家?他凭什么住我们家,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看得出来,老头子对戚成钢心存不满,连带着看乔四美也不顺眼。   “爸,你不讲理!这不是你家,这是大哥的家,他喜欢给谁住你管不着。”   这俩人,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愤恨不平,都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   “乔四美,你居然能说这样的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乔祖望指着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戚成钢说道:“你们什么关系?领证了吗?结婚了吗?没领证没结婚就像住在一块儿,你去大街上问问,你再到你单位问问,你听听那些人会怎么说你。”   “我不想问,我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乔四美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愿意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我……我……气死我了。”   乔祖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样子被她气得不轻。   林跃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很明显,眼下发生在自己房子里的事基本就是电视剧里戚成钢被开除后不敢回家,跑到乔家求收留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他的家,不是乔祖望的家,老头子语气不够硬,腰杆不够直。   也得亏这是他的房子,如果事情发生在老屋,搞不好乔四美一气之下带着戚成钢私奔了——毕竟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停停停。”   林跃双手下压,叫停两个人的争吵,故作不解地道:“乔四美,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乔四美组织一下语言。   “大哥,戚成钢退伍回来,不想回自己家里住,知道我住在这里,就想……”   “就想过来这里住一段?”   乔四美点点头:“反正三卧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他暂住几天。”   乔祖望指着三卧说道:“那是你大哥的书房。”   乔四美反唇相讥:“现在你知道房子是大哥的了?当初你厚着脸皮搬进主卧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是大哥的房间?早知道会便宜你,就不该听三姐的话选次卧。”   “你……你……”   乔祖望那个气呀,以往开家庭会议,乔四美很少跟他顶嘴,现在倒好,为了一个男人跟亲爹吵得不可开交。   “等等。”林跃叫停处于斗鸡状态的两个人:“他退伍了?我记得你上次跟我提过,他是1990年冬季入伍,现在是1992年夏,按照义务兵2年服役期算的话,他还不到退伍时间呀。”   “呵,呵呵……成钢是特殊原因……哦,身体,他是身体有些小问题,后经团部批准,得以提早退伍。”乔四美心说大哥就是大哥,不像乔祖望这个大老粗,一张嘴就是怕丢脸,不会关注细节。   当然,因为身体健康问题退伍是假话,按照戚成钢的说法,他是在执行一项运输任务的时候疲劳驾驶,给部队造成了重大损失,被处分回家。   “身体问题?”林跃看向戚成钢:“是这样吗?”   戚成钢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是,是。”   林跃继续问道:“那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大哥。”乔四美说道:“这是别人的隐私,你这么问,不合适吧。”   林跃说道:“万一是遗传病怎么办?我可不希望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外甥。”   乔四美没话说了。   乔祖望头一次觉得乔一成言辞犀利也是有好处的。   “心理疾病,对,心理疾病。”   乔四美走到戚成钢身边坐下:“是不是戚成钢?”   “是,是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什么心理疾病?”   戚成钢又不说话了。   乔四美绞尽脑汁琢磨出一个忧郁症,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林跃冷冷一笑:“是跟藏族女孩儿发生关系,被人家父母找到部队要说法患上的心理疾病吗?”   戚成钢听说脸色大变。   乔四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哥,你说的……什么意思?”   林跃面露不屑:“意思就是他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而不是什么身体原因提早退伍。”   生活作风问题?   小声重复两遍这句话,乔四美才反应过来。   “不会的,不会的,成钢不会的。”   “不会的?你自己问问他会不会?”   乔四美瞪大双眼看向戚成钢。   “四美,你听我解释,我……我那天喝多了,一时糊涂……”   戚成钢不知道这件事乔一成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很清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抵赖狡辩是没有意义的。   “假的,我不信,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乔四美依然不肯接受现实,一遍一遍说着傻话。   林跃心说这她和乔二强可真般配,乔二强是一根筋,榆木脑袋,乔四美呢,就是看言情小说看成傻逼的典型,基本上跟二三十年后被某音、某博那些毒鸡汤洗脑的女人一样,认不清现实,每天活在幻想中,无限美化心目中可以用“神圣”形容的事物。   “乔四美,没想到吧,这就是你天天说夜夜说的那个完美男友。”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娘炮必须死   乔祖望指着戚成钢骂道:“我说你怎么有家不回,非要到我们乔家住,原来是没脸回去呀,因为生活作风被部队开除,丢人啊,丢人啊……”   乔四美眼圈儿红了,怔怔地看着身边一脸歉疚的男人。   她为了他长途跋涉前往青藏高原,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不怕高原反应对身体的伤害,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欺骗和背叛。   “四美……”   戚成钢说道:“我向你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你原谅我好吗?”   乔四美眼里噙着泪水,抬头看看满脸不屑的乔祖望,又看看对面坐着的林跃,丢下一句“你跟我来”,起身走进她和乔三丽居住的次卧。   戚成钢缓缓站起,低着头跟上去。   乔祖望恨声说道:“造孽,造孽呀。”   林跃觉得这两个字没有用错,戚成钢什么人?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服役的时候就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军队开除,乔四美怀孕与女乘客搞在一起,后面又跟书店招聘的女服务员好上了。   你说吧,他要是超级有钱,或者牛叉到可以把老婆情人都摆平,倒也是一种本事。   可事实是这家伙既没有钱,又不够机灵,最最关键的是,TMD每次搞女人都走心又走肾,这就渣过头了。   明明遇到的是个极品渣男,乔四美还非要把自己的感情美化成言情小说里的样子,简直了,要是换个身份,换个地点,林跃肯定会甩句“傻逼”给她,像这样的贱女人,人生过得再悲惨,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说乔三丽是内秀,乔四美绝对属于看着机灵,其实蠢到极点的那种女人。又要长得帅的,又要此生不渝的爱情,试问长得帅的男人缺女人吗?其实是一样的道理,长得好看的女人缺男人吗?这种女人/男人想要用真心实意来感动,林跃的观点是省省吧,人家的生命里从来不缺“真心”这玩意儿,廉价的大路货谁会珍惜?   可是没用呀,女作者笔下的人物就是这么不讲逻辑,问就是爱情没有逻辑可言。   啪~   啪~   啪~   ……   房间里传来的脆响打断林跃的思考。   他往次卧偏了偏头,心说又来?   戚成钢已经不是第一次扇自己耳光,刚才骗乔四美,说自己是因为疲劳驾驶给部队造成了沉重损失才被开除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别说,这玩意儿挺管用。   没过多久俩人就从屋里出来了。   “大哥……”   林跃摆摆手,没让她把话说完:“你是想说自己原谅他了,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是吗?”   乔四美咬着嘴唇点点头。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指着三卧说道:“你说得对,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喜欢让他住就让他住吧。”   说完这句话,他摘下挂在挂架上的公文包,朝外面走去。   乔祖望在后面喊道:“哎,你就这么走了?四美的事你不管了?”   林跃回头说道:“不然呢?”   “不然……”   乔祖望也不知道不然能怎样。   咔~   林跃扭动门把手,走出房间。   其实他并非不管乔四美了,只是确信不能来硬的,真逼急了,那个白痴绝对会拉着戚成钢私奔,就像电视剧里她对乔一成说的一样,“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我是一定要跟喜欢的人结婚的”。   在乔祖望眼皮子底下,俩人肯定不敢有过分亲密的举止,真要搬了出去,事态就不可控了。   所以先稳住两人再说。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冷冷一笑。   乔四美想跟戚成钢结婚,那也要戚成钢愿意才行呀。   ……   三天后。   “对,我托朋友在公交公司帮他找了一个活儿,他以前不是开卡车的吗,这也算是干老本行了。”   “……”   “很简单,就过去培训一下,凭他的技术,最多俩月肯定上手。”   “……”   “请吃饭就不必了,恭维的话也免了,你只要少气我就行。”   “……”   “行了,行了,挂了啊。”   林跃把话筒一放,看向轻车熟路坐上办公桌的宋清远。   “给未来妹夫找了个新工作?”   “偷听别人打电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这俩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古怪味儿。”宋清远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把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戚成钢送进号子呢。”   “贫不贫啊你。”   “好了,不跟你闹了。”宋清远话锋一转:“你那个表哥齐唯民来了,在楼下等你,说有话要跟你说。”   “他?”林跃皱了皱眉。   “怎么?不想见?那我过去告诉他,说你不在。”   林跃赶紧拉住他,起身走出办公室,前往一楼大厅。   “你找我?”   他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齐唯民正站在窗户前面,侧脸有些难看,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发火。   “出去说。”   打量一下周围环境,齐唯民朝外面使个眼色。   “什么事啊,还神神秘秘的。”   林跃吐槽一句,跟着他走出大楼,左转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小花圃前面。   齐唯民转过身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带七七去北方。”   林跃说道:“七七怎么了?”   “怎么了?”齐唯民一脸愤懑:“今天上午学校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教室里把人给打伤了。”   “乔七七把人打伤了?”林跃一听这话笑了。   “你还笑?他把人打伤了你还笑!”齐唯民越发气恼:“以前七七多么乖巧,从小到大从没跟人打过架,现在可好,跟你去了一趟北方,好的没有学到,打架斗殴方面倒是进步飞快。”   在他的印象里,乔七七是一个听话,善良,内向的孩子,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但是从来不会惹大人生气犯难,今天学校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乔七七把人的头给打破了,他当时都傻了,还以为老师搞错了呢。   “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跟人打架?”   齐唯民被问住了,安抚好受伤学生的父母后,他第一时间来电视台兴师问罪,还真没有问过打架原因。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架吧,有什么问题不能协商解决?”   林跃白了他一眼:“幼稚。”   “乔一成,你说谁幼稚?”   “我说你。”林跃说道:“你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有句话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通吗?”   “我不跟你讲这个,现在事情都这样了,再追究这个有意义吗?”   “当然有,如果七七确实有打人的道理,他能这么做就是好样的。”   “你!乔一成!我算是认识你了。”齐唯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人家学校要把开除。”   “开除?随他们好了。二姨不是一直怪我们不管七七吗?你把他带过来,B语言,C语言,计算机原理,配件组装技术,亦或是各种系统的操作应用……这些我来教他。”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齐唯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电脑可是新兴事物,乔一成本科和研究生读的都是文科专业,怎么可能懂这个。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电脑学校能教给他的我都能教,电脑学校教不了他的,我也能教。”   齐唯民无语极了,这种感觉就像挟裹火焰而来,给人一盆冷水浇在头顶,所有情绪全熄了。   “我……我……我跟你说不清楚。”   说完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林跃说乔七七被开除没什么,电脑学校能教的东西他也能教,且不提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算他能教,齐唯民敢让乔七七过来?带着去了一趟北方,回来就够胆把同学的头打破,再跟他多呆几天,乔七七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常星宇她男朋友呢?”   齐唯民前脚刚走,宋清远就从大厅走出来。   林跃说道:“走了。”   “哦。”他也没多想:“走吧,跟我出一趟外勤,栖霞区有个会挺重要的,老王让我们跑一遭。”   林跃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看来自己时间掐的蛮准的。   “不行,我得去办一件急事,你找小曹,他今天下午没事。”   “哎,你……”   宋清远话未出口,那边林跃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我怀孕了,你的   市文化馆展厅外。   “陈俊良,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们俩结束了,你怎么还来找我?”   孙小茉冷冷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阴鸷男子,心情怎么说呢,一点点厌恶,一点点气愤,一点点难过,还有一点点纠结。   “小茉,我呼了你那么多次,怎么你一次都不给我回电话?”   “陈俊良,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回电话?当初咱们俩的照片出现在新闻节目里,第二天你就让我递交辞职信,还说这样做是为我好?为我好在那里?这都一年了,你关心过我吗?要我看,是为你好吧,你怕自己的主任位子不保,也怕你老婆去单位闹对不对?”   “小茉,那时候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不走,一旦闲话传到上边,你和我都得丢工作。”   “切。”   孙小茉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   陈俊良看看孙小茉胸口别的号牌:“你现在文化馆工作?”   “对。”   “挺好。”   “比在新华书店好。”   “谁帮你找的工作?”   “这跟你有关系吗?”   “小茉,你别这样,其实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陈俊良看看左右,往前迈了一步。   孙小茉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陈俊良搓了搓手:“你……没听以前的同事提起吗?”   孙小茉不解:“提起什么?”   “其实……其实我老婆……半年前已经……”   孙小茉一开始没听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瞧那意思,陈俊良的老婆应该是去世了。   “陈俊良,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陈俊良逼视着她的眼睛:“我昨天路过汤王饭店,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还记得我们第一回去那里吃饭的事情吗?当时你发病了,是我……是我带你去的医院。小茉,你要知道,只有我不会嫌弃你……”   “陈俊良,你别说了。”这话刺痛了她的神经,为什么她在乔一成面前一直低三下四,不只是因为那份协议和她妈做过的龌龊事,还因为她很自卑。   有些尖刻的喊声惊动了展厅里的人,一名和孙小茉穿同款工装的女人走出来,一脸担心地道:“小茉,你没事吧?”   “韩姐……我没事。”   孙小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有事叫我。”被她称作韩姐的女人瞄了陈俊良几眼,走入展厅。   孙小茉寒着脸说道:“陈俊良,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茉,你听我说。”   陈俊良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就在她想挣扎,还没有挣扎的时候,猛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孙小茉!”   她猛一抬头,看到对面满脸怒容的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乔……乔一……”   林跃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陈俊良的衣领挥拳就打。   噗~   噗~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陈主任噗通一声趴在地上,脸也青了,鼻子也破了,血水流的到处都是。   “你……你是谁?你……你凭什么打人?”   林跃理都没有理他,迅速转身,一巴掌抽在孙小茉脸上。   啪~   十分响亮。   掌印更是清晰无比。   “虽然那只是一桩交易,也不代表我能接受你的行为,孙小茉,从今天起协议作废,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然而孙小茉一把拉住他的手,哀求道:“乔一成,你别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陈俊良趴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孙小茉居然和那个误拍到他们约会的记者搞在一起了?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别人曝光你,把你的工作都搞没了,名声也坏了,你却舔着脸去讨好别人,贱不贱?贱不贱!   陈俊良很想破口大骂,可是又很怂,害怕那人再给他来几下。   “你听我解释。”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别走。”   那边孙小茉拉住林跃的胳膊。   此时有几名游客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围过来,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放手。”   林跃猛地甩开她的手臂,两手用力,把人推倒在地,怒冲冲地走了。   陈俊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孙小茉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摔疼了吧,你说你,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孙小茉起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啪~   陈俊良被打懵了,捂着挨打的半边脸,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滚。”   孙小茉十分激动,整个人都在抖。   她指着出口方向大声说道:“我叫你滚。”   “你……你……你不可理喻。”   陈俊良很想给她一巴掌,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干不出来,不是他自比绅士,而是怕孙小茉报警抓他,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   “你下贱。”   扔下这句话,他拿出手绢用力擦拭嘴唇边的血,冲开围观人群,朝着出口走去。   韩姐则从展厅出来,扶着情绪激动的孙小茉前往休息室。   ……   第二天。   林跃正在和宋清远编辑昨天栖霞区经济座谈会的录像,传达室打来电话,说门口有一个名叫孙小茉的女孩儿找他。   其实早在来电视台之前,孙小茉昨晚还去他的一室一厅堵门了,从晚上7点一直呆到10点,要不是隔壁大妈劝她回去,再晚一些路上不安全,搞不好她会在那儿守一夜。   毕竟现在是1992年,不是大街小巷遍布摄像头的二十年后,社会治安不是太好。   “听说你昨天在台里睡的,就是为躲她吧?”   宋清远见过孙小茉,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说呢,感觉很奇怪。   “我说宋清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哥们儿这叫关心你。”   “你还是关心关心和柳小萌约会的事吧。”   “你以为我乐意去呀?我是替你打探消息去的。”   “替我打探消息?”   “你还不知道吧?叶小朗在数码城租了一个摊位卖电脑呢。”   “不是告诉你了?我跟她没关系了,她是死是活干我屁事?我看你就是八卦。”   这个宋清远,电视剧里就特别八卦,还很爱管乔一成的事,大事小事都要管,搞得一些人怀疑他是不是GAY。   “跑题了,跑题了,说正事。”   宋清远拍拍他的胳膊,往院门处偏偏头:“见不见?”   “……”林跃面露沉吟。   “我觉着吧,你应该去见她,如果实在不合适呢,就跟人姑娘说明情况,别整天吊着人家,不好。”   “行,听人劝吃饱饭。”   林跃两手撑着桌面站起来,瞄了一眼腕表刻度后离开办公室。   三分钟后,他在电视台门口见到了孙小茉。   “有什么话你说吧。”   林跃点点表盘:“五分钟后我会外出采访。”   “昨天的事,你真的误会了,陈俊良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到我现在的单位地址,直接找去文化馆,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什么。”   看得出来,孙小茉很紧张,也很急躁,急于澄清自己和陈俊良的关系,似乎特别害怕他不相信她。   “你相信我,自从辞掉新华书店售货员的工作后我再没见过他。”   “我从来不相信别人的保证、赌咒、信誓旦旦,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林跃说道:“而且我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好,不要忘了我们的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工具人女朋友来打消乔三丽不切实际的幻想,任何对我不利的发展,哪怕只有一点苗头,我都会把它掐灭在萌芽状态。这么说吧,哪怕是假的女朋友,我也不可能容忍她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好,你可以认为我很自私,我不讲理,但我就是这种人,绝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而做出改变。”   “可是……可是我真的……”   “不要说了,时间到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林跃转身就走。   孙小茉急得脸色发红,紧攥双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我怀孕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乔四美,你是一头驴   林跃顿住脚步,缓缓回头。   孙小茉看着他的脸又重复一遍:“我怀孕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孩子是你的。”孙小茉怔怔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何以见得?我怎么知道这孩子是我的?”   “乔一成!”孙小茉大声说道:“大夫说了,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那不是你的是谁的?”   “是谁的你自己清楚。”   她看看林跃,再想想昨天文化馆发生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我跟陈俊良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也说过了,我从来不相信别人的保证、赌咒、信誓旦旦,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个孩子……确实是你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做DNA检查,我问过医生,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孩子是我的。”林跃拿出钱夹,把里面装的一张银行卡拿出来:“按照协议,我是不会娶你的,去打胎吧,这里有5万块钱,是给你的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孙小茉没有接那张银行卡。   “你这个混蛋!”   丢下这句话,她冷着脸转身走人。   林跃扭脸回了电视台。   跟他预想的一样,孙小茉没有去打胎,回家后跟她妈吵了一架,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基本跟电视剧里的发展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怀的是乔家的种。   某种程度上讲,林跃也算为她给乔二强带绿帽子的事报了仇。   至于孙丽云,作为姥姥,能不管孩子吗?   想让乔二强给别人养孩子,现在让你给乔一成养孩子,也可以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样一来,既报复了孙氏母女,又完成了支线任务,最少五万块人民币到手。   当然,教训孙氏母女归教训孙氏母女,孩子他还是会管的。   “喂,何叔吗?你从乌克兰回来后去一趟上海,帮我看两套房子,一百平左右吧。”   “……”   “好。”   “……”   “注意安全。”   啪~   林跃把话筒一放。   “你要在上海买房?”   他这儿刚挂断电话,身后就传来宋清远的问话。   “整天神出鬼没的,哪儿都有你。”   “我是谁呀,我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   “行了,别贫了。”   “乔一成,行呀你,我记得你才在百步坡买了房子吧,现在又要去上海买房,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有没有钱,跟你有关系吗?”   “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   还是老地方,还是老姿势,宋清远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拍着电脑说道:“有挣钱的路子,你也关照下兄弟呗。”   “行了,别嘚瑟了,别人不知道你宋清远什么背景,我还不知道吗。”   “好吧,说正事。”宋清远把胳膊担在CRT显示器上:“你弟弟的事搞定了,学校那边答应撤销处罚决定,他明天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谢谢啊。”   “小事儿。”宋清远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忙吧,走了啊。”   ……   往后一个月,孙小茉再没有出现在林跃面前,陈俊良又去文化馆找过她一回,被她用自己怀孕了,如果你愿意养别人的孩子,我就跟你结婚给怼了回去了。   陈俊良气得破口大骂,叫她贱人,还骂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对于孙小茉“贱人”的形容词,林跃只是觉得挺难听的,可是这货敢骂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没两天,检察院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内容是陈主任在采购书籍时收受回扣的证据。   陈俊良傻眼了,他一不知道是谁举报的自己,二不知道那些非常隐秘的谈话内容和账目是怎么落到检察院的人手上的,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完蛋了,费尽心思才保住的工作没了,搞不好还得进去吃牢饭。   另一方面,跟陈俊良的情况正相反,乔四美这两天可开心了。   一呢,她的努力获得了汇报,被领导提拔为领班,工资有了长足增长。二呢,戚成钢顺利通过培训期,过两天就可以正式入职,成为一名公交车司机了。   “大哥,谢谢你啊,要不是有你帮忙,成钢也不会有今天。”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听说你升领班了。”   “是啊,我厉害吧?”   “厉害。”林跃把杯子放下,正色道:“戚成钢在这儿住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乔四美点点头:“对。”   林跃说道:“那你们俩的事,怎么说?”   “四美,一周前你不是说等他正式入职就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吗?”说话的人是乔三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走出来,正倚着墙角看他们俩。   “成钢说再等等,起码攒够摆酒的钱,而且他还想带我去旅游。”乔四美一脸花痴像:“不是,姐,你居然偷听我跟大哥的谈话?”   “什么叫偷听,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乔四美撅撅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林跃说道:“饭好了?”   “嗯。”她抬头瞄了一眼东墙悬挂的石英钟:“爸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边房门轻响,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乔三丽以为是乔祖望打完麻将回来了,仔细一瞧发现不是,来的人是戚成钢。   “咦,成钢,你回来了。”   乔四美赶紧从沙发起来,屁颠屁颠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道:“今天累不累?”   “还行。”戚成钢随口答应一声,看到林跃的背影,远远招呼一句:“大哥来了。”   林跃偏了偏头,看着似乎忘记戚成钢是因为作风问题被部队除名的乔四美,感觉这货真是无可救药。一如网上爆出的那些被渣男骗财骗色的女人,80%以上可以套用“活该”这个形容词。   “戚成钢。”   “哎。”   戚成钢换上一双拖鞋走进客厅。   “坐。”林跃指指三人沙发,示意他坐下。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   “乔祖望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   乔四美也在旁边帮腔:“哼,这里可不是乔家老屋,谁能住谁不能住,他说了不算。”   林跃笑眯眯地道:“你才参加工作,应该没钱买房吧,不如,让三丽搬去三卧,我叫人把次卧收拾出来给你们当婚房怎么样?”   乔四美特别开心:“大哥,你对我真好。”   电视剧里乔四美和戚成钢的婚姻简直离谱,从孩子的姓可以看出,戚成钢并非入赘乔家,然而婚房是乔家准备的,嫁妆是齐唯民和常星宇帮忙置办的,乔一成给她存了钱,这场婚姻戚家就出了一个人——一个三番两次出轨的人。   林跃没有理她,看着戚成钢的眼睛说道:“成钢,你觉得呢?这个安排怎么样?”   “三姐……”   戚成钢抬头看向乔三丽,欲言又止。   乔三丽说道:“只要大哥同意,这事我没意见。”   “咳。”戚成钢咳嗽一声,尽量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大哥,我觉得现在结婚有点儿早,四美刚升领班,我呢,还不知道分到哪条线,时间方面可能很紧张,而且手里的钱也不够请客办酒的。”   林跃说道:“这钱不用你掏,我来帮你们解决。”   戚成钢张了张嘴,看起来还想分辨,不过很快又闭上,朝乔四美猛使眼色。   “大哥,刚才不是说了吗?再等等,等成钢的工作稳定了再结婚不迟。”   “呵呵,乔四美,你还真是单纯。”   乔四美被他的感慨搞蒙了:“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看向戚成钢:“戚成钢,我说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怎么闭口不谈和四美结婚的事,原来是在骑驴找马。”   乔四美感觉头更晕了,接受不了他的态度变化。   “大哥,你说他骑驴找马?什么意思呀?”   林跃说道:“意思很简单,你就是那头驴。”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专业送人蹲大狱   不只乔四美晕,乔三丽也晕,不过她一直留心观察戚成钢的反应,发现大哥说出“骑驴找马”这个词后,戚成钢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被戳到了痛点。   “戚成钢。”   林跃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乔四美身边默不作声的男人:“这活儿是我帮你介绍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就是偶然看见公交公司的招聘广告,心思一动帮你报了名吧?我在里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这几天你跟工会主席的女儿走的很近,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平时有说有笑,关系好得很。”   乔四美在感情方面是挺蠢的,但是蠢跟傻还是有区别的,林跃一说她便明白过来。   “成钢,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戚成钢默不作声。   “你说,是不是她骚扰你了?是不是她用当领导的爸压你?”   乔四美还在为戚成钢找补,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乔四美,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林跃对她的表现特别无语,很多观众都说孙小茉贱,但是在他看来孙小茉跟乔四美比一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是酒店领班,一个是公交公司领导的女儿,哪一个会对自己的前途有帮助?我想这个选择题,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能做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会的……”乔四美看着戚成钢:“成钢,你告诉我大哥想岔了,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跟工会主席的女儿就是聊得来,就是普通朋友。”   戚成钢依然还是刚才的表情,默不作声看着脚下。   “成钢,成钢……”乔四美去推他的肩膀。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抬起头,望乔四美说道:“四美,我们分手吧。”   这一句“分手”不仅把乔四美说懵了,乔三丽也很难接受这样的表态,非常罕见地没有压抑愤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戚成钢,你无耻!”   林跃没有骂人,也没有打人,因为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开出租车跟女乘客勾搭在一起,开书店差点把店员的肚子搞大,电视剧里的设定就是戚成钢是一个美男子,不然也不会被乔四美这个颜控喜欢上,而且她也属实会讨女人欢心,电视剧里不就是把乔四美哄得团团转,一次又一次原谅他的出轨,还做了那么多让乔一成生气的事吗。   再由乔四美去XZ那段剧情可以知道,戚成钢对她是什么态度。   正常情况下,在那种周围都是男人的环境呆久了,看到一头母猪都会饥渴难耐,何况是乔四美这个长相俊俏的妹子了,而戚成钢呢?一不开心二不感动,不止一次嫌她找来XZ,因为这么做会让上级不高兴,进而影响他的升迁之路。   这么个东西,把他放到国企的环境里,在领导的女儿和乔四美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他会作何取舍。   没错,这一切都是林跃算计好的。   你乔四美不是无论如何要和喜欢的人结婚吗?现在你喜欢上的人要甩了你,跟能给他前途的人结婚,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成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四美,我们分手吧。”   “成钢,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在骗我。”   “四美,我是认真的,分手吧。”   乔四美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流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咔~   便在这时,门锁开了,乔祖望夹着他的保温杯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客厅的情形,满心不解:“乔四美,你怎么哭了?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欢天喜地说当领班了,要我早点回家吃饭的嘛。”   “爸。”乔三丽冲他使个眼色,走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说。   乔祖望顿时火了,拿杯子的手一指戚成钢:“我早就跟你讲过他不是个东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怎么着?后悔了吧?你活该!”   他早就看这个戚成钢不顺眼了,一听俩人要分手,原因还不是拌嘴闹矛盾,而是男方见异思迁,骑驴找马,这怎么能忍,当然是勃然大怒。   乔四美只是哭,不敢顶嘴。   “我去收拾东西。”   戚成钢站起来,刚要进三卧收拾个人物品,从房子搬出去。   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乔祖望也没多想,梗着脖子朝门口问了一句:“谁啊?”   “警察。”   一句“警察”把他说懵了,以为是来抓自己的,因为前两天还有人说市里要组织抓赌行动了。   咚咚咚~   “把门打开。”   警察的话很生硬。   乔祖望下意识往里面躲,乔三丽一看这样不行,便走过去把房门打开,看着出现在视野的两名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戚成钢的家吗?”   “没错。”   乔三丽把人让进屋里,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三卧门口的人。   “你就是戚成钢?”领头的民警走过去:“有跟告你强奸,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乔祖望一听不是找自己,松了一口气,再一听戚成钢涉嫌强奸,又是一愣,忍不住问道:“警察同志,你说有人告他强奸,他强奸谁了?”   “你是戚成钢的家属吗?”   乔祖望摇摇头。   “不是的话,那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请让开。”   两名民警押着戚成钢往外面走,哪里知道乔四美突然冲上前,拦住两名警察:“我是他的家属,我是……警察同志,你别带他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不会干这种事的,不会的……”   “乔四美,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病。”乔三丽走过去抱着她的腰就往后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   两名警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戚成钢走了。   乔祖望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圆睁双眼看着乔三丽和林跃。   “听见没有?强奸呀,乖乖,可不得了。”   乔四美突然奋起,挣脱乔三丽的束缚走到林跃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大哥,你帮帮成钢,帮帮他,警察一定搞错了。”   林跃神情冷漠:“他有没有罪,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大哥……”   乔四美拉着他的手不放。   林跃把她的手掰开,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大哥,大哥……”   乔四美想要跟上去,乔三丽又一次把她拉住:“你有完没完?他都跟你闹分手了,还这么维护他,你是不是傻?”   乔祖望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说造孽。   林跃来到楼下,顺手点燃一支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在心里感慨这很乔四美。   电视剧里戚成钢隐瞒了自己因为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的事,乔四美原谅他了,还说自己不会反悔。   俩人结婚后,她大着肚子撞破戚成钢跟女乘客幽会的一幕,完事乔三丽发现了妹夫出轨的事实,她还在乔一成面前护着戚成钢。   再后来,他又跟书店女店员好上了,对方的家人找到乔家老屋要赔偿,乔四美再一次原谅了他,然而转过头来,他因为去赴女店员的约会感染非典,乔四美执意要去医院陪他,一副同生共死的样子。   乔二强是蠢,她是真的贱。   林跃倒要看看,戚成钢蹲了大狱她会怎么办。   没错,这事儿也是他策划的。   把戚成钢弄进公交公司,为其制造和领导的女儿接触的机会,只是棒打鸳鸯的措施之一,保险起见,他又安排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用庆祝培训结束即将正式上岗为由去勾引目标,然后以酒醉后受到侵犯为由告戚成钢强奸,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在《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就这么整过程峰,何况是戚成钢这种好色之徒。   叮叮叮叮~   便在这时,BP机的呼声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宋清远找他,要他下午务必回电视台一趟。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打的就是你这贱人   林跃请了两天假,准备用来处理戚成钢和乔四美的事,现在宋清远叫他回台里,一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他不好怠慢,就近找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和两个葱油饼对付一餐,回到家里休息一会儿后,乘出租车赶往电视台。   宋清远来得挺早,见他走进办公室,赶紧放下水杯,拉着他就往主任办公室走。   路上问出了什么事吧,这货还不说,只是神神秘秘地讲见了老王就知道了。   林跃还注意到同事们看他的目光相较以前更复杂了。   五分钟后,他终于明白宋清远为什么让他暂停休假来台里了。   “如果不是你拿到鸿达刘总的犯罪证据,在社会上引起针对集资的广泛讨论,政府也不会这么快推动‘非法集资罪’的立法。还有最近制作的关于‘国际倒爷’的节目,很具话题性和深度。小乔呀,央视的孙导十分欣赏你的才华,台里的领导呢,也认为这是一个实现个人抱负的好机会,所以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赞成的话,会推荐你去央视新闻节目中心任职。”   看得出来,老王很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林跃记得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在他孙子的满月宴上。   他确实有高兴的理由,只要乔一成进了央视,以后在台里说起来,他也是培养出央视认可的人才的老前辈呀,这份资历可比一般的证书、奖项贵重多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跃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沉吟不语。   “怎么?小乔呀,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宋清远也在旁边狂使眼色,意思是这事儿你还犹豫什么,答应他呀。   南京电视台和央视中间还夹着一个省级电视台呢,如今一步迈出就可以进入央视新闻节目中心,不客气地讲,这份诱惑,99%的媒体人都HOLD不住。   只是……林跃偏偏是那1%。   他看了宋清远一眼:“你去吗?”   “我去干什么呀。人家孙导指名要你,央视搞摄影比我牛的人多了去了。”   “你不去呀,那我也不去。”   老王一脸懵逼,他想过乔一成拒绝的理由,什么家庭原因了,什么不适应那边的生活环境了,什么不想和女朋友分开了,可是从没想到他会为了宋清远拒绝调去央视。   “乔一成,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宋清远那个急呀,真想给他两巴掌,扇醒这个犯糊涂的家伙,央视从来不缺人才,说直白点就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在南京电视台耍耍小性子没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省电视台几个新闻栏目的负责人都想把他挖过去,只不过碍于南京电视台和省电视台领导的交情和面子,不好意思跨出关键性的一步,但是现在抛出橄榄枝的是央视,那边都明确表态了,你这儿还扭扭捏捏惺惺作态,就太不识抬举了,这不仅仅是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还会得罪人的。   “不用多说。”林跃的态度很坚决:“我跟宋清远是搭档,要么一起走,要么都不走。”   王主任皱眉说道:“你是认真的?”   林跃点头道:“当然。”   “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意已决。”   “那好,我会把你的想法转告孙导。”   直至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宋清远还晕乎乎的,他无法理解林跃的决定,但是并不妨碍他心生感动。   “乔一成,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骂你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多可惜呀。”   “你帮了我那么多忙,现在让我舍下你去央视,无论你和老王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做不到。”   “行,乔一成,够哥们儿,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   林跃心说得了吧,我要是这时候走了,项南方怎么办?如果不跟你搞好关系,你能放心把她介绍给我?   宋清远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在为他宁愿放弃进央视的机会,也不肯跟他分道扬镳而开心快乐,将他引为平生最最亲密的战友。   ……   三个月后,北方已经入冬,南京也有了深秋的萧瑟与寒凉。   呼~   随着轮胎扬起一团微尘,车子在江宁监狱门前停住。   宋清远拍着方向盘说道:“乔一成,这个戚成钢真不是你弄进去的?”   林跃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是他自己作进去的,干我屁事。”   “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宋清远说道:“你看吧,老丈人丈母娘,亲爹,女朋友的妈,弟弟,弟弟的女朋友,再来一个妹夫,你身边的人都怎么了,当局子是旅游区啊?居然组团往里进。我跟你说啊,咱们熟归熟,好归好,这种名额是不稀罕的,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   “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我去找人了,你在车上等着。”   林跃从车上下来,带着已经在门口等候的乔四美走上前,跟当值的民警道明来意,进入被高墙和电网阻隔的大院。   因为来这里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找过人,所以过程十分顺利,在会见室见到了戚成钢。   不提三个月来瘦了一圈儿的四妹有多激动,他觉得理光头、穿囚服的造型挺适合戚成钢的。   就在前两天,法院那边给出了判决,没有任何意外地,戚成钢强奸罪名成立,被判处13年8个月有期徒刑,然后便转移到江宁监狱。   “你们谈吧。”   林跃丢下这句话,走到后面的休息区坐下。   他跟戚成钢没有话说,要不是乔四美用绝食的法子逼他帮忙,他宁愿一辈子不见这个人渣。   反正这货判了13年8个月,基本上一辈子毁了,不再有机会祸害乔四美,为了让妹妹接受现实,尽快调整好心态,他觉得让他们见一面也好,电视剧里的乔四美不就是在戚成钢得非典以后,自以为是地矫情了一回,证明自己轰轰烈烈地爱过,然后跟他离婚的吗。   林跃这儿坐在一边闭眼假寐,对于钻进耳朵里的话越听越不对味儿。   “成钢,你在里面怎么样?还好吗?能吃饱饭吗?没有被那些犯人欺负吧?”   “我知道你就是一时糊涂,是那个汪娜娜勾引你对不对?”   “放心吧,你爸妈没事,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   “你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不就是13年8个月吗?我问过在警局上班的朋友了,一般10年左右就出来了,没事儿的,我等你出来。”   等他出来?   乔四美要干什么?等他从里面出来再续前缘?   贱不贱呐?   这样看来,网上形容乔家的儿女是五个倒霉蛋并不贴切,起码乔二强和乔四美是自找的,纯属活该。   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乔四美身边,把话筒夺过来往支架一挂。   “大哥,你干什么?”乔四美站起来,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气愤看着他。   林跃二话不说,轮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回荡,不远处一名探监的男子怔怔看着他们。   乔四美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对面从来没有打过他的男人,眼睛里泛着泪光。   “你打我?”   “贱人,我忍你很久了,你不是要等他出来吗?好,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也没有我这个哥。”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江宁监狱出来,林跃回到车上:“打道回府。”   “乔四美呢?出了什么事?”   林跃把里面发生的事情一讲。   “啊?”   连宋清远都觉得这人有病:“她真这么说的?”   林跃瞪了他一眼:“这事儿我有必要骗你吗?”   宋清远说道:“行啊乔一成,够痛快,够明智。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给这个作妖的妹妹当爹又当妈呢。”   “别贫了,赶紧开车。”   “好叻。”   丰田车碾过路面,扬起一团黄沙。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斩妹证道?   两个月后。   又是新的一年,路上的汽车多了不少,偶尔也能看到几个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在金陵饭店和新街口附近走动。   距离南京电视台不远的一个茶楼里,何江生屏退穿着得体的服务员,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林跃倒了一杯茶。   “一年没回来了,感觉这里变化很大。”   很明显,他说的是南京城这一两年的变化,在某些分繁华地段,用“日新月异”这个词来形容并不过分。   林跃说道:“你变化也很大呀。”   何江生笑着摆摆手。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两年前的他还是一个蜗居在油坊巷,每天喝劣质酒抽廉价烟,遭受路人白眼和嫌弃,同乞丐无异的烂人。   现在的他呢?西装革履一身名牌,身份是跨国贸易公司的老总,最近又注册了一家海洋运输公司,在普通人眼中绝对属于成功人士。   不过月亮之所以引人注目,不是因为自己能发光,是因为反射了太阳的光芒,而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太阳,所以对于别人的奉承,他可以微笑接受,到了林跃面前,得夹起尾巴做人。   “对了。”   他从放在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个红本本递过去:“这是你让我在上海购置的两套房产的房产证。”   林跃接在手中,打开后瞄了两眼,便很随意地丢在一边。   “小乔,你这是打算去上海发展吗?”   “不是,给别人准备的。”   林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话锋一转:“乌克兰那边什么态度?”   “下面的人当然没问题,也就是给钱多少的问题,但是国际上的阻力很强,你也知道乌克兰现在的情况,还指着欧美国家的救济过日子呢。”   说起这件事,何江生很郁闷。   林跃轻抿一口茶水,笑着说道:“为什么叫你注册海洋运输公司?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局面的。乌克兰那边的事甭着急,先好好利用银行贷款把海运业务搞起来,后面的事会容易很多。虽然航母这种大块头很多双眼睛盯着,不好搞。飞机、坦克也属管制品,但是拆卸下来,或者用于维修的零部件就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和乌克兰的造船厂搞好关系,时机成熟以后以入股投资的方式参与经营,新造的船舶使用什么零件什么技术,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你记住,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只要耐住性子,会吃到肉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只需要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就够了。”   何江生是一个农民,就读过几年书,哪怕这两年见了不少世面,视野有了很大的提高,对于上面的话,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口响起沉闷的敲击声。   “进。”   随着林跃的应声,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大哥。”   “一丁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何总,你就跟我一样,称呼他何叔好了。”   王一丁很腼腆地叫了一声“何叔好。”   何江生微笑说道:“刚才小乔跟我讲过你的事,坐,快坐。”   王一丁点点头,走到林跃身边坐下。   “过了春节呢,何叔会带你去乌克兰那边先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学一点乌克兰语。”   “唔,有劳何叔了。”   何江生见他明明很紧张,却又极力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一丁呀,不用拘束,都不是外人,以后在何叔面前该吃吃该喝喝,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然一点就好。”   “哦。”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   送走何江生后,林跃和王一丁来到茶楼下面的停车场。   “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一丁没有矫情,上了停在跟前的丰田车。   林跃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聊天:“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说不去了,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   按照之前的说法,王一丁讲他爸没了,如今就剩他妈一个人,他的弟弟一宁嫌弃家里条件不好,去做了上门女婿,不在家里居住,这样一来,他要是出国进修,就没人照顾他妈了。   林跃知道王一丁是个孝子,有这样的回答合乎情理,可是这个元旦刚过,他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难免让人意外不解。   “是三丽。”说起这件事,王一丁的脸上多了一丝窝心的笑:“前几天她去找我妈了,知道是带薪进修,而且工资比我在厂里上班还高,我妈就劝我抓住这个机会,一宁呢,也表态会照顾好她,所以我就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林跃看过电视剧,自然很清楚王母是个什么人。   其实王一丁是她的养子,王一宁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时王一丁的工资卡在王母手里,那当然是每个月的工资越多越好,这样就可以拿里面的钱去补贴亲生儿子王一宁了。   王母的操作很好理解,至于乔三丽为什么横插一脚,林跃稍作思忖,懂了。   自从戚成钢东窗事发,乔祖望就加大了撮合王一丁和乔三丽的力度,三天两头喊王一丁去家里干活,搬个煤气罐扛扛米袋什么的,完事留他在那儿吃饭。   乔三丽又不好对王一丁和乔祖望说明心思,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去搞定王母,这么一来,王一丁走出国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自然能够过几天舒心日子。   “乔三丽呀乔三丽,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林跃特别无奈。   乔二强顽固不化,给马素芹养儿子不说,还得忍受肖显明的敲诈勒索;乔三丽呢,对不应该动情的人动情;乔四美更是贱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   这样的弟弟妹妹,谁遇上都头疼。   只有七七,他挺欣慰的,从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来看,比出国前好多了,起码有了几分男子汉气概。   “大哥,你说什么?”   王一丁似乎听到他提了三丽的名字。   “没什么。”   林跃摇摇头,专心开车。   ……   第二天上午。   宋清远没有来上班,打电话给林跃说感冒了,正在医院打点滴,让他帮忙跟老王说一声。   临近年关,寒流南下,打了南京人一个措手不及,电视台里很多人都病倒了,一些部门现在的情况是忙的鸡飞狗跳,焦头烂额。   林跃手头的工作也不少,有他和宋清远负责的,也有老王临时安排的。   对普通人来讲,这是一项大工程,对他来讲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吧,又不能快速完成,作为拒绝了央视橄榄枝的人,他已经很扎眼了,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韬光养晦,低调行事。   “乔一成,乔一成……”   他这儿伏案工作,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喊他,抬头一瞧,发现是常星宇。   “等下。”   说完这句话,他把刚刚写完的新闻稿整理好,放到不碍事的地方,起身走出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据我所知,现在编辑部是最忙碌的部门了吧。”   常星宇说道:“师兄,唯民来了,就在楼下。”   “他来干什么?”   “他想要找你谈一谈。”   常星宇欲言又止,目光里满满都是忧虑。   “是因为乔四美的事吧?”   常星宇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林跃笑笑,径直走向电梯。   一分钟后,他在一楼大厅见到了齐唯民。   “乔一成,我听说你把乔四美从家里赶出去了,她已经在单位宿舍住了两个多月。”   好家伙,一见面就是怒气冲冲的质问。   林跃没有否认,据实作答:“没错,是我让她搬出去的。乔家老屋被乔祖望租给别人了,她没地儿落脚,只能去单位宿舍住。”   “乔一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齐唯民觉得他无法理喻,脸都气青了,指着乔四美工作单位的方向说道:“那可是你的亲妹妹,身为她的大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齐唯民,你个圣母婊   齐唯民一开始并不知道乔四美被从百步坡小区赶出来的事,昨天打电话到乔四美的单位上,当时她不在,是班上同事接的电话,对方告诉他乔四美现在员工集体宿舍住,要他打宿舍的电话,这时他才知道那个从小溺爱的妹妹已经挤了两个月集体宿舍了。   接下来他又给宿舍那边打电话,询问乔四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没有说,只是在电话里哭。   要说乔家的儿女里面谁跟齐唯民关系最好,除了乔七七就是乔四美了,现在乔一成不念手足之情,把人从房子里赶出来,他能忍吗?当然不能忍,于是班也不上了,直接赶来电视台兴师问罪。   “大哥?大哥怎么了?大哥不是爹,不是妈,退一步讲,就算是亲爹亲妈也没有照顾她一辈子的义务,乔四美已经二十多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而且房子是我的,我愿意给谁住就给谁住,齐唯民,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林跃毫不客气地回话进一步激怒了齐家老大:“乔一成,你这说的什么话?是人话吗?”   一句“不是人话”把林跃也激怒了,他对乔四美非常失望,最近又为乔三丽的事伤透脑筋,现在齐唯民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帮乔四美出气,真特么有病。   他也不说话,迎着常星宇的目光一拳打在齐唯民脸上,把人给干倒在地,完事没等齐家老大反应过来,走过去抓住衣领就从地上提起来。   “齐唯民,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好哥哥吗?从今天起,我没有乔二强和乔四美这样的弟弟和妹妹,以后交给你来管,再他妈为了这两个贱人的事来找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齐唯民从未想过乔一成会跟他动手,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把揪住衣领的手掰开,却发现乔一成的力气大得很,任凭他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师兄,你别冲动,别冲动。”   常星宇一看齐唯民挨打,短暂的愣神过后,第一时间上前劝架。   跟齐唯民差不多,她怎么也没想到乔一成二话不说挥拳就打。   “齐唯民,常星宇跟你在一起,我替她不值,你说你是一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你有为她考虑过吗?在帮弟弟妹妹的事上征求过她的意见吗?你想做好哥哥不打紧,拉着别人一起陪葬算什么?”   看在常星宇的面子上,林跃松开手,顺势一推,又把齐唯民推了个腚墩儿,坐倒在地。   网上都说齐唯民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好的没有底线,认识常星宇后,俩人约定硕士毕业就结婚,结果呢?他为了成全魏淑芳和马毓霖,把房子给了齐唯义,把父亲的抚恤金给了齐小雅,自己基本上净身出户。   乔四美明明是乔祖望的女儿,从亲爹到大哥都不赞成她嫁给戚成钢这个渣男,他却上赶着帮忙置办嫁妆。   还有乔七七,离婚后还住杨家,等于上门女婿吧,岳父家开厂子的,那个年代基本没有赔钱一说,可是开网吧的钱谁给的?齐唯民。   是,他得了一个好名声,可好名声的代价是什么?代价是他和常星宇的婚事一拖再拖,而且电视剧里有一个情节是乔一成找他借钱,数目不小,说了一句这事儿应该和常星宇商量一下吧,毕竟俩人都结婚了,齐唯民的回答是什么?用不着。   叶小朗说乔一成把弟弟妹妹看的比自己小家还重要,在齐唯民这里有过之无不及。   关键吧,如果是乔三丽这种懂事的妹妹挺好,乔七七也还凑合,像乔二强和乔四美这种无可救药的东西,别说当哥哥了,就是亲爹亲妈,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麻。   齐唯民看看常星宇,从地上爬起来:“行,乔一成,以前是我看错你了。”   此时一楼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新闻部的同事一看俩人吵得面红耳赤,赶紧把他们隔开,生怕冲突继续升级。   “看看你最娇惯的三个人都什么德行,一个吵着嚷着娶老女人,任劳任怨地养别人的孩子,一个娘炮值爆表,唯唯诺诺没有主见,还有一个恋爱脑,明知道对方是个渣男,强奸犯,还贱到要等人出来再续前缘。”   电视剧里,初中毕业的乔四美跑去北京看费翔演唱会,是齐唯民给的钱。   乔二强因为和马素芹不清不楚给肖显明打进医院,出来后又是齐唯民把人藏了起来,以免乔一成找他秋后算账。   乔七七呢,没主见,没原则,更无男人气概,出事就找阿哥。   这是爱他们?在林跃看来,说好听点叫纵容,说难听点叫毁人不倦,就这还南京市文科状元呢,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难成才的道理都不懂?   他扬起手臂,冲齐唯民竖起中指,随后转身进入电梯,回归工作岗位。   常星宇拉着齐唯民的胳膊来到外面,板着脸说道:“叫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这么鲁莽,好好问问他和四美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倒好,上来就兴师问罪。”   “你什么意思?是在责备我多管闲事吗?”   “唯民,你冷静一下。”   “七七跟他去了一趟俄罗斯,学会了跟人打架斗殴;乔四美是他亲妹妹吧,居然狠心赶出家门;现在你居然向着他说话?怎么?是不是他的那些话说到了你的心坎里?”   “齐唯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有气别撒我头上行吗?”   “……”   常星宇甚少对齐唯民这么讲话,现在一看她真的生气了,气势一泻,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朝着外面走去。   “星宇,星宇,你去哪里?”   齐唯民愣了一下,快走两步去追她。   “我去找三丽。”   她觉得这事儿乔三丽一定知情,乔一成和齐唯民都在气头上,继续对话下去肯定越闹越僵,倒不如去找乔三丽问明缘由,顺便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   乔三丽当然知道大哥为什么跟乔四美撕破脸,认为这事儿没必要隐瞒,便对常星宇和盘托出。   这下好,知道事情原委比不知道事情原委还难办。   先是乔二强,后是乔四美,乔一成也是给这两个人逼急了,伤心了,可以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   而齐唯民呢,齐唯民是个什么人,只要弟弟妹妹拿定主意这么做了,不后悔,他就会给予支持鼓励。   这种理念冲突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化解的,俩人思来想去一番讨论,最后决定先让他们冷静一下,过一两个月气消了,再从旁规劝,引导二人和好。   1993年的除夕夜有些冷清。   林跃做了一桌子菜,却只有乔祖望、乔三丽两个人吃。   另一边,乔二强也给马素芹和肖志勇做了一桌子菜,但是三个人吃的很不是滋味,因为肖显明趁着除夕登门拜访,花了不少钱才把人打发走。   出了这档子事,肖显明是舒服了,乔二强和马素芹呢?能有一个好心情过年吗?   乔四美是不肯认错的,因为一旦认错,便等于放弃戚成钢,虽然齐唯民和常星宇叫她去齐家吃饺子,但是想想齐唯义、齐小雅对马毓霖的态度,她以自己被领导安排加班为借口,婉拒了他们的邀约,于是别人在吃大餐的时候,她在给酒店订年夜饭的客人端盘子。   过了正月,这一天,宋清远把一份文件放到了林跃的办公桌上。   他扫了一眼内容,台里派俩人前往栖霞区宣传部做采访,而采访对象的名字是——项南方。   林跃抬头看了宋清远一眼,心说该来的总算来了。   对于这个通情达理,还挺有女人味的知性丽人,他是挺满意的,但是支线任务可怎么办呀,这个年代的公职人员,想要生第二个孩子是很难办的。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敢打拳就灭了你   以后让她辞职在家,专门相夫教子?   不行,不行,这么一来就破坏了项南方的气质。   那就移民海外,开公司当老板娘?   这事儿不好办,起码项南方她爸那关就难过。   ……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丰田车在大院停下,宋清远招呼他一句,提着设备往里面走去。   俩人顺着门口悬挂的牌子一路前行,最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停下来。   门开着,里面没人。   斜对过一位工作人员走出来,了解二人的来意后,把他们让进办公室,告诉他们项部长在开会,得等一会儿。   宋清远把摄像机摆放到位,用上厕所做借口离开房间。   上厕所?   林跃很清楚这家伙打得什么主意,电视剧里演这一段时,乔一成因为和同事打架,衣服扯破了,宋清远把自己的皮夹克拿给他穿,来到目的地后做出一副不满意身上行头的样子要去厕所整理着装。   要知道他和项南方很熟的,而且是熟到没有一点想法的关系,只要不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用得着特意打扮自己?   所以答案只能是他想给俩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有意撮合乔一成和项南方。   这里也是一样,因为他们可是最好的搭档,而上次柳小萌叫宋清远吃饭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叶小朗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从深圳那边往南京倒腾电子产品,赚了不少钱。   宋清远明知道柳小萌是故意挤兑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日常撺掇林跃找一个比叶小朗更优秀的女朋友,下次带出去给柳小萌开开眼,杀杀她的锐气。结果林跃不为所动,要么就挤兑他给自己介绍一个比叶小朗更优秀的女朋友。   现在嘛,机会来了。   “你好。”   宋清远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女人走进来。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笑着看过去。   会说话的一双大眼睛,干练得体的女士西装,还有一股子扑面而来的书卷气和知性美。   没错,是项南方。   他认识她,她不认识他。   “你是……”   “你一定是项部长吧,我是电视台新闻部乔一成,之前我们有通过电话。”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好。”   “你好。”   项南方伸出手去,和林跃握了握。   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过来,她不由心神一荡。   因为工作原因,项南方不喜欢男人喷香水,总觉得不够沉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出奇的好,怎么说呢,好比是一块沉香,既有饱经沧桑的洗练、沉淀,又不失奢华和内涵,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项部长,项部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跃很满意她的表现,【师奶杀手】和【超级汗腺】二者叠加,不要说正常女人难以抵挡,哪怕面对的是蕾丝边,他也有信心令其怦然心动。   “呃,不,没事。”   项南方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收起那些与工作无关的想法,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时候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好。”   林跃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始采访工作。   “现在整个大环境持续向好,栖霞区教育局和我们通力合作,还有艺术团的孩子们的努力和坚持,得益于这些,我们才有了目前的成绩,我觉得很自豪,但我的工作是着眼全局提意见,把握方向,所以只有摒弃因循守旧的思想,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和眼界,才能开创新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只有经营好自己,做到不与时代脱节,才能鞭策引导别人?”   “最重要的是勇于接受新鲜事物,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你们新闻工作者,同样是在不断地引导别人,不对吗?”   “是,不过我认为身为一名记者,最需要的是勇气。”   “我同意你的观点,而且我也知道前年影响深远的集资案就是你报道的,还有K3/K4列车上那些国际倒爷的生存状态的纪录片,听说它在省电视台播出后,立刻吸引了铁路部门的注意,开展了一场针对犯罪分子的专项打击行动,现在列车上的治安情况有了明显改善,做这些事都是需要过人勇气和胆识的。对了,拒绝央视抛出的橄榄枝同样需要它们。”   林跃的眼睛一下睁大,肉眼可见的惊讶在脸上漫开。   “你……怎么知道的?”   项南方笑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宋清远告诉她的,电视剧里没有这一段是因为乔一成和宋清远的关系不像这里那么铁,自己可是连进央视的机会都因为他放弃了,要说这小子有心撮合自己和项南方,在她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项部长,咱们好像跑题了。”   林跃无奈一笑,将话题往回引:“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女干部,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项南方盯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就像在面对艺术团的小朋友的时候,你不能完全把他们当成小朋友来看待。在我们的工作中,思维应该开阔一些,这样就不会拘泥于男干部,女干部这样的标签了,不是吗?”   林跃“愣”了一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项南方也是一愣:“假话怎么说,真话又是怎么说?”   “假话就是抱歉,我刚才说话有些不严谨,希望你不要在意。真话就是刻意追求平等到最后只会误人误己。”   “哦?”   项南方很意外,因为这话说的挺重的。   林跃说道:“女性有女性的优点,亲和力、对细节的把控、感受对方情绪等方面要强于男性,同样的道理,男性在抗压力、魄力、事业心等方面胜于女性。这是先天和后天双重作用的结果,如果无视差异极力追求平等,便会过犹不及,事倍功半。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搞运输的货车司机,如果不考虑它的职业特性,聘用大量女司机来一味追求所谓的男女平等,这对驾驶者本身和交通系统中的参与者都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   项南方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也觉得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林跃心说她果然跟电视剧里的人设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而且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更具进攻性,这或许跟宋清远老是在她面前夸自己优秀脱不开干系。   咚咚咚~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哈哈哈哈,你们俩聊得挺起劲呀。”   宋清远带着爽朗的笑声走进来。   项南方抬头瞄了一眼,佯装怪罪:“老宋,我们在谈工作呢。”   “谈工作,是谈工作,怎么样,我们乔记者的想法是不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宋清远很得意,因为能够看到项南方这个整天在他面前拿腔拿调的家伙吃瘪,比三伏天喝下一瓶冰镇可乐还解渴。   “老宋?”林跃指指他,又指指对面坐的项南方,“一脸不解”。   宋清远拍拍摄像机,乐呵呵地道:“哦,都是自己人,项部长呢,是我的发小。”   “啊?你怎么不早说?”   “忘了。”   “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你故意的吧?”   “真忘了。”   项南方插言道:“老宋,跟你说的一样。”   她说这话时瞄了林跃一眼。   宋清远眨眨眼,挑挑眉:“是吧。”   “好啊,你们俩背地里议论我。”他指着损友说道:“我说项部长怎么对我的事情那么清楚呢。”   “天地良心。”宋清远一板脸,信誓旦旦地道:“我在她面前说的可都是你的好话。是不是南方?这你可得给我作证。”   项南方面露思索:“有吗?”   “我说姐妹儿,关键时刻你别出卖我呀,这家伙要是一个不高兴,把我送进局子可怎么办。”   项南方噗嗤一声笑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你不要过来呀   周末。   林跃在电视台加了半天班,又被宋清远拉着去KFC吃了一份儿童套餐,事后这家伙拿着赠送的玩具走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已经从房东手里买下来的一室一厅。   经楼梯来到二层,在横廊行走的时候,他就听到房间里有动静,用钥匙打开门锁走进房间,循声看去,只见乔三丽坐在小马扎上,正用手在搓衣板上揉洗昨天才换下来的白衬衣。   “三丽,你怎么来了?”   自从一年多前他和孙小茉演了一场戏给乔三丽看,她就再没过来这边,是怕撞上两人亲热的画面尴尬,还是心灰意冷,失望沮丧,只有她自己清楚。   今时今日,她居然又一次出现在这里。   “大哥,你回来了。”她一面把衬衣袖口部分放到水里浸了浸,完事拿到搓衣板上一下一下揉搓,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跃没有急着脱外套,皱眉道:“天刚暖和一点,这还没到夏天呢,干嘛有洗衣机不用,却用手搓?”   乔三丽说道:“洗衣机没有手洗的干净。”   “行了,洗完这一件别洗了。”林跃走过去,把没有洗完的衣服卷吧卷吧往洗衣机里一丢。   “我没事的。”她赌气一般走过去,又把他丢进转筒里的脏衣服拿了出来:“水是温的,不要紧。”   “乔三丽……”   “大哥,你让我找点事做,别闲着成吗?”   “……”   得,一听这话,林跃怂了,他是真怕乔三丽豁出去,给他来个王炸。   作为一个资深海王,被叫了无数次渣男的人,还是头一次这么怂一个女人。   “那行吧,对了,你吃饭没有?”   乔三丽摇摇头。   “等着。”他离开洗手间,先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挂衣架上,扭头进了厨房。   咄咄咄咄~   没过多久,厨房响起快速切菜的声音。   乔三丽隔着墙壁看了对面一眼,扬起手臂擦掉额头的薄汗,继续一下一下揉搓衣物。   十分钟后,伴着一阵浓郁的酱香,林跃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冲洗手间喊道:“先把面吃了再洗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   她答应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拿着毛巾走出来,看到茶几上放的碗,以及碗里切成细片的酱牛肉和黄橙橙豆粒,顿时食指大动,坐下来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一口肉一口面吃的不亦乐乎。   “你慢点儿。”林跃有些看不下去,又不是当年吃不上饭的时候,炒个鸡蛋都要把铲子上的碎末舔干净,现在老乔家在纱帽巷的住户里,条件不说拔尖,那也是中上水平,就她现在的模样,别人看了还以为自己虐待她,饿了好几天呢。   “大哥,我发现你做饭比二哥还好吃。”   “你多久没见乔二强了?”   “半年了吧,自从跟爸吵了一架后就再没去过百步坡。”   这事儿林跃知道,乔二强光拖欠乔祖望的生活费就达半年之久,因为他把钱都花在养马素芹一家三口身上了。当然,最大的口子是肖显明,摊上这么个亡命之徒,烂赌鬼,豆腐店的利润和乔二强在酒店打工挣的那点钱怎么够用。   为这事儿,乔二强找到乔祖望,一呢,想让亲爹体恤儿子,免除或少要以后的生活费;二呢,他准备和马素芹母子离开南京,到别的城市生活来躲避肖显明,征求一下长辈的意见。   乔祖望什么人?又好面子又贪钱,一听这话登时大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意思是乔二强铁了心为个老女人亲爹都不要了,真是个白眼狼呀,早知道还不如在他妈生他的时候把这个不孝子掐死,完事又把矛头对准马素芹,从不要脸到婊子、荡妇,反正骂得很难听。   乔二强什么人,你骂我行,打我也行,可是要说师父的坏话,绝对不行!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后,彻底闹掰了,乔二强不再上门,乔祖望呢,三天两头骂二儿子不孝。   这事儿吧,林跃还挺同情老家伙的。   都说乔二强老实,那得看有没有涉及马素芹,电视剧里乔四美用用马素芹送他的随身听都不行,后面他执意同孙小茉离婚,乔祖望知道这货又跟那个老女人联系上后大发雷霆,要把他从老屋赶出去,免得丢乔家人的脸,乔二强怎么说的?就不走,还说这屋子有他妈的一半,丝毫不会想他妈在九泉之下知道他跟一个老女人搞在一起,还帮别人养孩子会不会死不瞑目,这种人,真要在马素芹和乔家人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乔祖望渣吧,混吧,他再渣再混也没做出完全抛弃儿女,去跟别的女人鬼混这种事,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乔二强的心情。这样的两个人,谈来谈去不撕破脸才怪。   “大哥,这是什么面呀?”乔三丽不想过多讨论乔二强和亲爹闹翻的事,因为如果把她的心思放到太阳底下晾一晾,乔祖望怕是会被她气死,在这一点上,她比乔二强有过之无不及。   林跃说道:“哦,大前天买了二斤牛腱子肉,做了一些酱牛肉,冰箱里刚好还有一些油泼辣子和黄豆,就临时起意给你做了一碗重庆小面。”   “做这个……很麻烦吧。”她挑了挑碗里的面条,低着头说。   要么说女人心思细腻呢,面虽好吃,她更在意他做这件事付出的成本。这种面一看就比西红柿鸡蛋面、炝锅面、清汤面工序复杂,乔一成又不是专业厨师,必然只有那些他很喜欢,很在意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礼遇。   林跃没有多想,点头说道:“是比一般的面麻烦些。”   “大哥,谢谢你。”   “……”   这句“谢谢”他怎么听都不对味,开动脑筋一寻思。   得,这人吧,要是喜欢上一个人,总是能够找到他/她对我好,对我有意思的论据。   “三丽,你这次来,不是就为了给我洗衣服吧?”   他当然不能放任气氛继续暧昧下去,赶紧转移话题。   乔三丽说道:“我听说你和表哥打了一架?”   “是常星宇告诉你的吧。”   “对,她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其实表哥也是关心则乱,不知道你跟四美和二哥闹矛盾的原因,我想如果他知道了事情原委,一定能体会你的心情。”   “原来你是来做常星宇的说客的。”   乔三丽没有否认:“星宇姐知道你用心良苦,可是四美太让人失望了,她……挺难过的。”   “那你呢?”林跃说道:“你会让我失望吗?”   一句话把她说懵了。   乔二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乔四美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到她这儿呢?同样如此。   大哥做了很多事情,试图改变那两个人的想法。他失败了,没有得到好报。   到了她这儿呢?   她该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   乔三丽沉默了。   林跃叹了口气:“我这个大哥做的,还真是够失败的。”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过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我不会奢求什么,只要能维持现状,守着你和爸过日子就好。而且,小时候的事……我咨询过医生了,他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我不想耽误王一丁,同样不想耽误其他人。”   她搬出小时候差点被李和满侵犯导致心理障碍的事,一下子把林跃所有的想法都闷回肚里。   多说几句吧,等于在乔三丽伤口上撒盐,不说呢,又等于默许了她的选择。   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果然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关键吧,对于老二和老四,能给一巴掌,让丫有多远滚多远,到乔三丽这儿,他能这么做吗?   接下来,乔三丽说了一句让他有措手不及的话——“大哥,清明节那天给妈扫完墓去找孙小茉了,她……都告诉我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别让林怼怼跑了   林跃提着心肝问道:“孙小茉……跟你说什么了?”   “她全告诉我了。”   “全告诉你了?”   林跃有些紧张,倒不是害怕孩子的事被乔家人知道,他是觉得现在的局面已经够乱的了,如果孙小茉再出来闹妖,他会很头疼的。   “是的,从叶小朗撺掇她妈去电视台找你的麻烦,到你要求她假扮女朋友。”   “就这些?”   乔三丽点点头。   林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不解,孙小茉为什么不把怀了他的孩子的事告诉乔三丽呢?   回想一下她在陈俊良面前的表现就很好理解了。   孙小茉在单亲家庭长大,还患有羊癫疯这样的病,自卑是无法避免的,而越自卑的人,自尊心也越强,之前面对他都很硬气,换到乔三丽头上,会服软认怂?用孩子逼乔家人接受她?   这么说吧,孙小茉的贱很复杂,而乔二强和乔四美贱的没有底线。   “大哥,你知道吗?孙小茉怀孕了。”   “是吗?”   林跃假做不知。   乔三丽说道:“嗯,看起来就快生了,我问她孩子是谁的,她说跟我没关系。”   林跃心说没关系才怪,你是他姑。   看来是时候去文化馆找下韩倩了,起码让她送些钱过去,虽说执意把孩子生下来是她的个人坚持,但是真要一点不管,他又狠不下心,干不出来。   正想着心事,他猛一抬头,突然发现乔三丽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似乎有所怀疑。   乔家老三是真比老二、老四、老五聪明呀。   ……   一个月后。   南京电视台。   咔嚓~   新闻部主任办公室的门关闭,林跃和宋清远从里面走出来。   “不是吧,你真要去北京,进央视?”   “不是我,是我们。”   “……”   宋清远很无语,就在刚才,老王把他们叫去办公室,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央视准备推出一档综合杂志栏目《华夏时空》,预计播放时长一个小时,新的节目新的架构,人手自然也要扩充,这时孙导想起“乔一成”这个名字,再一次给南京电视台打来电话,再一次抛出橄榄枝,而且这回不是要一个人,是要两个人,乔一成和宋清远。   央视大牛两度邀约,这待遇给的,这面子给的,够意思了吧。   王主任心想这回乔一成没法拒绝了吧。   他也确实没有拒绝,当场答应下来,反倒是宋清远,直到现在还云里雾里,有些发昏呢。   林跃说道:“你家不是北京的吗?现在能够调到央视工作,多好呀。”   是,绝大多数人愿意在离家近的地方工作,不过宋清远属于极少数。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为了离我爸远一点儿,我才跑来南京电视台工作的,回去干嘛?”   他直摇头。   林跃说道:“你这都多大了,还畏父如虎呢?回北京工作怎么了?在外面租套房子住不就好了,爸妈问起来就说找了一个女朋友,忙着谈恋爱,没有时间每天回家。我想,他们总不能在婚姻大事上扯你的后腿吧。”   “这倒是个办法。”宋清远微微点头,不过很快又怂了:“不行。”   “哪里不行?”   “我没钱。”   “……”   这话倒也不算扯谎,宋清远喜欢摄影,在这个年代,购买相机、镜头、外设的花费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更不要说他还有收藏老相机这种堪称烧钱的爱好。   “好吧,租房子的钱我帮你出。”   “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宋清远一脸占了大便宜的表情:“在北京租房可比在南京租房贵多了。”   “这个还用你说?”   “哎,不对呀。”宋清远忽然停住脚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几眼:“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抠门儿的乔一成吗?”   “我什么时候对你抠门儿过?那台佳能100QD我送你的吧?没少请你吃肯德基吧?还有上次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的轩尼诗XO,也给你横刀夺爱,我说什么了吗?”   “那是因为你有求于我。”在这一点上,宋清远把他看得透透的:“说吧,这次放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应该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真没有。”   林跃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想出去避避风头,现在她跟乔二强、乔四美断绝关系,又跟齐唯民干了一架,乔三丽一方面想要居中调停,改善双方关系,一方面对孙小茉肚子里的孩子心生怀疑,再在南京呆下去,搞不好哪天就会爆个大雷,把他炸得外焦里嫩,干脆,趁着这次央视要人的机会去北京上班吧,既是完成和齐唯民的赌局,还能给乔齐两家小辈的矛盾降降温,灭灭火。   宋清远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忽然停住脚步,正色道:“乔一成,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很希望你跟南方在一起,如果现在前往北京工作,说实话,我担心你们互相错过。”   林跃也正色说道:“宋清远,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找人了解过项家的情况,我是南京电视台新闻部的记者,用这个身份跟她交往,别人一定会说我高攀,现在得到前往北京工作的机会,当我成了央视的记者,我想类似的风言风语会少很多。”   “你是担心别人说你吃软饭才要入职央视的?”   “是。”   “我说乔一成,你这也太较真了吧。”   “这不是较真,这叫认真对待。”   “要认真对待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吧?”   “你是什么出身,当然体会不到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所要面对压力,婚姻这种事,讲了几千年的门当户对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我不能证明自己的优秀,不要说南方的父母,她哥那关都不好过。何况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电话可以打,有EMAIL可以发,由北京坐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就能赶回南京,放心吧,距离不是问题的。”   “可是……”   林跃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别可是了,我自有办法让她相信我是她的真命天子。”   “真的假的?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干嘛对你一个外人说呀。”   “我这就成外人了?”   ……   三周后。   马毓霖家。   “你说这个乔一成,不跟任何人商量,说走就走,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乔祖望讲起这件事,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常星宇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们,当爹的都不知道儿子调去北京工作了。   魏淑芬说道:“这不是好事吗?孩子进了央视,这要说起来,你乔祖望多有面子呀。”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都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酸意。   乔一成和齐唯民打小就爱较劲,乔祖望和魏淑芬呢,也爱在孩子学习成绩这方面攀比,俩人长大后关注重心又转移到事业上来,现在乔一成不声不响地去了北京,在魏淑芳看来,乔祖望带着乔三丽来自己家,在商量事情以外还存了一份炫耀心思。   “我说他二姨,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么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话呢,他这可是不告而别,打电话过去就一句工作调动把我打发了,这是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怎么地?他去了北京,谁给我养老?”   别看乔祖望咋咋呼呼,一脸气愤,实际上怂得很,乔二强带着马素芹跑了,生活费也不给了,乔三丽和乔四美毕竟是女儿家,搞不好哪天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那时候谁管他的死活?   “哎呀爸,大哥不是说了吗?生活费照给,百步坡的房子还给你住,你在二姨面前说这些干什么!”乔三丽特别无语,感觉这两个人不能见面,一见面只要多说几句话一准儿掐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大哥进央视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还是因为二哥和四美的关系。”   “我觉得是后者吧。”齐唯民说道:“乔一成不告而别,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明天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呀,你就别打了,还是我来吧。”魏淑芳叹了口气:“我想他不会连我这个二姨的面子也不给吧。”   乔三丽和乔祖望过来马毓霖家,为的就是让魏淑芳劝说乔一成,别搞到最后和乔二强一样不进家门,现在她同意出面解决问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林跃并不知道乔、齐两家的鸡飞狗跳,用几天的时间熟悉了一下这边的工作,然后带着稍微复杂的心情来到记忆里的红砖小楼前面。   除了跟宋清远说的那些,他来北京还有另一个目的——见文居岸。   如果没有记错,她就住在面前的二层小楼里。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我是来讨债的(上)   雨后的红砖小楼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土腥味,跟五年前相比没有太大不同,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门口崭新的号牌了,蓝底白字,几个简单的字符背后似乎有一名朗读者,无声地讲述这座建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一片柳叶晃了晃,洒下一粒水珠,跌落在潮湿的路面。微风西来,逼退了卷土重来的暑热。   林跃站在门前,翻了翻脑海里的记忆。   乔一成的回忆自然要比电视剧情节丰满许多,当年他用一个廉价的红薯换来叛逆的文居岸的好感,俩人偷偷摸摸发展出一段感情,只可惜文雪并不支持两个人,这不仅仅是因为文居岸那时才读高三,年龄尚小,思想不成熟,更因为文雪自身的遭遇告诉她,和穷人家的孩子结婚是没有未来的,她不想女儿重蹈她的覆辙,于是在棒打鸳鸯后,毅然决然地带着文居岸来了北京。   电视剧里文居岸给乔一成写过信,但是乔一成没有回信,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文雪找他谈过,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客气和礼貌,毫不掩饰对他出身的鄙夷,直言有一个烂赌鬼父亲和几个弟弟妹妹需要照顾的他,绝对没有办法给她的女儿幸福,让他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   两年后,乔一成为寻北上看费翔演唱会的乔四美来到北京,确定四美已经平安回家,一阵纠结后,他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文居岸在寄给他的信里提到的地址,然后发现没有了当初的甜蜜,俩人间的关系像隔着一堵墙,文居岸埋怨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还说文雪又给她找了一个新的补习老师。   乔一成什么性格?自尊心很强,最怕给人添麻烦,一听文居岸这样讲,立刻找借口起身告辞。   当他即将出门的时候,文居岸叫住他,约他傍晚在不远处的天桥见面。   乔一成很开心,还从卖花的小姑娘手里买了一朵玫瑰,准备送给文居岸,然而遗憾的是,等到半夜都没等来初恋。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车回了南京。   而今,时隔五年,他又来到这里。   是为了帮何江生夺回女儿,给文雪一个好看,也是为了解开困扰乔一成半辈子的心结。   “是这里吗?”   何江生没有打扰他的沉思,知道他回过神来才在一边问话。   林跃点点头:“没错。”   说完话他走进红砖楼的门。   现在的住宅楼大多是一梯两户,三户、四户,以前不一样,一条走廊串起好几户,大家共用一部楼梯。   依照记忆里的画面,林跃带着何江生来到二楼西侧一个红色木门前面。   门框上的“福”字是新的,两边还有过春节时贴的对联。   他扬起手臂敲了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应答。   何江生脸色微变,瞳孔的光有些灼人。   林跃没有答话,又在门板敲了敲。   咚咚咚~   “来了,来了。”   伴着一阵脚步声,房门咔的一声打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中。   没错,是文雪。   对比七年前,她的容貌几乎没变,还是一脸……说刻薄吧,不太形象,林跃找来找去,觉得“性冷淡”这三个字来形容挺合适的。   何江生的嘴角抽了抽,喉结肉眼可见地蠕动了一下,很明显,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对他“始乱终弃”,还不让他见自己女儿的文雪,气愤也好,紧张也罢,总之看起来很激动,只不过来这里前林跃有跟他约法三章,要他看自己的眼色行事,现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们找谁?”   俩人认出了文雪,不过很明显,七年过去,文雪已经忘记他们。   她对乔一成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未毕业的年轻人的程度,而且当年接触不多,说到底乔一成就是个家庭教师,在文雪那里属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时隔七年,说名字或许能够想起来,可要是走在街上打个照面,一定不会有任何反应。   至于何江生,曾和她做了十多年夫妻的人,应该是她最熟悉的人。可正是因为了解,压根儿不会和眼前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在她的认知里,那个叫“何江生”的男人,此时应该在南京城某个阴暗的角落慢慢腐烂才对。   “我们找文居岸。”   林跃的回答使得文雪一愣:“你是她的同学?还是同事?”   “都不是,我是她的老师。”   “老师?”   文雪一脸迷茫。   “没错,我是她的乔老师。”   “乔老师”这三个字点亮了文雪的回忆,一下子把林跃的脸和七年前那个衣着寒酸的师范生联系起来。   “是你?!”她的脸上没有熟人碰面的喜悦,相反,眼睛里的光有些冷:“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说过,我是来找文居岸的。”   “她不想见你,你走吧。”   文雪的回答很不客气。   “你没问她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我?文雪,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是她妈,我说她不想见你,她就不想见你。”   “你是她妈了不起?不让她见我,那你问过她爸的意见吗?”   文雪顺着林跃的视线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仔细打量几眼后,瞳孔骤缩,表情大变。   “你是……何江生?”   在震惊、不解和一丝丝惶恐中,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她印象里的何江生是一个什么人?粗俗,邋遢,奴颜婢膝,没有文化,不思上进,整日酗酒……任谁看了都不会吝啬“废物”这个形容词。   可是现在,虽然眸子并不清澈,依然浑浊,但是从穿衣打扮到个人造型,以及浑身散发的沉稳气质来看,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你……你怎么会?”   何江生十分享受她脸上强烈的表情变化,这种痛快不是喝一壶好酒,饮一杯消暑冷饮能够相提并论的。   “爸?”   声音来自文雪身后,来自文居岸。   林跃看向乔一成的初恋女友,跟她妈妈一样,容貌没有太大改变,只是不再留披肩长发,烫了个梨花卷,跟印象里的女孩儿比较少了几分学生气,多了一些时髦和成熟。   “爸,真的是你?”文居岸的目光一直放在何江生脸上,右手放在胸前,紧攥成拳,看起来十分激动。   七年前文雪把她带到北京,打那儿以后父女二人就失去了联系,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却没有想到今时今日,那个日思夜想的父亲竟然找上门来。   “居岸……”   文雪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儿一把推开,一只纤瘦的手伸过去,抓住何江生的手腕,把人拉进屋里。   “爸,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在做梦吧?”   文居岸一眨不眨地看着中年男人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从小到大,她的母亲不断地安排她做这,安排她做那,把当妈的想要的东西强加给做女儿的,从不问她喜不喜欢。只有她的父亲,能让她感受到亲情,感受到被爱。   何江生的样子还不如她呢,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林跃挺理解他的,十多年前,何江生从老家追到南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跟女儿朝夕相处?之后被文雪嫌弃,不让文居岸见他,连他给女儿买的礼物都一股脑丢进垃圾桶,又跟躲瘟疫一样从南京搬到北京。   1991年后,他去深圳往内地倒腾电子产品,又硬着头皮北上俄罗斯,在林跃的引导和自我强迫下有了今天的身家,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能在文雪面前挺直腰杆说话,能再见女儿?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不激动才怪。   “何江生,出去,你出去!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短暂的愣神过后,文雪反应过来,正要去拉开父女二人,这时侧面闪过一道掌影,啪的一声,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我是来讨债的(下)   文雪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待看清楚打她的人后更加无法接受。   因为那个人叫乔一成,以前女儿的家教老师,也是她的晚辈。   “别人父女团聚,你就不要去刷存在感了。”   是,在文雪看来,俩人差着辈儿呢,可是要从生活的天数来算,她得管他叫爷爷,所以这一巴掌打得很自然,他教训她的口吻也超带感。   “你……你敢打我?”   文雪捂着脸,过了好久才平复内心的愤怒,说出一句听起来很可笑的话。   打都打了,还质问别人敢不敢?   林跃说道:“打你都是轻的,我还想告你呢,渣女!贱人!”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是真没想到,以前那个待人客客气气,连她说他配不上文居岸都不恼不怒的男人,今天不仅打了她,还骂她是贱人。   “当初下乡插队为了能吃饱饭,少受累,上赶着嫁给村主任的儿子,后来可以回城了,才过两天安生日子就看不起自己的丈夫,横挑鼻子竖挑眼,逼迫对方跟你离婚,不同意就不让他见女儿。这样的你,不渣吗?不贱吗?叫你渣女,贱人,冤枉你了吗?”   文雪被这一席话弄的没脾气,因为句句属实,字字在理。   “别说没有离婚,不让当爹的见女儿很不应该,就算夫妻离了婚,不让对方见子女都是违法行为,现在只是给你一巴掌,对比他们父女多年未见的苦与痛,算得了什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张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捂着脸,无奈又怨毒地看着他。   “文阿姨?你没事吧?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便在这时,房间深处传来一道声音,然后是进入视野的男人脸。   时髦的大背头,干净的下巴,微微上扬的眼角,外加一副黑框眼镜……   要说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近视镜带来的斯文,而是倨傲,目中无人的那种倨傲。   屋里还有人?   林跃往前迈了两步,朝放茶几的位置一瞄,发现除了这个眼镜男,还有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中年妇女,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体重起码140开外,正一脸尴尬地看着文雪。   茶几上放的瓜子花生和挂着水痕的葡萄吸引了林跃的注意力,看来他跟何江生来的不是时候,文雪正在招待客人。   电视剧没有给文居岸多少镜头,就前面几集露了几次脸,往后便处于离线状态,但这并不代表林跃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他留意过关于文居岸的信息,对于她随母亲来到北京后的遭遇,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这个女孩儿的人生,那么一定是“叛逆”。   因为不爽文雪对何江生的态度,她对母亲的所有安排本能地排斥。来到北京后,她考上了一所普通高校,文雪想让她学文,可是她偏要学商。文雪不断给她介绍世家子弟,想让她嫁给高门大户,她偏要嫁给公司后勤打杂的工人。   1998年后,乔一成虽然和项南方结了婚,但是自卑、敏感的他选择变成一堵墙,横在乔家和项家中间,搞得项南方好生难过。后面因为工作调动,她去外地任职,再加上有一个富豪老板锲而不舍地追求,两个人的婚姻出现了危机。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偶然遇见回到南京照顾病重的父亲的文居岸,那时的她已经和对她家暴,并造成她不孕不育的丈夫离婚,面对这个年龄比他小好几岁,还曾做过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初恋的女人,他找回了在项南方身上感受不到的柔弱,可怜。   何江生死后,文居岸每天郁郁寡欢,酗酒为生,乔一成把她带回家里,帮助她重新振作,完事道明心事,想要跟她重续前缘的时候,文居岸告诉他,她在照顾病重的父亲期间,喜欢上了医院的主治医生……一个五十多岁,有家室的老头子。   知道这件事后,乔一成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之后在他接受换肾手术的过程中,感知到项南方对他的爱,于是两人复婚,有了一个称得上不错的结果。   认真地讲,文居岸算是乔一成身边出现的女人中结局最悲惨的一个,有意思的是,部分女人一味地指责文居岸,说都是她对母亲的叛逆造成了自己的悲剧,却不会去想,如果文雪没有强行拆散父女二人,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算算时间,文居岸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这时候的文雪多半在为女儿的婚姻大事伤脑筋,那么眼前这个跟乔一成差不多大的男人,很可能是来相亲的。   “报警?”林跃微微一笑,冲那人做个“请”的手势:“请便。我还希望警察来了给我们评评理,带着女儿一走就是七年,不让父女二人相见,像这种女人不该打吗?你们应该庆幸,还好我们不是被逼急的老实人,不然的话,这一屋子人,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你威胁我?”   “我不知道你是谁,叫什么,算哪根葱,既然敢管别人的家事,就要承担该有的风险。你今天要是不报警,你就是我的孙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眼镜男反倒怂了。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像这种家庭纠纷,作为外人要是管多了,搞不好真会引火烧身。   文雪一看林跃这么刚,也怕事情闹大了让邻居看笑话,而且一旦传到单位同事的耳朵里……作为一个文化人,她承受不来被人非议和白眼这种事。   不过这次她变聪明了,没有跟林跃硬碰硬,拉着何江生的手走到对面卧室说话。   直到这时,文居岸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林跃身上,微微低头,视线飘忽不定,每次扫过他的脸都像受到惊吓一样迅速移开。   以文居岸的性格,她本不该有这样的表现,不过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他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她放过他的鸽子;现在又是他带着父亲找来北京。   羞愧、尴尬、感激、茫然、紧张、怀念……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能保持自然就怪了。   客厅的气氛十分诡异。   眼镜男那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联邦椅上坐的肥胖女人更是一脸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局面。   便在这时,卧室的对话变成了争吵。   “居岸的婚姻大事?你问过她的意见吗?问过我的意见吗?文雪,是,我挺怕你的,但那是以前,既然现在我来到北京,站在你的面前,就不会再走回头路。”   “你非要毁了她的相亲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什么人关我屁事?你能给她安排相亲,难道我就不能吗?”   “何江生,我没时间听你说笑话。”   “跟你说笑话?我的时间比你的时间宝贵多了。当年你先阻挠我见居岸,又拆散她和一成,今天我不仅要找回自己的女儿,还要撮合他们重归于好。”   “……”   文居岸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如果从侧面看去,会发现她的脸微微泛红。   这时沙发上的胖女人站起来,冲眼睛男使个眼色,走过去说道:“居岸呀,既然你爸来了,那今天的事就这么着吧,咱们改日再约。”   话罢不等她回话,带着眼镜男走了。   文居岸没有去送,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把胖女人和她带过来的国企领导的公子当一回事儿。   “我爸……是你叫来的?”   林跃点点头:“没错。”   “谢谢啊。”   “……”   接下来是一阵冗长的沉默,而卧室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他?乔一成?那个师范生?一个臭老九,呵,他有什么资格娶居岸?何江生,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女儿重走我的老路的。”   文雪的话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慨与鄙夷。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我来自央视   90年代有一个顺口溜,把社会上的人分成十等。   ……   反正在八九十年代的金字塔结构中,老师这个职业也就比种地的农民高一些。   乔一成念的是不用交学费的师范学院,毕业后的出路,基本就是去中小学校当老师。而文雪带着文居岸离开南京时,他大学还没毕业,便想当然地认为乔一成成了一名老师。   卧室里的争吵忽然停了,伴着房门打开的吱呀轻响,何江生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有着浓浓的鄙夷。   “居岸,走,跟爸爸离开这里。”   何江生一看眼镜男和媒婆走了,话不多说,拉着文居岸就往外面走。   文雪从里面追出来,大声喝阻二人:“文居岸,你站住,我不准你跟他走。”   林跃冷笑道:“文居岸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走与不走是她的权力。”   文雪气急败坏地道:“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别想再进这个家。”   文居岸下意识顿住脚步,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   “居岸,不要求她,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何江生一面说,一面从兜里取出一串钥匙:“这是爸爸在三元桥给你买的房子的钥匙,家具、家电什么的都置办好了,只要你想,可以立刻搬过去住。”   文居岸怔怔看着面前那串钥匙。   文雪同样十分意外,她一直以为何江生是故意打扮成这个样子来见文居岸的,因为站在她的角度,始终觉得那样一个废人,绝对没有可能翻身,但是现在,他居然买得起三元桥的房子?   她不认为这是说大话,因为何江生绝对不会欺骗文居岸。   “给我站住!”   直到何江生拉着女儿的手走出门去,文雪才反应过来,正要去追,没成想被林跃阻住去路。   “文雪,如果你有不满,可以请律师来找我谈,何总平时很忙,没空处理这些琐事。”   说完这句话,他从兜里夹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文雪没有接。   他也没有动怒,微微一笑,两指一收,任由名片落在地上,转身离开的同时顺手把门一带。   嘭~   房门关上。   文雪呆立了一会儿,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名片。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黑底白字写着一个人名“乔一成”,下面是央视社会新闻部一组等字样。   他没有去做老师,而是当了记者,还是央视的记者?   这下文雪算是搞明白自己叫乔一成时,何江生为什么会面带嘲弄。   他是央视的记者呀。   90年代的电视台,可以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毕竟娱乐项目不多,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电视节目的陪伴下长大的,而央视……那绝对是金字塔尖儿上的一部分。   关键是,她自己也是做记者的,不过她是报社的记者。   ……   林跃并没有去打扰何江生与文居岸的团聚时光,一起吃了个午饭后便回电视台上班了,快五点的时候他接到魏淑芬打来的电话,委婉地询问他一声不吭离开南京的原因。   对于这个二姨,他还是挺有好感的,便认真地聊了聊,“随口”提了几句找到文居岸的事,于是聪明的二姨懂了,叮嘱他好好工作,有时间就回南京一趟,说乔七七很想他,完事就挂了电话。   再见文居岸,已经是三天后。   是她主动打电话到办公室,约他出来见面。   从过街天桥望过去,一辆又一辆汽车在脚下穿行,那时候的北京城还没有多少私家车,黄色的面的和黑色的桑塔纳偶尔在路上飙车,而公交车里的售票员,会冷着脸把小票递给那些需要的人。   林跃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吗?”   文居岸摇了摇头,今天她穿了一件花格子连衣裙,脚下是何江生给她新买的凉鞋——一双由国外带回来的香奈儿高跟凉鞋,说实话,与她的裙子有些不搭,不过她看起来很开心。   “五年前,我们就是约在这里见面的,不过你没有来……”   “……”   文居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天妈回来的比平时早,我……我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索性放弃了?”   “……”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文居岸的心事,她无言以对。   林跃转过头去,双臂担在过街天桥的栏杆上,看着远方缓缓包裹大地的夜色说道:“还记得南京的老城墙吗?”   “记得。”   “你不觉得今天的夕阳和那天有些像吗?”   乔一成的记忆里,有一副特别清晰的画面,七年前的一天,他迎着漫天的红霞,背着光着脚的文居岸走在暖融融的青石板路上,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文居岸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打量一眼脚上穿的,镶着粉钻的凉鞋,往前迈出一步,摆出跟他一样的姿势看向远方落日的余晖。   “一成哥哥,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林跃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一个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永远有一个融化喧嚣和烟尘的地方,现在,你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可是……”她转头看着他:“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颗大树了。”   “因为你长大了,人不能总是呆在树荫下,和那些小花小草一样,会枯萎的。”林跃提了提挂在肩头的包,转身往出口走去:“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你爸还等着呢。他回国一趟不容易,能有今天都是为了你,多陪陪他吧。”   “一成哥哥。”   文居岸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路过的行人纷纷看过去,连天桥下骑自行车经过的红衣女孩儿也往头顶瞄了一眼。   林跃回头看着她。   “以后,我能去电视台找你吗?”   “能啊。”   林跃冲她笑笑:“不过得在我没出外勤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挥挥手,走了。   文居岸倒背双手,看着他走下楼梯,汇入北向的人流,消失在前方路口,这才往何江生停车的地方走去。   这回林跃算是知道乔一成为什么对文居岸念念不忘了,他呢,是个踏实、内敛的人,用乔四美的话来形容,可谓是顽固不化,迂腐透顶,而文居岸这么一个叛逆的女孩子,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刺激。   他是乔家老大,母亲去世早,父亲又不顾家,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要照顾,根本没有叛逆的资格。   ……   一个月后。   南京,孙小茉家。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面带微笑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说再见,慢慢暗下来的画面里,一个个工作人员的名字快速闪过。   终于,孙小茉在编辑人员一栏看到了“乔一成”三个字。   “小茉,小茉。”   孙丽云敲了敲桌子。   “妈?”   “韩倩要走了。”   “哦。”   孙小茉看向单人沙发上坐的女人,准备起身相送。   “小茉,坐,你坐,你刚出月子没几天,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多加休息。工作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和你宋姐呢。”韩倩嘱咐道。   “我知道了韩姐。”   孙小茉说道:“那妈,你帮我送送韩姐。”   孙丽云点点头,目光扫过餐厅桌子上堆的礼品,什么乌鸡、阿胶、海参……都是价值昂贵的补品。也不知道这个韩倩什么来历,出手这么阔绰,而且特照顾她的女儿,三天两头过来探望,还说要认小家伙做干儿子。   “小韩呀,下回来就别这么见外了,你上次来买的猪蹄和猪肝还没吃完呢。”   “哎,好叻。”   每次她都这么说,可每次都不这么办。   孙小茉没有在意两个人的对话,或者说她的心根本没有放在送客这件事上,看着电视屏幕低声说道:“乔一成,你为了躲我居然跑去北京。”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要倒就倒战略轰炸机   一年后。   央视。   宋清远笑眯眯地跟身边走过的人打招呼,眼见林跃顺着楼梯走上来,迅速靠过去,小声说道:“我爸让你去今天去我家吃饭。”   林跃一听这话,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想去。”   宋清远两手扭住他的胳膊:“不想去也得去。”   林跃说道:“你这是要绑架我吗?”   “当初是你上蹿下跳,拉着我来北京工作,现在啥意思?怂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爸……哎呀,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了。”   “那不行。”宋清远说道:“你要敢不去,我就把你勾搭小闺女的事告诉南方。”   “宋清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何况我跟项南方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非要在她这颗树上吊死?”   “不去是不是?”   “不去。”   “行,我就说我们这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加班,没空过来吃饭。我让老头子找台长说理去。”   “宋清远,你够狠,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说起宋清远他爸,林跃无语极了,自从第一次去他们家,看到老头儿搁哪儿练习书法,当时脑子一热留下一幅字,好嘛,老头儿看他的眼睛都绿了,隔三差五就喊他去家里吃饭,美其名曰关爱晚辈,实际把他当成免费的书画老师。   说起宋清远他爹学习书法和绘画的目的更逗,别人练这个不是兴趣使然,就是为了修身养性,陶冶情操,老头儿可好,就为了在那一帮退了休的老人堆儿里显摆。   “兄弟,苦了你了。”宋清远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完事把一份文件往他怀里一塞。   “什么东西?”   “你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跃翻开一瞧。   “热点访谈?”   “没错,你跟我。”宋清远说道:“孙导说了,这可是台里的重头戏,好不容易给我们争取来的机会。”   林跃说道:“他可真看得起咱们。”   “不是看得起咱们,是看得起你。”这时地方新闻部一名同事走过,宋清远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谁让你一向别人不敢说的话你敢说,别人不敢采访的事你敢采访。”   林跃耸耸肩:“行了,别发牢骚了,好好做事比什么都强。”   ……   转眼又是半年。   时近元旦。   来自西伯利亚的强风挟裹寒气南下,北方绝大部分地区都出现强降温天气。   文居岸从奥迪车上下来,紧了紧宽厚的羽绒服,快跑几步来到何江生面前。   “爸,你可回来了。”   她很高兴,算算日子,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何江生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冲下面卸货的工人喊道:“当心点儿,不要磕到碰到,要把这玩意儿弄坏,不要说赔,有钱你都没地儿买去。”   “爸,爸……”   “哎呀,我听到了。”何江生有点不耐烦:“你让我先把手头的活儿忙完咱们再谈好不好?”   文居岸没有生气,她很疑惑,算起来加入父亲的公司已经一年多了,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紧张下面的东西。   “爸,这什么呀?重要到你连我都不理了。”   何江生眼见工人完成了第一批货柜的装卸作业,稍事沉吟,从腋窝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文居岸接在手中翻了翻,发现根本看不懂,只知道是一堆金属疙瘩,而且下面的说明文都是俄语字符,偶尔看到一些中文注释,还都是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什么尾喷管、曲轴、压气机、燃烧室了,各种由数字和英文组成的参数了。   “爸,这些……都什么意思?”   何江生说道:“其实里面的内容爸也不是很懂。”   文居岸很无语:“你自己都不懂还让我看?”   “我没让你看这个。”何江生把文件翻到最后,指着那张照片说道:“看见它没有?”   “唔,很漂亮。”   文居岸见过很多飞机,在电视上,书本上,还有公园和博物馆里,但是印象中的飞机,没有一架比眼前照片更漂亮。   纯白的涂装,流线型的机身,优雅的翼展……   文居岸觉得这玩意儿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不过……   她看看照片里的大飞机,再看看运进仓库的东西,觉得差距有点儿大。   何江生似乎读懂了她心中的疑惑,把她拉到一边:“你想什么呢,能把这些拆毁的发动机零件运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就是发动机零件嘛,还是别人拆毁的,看把你紧张的。”文居岸不以为然。   何江生气得直跺脚:“你个傻闺女,就这玩意儿,你知道能卖多少钱吗?”   “多少钱?”   何江生附耳过去,说了一个数字。   文居岸吓了一跳:“这么多!”   “不多,不多这买卖谁干呀,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何江生小声嘟哝一句,看着她摇了摇头,是,文居岸考上了大学,学的还是管理学,可是进入海运公司以后的业绩,真心让人无语,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女儿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怎么逼都没用——虽说他自己也是如此,倘若没有乔一成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还在油坊巷喝西北风。   文居岸没有听到父亲的吐槽,还想着上面的数字。   “爸,你说如果把整架飞机运回来,是不是几代人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何江生说道:“不说众目睽睽之下把整机运回来有多么困难,就算运回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摇头道:“乔一成说过,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和政治扯上关系。”   文居岸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既然是一成哥哥说的,那一准儿没错。   “对了,居岸,你跟一成的关系……有没有……就是变得更亲密一些?”站在何江生的立场,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这个顶着“央视记者”头衔的男人视野有多开阔,能力有多强大。   他甚至怀疑央视记者这个职业,对于那个人来讲属于玩票性质。   文居岸有些难为情,如果问这话的是文雪,她一定不会回答,但是换成父亲,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你不说清楚一点,我怎么知道你们发展到哪种程度了?”   “就是……哎呀,爸……就是比朋友多一点,比情……情侣少一点。”   文居岸搞不懂何江生为什么超级关心她跟乔一成的关系,每次回来都要问。   何江生一听俩人的关系没多少进展,一下子急了:“居岸,不是爸爸管得宽,像一成这么好的男人,真要错过了,那可是你一辈子的损失,何况如果没有他,我们父女这辈子都不见得有重逢的机会,你说你就不能主动点吗?”   “爸,我已经很主动了好不好?”   说起这事儿,文居岸委屈极了,每个周末她都去电视台找他,要么去看电影,要么去寻找隐藏在闹市中的美味小吃,要么让他载着她去周边游玩,下雨的时候同打一把伞,走累了还会撒娇让他背,可就算已经这么亲密了,乔一成仍然不肯公开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何江生皱了皱眉,心想得找机会问问乔一成了,为了女儿的幸福,豁出这张老脸也在所不惜。   ……   一周后,吴裕泰茶社二楼包厢内。   何江生把一份文件推过去:“涡扇发动机已经交付柳总,钱款也于昨日到账。”   林跃拿起面前的文件翻了翻,用打火机点着,丢进一旁的火盆里。   “柳总还说,以后在国内如果碰到摆不平的事,只管给他打电话。”   林跃笑笑,指指桌上茶杯:“这家店的茉莉花茶不错,尝尝吧。”   何江生并没有依言饮茶,沉吟片刻说道:“一成,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问题,你说。”   “你对居岸,到底是什么态度?”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萝莉有三好   林跃没有想到何江生这么直接,看来为了女儿的婚事也是够拼的。   “再相处一段时间吧,毕竟过去七年了。”   何江生并不接受他的表态:“一成,你究竟在纠结什么?或者说有什么顾虑?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可是一心要找回居岸的。”   是,他没有文化,但是不代表他这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社会上的事见多了,他发现那些谈恋爱谈了好几年的情侣,反倒很少走入婚姻殿堂,正常情况下相处个一两年就可以结婚了。   从他们来北京找到文居岸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是俩人的关系并没有出现质的飞跃,这让他十分焦虑,害怕煮熟的鸭子……不,优秀的女婿就这么没了,毕竟北京美女那么多,央视美女那么多,相比之下文居岸的条件并不是那么好。   “呃。”林跃说道:“这几年东奔西走,采访过很多人,忽然觉得居岸和她妈闹成这样有些过分,我在想能不能缓和一下母女二人的矛盾,这样我们在一起后也能得到长辈的祝福。”   何江生上上下下,从头到尾盯着他看了很久,摇摇头:“编,继续编。”   如果乔一成那么在乎文雪的想法,当初也不可能直接上巴掌,打得那叫一个响亮干脆。   还有,一个能够玩转东欧,搞定乌克兰当地黑帮和军头的人,会突然变得宅心仁厚,渴望别人的祝福?别开玩笑了好嘛。   “唉。”林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说实话。”   他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何江生接在手里一瞧,脸色微变,再抬头打量一眼林跃,脸色再变。   照片里那个一岁多的男孩儿,跟他的准女婿很像。   “这……他……是谁?”   “你没有猜错。”林跃又叹了一口气:“他是我儿子。”   猜到是一回事,听本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何江生的脸色很难看,拿着照片的手都在哆嗦,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和居岸挑明关系,原来你……早就结婚了。”   林跃摇摇头,苦涩一笑。   何江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动:“怎么?有难言之隐?”   林跃说道:“以前还在南京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我交过一个女朋友,因为感情不和最后分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她怀孕了,并执意把孩子生了下来。还记得我让你在上海以我的名义买的那两套房吗?”   “记得。”   “我打算以后把它们过户到这个孩子的名下。”   这下何江生明白了,原来乔一成的心结在这儿。   任何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硬起心肠不管不顾。就算双方感情不和,可是架不住南京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啊,面对这样的局面,乔一成能好好地跟文居岸谈恋爱吗?   当然不可能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要拿孩子要挟你?”   “不会,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这张照片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寄给我的。”   何江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林跃从椅子起来,拿着公文包朝外面走去,一面说道:“不如……你给居岸重新介绍个男朋友吧。”   何江生没有接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两个人结束谈话的第三天,台里给林跃和宋清远布置了一项出国采访的任务——前往瑞士日内瓦,就世贸组织成立这件事收集新闻素材,要说为什么选择他,答案很简单,他不仅懂好几门外语,而且对欧洲的了解程度很高,这让宋清远特别无语。   俩人乘坐飞机抵达瑞士,没过多久便接到来自国内的电话。   是乔三丽打过来的,说她已经到北京了,她之前工作的纺织厂倒闭,被个人承包,很多人都给裁掉了,一来因为失业心情郁闷,二来呢,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南京,便准备旅旅游,散散心,考虑到北京是国家的心脏,他又在央视上班,便乘车北上来到首都,哪里想到事不凑巧,电视台的人说他不在,出国采访去了,完事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日内瓦这边还得再呆几天,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林跃便给文居岸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帮忙接待乔三丽,文居岸答应的很痛快,叫他在外面安心工作,并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带乔三丽游遍北京城,令其不虚此行。   三天后,采访告一段落,剩下的工作就是编辑视频资料和整理文字内容了,事情交给宋清远处理就可以了,因为记挂着乔三丽,他比计划提前一天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到达首都国际机场的时候正好是上午九点,他拉着拉杆箱从安全通道出来,没等详细打量周围环境,伴着迎面而来的香风,肋下一紧,一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一瞧,正是文居岸。   “一成哥哥,你走了那么多天,在瑞士的时候有没有想我?”她扬起小脸,看着对面生出细密胡渣的下巴,柔声问道。   “当然有。”   他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我也很想你,每一天都想。”   此时此刻,文居岸紧抱他的样子很像一个跟主人分别多日的撒娇小猫儿。   林跃的目光扫过外面围了一圈的接机人群,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三丽呢?”   文居岸说道:“哦,我们不知道你提早一天回来,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喝多了,还没醒酒,我看她睡的很沉,就没有喊她起床。”   林跃点点头,朝出站口偏偏脸:“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嗯。”   她答应一声,挽着他的手往外面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文居岸把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至。   没有比从冰冷的环境里进入温暖如春的暖气房更舒服的事了。   “三丽,三丽。”   林跃把拉杆箱往门口一放,朝客房方向喊道。   文居岸的小家他来过几次,对于里面的布置很熟悉,他这儿把皮鞋脱下来,换上舒适的棉拖,文居岸已经脱掉羽绒服和围巾,只穿一套贴身的保暖内衣,因为尺码偏小,显得有些紧绷,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前凸后翘,曲线玲珑。   “昨晚她喝醉了,我一个人背不回来,就在吃饭的酒店开了间房,把她扶去上面休息。放心吧,就在小区东边那条街,离这儿也就300多米距离,到机场接你前我去看过了,她没事的,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我想那时她也应该睡醒了,咱们再过去接她吃饭。”   “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走到林跃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一成哥哥,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林跃微微一笑,避开她的目光,他总觉得文居岸今天的状态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不过没有太在意,毕竟自己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了,这两天有没有给你爸打电话?”   他一面说一面脱下风衣,挂到距离门口不远的挂衣架上,转过身去准备往里面走,便在这时,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充满热度的吻。   “居岸?”   他只叫出这个名字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林海王是谁?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乔一成呢?文居岸可是他的初恋,也是年轻时爱的最深的那个人。   作为一名海王,他想走肾。可是站在乔一成的角度,他想走心。观念的冲突,令他选择原地踏步,从不主动推进两个人的关系,情侣之间的事做了不少,约会、看电影、逛街、吃饭……这些都有,但是上床嘛,重逢一年多来并未有过。   如今小别胜新婚,她主动升高关系,林跃当然没有道理再装正人君子,何况正人君子也得食色性也不是?   ……   火候儿刚刚好,这边鸣金收兵,那边也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   两个人一起冲了个澡,又在门口亲亲抱抱腻歪一阵,文居岸挽着他的胳膊从楼上下来。   外面天挺冷的,开车合适,但她执意选择11路,用她的话说,一成哥哥开车,她就不能搂着他的手臂,闻他身上的男人香了。而当他们紧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胸膛就像大树一样,宽阔、厚实、温暖、能给她遮风挡雨。   平心而论,文居岸是乔一成身边的女人里最会说情话的一个。   以林跃的体质自然不怕这点风寒,既然文居岸喜欢,也就随她去了。   两人走在冬日的街头,嘴里呼出的热气变成翻腾的白雾,不同于其他人的步履匆匆,文居岸冻得耳朵通红,可是唇边的笑容很灿烂,像开错季的鲜花。   “一成哥哥,你说……我把头发蓄起来好不好?”   “为什么?”   “嗯……梳成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模样。”   她站在酒店楼下,倒背双手等待答案。   不,或者用“期待”这个词更合适。   林跃说道:“好。”   她重新挽起他的手往里面走,然而前行几步,表情又变了,撅着嘴说道:“这样会不会被人说装嫩?”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走进去。   “嫩还用装吗?你本来就很嫩。”   文居岸本想跟他讨论一下年龄和嫩这个字的对应关系,但是回忆一下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直到读懂他眼睛里的戏谑,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恼,脸腾的一下红了,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林跃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两个人的距离变成零。   也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乔三丽出现在轿厢外。   “大……”   后面的“哥”字被她临时咽了下去。   文居岸受到惊吓,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攥的更紧了。   乔三丽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眼神很忧伤,双臂用力夹紧身体。   文居岸陷入惊慌,没有注意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常,低着头说道:“三丽,早上看你睡得很香,我就没有叫醒你。”   乔三丽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   半年多来积攒的情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没有爆发,全堵在心口了,很闷,隐隐作疼。   尽管她知道文居岸是他的初恋,早在一年多前就从二姨的嘴里听说了,可是看到眼前一幕,还是很难过。   “三丽?三丽?哎呀,你……放手呀。”   文居岸推了林跃一把,这次他没有坚持,放她出了电梯。   乔三丽抬起头,强颜欢笑:“大哥,你回来了。”   林跃说道:“听居岸说你昨晚喝多了?”   “是,我不知道那个鸡尾酒劲头特别大,就……多喝了几杯。”乔三丽想起昨晚喝多了,没能去接机的事,心里充满自责。   “怎么样,还难受吗?”   “就稍微有点头痛。”   “那能出去吃饭吗?”   “没问题。”   “行,那走吧,我在丰泽园订了一个包间,他家的葱烧海参是北京一绝。”   接下来去前台退房,然后打车赶往吃饭地点,下午一点半回到林跃的住处,乔三丽让文居岸先回去,说她有几句话要对大哥讲。   文居岸走后,她既没有参观乔记者在北京的家,针对装修和空间利用发表一下个人想法,也没有坐下来喝口水润润喉咙,而是开场就放炸弹。   “大哥,孙小茉生下的那个男孩儿,是不是你的?”   林跃早就料到乔三丽这次来北京的目的不像电话里说的那么单纯,因为如果真是北上散心,她完全可以提前几天电话联系,约一个对双方都友好的时间,可是她没有,来到北京直接奔电视台堵人,为什么这么做?   答案很简单,怕他跑了呗——被乔四美一气,又跟齐唯民打了一架,他都能跑北京躲清静,若是一早知道她为孙小茉给他生下一个儿子这件事北上,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怪。   其实在丰泽园吃饭的时候,乔三丽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应该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吧。”乔三丽说道:“你知不知道,孙小茉她妈找到百步坡去了,幸亏那天爸不在家,不然一准儿逼你回去成婚。”   “孙小茉她妈找百步坡去了?”   林跃还以为这事儿是孙小茉对她说的,毕竟自己的妹妹对这件事早有怀疑。   乔三丽叹了口气,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跃离开南京前做过安排,要文化馆的韩倩多照顾一下孙小茉,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这一年多来,韩倩帮了孙家很多忙,孙丽云有次路过仙林,感觉过意不去,就买了点补品准备去探望韩倩的公婆。结果来到居民楼下正好碰到韩倩跟一个亲友谈话,说要去看看自己的干儿子,然后就聊了起来,对方听说孙小茉的情况后骂孩子的爹是个人渣,知道实情的韩倩当然不想让人误会林跃,便告诉那个人,自己每次去孙家,以疼惜干儿子为由买的那些价格昂贵的补品和玩具,实际上都是孩子的爹给的钱,人家不跟孙小茉结婚是因为不爱她,但是对这个孩子,那是做的相当不错。   孙丽云一听这话豁然开朗,怪不得韩倩一个文化馆职工,能够买得起海参、鲍鱼、燕窝这种昂贵食材了,而且说话特敞亮,为人很大方,过年给孩子的红包顶得上孙小茉一个月的工资了。   虽说这些东西都是给孩子买的,但实际情况是,很多都进了孙家母女的嘴。   韩倩口中的乔一成跟孙小茉口中的乔一成完全不同,孙丽云觉得她得找孩子的父亲好好谈谈,于是就带着一岁多的外孙去了百步坡,刚好遇到乔三丽,俩人一番对话,知道乔一成去了央视,便要她认这个侄子。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乔三丽来到了北京。   “她想让你和孙小茉结婚,还说如果你是因为记恨她,以后可以尽量少见面。”   林跃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跟孙小茉是什么情况,结婚是不可能的。”   乔三丽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让她死心,故意找了一个临时女友凑数,结果翻车了,孙小茉不仅怀孕了,还不顾他的反对,执意把孩子生下来。   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这件事没有她的责任,但是心里……仍然会愧疚,会难过,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林跃走进卧室,大约一分钟后拿着一盒录音带走出来。   “这是我跟孙小茉交涉的录音,她妈如果再来找你,放给她听。孩子呢,我认,但是娶孙小茉……不可能。”   乔三丽接过录音带,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迷离,内心惆怅,其实看到他和文居岸的状态,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跃摆摆手,不愿意再谈孙小茉的事:“别说她的事了,乔四美最近怎么样?”   “……”乔三丽面露沉吟,也不知道是不想提那个人,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跃沉声说道:“快说,是不是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这个女婿很豪横   乔三丽犹豫片刻,最终在林跃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妥协了。   “月前乔四美住到戚家去了,还说……还说她已经把自己当做戚家的儿媳妇,现在戚成钢在监狱服刑,她来帮忙赡养戚家二老,日后戚成钢刑满释放,两人再去民政局领证结婚。”   林跃已经跟乔四美断绝关系,可是听到这样的发展,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是说她愚蠢呢,还是傻X呢。   这个乔四美,彻底没救了。   不过想想他在电视剧里的谜之操作,她在知道戚成钢是去会曾经的出轨对象的情况下,还能在非典时期跑去医院陪床,想和戚成钢同生共死,如今跑去别人家里,还要帮人赡养爹娘,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在林跃看来,这个蠢货跟那些韩剧或者霸道总裁文看多了的女人一样,总爱幻想谈一场轰轰烈烈,超越生死的恋爱,现实再残酷,人生再悲催又如何,只要能感动自己,得到灵魂升华……虽千万人吾往矣。   “齐唯民知道这件事吗?”   乔三丽点点头:“知道。”   “那他怎么说?”   “表哥说,如果四美自己觉得开心快乐,就去做好了。”   这个回答,很齐唯民。   林跃说道:“看来我选择调来央视是对的,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乔三丽说道:“这事儿纱帽巷的人都知道了,爸气得住了一个星期的院,不久前才回家。”   “咦,这事儿怎么没对我说?”   “二姨说告诉你没有意义,四美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谁也管不了,告诉你能怎样,干着急吗?”   确实,这事儿跟他说了也没用。   是,他手里有【忘情水】这种治失恋神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使用,像乔四美这种玩意儿,患的是恋爱脑,童话病,用了【忘情水】也是治标不治本。   接下来俩人又聊了聊他在央视工作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比如赵忠祥的声音是不是真像给《动物世界》的配音一样,醇厚,婉转,特别有磁性,听起来很舒服,比如杨澜,真人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   林跃说如果她多住几天的话,或许可以亲耳听一听,亲眼见一下,自己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要知道乔三丽比文居岸还小几个月呢,一听这话高兴坏了。   逛故宫,走长城,吃烤鸭,看皇陵什么跟这一比,算得了什么?   林跃看着她会心微笑,在这个电影、电视剧、音乐人还很稀少的年代,一些脍炙人口的央视节目主持人那可是大腕级的人物。   半个月后,乔三丽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离开北京。   林跃呢,也没把南京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乔一成,没有给乔二强、乔四美当爹的必要。   ……   一个月后。   正月已过,二月二龙抬头,沉寂了一个月的理发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不管是临街的大铺小店,还是直接在路边扯块白布,挂个写有“理发”二字招幌的简易摊位,都挤满了人,有的甚至忙到让顾客自己洗头。   林跃没有去凑热闹,他带着文居岸来到一家新开的西餐厅,点了两份菲力牛排,一碟蔬菜沙拉,边吃边聊。   “宋清远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大夫说涂些舒筋活血的药酒,三五天就会好的。”   “怎么搞的呀。”   “你以为做记者很容易呀,是,巴结你的人很多,像央视记者,到下面地市采访,一些部门领导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但如果你的采访对象是一些违法乱纪的小作坊,小企业,那很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危险?”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不如你去找下领导,让他给你们调岗怎么样?”   “没必要。”   林跃摆摆手,对她的好意心领,但是不会去做。   宋清远为什么会受伤?他故意的。   有时候吧,上级安排你做事,一直很顺利的话,可能会对待遇的提升起到反效果。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偶尔出点小纰漏,受个小伤什么的,能够吸引上级的注意力。   眼见文居岸一脸担忧看着她,只能转移话题道:“上周你爸过来了?”   “嗯。”   林跃叉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他走的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我爸……”   “怎么了?说话支支吾吾的。”   “我爸问我,什么时候和你领证。”   林跃切牛排的动作一滞,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是要催婚吗?”   “爸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早点把婚事办了,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她并不意外何江生会这么做,或者说他上周过来北京,主要目的就是催促她和乔一成结婚。以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时候要她主动一些,现在知道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用屁股想也能知道。   “那你……”   林跃话起个开头,只见侧方黑影一闪,一个人走近他们所在的餐桌,手起掌落,啪的一声打在文居岸的脸上。   “如果你敢跟他结婚,你们结婚的那一天,就是我的忌日。”   她被打懵了,直至看到来人的脸,表情一变,缓缓地站起来:“妈,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文雪重复两遍这个问题,一指林跃:“你问他。”   文居岸面带不解,看向自己的男朋友:“这跟一成哥哥有什么关系?”   “我失业了,他做的!”   文居岸更懵了:“你……搞错了吧?”   “她没有搞错,是我做的。”林跃没有否认,放下刀叉慢慢站起来:“文雪,如果你不是动用你爹的关系,想要上级给我小鞋穿,我也不会还以颜色,搞砸你的工作。还有宋清远这次受伤的事,是你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暗访对象的吧。原本看在居岸的面子上,我不想追究你当年对何叔叔做的事情,现在看来,我的妇人之仁只会助长你的嚣张气焰。”   “妈?”   文居岸看向文雪,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妈居然动用外公生前的关系为难乔一成。   自打搬去三元桥居住,她就很少见文雪了,一来母女见面每次都会吵架,二来何江生和她的一成哥哥都不希望她和文雪走得很近。   “居岸,马上跟他分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的话。”   文雪没有解释,她也不打算解释,更加没有必要解释,因为她是她妈。   “妈!”文居岸扫了一眼周围,很介意食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说呀,说跟他分手。”文雪已经失去作为知识分子的理智和尊严,对于女儿这个男朋友,充满仇恨与愤怒。   文居岸不说话。   “跟他分手!”   “……”   众目睽睽之下,女儿站男朋友不站她,文雪大怒,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可是这一次被林跃抓住手腕,反手一掴,啪的一声响,头发飞起,然后落下。   女人别过头去,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一个女鬼。   毫不客气地讲,当初乔一成打她的那个巴掌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要知道她可是他的长辈,这一巴掌打没了她的傲气,践踏了她的尊严,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女儿见不到,对于乔一成的报复也没成功,反而被对方一封举报信害得丢了工作,她能不恨吗?   “唔,这下就对称了。”   林跃扇完人,无视周围食客惊呆的目光,拿起放在桌上的餐布蘸了蘸嘴角的酱汁。   “文雪,这下你体会到当年何江生的痛苦了吧,我这人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丢下这句话,他朝外面走去。   文雪捂着脸看过去。   店门开,店门关,店门缝隙飘来一句话。   “我跟居岸的结婚日是你的忌日?那敢情好,双喜临门。”   周围食客面面相觑,还有敢跟准丈母娘这么说话的?女婿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有够豪横。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海王林,永不翻车   半年后。   阳光照着柏油路面,人行道上的梧桐树华盖如伞,叶稍的黄透着一股秋日将至的萧瑟。   何江生的办公室里。   文居岸用勺子轻轻刮擦有着好看花纹的咖啡杯的杯壁,眉眼间尽是忧伤。   “你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忧郁症,现在只能用药物控制,还说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不然……会疯。”   何江生并不意外文雪会变成这样,文化人很重脸面,乔一成当着他和文居岸打了文雪一巴掌,以她心高气傲的个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事后动用去世老人的关系准备整一整那个根基浅薄的小记者,没想到自食恶果,又把报社的工作丢了,去给女儿下最后通牒,还在西餐厅被当众羞辱一番,她没有找根儿绳吊死已经不错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爸,妈都这样了,我想搬回去照顾她。”   “搬回去照顾她?那你和一成的婚事怎么办?”   现在乔一成和文居岸已经同居三个月了,关系亲密到就差扯证结婚这一步,文居岸这时候搬到文雪那里,那不等于开倒车,走回头路吗?以文雪对乔一成的恨,能支持女儿跟他的婚事?   文居岸摇摇头:“我不知道。”   很奇怪,以前她爸落魄的时候,她妈不让她见她爸,她很难过,怎么看她妈都不顺眼,进而变得很叛逆,现在她妈变成这幅摸样,却又多了一份共情,特别于心不忍。   何江生说道:“那你跟一成商量过吗?”   文居岸说道:“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行,你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何江生说道:“一旦你回去了,你妈必然成为你的拖累,到时候你还怎么嫁人。”   “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想到文雪孤独地躺在黑沉沉的房间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浑身散发恶臭的样子就想哭。那个曾经无比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叮铃铃~   公文包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何江生拉开拉链,拿出大哥大,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里面响起一个嗲嗲的女声。   他连续“嗯”了几声后挂断电话,迎着文居岸的目光尴尬一笑:“是业务上的事。”   真的是业务上的事吗?   文居岸还记得两个月前她来何江生的办公室,推开房门后看到秘书小梅慌慌张张整理衣服的样子,当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我不同意你回去照顾文雪,如果确实有需要,我可以帮她请一个保姆。”   “爸……”文居岸说道:“医生说她现在最需要我的陪伴。”   “你如果去陪伴她,结果就是搭上自己的婚姻,你忘记她当初怎么安排你的生活了?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像乔一成这么有责任感的男人,这个世界已经不多了。”   文居岸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何江生以前跟她讲过乔一成有一个孩子的事,对一个已经分手后还执意生下孩子的女人,他都能担起身为孩子父亲的责任,换成明媒正娶的初恋呢?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出钱给她请一个金牌保姆,你和一成抓紧时间把证领了。”   “爸,你能不能别这样?”   何江生说道:“当初她不让我见你,连你的姓名都改了,现在她病了,我念在她是你母亲的份上帮她雇保姆照顾她,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居岸,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没有乔一成,就没有爸的今天,没有我们父女的团圆日,你只有牢牢的抓住他的心,我们的生活才能越来越好。是,下面的人见了我会叫我何总,生意上的伙伴见了我,会称呼我何老板,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放在古代,我的身份充其量就是一名掌柜,乔一成才是东家,一旦失去他的庇护,公司的经营活动绝对会出大问题。”   “爸,你变了,变得唯利是图,变得金钱至上,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半年前乔三丽来北京游玩,何江生知道后就跟她说情况不妙,怀疑乔家老三是给孙小茉做说客的,后面一起游城的时候,她故意灌醉乔三丽,通过套话证实了何江生的猜想,在危机感和父亲的怂恿下,她主动和乔一成发生了关系。   是,她对他确实有感情,但是何江生的作为却让她无所适从,现在已经不知道他是单纯地为女儿的未来着想,还是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变得唯利是图?我变得金钱至上?”何江生的脸上充满失望:“当年如果我有钱,你妈会跟我闹离婚吗?当年如果我可以给你好的生活条件,她能用那些大道理逼迫我放弃你的抚养权吗?居岸,生活不是童话书,有些东西你不去争不去抢,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更多的时候,想要获得,得先学会放弃。”   文居岸被他驳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让她狠下心肠不管文雪,又难以做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街上。   呜~   呜~   嘎嘎~   120救护车闪着夺目的蓝光呼啸而去。   看着快车道腾起的扬尘,她往地上一蹲,头埋在膝盖里,嘤嘤痛哭。   楼上总经理办公室,何江生看着窗外的云彩重重地叹了口气,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掉了。   五分钟后他的眼神一变,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老板椅上。   乔一成找去油坊巷时曾说,文雪嫌他穷就要富给她看,这种报复手段太低级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个人要怎么报复文雪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在的文雪,跟以前的她何其相似。而现在的他,跟以前的文雪,也没有多少区别。   ……   半个月后。   卧室的门打开,海飞丝洗发水特有的香味迅速充满房间,洗去满身汗水的文居岸爬上床,枕着林跃的胸口躺下。   “咦?你在哭?”   一开始他以为是文居岸的头发没有吹干,后来发现不是,胸口沁凉的感觉应该来自泪水。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一成哥哥,我想搬回去住。”   林跃说道:“搬回哪?三元桥?”   “不是。”文居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搬回我妈那里,医生说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的药量已经是最大剂量,再加的话,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这事儿你爸怎么说?”   “他不同意。”   “这么说来,你是违逆了他的意思,执意回去照顾文雪?”   “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文雪会成为她的拖累,上次林跃带她过去那边,文雪看到后直接把花盆丢了下来,差点砸到路人,医生给他们的建议是尽量别让二人见面,不然的话,会加重她妈的病情。   她一旦回去那边,再想过二人世界,可能性接近0,甚至连有没有约会的时间都得画一个问号。   林跃叹了口气,拍着她光滑的后背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文居岸又抹了一把眼泪:“一成哥哥……”   “嗯?”   “对不起。”   林跃说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爸。知道他当年为了能找回你付出了多少吗?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孤身一人南下深圳,一件一件往内地背货。后来又踏上去俄罗斯做倒爷的旅程,再然后是冒着被东欧黑帮盯上的危险开辟国内到乌克兰的海运线,你无法想象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狠不下心……即使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行了,别自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跃往床边凑了凑,关上床头灯,又扯过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文居岸不选文雪,他怎么好意思回去找项南方呢。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两头都要抓,两头都要硬   两周后,林跃和宋清远把文居岸送到红砖小楼。   因为害怕刺激文雪的情绪,他没有上楼,只是把皮卡车后面的东西搬到门口,由宋清远一趟一趟送上楼去。   都是些女性用品,没啥重物,来回几趟也就得了。   宋清远忙完手头的活儿,从楼道里走出来,正好看见文居岸抱着林跃的身体在他怀里哭。   “哎,哎,我说你们俩,差不多了得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用得着这么肉麻嘛。”   文居岸赶紧放开他,背对宋清远抹了两把眼泪,强颜欢笑道:“清远哥哥,谢谢你。”   “要么说我就喜欢跟你说话呢,这小嘴儿就是甜。”   宋清远笑呵呵地道:“东西我都给你放客厅了,一会儿你自己收拾,要是落下什么就跟我说,清远哥哥再帮你跑一趟。”   “嗯。”   文居岸点点头,侧身看了一眼东方,一脸忧愁。   “爸……还是没来。”   林跃说道:“放心吧,有时间我劝劝他。”   “一成哥哥。”   她这儿正要说几句安慰他的话,眼角余光捕捉到二楼窗户玻璃后面闪过的人脸,表情一变:“我妈醒了,你快走吧。”   说完不等他做出回答,提起裙摆噔噔噔跑进楼道。   也就三五个呼吸,走廊里隐约传来母女二人的争吵。   宋清远赶紧拉着林跃上车。   “快走,快走,那种女人可惹不起,万一想不开,割个腕,跳个楼什么的,搞不好会影响咱们的工作。”   这话说的没毛病,要知道俩人可是央视记者,文雪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台里不爽他们的人肯定会借题发挥,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宋公子也怕这个?”车子开动,右前轮碾过一块砖颠了一下,林跃顺势握住头顶扶手。   宋清远说道:“我是无所谓了,我担心的是你。”   “我也无所谓,反正就要离开了。”   嗤~   皮卡一个急刹车,林跃身体猛然前倾,还好之前抓住扶手,没有磕到碰到。   “离开?什么意思?你要走?离开央视?”   “对,回南京。”   “有没有搞错?”   林跃说道:“还有一个月老王就到退休年龄,台长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去接老王的班。”   “你答应了?”   “废话,不答应怎么会跟你说回南京。”   “怪不得你跟居岸……刚才那样呢。”宋清远说到这里脸色一变:“你不会是……因为她的选择心灰意冷,想要逃离北京吧……兄弟,这事儿吧,我可得劝你一句,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社会呢,就是一个大号江湖,她没做错,你也没做错,要怪就怪造化弄人。”   “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回南京?”   宋清远摇摇头:“不回。”   “真不回?”   “不。”   林跃把房子钥匙丢给他:“房子给你了,你以后就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来真的呀你?”   “行李我都打包好了。”   “我宋清远这辈子遇到你,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他把钥匙丢回去:“我说你这人……乔一成,说吧,你要怎么报答我?”   “帮你介绍个女朋友?”   “行啊,先说说她的情况,哪儿人,干什么的,长相如何。”   “这人你认识。”   “谁呀?”   “柳小萌。”   “她?你杀了我吧兄弟,那家伙一张大嘴,嘚啵嘚,嘚啵嘚,我跟她处男女朋友?我宁愿听唐僧念经去。”   林跃笑了笑,没再说话。   为情所伤?心灰意冷回南京?   宋清远以为是,还真不是。   文居岸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当然没必要再在北京呆了,南京有他的家人,嗯还有个……项南方。   “对了。”   这时宋清远突然想起一事:“万一台里不放我们走可怎么办?”   现在的乔一成可是台里的龙头记者,他要是走了,《热点访谈》的节目质量十有八九得下滑,孙导肯定很为难。   林跃说道:“别担心,这事我有办法解决。”   ……   一个月后。   南京火车站。   宋清远背着一个单肩包,拉着拉杆箱往出站口走。   “你慢点,走这么快干吗?”   林跃说道:“火车晚点,她怕是等急了。”   “等什么急呀,今天周末,又不用上班。”宋清远在楼梯口停住,把拉杆箱放正,提着把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哎我说,那天你到底怎么做的呀?咔咔这么一扭,胳膊就脱臼了。”   “你以前问过这个问题。”   宋清远想了想。   确实如此,当初他跟杨玲子的姨妈们打架的时候这么就干过,事后两人从派出所出来,问是有问,可他没回答呀。   再想想之前采访的那个做土方生意的倒霉蛋,岂不知乔一成就等着他们动粗呢,这下好,验了个轻伤,少说得进去蹲半年,还给了他们辞职走人的理由。   “太坏了,你真是太坏了。”   “这话你也说过。”   “乔一成,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他这儿正吐槽林跃呢,对面飘来一个声音。   “乔一成,这儿,在这儿……”   宋清远扭脸一瞧,项南方穿着一件有流苏边的白衬衣站在出站口右前方,正对他们挥手示意。   “南方,等急了吧,抱歉啊,列车晚点。”   两人走到近前,林跃一脸歉意说道。   项南方说道:“没关系,今天是周末,休息日。”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宋清远很得意,不过这份得意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不对,我说姐姐,你怎么只跟他打招呼,我呢?”   项南方微笑道:“咱们都熟到你一回来就拉我的壮丁了,还用这么客气呀?”   “那倒也是。”   一句话就把宋清远搞定了。   站前广场人头攒动,提着蛇皮袋和帆布包的乡下人用茫然的目光打量这座城市和天边的夕阳。   三人来到车站外面的马路上,宋清远一看对面的轿车牌照愣了一下:“南方,你这算不算公车私用?”   “宋清远,你职业病犯了吧,这里是南京,不是北京,你也不是央视《热点访谈》的记者了。”项南方一面打开后备箱,一面说道:“你们俩可是咱们市电视台急需的传媒人才,严格来说,我这应该算加班。”   宋清远:“……”   林跃哈哈笑道:“到底是项部长,这口才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接过他的包放进后备箱,走到主驾驶一侧,手臂担着车顶说道:“先送你们放行李,然后去福昌饭店,帮你们接风洗尘,怎么样?”   宋清远拍拍林跃的肩膀:“托你的福才能好好放她一回血,以前我来南京,她都是请吃刘长兴的。”   这个名字指的不是人,是一家老字号面馆,里面的小笼包和馄饨在三牌楼挺有名的。   林跃说道:“这么抠门?”   “你以为呢?”   项南方瞪了他们一眼:“喂,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还不上车?”   俩人相视而笑,打开车门坐进后排。   ……   当晚,秦淮河畔。   北京已经秋意绵绵,南京的风还热情如火,秦淮河畔的便道上挤满了摊位,卖玩具的,卖衣服的,卖手工艺品的,还有卖宵夜的……   “我跟你说,乔一成,我可吃不下了。”   宋清远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一步三晃,连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   林跃说道:“谁说要给你买宵夜,我是看他家的酒酿圆子不错,准备带回家给三丽吃,她从小就喜欢这个。”   “三丽?三丽是谁呀?”项南方好奇发问。   “乔三丽,他妹妹。”宋清远说道:“他们家四兄妹,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瞧这名字起的,有意思吧?”   项南方说道:“是挺有意思的。”   这时宋清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细节,哈哈大笑起来。   林跃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我真是万虫之王   “我笑……我笑什么?”   宋清远说道:“南方,你不觉得你家老头子跟乔一成他爹很像吗?”   项南方不解:“什么意思?”   “他们家一二三四往下排,你们家一个南方一个北方,这幸亏阿姨就你这一个闺女,要是再多生几个,那不得是一个东方一个西方呀。”   林跃和项南方相视莞尔,宋清远的关注点永远是那么清奇。   这时二人路过一个玩具摊位,她蹲下来,拿起一个磁性涂鸦板询问价钱。   宋清远喷着酒气走过去,右手勾住林跃的肩膀:“怎么样?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了吧,我跟你说,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争也争不到。兄弟,我还是那句话,你跟南方,这叫天作之合。”   “你们在说什么?”   项南方一仰头,看到宋清远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睛里全是戏。   “哦,我在跟他讨论你买这个做什么,你家里又没小朋友。”   “是这样的,区里准备在元旦举办一场文艺汇演,我看这个不错,打算购买一些,在演出结束后发给艺术团的小朋友当做纪念。”   “看看,看看,有爱心,有责任感,精明能干,是不是跟你一样?”   这句话是对林跃说的。   “行了,快走吧你,每次一喝多就胡言乱语。”   林跃推了宋清远一把,他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去,一面嘟哝着什么“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   项南方说道:“老宋就这样,明明不能喝酒吧,还不服气,每次都要争个第一,说什么酒量大小全看心情。”   “我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那几杯酒……快半斤了吧?”   “在这件事上呢,他们都说我随我爸。”项南方歪着脖子看了他几眼:“你也挺能喝得呀,居然一点醉意没有。”   “可能是在北京这几年练出来的吧。”   “对了,我听老宋说,这次你们辞职是因为暗访的时候被那些违法者追打受了伤,而且平时没少收到死亡威胁什么的。”   “没错。”   “那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大碍,就是关节脱臼,找大夫正了骨,又涂了一点红花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项南方听说,微微皱着的眉毛舒展开:“回南京也好,起码会安全一些。”   啪~   这时前方传来异响,是宋清远踩扁了一个空的易拉罐。   项南方心中一动,大声说道:“老宋,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比比谁跑得快。”   说完这句话,她起脚一踢,易拉罐啪的一声飞出去。   宋清远喝了很多酒,再被晚风一吹,早就失去理智,一听比赛,那当然不能输给项南方这个女人,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就跑。   项南方就装模作样小跑两步,扭头返回林跃面前,把手提包往他怀里一塞,朝马路对面跑去。   除了一路走来的对话不一样,基本上是电视剧情节的翻板。   不过林跃并没有吐槽世界之力又在发挥作用,因为他很清楚,项南方是故意这么干的。   电视剧里的情节是项南方把包塞给乔一成,选了和宋清远相岔的方向跑,乔一成应该追谁呢?宋清远天天见,项南方能天天见吗?所以肯定是后者了。   他一追,旁边就是莫愁湖公园,项南方大冬天的去那儿看萤火虫?且不说会不会有,在冻人的寒风里还有心情观景?所以这件事本质上是项南方想甩掉宋清远这个电灯泡跟乔一成约会。   这里嘛,当然是一样的,所以压根儿不关世界之力的事。   “等等,你别跑那么快。”   林跃顺着小径追到湖边,项南方顿住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你猜宋清远找不到我们会怎么样?”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她看着林跃稍显无奈的脸笑起来:“不过明天见了面你可以问问他。”   “希望他不会把气撒在我的头上。”   “不会,我跟哥从小就这么玩儿他。”   “啊?”   “他也不差呀,小的时候三天两头坑我们,我爸呢,为人比较严厉,稍有逾越就会揍我哥,他就在一边儿笑,偷偷做鬼脸什么的。”   林跃说道:“嗯,是宋清远的风格。”   “可惜没多久我们家就搬来南京了。”项南方在一颗横生的大树的树干坐下来,看着路灯下粼粼的水光说道:“小时候每到夏天就跑来这边看萤火虫,那时候娱乐项目很少,湖边会围一圈儿人,我长得不够高,便踩着这棵树踮起脚往人群里看,记得有一次不小心掉下去崴到脚,被我爸禁足了两个月。”   “你爸可真够严厉的,说得我都怕了。”   “那是以前好嘛,他现在上了年纪,心态平和多了,以后见了你就知道了。”   “……”   或许是察觉到上面那句话说的有点暧昧,她赶紧转移话题。   “可惜现在十月了,就算还有萤火虫,也已经很难看到了。”   林跃说道:“你想看吗?”   项南方摇摇头:“想有什么用,又不是在做梦,能天从人愿,心想事成。”   “不试试又怎么确定不行呢。”   他把包摘下来放在草地上,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远方的平湖和湖畔的密柳大声喊道:“喂,萤火虫,你们在哪里?南方想你们了……”   项南方在后面笑得花枝乱颤。   “乔一成,看不出呀,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如果对着湖面喊几声它们就会飞出来?那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情了。”   林跃没有回头,背对她说道:“萤火虫本身就代表着希望,电影、小说、漫画、戏剧里还赋予它魔法和奇迹的寓意。”   话音刚落,黑沉沉的湖面上多了一点光。   项南方看过去的时候,那一点点荧光越来越多,好像一个个在风中起舞的小精灵,照亮了整个湖面。   她一下子惊呆了。   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他就冲那边喊了几声,萤火虫就出来了。   项南方由横生的树干跳下,快步走到林跃身边,怔怔看着前方美丽一幕。   “乔一成,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管它是不是梦,许个愿吧,或许会实现呢?”   项南方真的双手握拳,向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光闭起双眼。   “在一些文学作品里,秋天的萤火虫是一种对爱情特别执着的生物,对爱的坚守,让它们撑过夏天,变成秋天的萤火虫。”   项南方循声看去,发现林跃已经坐了下来,也跟着坐到尚青的草地上。   “乔一成。”   “嗯?”   “谢谢你。”   ……   乔家老宅。   乔祖望指着墙皮上的涂鸦说道:“看看,你们看看,没素质,真是太没素质了,我管你是不是小孩子画的呀,小孩子画的怎么了?都是大人管教无方,以后再想租我得……哼,没有以后了。”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   魏淑芳坐在靠南窗的联邦椅上,左边是齐唯民,右边是马毓霖。   伴着吱呀轻响,吴姨推开东屋的门走出来:“是有点不像话啊。”   “是吧?”乔祖望气冲冲说道:“乡下人,不讲道理的。”   “我说乔哥哥,下回再往外租房子,记得要押金,弄坏了东西扣钱。”   “对,这个主意不错。”   魏淑芳说道:“怎么?你还想把房子租出去?”   乔祖望一听这话蔫儿了,沉吟片刻,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租老宅了,我把一成在百步坡的房子租出去不就行了,那边呀,租金比这里还要高。”   “我说姐夫,你叫我们过来,如果就是为了发牢骚,那我们回去了。”   魏淑芳从沙发上起来,作势欲行,马毓霖赶紧过去扶她。   乔祖望一看她真要走,顿时急了,急忙稳住二人:“他二姨,你别急着走呀,咱说正事,说正事成不成?”   “这还差不多。”魏淑芳剜了他一眼,慢慢坐回去:“不是说正事吗?说吧。”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哎,就是玩儿   乔祖望说道:“租客呢,我已经让他们搬走了,后天乔四美就可以搬回来了,不过咱们必须约法三章,生活费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一百。”   魏淑芳说道:“她答应搬回来已经不错了,你居然还要涨她的生活费?”   “怎么?她不应该呀?我在一成的房子住的好好的,出门就是公交站,冰箱电视洗衣机热水器一应俱全,上厕所都是冲水马桶,现在搬回老屋,这里的条件能和那边比吗?”   魏淑芳很无语,明明是他鸠占鹊巢,搞得好像乔一成请他过去,现在搬回来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齐唯民说道:“好,这事儿我来跟四美讲。”   乔祖望继续说道:“这第二呢,她以后少去戚家;还有第三,必须跟我认错。”   魏淑芳说道:“第二件事没问题,第三件事……姐夫,有必要吗?孩子同意回来,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逼她认错太过了。”   “一成他二姨,我也不怕当着吴大妹妹的面说这话寒碜,我可是她亲爹,她能跑到戚家,舔着脸给人当儿媳妇,让她回来给我认个错怎么了?”   “那……那我帮你探探她的口风吧。”   魏淑芳挺无奈的,几个月前,乔四美搬去戚家,扬言要帮戚成钢赡养父母,乔祖望一气之下进了医院,足足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来。这事儿不只纱帽巷的街坊知道,百步坡小区也传得沸沸扬扬,明里暗里讲乔家的闲话。   乔四美一直在齐唯民面前说戚成钢的父母待她很好,可是上个月常星宇去戚家找她,准备走一趟建宁路,挑选她和齐唯民的婚礼用品,结果进了戚家才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乔四美说的那么好,戚成钢的爸妈不仅让她住偏房,还把家务活一股脑甩给她干,本来在酒店当领班就够累的了,回到家里还要被冷嘲热讽,也不知道乔四美这半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齐唯民打小娇惯乔四美,怒冲冲找上门去,跟戚家人一番理论,明白了,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在戚成钢的父母看来,如果当初乔家没有收留戚成钢,如果不是乔四美逼他们的儿子结婚,如果没有乔一成帮忙介绍工作,他们的儿子也不会被判13年,乔四美要当戚家的儿媳妇?一百个儿媳妇抵得上一个亲生儿子吗?   最后双方不欢而散,消息呢,也是不胫而走。   纱帽巷和百步坡又生热议。   方圆十里都知道乔家老四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玩意儿。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魏淑芳和马毓霖出面说合,想缓和乔祖望和乔四美的关系,毕竟是父女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乔二强带着马素芹母子跑了,乔一成去北京发展了,乔祖望身边就剩下一个乔三丽,她最近找了一个在律师事务所打杂的工作,忙起来自己都顾不上,怎么可能照顾他,吃了几天冷饭冷菜后,他没辙了,妥协了。   既然是说合,那双方自然是要谈条件的。   乔四美的条件是,搬回来可以,不过她不会去百步坡住,那是老大的家,她要回乔家老宅,因为这儿有魏淑英的一半,住亲妈的房子谁也管不着,而且乔祖望不能对她和戚成钢的事指手画脚。   至于乔祖望的条件,就是上面的约法三章了。   “哎呀,乔哥哥,这是……三丽去北京旅游的时候照的相片,这是……赵忠祥啊?这个是……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叫……叫什么来着……”   吴姨一看事情谈妥,赶紧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怎么样?我儿子有出息吧?老乔家也是出人才滴。”说起这几张照片,乔祖望得意的很,恨不能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别看镜头前面的主人公是乔三丽,可是在他这儿,那都是儿子的功劳,如果乔一成没有调去央视,这些大腕儿会跟乔三丽合影?   “有出息,有出息,咱们纱帽巷的人说起你们家‘一成’,谁不竖起大拇指,讲个‘好’字。”   不提央视在大众心目中的地位,单说乔一成当年揭露集资真相,帮街坊们守住了财产,也没几个人会说他的坏话。   魏淑芳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   一来乔一成和齐唯民从小就爱争个高下,她因为和魏淑英的关系,既想看乔家人的笑话,又心存愧疚,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么她的心理就是乔家人过得比一般人好,但是比她家差一些,这样最好了。   二来呢,她看不惯乔祖望在她面前神气活现的样子,这货打孩子们小时就没算管过,乔一成能有今天的成就,那都是自己努力挣来的,干他乔祖望屁事。   “姐夫,你真该劝劝一成,我觉得他应该换个部门。”   “她二姨,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说这《热点访谈》呀,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这不怕一万就万一,哪天真要是出点事的话……可怎么办呀。你看我们唯民,这公务员吧,虽然比不上央视记者见多识广,但是胜在安稳,旱涝保收,这不前两天刚升了办公室主任,再跟星宇把婚事办了,以后的生活根本不用我操心。”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可是乔祖望总觉得不对味儿。   “啥意思,讲你儿子比我儿子强是吗?”   “老马,你看,你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明明是在担心一成,到他嘴里就变成争强好胜了。”   “哼,你这个女人啊,说话从来都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乔祖望!”   魏淑芳这儿刚要拿重话挤兑乔祖望几句,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堂屋门口人影一闪,乔三丽背着一个绿色小包走进来。   “三丽,你怎么回来了?”   乔祖望面露不解,因为女儿早晨出门前说过,事务所这一阵子很忙,她脱不开身,今天的家庭会议她就不参加了,有什么事他看着办就好。   “爸……”乔三丽眉宇间积着一团躁意,看看魏淑芳,看看齐唯民,再看看相框前面笑吟吟的吴姨,急得跺了跺脚,最终没有忍住:“大哥离职了。”   乔一成离职了?不做央视记者了?   一句话说得堂屋众人脸色各异。   刚才乔祖望还在夸大儿子有出息,成了央视的大记者,一支烟的功夫都没过,乔三丽就送来他辞职的消息,这脸打得,又疼又快。   “三丽,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是不是被人骗了?”   乔三丽说道:“是文居岸告诉我的,听起来她很难过,似乎不久前跟大哥分手了。”   别人都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到了乔一成这,爱情事业双受挫。   场间气氛有些尴尬。   吴姨脸上的笑容好像风干一般。   魏淑芳刚刚还在酸乔一成的央视记者身份呢,扭脸那边就把工作丢了。   “三丽,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离职?”   “文居岸没说。”   “这个败家子儿,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说实话,魏淑芳挺高兴的,这样一来乔祖望就没办法在她面前显摆儿子有出息了。   当然,这份心事面儿上是不会显露出来的。   “乔叔叔好。咦,吴姨也在呢。”   屋里的人被乔一成离职的消息震惊,没有注意到外面动静,直到人走进屋,魏淑芳等人才反应过来。   跟乔祖望打招呼的人是个女孩儿,大家都不陌生——齐唯民的未婚妻常星宇,大家也不意外,因为说好了她下班后过来乔家老宅接他们回去。   跟常星宇一起进屋的还有一个人,大家同样不陌生,但是表情嘛,那是相当的震惊。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刚才众人的议论对象,才由央视离职的乔祖望的大儿子乔一成。   老话讲说曹操曹操到,要么说这人呐,不禁念叨,这不,刚说完他的事,人就到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乔四美,你想回家?做梦!   “大哥,你……回来了?”乔三丽率先反应过来,她还以为乔一成仍在北京,没想到不声不响回了南京:“怎么回来也没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火车站接你。”   林跃说道:“宋清远有安排人接,我听说你工作挺忙的,就没有提前打招呼。”   乔祖望不关心这个,只对他离职的原因感兴趣:“乔一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央视?”   “做的不开心,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不满意。”   乔祖望气急败坏地道:“这么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你脑子烧坏了?”   乔一成调去北京工作,他是一家人里最开心的那个,逢人便讲自己的儿子进了央视,跟电视里那些大腕儿成了朋友,现在可好,他还怎么跟那些麻朋酒友吹牛逼。   林跃懒得理他,把拎在手里的食盒递给乔三丽:“这是昨晚买的酒酿圆子,在冰箱冻了一整夜,一会儿你热一热,把它吃了,对脾胃好。”   “谢谢大哥。”要说林跃回南京最开心的是谁,自然非她莫属。   “乔一成,你这叫自毁前程!”乔祖望急得在堂屋里来回走:“如果被那些长舌妇知道了会怎么讲?他们会说你在央视干不下去了,是被淘汰回来的,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呢。”   说这话时他瞄了魏淑芳一样。   “乔叔叔。”常星宇看不下去了:“师兄这次回南京是台长叫他回来的。”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我们电视台新闻中心副主任。”   “主任?他现在是主任了?当领导了?”乔祖望的表情变得那叫一个快,笑眯眯地道:“星宇呀,你给我说说,这个新闻中心副主任,是多大的官?”   “这……这……”常星宇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电视台跟官场有很大的不同。   齐唯民在旁边解围道:“这么说吧,市广播电视台的台长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任,级别的话副厅吧,新闻中心是台里核心部门,乔一成又有在央视重要节目从事记者、编辑、组长的经历,而且是市电视台的老人,回来当新闻中心副主任屈才了,我觉得台长应该是想让他在这个位置待一段时间再扶正,以免落人口实。”   乔祖望小学都没读完,但是不代表他对干部级别一无所知,毕竟每天跟街坊打麻将,会听到很多小道消息,八卦传闻。   “唯民,这个新闻中心副主任,应该相当于科级干部吧?”   “差不多吧。”   他又问:“那你呢?你是什么级别?”   齐唯民被他看得有点不爽,赌气说道:“副科。”   “哦,差了我儿子一级呀。”   乔祖望高兴了,开心了,故意看着魏淑芳说道:“辞职好啊,辞的好,辞了回家当领导。唯民,你还得努力呀。”   吴姨笑呵呵说道:“乔哥哥,恭喜你呀。”   “一霎时云迷雾罩,梳喇喇风吹叶落,震山林声声虎啸,又听得哀哀猿叫……”他哼着小曲往正对房门的椅子一坐,端起杯子呷了口茶,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林跃没有理睬他,望魏淑芳说道:“二姨,听说你今天过来这边,是为给乔祖望和乔四美说合?”   齐家人并不意外他有这样一问,毕竟乔一成是和常星宇一起进屋的,俩人肯定会聊老宅的事,聊老宅的事,乔四美就是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没错,三丽工作忙,照顾不上你爸,我寻思四美回来起码能帮他做口热饭,自己闺女嘛,哪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道理?”   “他们是亲父女,但是二姨,我想问问,去年你生病住院做手术期间,齐小雅和齐唯义有去照顾你吗?”   一听这话,魏淑芳和马毓霖的脸色都不好看。   去年魏淑芳因为胃病住院,齐小雅和齐唯义别说拿钱给亲妈看病,一天都没在床前照顾过,都是马毓霖、齐唯民、常星宇、乔七七三人轮班守候,乔三丽去医院的次数都比她的二儿子和女儿多。   “所以,二姨,你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搞不定,现在过来管老乔家的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你这孩子……你看你这孩子……我……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啊。”魏淑芳被他驳的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马毓霖说道:“一成,我们知道你对四美有意见,她伤透了你的心,可是你爸……这不是没人照顾吗?她搬回老宅,起码能给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林跃回头看了乔祖望一眼:“请个保姆就是了,照顾不周还能辞退,换一个,女儿行吗?我怕她回来又把老头儿气住院,到时候花钱不说,还耽误大家的时间,甚至被别人看笑话。”   花钱。   耽误时间。   被别人看笑话。   齐唯民这回坐不住了,认为乔一成是故意恶心他们。   “乔一成,你现在怎么这样?乔四美可是你亲妹妹,闹这么僵有意思吗?现在我们好心相帮,居然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这像话吗?”   林跃闻言笑了,这部剧里乔家的两个蠢货,一个守着老女人给别人养孩子,一个上赶着给多次出轨的渣男当丫鬟,前一个起码没怎么给大哥添乱,后一个呢,没出事前“大哥食古不化”、“大哥不理解我”、“大哥打小不喜欢我”,出了事就怂了,各种抹眼泪,装柔弱,各种求帮忙,事情一过,她又恢复原样,继续过拎不清的日子。   “齐唯民,既然你这么宠她,那她以后的事情都由你管好了。”   “你!”   “我什么我?当初她傻乎乎跑去戚家当便宜儿媳妇的时候你是不是有在背后支持她?现在她被戚成钢的爹妈嫌弃,在那边过着丫鬟不如的日子,你这儿又跳出来装好人,想让老头子原谅她的叛逆,把老屋从租客手里收回来,给她一个立足之地,横竖你都没有损失,还落了一个好哥哥的名声对吧。”   常星宇看到未婚夫遭遇抢白,刚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场间气氛。   林跃好像背后长眼,摆摆手,打断她的动作。   “乔四美从小到大作了那么多妖,为什么从来不吸收教训?因为她有恃无恐,总以为闯了祸还有一个避风的地方,姐姐会安慰她,父亲会接纳她,不管是亲哥还是表哥都会帮她解决困难。齐唯民,你这个曾经的市高考状元应该明白一句话,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这次我还非得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她,尤其是父母和亲人。想回家简单,跟乔祖望认错,在她亲妈的遗像面前跪一天,否则就一辈子呆在外面别回来了。她不是要做戚家的儿媳妇吗?我来帮她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上初中谈恋爱,天天被请家长。   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敢一个人去北京看费翔演唱会。   成年后不顾高原环境有多恶劣,沿途治安怎样,独自去XZ找戚成钢。   结婚后三番四次原谅人渣出轨并违逆身边所有亲人的意愿,更是讲出和戚成钢耗上的论调。   这个乔四美,从头到尾忏悔过吗?没有。   “一成,你……你这……”   魏淑芳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天就搞了个大新闻,而且对乔四美的态度这么坚决,跟小时候判若两人。   “乔一成!”   齐唯民还想说话,林跃又一次给他打断:“别叫我乔一成,1990年冬季我们打过一个赌,三年内我进去央视,你管我叫表哥,齐唯民,你不会想赖账吧。”   常星宇记得这事,顿觉两个鬓角发紧,头隐隐作疼,这眼瞅着就1996年了,不带这么翻旧账的。   咚咚咚~   “请问,这里是乔一成的家吗?”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女人的问话,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屋檐下站着一个穿着得体西服,手拎黑色公文包的女人。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我的部长老婆   林跃回头一瞧:“你怎么过来了?”   项南方说道:“我见你长时间没回,有点担心,就找巷口街坊问了下路,然后找来这里。”   其实他这次过来纱帽巷,一来呢,是打算跟乔祖望、魏淑芳等人知会一句,二来呢,已经有三年没回老屋,心中甚是怀念,想过来看一下,没成想路上听常星宇提起乔四美的事,气愤之下把开始的打算全抛脑后了。   在戚家被虐成那样,回过头来跟家里人耍大牌,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被爱的有恃无恐,去爱的如履薄冰?   乔一成心软,他不心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支付成本。   结果回到老屋三说两说把项南方忘一边了。   “对不起,多说了几句,没注意时间。”   “没事,没事。”项南方客气一笑,又看看屋里的人,感觉场间气氛有些微妙,反正挺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乔祖望站了起来:“姑娘你是……一成的朋友?”   项南方面带询问看向林跃。   “哦,这是我们家老头子。”   “叔叔好,我叫项南方。”   “哎,好,好。”乔祖望瞄了林跃一眼,目光有点……与其说复杂,不如说古怪。   “那是前面街坊,吴姨。”   林跃一看事已至此,干脆把项南方介绍给大家认识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她是真等急了担心自己过来看看情况呢,还是寻思见家长这种事择日不如撞日,何不趁此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   从剧集情节可以看出,项南方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俩人第一次见面,【师奶杀手】+【超级汗腺】双重效果叠加,就对他倍生好感,可是没来得及培养感情他就去北京了。   宋清远指定说过他和文居岸的事,这次调回南京电视台,可以说机会来了,她要是再不主动点,搞不好又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那时候她找谁哭去?   人们见多了男舔狗,岂不知碰到优质男性,女人同样会有危机感,不惜去争,去抢,去钻营。   “你好。”项南方客气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   到乔三丽的时候,她笑着说了一句“你就是乔三丽吧,昨晚你哥在卖宵夜的小吃摊前说你很喜欢吃酒酿圆子,还说小时候有次过年你们偷叔叔的酒做这个,吃的四个人醉倒三个。”   想起小时候的事,乔三丽很想笑,可是看着项南方,她真的笑不出来。   接下来是魏淑芳、马毓霖,常星宇她见过,自然没有介绍的必要。   轮到齐唯民的时候,他很尴尬地称呼一声“项部长”。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林跃不想她掺合乔四美的事,把堂屋里的人介绍给她认识,客套两句后带着人走了。   乔祖望被齐唯民喊的那句“项部长”惊呆了,想拦下他们问几个问题,又怕乔一成不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丢了做长辈的脸,于是只能等人走后找外甥解惑。   “唯民,你叫她部长?什么部长?”   齐唯民说道:“哦,她是我们区宣传部常务副部长。”   “她是副部长,你是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说……她是你的领导?”   “可以这么说。”   乔祖望挺美:“哎呀,老子当年要是有他的本事……”   “乔祖望,你想说什么?”魏淑芳一脸铁青说道。   乔祖望咂吧两下嘴,不说话了。   “乔祖望,我问你,乔四美的事你到底什么意见?”   “他二姨,一成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让她回来了?”   “……”   “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魏淑芳从联邦椅上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毓霖叹了口气,快步追上。   “姨夫……”   齐唯民话没说完,乔祖望便偏过头去,他一看这事儿没戏,也只能带着常星宇告辞离开。   吴姨走后,乔三丽低声说道:“爸,你真能忍心看着四美在戚家受苦?”   “我有什么不能忍的?你哥说得对,当初她把我气住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你们呀,以前就是太惯着她了,这次得让她长长教训,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再说了……”乔祖望美滋滋地道:“你哥不是说了,他出钱给我配个保姆,那比她伺候的不好?”   乔三丽算是看出来了,乔祖望现在猴精猴精的,知道凡事站在乔一成一边,肯定不会吃亏。是,乔家老大对他这个亲爹不够尊敬,可要说生活费呀,医疗费呀什么的,从没克扣过一分,比乔二强、乔四美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好多了。   “爸……”   “爸什么爸,看你大哥,刚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女孩子中意他,你再看看你,都多大了还不找个男朋友,怎么,你真要当老姑娘呀?”   乔三丽不想多费唇舌,更不想跟他吵架,项南方的出现让她很不好受,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我回去上班了。”   丢下这句话,她提着林跃给她买的酒酿圆子走了。   乔祖望转身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唱刚才没唱完的小曲。   ……   一个月后。   南京入冬。   江苏路一地金黄。   林跃在项家庭院门外站住。   挽着他胳膊的项南方一脸好奇:“怎么不走了?”   “……”   “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今天乔一成答应过来见她的父母,这件事一大家子人都知道了,她可不想就差临门一脚了出什么幺蛾子。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就半个多月前在你住的公寓里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时说的话。”   “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以前确实见过。”林跃说道:“那时候齐唯民的父亲还活着,有一天乔祖望把我打了,是姨夫找去老城墙,将我带到他的家里,中途经过江苏路的时候,我看到几个穿着海魂衫的同龄人在路上跑步,最后面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儿鞋带开了,我好心提醒了一句,她系好鞋带后对我点点头,跑进了前面的院子。”   项南方面露思索,几个呼吸后脸色一变:“那个男孩子……是你?”   林跃点点头。   项南方把他的胳膊搂的更紧了:“真没想到,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乔一成跟项南方确实挺有缘分的。   其实这也是林跃对她有好感的原因之一,缘分,说起来很虚,但是在人际交往中,它还真就极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可能舔狗的一万次讨好,对女人来讲也比不上记忆里的惊鸿一瞬。   “对了,为什么你每次说起齐家的事,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你真想知道?”   她点点头:“想知道。”   确切地讲,她不是想知道齐家的事,她是想知道他对齐家的看法。   “当年我妈本来是要和齐唯民的父亲齐志强结婚的,但是没有想到妹妹魏淑芳也看上了这个男人,并以死相逼,要姐姐把未婚夫让给她。最终姐姐屈服了,在婚礼前几天嫁给了乔祖望,而齐志强也在家人劝说下和妹妹结了婚。后来我妈在生乔七七的时候难产去世,当爹的不靠谱,便将刚出生的小孩子托付给妹妹一家照顾,是因为内疚呢,还是怕齐志强不高兴呢,只有魏淑芳自己知道,反正最后同意帮忙带孩子。七七小的时候,二姨几次把人送回乔家,姨夫后脚又把人抱回去,齐唯民考上大学那年,姨夫一病不起,为了照顾乔七七,齐唯民没有去读清华北大,选择了南京大学,往后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   “原来你们两家还有这样的故事。”项南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伤感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重要的是现在。”林跃指指院门:“进去吧。”   “等一下。”项南方忽然叫住他:“一成,今天我哥也在家,如果待会儿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好?”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项北方,没文化真可怕   项北方也在家?   算算时间,自己来项家见长辈比电视剧里的时间提前不少。   项南方和乔一成是1998年结婚的。   现在呢?差半个月1996年。   以她的工作性质和家庭背景,一切顺利的话,从订婚到结婚怎么也得有半年多的缓冲期吧。   时间和电视剧对不上,项北方今天在家可谓正常。   但是有没有故意堵自己的可能呢?   如果没有的话,项南方会给自己打预防针吗?   电视剧里宋清远是怎么形容项北方的?娶了个干部的女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天天吆五喝六,派头足的很。   他现在什么身份?   原央视新闻中心记者二组组长,现在的市电视台新闻中心副主任,他跟项南方,谁听了也得说句般配,可是别人说般配没用,他再有潜力,也是在传媒系统混,事业上帮不到项北方。   “一成?一成?”   “啊?”   “怎么样呀?”   林跃笑呵呵说道:“没问题。”   项南方一听他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开心地道。   “走吧。”   俩人并肩走入庭院,保姆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看到项南方过来,赶紧打开房门,把两人让进客厅。   项父戴着一对老花镜,正在沙发上看报,听见项南方的喊声站起来。   项母在摆弄她那两盆南洋杉,看到二人进屋,放下手里的剪刀朝林跃望过去。   “爸,妈,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乔一成。”   项南方微笑着给双方做介绍。   “伯父好,伯母好。”   林跃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好,好。”   项父笑呵呵地说道:“小乔呀,听南方说你刚回南京不久,以前是在央视做记者,《热点访谈》多个影响深远的主题都是由你发掘?”   “啊,是。”   “好啊,年少有为,比南方强。”   “哎呀爸,哪有你这样夸一个贬一个的?”   项南方假做埋怨,不过眼睛里满满都是得意。   “对了,来这里前南方说您喜欢收藏字画,我就带了一幅过来,希望您能喜欢。”   “哦?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项父朝保姆使个颜色,她赶紧走到茶几前面,拿起老花镜递过去,完事退到项母身边。   “你觉得他怎么样?”   保姆打量一眼项母,小声说道:“比想象中还要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家南方呀,确实有眼光。”   俩人正说着,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颇有几分不修边幅的男子走出来。   “我说楼下怎么这么吵呢,原来是南方回来了。”   没错。   是项南方的哥哥项北方。   他从茶几上端起一个白瓷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水,走到项父和林跃面前,不等妹妹做介绍,直接开口说道:“你一定就是电视台的那个记者了,叫什么来着……”   “哥,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叫乔一成,而且不是电视台的记者,是新闻中心的主任。”   “副的吧。”   “明年就是正的了。”   “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看得出来,项南方对他的阴阳怪气十分不满,做了三四年副主任扶正,和一年不到就扶正,绝对是两个概念,她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当哥哥的会不明白。   项北方还要就林跃的职位发表意见,项父瞪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这比项南方的嗔怪管用多了。   他不再挤兑林跃,却不代表会善罢甘休。   “爸,这画怎么连落款都没有呀?”   林跃和项父的手握在卷轴上,项南方手里捧着一个装画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准女婿的登门礼。   无论是项父、项母、保姆,都听得出项北方话里话外的轻视,不过项父这次没有呵斥,因为他也搞不懂手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情况。   有句话叫“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好歹乔一成也是进过央视的人,记者嘛,倒也称得上见多识广,第一次拜会未来的老丈人,总不至于搞个残次品应付事。   “小乔呀,这画工十分精湛,看得出不是一般人所做,可是这落款……”   项父喜欢书画,对于作品质量心里自有一杆称,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幅画一看就不是废稿,属于精心之做,可画纸上没有落款,没有印章,就是简简单单一幅画。   “哦,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有一次借调到文艺组出采访任务,到了央美跟一位长者相谈甚欢,临行前我送给他一幅字,他回给我一幅画。昨天跟南方商量今日事宜,她说家里什么都不缺,我想起书房抽屉里正好有一幅从北京带过来的国画,想着不如借花献佛,送给伯父。俗话讲艺术无价,知音难求嘛。”   话说的很含蓄,也可以说是点到为止。   既然是央美的长者,那一定是有学问的大家,不盖章,不落款,想必是不愿意看到这幅画的人把它和画家的名字……准确的说是金钱联系起来。   不对。   项父脑海闪过一个有点匪夷所思又合乎情理的想法,乔一成说他送了对方一幅字,对方回给他一幅画,要知道国画大家的书法水平多数不差,什么样的字帖能让央美长者必须回礼呢?   “小乔啊,你说的赠予央美长者的字帖,不知出自谁手?想必也是大家作品吧?”   “呃……”林跃稍显局促地看了他和项母一样:“不瞒您说,字是我写的。”   “你写的?”项父还没说话,项北方阴阳怪气地道:“行,有几分胆魄。”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人,实际琢磨一下会发现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项北方的意思是他脸皮太厚了,居然敢送央美长者自己的字,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哥。”项南方十分不爽他的态度:“一成的字本来就写得很好看。”   项母也在一边帮腔道:“听说小乔毕业于师范学院,读完硕士后考进电视台,这字嘛,肯定是不错的。”   项北方有些不满老妈的态度,她表面说师范生练得一手好字应当应分,是不是还有讽刺他的电大文凭不值钱,警告他别再乱说话的意思在里面?   这时项父问了一个问题:“那幅字写的什么内容?”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够清高的,明明很想知道那位央美长者的身份,却又怕给他留下虚荣、好名,书画爱好动机不纯的印象,一直在旁敲侧击试探他。   “哦,是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华山歌》。”   项父听说心中一动,把手里画作卷起来:“小乔,来,你来……”   说话的同时朝里面房间走去。   林跃看了项南方一眼,慢步跟上。   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紧贴北墙和东墙的两排书架,中间有一张宽阔的书桌,上面放置电话、台灯、笔架等物。   很明显,这里是项父的书房。   “来,南方,研墨。”   吩咐女儿一句,老头儿把手里的画作重新打开,平铺到书桌上。   “小乔呀,这画既然是你拿过来的,我看不如由你做个题记怎么样?”   林跃推辞道:“伯父,这就……不必了吧。”   项北方冷笑道:“怕了?”   项南方冲他急使眼色,嫌他这种时候了还谦虚低调,不争不辨。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准女婿,面对未来的老丈人,当然要积极展示自己,那样她爸妈才能更放心两人在一起不是?   “好吧。”   他接过项南方递过来的毛笔,走到那幅画前面,在右上角写了两个字——“峥嵘”。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笔势如龙,遒劲有力,和旁边的华山南峰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项父默然。   他不是那种骨灰级书画收藏家,但是作品好坏还是能分清的。赞赏之余又想起一件事,对于这幅画的创作背景,顿时恍然大悟。   “挺好的一幅画,你这一题字,就不值钱了。”   古画配后世名家的题跋,可以抬高作品的价值,当代佚名作家的作品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么一搞,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掉价!   项北方话音才落,项父眼中怒色一闪。   “你懂什么!赶紧走,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玩游戏就能做首富   “爸?”   项北方以为自己听错了,自从他娶了一个好媳妇,当上国企领导后,他爸就再没用这么重的语气训斥过他,现在居然在乔一成面前因为自己一句调侃发火,这……太过分了。   项父怒目而视:“回你自己的家,今天别再让我看到你。”   这次他听清楚了,一看父亲真的怒了,哪里还敢在书房晃悠,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要知道他小时候没少挨揍,对那张充满愤怒的国字脸的畏惧可以说深入骨髓。   项北方走后,项父转变态度,微笑说道:“小乔啊,让你见笑了,北方这孩子从小被她妈娇惯坏了。”   “没事,没事。”   林跃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果然,那货跳啊跳的把他父亲惹毛了。   电视剧里导演给项北方的镜头不多,但是乔一成和大舅哥关系不怎么友好是显而易见的,即便后来两家成了亲家,项家帮乔祖望解决了诸如退休金等难题,项北方对乔家人依然是看不起的,不待见的,也不过是碍于妹妹和父母的面子不好发作。   项南方说道:“爸,我就说一成的字写得很好吧。”   其实她只知道他钢笔字写得漂亮,至于说为什么对心上人信心十足,是因为宋清远说过,乔一成的字连他爸都赞不绝口。且不提宋清远他爸书法水平是高是低,在北京那个小圈子里这么长时间,眼力肯定不差,既然老爷子说好,那乔一成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项父说道:“好啊,真好。”   也不知道他是说字写的好呢,还是这个准女婿好,亦或是两者皆好。   要说这没有落款的画作,古代还真有不少,比如有宗教性质的画,宫廷画,这类作品尤以宋元时期居多。项父的印象中还有一种画是不落款的,那就是附属于书法作品的应命之作,简单来讲,相当于现代书籍的插图和封面。   乔一成说他送给央美长者一幅字,内容是刘禹锡的《华山歌》,先不说字的好坏美丑,在央美那种“百花竞妍”的环境里,以华山寄语,本身就是一份祝福和推崇。   真正的艺术家交朋友,看的不是有没有钱,有没有权,更多地是看精神世界有无共鸣。   乔一成送一幅字,对方回一幅画,而且还是和《华山歌》联系紧密的南峰图。什么意思?这幅画就是那幅字的应命之作。   乔一成用字表达自己的殷切祝福,对方以这幅画来表达感激。   这叫什么,君子之交。   项北方一直在旁阴阳怪气,喋喋不休,那不是在丢自己的人,是在打他这个当爹的脸。   “书画有价,情谊无价,这幅画……”   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伯父,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它放在这里跟放在我那里没有什么区别,您也说了,书画有价,情谊无价,只要人在,情谊就在,没必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呀。”   项父在高兴之余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挫败感,因为他一直想要维持长辈姿态,可是从乔一成进门到现在,这个准女婿无论是文化修养、举止谈吐,还是个人魅力,都让他有一种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年轻的感觉。   “南方,怪不得你小时候去求签,人家先生说你命好。”   项母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她的眼光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妈,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高兴。”   保姆看着她们两个吃吃地笑。   ……   结束项家之行,林跃和项南方的婚事已经可以说板上钉钉,再无悬念。   过完春节,乔家人和项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把婚事订了下来。   按照项父的意思,劳动节是个好日子,不过林跃没有同意,理由是台里刚升他做新闻中心主任,手头一堆事要处理,等一切步入正轨,下面的人对他心服口服了,那时候再举办婚礼也不迟。   用项母的话讲,男人嘛,事业为重,应该的,而且南方也刚刚调到市委,负责周边四县八乡的工作,同样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太快结婚容易把家庭和事业搞得一团糟。   于是日子又往后推了半年,要么国庆节,要么元旦。   过了六月,乔七七虚岁20了,因为断断续续学了几年计算机,齐唯民在机关给他找了一个打字员的活儿,平时就是用电脑打打字,录入数据,收发一下邮件什么的,工作一点不累。   入夏时节,秦淮河的蝉鸣连成一片,到夫子庙旅游的外地游客越来越多,给本就炎热的天气再添一把火。   “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乔七七有点急躁,因为乔一成是把他从办公室带走的,如果待会儿齐唯民过去看不到他,一定会不高兴的。自从上次魏淑芳去帮乔四美和乔祖望说合,被乔一成给搅了后,到现在说起这事儿齐唯民还一肚子火呢。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会是又要出国吧?”   前方红灯亮起,林跃一脚刹停车子,看着乔七七的侧脸说道:“怎么?想念北上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日子了?”   乔七七轻轻地点了下头。   现在距离乔一成带他出国已经过去三年,因为之前和同学打架的事,齐唯民把他看得很紧,不是自己接他上下学,就是让常星宇接送他上下学,隔三差五就教育他要老老实实的,遇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这三年时间里,他过着学校-家/工作单位-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睁开眼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可以预见。   没有意外,没有起伏,没有惊喜……而齐唯民把这样的生活形容成安稳。   是,对结婚有老婆,准备生孩子的人来讲,安稳是极好的,可是对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每天在阿哥眼皮子底下做事,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甚至连说什么话都要管,这比蹲大狱还难受。   如果没有走出国门见过世面,当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不错,现在的问题是,他见过了外面的天高海阔,再回去过囚徒生活,一天两天可以,一个月两个月也还行,可是连续几年如此,都快闷死了。   “只要接下来的2年时间你按照我说的做,别说北上俄罗斯、乌克兰,美国、日本、英国、新加坡、澳大利亚,你就算想去南极看企鹅,也不成问题。”   “真的?”   乔七七的眼睛亮了起来。   林跃心想到底是年轻人,电视里的乔七七之所以沉闷、懦弱、窝囊,很大程度是被齐唯民和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所影响,只要有人正确引导,是可以勾出他体内属于年轻人的冲劲儿的。   “先别急着高兴。”林跃说道:“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违背齐唯民的意愿开始。”   乔七七笑不出来了,低头看着衣角,不时抿下嘴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跃也不去问,把车子开到一个距离闹市区不远的老式筒子楼外面,领着他进了走廊,在远离楼道的一道门前停下。   “这里是电线厂的职工宿舍,因为距离派出所很近,治安不错,北面不远就是菜市场,西边是商业街。”   他将门打开后,把钥匙丢到乔七七怀里。   “外面是客厅,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床和基本的家具都有,跟你以前上学时租住的房子差不多,你要愿意在这住呢,只需带着个人物品搬进来,如果不愿意住,前面有直达马毓霖家所在小区的公交车,挺方便的。”   乔七七打量几眼屋内环境,视线定格在客厅的办公桌上。   那里一台电脑。   主机是立式的,看起来比他在电脑学校的386,486高档很多。   “从今天开始,它是你的了。”   林跃拍拍电脑机箱,按下电源键,屏幕很快过渡到WINDOWS95的启动画面。   “这是……给我的?”   他知道买一台这玩意儿需要多少钱,去年毕业时,马毓霖曾说给他买一台电脑,魏淑芳嫌贵没让买,今年齐唯民也说攒够钱给他买,直到今天还没动静。   “没错,给你的。”   林跃说道:“从明天开始,打字员的工作别干了。”   乔七七一脸犹豫:“阿哥会同意吗?”   “那就看你坚持的力度有多强了。”   林跃指着那台电脑说道:“从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工作岗位。”   乔七七一脸不解:“用它?用它做什么?”   林跃说道:“打游戏。”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叶小朗,你在想屁吃   乔七七看着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图标。   红警95。   仙剑奇侠传。   轩辕剑枫之舞。   暗黑破坏神。   魔兽争霸。   极品飞车。   金庸群侠传。   ……   都是他以前没玩过的游戏。   “大哥,你是在讲笑话吗?”   前面还说这里是他的工作岗位,后面就说让他打游戏,乔七七实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操作。   林跃说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讲笑话吗?”   不像,一点都不像。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正如我刚才跟你讲的,如果你想得到那些东西,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是跟在齐唯民屁股后面做一辈子小弟,还是享有自己的生活,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林跃往桌子上丢了一千块钱:“如果缺少生活用品自己去买,我会隔一段时间来看看你的。”   “大哥,如果阿哥问我去哪儿上班怎么办?”   “你可以说在何江生的海运公司做行政工作。”   外面不再响起脚步声,乔七七看看手里的钥匙,再看看不断刷新的电脑桌面,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相信乔一成不会骗他,但他完全没有办法把打游戏和工作联系起来。   ……   林跃从筒子楼出来,既没有回电视台工作,也没有返家休息,选择驾车来到市文化馆外。   在车里坐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一个穿着工装的女人从楼上下来,左手拎包,右手牵着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前两天乔三丽告诉了他一件事,孙小茉的妈病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问要不要买点东西去医院探望一下,如果他不方便出面的话,她可以跑一趟,毕竟是孩子的外婆,平时孙小茉上班,孙丽云在家带孩子,就算以前关系紧张,看在孩子的面上,姿态好歹做一下吧。   林跃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让她看着办。   在这件事上他挺纠结的,乔三丽说的在理,可是就怕对孙家好一点,会让孙小茉产生错觉,从而对他抱有幻想。   “小茉,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乔一成?”   “陈俊良,我警告你,你再来纠缠我,我就报警告你性骚扰。”   “小茉,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乔一成已经回南京了,现在电视台新闻中心当主任。”   “……”   “是不是很失望?我早就说过,你对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陈俊良,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对他没有想法,对你更没有,如今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   林跃被III型黑蝇无人机传来的对话惊醒,眯起眼睛往马路对面一瞧,孙小茉站在糕点铺门口,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陈俊良。   没想到时隔数年,这家伙对孙小茉还不死心。   跟印象里那个猥琐主任相比,现在的陈俊良一脸老态,头顶秃了好大一块,像被狗啃过的一样,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   想想这货的处境,老婆没了不说,又失去新华书店主任的工作,这状态能好才怪了。   现在求着给别人养儿子,孙小茉都懒得搭理他,还真是有够难看的。   孙小茉不愿跟他多说,抱起孩子上了路边一辆出租车。   陈俊良眼睁睁的看着母子二人离开,朝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低声咒骂,这时一个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刚把头转过去,还没看清来人的脸,一个黑黝黝的东西迎面而至。   那好像是拳头。   ……   1997年1月1日。   金陵饭店宴会厅。   彩带飘飞,满堂喜气。   工作人员穿行在餐桌之间,把茶杯、茶壶、糖果等物品摆放整齐。   礼台张贴着祝福语,几个人在调试电视、音响等器材,旁边还放着一台摄像机,那是宋清远从台里弄来的。   林跃看看胸前佩戴的红花,总觉得有些扎眼。   “你看你,怎么搞的,胸花都戴歪了。”   项南方走过来,非常仔细地摆正他标有“新郎”的缎带。   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从上到下,由内到外透着一股浓浓喜气。   这个年代的婚礼没有那么多讲究,通知亲朋好友到场一聚,证婚人讲几句话,宣告男女双方正式结为夫妻,仪式就算完成了。这还是因为项母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多少要了一点排场,而按照项父的意思,两家近亲一起吃个饭,婚就算结了。   “让你把头发烫一烫,会更好看一些。”   “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得以身作则。”   “好好好,以身作则。”   “对了。”项南方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四美和二强真的不来吗?”   林跃说道:“乔二强下落不明,为了躲肖显明年都不回家过,请柬不知道往哪里寄。乔四美还在生我的气,认为是我搅散了她的姻缘,九成九是不会来的。”   “唉。”项南方轻叹一口气:“你说你们,怎么闹那么僵。”   “她自己选的。人都应该为自己负责,而不是闯了祸总是依靠身边的人补救。”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咱们不聊这个。”项南方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我的同事们来了,走吧,过去认识一下。”   “马组长,张主任,还有孙姐,你们来了……”   项南方带着亲切的笑容跟来人打招呼,并为他们介绍自己的如意郎君。   送走这一批人,她长舒一口气。   “怎么,这就累了?”   “那倒不是,就是同样的话重复多了,心塞。”   “心塞?那我给你揉揉?”   “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项南方说完没有获得回应,抬头一瞧,新郎官正紧皱眉头,一脸疑惑。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门外走过来两个女人,一个穿着灰色风衣,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一个眼角开阔,顾盼之间凌厉逼人。   很明显,她们不是项家这边的亲友。   “一成?”   她唤了一声不闻回答,碰碰他的肩膀又问了一句:“一成?”   直到这时林跃才醒悟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她怎么来了?”   “谁呀?”   “柳小萌和叶小朗。”   “柳小萌”这个名字她不陌生,每次和宋清远一起吃饭,乔一成总爱拿这个名字调侃搭档,说他们虽不般配,但是CP感满满,还说也就柳小萌能受得了他的毒舌,换个女人,不考虑他家情况的前提下,早就惹不起躲得起了。   至于“叶小朗”这个名字,她同样不陌生,因为乔一成拿柳小萌调侃宋清远,宋清远就拿叶小朗反击,还曾私下里跟她吐槽,得亏乔一成悬崖勒马,不然娶了叶小朗这种女人,生活还不知道糟糕成什么样子呢。   这两个人,她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现在的问题是,她们怎么来了。   “一成,她们是你请来的?”   林跃摇头说道:“不是。”   项南方想不明白,前男友结婚又没请你,自己上门参加是几个意思?   这时柳小萌和叶小朗已经走入宴会厅,迎着二人而来。   “新郎官,结婚快乐。”   柳小萌是林跃请来的,毕竟报社和电视台在工作中多有交集,尤其是新闻这一摊。俩人平时也有聚餐什么的,结婚不通知有点说不过去,现在她过来打招呼,总不能板着脸一声不吭。   “谢谢啊。”   “这位就是南方吧,常听宋清远提起你,真漂亮。”   “老宋也经常跟我们说你的事,说你人特别好。”   项南方很有礼貌地回话,宋清远常提柳小萌的名字不假,但是吐槽居多,夸奖嘛……很少。   “他……他还会跟别人说我的好话呢?”   也不知道她就是随口调侃,还是笃定宋清远根本不会夸她人好。   “呵呵,当然了。”   项南方能怎么说,也只有陪笑了。   这时柳小萌发现林跃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一直盯着叶小朗看。   那当然不会是惊艳,是,不屑,不解,不耐烦的综合体。   “怎么?不欢迎我来参加你的婚礼?乔主任。”   叶小朗很直接,一口道出他的心事。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没错,他是我儿子   林跃说道:“如果换成是我,一定不会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如果对方嫁的人比自己优秀,看着别人郎情妾意,幸福甜蜜,心里必然不会好受。”   “你……”叶小朗没有想到他都三十岁了,还是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夹枪带棍,能把人噎死。   柳小萌扯了扯叶小朗的衣袖,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又冲林跃面露讨好,意思很明显,让他看在她的面子上别跟叶小朗一般见识。   “……”   林跃对此很无语,你说这娘们儿,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脾气,干嘛非要带叶小朗一块儿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很想知道,今天的婚礼,你会不会再一次把老丈人的桌子掀了。”   要么说像叶小朗这种性格的女人要不得呢,心胸特别狭隘,别人没请你参加婚礼,你巴巴地来了,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人怼了一句,还要不依不饶,必须报复回来。   项南方性格再好,也有点忍受不了叶小朗,今天是她和乔一成大喜的日子,不祝福别人白头偕老也就算了,说什么掀老丈人的桌子,心道乔一成不要她果然是明智之举。   “叶小朗,听说你不仅离婚了,之后去美使馆办签证的时候还被面试官给拒绝了?给你一个忠告,美国最不欢迎的就是你这种有移民倾向的人。”   “乔一成!”   叶小朗没想到他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带着愤恨的眼神看向柳小萌:“是不是你?”   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   柳小萌把头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一成,我姨妈来了,走吧,过去说会儿话。”项南方赶紧拽着心上人走向门口,尽可能地离这个惹人厌的家伙远一点。   “你非要搭理她呀?”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肯吃亏。”   “也包括我?”   “你这话说的,需要为你出工出力的时候,我什么时候不是冲锋在第一线?”   “那倒也是。”   项南方挺美,可是三秒钟一过,脸腾的一下红了:“一成,你正经点儿不行吗,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叶小朗听到两个人的谈话,脸都绿了。   柳小萌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搭上礼金不说,还要看人家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叶小朗瞪了她一眼,就近在一张餐桌坐下,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婚礼继续进行。   项家亲属到场后,乔祖望、乔三丽、乔七七,还有纱帽巷街坊代表吴姨等人也来到宴会厅。   魏淑芳上次因为乔四美的事生了一肚子气,不过一码归一码,今天也带着儿女来了,齐唯民还备了一份不错的礼物。   当然,是由常星宇拿给两个人的。   项北方来的最晚,惹得项母有点不快,毕竟同父异母的大姐都到了,他这个亲哥哥反倒拖亲妹妹的后腿,实在是不应该。   婚礼嘛,讲究吉时不待人,左台长一早就在旁边准备着,时间一到,不管亲朋有没有到齐,在工作人员引领下登上礼台致辞。   虽说过程从简,不过拜天地和父母的环节终归要有的。   然而仪式进行到夫妻对拜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林跃开始以为电视台那帮人来了,很快发现不是。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他们结婚。”   这句话一下子让现场气氛降到冰点,所有人转过头去,看向宴会厅门口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中年女人。   “起开。”   孙丽云把试图劝阻的乔三丽推到一边,拉着小男孩儿的手走到项家人就坐的餐桌前面。   “你们是项南方的家人对吧?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乔一成是有儿子的。”   项父项母一听这话,表情为之一变。   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窃窃私语,对乔一成有孩子这件事表示震惊。   项南方刚要有所行动,林跃握住了她的手腕,完事看向左前方餐桌旁边一脸茫然的柳小萌和幸灾乐祸的叶小朗,终于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拼着脸不要了也要来参加他婚礼的原因。   “就是这个孩子。”   孙丽云把孩子抱起来,望着礼台说道:“你们看,这孩子和乔一成像不像?像不像?”   “你哪儿来的?说什么疯话,我告诉你呀,污人清白是犯法的。”乔祖望急了,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搅了儿子的婚事。   “疯话?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话,这个孩子就是乔一成和我女儿所生,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   项父站起身来,寒着脸看向礼台上两位新人:“她说的都是真的?”   林跃迎着台下宾朋的目光点了点头:“没错,孩子是我的。”   哗~   台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热议,谁都没有想到新郎官居然有孩子了。   这就尴尬了。   如果是普通人家,这种问题还可以协商解决,关键项家的地位在那里,项父这么好面子的人,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传出去叫人笑话呀。要知道在大家看来,就算没有这个孩子,项南方嫁给乔一成,也已经属于下嫁了。   项北方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林跃说道:“乔一成,你骗完南方,又骗我爸妈,还优秀记者,根本就是无耻败类。”   林跃冷笑道:“首先,孙丽云的女儿是跟我分手后发现怀孕的,我跟她商量能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她没有答应,还说不需要我管,最后执意生下了他。其次,虽然我不会和她女儿结婚,但是从来没说不认这个孩子,我是他爸,孙小茉是他妈,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再次,不在身边不代表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孩子生下来吃的、用的、穿的,我都有通过亲友渠道超额支付费用,连他长大后的婚房都准备好了,最后,我是不是一个好记者,在于有没有勤奋工作,帮助普罗大众解决困难,挖掘有深度的新闻,在全社会的讨论和参与中推动精神文明建设,而不是看我的个人操行是不是符合圣人的标准。”   “好,说得好。”   下方想起一道叫好声,与之相伴的还有注定孤独的掌声。   是宋清远,他似乎刚刚到场,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爸。”   项南方从礼台上下来,走到项父和项母身边:“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知道他能妥善处理,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害怕你们不高兴。”   项母说道:“你不是害怕我们不高兴,你是害怕我们知道后不让你嫁给他。”   项南方没有讲话,默认了这个说辞。   项北方气得怒目而视:“南方,你怎么能够……我们项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哥,我并不觉得这很丢人,我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孩子,只要我们两个人过的开心快乐就够了,婚姻和爱情明明可以很单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变得很复杂?”   项北方被她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自从认识乔一成,这个妹妹也变得牙尖嘴利,还一肚子歪理。   拜兄妹二人的对话所赐,场内宾朋的关注点也发生了变化。   “你说这人来乔一成婚礼上闹究竟为了什么?”   “你说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撮合乔一成和她的女儿,一旦项乔两家结为亲家,那就再无转圜可能。”   “我倒是觉得,这充分说明了乔主任有多好。”   “马屁精。”   “我马屁精?一个不结婚也要给他生孩子,一个明知道他有私生子还执意嫁给他,前者的妈拼着丢尽老脸,也要搅散这场婚事,如果换成你们,谁能做到这种程度?”   “……”   那人不说话了。   这时林跃从礼台下来,看看眨着亮晶晶的双眼,一脸好奇望着自己的小男孩,又看看旁边站的孙丽云,问了一个问题:“谁叫你来的?”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看到没有,是你们项家高攀我   “没有人叫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孙丽云刚回答完这个问题,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女人和工作人员争执的声音。   “让我进去,我是孙丽云的女儿,那个孩子的妈妈。”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满面寒意冲进会场。   孙丽云的女儿?孩子的妈妈?分手了也要给乔一成生孩的女人?   一看老人遇挫,只能亲自出马了是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去与乔一成或者项家人理论,而是走到母亲身边,一把抢过孩子抱在怀里。   “谁让你来这里的?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不会跟他结婚的,这事也不用你管。”   “小茉,我这是在为你好。”   啪~   回答这句“为你好”的是一道响亮的耳光。   孙丽云懵了。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女儿把母亲给打了?   这……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   “为我好?当初你知道我跟陈俊良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劝阻我?反而出谋划策,想让我把人从他妻子那里抢过来。现在乔一成要和别人结婚了,你抱着孩子过来闹事,他什么性格难道我比你不清楚?就算乔家和项家的婚事黄了,他就能转过头来娶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陈俊良的钱才这么做的。”   现场议论又起。   孙小茉当过小三?   孙丽云是为了陈俊良的钱才来婚礼上闹,孩子不过是她谈条件的砝码?   这样的母女……怪不得乔一成说什么也不和她结婚呢,哪个男人碰上不得退避三舍呀。   孙丽云反手就是一巴掌,面对不理解她的女儿,那是既委屈难过又义愤填膺:“是,我是为了钱,可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保障你们娘儿俩有一个好的生活?去年我住院的时候,你应该知道隔壁床老太太家的故事,万一哪天我死了,谁会管你和孩子,他吗?就算他肯管,他夫人同意吗?攥在手里的钱才是最真实的,最能给人安全感的。”   女儿打了母亲一巴掌,母亲又还给女儿一巴掌。   对于事不关己高挂起的工作人员而言,这一幕有些滑稽,不过没人笑得出来。   “老项,这……怎么回事?”   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打破场间复杂而微妙的氛围,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女孩儿的搀扶下走进来。   “老宋,你怎么来了?”   项父赶紧离开座位迎向前方,期间瞄了宋清远一眼,见那小子正跟乔一成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项母和项北方各有各的表情。   身为证婚人的左台长也带着讨好的微笑走过去。   多数宾客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看项父的表现,只怕来头不小。   “我来参加小乔的婚礼呀。”   宋连的一句话令项父脸色微变,乔一成和宋清远是好朋友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前者结婚后者参加实属正常,但是现在做父亲的也从北京赶来,就让人很意外了,要知道项北方结婚的时候,他的这位老伙计都没到场,只是让人备了一份厚礼送过来。   “瞧你这一脸意外的样子,南方是我侄女,乔记者算是我半个老师,在北京的时候教了我两年书法一分钱没要,又是清远的好哥们儿,现在他们两人结婚,我不该来吗?”   项父说道:“该来,该来。”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我来参加婚礼?”   “高兴,高兴,当然高兴。”   项父能说不高兴吗,敢说不高兴吗。   “对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国画大师潘老先生的儿子,我们也是在火车上偶遇,聊起来才知道都是来参加小乔婚礼的,就一道过来了。”宋连笑呵呵地把身后一位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眉下长着一颗痣的男子介绍给项父认识。   国画大师潘老爷子的公子?   项父想起乔一成第一次登门时送的那幅画,顿时恍然大悟。   “你好,你好,久闻潘先生大名。”   项父赶紧笑呵呵地打招呼,跟画家先生握手示好。   “小乔呢?小乔哪儿去了?”   见过老友,宋连把话题引到婚礼的男主角身上。   “爸,这儿呢,这儿呢。”   宋清远高举右手示意,拉着林跃走过去。   “伯父,都说了别来了,等我跟南方抽出空去北京看您就好,这大老远的,旅途劳顿,您身体又不好,万一……”   “万一什么,有什么万一,大喜的日子别说晦气话,你要是真过意不去,等婚礼结束了,给我炒俩菜,咱爷儿俩喝几杯,临走再送我几幅字画就行了。”   “感情您是借机敲我竹杠来了?”   “我这南方侄女多好,人都嫁给你们乔家了,要你给我做俩菜,写几幅字,还委屈你了?”   “我说不过您,行行行,等仪式结束了,我给您开小灶。”   “好了,今天客人多,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宋连回头望项父说道:“老项,你在哪儿桌呀,咱们俩坐近点儿,上次一别三年未见,很想你呀。”   “宋伯伯,这儿,在这儿……”项北方一脸讨好地把人往项家人就坐的餐桌让。   林跃迎着项父的目光走到潘教授跟前,握着他的手说道:“潘叔叔,你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呀。”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说着话他往后面侧了侧身:“这是我的学生靳童,他也是南京人。”   “小靳家哪儿的呀?”   林跃一边跟靳童握手,一边热情地打招呼。   “我家是马群那边的。”   “前些天孙先生诞辰纪念日我才去过那边……”   林跃随口闲聊几句,把二人让到宋连身边座位。   孙丽云被晾在会场中间,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项父神色复杂地看了林跃一眼,正要和项母说话,站在宴会厅门口朝外打量的宋清远快步走到项南方身边:“来了,来了。”   “谁来了?”   “你一直想见的人呀。”   话音未落,酒店服务员引着五六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哇,是他们……真来了……”   会场一下子沸腾了,因为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很多人都认识。   《人与自然》的主持人赵忠祥,少儿频道的台柱子鞠萍,《实话》的主持人小崔。   论身份地位,他们无法与宋连、项父、潘教授这些人比,可要说辨识度,称得上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像吴姨、齐唯义、齐小雅等人,来这里的目的除了参加乔一成的婚礼外,另一个心思就是近距离接触一下央视的名人了。   乔一成在北京工作三年,据说人缘挺好,虽然现在回到南京工作,可还是在传媒系统混饭吃,如今他跟项南方结婚,那边总要来几个人意思一下吧?   事实证明他们猜对了,即便都是央视的大忙人,还得从北京往南京赶,照样来了六七个人,听乔一成对他们的称呼,连新闻中心主任都来了,可以说给足了两位新人面子。   眼瞅着乔祖望、吴姨、齐唯义等人跑去和喜欢的主持人合影,连项南方也左一个赵老师好,又一个赵老师辛苦了,都忘了去跟父母解释刚才的事,项父冷着脸问自己的妻子:“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项母犹豫片刻,回了他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他们为什么觉得丢脸,主要是因为项家比乔家强太多,女儿呢,居然找了个有私生子的老公,说出去不好听,但是现在,又是宋连到场,还将人拔高到半个老师的水平,又是国画大师的儿子专程南下,现在央视那群名人也来了,不提老一辈的关系,有几个年轻人能有乔一成这样的成就?   项家是比乔家强,可是人家的儿子比他们的女儿高了不是一点两点。   “请问,这里是乔一成,乔记者举行婚礼的地方吗?”   项父和项母既无语又无奈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道弱势的问话。   在场宾朋和工作人员的目光都被央视主持人吸引,没有注意到门口多出的三个人,项父和项母看到了。   问话的是个年龄在65岁左右的老人,身上穿了一件棉袄,外面是皱巴巴的布衣,不过还算干净,看起来刚刚洗过,他的皮肤很粗糙,黑黝黝的,脸上都是褶子,一看就是村庄或者郊区来的农民。   后面还有两个人,看起来年轻不少,大约三四十岁,穿衣打扮同样不讲究。   “对,没错。”项父走过去:“你们也是来参加乔一成婚礼的?”   他听项南方提起过,说乔祖望祖籍苏北,老家还有一个堂兄,她跟乔一成结婚后,得找时间过去添添祖坟,烧点纸钱什么的。如今看到对面三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们是乔祖望老家的亲戚。   谁知道穿中山装的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吩咐两个后辈把扛在身后的布袋放到不碍事的地方。   “您是乔记者的长辈吧?”   项父稍作迟疑,点点头:“对。”   “汪强,你读过书,这事儿你说吧。”老人看到项父一身文化人打扮,感觉有点张不开口,便把说明来意的任务交给身后两人里最年轻的那一个。   “是这样的,我们是小庄村的村民代表。四年前乔记者和宋记者曾去我们那里采访小济河上游造纸厂超标排放污水的事,片子在电视上播出以后,引起了县里的重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理,小济河又恢复了以前的清澈,村里人不用再吃井水了,也可以用来浇地洗衣了。前几天《热点访谈》的工作人员去我们那里回访,讲起乔记者的事,大家才知道他不在央视了,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之后村长把各户户主叫在一起开了个会,大家觉得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总得为乔记者做点什么,于是各家凑了一点钱,置办了些山货和礼物派我们带过来,算是大家的一份心意。”   项父和项母对望一眼,表情都很复杂。   还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能说明他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记者的呢。   小庄村的村民是偶然得知乔一成要结婚的消息,还有多少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团体和个人?   “进来吧,你们进来吧,坐下喝口水,歇一歇,我去帮你们叫小乔。”项母面带微笑招呼三人进门。   “不了,不了。”穿中山装的老人连连摆手:“东西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从三个人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是不想自己的到来给里面的人造成困扰才一直站在门外,不肯进去宴会厅。   项父走上前拉住老人的手:“不瞒你说,我是女方的家长,你们远道而来就这么走了,不说我心里过意不去,小乔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而且要我说,这一屋子宾客,都没有你们尊贵。”   “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这么说。”老人有点慌:“里面一定有很多领导。”   项父和项母相视而笑,正要跟他解释几句,和项南方、项北方同父异母的大女儿走了出来。   “爸,妈,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怎么了?”项母不解。   “你过去看下就知道了。”   项母冲项父递个眼色,跟着大女儿走进宴会厅。   她原以为乔一成会和央视的同事多聊一会儿,没想到对待孙丽云带孩子上门认亲这件事的态度特别耿直,竟走回礼台重提旧事,让这个污点再次被放大。   “我呢,自认为有几分骨气,也有几分脾气,儿子我认,如果项伯伯和项伯母不能接受,南方也有顾虑,这个婚今天就不结了。”   宋连等人面面相觑,赶紧向知情人打听事情原委。   “现在,结或不结的问题先放到一边,宋清远知道,作为一名记者,我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凡事问个为什么。孙丽云说他是为了陈俊良的钱才来婚礼现场闹的,据我所知陈俊良三年前因为收受供应商回扣被新华书店开除,还罚了他一大笔钱,而且这两年混得不好,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拿钱收买孙丽云?”   他抛出这个问题后拍了拍手。   通往化妆间的门打开,一个样子有些猥琐的男人被宋清推搡到林跃身边。   “说吧,陈俊良,那些钱你是从哪儿来的?”   “……”   “不说是吧,那好,这个问题你可以去派出所讲,警察一定对你没钱交罚款,却有钱收买孙丽云过来婚礼现场捣乱这件事感兴趣。”   一听林跃要报警,陈俊良怂了:“我……我说,我说……”   他的视线在台下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往后缩的项北方身上。   “是他吩咐我做的,钱也是他给的。”   众位宾客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看到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后,所有人都懵了。   项北方?   这些事都是新郎官的大舅哥搞得?   他脑子烧坏了?要给自己的妹妹难堪。   项北方还在往后退,直到他踩到一个人的脚,回头一瞧,发现是他的母亲。   站在不远处的亲妹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哥,这事儿真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他撒谎,他撒谎……”   项北方不停否认,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有多虚,气势有多怂。   早在乔一成去项家见长辈前,项北方以前没少给项南方介绍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子哥,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入她的法眼,直到宋清远从中牵线搭桥,撮合两人认识。   她知道项北方不满意乔一成,可是再怎么样都没想到亲哥哥为了拆散他们两个,为了报当初自取其辱的仇,不惜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北方,你给我说老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项母又羞又恼,脸都红了。   “妈……妈……我……”   项北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那张大脸上。   “畜生!”   动手的是项父,他的身后还站着三个远道而来的农村人。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项家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项北方捂着脸不敢抬头,刚才他说妹妹丢项家人的脸,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不提众位来宾在下面窃窃私语,宋清远也在和林跃说风凉话。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大舅哥,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过吗?”林跃说道:“我看你挺乐呵的”   “谁叫他自从结婚后天天在我面前臭显摆。”   “那不就结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又不是他妹夫,自然没有必要在意他的感受。你不一样啊,闹得太僵,南方和她爹妈夹在中间会很难受的。”   林跃说道:“别担心,我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宋清远说道:“怎么治?”   他微微一笑,没有详细解释,朝着台下走去。   要说项北方这个人,倒也不是太蠢,居然能够查到孙小茉和自己的关系,然后遥控陈俊生收买孙丽云到婚礼现场闹事。   普通人知道这个情况,多数选择告诉父母,让父母施压女儿悔婚,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项北方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   因为项家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和项南方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是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而且三人关系很好。   经过一年的观察,他确信老爸很喜欢妹妹的男朋友,即使乔一成有一个私生子,只要项南方坚持,父母十有八九也会妥协。   不说那个私生子是母亲在带,就算跟着乔一成,又能怎样?   项南方兄弟姐妹三人不也挺好吗?   所以不能提前告诉父母,只能在婚礼上搞个大动作,让项家蒙羞,那个好面子的爹才会否了这门亲事。   项北方看似粗枝大叶,但是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不过遗憾的是,他很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   项父看到林跃走下来,冷哼一声:“道歉,跟你妹夫道歉。”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大舅哥,去蹲大狱好不好?   宋连是看着项北方长大的,没有想到故人之子会做出这种事。   央视几位主持人直到现在还没回过味儿来,总觉得事情太复杂,关系太乱,一时半会儿无法理清。   现场的工作人员呢,在一边儿直呼过瘾,心说到底是电视台的,结个婚都能演成一场家庭伦理大戏。   “去道歉!”   项父又重复一遍。   项北方抬起头来看看林跃,没有动。   让他跟乔一成道歉?怎么可能!不说他一直看不起对方,单以他国企部门负责人的身份,都不能就这么认怂,不然以后怎么服众,怎么让手下的职工敬畏他?   “你……你想气……气死我!”项父给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大女儿赶紧走过去帮他顺气,宋连也在一边劝他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来,大舅哥,咱们俩好好谈谈。”   林跃冲项南方做了一个别担心,我有分寸的手势,走到项北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项北方,知道右前方餐桌那个白白胖胖的人是谁吗?央视新闻中心严主任,也是我的老上级,最近我在研究关于企业改革的专题,也收集到一些令人发指的素材,比如一些企业干部利用改革之名,裁掉那些不听话的工人,留下给自己送过礼品,以及善于溜须拍马的家伙,再比如把赚钱的业务低价承包给个人,从中收受巨额回扣,而在我掌握的这些素材里面,尤以‘大华’的问题最多,我记得南方曾告诉我,说大舅哥前两年在大华管过事,那么我说的这些,不知道大舅哥知不知道,了不了解?有没有牵涉其中?如果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严主任,让他用这个专题好好地做一期《热点访谈》,你觉得他会不会很高兴?”   项北方额头开始冒汗。   项父的斥责他可以硬扛,因为那是他爸,项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真的把他怎样,可是事情一旦上了电视,还是《热点访谈》这样的重点节目,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谁都保不住他。   “你……你威胁我?”   “没错。”林跃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不仅在威胁你,陈俊良给孙丽云钱,收买她在婚礼上捣乱的事我一早就知道。”   “那……那你是故意的?”   “说对了,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你爸妈接受我有私生子的事实,顺便再让他们看看儿子和女婿的差距,如果这个婚结了,你给我把你收的那些东西老老实实退回去,我可以放你一马,如果这个婚结不成,那对不起了,东西到了央视那群人手里,谁也救不了你。”   “乔一成,你太卑鄙了。”   “项北方,跟我玩儿阴谋诡计,你还嫩了点儿。”   林跃冷冷一笑,往后退了两大步。   周围宾客不知道两人怎么交流的,只知道刚才还很硬气的项北方一下子软了。   “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卑鄙,不该这么下流。”   他一面说,还一面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   听起来特别干脆,特别响亮。   “我想给南方找个有权有势,能在事业上帮到我的丈夫,结果没有成功,她经宋清远介绍选了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我很生气,我很不满。再后来,我嫉贤妒能,害怕在爸妈面前失宠,所以一直针对乔一成。”   啪~   “我知道错了。”   啪~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啪~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的教诲。”   啪~   “还有南方,希望你能原谅哥这一次。”   当着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和工作人员扇自己耳光,认错求原谅,真是诚恳呀。   不了解项北方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确实做的很过分,了解项北方的人,无不在心里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家伙自从结婚后,那可不是一般的拽,现在怂的跟什么似得,乔一成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这也是宋清远问题。   “秘密。”   林跃的回答叫人吐血。   是,项北方刚愎自用,但是人不傻,他比谁都清楚惹恼准妹夫的后果,一旦事情被央视曝光,不仅会被送去吃牢饭,项家的好名声也会被他败尽,那时爹妈真要被气死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服软,一时丢脸总比吃牢饭强。   “哎,行了行了,年轻人嘛,谁没个意气用事的时候,认识到错误,以后别再犯了就好。”在场来宾里,就宋连和项父威望高,这时候他不出面平息事态谁出面平息事态?   项父一看项北方认错态度这么好,项母呢,也挺心疼儿子的,毕竟刚才那几巴掌扇的挺重的,脸都肿了,便不再扳着脸,态度软化不少。   林跃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拉着项南方的手走过去,当众表示不会在意这件事,有句话叫好事多磨嘛。   婚礼继续。   仪式后面是婚宴环节。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跃发现孙小茉母女和孩子不见了。   常星宇告诉他是乔三丽把人给劝走的。   林跃没有多想,继续招呼过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带着项南方一桌一桌敬酒。   电视剧里乔祖望在儿子的婚礼上来了一场慷慨激昂的发言,这里不知道是因为人多犯怂,怕丢脸,还是悟到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处世精华,项父让他讲两句的时候竟然给推掉了。   林跃自然乐见如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新人的同事、远亲、街坊相继告辞离开,林跃和宋清远把小庄村来的三个人送到楼下。   按照南方的意思是留他们在这里住一宿,毕竟远道而来,好歹逛逛南京城,让他们尽一下地主之谊,可是老人坚辞不受,非要坐当天的火车回家。   林跃没有办法,只能安排宋清远把人送去火车站,并嘱咐他路上买些特产,盐水鸭,雨花茶什么的给小庄村的村民带回去尝尝。   从外面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撞上柳小萌和叶小朗。   “这出戏好看吗?”   他原本以为是柳小萌把自己元旦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叶小朗,现在看来自己错怪她了,既然项北方能够查到孙小茉和孩子头上,那肯定少不了他曾在婚礼上打脸叶小朗父母的“壮举”。   叶小朗说道:“好看。”   柳小萌扯了她一把,冲林跃笑笑,赶紧拉着人往外走。   说起来这对闺蜜的友谊很有意思,叶小朗交到男朋友,生活迅速好起来,柳小萌会在背后嚼舌根,说坏话,搞小动作,叶小朗落魄了,她又去体贴关心,不吝帮助。   “叶小朗,我听说你前夫答应把电脑城的摊位留给你,但如果他知道你为了能去美国留学,选择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偏偏还要伪装成意外流产的事,你觉得他会不会很伤心,伤心的后果又是什么?”   叶小朗打了个哆嗦,一脸怨毒看着林跃:“乔一成,你就是个王八蛋!”   林跃冷笑道:“我本想放你一马,是你主动过来招惹我,结果我成了王八蛋?而且你不觉得你比我卑鄙一百倍吗?孩子是孙小茉执意生下来的,我也没说自己不认,不管,你呢?为了你的美国梦选择把孩子打掉,你视婚姻为何物?视丈夫为何物?我凭什么要善待你这种把男人当做跳板的垃圾。”   电视剧里叶小朗对乔一成还算有点感情,起码有撺掇他一起考托福,至于出去后会不会为了留在美国提出离婚,给乔一成戴绿帽子什么的,不得而知。这里的她嫁了一个高中文化,但是脑子挺活,在电脑城倒腾电子产品和办公耗材的男人,作为一名大学生,她当然是看不起对方的,连撺掇丈夫一起出国这步都省了,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学业上,这种情况下能不离婚吗?   而且她基本复刻了电视剧里的套路,明明是自己打掉孩子,却伪装成帮丈夫搬电脑闪了腰所致,前些天俩人闹离婚,男人还觉得亏欠了她,要把名下的一个电脑城摊位过户给她,帮她维持生计。   最近手头事多,双方也已经好几年没见,林跃懒得去管她的事,可问题的关键是,她自己找上门来,配合项北方一副要看他笑话的样子,那就别怪向以睚眦必报闻名的乔大记者给她来一招千年杀了。   叶小朗寒着脸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冲她笑笑:“你猜。”   她朝闺蜜望过去。   她打胎是柳小萌陪着去的;这个女人经常跟宋清远互动,美其名曰自己是打入敌营的间谍;最重要的是,柳小萌是个大嘴巴。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算无遗策的我翻车了   两个月后。   农历腊月二十二。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经过一个上午已经化得七七八八,只剩墙角屋檐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对南京人叙说旧事。   “大哥,你带我去机场干什么?”   1997年,禄口机场还没投入运营,只有军民两用的大校机场承担空中运输任务,因为地处秦淮区,直到奥迪车在路边停下,乔三丽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跃从车上下来,带着她往接机大厅走,随口说道:“王一丁回来了。”   “王一丁”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冷风,吹皱了乔三丽的眉。   “大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乔三丽又急又恼,还有三分难过。   现在的乔一成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今天带她来这里接王一丁,什么意思?傻瓜也能想明白。   “王一丁已经有两个年头没有回家过年,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接一下的。”   他能怎么说?现在机场大厅,如果把话说重,激怒了乔三丽,对于这个不能打不能骂,自己还带着几分亏欠心理的妹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丽,你今年都27了……”   “大哥,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立刻离开。”   “好,好,不说,不说行了吧。”   现在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抓狂”,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乔家几个儿女,钻起牛角尖来一个赛一个,别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只要撞不晕,丫就死磕到底。   乔二强为了马素芹家都不回了;乔四美在戚家不被待见也咬死不低头,当然,有唯民表哥在,受气归受气,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到乔三丽这儿,还就铁了心不嫁人,半年前隔壁曾婶过来给她说媒,没讲几句就把人轰出去了。   “唉!”   “怎么了小乔,一下飞机就听到你唉声叹气,不应该啊,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才对呀。”   他猛一抬头,发现何江生提着一个公文包走出来,正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何叔,你是在取笑我吗?”   “元旦的时候我在海上,不能分身参加你的婚礼,抱歉啊。”   从何江生眼底闪过的尴尬可以看出,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他只是在佯装轻松自在。   林跃心想你就算不在海上,只怕也不会来参加婚礼。本来这个新娘子的头衔应该是文居岸的,但是一切都因为文雪的存在毁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带着怎样的情绪来参加婚礼?   “何叔……不用……”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出站口走出的一个人。   没错,是王一丁。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外国姑娘,而且两个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   “……”   林跃扭脸看向乔三丽。   很明显,她也无法接受眼前一幕,不过几个呼吸后她笑了起来,笑的特别开心,笑的特别轻松,笑的特别得意,而且是看着他笑的。   何江生一脸懵逼:“小乔,她这是……怎么了?”   “大哥?三丽?”   没等林跃回答上面的提问,王一丁注意到三人的存在,带着外国姑娘走过来。   “王一丁,你跟她……”   林跃很无语。   王一丁瞄了一眼乔三丽,没想到她会过来接机,样子有些狼狈,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大哥,三丽,这是我……我在乌克兰交……交的女朋友,叶妮卡。”   他觉得乔一成帮他争取到去乌克兰进修的机会是为了乔三丽,爱屋及乌才会这么帮他,可是现在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儿,用“辜负了乔一成的信任”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林跃对此无话可说。   他让王一丁到乌克兰进修,这一去就是四年,面对乔三丽多番拒绝的情况,还寄希望于王一丁痴心一片,非她不娶,这不现实。本来外国女孩儿就比中国姑娘热情主动,如今乌克兰的经济形势十分糟糕,当地姑娘为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选择倒追王一丁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   本身这家伙就是个闷葫芦,老实男,碰到一个热情似火的大洋马,不缴械投降就怪了。   从机场出来,林跃先把何江生送到酒店休息,又把王一丁和叶妮卡送回家,在往纱帽巷行驶的路上,他的脸绷的像一块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那两个人下车她就在笑,这都笑了半路了。   林跃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脸,恨声说道:“笑什么笑,再笑明天你一个人包饺子。”   “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很失败?本想把王一丁送去学技术,结果翻车了,人家在那儿交了一个外国女朋友。不过你别说,出前一丁平时不声不响,老实巴交,关键时刻还真是一鸣惊人,居然弄了个洋媳妇儿回家过年。”   以前乔三丽说起王一丁,会有一些特别的情绪流露,但现在就好像在评论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对象。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从今以后不再强行撮合二人。   ……   农历腊月二十七。   金陵饭店一间客房内。   林跃喝了一口热茶,看向对面由北京返回南京的何江生。   其实前几天去机场接人,他就看出何江生有一些难言之隐,但是他没有问,今天情况就不一样了,对面中年人几乎把“心事重重”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你别走了,晃得我眼晕。”林跃指指沙发:“有什么话直说。”   何江生慢吞吞坐过去,扶着沙发扶手坐下。   “你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乌克兰那边同意我们控股造船厂,对于出售瓦格里昂号的事,也在高层达成了共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的海运公司已经被一些机构盯上,这玩意儿那么大,土耳其海峡又是黑海到地中海的唯一通道,根本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   林跃说道:“怎么去和沿途势力谈判,那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了,自有港澳商人接手。在这件事中,我们只要做到帮忙摆平乌克兰方面的阻力就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再重复一遍,做生意就做生意,有些事情不要涉入太深。”   “好吧。”   看得出来,何江生有些不甘心。   林跃没有在意他的小情绪:“这件事你在电话里就跟我谈过,此次来南京,应该是为别的事吧?”   何江生眼底掠过一抹惊慌:“……”   “有事说事,不要吞吞吐吐。”   “其实……居岸警告过我,不让我在你面前多嘴,可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实情告诉你。”   “居岸?她怎么了?”   何江生确认过林跃的眼神,里面有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心。   “其实在你离开北京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去年元旦曾来南京找你,但是宋清远告诉她你有了新的女朋友,她确认过这件事后,不声不响地回了北京。”   “宋清远怎么没有告诉我?”   “应该是不想破坏你跟项南方的关系吧。”   “他是南方的发小,确实有理由这么做。然后呢?”   “居岸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是去年8月22降生的,体重7斤半,是个女孩儿,小名叫丫丫。”   “……”   “我知道这样说你一时半刻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带她来找你,可是居岸以死相逼,说我如果擅自插手你们的事,她就带着文雪和女儿一起跳楼。还说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你有了喜欢的人,而且都订婚了,她这时候出来会被当做小三,何况文雪根本不可能接纳你,你如果回去找她,只能让四个人都痛苦,万一文雪受到刺激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对你隐瞒这件事,虽然不能跟你结婚,有你们的女儿在身边,也算是一份心灵寄托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我孩子够凑一桌打麻将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   林跃叹了口气道:“这个傻丫头,她这个样子还怎么嫁人?”   何江生说道:“她说她从没想过嫁人,因为她不想自己和文雪成为别人的拖累。是,这是一个原因,但是更重要的……”   他抬头看了林跃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也不用说。   林跃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使劲吸了两口:“文雪知道孩子是我的吗?”   “不知道。”何江生说道:“我花钱雇了一个人冒充居岸的丈夫,骗过了文雪,听居岸讲,孩子的存在大大地缓和了文雪的病情,比较她刚搬过去的时候好多了。”   “花钱雇人冒充丈夫,这事你也能干得出来?”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文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如果她问起孩子的父亲是谁,居岸答不上来怎么办?”   林跃说道:“当年她怎么在意你,现在就怎么在意文雪,这可真是……”   何江生说道:“她一直试图修补这个破碎的家庭,可是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既然她以死相逼,要你守口如瓶,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   “哦,我知道了。”林跃摇头苦笑:“你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我跟项南方的婚礼上发生的事,过来给我施压来了。孙小茉的孩子我都能认,何况是居岸的孩子呢?其实你不过就是想要一个保障,对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何江生说道:“我要结婚了,以后肯定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关注文雪和居岸,作为一名父亲,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大努力,即便这会让你不舒服。”   “那倒不会,既然我认孙小茉的孩子,就不可能厚此薄彼,这样吧,我会将名下50%的远洋股权过户到丫丫名下,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   当前海运公司的股权结构是,林跃占比80%,何江生占比15%,还有5%属于赠送给别人的干股,现在他答应转让50%股权给丫丫,这意味着小家伙一跃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文居岸可以说母凭女贵。大股东是亲生女儿,而且乔一成手里还有30%的股权,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公司的事。   何江生点点头,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林跃说道:“对了,你要跟谁结婚?”   “小梅。”   “你办公室那个女秘书?”   “对。”   老头儿都五十多了,娶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文居岸心里肯定不会好受,父女两人的关系绝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想来这也是何江生下定决心找他的原因。   “看不出啊,你还挺赶时髦的。”   何江生:“……”   “好了,祝你新婚快乐,到时候我会备一份厚礼奉上。”林跃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西装:“电视台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我送你。”   何江生跟着起身,将他送至酒店楼下。   ……   半年后。   项南方怀孕了,项父项母特别开心,非要把女儿接回江苏路住,说那边有保姆,无论是炖鸡,煲汤,蒸排骨,还是铺床叠被,供应水果,都很方便。   乔祖望对此颇有微词,说搞得乔家人会亏待他们闺女一样,乔三丽给他唠叨的烦了,一句你不甘心你去照顾,怼的亲爹哑口无言,骂她不孝。   如此又过半年,来到1998年,因为身体日趋笨拙,项南方已经很少去市委上班,偶尔过去看看同事,关心一下近期的工作内容。   这期间林跃去北京出差,顺道探视了一下文居岸的情况。   当然,是在暗中观察,没有出现在母女二人面前,一来害怕被文雪发现,给文居岸添乱,二来他不想出卖何江生,而且就算俩人坐下来聊聊,甚至让孩子喊他爸爸,又能怎么样呢?徒然给她制造感情问题,倒不如别去打扰,遇到困难了暗中帮一把。   1998年3月,项南方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儿,项父项母高兴坏了,每天都往医院跑。   乔祖望和乔三丽亦然。   用他跟吴姨的话讲,乔家老大那就是天上星宿下凡,事业事业有成,爱情爱情丰收,这生孩子也跟一般人不一样,一炮双响,还都是带把的。外面都传他乔祖望人懒,才一成、二强、三丽、四美这么给儿女起名,完全是错误地,乔一成,乔一成,什么是一成?一骑当千,马到功成。   搞得一群街坊在背后说他猪鼻子插大葱,装相。   项南方出院后继续到项家做月子,如果项家是一般家庭,只怕乔祖望已经找上门去要个说法,因为街坊们在背后传闲话,说乔一成不是上门女婿,胜似上门女婿,明明是乔家的种,天天在项家呆着。   齐唯民依旧在生闷气,常星宇挺好,买了一些纸尿裤和孩子穿的小衣服送到项家。   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生活琐事,林跃漠不关心,五月的一天,他顶着霏霏小雨走进电视台大楼,刚收起雨伞,宋清远便从值班室迎出来。   “行啊你宋清远,给你副主任都不做,你是在跟台长装清高呢,还是对我有意见,觉得给我当副手丢人?”   “真没有,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真不是当领导那材料。”   宋清远抓着林跃的胳膊就往电梯走。   “走那么快干吗?你别拽我啊?”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这才放开林跃。   “昨天晚上柳小萌半夜叫我出去喝酒,哭了个稀里哗啦。”   “怎么了?”   “叶小朗跟她绝交了。”   “我当什么事呢,她们俩本就不是一路人。”   “柳小萌说都是因为你,当初挑拨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连朋友都做不下去了。”   林跃想起他和项南方结婚时对叶小朗说的话。   “叶小朗是个多疑又敏感的人,我还以为他们会当场闹翻呢,没成想拖了一年多才到绝交的地步,已经相当难得了。”   “瞧你这风凉话说的。”   “咦,宋清远,今天你怎么了?可怜起柳小萌来了是不是?”   “你知道昨晚我废了多大劲才脱身的吗?想想都后怕。”   “听你这意思,似乎差一点晚节不保呀。”   叮~   俩人正说着,轿厢门打开。   林跃拿着公文包才从里面出来,就听见对面响起一声暴喝:“乔一成!”   他抬头一瞧,只见齐唯民怒不可遏地走过来,话也不说,扬手就是一拳。   宋清远吓了一跳,正愣神呢,旁边林跃伸出手臂,啪的一声抓住齐唯民的手:“齐唯民,你有病吗?”   “我没病,有病的是你。”   齐唯民给他推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又想动手,被宋清远一把抱住:“兄弟,有话好说,别动手呀。”   “有话好说?好说管用我也不会动手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首富乔   齐唯民没有好说,但也没有继续动手,这时走廊深处闪出一道人影。   宋清远仔细一瞧,认得是乔一成的五弟乔七七。   不会吧?又是因为他?   之前齐唯民为了乔七七的事来电视台闹过一回,认为是乔一成把人带坏了,不然那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会在学校里打架,手重到把同学的脑袋给开了,这事儿还是他帮忙给平的。   难不成这小子又闯祸了?   很快地,齐唯民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说七七怎么放着机关打字员的活儿不干,要去什么海运公司上班,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使的障眼法,整整两年了,他打了整整两个年头的游戏。乔一成,你是怎么做大哥的?你这分明是在害他。”   说起这件事,齐唯民气就不打一处来,撸袖子又想上去干仗。   想当初乔七七说打字员的活儿太枯燥,工资也不高,不想干这种混日子的工作,乔一成帮他找了个在海运公司南京办事处接打电话的活儿,而且工资比当打字员高多了。   齐唯民信以为真,毕竟他每月都能拿回一千多块钱,直到前天,常星宇去电线厂走访下岗职工,调查有关养老金缴费的问题,在那边看到乔七七的身影。因为手头有事要做,她也没有多想,回去后跟齐唯民一讲,他开始以为乔七七是过去那边办事的,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赶在乔七七过去上班的时间点守株待兔,结果被他抓个现行,这家伙正在玩一款叫做《星际争霸》的游戏。   面对他的质问,心虚的乔七七全招了。   齐唯民那个气呀,连杀了乔一成的心都有了,两年……乔七七打了整整两年游戏,人生有多少个两年?   上次去了一趟俄罗斯,回来就敢把同学头打破,这次更离谱,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带着乔七七杀向电视台,要找乔一成讨个说法。   宋清远听完齐唯民的话,面带疑惑看向林跃,他不认为好友会坑自己的亲弟弟,不过教人打游戏这事儿,确实挺差劲的。   林跃对于齐唯民的指责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丢下一句“跟我来”,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进入办公室,他往书桌后面一坐,按下电脑主机电源,启动操作系统。   齐唯民以为他是害怕被新闻中心的人看到,所以带着三人走入办公室,要关起门来说话,然而现实是这家伙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大喇喇地往那一坐,还把电脑开了,他想干什么呀?   林跃移动鼠标双击浏览器,在地址栏输入一串字符,按下回车键。   随着下方载入条缓缓向前,一个简洁明快的网页出现在齐唯民面前。   《星际争霸》的秘籍。   《仙剑奇侠传》迷宫地图及重要道具拿法图解。   《红警95》的神器——地图编辑器。   《红警95》各任务关卡难点解析。   《金庸群侠传》十四部天书拿法。   《金庸群侠传》神技——左右互搏。   ……   “乔一成,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这个网站是乔七七做的,你有何感想?”   这个网站是乔七七做的?   齐唯民微微失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又怎样?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把他打游戏的心得分享给那些志同道合,整天就知道玩电脑的人吗?”   “呵。”林跃冷笑道:“有句话叫人不可能挣到认知以外的钱,齐唯民,送七七去电脑学校是你的主意,难道你让他学这个,就是为了当一个打字员?”   “你说这个能挣钱?那你告诉我这个怎么挣钱。”   “想不明白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再打一个赌。”   “什么赌?”   “五年,五年之内我会让他变成一个你这南大硕士高攀不起的表弟,敢不敢打这个赌?”   “乔一成,你在说笑话吗?”   乔七七什么人?高中都没考上的差生,要达到他一个南京大学毕业的硕士都高攀不起的程度,那得富有到什么地步?   连宋清远都觉得他在吹牛逼:“乔一成,你别激动,悠着点行不行?”   “我没有激动。”林跃望齐唯民说道:“你就说敢不敢赌吧。”   “赌赢了怎么样,赌输了又怎么样?”   “我赢了,以后我怎么管弟弟妹妹,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如果我输了,我亲自去请乔四美回老宅。”   齐唯民沉吟片刻,没有答应:“我不能拿七七的人生当赌注。”   林跃点点头:“呵,这时候知道用自己的经验来帮弟弟做决定了,当初你给乔四美钱去北京看演唱会,支持乔二强去喜欢那个老女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认真考虑一下这么做的后果。”   齐唯民被一剑封喉。   “我……我这也是尊重他们的想法。”   吭哧半天,他找到一个不够强势的理由。   林跃笑了:“那好,你问问七七,愿不愿意用他人生的五年来支持我们的赌局。”   没等齐唯民发文,乔七七斩钉截铁地道:“我愿意。”   齐老大那个气呀,从小带到大的弟弟,现在成了乔一成的跟班,还没心没肺地跟他胡闹。   林跃说道:“听见了吗?要不要我让他再给你重复一遍?”   齐唯民瞪了林跃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宋清远冲他竖起大拇指。   林跃说道:“我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宋清远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赌局:“乔一成,我怎么觉得你在玩火?”   “走着瞧吧。”   林跃顺手把昨天才买的《大众软件》丢给乔七七:“记住,内容不重要,认清趋势才重要。”   ……   1998年10月,一款以免费网络棋牌游戏为主打内容的软件客户端上线,通过在游戏资讯网站投送广告,很快成为一个个电脑屋和网吧的明星程序,尤其受那些包夜上网的网民的喜爱。   1999年,曾经的小破站升级成为游戏门户网站,还没有版权意识的游戏爱好者贡献了一大批高质量的攻略和心得。   1999年10月,互联游戏大厅用户数达到120万,平均每5个网民,就有1人拥有平台账号。   2000年5月,林跃带着乔七七去了一趟韩国,经过为期一周的谈判,拿下《传奇》在国内的运营权。   2001年,游戏启动公测,在网络广告轰炸+大型网吧合作推广双重营销下,一下子拉开了网络游戏产业大爆发的序曲,而晟天网络乔七七这个名字开始频频出现在各种访谈节目中,用主持人的话来形容,以24岁的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他真是一个具有过人魄力和商业远见的天才。   只有乔七七明白,要不是乔一成搞定了那群韩国人,熟读各种文章的他就算知道在挣钱这件事上,相比单机游戏,网络游戏的出现是大势所趋,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成绩。   “大哥,你究竟是怎么摆平那些韩国人的?”   直到今天,乔七七依然想不通自己的大哥是如何说动那些家伙以超低价把游戏运营权交给他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人物的。   “如果我说,我拿着这款游戏他们还没完成的最新版本的源代码找过去,威胁他们不把国内运营权给你,就把它公开到国际互联网,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妥协,毕竟低价出手只是少赚一点,真要撕破脸,搞到最后谁都没有钱赚,甚至他们的公司都有破产的危险,你信吗?”   乔七七表示不信,人家还没完成的东西,乔一成拿着源码找过去?他算啥?未来人呀?不待这么忽悠亲弟弟的。   林跃本想取笑他几句,便在这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座机号码,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几个呼吸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乔七七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跃阴着脸说道:“乔二强出事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卷末-乔二强篇   “乔二强?二哥?”   乔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乔二强自从和马素芹离开南京,已经七八年没有露面了,过年也不回家,乔一成和齐唯民结婚,别说参加,连一句贺词都没有。   “大哥,会不会是诈骗电话?”   林跃并没有因为乔七七的谨慎和日益成熟而高兴:“赶紧的,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去句容,乔三丽和齐唯民他们已经过去了。”   一听连乔三丽和齐唯民都赶过去了,乔七七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不敢怠慢,急忙去拿手机和车钥匙。   乔三丽和齐唯民是从南京去句容的,林跃和乔七七由上海出发,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天都黑了。   二人从车上下来,走进警察局办公楼,远远地便看到乔三丽在大厅等候。   “怎么样了?”   乔三丽摇了摇头:“表哥打听情况去了,要我在这里等一下。”   “乔祖望呢?”   “我怕他急出个好歹,没敢告诉他。”   林跃心说这恐怕有点儿难,这几年每到春节,乔祖望都会在院子里骂乔二强,乔四美作吧,好歹在眼皮子底下,能让大家知道她的近况,乔二强呢,拍拍屁股一走七八年,不回家也就算了,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这样的儿子,有跟没有意义不大。   虽说乔祖望从小就没怎么管儿女五个,但是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抛弃父母兄妹,林跃对于乔二强,已经不是失望,而是厌恶了。   他之所以接到乔三丽的电话就往这边赶,更多的是因为事情很大,大到一般人吃不消。   乔二强杀人了。   乔三丽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   乔七七说道:“知道阿哥在哪个科室吗?”   乔三丽正要回答这个问题,走廊尽头左侧房间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穿着警服,一个着便衣,不是别人,正是齐唯民。   他看到林跃和乔七七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又不好意思装没看见,只能强装镇定:“你们来了。”   之前乔一成跟他定的是五年之期,眼下才过了三年,乔七七一个月的收入就比他一年的工资还要多,作为从小关怀有加,把乔七七当做雏鸟护在羽翼之下的那个人,很难接受这个虚岁只有二十五的年轻人拥有他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资产的事实,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乔七七也有一些尴尬,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只是弱弱地叫了一声“阿哥”。   这时候的他跟面对电视镜头侃侃而谈,叙述自己生意理念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乔三丽不关心两个人的小情绪,她很想知道乔二强究竟做了什么。   “表哥,二哥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唯民看了民警一眼:“你让他说吧。”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乔二强来派出所自首,说他杀了人了,希望我们把他抓起来。局里十分重视这件事,派出刑侦人员前往他和马素芹的家,果然在客厅里发现一具尸体,据马素芹交代,死者是一直纠缠她的前夫肖显明,为了躲避这个人,八年前她和乔二强由南京搬来句容市谋生,在华阳路开了一家饭馆,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为马素芹的儿子肖志勇是南京户口,明年即将高考的他必须回南京市参加考试,两个人便带着孩子回南京办理转学手续,他们的行踪不知道怎么被穷困潦倒的肖显明知道了,便一路尾随来到句容,于夜里敲响房门找二人要钱,还说不给的话就带着肖志勇离开,马素芹和肖显明争执起来被打了两拳,乔二强上去帮忙也吃了不小的亏,一气之下就去厨房拿起日常做饭用的菜刀把人砍了,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人没有了呼吸,经过一夜挣扎后,第二天来到警局自首,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乔三丽一听这话,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幸亏乔七七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齐唯民和乔七七没有和乔二强朝夕相处过,乔三丽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虽然因为马素芹,他做了很多让家人气愤难受的事,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妹,现在乔二强杀了人,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结局,想想就后怕。   看看满脸忧愁的齐唯民,又看看情绪接近崩溃的乔三丽,林跃问了一个听起来不重要的问题。   “何警官,你说乔二强是自己来警局自首的?”   “对,没错,当时正值上班时间,我还在院里看到他了。”何警官叹了口气,挺同情乔二强的:“你说为了那样一个人渣……这,唉,值得吗?”   说完这句话,何姓警官摇摇头,转身走了。   “大哥,大哥,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呀,你救救二哥,救救他。”三丽把林跃当成了救命稻草。   “三丽,你先别急,二强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判死刑的。”   齐唯民扶住她的肩膀晃了晃:“你先冷静一点。”   林跃没有理睬他们,因为有一件事想不通,乔二强那个怂货,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不止一次被肖显明敲诈勒索,他反抗了吗?没有,害怕对方伤害马素芹和肖志勇,每一次都乖乖掏钱,时隔八年后雄起,敢拿刀砍肖显明了?   而且乔二强选择自首,马素芹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来?他是为救他们母子才跟肖显明拼命的,这么做也太薄情了吧。   “我得去见一见马素芹。”   乔三丽说道:“我也去。”   “你们都别去。”林跃制止三人:“找个地儿安心呆着。”   话罢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大厅,驾车赶往乔二强在华阳路的饭馆。   ……   乔二强和马素芹消失后,他还以为两人去了东北,毕竟那里是马素芹的老家,有亲戚朋友帮衬,生活能好过点,然而事实却是俩人就躲在距离南京不远的句容市。   林跃找到马素芹的时候,她正在店里架行军床,透过房间窗户的光,可以看到肖志勇正在里屋做作业。想来是住所发生命案,母子两人不敢居住,便搬来临街店面栖身。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在靠近吧台的地方坐下,马素芹并不意外他的到来,放下东西坐到他的对面,开始讲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民警只是简要介绍了一下案情,而在马素芹这里,他听到了更加详细的版本。   之后林跃找她要了命案现场的钥匙,离开店面前往乔二强和马素芹的家。   整个单元都黑着灯,看起来附近居民吓得不轻,暂时不敢回来住。   他自然不可能恐惧害怕,扯开封条后开门进屋。   地上还画着肖显明死亡时的方位图,旁边有液体残留,不知道是血液,还是刑侦部门用来提取证据的溶液。   随着鼻子不断耸动,他先打开洗手间的门,看了看残留水渍的浴缸,又走到肖显明尸体对面墙根,用手在一人高的地方抹了抹,放到嘴边闻了闻,最后,他走到外面阳台,望着地上放的火盆默不作声。   一个小时后,林跃回到饭店。   这时坐在大厅的人除了马素芹,还有乔三丽、齐唯民、乔七七。   他们都是接到他的电话通知过来的。   “大哥。”乔三丽见他进门,小声轻唤姓名。   林跃没有理她,视线直刺马素芹。   “马素芹,我很想知道,是你怂恿乔二强顶罪的,还是他自己想顶罪的。”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   乔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   齐唯民从椅子上站起来:“乔一成,你说什么?乔二强是替人顶罪?”   林跃没有理他们,视线逼视着马素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素芹并没有惊慌失措,表情相当镇定。   林跃说道:“马素芹,你一个小学都没念完的女人,居然懂得销毁证据了,先是擦干净菜刀上的指纹,又用水清洗掉墙面和地板上的血迹,还一把火烧了沾染肖显明鲜血的衣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吧?”   “你胡说什么。”马素芹有点急,她原以为乔一成要了房门钥匙是准备明天去现场呢,没想到今天晚上就去了,而且检查的那么仔细:“肖显明死后,二强一开始说要逃走,把那些痕迹都毁掉可以延缓警方的行动,后来我在旁边劝了半天,他最终同意去警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编,再编。”林跃冷笑道:“乔二强什么职业?厨师,每天切菜剁肉,右手力道超出普通人很多,他一刀砍下去,肖显明脖子上的伤口一定很深,动脉必然喷射出大量鲜血,而根据现场测量取得的数据和你提供的证词,溅到墙上的鲜血应该更低一些,可是现在嘛,它们的位置高了不少,这说明什么?鲜血喷出来的时候,站在肖显明对面的人比乔二强更高,更壮。当时在现场的人里面,谁符合这个特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马素芹呀马素芹,你以为用水洗掉墙上的血迹就没事了吗?教你个乖,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记得用漂白粉,这个知识点刑侦剧和《今日说法》里是不会教的。”   林跃瞄了里屋的人影一眼,平心而论,北方人因为饮食习惯的原因,体型要比南方人高一些,壮一些,参考肖显明的体型,他儿子的身高低得了?   乔三丽、齐唯民和乔七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尽是震惊。   乔二强是为了保护马素芹的儿子,情愿把罪名揽在自己头上?这……他是傻瓜吗?   马素芹说道:“当时很混乱,可能是我把位置记错了。”   林跃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条过火的腰带。   “不要以为把衣服烧了就万事大吉,我想这条腰带上应该能够检测出你儿子和死者的DNA,那时候你必须认真回答一下,被衣服盖起来的腰带,怎么会染上死者的血液呢,毕竟你的证词是肖志勇一看乔二强把人砍死了,吓得钻进自己房间不敢出来。”   啪~   里屋传来一声脆响,听起来像是把杯子打了。   马素芹慌了神,张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她的立场上,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肖志勇成绩很好,而且明年就高考了,真要因为这事儿进去了,一辈子就毁了,两权相害取其轻,那自然是牺牲乔二强比较好,何况这本就是那个人的主意。   电视剧里有一个情节,肖志勇对乔二强说他以前觉得天底下当爸的都不是好东西,由此可见他早就对肖显明恨之入骨。   做爹的被儿子乱刀砍死,还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呢。   至于乔二强,林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舔狗?痴汉?接盘侠?喜当爹?   给马素芹养儿子不算完,现在又主动做替罪羊,这牺牲精神,这风险精神,这真爱的精神,简直叫人热泪盈眶。   “呵~”   林跃冷冷一笑,把手里的东西丢到齐唯民怀里,转身往外面走去。   “乔一成,你……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看着办。”林跃说道:“反正从今天起,我是不会关心他的死活的,你不是他的好表哥吗?你不是支持他去追寻爱情吗,现在我想看看,你是想给他自由呢,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做一个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勇敢扑火的飞蛾。”   “……”   齐唯民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从小饭店出来,上了停在路边的奥迪车,这时伴着“大哥,大哥”的叫声,乔三丽拉开后排车门坐进来。   “大哥,二哥的事你真不管了?”   “我为什么要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乔二强自己选的。如果你想他从里面出来,就去求齐唯民吧,只要把袋子里的东西交给警察,事情便会迎来转机。”   “大哥,谢谢你。”   站在乔三丽的立场,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乔家老大帮忙,他们这群人还在警局抓瞎呢。   林跃说道:“对了,你少跟孙小茉来往。”   这个弯拐的有点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孙小茉吧,倒还有几分骨气,但她妈不是省油的灯。”   “大哥,我有分寸的。”   “既然这样,那随便你了。”   林跃耸耸肩,等她推开车门走出去,一脚油门踩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   对于乔二强的事,林跃说不管就真不管了,从句容回到南京,该工作工作,该看孩子看孩子,从头到尾没给乔三丽和齐唯民打过一个电话。   项南方自从生下两个孩子后,生活重心便由工作往家庭倾斜,本来电视剧里她要去外地挂职的,这里直接拒绝了,毕竟照看双胞胎男孩儿所要付出的精力,远不是1+1那么简单。   两个月后,鼓楼医院。   因为两个小家伙同时感冒,林跃跟项南方一人带着一个孩子过来看大夫,安顿好儿子和夫人,他由病房出来到一楼药房拿药的路上遇到一个熟人。   “常星宇,你怎么来医院了?”   拿着东西低头快走的女人停下脚步,看到他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又带着些许嗔怪的表情。   “怎么了?你这是给谁拿的药?”林跃又问了一句。   常星宇忍不住了:“师兄,你怎么能够这样呢?”   林跃被她问糊涂了,心说我又没得罪你,搞得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钱一样。   “我哪样啊?”   “你怎么……怎么能把乔二强的事交给唯民处理呢?”   原来她是为这事儿生自己的气。   林跃说道:“我跟乔二强和乔四美关系紧张,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个增进他和乔二强感情的机会。”   常星宇说道:“你不是好奇我给谁拿药吗?我现在告诉你,这是帮齐唯民拿的药,就在刚才,他被乔二强打伤了。”   林跃愕然:“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乔二强把齐唯民打了?”   “没错,就是因为唯民把证据交给了警察。”   “那应该能够洗清他的嫌疑,他应该感谢齐唯民才对,为什么打人呢?”   “警察把他放了,把肖志勇抓了,马素芹跟他提了分手,完事回了东北老家,二强认为唯民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乱管闲事,便借着酒劲儿找到家里把唯民打伤了。”   林跃忽然笑了起来:“呵,多精彩的农夫与蛇的故事,齐唯民在哪个病房?我倒想问问他,事到如今他是不是还认为只要弟弟妹妹高兴,不后悔,作为哥哥就应该无条件支持。为了自己所追求的爱,而忽视和伤害爱自己的人,乔二强和乔四美变成今天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常星宇张了张嘴,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卷末-乔祖望篇   两年后。   乔家老宅。   “我跟你说,有本事你也跟乔二强一样不认我这个爹。”   “爸,你有完没完?”   “没完,不乐意听啊?不乐意听你走啊。瞧瞧你们,嗯,一个追着老女人去了东北,一个为戚成钢守了十年活寡,还有你,甭管怎么说就是不嫁人,你今年都多大了,三十二了,都成老姑娘了。”   “嫁不嫁人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你……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你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七七……”   “他们怎么了?照这么讲,有出息的,能给你钱花的孩子,才是你的孩子呗,像我这种一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转悠的,怎么看怎么碍眼。”   “……”   还没进院就听到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林跃揉揉眉心,觉得有点晕。   呀的一声。   他推开房门走进院子。   刚才还在互呛的两个人不说话了。   林跃说道:“乔祖望,你不是一直嫌弃吴姨是个大嘴巴,总拿咱们家的事讨好邻里街坊吗?就你刚才那嗓门,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即便没有吴姨,明天一早全纱帽巷的人也知道了。”   “没办法呀,谁叫咱们乔家是这方圆十里的大户人家呢。”乔祖望很得意,大儿子是电视台领导,小儿子开的那什么游戏公司,一天挣的钱比他一辈子工资都多,现在整个纱帽巷谁不巴结他,谁见了面不恭敬地问声乔哥哥好?   “我听三丽说,你升副台长了?”   林跃说道:“我升不升副台长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吧,今天打电话叫我来为了什么事?”   乔三丽说道:“大哥,晓红阿姨干得挺好的,他今天早晨不知道发什么疯,把吃饭的碗摔了不说,还讲人家做饭难吃,把人给辞了。”   她嘴里的晓红阿姨是林跃雇来照顾乔祖望生活的保姆,在家政圈儿口碑不错。   “你看看他,两年时间辞了多少了?六七个了吧?平均仨月一换,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乔三丽越想越气,他要辞掉照顾他的保姆不是不行,可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吧?没有,不知道他哪天心血来潮就把人给辞了。   乔祖望一瞪眼:“我花钱请保姆,她干得不好,还不能辞啊?”   “有一件事情你搞清楚,是我、大哥、七七给你出钱请保姆。”   “就算是你们花钱,保姆来了也是为照顾我呀,工作干得好不好,当然是我说了算。”   说起这事,他还挺有理的。   乔三丽把扫帚往地上一丢,气得转身进屋,不再搭理他。   这两年来,每次她都用心地选人,虽然那些保姆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不过总体做的不错,可是每到她跟对方关系有所上升,彼此能说说家里和工作上的糟心事的时候,乔祖望那儿准出幺蛾子,经常是她下班回来一瞧,饭也没做,水也没烧,垃圾堆在地上,找了一圈没见保姆人影,跑到乔祖望跟前一问,给的回复是他把人给炒鱿鱼了。   至于原因……这重要吗?当然不重要。   保姆走了,家里的活儿谁干?指望乔祖望吗?弄成猪窝他都一样吃饭睡觉打牌喝酒。她看不下去?那就去干活呀!   反正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折腾她一回,也不知道是诚心想把她气走,还是有意炫耀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   林跃看了一眼乔祖望,2003年了,他38,60多岁的乔祖望已经半头白发,原本想怼他两句来着,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便跟着乔三丽的脚步进了堂屋。   “他愿意自己找就自己找,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他自己找?”乔三丽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愤怒:“算了,我不管了成不成?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跃笑了笑,他知道乔三丽想说什么。   网上有句话叫男人至死是少年,别看乔祖望都60了,这男人的心思呀,丝毫未减。   以前乔家五个孩子,他又是个公认的不顾家的男人,正经女人谁跟他呀,现在好了,儿女都大了,乔一成是电视台的领导,乔七七是日进斗金的老板,他现在是吃喝不愁,再加上进城务工的女人越来越多,他想干什么明眼人都懂。   以往雇保姆都是乔三丽的活儿,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怕他被人骗了。   就像会所里的妹子,不漂亮的活儿好,漂亮的大概率机车。   这年轻的保姆和上年纪的保姆,不仅业务水平不一样,这心里的想法呀,也是不尽相同。   “对了大哥,戚成钢出狱了你知不知道?”   乔三丽话锋一转,从乔祖望的“老男人之野望”跳到了戚成钢身上。   “不知道。”林跃说道:“我记得他是被判了十三年吧,这才十年多一点就出来了?”   “马叔不是走了吗,前些天我去看二姨,这事儿是她说的。二姨还说,戚成钢出狱那天,乔四美叫了齐唯民和常星宇一起吃了顿饭,下午就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这个齐唯民,经过乔二强的事后依然死不悔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乔四美请他一起去接人,总不能一口回绝。二姨说因为二哥的事,齐唯民十分内疚,把教导小睿的责任推给了常星宇。”   小睿是齐唯民和常星宇的孩子,比乔家的双胞胎小一岁。   林跃说道:“他自找的。”   “大哥,我的意思是,乔四美和戚成钢的事,你真的不管了?”   “结婚证都领了,还怎么管?”林跃说道:“站在你的角度,会认为她犯傻,蠢到无可救药,站在她的立场上,会认为自己苦尽甘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是心之所至浪子回头。”   “大哥……”   “记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林跃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3000块钱放到桌子上:“虽然人是乔祖望选,但是这月钱不能他给。”   做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祖望装模作样地招呼他在家吃晚饭,结果被当成了一个屁。   ……   半个月后。   林跃又一次来到老宅,乔三丽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乔祖望见他进门,笑呵呵地站起来,引着他的目光往房间里面看。   茶几前面站着一个穿条纹单衣的女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看着干干净净,比较同龄人要耐看不少,身材也不错,不像电视剧里那个曲阿英,身材走样到叫人不忍直视。   “你说这个三丽,我去家政公司找个保姆,还非要你回来给把把关,过过目,我都六十的人了哎,还能被人骗了不成?”乔祖望说道:“一成,要你说,不错吧?”   林跃没有理他,望眼前站的女人说道:“冒昧地问一下,你哪儿人呀?”   “安徽。”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表述还不清楚,又轻声说了一句:“安徽滁州。”   乔祖望说道:“一成,我跟你说,这个陈芳呀,还会唱黄梅戏呢,我去家政公司的时候,人就在现场来了一段儿,嚯,当时在座的没有一个不叫好的,怎么样?要不要我让她给你来一段?”   “……”   林跃心说你这是挑保姆吗?当艺校招生呢?有才艺还加分。   当然,男人嘛,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何江生发达了,找了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结婚,何况是整日无所事事,就琢磨着怎么活够本儿的乔祖望。   乔三丽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生闷气,她也看出来了,这哪是找保姆呀,这是给他们找后妈呢。   “我不同意!爸,我们让你找的是保姆,你……你这找的……会唱戏,嗓子好有什么用?”   “她手底下可麻利了,做饭也香,就来了这一上午,你看外面晾衣绳都搭满了,还有这地,扫的多干净呀。”   “你……你……”   乔三丽给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林跃摆摆手,示意乔三丽别说话。   “你要雇她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乔祖望一听,眉飞色舞道:“什么条件?”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卷末-戚成钢篇   林跃往里屋偏偏头:“你跟我来。”   乔祖望看看他,再看看沉默不语的陈芳,背着双手走进他的房间。   “把这东西签了。”   林跃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靠床的桌子上。   乔祖望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戴在眼上,弯着腰阅读一遍内容,再看林跃时眼光变了,点着文件说道:“你早就在这儿等我了是不是?”   林跃没有回应他的问话,面无表情说道:“签还是不签?”   “如果我说不签呢?”   “不签的结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乔祖望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最终选择了妥协,接过林跃递过来的笔在文件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   “乔祖望,你好自为之。”   林跃收好文件,推开房门走回堂屋,冲茶几前面始终保持微笑的陈芳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上班了。”   “大哥!”   乔三丽猜到了这件事的结果,可是心理上的槛很难迈过。   林跃冲她摇摇头,夹着公文包走了。   乔三丽恨恨地瞪了乔祖望一眼,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其实很清楚这种事拦也拦不住,当初魏淑芳和马毓霖好上了,齐唯义和齐小雅闹的那么厉害,差点到断绝母子/母女关系的地步,结果呢,俩人不还是住到一起去了吗。从法律上讲,纱帽巷的房子是乔祖望的,想让谁住是他的自由,真把他惹急眼,以乔祖望的脾气,搞不好连亲女儿都赶出去。   ……   2003年。   整座南京城人心惶惶,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即便有,也是带着口罩和手套,把能出气的地方捂得严严实实。   84消毒液,板蓝根冲剂,紫外线灯,医用口罩,全部处于脱销状态。   也就是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林跃一出电视台就看到被门卫拦在外面的乔三丽。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在家老老实实呆着,还到处乱跑?”林跃冲后排偏头示意:“上车。”   乔三丽打开车门坐进去,屁股一沾座椅便把口罩摘掉。   “我想这样吗?还不是乔祖望逼得。”   “他怎么你了?”   “他没怎么我,是那个女人,前些天回家一趟,把他没有考上大学的儿子带了过来,说要在南京城找工作。这也没什么,毕竟母子二人在一座城市工作也算有个照应,可问题的关键是,她居然让他的儿子住到家里来,就以前你跟二哥住的房间,大哥,你能想象每天早晨打开房门看到一个……有多尴尬吗?”   林跃点点头,是回应乔三丽的问话,也是在感叹世界之力又在作祟,都2004年了,再有2个年头就任务截止了,临了临了还摆了自己一道。   电视里是曲阿英,一会儿把儿子弄来,一会儿把儿媳妇弄来,这一家人玩起鸠占鹊巢的把戏,把乔四美从老宅赶了出来。这里没有曲阿英,换成了陈芳,好巧不巧地她也有个儿子,也要进城打工。   不过仔细地想一想,这种情节倒也合乎常理,现实中的半路夫妻有几个能举案齐眉的?大多数都在凑合,尤其是女方有儿子的,那是百分之百要占夫家便宜的,更何况乔祖望特别稀罕这个会唱会跳,还特会说话的妹子。   这才对嘛,就电视剧里那个曲连英,那张脸,那身材,监狱关了二十年没见过女人的男人看了都硬不起来,那玩意儿都要?乔祖望还真是够生猛的。   不过不应该呀。   乔三丽不是乔四美,她应该更能忍才对。   这个疑问才出现在脑海,他最疼爱的妹妹就心有灵犀一般说出了答案。   “前两天我因为陈芳的儿子蹭吃蹭住,还乱动我的东西发了一通火,事后找爸说理,要他把人弄走,结果呢?他不仅没有找陈芳理论,今天我回家早,偶然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猜那个陈芳跟爸怎么说我?她说我为什么不嫁人,为什么不像社会上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希望跟父母分开生活,有一个自己的小窝?那是因为我有恋父情结,如果他真的为我好,就应该狠心一点,把我从家里赶出去,这样在外面的时间多了,接触异性的机会大了,一旦碰到看得上眼的,接下来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林跃心说这陈芳行呀,不只嘴巴能说会道,脑瓜子也挺灵。   恋父情结?   恋父没有,恋兄嘛……是有的。   乔三丽继续说道:“关键是乔祖望还真信了,觉得是这么个理,得想个法子把我赶出去,不然我这张牌就砸手里了。更可气的是,俩人说着说着,乔祖望最后竟然要撮合陈芳的儿子跟我结婚,还说什么别嫌弃我年龄大,学历低……大哥,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怪不得一向稳重、内敛、贤惠的妹妹忍不下去,如今连爸都不叫,直呼其名了呢,这事儿搁谁身上都难受。   “不回去就不回去。”林跃说道:“正好,你以后就住我那个一室一厅吧。”   当初乔四美和乔三丽搬到百步坡去住,后来乔祖望不请自来,占了俩人留给他的主卧。他从北京回来后,因为要和项南方结婚,父女俩人就搬回了老宅,一起生活到今天。   “大哥,我知道你很伤心,不管二哥和四美了,可是老宅……乔祖望……”   “别急,我倒要看看,那两个人要玩什么鬼把戏。”   乔三丽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出于对大哥的信任,心下稍安。   ……   三个月后。   林跃正跟项南方在家吃饭,一边讨论把两小只送到哪个小学的事,便在这时,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一瞧,乔三丽站在楼道里,不知道又在跟谁生气,就差把不爽刻在脑门上了。   “怎么了?”他把人让进屋里,顺口问了一嘴:“吃饭没有?你嫂子做了糖醋排骨和炸春卷。”   “吃不下!”   项南方也看出乔三丽在闹情绪,一脸不解问道:“瞧这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谁又欺负你了?”   “大哥,大嫂,你们知道四美生孩子的事吗?”   林跃摇摇头。   “去年她跟戚成钢领证后不久就怀孕了,上个月在市中医院分娩,做的是剖腹产手术。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   “……”   俩人都没言语,等着她往下说。   “从住院待产到孩子出世,戚家那边就戚成钢陪了一个晚上,之后便以工作忙为借口走了,把照顾乔四美的事丢给了齐唯民和常星宇。表哥和表嫂都有自己的工作,还有孩子要带,两口子的精力全耗在她身上了。那边二姨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她一看这事儿麻烦,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照顾四美,我听你的话没有答应,她没办法了,就跑去找乔祖望,也不知道那个陈芳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头儿居然答应了,给乔四美接回老宅坐月子,她这一回去不打紧,戚成钢也跟着搬过去了。”   林跃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项南方看看丈夫,总算理解他为什么要自己少和乔家人接触了——色心不泯的老头子,为爱顶罪的乔二强,矢志不嫁的乔三丽,自轻自贱的乔四美,还有被寄养的乔七七,这么复杂的背景和关系,她要是一头扎进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乔三丽说道:“昨天我回去看了,戚成钢和乔四美住进了我原来的房间,这……怎么回嘛。”   是,她有乔一成的一室一厅,住着比家里还宽敞,而且她笃定大哥不会赶自己,哪怕她一辈子在那里住下去。可是在外面住是一回事,这样被人赶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乔祖望可是她的亲爹,乔家五个儿女中,她是最乖巧,最好说话,最孝顺他的那一个,可现在为了一个陈芳居然这么欺负她。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卷末-乔四美篇   林跃说道:“不能回就别回。”说完冲项南方使个眼色。   她点点头,转身走入卧室,不到一分钟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大红本。   “其实你大哥早就想把它给了,我觉得这样不好,有种撺掇你从家里搬出来的感觉,怕爸难过,就一直没有办,既然现在情况变了,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乔三丽愣了一下,摇头说道:“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乔一成买下的一室一厅位于龙蟠路,属于寸土寸金的好地段,而且有消息称市里正在研究该片区的拆迁计划,这半年来房价跟坐火箭一样噌噌地往上涨。   林跃笑着说道:“第一,我是你一奶同胞的哥哥,给你什么礼物都无所谓贵重这个词;第二,我能帮乔七七成为一家网络公司的老板,对最心爱的妹妹只是给一套小房子,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厚此薄彼了;第三,这么多年,我欠你很多……”   撇开第一个原因和第二个原因,这第三个原因,只有乔三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项南方也在旁边说道:“三丽,那就拿着吧,这样你哥和我就不用时时刻刻操心你的生活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乔三丽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便把房产证接在手里。   “谢谢大哥,大嫂。”   “别客气,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跟你大哥。”项南方觉得她每次叫自己大嫂的时候,眼神都有几分飘忽,也不知道她在怕自己什么,自己就是个管文化和旅游工作的副局长,又不是古代来人喊冤先打二十大板的县太爷。   乔三丽摩挲着房本封面上的烫金字体,紧抿双唇,低着头默不作声。   林跃当然不能任由诡异的气氛继续发酵下去,强行转移话题道:“那个陈芳,还真是号人物,这么多年的黄梅戏没白唱啊。”   项南方说道:“什么意思?”   林跃解释道:“当时老头子把自己挑选的保姆带回家,三丽第一时间叫我返回老宅商议此事。陈芳并不清楚乔家的情况,但是想来也看得出,老头子对我是有几分忌惮的,而三丽呢,把对她的不满写在脸上,几乎是防贼一般防她。接下来这一年时间,老头子没有把她赶走,而是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有点离不开她了,而她也差不多摸清楚我们家的底细,开始动起歪脑筋。首先呢,就是把儿子弄过来,既可以在乔家蹭吃蹭喝,寻找工作机会,又可以激怒三丽,把这一年时间的隐忍和怨气都发泄到老头子身上,逼他炒保姆的鱿鱼,她这时候可以扮成弱势一方来凸显三丽的无理取闹,然后再用‘恋父情结’来解释三丽的暴躁和对母子二人的敌视。这两年来乔祖望最心焦的事情是什么?答案就是三丽的婚事,在自己信任和喜欢的人那里得到看起来很正确的建议后,他会怎么做?你们都看到了。”   “……”   乔三丽和项南方面面相觑,觉得他是不是太过阴谋论了一点。   林跃笑笑,继续说道:“三丽走后,事情还没结束,她要的是三丽再也不要回去,她更想让我也远离老头子。那么该怎么做呢?这时候二姨因为乔四美的事情找上门去,这便给了她一个好机会。我是要跟乔四美断绝兄妹关系的,如果把乔四美母女接回家,一来绝了三丽回老宅住的可能,二来离间我和老头子的关系,还可以在乔四美面前扮好人,期望以后乔四美投桃报李,支持她和老头子领证结婚,至于说怎么摆平老头子,简单的很,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基础上提个‘利’字,他就会把乔四美干的那些让他丢脸的事抛到脑后,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嘛,现在婚也结了,孩子都有了,米煮熟了再插回地里又长不出稻穗,能怎么做,只有妥协咯。”   “你们那什么眼神?听不明白?那我再说明白点,三丽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就算从家里搬出来,也不会少了他的养老费。现在乔四美搬回去住,加戚成钢和孩子就是三个人,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薅失而复得的女儿和女婿羊毛的机会?”   “你……你把人也想的太复杂了吧?”项南方都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么会揣摩人心的丈夫。   林跃端起餐桌上的空碗和筷子,一面往厨房走去。   “多看看宫斗剧,你们就会知道,一个女人在面对自己特别想得到的东西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小宇宙了。”   他害怕惹得老婆和妹妹不高兴,有句话没敢说——青蛇口中信,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乔三丽低头想了很久,越琢磨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你说……爸就不怕这么做激怒你吗?”   林跃一边拧开水龙头,把碗筷放进水槽里认真清洗,一边含笑说道:“前几年我采访过一位60多岁了还要进城打工的老人,我问他年轻的时候有什么梦想,他说找婆娘,我问他现在呢,他说挣钱。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城里打零工,钱挣不够吗?他说挣不够,我又说你挣这么多钱要干啥呢?他说找婆娘。”   要么有句话叫男人是用下半……哦不,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呢。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没有对二人说,这是他和乔祖望的“小秘密”。   项南方和乔三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老宅的事就不管了?”   林跃洗好碗,把水龙头一关,甩甩手上的水渍从厨房走出来:“有句话叫一山难容二虎,陈芳利用乔四美恶心你跟我,岂不知她眼睛里的小可怜并不像她想的那么易于摆布。”   乔三丽眨眨眼,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乔四美什么人,她要是个聪明人,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要跟陈芳这种女人掰手腕?十个乔四美也不是对手吧。   林跃说道:“乔四美傻,她后面的人可不傻。”   “你是说戚成钢吗?”   “差不多吧。”   项南方看着对面的兄妹二人,忽然生出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乔家不是世族大家,更不是侯府将门,可是这兄弟姐妹五人身上发生的事情,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   乔四美一家三口被乔祖望接回老宅,林跃就没再登门,抚养费都是喊乔三丽送过去,连过年他都没回去,带着项南方、两个孩子和乔三丽去了上海,同乔七七一起吃的年夜饭,完事回南京拜会老丈人和二姨。   齐唯民老实多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说些做人、做兄长的道理。   齐唯义和齐小雅不当人子吧,但是生活上挺独立的。乔家的儿女不一样,电视剧里曾有一个情节是宋清远问乔一成为什么不跟项南方要个孩子,乔一成说他好像一直都在带孩子,然后宋清远就不劝了,也不问了。   四月的一天,林跃请了几天假,准备带两个孩子去北京玩玩,顺便探望一下央视的几个老朋友,再有时间的话……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准备动身的前一天,乔三丽打来电话,告诉他乔祖望被车撞了,现在鼓楼医院。   电视剧里乔祖望就是被摩托车撞倒,摔坏骨头瘫在床上,没几个月就OVER了,没想到这里也是一样。   他去了医院,但没去病房,跟主治医生谈了谈,又把乔三丽叫到楼下说了几句话,得知果然跟他想的一样,陈芳和乔四美的关系十分冷淡,现在是一方来,另一方走,很少一起在病房呆着。   半个月后,乔祖望出院回家。   又过去一个月,乔三丽打电话告诉他,说老宅闹翻天了,陈芳要跟乔祖望领结婚证,乔四美不让,双方为此还打了一架,老头子气得从床上摔下来,病情又重了。   林跃告诉她别管闲事就挂了。   又过去一月,夏蝉叫的人昏昏欲睡的时节,他得到一个消息,乔祖望死了。   林跃回到乔家老宅的时候,院子里聚满了人,有些是乔祖望生前的牌友,有些是周遭的邻居,齐唯民和齐唯义也到了,正在晾晒衣物的阳台讲话。   “一成,你回来了。”   吴姨面带愁容跟他打招呼。   她旁边的人也对他点头致意。   当初他帮街坊们保住了财产,后面又娶了个好媳妇儿,现在更是市电视台的领导,院子大部分人都是看他的面子过来捧人场的。   白事就这样,人到比礼到更重要。   “吴姨,白婶,伍哥,你们都来了,三丽呢?”   “在里面呢。”   吴姨说着还抹了两把泪。   别看她和乔祖望斗了几十年嘴,他还老是偷她晒的鸡胗吃,但是现在人没了,心里属实挺伤感的。   林跃别过众人走进堂屋。   乔祖望身上穿着寿衣,被安置在行军床上。   “大哥。”   乔三丽一看他进来,红着眼唤了一声。   到底是亲爹,哪怕以前做的再不好,现在人死了,说一点情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林跃冲她点点头,朝旁边的人看过去。   乔四美不敢跟他对视,还往后面缩,戚成钢在下面扯了她一把,方才站稳脚跟。   十几年没见,戚成钢老了,连发型也换成了板寸,看起来有点刑满释放人员的味道。   乔七七在上海,一时片刻赶不回来,而乔二强……没人知道他现在哪里,是死是活,看那意思他是不打算进这个家门了,林跃也乐得如此,不然天天盯着那张被人强奸一般的脸太难受了。   他本想往前走两步,近距离看乔祖望两眼,哪里知道旁边椅子上坐的陈芳往床上一扑,嘤嘤地哭起来,接着便是“我照顾不周”、“你走了留下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呀”、“如果我早遇到你”诸如此类的话。   林跃皱了皱眉,冲乔三丽问道:“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她们结婚了。”   “结婚了?谁给办的?”   林跃拿眼一瞪,陈芳的儿子吓得直接退到门口。   乔三丽说道:“昨天手续都送到民政局去了,上面有爸的手印。她还说,吴姨是见证人。”   林跃偏头打量一眼窗外,刚好迎上吴姨的目光。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作为乔祖望的妻子在这里守灵了?那个人是乔祖望的儿子?”   乔三丽没有说话。   “既然有人守灵,那咱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哪儿舒服哪儿呆着去吧。”   林跃说着话转身往外面走,乔三丽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大哥……”   林跃拍拍她的手背,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继续往外面走,那边齐唯民带着常星宇往里面走,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一成,你干什么去?”   “找地方歇着呀,反正有人给老头子守灵,那么多人挤在这里他又不能活过来。”   齐老大两口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不过也能理解,且不提乔祖望以前什么德行,这两年就没干什么好事,先把照顾了她十几年的三女儿赶走,把为强奸犯守了十年活寡,还给对方养父母的四女儿接回来,临了临了又跟陈芳结婚,给孩子们找了个后妈,就这做爹的,儿子能回来看他一眼,已经很不错了。   ……   两天后。   乔祖望已经火化并下葬,以前说起身后事的时候他想子女给自己立一块碑,再弄一篇写满好话的碑文,毕竟乔一成和乔七七都这么有出息,他这当爹的总要讲几分排场吧,林跃没有这么干,简单地发了个丧就完事了。   乔三丽和乔七七自然不会说什么,乔四美两口子对乔祖望的怨气更大,同样不会说什么。   众人再回到老宅,遗像已经被陈芳的儿子陈书云挂上西墙。   陈芳稳稳地坐在以前乔祖望的座位上,像极了这栋房子的主人。   “老头子的丧事结束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大家都关心的重头戏了。”   林跃说话的时候,乔七七从外面走进来,他不仅把院门栓死,随手又把堂屋的门给关上,拉过一张椅子往角落一坐,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谁都知道他财大气粗,根本没把这套房子放在眼里。   “这房子呢,是我们乔家老宅,老头一死,理应由我们乔家人继承。”   “那不行。”陈芳右手轻拍左手手背,不紧不慢地道:“我可是和你们的爸结了婚的,这房子理应有我的一半。”   乔三丽恨得咬牙切齿,心说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站在她身边的项南方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别急”的眼神。   乔四美被戚成钢在后面推了一把,迫不得已只能硬刚:“当时我们不在,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和吴姨串通起来制造爸同意娶你过门的假象,而且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屋里有一股很大的酒味,我怀疑他当时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你强按手印,伪造证明。”   陈芳不干了:“你这是含血喷人。”   “……”   林跃看着双方越吵越凶,最后连戚成钢与陈书云也加入战团,激烈到就差动手了,忍不住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洞,还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望项南方说道:“我本以为这会很好看,没想到实际体验这么糟糕。”   “行了,别玩儿了,不然回去晚了妈又打电话催了。”   “成吧。”   林跃打断双方的争执:“乔二强自从93年离开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之前他曾在齐唯民面前明确表示过不想再和乔家有任何关系,所以房子的继承权他基本上是没戏的,乔七七说了,他愿意放弃继承权,我呢,这房子给我也没啥用,所以我也放弃吧,那么就只剩下三个人有继承权。”   “我也放弃。”   这时乔三丽说了一句让陈芳和乔四美十分意外的话,他们并不知道林跃把龙蟠路的一室一厅过户给了她。   “既然这样,那就剩你们两个了,你们是继续争个高低呢,还是二一添作五,一人继承一半房产?”   陈芳母子和乔四美两口子一下子不争了,眼对眼瞪了片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平分遗产。   陈芳呢,在乔家当保姆这段日子,既拿了钱,最后又混到一个南京户口,还有半套房子,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乔四美呢,没想到林跃、乔七七、乔三丽都放弃继承权,现在能拿到乔祖望遗产的二分之一,真的很不错了。   更为关键的是,双方都想趁着乔家儿女都在,赶紧把事情解决了,不然夜长梦多。   “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这个提议,那就在上面签字吧。”   林跃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由乔一成、乔三丽、乔七七联合署名的放弃遗产继承权的文件,还有一份是遗产由陈芳和乔四美共同继承的协议书。   俩人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姓名。   林跃随手将两份文件递给乔七七,转手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行了,房子的事告一段落,我们来谈谈另一笔遗产。”   乔祖望还有一笔遗产?   陈芳的眼睛亮了,心想是存款吗?还是其他值钱的东西?   “既然你们是乔祖望的遗产继承人,那么来,把他的债还了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张借条出现在二人面前。   借款人是乔祖望,出借人是乔一成,借款金额高达150万,双方还约定了利息,抵押品就是乔家老宅。   陈芳、陈书云、乔四美、戚成钢四人一看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跃又拿出一张纸:“没错,债务也是遗产的一部分,本钱和利息我算了一下,以市场价卖掉这套房子的话,你们每人还得再给我十万零八百二十一,看在我们交情上,零头抹了,一人十万吧。”   一听这个数字,坐在椅子上的陈芳险些出溜到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接手的不是一栋老宅,是一个坑,坑里还埋着一颗能把人炸死的雷。   “假的,都是假的,借条绝对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找你借钱?”   林跃笑了:“不信没关系,咱们可以去一趟公证处,工作人员会告诉你借条的真假的。”   现在别说陈芳没辙,就算有律师在场也翻不了盘,他一个玩金融的行家,要把乔祖望“借”的那些钱合理地败光,那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卷末-乔三丽篇   事到如今乔四美也看出来了,乔祖望跟乔一成合谋,把他们所有人都耍了。   房子早就被抵押给了乔家老大,他愣是用这个骗取陈芳母子的照料和乔四美的孝心和养老钱,毕竟都知道他年纪大了,又把乔一成和乔三丽得罪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认为谁能在这个时间段获得他的欢心,谁就能继承乔家老宅。   乔祖望就是利用了他们这样的心理,让乔三丽和乔一成过舒心日子,让他们伺候他吃喝拉撒睡,最后把人送走了,认为乔家老宅是自己的囊中物了,乔一成来找遗产继承人要债了。   头顶掉落的馅饼成了铁饼,还是能砸死人的那种。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啊……”   陈书云高考落榜两回,当不上城里人的他就指着继承乔祖望的房产翻身呢,现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抄起桌子上放的花瓶就朝林跃的头砸去。   就在大家惊呼出声的瞬间,林跃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陈书云一声闷哼,人直接飞出去,撞在西墙上把乔祖望的遗像给震了下来。   陈芳一看儿子被揍的这么惨,一下子恼了,整个人往前一扑,哇哇叫着连抓带挠。   林跃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踹出去,这个老女人也布了儿子后尘,倒在地上不断翻滚。   “哎哟,乔一成打人了,电视台的领导打人了,出人命了……”   不得不说,这陈芳确实有几分唱戏的天分,她尖着嗓子喊的时候音调特高,连窗户玻璃都在抖。   也不知道是有人听到乔家老宅的动静,打了报警电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外面街上响起呜啦呜啦的警笛声,听起来是往纱帽巷方向来的。   陈芳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林跃说道:“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去坐牢。”   林跃哑然失笑,把刚才眼疾手快接住的花瓶往不碍事的位置一放,望倒在地上的母子二人说道:“你们知道么,外面的警察是我叫来的。”   他叫来的?叫来看他怎么打人?   乔四美和戚成钢满心疑惑,不明白他叫警察过来干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嘭嘭嘭~   外面响起拍门声。   乔七七没有给众人思考时间,打开堂屋的门走到院里,把门闩一拉,出现在眼前的除了警察还有齐老大两口子。   “阿哥,你们怎么来了?”   “妈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乔祖望葬礼完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别说齐家人清楚,纱帽巷的街坊们心里也跟明镜似得,乔一成是电视台的领导,老丈人家有权有势,当然不可能贪图乔家老宅,老二呢,亲爹的葬礼都没回来,十有八九也不会打老宅的主意,老五乔七七更是有名有姓的富豪,同样不太可能有想法,剩下的乔三丽、乔四美和陈芳母子关系闹得那么僵,指定会争一争的。   齐唯民和常星宇就是过来给乔家人站台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身后站着的几名警察,往巷子里走的时候看到警车在前面停住,二人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双方真是同路,想当然地认为有人报了警。   为争遗产闹到报警的程度,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乔七七摇摇头,闪身让到一边。   齐唯民也不好意思在门口拦着,拉着常星宇的手走进院子,后面几名警察问乔七七是不是他报的警,他说报警的人在堂屋,几人便不再多问,径直往里面走。   陈芳一看警察来了,面对人多势众的乔家儿女,也管不了那么多,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哭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他……这个乔一成,为了不让我们继承遗产,他……他想杀了我们娘儿俩,青天大老爷在上,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林跃冷笑道:“没错,我确实想杀了你们两个,很想很想。”   领头的两杠一花四十多岁,他不玩游戏,不认识乔七七,但是乔一成嘛,人没见过,名字可是有所耳闻。   “乔台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警察同志,你们看了这个就明白了。”林跃冲乔七七使个眼色。   乔家老幺拿起放在角落里的电脑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随手打开。   进入桌面后,林跃在我的文档找到一个视频文件双击播放。   影片里的场景有些昏暗,看得出是夜晚拍摄的,房间里的台灯开的很低,不过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正是老宅主卧,符合乔祖望房间的布局,那时人还没死,身上盖着一条军绿色的被子在睡觉,从画面右下角的时间算,赫然是两天前,也就是出事那天凌晨。   经过大约二十秒钟的沉寂,镜头下面出现两道身影,他们的动作很慢,很轻,一点一点来到床边。   这时前面的女人回头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分辨不出内容,但是镜头顺利捕捉到她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陈芳。   在此之后,她突然拿起给乔祖望垫背的靠枕往新婚丈夫的头按下去。   床上的人开始挣扎,被子剧烈起伏,这时站在后面的高个子赶紧走过去按住乱蹬乱踢的双腿。   本来乔祖望就因为出车祸瘫痪在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靠药物吊命,现在被二人这么一搞,一时三刻便没了动静。   堂屋里的人都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乔祖望不是自然病死,而是被陈芳母子所害。   刚才还在地上装受害者的陈芳母子一下子瘫了,整张脸苍白如雪,不见人色。   林跃说道:“乔祖望平生最喜欢的事有二,打麻将喝老酒,自从他住院后,就再没喝过一口酒吧,这对一个每天都要喝几杯的人来讲意味着什么,正常人都知道。乔四美说那天回来屋子里有很大的酒味,那么之前发生了什么呢?试想如果你拿着一瓶好酒去诱惑他跟你结婚,他会怎么办?还是在他明知道就算跟你结婚,你也得不到乔家老宅的情况下。在这之后呢,你达成了目标,还会心甘情愿地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子吗?要知道以前有钱拿,现在作为妻子可是一分工钱都没有的,而且每个人都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死亡,再加上乔四美知道你们结婚了,大概率会找乔祖望讲理,甚至可能把三丽一起拉过来,要老头子立下遗嘱,把房子留给儿女,毕竟在法律上讲,这属于婚前财产。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般人都会动歪念头吧。”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陈芳痴痴地说着胡话。   刚才跟林跃打招呼的警察冲几名下属使个眼色,那四个人走过去把陈芳和陈书云一铐,架起几乎瘫痪的两个人就往外走。   陈芳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你什么时候……”   林跃说道:“什么时候装的针孔摄像头对吗?就在老头子住院,医生确定他已经瘫了的时候。作为一名记者,我见过许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事情,比如有一种保姆叫执死鸡,只有装上摄像头,我才能确定你有没有尽职尽责地伺候他。”   本来他是要去警局做笔录的,不过因为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往后推了一段时间。   一进来就是保姆闷杀瘫痪房主的戏码,齐唯民和常星宇完全懵了。警察带着陈芳母子走后,两人才有机会问出内心的疑问。   “阿哥,是这样的。”   乔七七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齐唯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看乔四美和戚成钢,又看看乔三丽,拉着林跃的胳膊走进里屋。   “你干什么?”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乔家老宅你能不能给四美?”   林跃冷哼一声:“齐唯民,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给乔四美做说客的吧。”   齐唯民说道:“第一,我知道你既不缺房子也不缺钱,乔家老宅对你的意义不大;第二,常星宇告诉我了,说你把龙蟠路的一室一厅过户给三丽了,她也不缺房子住;第三,戚家那老两口怎么对待四美的你也看到了,如果她从这里搬出去,我真不知道接下来她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就算她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的心,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能拿出身为大哥的胸怀,原谅她吗,退一万步讲,你不为四美和戚成钢,也该为巧巧考虑一下吧,你好歹是她的舅舅。”   林跃听完他的话,冷冷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滚蛋。”   齐唯民十分不爽他的态度。   “乔一成,姨夫没了,往后乔家你最大,我不想看到四美走上二强的老路,好心跟你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什么态度?”   林跃说道:“之前我们就七七的事打赌的时候我怎么说的,如果你输了,以后我在教育弟弟和妹妹的时候,别在一边指手画脚。乔二强揍的你那几拳不疼了是吧?也对,毕竟已经过去三四年了。”   “你……算我多管闲事。”   “你本就在多管闲事。”   “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会不会后悔难说。”林跃说道:“不过我知道你马上会后悔的。”   “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项南方的呼唤。   “一成,你快出来,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齐唯民以为是刚才的两杠一花去而复返,但是当他跟在林跃身后走出房间,看到门口站的三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是,他们确实是警察,但跟刚才带走陈芳和陈书云的警察不是一路,他们是交警。   “你是乔一成?”   林跃点点头:“对。”   “报警台说你找到了当初撞伤你父亲后逃逸的肇事者。”   “没错。”   “那人呢?”   林跃一指戚成钢:“就是他。”   刚才他拿出陈芳和陈书云害死乔祖望的证据,众人倍感震惊,直到到现在还没平复内心的情绪,没想到他又说出一句叫人目瞪口呆的话。   戚成钢是撞倒乔祖望后逃跑的那个人?   这……这比陈芳和她儿子闷死乔祖望都让人难以接受。   “乔一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肇事者。”戚成钢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齐唯民、常星宇等人的注意力放在林跃脸上,乔三丽却发现妹妹目光闪烁,并没有因为别人指责自己的丈夫而生气。   “没错,你不是肇事者。”林跃的话搞得众人无所适从,不过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惊得两眼发直。   “你是杀人未遂的凶手。”   领头的交警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其实我不只在乔祖望的房间装了摄像头,堂屋也有。”   还是那台笔记本,林跃移动鼠标,在刚才播放的视频文件下面的视频文件轻按两下。   又是一幅监控画面,不过从日期来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乔三丽记得那时候乔祖望还躺在医院里。   不同于刚才的是,画面里的场景是白天,而且不是老屋主卧,是堂屋。   镜头里有两个人在争吵。   “你说,爸是不是你撞的?”   “乔四美,你爸被人撞了,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那我问你,爸被撞的前两天,我听他说要给陈芳好好地过一个生日,去金陵饭店订一桌酒席,再给她包一个大红包。我把这事告诉你后你在嘟哝说必须做点什么,不然照这么发展下去,乔祖望很快就会和陈芳结婚的,我问你该怎么办,你说要回家和你爸妈商量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再然后,他去银行取钱的时候就被车撞了,你说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谁信呀!”   “你爱信不信,我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今天警察去医院了解情况,他们根据路人的描述确定了摩托车的型号,我看过照片,你那个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伍子,他去年到你家找你出去玩的时候就骑了一辆同样型号的摩托车,而且我依稀记得车牌号最后面一位数字是3,跟爸说得一样。”   “乔四美,你在说什么疯话。”戚成钢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就往院子里走:“我还要回家帮我爸妈换煤气罐,没空搭理你。”   “你别走,你说清楚再走。”   画面里的乔四美去拉他,结果挨了一记重重地耳光。   “戚成钢,你信不信我去警局告你!”   “告我?”   戚成钢在里面蹲了十年,乔四美的话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神经,过去把人一脚踹翻:“你告,现在就告去,再让警察把我抓去蹲大牢,省得天天看你那张臭脸。”   他继续往外走。   乔四美爬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成钢,你别走,求你了,别走。”   “你不是要告我吗?你都要送我进去坐牢了,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戚成钢拔了一下,没有把腿拔出来,乔四美死死地抱着他。   “不,你别走,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乔四美,我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跟巧巧?真要让他们两个结了婚,这房子还能有你的份?”   “我……我……那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画面至此定格。   啪啪啪~   堂屋响起清脆的掌声。   “戚成钢,你可以啊,想当初还会说好话哄骗乔四美,进去坐了十年牢,出来后硬气的不得了。”   没有人说话,都怔怔地站在那里消化刚才看到的一幕。   就连三名交警也一脸懵,女婿为了房产要撞死老丈人,这……这都能上新闻了。   “乔四美从小就是个恋爱脑,因为海报上的明星好看,歌唱得好听,初中毕业的年纪就敢跟同学跑到北京去看演唱会,后来遇到你,又是主动要电话,又是主动写信,还跑到雪区去看望你,就连知道你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后来你因为强奸女同事被判刑13年,她居然要等你,还跑到你家去帮你孝顺父母。且不提你爹妈认为是她导致你成了罪犯,就算你没进去,他们会看得起这种贱女人吗?到你出狱那年,她都30多了,傻子都知道她在你身上付出的成本太多了,如果突然放手,投入的时间、精力、青春、以及对亲人的背叛,全都打了水漂,她付不起这样的沉没成本,所以你和你的家人都认为怎么虐待她,怎么欺负她,她都会逆来顺受,一声不吭,而且还必须讨好你们家每一个人。”   “你是个强奸犯,好单位没人要你,现在也已经不是随便做点小买卖就能赚钱的年代,这份压力最终转嫁到乔四美身上,这时候她又生了个女儿,连为戚家传宗接代的价值都没有了。要不是她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戚成钢,你现在应该像狗一样舔某个富婆的脚趾呢吧。”   “赶巧这时候陈芳找到医院,代表乔祖望接乔四美回家,她是不能答应的,她得端着。就算在戚家人面前卑微的像个丫鬟,在家人面前也得当一个高傲的公主,因为在这一组关系中,她是被疼爱的一方。不过很快她就妥协了,因为你需要她回到乔家,在你爹妈设计的剧本中,你们两个住进乔家老宅,过几年巧巧大了,乔祖望也差不多该死了,到时候把保姆一赶,你和她睡主卧,巧巧睡东屋,作为最后为父亲养老送终的小女儿,基本没照顾过老头子起居的两个哥哥好意思跟她争房产吗?就算争,她住在里面不出来,还能去赶不成?这样一来,两口子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活压力也就没了大半。”   “然而算盘打得再响,现实也很少尽如人意。陈芳的精明出乎了戚家人的意料,最后你被逼急眼,来了这么一出。寻思只要把乔祖望撞死,陈芳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戚成钢,既然你爸妈这么能算计,他们凭什么认为乔祖望一死,陈芳母子被扫地出门后,三丽不会回到老宅和他们的儿子儿媳争遗产呢?就因为她很贤惠?很善良?”   林跃一口气说了很多,因为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   之前他就感觉奇怪,自己的出现令乔家的情况对比电视剧的情节已经是面目全非,就算系统之力临了摆了他一道,弄了个曲阿英式的陈芳过来恶心他,但是好歹也有一些改变不是?唯独在乔祖望被撞这件事上,那真是完全按照电视剧的故事线在走。   看到监控录像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剧情是人物推动的。   而这个人物,是戚成钢。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卷末-其他人篇(上)   这里是戚家两口子图谋乔祖望的遗产,想要强奸犯的儿子白得一套宅子,等他们俩一死,戚成钢把房子一卖,到手的钱财足够儿子平平稳稳过完后半辈子。   电视剧里呢?乔一成娶了项南方,又成了电视台新闻中心的副主任,不可能回来争房子;乔三丽那边,王一丁没开修理厂时俩人就贷款买了一套二室一厅,而且王母把老宅也给他们两口子了;乔二强也有自己的房子,小饭馆还挺挣钱的;乔七七住岳父母家,也开了个网吧,生意很红火;这样一来以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房子会给谁住?肯定是带着一个孩子的乔四美了。   是,她没有和戚成钢再婚,可是从他送戚巧巧上学时和母女俩人的互动来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不会复合的家庭。   所以电视剧里撞伤乔祖望的事故,八成与戚成钢脱不开干系。   “……”   “……”   “……”   戚成钢说不出话来,因为面对证据他无话可说。   乔四美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没脸说话,卑微到尘埃里求来的婚姻,丈夫间接导致了父亲死亡,她却选择一声不吭,这是女儿该做的?   常星宇、项南方、乔三丽说不出话来,因为太震撼。   齐唯民呢,是羞愧,是尴尬,恨不能在地上扒一道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他让乔一成看在兄妹关系上原谅乔四美,可是这个女人,她配做乔一成的妹妹吗?   至于三名交警……完全听傻了。   林跃望乔四美说道:“乔四美,你从小最爱看言情小说,现在你的故事比小说里的角色还精彩,这下你满意了吗?”   乔四美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跃把拷贝有二人对话的U盘递给为首的交警:“你们先把人带走吧,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过去。”   为首的交警点点头,走过去揪着戚成钢往外面走。   这小子还想反抗,两名交警在后面扭住胳膊一别,半推半架把人弄出堂屋。   “成钢,成钢……”   乔四美听到戚成钢的痛呼,一下子惊醒过来,抬脚便追。   上回他犯强奸罪判了13年,如果只是交通肇事逃逸,二进宫的话应该会七年吧……可是这并非单纯的交通肇事逃逸,而是蓄意谋杀致人重伤,少说也得判二十年或者无期徒刑。   她还能再等他二十三十年吗?还有孩子,孩子还那么小。   “四美……别去。”   乔三丽下意识抱住妹妹的腰,害怕她做出傻事。   “放开。”   乔四美推了她一把没有推开,这时交警已经把人带出院子。   直到戚成钢被押上警车一路远去,乔三丽才放开双手。   谁知道乔四美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现在你满意了?高兴了?有优越感了是吗?”   常星宇和项南方看呆了,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乔三丽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就被打了呢?   乔三丽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想明白了,戚成钢因犯强奸罪入狱被判十三年后,乔四美说要等他出来,还跑去戚家给戚父戚母养老,她不止一次找到妹妹,想要乔四美放弃这种愚蠢的想法,结果每一次都不欢而散,最后一次被逼急了,说了一句“你一意孤行,不听大哥的话,绝对不会有好结果”,之前乔四美生孩子没人照顾,她也没有去医院探望,很明显,人家记仇了。   啪~   一记比乔四美打乔三丽还响亮的耳光响彻堂屋。   林跃看着被他抽得披头散发的女人,冷冷说道:“没人性的东西,带着你女儿马上滚蛋。”   乔四美捂着脸,面带怨毒看着他。   “你不是想知道在戚家人的剧本里,赶走保姆后会用什么方法迫使乔三丽放弃遗产继承权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她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乔三丽脸上。   “大家都说你是因为小时候的遭遇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儿,但是我想说他们完全搞错了,你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肯嫁人,是因为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是不可能娶你的,没错,他就是你的好大哥,乔一成。”   啪~   齐唯民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先看到保姆闷杀乔祖望,又见识了乔一成的骚操作,再后面是戚成钢撞坏老丈人,已经被这些常人难遇的事情搞得麻木,就连乔四美扇乔三丽耳光都只是皱了皱眉,可是现在,他在之前遭遇的基础上,再一次被震惊了。   常星宇跟他差不多,瞠目结舌地看着乔三丽。   妹妹喜欢哥哥?为了守着他宁愿终身不嫁?   都说乔四美傻,都说乔四美痴情,那乔三丽呢?不是更傻?更痴情?   “我起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跟他谈恋爱,哪怕他是个人渣。你呢?你能吗?你还不如我,咱们俩到底谁更惨?”   乔三丽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过去好久才反应过来,故意装傻道:“乔四美,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当初乔一成和孙小茉处对象的时候,有一天你喝醉了,回来躺到床上就睡,半夜你嚷嚷口渴,我就去外面给你倒水,当我端着杯子回到屋里,发现你在说梦话,仔细一听,你在那哭着问你们为什么是兄妹,为什么……如果不是兄妹该有多好。乔三丽,他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你一有空就过去给他洗衣服,做家务,逢年过节要吃团圆饭,也是第一个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想吃什么菜,换季的时候叮嘱加减衣物,谨防感冒,媒人在爸面前说哪个男人好,怎么怎么好,你总会拿对方跟乔一成做比较,这样的你敢说对他没想法?鬼信。”   乔四美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把憋了很多年的秘密全说出来的快意,而且对于乔三丽的惊慌所措特别兴奋。   她瞄了项南方一眼,看得到对方眼底的难以置信和心情复杂。   “乔四美,你混蛋!”乔三丽眼眶含泪,把她往墙角一推,快步跑出堂屋。   林跃想去追,但又知道自己追出去也没用,乔三丽的心事……终究还是没有瞒到最后,被她曾经最亲的妹妹给出卖了。   怪不得戚成钢要那么做,事情真发展到乔三丽和乔四美争老宅的程度的话,只要她拿这件事相威胁,乔三丽还会和她争吗?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以后她如何在大嫂面前自处?还好意思有事没事去找大哥吗?   所以她没得选,只能放弃继承遗产。   常星宇准备去追乔三丽,可是行至门口发现留齐唯民在这儿不好,又往回退了几步,拉着丈夫一起往外面走。   俩人经过乔四美身边时,齐唯民指着她,嘴唇蠕动,双目凝视,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林跃冷冷地看了她几眼,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把电脑递给乔七七,也与项南方离开老屋。   走在巷子里,他看了一眼结婚七年的妻子。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项南方摇摇头:“没有。”   林跃说道:“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很激烈呢。”   她又一次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初你去央视工作,就是为了躲三丽吧。”   “对。”   “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项南方知道自己的老公有多优秀,不然当初宋清远在电话里一说他们要调回南京工作,她也不会放下女人的矜持做出一些主动性很强的暗示,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不通,乔一成怎么能把乔三丽也迷住呢?   快到巷口的时候,她挽住老公的胳膊。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   “三丽呀。”   “我也不知道。”   林跃说道:“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演戏、逼嫁、逃跑、结婚生子,事实证明一点用处都没有。”   项南方又道:“那乔四美呢?”   “她?她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卷末-其他人篇(中)   吴姨很八卦,也喜欢听墙根,乔家老宅的动静她在前面听得清清楚楚。   再说还有前后两拨警察,知道乔一成的身份后,难免当成酒后谈资,在背后传乔家的闲话。   于是小半个玄武区都轰动了,因为乔家发生的事情太离奇了,也太精彩了。   保姆为了谋夺雇主家产,又是结婚,又是带着儿子一起杀人;小女儿为个强奸犯守寡10年,给对方养父母不说,等那人出来后,还一起算计自己的亲人,知道丈夫间接害死父亲也一心向外;还有个乔三丽,偷偷地喜欢哥哥,为此一直不嫁。   这家人,除了老大和老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乔七七被乔四美气的不轻,葬礼结束后回去看了看魏淑芳,又去百步坡吃了顿晚饭,第二天就回上海了。   乔三丽自从跑了后就不见了,林跃想让她冷静一下,到了第三天才叫常星宇过去看看她,说点安慰的话,结果常星宇告诉他门锁着,敲了半天无人应,打手机也没人接。   林跃觉得情况不妙,就给乔三丽上班的律师事务所打电话,结果老板的回答是乔三丽昨天就辞职了。   他又给乔三丽的朋友打电话,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最后只能动用黑客手段,查到她昨天早晨买了一张前往西安的火车票,已经离开南京。   可能是去散心了吧,这样也好。   毕竟亲爹没了,又一下子被乔四美推上风口浪尖,乔三丽心里一定很难受。   林跃不再找她,继续自己的生活。   三个月后,戚成钢一审被判无期徒刑,乔四美当庭大闹,被警察驱离后又因为和门卫发生肢体冲突,给送到拘留所关了七天。   又过去一个月,林跃得到一个消息,戚成钢的父亲从法院回去后就一病不起,不到半个月就死了。   戚成钢的妈也因此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他一点都不觉唏嘘,戚成钢变成这样同那两个老东西脱不开干系,都死了才好呢。   两个月后,法院二审驳回戚成钢的上诉,维持原判。   戚成钢的妈听到护士的议论,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死在了医院里。   这样一来乔四美继承了戚家的老宅,和戚巧巧艰难度日。   至于陈芳和她的儿子陈书云嘛,因为影响恶劣,前者被判死刑,后期被判无期徒刑。   而乔三丽……她已经快半年时间没有回南京,其实林跃真想找她的话,不是什么难题,但是找到又能怎样?她得的是心病,不见他或许会慢慢好转,见了他反而会加重病情。   ……   2005年的夏天,南京的雨似乎比往年频繁许多,风吹着淅沥沥的小水滴,打湿了江苏路古色古香的小洋楼,而高大的梧桐遮住路面,留下一块一块比较周围干燥的斑点。   天边忽地飘来一片云,雨势骤急,迅速膨胀的水滴拍打着阳台下面的芭蕉叶,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项家客厅,林跃一推红炮:“将军。”   项父愣了一下,看看自己的九宫,再看看对面的“炮”,咂吧两下嘴,将手里的红车往棋盘一丢:“不玩了,不玩了。”   说着话把眼镜一摘,气呼呼地朝对面的落地窗走去。   正在修剪花枝的项母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输了?”   “嗯。”   项父点点头,以往和乔一成下棋,双方有输有赢,今天倒好,女婿给他来了个五杀。   项南方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水果盘,里面放着用盐水浸泡过的荔枝。   “你也不知道让着他点。”   她把盘子放到茶几上,狠狠瞪了林跃一眼。   “呃……”   林跃无奈一笑。   “爸,吃荔枝了。”项南方从盘子里拿了几个,准备帮老头儿剥开,便在这时,林跃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文化馆韩倩打来的。   自从孙丽云在俩人婚礼上大闹一场,孙小茉害怕那个心思活泛的母亲再生事端,便辞掉了文化馆的工作,带着孩子去苏州投奔她二姨。林跃自那以后就没关注她的事,只知道乔三丽不时会与孙小茉通电话,至于工具人韩倩……林跃几乎把她忘了。   如今她打电话过来,是遇到困难了,想找他帮忙平事吗?   林跃带着疑问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前后不到半分钟,他的脸色变了。   项南方注意到这个细节,也顾不得帮老头儿剥荔枝皮了,等他挂断电话第一时间问道:“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孙小茉……人……没了。”   “怎么会?”   项南方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韩倩说她是在公司组织旅游的时候因为癫痫发作溺亡的。”   “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   “四天前的事怎么这时候才通知你?”   她一面说,一面去衣架上给他拿外套:“走吧,我送你去火车站。”   林跃面带感激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项南方什么意思,第一,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去一趟;第二,孙小茉没了,孩子怎么办?他作为父亲有责任去与孙家人协商解决。   接过衣服穿在身上,正要往外走呢,刚才还在生闷气的老头儿转过身来:“如果那边希望由你抚养孩子,就把他带回来吧,平时我跟你妈也能帮着照看一下。”   那边项母轻轻地点了下头。   “哎。”林跃没跟他们矫情,答应一声,拿着孙阿姨递过来的雨伞和项南方走出门去。   ……   三天后,林跃由苏州返回南京,一出火车站就看到站在路边等候的项南方。   “怕你心烦,一直没有打电话问,事情怎么样了?”   林跃说道:“我去的时候孙小茉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只能去她的墓前献一束花……”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孩子呢?”   “根据她二姨的说法,孩子交给了孙小茉的一个亲戚抚养,事情是孙丽云拍板的。我要求见孩子,他们没有答应。孙小茉意外身故,孙丽云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我去的时候正在苏州市立医院接受治疗,这种时候又没法跟她理论,我就先回来了。”   项南方点点头,挺理解他的。   “你别担心了,孙诚是过世女儿的独子,孙丽云不会亏待他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回来的,不然一定好好地跟她算一笔账。”   “好了好了,别生闷气了,回家吧,我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蟹粉豆腐。”   林跃点点头,跟着她上了奥迪车。   ……   三个月后,秋高气爽云飞白。   两个小家伙已经上二年级,成绩自然是很好的,不过用老师的话来讲……很闹腾。   林跃和项南方也知道,老师说闹腾,那绝不是“闹腾”这个词能形容的,为了自己能够省点心,别总是被其他小朋友的家长沟通、谈话,两人一致决定把双胞胎哥儿俩拆散,一个在走廊这头的班级,一个在走廊那头的班级。   今天是项南方的生日,林跃没让保姆孙阿姨接孩子放学,他给自己放了个假,提前半小时下班,开车去市委接上老婆再一起去中山路小学接孩子放学,准备去饭店好好搓一顿。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伴着下课铃声,小孩子们蜂拥而出,在领队老师和学校保安的注视下排着队伍拿着小旗,走到门外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乔平,乔平……”   项南方眼神很好,远远地便看着乔平小朋友背着蓝色的双肩包低头走来,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令二人疑窦丛生,不知道这小子在学校里遭遇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乔平,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为什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项南方心疼儿子,快步走上前,把早几分钟出生的大儿子揽在怀里,一脸担心地问。   乔平看看她,又看看林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嘴巴撇啊撇的似乎要哭。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卷末-其他人篇(下)   “你都是大孩子了,有事说事,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项南方拍拍他的后背,一脸严肃说道。   乔平深吸两口气:“是乔安。”   这一对双胞胎,大的叫乔平,小的叫乔安,都是林跃给起的名字,当初还被项南方好一番嫌弃,说他好歹也是一个文科高材生,怎么给儿子取这么普通的名字,简直跟糊弄事一样。   林跃的回答是这两个字的寓意好,大众一点的名字容易养活。   反正项南方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就认为他是嫌麻烦,直到林跃告诉她,因为她怀的是双胞胎,本身生孩子的难度就比普通人高,再加上她身体偏瘦弱,在产房里用了很长时间,总让他联想起小时候母亲的遭遇,直到护士从里面出来,那句“母子平安”让他恨不能抱住她爸亲一口。   从那以后,项南方再也不说两个孩子的名字土了。   “乔安怎么你了?又跟你打架了?”   别看他们是双胞胎,从小没少打架,有时候是为了争玩具,有时候是争大人的怀抱,有时候是因为观点不一,总之熊孩子每天都会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没有。”乔平撅着嘴说道:“他……他骗我,他不守信用。”   “他怎么骗你了?”   林跃一听这话乐了,心说小小年纪还有诚信观念了。   “上学的时候说好大课间一起到楼下玩的,结果我等到上课都没看到他,这个大骗子!”   乔平说起这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睛圆睁,俩腮帮子鼓鼓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俩孩子吧,在一块儿忒闹腾,时不时还要干一架,不在一块儿吧,还彼此想念,自从把他们调到两个班级,要一起玩儿就只能选大课间了。   项南方说道:“等一会儿你弟弟出来,我好好问问他,如果真是他的错,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乔平脆生生说道:“好。”   便在这时,林跃说了一句“他出来了。”   项南方直起身子往门那边一瞧,乔安背着个和乔平一模一样的书包走过来。   值得注意的是,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扎俩小辫,水嫩的小脸儿看着让人想掐一把的女孩子。   俩小孩儿一边走一边说,聊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   “乔安。”   项南方唤了他一声。   小孩子抬头一瞧,有点意外:“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以前都是项家保姆接送二人,今天爹妈都来了,他有点意外。   “今天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啊?”   “妈,我都是大孩子了,别再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我讲话成吗?”   项南方一脸懵逼,心想儿子这么快就到叛逆期了?七八岁的年纪就知道嫌弃亲妈了?   林跃碰碰她的胳膊,冲乔安身边的小姑娘撇撇嘴。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这么个小嘎嘣子就知道在女孩子面前扮酷了。   “叔叔好,阿姨好。”   小女孩儿很有礼貌,微笑着跟两个人打招呼。   “你好呀,小朋友,你是乔安的同学吗?”   乔安抢着说道:“对,她是刚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   林跃对此哭笑不得,心说不愧是你爸我的种,这么小就会泡妞儿了,话说这小丫头长的还真水灵。   “哼!”   那边项南方刚要问小女孩儿的名字,老大乔平感觉受到冷落,哼了一声。   她为免矛盾加深,赶紧去安慰哥哥,扳着脸说道:“乔安,我问你,你哥说跟你约好了大课间一起玩儿,你为什么没有去?这么做是不对的,你知道吗?人要讲诚信。”   “可是……可是爸爸说,乐于助人是最美好的品德,我没忘记和哥哥的约定,可是我不能在一边看着贺强、卢一真那些人欺负新来的同学吧。她是留了一级,是比我们大一点,可她是女孩子呀,比起去楼下玩耍,我觉得帮助她更重要一点。”   嘿,他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关键是大义凛然,叫人无法驳斥。   “文青,你在跟谁说话?”   这时前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小女孩儿偏了偏身,看到对面走过来的女人,扬起小手挥了挥,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甩开一对马尾辫往前跑。   项南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杏色针织开衫的女人背着个链条包走过来。   果然是小女孩儿的妈妈,尤其是眼睛和眉毛那块儿特别像。   “一成,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项南方等候片刻不闻回应,转头看去,只见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副失神的样子。   他能不这样吗?   因为对面走过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江生的女儿文居岸。   文青管她叫妈妈,那她的父亲是谁,还用问吗?   怪不得他刚才看过去,觉得小丫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上一次去北京还是2000年,去参加央视一位好朋友的婚礼,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   2005年12月31日。   南京已然入冬,不过这段时间天气不错,即使入夜,气温还在8度以上。   “怎么?这就服老了?”   宋清远把一罐啤酒丢过去:“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百邪不侵的人呢。”   林跃看看对面的秦淮河,又看看脚边横七竖八倒着的六个空罐,对做了十几年搭档的家伙十分无语。   1990年进入南京广播电视台,现如今已经过去15个年头,宋清远还是那样,三杯猫尿下去,总要争出个高下来,而且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林跃啪的一声拉开易拉罐拉环,仰躺在长椅上喝了一口,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说道:“服老了,不服老不行呀。”   宋清远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乔一成,这回是我赢了吧。”   “你赢了。”   林跃跟他碰了一下杯。   “乔一成,前几天我好像在三牌楼那边碰到文居岸了。”宋清远看着他的侧脸说道。   “嗯,我也看到了。”   “那南方知不知道?”   “知道。”   “她那个女儿长得挺俊的呀。”   “你想说什么就说,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你知道还给我打马虎眼?”   “好吧,是我的。”   “我说你小子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魅力,瞧这一个个的,不结婚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怎么?你嫉妒他们?”   “去你的吧。”宋清远锤了他一拳:“南方有没有怀疑孩子是你的?”   “有。”   “那你承认了没有?”   “我说不知道,回南京后就没再找她。”   “行,厉害。”宋清远竖起大拇指:“问题就这么踢给了南方,她要是过意不去,那以后发生什么就是她和文居岸的事了,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最人畜无害的那一个,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   “乔一成,你说你的那些弟弟妹妹,要是有你一分滑头,他们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吗?”   “你又听到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乔四美呀……”说起这事儿宋清远也挺气愤的:“常星宇脾气好吧,半个月前气得在楼底下破口大骂,搞得同事们以为她跟齐唯民闹矛盾了呢,第二天我去她办公室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才知道是被你们家老四气得。”   “别我们家老四,她早就跟我没一点关系了。”   “那现在她跟齐家也没一点关系了。”   林跃不说话了,这个乔四美,电视剧里就是个扫把星,这里也一样。   戚成钢被判无期徒刑后,他爹妈相继离世,乔四美也被单位领导找借口辞了,带着一个戚巧巧在戚家老宅单过,魏淑芳和齐唯民觉得她日子过得艰难,便好心给他介绍对象,毕竟这次完全不同于十年前,那时候她还有青春可以挥霍,现如今戚成钢没个二三十年别想出来,她总不能就这么单着。   结果怎么样?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说,因为冷言冷语怼相亲男,被人家把她去XZ,等强奸犯,害自己老爹,跟哥哥姐姐反目成仇的事揭了个底朝天,她认为对方是故意来羞辱她的,便把一腔怒火发到了齐家人身上,跑到魏淑芳面前大吵大闹,这下好,本来老太太身体就不好,被她这一折腾,嘎嘣儿死了。   齐唯民这回是真傻了。   他帮乔二强,被乔二强打进医院,他帮乔四美,乔四美把他妈气死了。   齐唯民多孝顺的人啊,被这事儿打击得一蹶不振,这半个月来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像这种情况,常星宇只是骂两句,没打上门去撕烂乔四美那张嘴,已经很克制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功成回归   “乔一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入魔啊?这下好,为了一个戚成钢众叛亲离,何苦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林跃冷冷一笑,想起那些给黑老大当情妇的女人,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什么东西吗?当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选择分手,不坚决离开?   平心而论,一部分女人的道德观念比较男性确实要低不少,她们要的是偏爱,认的是成王败寇,至于什么正义,平等,自由,诚信,法制,博爱……她们根本不关心这些。   “就这……还乐?如果我是她,早哭了。”   林跃说道:“够了吗?能不能别提她了?”   “好,不提她,说另一个人。”宋清远转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乔三丽。”   林跃握着易拉罐的手抖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宋清远说道:“叫声好哥哥,叫好哥哥我就把她的下落告诉你。”   林跃撇撇嘴,一脸不屑,仰头喝了一口酒,怔怔地看着夜空。   这是他在《乔家的儿女》的世界的最后一夜,有意思的是,没有像以前一样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却跟宋清远这个单身狗在秦淮河畔喝酒。   “喂,是乔三丽啊,你最疼爱的妹妹。”   “你真不想知道?”   “乔一成,你让我太失望了。”   “好吧,我告诉你。”   宋清远两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抬头望向夜空:“她在宁波,这一年来一直在照顾你和孙小茉的孩子。”   他本以为乔一成会很惊讶,最不济也该多问一点关于乔三丽和孩子的情况,毕竟她一走就是一年,居然还拿到了他和孙小茉的孩子的抚养权。   然而并没有,他的好哥们儿表现的十分平静。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他猜的没错,林跃早就知道了。   问题的关键是,知道就行了,保持现状对谁都好。   宋清远有点儿沮丧。   “你说你……看到你这种故作深沉的样子我就来气……怎么?你不管了?”   叮铃铃~   便在这时,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林跃接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阵,最后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声“哦”,随后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揣进兜里。   宋清远反而很好奇:“谁打来的?”   “南方。”   “是不是看夜深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就告诉他跟我在一块儿喝酒呢,待会儿一准儿把你平安送回家。”   林跃没有取笑他的马后炮,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   “乔四美吞了一整盒安眠药,送去医院洗胃了,大夫联系不到她的家人,就把电话打到齐唯民那去了,手机是常星宇接的,她不想管这事儿,就把消息告诉了南方,于是她打电话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呀?”   “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林跃把易拉罐往宋清远面前一递:“来,喝酒。”   “真不管啊?”   “……”   ……   白茫茫的世界迅速远去,随着一股紧实的感觉由后背传来,林跃知道,他从《乔家的儿女》的世界回来了。   吁~   呼出肺间浊气,他缓缓睁开双眼。   熟悉的屏保,熟悉的马克杯,熟悉的倒扣在电脑桌上的手机,以及上任租客留下的青蛙挂钩。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沉淀一下内心的情绪,尽量调整好状态,按着椅子扶手站起来。   接受任务的时候夏侯是在床上的,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门没有关好,有一道十公分的空隙,刚好可以容一只猫通过。   他又看了一眼鸟笼,里面空空如也,大反派不知道又哪儿疯去了。   由夏侯和大反派联想到八顿,在《乔家的儿女》的世界里,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把它从系统空间放出来,憋了整整……十五年。   这事儿要是被爱狗人士知道了,怕是得掐死他。   想到这里,他赶紧把八顿由随身空间放出来。   那狗四脚一着地,也不叫,也不闹,低着头耷拉着尾巴,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伤心了!   伤了狗心。   林跃挠挠头皮,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   要么不带,带过去又不给放出来,别说是一条狗,泥菩萨都得冒火。   要知道在《北京爱情故事》的世界里,他还把大反派放出来撒欢儿呢,到了八顿这儿,直接十五年徒刑,如果以2006年1月1日为截止日期,它比戚成钢的遭遇还惨。   太欺负人,哦不,太欺负狗了。   他很想哄哄八顿,拿牛扒收买啊,许诺给它找个狗妹子呀,不过这样有损他高冷的气质,想想还是算了,先把回归三连做完再说。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他活动一下四肢,走到外面阳台,一面呼吸透气,一面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索这次《乔家的儿女》之行的收获。   任务栏光标连闪,几个呼吸后化为一行字符。   “宿主已由《乔家的儿女》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总把新桃换旧符】。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乔一成(已完成)。   支线任务:为乔家开枝散叶(已完成,生育子女四人)。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1990年-2006年。   任务完成度:完美。   任务完成度完美?   咦,又是完美评级?   不错,不错,虽然他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评定的,不过,有奖励拿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强化点2。   这……有点儿少啊。   看到主线任务奖励内容,他忍不住吐槽一句,不过转过头来想想,也挺符合逻辑的,毕竟主线任务很容易达成,这么说吧,只要往别的城市一搬,随便乔二强、乔四美等人怎么作,熬到2006年,主线任务便会自动完成。   既然难度低,奖励嘛,也不可能有多好,给2点技能强化点挺公平的。   任务栏光标再闪。   下面是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四十万人民币(已做来源合法化处理,存入宿主常用的银行卡内)。   一个孩子奖十万人民币,四十万人民币。   林跃算了算手里的资产,算上这次奖励的,银行卡里应该有五十四万人民币,再加港股账户里的四十二万港币,12000股汇丰银行股票,嗯,还有一套付了5成首付的88平小两居。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奖励发放完毕,下面应该是完美评级对应的隐藏奖励了。   会是什么呢?   别又是跟生孩子有关的称号和技能吧?   很快,系统给了他答复。   不过对于奖励内容,他看的直皱眉头。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萤火虫】   不是技能,不是称号,不是属性点,是一件物品——【萤火虫】。   是和【黑曜石】、【白水晶】、【幽灵手套】、【双子座】这些东西类似的强力道具吗?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系统发放完毕隐藏奖励,停顿一下后自动切换面板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4。   特殊称号:【繁育高手】-组合一(未激活)-组合二(未激活)。   因为暂时没有特别想升级的技能,便没有分配技能强化点,又很随意地瞄了一眼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0。   体质30。   敏捷24。   智力25。   精神2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7。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奖励属性点3点,支线任务奖励属性点1点,进入《乔家的儿女》的世界前余值3,数据没有问题。   他心里想着【萤火虫】,当系统把控制权交还给他的时候,以最快速度关闭系统菜单,将随身空间里的【萤火虫】取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   掌心空空如也。   系统是在耍他吗?   可他刚才确实有把什么东西由随身空间取出来的感觉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确实什么都没有,林跃一气之下走入房间,准备叫骂几句,看看系统有无解释。   当被风扬起的窗帘轻轻落下,房间为之一暗,他的左前方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芒,他确信不是眼冒金星,出现幻觉什么的,下意识用手去捉,却发现它飘到了一边。   咦,居然会逃。   他又抓了一把,还是没有抓到。   以他的速度,就算拿根筷子去夹,别说苍蝇,蚊子都跑不掉,但是这小玩意儿居然能够躲开,还真是够稀奇古怪的。   他这儿正准备打开【复眼】,让它知道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时候,猛听阳台传来一阵扑腾声,大反派挟风而至,二话不说就朝那个小光点叼去。   “大反派,住手!”   林跃喊得慢了,眼看着鸟儿就要一口吞下会发光的虫子。   便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爆席卷全场。   刺痛顺着视神经蔓延,脑海一片空白,晕眩感一波一波冲击身体。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恢复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   光点还在空中飘荡,不过亮度很弱,比刚才差了好多。   而大反派……   他找了一圈儿,最终在地上发现了鸟儿的踪影,两只翅膀平张,鸟脚一蹬一蹬,虽然没死,不过看那样子挺受罪的。   这玩意儿,不错呀。   就在林跃感叹【萤火虫】还能丢闪光弹的时候,系统的使用说明姗姗来迟。   他拿出全视之眼戴好,检索一遍功能模块,果然在III型黑蝇无人机下面发现了【萤火虫】的系统应用。   说白了这玩意儿就是一种智能无人机,不同于以侦查能力为主的黑蝇无人机的是,它具有攻击性,通过吸收太阳光在体内储存能量,达到夜间照明、转换供电、制造光风暴、释放EMP等功能。   呵呵~   果然是要给自己配全套装备的节奏。   匕首【白水晶】、手枪【黑曜石】、闪光手雷【萤火虫】、侦查无人机【黑蝇无人机】,战术头盔【全视之眼】,战术手套【幽灵手套】,防弹衣【双子座】。   嗯,还少一把步枪……   关键是吧,刚刚完成的是一部都市题材电视剧,居然奖励的是【萤火虫】,就因为自己给项南方见识了一回什么叫秋天的萤火虫?系统的逻辑还是那么糟糕。   确定完毕隐藏奖励的功能,他长吁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大反派,捅捅它的肚子。   “喂,死了没有?”   “没动静?”   “再装死给你去喂夏侯了。”   大反派的翅膀扑腾两下,活了过来。   “啊,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好晕,好晕。”   这货试着走了两步,东倒西歪的,还要借助翅膀才能稳控身形。   林跃懒得跟它解释,把傻鸟往笼子一塞,推开房门走出去,转身走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面庞,发了一会儿呆。   看影视剧加做任务,一共用去两天时间,是时候给苏晗打个电话了。   可是当他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趴在小窝睡觉的夏侯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把小东西赶到八顿身边,捏起它垫在身体下面的东西仔细打量一阵,脸一下子黑了。   女人的物件。   文胸。   粉色,目测C杯,有着精美的梦幻蕾丝和俏皮绑带,绑带末端还有两个玫瑰金的扣环,一看就价值不菲。   问题是,女人的东西是怎么跑到自己家里来的?   他跟苏晗关系亲密,可从来没带她来过这里啊,谭晓光?别说老哥现在单身,就算有女朋友,他舍得花一大笔钱给对方买这么贵重的礼物?何况进度要达到什么程度才合适送内衣呢?   既然不是苏晗的,也不是谭晓光的,那是谁的?   他沉吟片刻,一把揪住夏侯脖子上的毛皮从地上拎起来:“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喵~   喵~   喵~   夏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不是你还能有谁?”   要说偷东西吃,这货可不是头一回干,周围住户封阳台的不多,这家伙又灵巧,平时就在左右住户阳台和空调位上蹿下跳,两个月前还把一个来自湖南的家庭晾在阳台上的腊肠偷吃了,齁的喝了好几盆水,最后人家找过来,谭晓光又是道歉又是赔钱,最终平息了事态。   你说偷个嘴,弄点腊肠、咸鱼什么的也就算了,大不了给人家送点等价值的钱物,对方一般不会和猫猫狗狗计较,现在倒好,它居然把女人的文胸叼回家里,知道是它干的还好,要是不知道是它干的,把罪行安自己头上,那乐子可大了。   “你个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扬起手来对准夏侯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喵~   喵呜~   喵呜~   这货挣脱林跃的束缚,在地板上乱窜,最后嗖的一声钻进卧室。   “看什么看,你这么干我也打。”   他凶了八顿一句,无视狗狗委屈和无奈的眼神,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正好撞见夏侯踩着床尾往鸟笼扑的画面,大反派扯着嗓子在里头喊:“啊,你别过来,啊,你别过来……”   夏侯扑了两下够不着,眼见林跃一脸怒容走过来,忽地两脚一蹬,嗖地窜到阳台,几个起落和左右腾挪,很快便消失在视野内。   那边大反派用一只翅膀蒙住脸:“啊,吓死我了,啊,吓死我了。”   他从阳台走回房间的过程中注意到一个细节,大反派把翅膀往下移了移,偷偷地打量他。   稍作思虑,他拿出全视之眼戴上,调出布置在房间里的追踪贴纸拍摄的视频一瞧,表情有点囧。   搞错对象了!   他把眼镜一摘,转过身去,看向大反派。   这鸟儿危机意识很强,见他面色不善,二话不说振翅就飞,很快就化为一个小黑点儿消失在天边。   林跃阴着脸走出卧室,站着想了一会儿,把客厅的粉色文胸拿起来装进黑色塑料袋,打开房门快步下楼。   他本想让大反派还回去的,可是这种事吧,被人抓到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倒不如找个垃圾箱丢掉。   接下来他开车前往芙蓉街,因为苏晗和两名高中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他把人送过去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拨号人,有些意外。   怎么是她?!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可惜你不是我女朋友   电话是郑芳打来的,就是研究生考试前夕在江大自习室认识的女孩儿。   “喂,郑芳啊,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   “哦,有空,没吃呢。”   “……”   “唔,好,你说个地方吧。”   “……”   “陇南路的半天妖烤鱼?好,我知道了。”   林跃挂断电话,开车前往陇南路,找到郑芳说的位置,见缝插针地挺好车子,走进餐厅,来到二楼靠窗的座位。   两个女孩儿见他上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他走到二人对面,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这么好,要请我吃饭,不哭穷了?”   郑芳冲他做个鬼脸:“小气鬼。”   上回一起吃饭,她叫林跃矿男,林跃喊她仇富,直到把她们送回学校,下车的时候还不忘跟他斗几句嘴。   赵楠楠说道:“这不是要放假了吗?想在回家前跟你一起吃个饭。”   “哦。”   林跃笑着说道:“看来你们是真喜欢吃烤鱼啊。”   赵楠楠很实在,带着些许歉意说道:“贵的我们请不起,就这个……前两天舍友给了一张打折券。”   “原来如此。”林跃说道:“说起来,应该我给你们践行的。”   “既然矿男要请客,那咱们换一家高档餐厅?”   郑芳才不管那么多,一听林跃说这话,自然要打蛇随棍上的。   “郑芳。”赵楠楠捅了她的肩膀一下:“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郑芳冲她吐吐舌头,一脸戏谑。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把一个长方形餐盘放到电磁炉上,又上了两碟爽口的小菜,问他们喝什么。   林跃要了一打啤酒。   “可惜谭晓光出差了。”   “你们给他打电话了?”   赵楠楠点点头:“打了,他说这一周都回不来。”   “什么时候的火车?”   “我明天上午,郑芳后天傍晚。”   林跃记得赵楠楠是附近省份的,乘高铁也就一个小时路程,郑芳就远了,T字头的火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   “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去送你们?”   赵楠楠摇摇头:“不用。”   郑芳推了她一把:“跟他还客气什么,有免费司机不用,你是不是傻?”   林跃不由莞尔。   “等一会儿你们把离校时间发我微信上,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啤酒,用起子打开,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提醒你们一句啊,一定要跟男朋友说清楚,我可不想被人误会。”   郑芳说道:“你才是呢,记得事先跟女朋友报备,我可不想被当成第三者。”完事瞪了他一眼:“最恨你这种人了,秀恩爱,分得快!”   “郑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怨女。”   郑芳撇撇嘴:“本小姐的追求者能从江大南门排到北门再加两条燕南胡同。”   “是是是,全天下男人都等你挑成不成?”   林跃举起杯子:“郑美人,就为了你这份自信,来干一个吧。”   “干就干,谁怕谁。”   她很干脆地端起杯子,一抬脸一仰头,咕嘟咕嘟,真就把杯子里的酒水喝个干净。   “女侠,好酒量。”   林跃赶紧给她和自己满上,又端起杯子:“来,再走一个,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男朋友。”   郑芳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又是一通灌。   林跃还想跟她喝,那边赵楠楠看不过去了:“行了,你别逗她了,这杯酒咱们俩喝。”   闺蜜什么情况她还不明白吗,嘴上从来不服输,可是酒量嘛,只能用一句“不敢恭维”来形容,而林跃呢,上次吃饭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谭晓光最后五迷三道,囫囵话都说不出了,他一点事儿没有,用代驾的话讲,完全不像喝了酒的人。   郑芳跟他拼酒,那不是找死吗?   “成,咱俩喝。”   林跃端着杯子跟她碰了一下,再喝一杯。   “吃菜呀,光喝酒干什么。”郑芳招呼二人一句,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唔,还可以,没有偷工减料。”   林跃夹了一粒花生米,又喝了一口茶,扭头看向窗外。   赵楠楠说他们放假了,他这才意识到快过年了,去年春节他是跟家里人吵了一架后来到江海市的。   江漂~   除了无处安放的肉体,还有一颗不被理解的心,就像《北京爱情故事》里的石小猛,融不进的大都会,回不去的小家乡……   当然,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毕竟买房了,心态也不是那些小年轻能比,问题的关键是,今年回家他要怎么跟父母说自己的情况,还有苏晗那边……要不要带她一起回家?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被赵楠楠的问话惊醒,摇摇头,晃去脑子里有些混沌的想法,端起杯子:“没什么,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郑芳起哄道:“为别离,干杯。”   林跃一开始没有在意,跟她们俩又喝了几杯,这话匣子一打开,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说吧,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   借着酒劲,赵楠楠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次离开江海,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我妈托人找好了关系,说如果没有考上研究生,就回小城混个事业编,离家近,活也不少,能够安安稳稳一辈子,可是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我想留下来……留在这里。”   说着说着眼睛还红了。   郑芳赶紧给她夹菜,分散她注意力的同时,说她一定会考上的。   林跃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俩小妮子会在放假前请自己吃饭呢。   研究生考试成绩一般在二月中旬到三月上旬公布,如果初试没过,自然不会有复试这个环节,一般来讲,像小城市的公务员家庭、中产家庭背景的女孩子,很少有父母支持她们在外闯荡的,都是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个安稳的工作,最好是铁饭碗,吃皇粮的差事,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混资历。   赵楠楠就是这种情况,以她的性格来讲,就算心有不甘,也绝不会反抗父母的决定。   “你呢?你是不是也一样?”   他问的是郑芳。   女孩儿不说话,稍作停顿后端起酒杯:“问那么多干什么,请你来是喝酒的,不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林跃说道:“可惜呀,你不是我女朋友,如果是的话,我这个矿男还是有能力帮你留下来的。”   “你!”   郑芳怒目而视。   林跃笑着说道:“放心吧,你们俩会考上的。”   这不是安慰,是事实。   他手里那台笔记本可以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当初就曾拿来查谭晓光有没有考上研究生,那天考试结束,他心血来潮查了一下郑芳和赵楠楠两个人的成绩,发现她们都过了江大的录取分数线。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赵楠楠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这个林跃也没办法,总不能告诉她们自己可以预知未来。   双方又喝了几轮,放在脚边的一提啤酒喝没,眼见她们已经有了七分醉意,林跃叫停郑芳喊服务员上酒的想法,结完账,拉着俩人从餐厅出来。   “你说你这人,说好我们请客,你先把钱掏了,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林跃没有理睬郑芳的埋怨,视线停在半天妖烤鱼旁边一家婚纱影楼的橱窗前面。   “怎么了?”赵楠楠跟着看过去。   林跃说道:“我好像看到熟人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使徒行者   确实是熟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橱窗前面站的女孩儿也转过头来,四目相接,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兴奋的笑容:“林大哥。”   “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跃看着一溜小跑过来的袁珊珊,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儿说道:“不是你让我有时间的话买只稍微好点的毛笔去跟李老师登门道谢吗?”   林跃顿时醒悟。   “他住这里?”   “嗯,他家就在对面的世纪和美小区。”   “哦。”林跃瞄了一眼影楼橱窗里的婚纱:“那你刚才在那儿干吗?”   袁珊珊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我……就……就是觉得那件婚纱很好看。”   她好像不希望讨论这个问题,目光越过林跃,落在他身后两个醉眼朦胧的女孩子身上:“林大哥,你这是……”   宠物医院开业的时候她也在场,见过苏晗,也见过小蕊和周琳,但眼前这两个女孩子是头一回见,而且她挺在意她们的身份,以及和他的关系的。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郑芳,赵楠楠,她们是我在备考研究生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江大的学生,想着马上就要放假了,一起出来吃个饭。”说完又给身后二女介绍袁珊珊:“她是跟我住在一个小区的女孩儿,叫袁珊珊。”   赵楠楠拉着郑芳挥挥手:“你好。”   袁珊珊冲二人腼腆一笑,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林跃又问:“你怎么来的?”   袁珊珊瞟了马路斜对面的公交站牌一眼:“我坐公交车来的。”   “需要我载你回去吗?”   “……”   见她看着赵楠楠和郑芳面露迟疑,他微微一笑:“走吧,代驾马上来了,一会儿先送她们回校,再送你回家。”   说完带着三个女孩儿往停在路边的凯迪拉克XT5走去。   五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小区,找到一个空闲车位停下。   代驾离开后,林跃和她肩并肩往单元楼走去。   “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昨天还去海边看望以前的朋友,带了一些虾干和裙带菜回来。”   想想接袁伟回来途中无意听到的秘闻,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小区里那些对袁伟抱有成见的人知道袁家的真实情况,不知道会怎么想,有无惭愧、后悔。   前妻丢下和别人生的孩子跑了,他能怎么办?把孩子丢了吗?那不道德,更不善良,不丢养着?每天看到孩子都会有一根刺往心里钻,任何一个男人活在这种环境里,只怕心态都会扭曲,想要逃避。   酗酒,赌博,甚至吸毒……毁灭便从此开始。   要说袁伟欠了一屁股债这件事,他在回来的路上旁敲侧击问过,这家伙似乎是被人做局陷害。   一个妻子跟人跑了,失去生活信心,每天醉生梦死的家伙,坏人不骗他骗谁?   袁伟面对这种情况选择一走了之,能骂他混蛋吗?站在知情人的立场上,林跃也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林大哥,林大哥,你在想什么?”   袁珊珊的呼唤将他唤醒,一抬头,发现到她家楼下了。   “哦,生意上的一些事。”   “这样呀。”   她指指楼上:“上去坐坐吧。”   看起来是怕他推辞,又补充道:“你跟谭大哥帮了我们那么多,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昨天爸爸说奶奶腌的雪里蕻可以吃了,让我找时间给你送一些过去。”   “好。”   林跃看着她语无伦次,害怕他拒绝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   “那走吧。”   看得出她很高兴,上楼梯的脚步轻快的很。   来到袁珊珊的家,她把林跃让到沙发坐下,完事手忙脚乱地去沏茶,看得出来,平时家里很少来人,杯子里的茶叶放得有点多,泡出来的茶很浓,喝起来有些涩。   “那些人没有再找你和你爸的麻烦吧?”   她摇摇头:“自从奶奶去世后,那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跃并不意外对方会偃旗息鼓,他们再来小区闹事,一旦袁家人报警,少不了问他们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担不担刑事责任且不说,钱是一定要赔的。   “总之你小心点儿,那群人再出现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袁珊珊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几次抬头看他,又几次把头低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   “林……大哥?”   “嗯?”   “你要考江大的研究生?”   原来她是要问这个,细想一下,之前还真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事,今天看到自己同赵楠楠、郑芳二人一起吃饭,难免会有一些情绪。   “对。”   “怎么样?有把握吗?”   “没问题。”   “谭大哥也一起吗?”   “对,我们一起考的。”   “林……大哥……”   “怎么了?”   他注意到袁姗姗握着杯子的手攥的更紧了。   “前天苏晗姐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询问有没有人领养小猫的动态,我那时刚做完作业,就跟她聊了两句,听说……你在崇德华府买房了。”   “是,前几天才订下的。”   “那……那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林跃听她这么说,懂了,怪不得小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害怕他从小区搬走。   想想也难怪,自己帮了她那么多,虽说袁伟现在回来了,可毕竟一走几年,中间也没尽多少父亲的责任,袁珊珊对这个爸爸的信任,怕是还没他高,自己现在外面买了房子,真要从小区搬出去,她心里指定不会好受。   “我买的是期房,以前两天去工地看时的工程进度,就算要交房,也得明年了,而且交房以后还有室内装修这个大活儿。所以只要房东不会赶我,起码还要在这里住一年半时间。”   袁珊珊松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来掩饰内心的情绪。   接下来又说了一会儿话,林跃告诉她自己下午还有事,然后起身告辞。   她赶紧到厨房盛了一些腌好的雪里蕻拿出来。   “这个可以配白粥,清口开胃,还能用来炒菜炖肉,调味很好的。”   “我知道。”林跃没有推辞,接在手里道声谢谢,转身离开房间。   袁珊珊目送他消失在楼梯间,又跑到阳台上,看着他的身影被旁边单元楼遮蔽,这才回到客厅,呆呆地看着袁伟不久前发来的短信,说他晚上在朋友家吃饭,不回来了,要她自己随便做点,或者出去吃。   林跃回到家,将塑料袋里的雪里蕻装进空罐头瓶,塞进冰箱的冷藏室,完事回到自己的房间。   大反派没回,夏侯也没回,八顿正趴在阳台上打盹,林跃按下笔记本的开机键,往电脑椅一坐,唤出系统菜单,下拉到任务列表。   就在刚刚,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刑事情报科探员   使徒行者。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林跃愣了一下,港片?不是内地影视剧了?   追龙、窃听风云、无间道。   细想一下,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关于港片的任务了。   系统这是觉得他在内地城市混的太久了,给他换换口味吗?   他继续往下浏览。   《兄弟阋于墙》:侦测到编号为850的幸运用户的吐槽,果然有王导演的片子就不必期待了,港片的没落不是没有道理的,纵观整部片子,为了反转而反转,如果单看影帝们装逼,还是挺有爆点的,可是故事结束后再一过大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装着一坨屎的聚宝盆?不说整部片子的拼接感,散装感,导演连讲一个完整故事的能力都没有,情节漏洞百出,而支撑人物的各种动机呢,EXCUSE ME?各种前后矛盾,各种无意义的推进,甚至有的人物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真心怀疑导演拍完片子后有没有认真审视自己的作品。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2016年。   是否接受:(Y/N)。   只有一个主线任务嘛。   这可是一部枪战片,居然跟都市题材的电视剧是一个难度,系统在搞什么?起码也得困难难度吧。   莫非是因为装备问题降低了任务难度?   跟接受《追龙》任务时相比,现在有【双子座】、【黑曜石】、【全视之眼】等装备,手枪这种轻型武器对他的威胁确实越来越低。   在心里吐槽系统设定的时候,电脑启动完毕,他如法炮制,打开浏览器,登陆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使徒行者》进行播放。   《使徒行者》讲述了卧底阿钉(丁小嘉)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追溯到神秘人郭铭的犯罪集团,其手下两名重臣少爷(邵志朗)和阿蓝(蓝博文)很可能是之前警队失联的卧底。而在捣灭犯罪集团的过程中,其中一人暴露身份也使这对情同手足的好兄弟陷入信任和生命危机。而卧底联络人Q Sir和卧底阿钉也面临多重危难。在迷雾中,一场激战蓄势待发。   电影时长一个半小时多一点,至播放片尾字幕时临近傍晚,林跃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闭目思考影片内容,果然和那名幸运观众的吐槽一样,主线故事方面相当薄弱,也可以说支离破碎,整片全靠演员的魅力和演技来撑。   但是如果把它定位成爆米花电影,算及格线以上吧。   看完正片,又到网上刷了刷影评,眼见天黑下来,林跃调整好状态准备接受任务。   便在这时,耳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猫叫,一道黑影落在阳台,八顿仰起头打量一眼,继续伏下身子睡觉,看起来还没有从15年的自闭中走出来。   “夏侯,夏侯,过来。”   林跃朝阳台叫了两声,可是这货无动于衷,就眨眨独眼,用前爪挠了挠颈下的毛。   它还生气了。   不过想想也是,被误会成偷女人内衣的贼,换他也会委屈不爽。   “好吧,东西是鹦鹉偷的,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林跃从冰箱拿出一包被谭晓光三令五申不要用来喂猫的烤鱼片,撕开外包装丢在地上:“我可给你台阶了,差不多得了。”   那猫听说,这才从阳台跳下,高高地扬起尾巴,四腿攒动,跑过去把地上的烤鱼片三口两口吃个精光。   期间八顿怂着鼻子往它的位置看了几眼,还被一阵呜呜威胁给吓回去。   等它吃完,林跃把黑猫抱起来:“吃完了吗?吃完了跟我走吧。”   说完不待夏侯做出反应,意识投入系统空间,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栏,按下接受热键。   嗖的一声轻响。   卧室闪过一道白光,一人一猫瞬间消失无踪。   阳台上的八顿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白光闪过的地方,狗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的光,想来是在同情夏侯的遭遇。   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居然关了它15年,这是人干的事?!   坑完狗,这次要坑猫了嘛。   ……   阿嚏~   阿嚏~   林跃连打两个喷嚏。   心说谁呀,那么混蛋,自己刚来到《使徒行者》的世界,屁股还没坐实呢就在背后诅咒自己,别被他抓到,不然一定痛打一顿。   “不是告诉你了,感冒就在家休息,来了还要别人照顾你。”   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干脆的女声,但是任谁都听得出话里话外的嫌弃。   伴着一股香奈儿十九号香水的清香,桌子上多了一只女人手和一盒幸福伤风素。   “一次两片,一天四次,记得按时吃。”   林跃扭头一瞧,看到女人有几分婴儿肥的侧脸微微一愣。   他记得这张脸应该是刑事情报科的一名女督察。   那么这里是……   他打量一眼周围环境,不由轻轻皱眉,自己怎么穿这儿来了?   没错,他现在所在位置是刑事情报科监控室,正前方是一排显示器,再往上是百寸级的大屏幕,内容是各种各样的监控画面和以警区划分的地形图。   这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跟以前一样,是他在新世界的人物设定。   林跃,今年26岁,刑事情报科探员,家在天水围。   得,又换部门了。   算算穿港片的任务,在反贪局呆过,再后面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然后是黄志诚的重案组,现在又跑刑事情报科来了。   嗤~   随着前方大门开启,Q SIR一边系扣子一边往里面走。   “各位手足,现在有一个紧急行动,我们要找一个代号叫BLACKJACK的人,年龄、性别、体重、身高、籍贯、肤色全都不知,只有一个时间和一个坐标,时间是后天晚上七点,坐标呢……”   他冲林跃示意。   “啊,哦……位置是……”   林跃在定位软件输入手边一组数字,大屏幕的缩略图开始放大,最终定格在一处大厦。   “港湾天际酒店。”   刚才给他拿药的朱旋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电脑屏幕说道:“后天晚上七点,东友集团成立的金融投资部,会在那里举行一个大型酒会。”   “没错,就是这个。”Q SIR环视一遍屋内众人,看看手表:“十五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大家准备一下。”   说完话,他转身走了。   林跃回忆一下故事情节,Q SIR的女朋友兼卧底丁小嘉收到一条用康氏密码编写的短信,对方告诉她,他是已故总督察康SIR安插到犯罪集团内部的卧底探员BLACKJACK,并约定后天晚上七点到刚才的坐标见面。   康SIR遇害前为了不暴露卧底探员的身份,把电脑里的资料删除了,后来警方利用技术手段加以恢复,只有这个BLACKJACK的资料因为损坏严重无法复原,因此Q SIR很重视。   故事背景就是这样,那么系统叫他来这个故事情节支离破碎的电影世界干什么呢?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真相只有一个   眼见大家都在整理关于东友集团的资料,林跃分出一些精力到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真相只有一个。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2016年。   ??????   又打哑谜?   我的名字叫江户川柯南,原本是个名侦探,不幸被歹徒灌下毒药而变小。身体虽然缩小了,头脑还是一样的好。无论如何,真相只有一个?   我,林跃,警察专业户,既没有被灌下毒药变小,也没有一个空手道女朋友,最最重要的是,我不中二。   他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系统一句故弄玄虚,拿起手边的资料跟在一名探员身后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接下来的事没啥好说的,Q SIR给各小组的人分派任务,有伪装成客人去里面打探虚实的,有负责监控的,有在关键位置待命的,还有负责支援的……   反正就是一项很常规的作战计划,无论对这个世界的林跃,还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林跃,可以说驾轻就熟。   ……   两天后。   港湾天际酒店。   门童打开雷克萨斯轿车的车门,穿着紫色晚礼服的朱旋由里面出来,过去挽住林跃的胳膊,一面往大厅走,一面小声说道:“怎么是你,黄韬哪儿去了?”   “哦,他发烧了,Q SIR让我顶上。”   “发烧了?”   朱旋记得今天上午他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下午时间就生病了呢:“你不是也感冒了吗?”   林跃说道:“吃了你准备的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真的吗?”   “当然了。”   俩人随口闲聊的当口,丁小嘉穿着一件大红色晚礼服缓步走上楼梯。   “是不是很漂亮?”朱旋问。   “气场很强,这个颜色一般人还真HOLD不住。”   “你眼睛都看直了。”   “怎么?你吃醋了?想让我只看你?”   朱旋呆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要知道她的警衔是督察,行动组的组长,林跃呢,一个大学都没读过的普通探员,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敢调戏她。   林跃小声说道:“不要忘了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敬业是一个演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什么角色?林太太。   朱旋没话说了。   叮~电梯门打开。   参加典礼的人鱼贯走入。   电梯门再开启时,已然来到港湾天际酒店顶楼。   众人相继走出,面带微笑进入前方大厅。   首先入眼的是“东友金融有限公司成立仪式”几个灯箱字,宾客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或与名媛举杯共饮,或聊着行业内一些八卦、秘闻,偶尔会有穿着白衬衣黑夹克的服务生穿插而过。   林跃和朱旋找了张餐桌坐下,这时耳机里传来Q SIR的提醒,告诉他们留意身边可疑人员和物件,BLACKJACK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物件或者线索。   很快地,主持人走上前台发言,而林跃,按着西装的衣襟从椅子上起来。   朱旋拽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儿?”   林跃说道:“上厕所不行吗?”   “MADAM,你是第一次伪装出席这种活动吗?不要紧绷着身体,要多多微笑,放松精神,不然会穿帮的。”   他一面凑过去,揽着她露着一部分肌肤的后腰,一面附耳密语。   完事不给她反应时间,把椅子往后面一拉,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朱旋给他弄得不上不下,发火也不是,受教也不是,只能端起桌上放的高脚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烦躁。   林跃走出房门那一刻,东林集团主席林东友走上前台,开始致辞。   他前脚迈入洗手间,后脚线路控制室便发生短路,整栋大楼的供电系统瘫痪,酒会现场一片混乱,宾客们乱成一团,人潮挟裹着丁小嘉和朱旋等人往外面跑。   停在楼下的指挥车里,Q SIR失去了和前线人员的联系,好在会场正对窗户的监控探头没有坏,他看到林东友被几个带着头盔的人挟持,如同放风筝一般给弄到外面,吊在大楼19层的高空。   和电影里演得一样,他让车里的人继续和前线警员联系,自己则离开指挥车,出去阻截那个耍帅扮酷的犯罪分子。   与此同时,林跃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开启【潜行LV3】,无声无息地接近由会场出来的几个人。   电影里蓝博文利用钢索跳窗走了,他的同伴离开会场后把头盔丢到一边,扮成惊慌失措的宾客,跟着仓皇的人流涌向出口。   黑暗中看不清人脸,被踩到脚或者被挤到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蓝博文的手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魅影,最后面那个人感觉肩膀一紧,似乎被谁拍了一下,扭脸看时,一道黑影袭来,正中面门,当即晕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警方的布置,和指挥车失去联系的丁小嘉、朱旋等人没有携带武器,不敢贸然前往会场,只能退到一楼大厅等待增援。   伪装成宾客参加酒会的一共五个人,丁小嘉是主角,朱旋是小队指挥官,几人来到一楼后与指挥车上的人取得联系,这才知道Q SIR去追击犯罪分子了,正在干诺道和人飙车。   “林跃呢?你们看到林跃没有?”   眼见机动部队的武装人员到场,分发装备的时候朱旋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林跃?林跃?收到请回话。”   她对着麦克风唤了两声,不闻回应,在心里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关键时刻去洗手间不说,出事后也不按照应急方案行动。   “告诉PTU的人跟我来,剩下的人维持秩序,疏散现场人员,陈警官,你去联系大厦的后勤维修人员,告诉他们尽快恢复电力供应。”   朱旋沉着应对,根据现场情况分派作业,正要带领PTU的人上楼营救林东友的时候,大厅角落通往楼梯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林跃扛着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咦,林跃,你跑哪儿去了?”   刑事情报科几名同事见他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在刑事部下属单位中,刑事情报科的警员战斗力对比毒品调查科和O记差一些,和装备齐全的飞虎队相比更是不如,在不携带武器的情况下遭遇恐怖分子,他们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救人呀。”   林跃答应一声,把扛在肩膀上的人往地上一放,朱旋等人看到那张老脸,不由得惊呼出声。   “林东友?”   Q SIR吩咐她配合PTU的人营救林东友,现在未发一兵一卒,林探员就扛着目标对象从上面下来了?   “那些恐怖分子呢?”   林跃说道:“不知道,我见林东友挂在19楼幕墙外面,就把他救了下来。”   这时曾敏问道:“人怎么样了?”   林跃说道:“没有生命危险,就受到惊吓,晕了过去。”   众人一听林东友没事,松了一口气。   朱旋说道:“你下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嫌犯吗?”   林跃摇摇头:“没有。”   朱旋也不傻,稍微一寻思便明白过来:“坏了,那些人混在宾客里逃了。”   她这样一讲,剩下的人顿时醒悟,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搞了这么大的阵仗,那些人不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摆了林东友一道,居然还全身而退。   一群警察给人耍的团团转。   丢人呀,太丢人了。   嗤,嗤……   这时候线上响起Q SIR的声音。   “酒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在场各位都是垃圾   朱旋看了一眼门外的救护车。   “林东友没事,就是受到惊吓晕了过去,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救治。”   “伤亡情况呢?”   “大部分宾客都平安离开了,只有少数几个下楼的时候受了点轻伤。”   “那就好,对了,有没有抓到嫌犯?”   “没有,那些人混在宾客里逃了。”   “知道了,留下一些人善后,其他人收队吧。”   “Q SIR……你有没有……”   “回去再说。”   “好。”   朱旋答应一声,结束通话后按照总督察的吩咐留下几个人在这里进行善后工作,剩下的人返回总部。   ……   第二天上午。   Q SIR翻了翻朱旋交上来的案情报告,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寒声说道:“黄警司对我们这次行动很失望,明明已经安排了警力,还是给那些人得手了,林东友的老婆打电话到警务处要说法,副处长责令我们尽快破案,一定要抓到那群罪犯。”   昨晚的事情几乎成了警队笑柄,接到卧底的通知,部署好了警力,这种情况下还被对方搞了个大新闻,更为重要的是一个人都没抓到,这不仅仅是失职了,不客气地讲,这叫无能。   便在这时,大屏幕开始播放新闻,警务处一名总警司在跟记者介绍案情,并当众保证一定尽快破案,给市民一个交代。   紧接着镜头一转,切换到港交所的股票交易大厅,数据显示受昨晚的事情影响,东友集团股票开盘大跌,无论是机构还是散户,都在抛售手里的股票。   “林跃。”Q SIR望林跃的位置说道:“昨晚的事干得不错,黄警司说会为你请功的。”   林跃一脸谦虚地道:“没必要吧,Q SIR,这是我份内的事。”   角落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两名同事十分不爽他的故作姿态。   如果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他就是去了趟洗手间,没有被现场的动乱波及,等他出来的时候嫌犯们都跑了,从而无惊无险地把林东友救了下来,说他很幸运吗?倒不如用“瞎猫碰到死耗子”来形容更加贴切。   林跃心说也就电影和电视剧里敢这么演,正常情况下,一群犯罪分子把一家资产规模十亿级的企业的董事会主席绑架了,警察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当然是要保证人质的安全,更何况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案,结果呢,Q SIR放着关键对象不救,跑去跟蓝博文,邵志朗飙车,这么干被上级训斥不是很正常吗?   “Q SIR,这是林东友的口供。”便在这时,监控室的门打开,曾敏把两份文件递过去:“还有你要的东友集团的资料。”   Q SIR浏览一遍,又把手边资料递给朱旋和张督察。   “根据林东友提供的口供,他怀疑昨天晚上的事是德贸集团的人干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里的笔放下,在桌子前面走动片刻说道:“生意上的冲突?”   那边曾敏将一个U盘插进电脑的数据接口,鼠标连点几下后,林跃前面的大屏幕光影一闪,出现一组照片,从建筑特点来看不是在HK拍的。   “两个月前,巴西第二大城市里约热内卢的贫民区发生了一场爆炸案,警方到了那里后发现当地毒贩集团死伤惨重,有消息称现场死亡的黄种人与德贸集团有关,从现场勘查情况来看,双方是在进行交易的时候被不明来历的雇佣军袭击,而且这已经是近两年来发生的第四起黑吃黑事件,南美地区的毒贩认为德贸集团被人盯上了,为了不重蹈覆辙,正在谋求新的合作伙伴,而东友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林东友便是他们的目标对象。换句话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可能是德贸集团对东友集团开展的恐吓行为,以阻止林东友涉足毒品生意。”   “窝里斗嘛。”一名探员低声说道。   朱旋把手里的文件放回桌上:“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Q SIR说道:“我已经通知重案组,要他们去请德贸的高管来警局问话,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仔细检查昨晚的监控视频,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众人齐声应道:“好的,头儿。”   ……   另一边,蓝博文正在德贸集团董事会应付那群高管。   “来这里之前我做了一份业绩表给大家看,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没兴趣看吧,不过没关系,我口述。以前警察监察我们的期限最长一次是三个月,就算这三个月我们什么都不干,算上物业的租金,水电费、员工工资……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就是我过去三年里为公司赚到的钱的2个百分点,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几名高管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晚蓝博文搞了个大新闻,现在警察盯上了德贸,毫无疑问会对最赚钱的灰色生意造成影响,本打算在董事会上将他一军,杀杀他的锐气,这下好,几句话把他们怼得无话可说。   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样,董事会主席郭铭对蓝博文赞誉有加,勉励几句后宣布散会,待人走光后接通幕后老板董先生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很欣赏阿蓝,准备把接下来去巴西的交易交给阿蓝去办。   郭铭对此十分不爽,别看他表面上很支持蓝博文,实际上忌惮的很。最近几次跟南美毒贩的交易都是他负责的,结果损失惨重,这次董先生要换蓝博文操刀,如果一切顺利,接下来还会有他的事吗?   一旦蓝博文掌握了德贸最赚钱的生意,董事会主席易人的一天也就不远了。   与此同时,蓝博文的办公室里,邵志朗一边摆弄着咸蛋超人玩偶,一边吐槽董事会的老古董不干人事。   蓝博文放下魔方,拿着玻璃幕墙的遥控器往前走了两步,用力按下中间的红色按键。   隔绝工作大厅和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面的帘子升起,他看着对面忙碌的职员说道:“我已经计划的很周详了,可是行动开始后一分钟内警察就到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会不会公司里有内鬼?”   咚咚咚~   门口响起低沉的敲门声。   蓝博文说声“进”,门打开,小英抱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   “阿腾呢?还没有找到吗?”   小英摇摇头。   蓝博文皱起眉头,昨晚他和邵志朗一起回的公司,小英等人混在参会宾客中撤离,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就联络不上阿腾了。   邵志朗看着工作大厅说道:“你说会不会……”   蓝博文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英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禅机,怔怔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道人影。   ……   大约在同一时间。   西贡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林跃站在靠门的地方,前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脚都被绳子困住,嘴巴上还沾着一块透明胶带。   嗤~   胶带被撕掉。   椅子上的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带着畏惧瞥了一眼满脸疤痕的男人,低声说道:“你是谁?”   林跃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现在,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粗哑的声音钻入耳廓,似乎对面的男人不只脸被毁容,连声带也受了难以修复的损伤。   阿腾吞了口唾沫:“什么问题?”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蓝博生,你真要在我面前装X?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   “把你们昨天晚上整人的经过告诉我。”   阿腾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应邀前往港湾天际酒店参加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典礼的宾客。”   林跃冷冷一笑,把丢在地上的黑色头盔勾到阿腾面前。   “戴了那么久,我想里面应该能够提取到你的DNA,如果我把你和它一起交给警察,你觉得自己能够脱罪吗?”   阿腾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抹惶恐。   面对疤面人,他是心存侥幸的,毕竟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挨了一拳后就人事不知了,现在听到对方的问题和威胁,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家伙一早就盯上他了。   “我对德贸和东友的冲突没有兴趣,对警察和你们的矛盾也没有兴趣,我只对蓝博文和邵志朗感兴趣。作为老板的贴身保镖,我想你知道的东西一定不少。”   “……”   德贸,东友,蓝博文和邵志朗……   阿腾越听越慌,全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家伙知道的这么多。   林跃蹲下来,朝西方偏偏头:“听到没有?”   “什么?”   阿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侧耳倾听,捕捉到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海浪在拍打沙滩。   “如果我在你的后背绑块石头,半夜弄到船上,找个没人的海域往下一丢,你觉得警方能不能找到你?还有,蓝博文刚整完林东友警察就到了,后面小英等人都顺利返回公司,只有你消失不见,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有人出卖他,不然警察怎么到的那么及时?混黑的,应该最讨厌叛徒了吧,你觉得郭铭会怎么对待你的家人呢?”   啪嗒,啪嗒。   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阿腾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把昨晚你们的行动细节告诉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跃拉过一把椅子,往他对面一坐:“在这件事上,你没得选择。”   阿腾沉吟片刻,最终妥协了。   “好吧,我告诉你。”   半个小时后,集装箱的门打开,林跃手持【黑曜石】,顶着阿腾的后脑勺走出来。   “走。”   许是害怕他说话不算话,阿腾走三步回头看一眼,中途险些被凸出地面的石块绊倒,直至确信林跃真的没有杀他的意思,才转过身去,手脚并用逃往市区。   夜幕缓降,海平线那头传来一阵悠扬的汽笛声。   “果然如此。”   他点燃一支烟,朝着轿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阿腾交代了昨晚的行动细节,是,蓝博文临时改变计划,给了林东友一记重锤,然而就算他没有改变计划,邵志朗的任务也是接应前去绑架林东友老婆孩子的人员,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同丁小嘉会面。   那么用康氏密码吸引Q SIR等人关注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典礼的意义何在?   林跃稍作思考,明白了。   邵志朗在德贸集团主要负责线上赌博业务,本身就是一个有水平的黑客,之前他入侵康道行警司的电脑,在里面发现了代号为BLACKJACK的卧底的档案,不过很可惜,数据已经损毁到无法修复,这让邵志朗萌生了假扮卧底来从警方那里获得情报的心思。   不过……事情真会这么顺利吗?   电影里Q SIR形容邵志朗是一个赌徒性格的人,世人一谈起“赌徒”,脑海中就会浮现“失控”、“病态”、“疯狂”这种形容词,然而真正的赌徒,准确的说是以赌为生的人,绝大多数都很聪明,有着比普通人更快的反应力,记忆力,情绪控制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邵志朗作为一家赌场的负责人,绝不可能头脑一热便押上全部筹码,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酒会上发生的事,是他在试探警方,以确定Q SIR对BLACKJACK这个卧底的态度。   毕竟他只知道卧底的档案损坏了,并不清楚BLACKJACK是不是另有上线。   结果很明显,奔着和卧底接头去的警方被蓝博文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由此可见,Q SIR对BLACKJACK是有一定程度的信任的,这说明假扮卧底的操作行得通。除此之外,这么做还有两个效果,第一,蓝博文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董事会那些高管的责难,第二,进一步取得Q SIR的信任,毕竟港湾天际酒店确有事故发生,警方没有抓到罪犯是警方无能,他作为一名卧底是合格的。   唔~   看来现实中的邵志朗比电影里表现出来的……心思更加缜密。   想到这里,他又将注意力转到主线任务上来,真相只有一个?到底什么意思呢?系统究竟要他寻找什么?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只能通过细致地调查来把握电影里没有表现出来的信息,然后将散装的情节拼接起来,想来应该能够发现一些东西。   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他看了一眼腕表刻度。   重案组应该已经把德贸集团的高管请过去了吧,是时候去会会蓝博文了。   ……   回到警局的时候,大厅里坐满了人,都是德贸集团的高管,叽叽喳喳议论着警察们有多无礼,是怎么把他们从家里或者娱乐场所带来总部问话,有两个脾气十分暴躁,在那破口大骂扑街仔,含家铲。   朱旋一看他进门,埋怨道:“你干什么去了?”   “MADAM,我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呀。”说着提起手里的塑料袋:“路过兰芳园的时候忽然想起你喜欢他们家的奶茶,就顺手买了几杯请大家喝。”   朱旋的脸色好了一点,接过塑料袋,拿出自己的,把剩下的递给陆仔。   “林跃请喝奶茶,就三杯,先到先得啊。”   陆仔吼了一嗓子,刑事情报科几名探员一拥而上,将放在桌子上的奶茶分个干净。   赶巧曾敏由旁边讯问室出来,动手慢了,没有抢到,撅着嘴很不开心。   朱旋没办法,只能把手里还没来得及喝的奶茶给她。   女探员高高兴兴地走了。   林跃耸耸肩膀:“做MADAM还真是够辛苦的。”   “你呀,少说风凉话吧。”   朱旋拿起桌上的口供转身往讯问室隔壁的监控室走去。   这时林跃把她叫住:“Q SIR呢?”   “在里面。”   “现在轮到谁了?”   他指的是针对德贸集团高管的问话。   朱旋说道:“应该是蓝博文。”   林跃闻言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确定?”   朱旋一脸狐疑,她不认为刑事情报科全体探员都搞不定的事,林跃能搞定。   “当然。”   “既然你这么自信。”朱旋点点头:“那好吧。”   说完这句话,她推开监控室的门走进去。   林跃打量一眼身后长椅上坐着的德贸集团高管,叩响了讯问室的门。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放开那个童颜,让我来   监控室里,Q SIR放下手里的盒饭,看朱旋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吧”。   刑事情报科的人轮番上阵,耗去整整一天都没破解的谜题,那个家伙居然说他解开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说实话,我也不相信。”   朱旋能怎么办,她也很无语,她也很无奈呀。   “Q SIR,他进去了。”监视器前面的探员指着对面房间说道。   两人扭头一瞧,果然看见林跃走入房间,跟名叫阿辉的探员小声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起身走出讯问室。   Q SIR和朱旋走到单向玻璃窗前面,打起十二分精力望过去。   他们倒想看看林跃是怎么套嫌疑人话的。   “怎么,中场换人啊?”   蓝博文看了一眼单向玻璃那边的监控室,面带微笑说道:“让我猜猜,你不是O记的对吗?CIB?”   林跃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说你这么想的理由。”   “很简单,因为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啦,如果是一个部门的人,应该表现的更放松才是。”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是CIB的人呢?”   “你右手手腕根部有一块小小的凸起,这是长时间使用鼠标的人才有的特征,经常跟O记配合办案,要么是NB的人,要么是CIB的人,很明显,你应该是后者里面专职计算机分析的警员。”   “不错,观察的很仔细。”林跃摸了摸右手手腕内侧的茧子,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笔录内容。   “这上面说,昨晚林东友被人袭击的时候你在公司健身?”   “没错。”   “那你几时离开的,使用什么交通工具回的家?”   蓝博文听到这两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林跃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笔录推到一边,含笑面对。   要知道HK导演最喜欢拍警匪片了,而且在内地很有市场,然而这部片子里O记探员问话的套路简直蹩脚到让人发笑,拆穿嫌疑人谎言最有效的切入点就是关于时间的问题了,可是电影里这群人在做什么?专捡不重要的内容问。   想想也可以理解,从资料卡上的IQ:140到和Q SIR针锋相对,都是为了给主角装X嘛。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如果昨晚的事情是我做的,为了应对警察的盘问,一定会把公司大楼监控删光,然后告诉警察设备坏了。”   蓝博文笑着说道:“警官,你真会开玩笑。”   他当然打好了腹稿,可是对面那个人给他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压迫感和危机感,他很清楚,面对这个人,他说的越多,踩雷的几率就越大,少说少答,随机应变才是最佳选择。   林跃说道:“我很好奇,昨天晚上驾驶黄色法拉利的人是谁。”   蓝博文装傻道:“警官,你在说什么,什么黄色法拉利?”   他从兜里掏出两张照片丢在桌子上。   一张照片是邵志朗从林东友那里盗走的法拉利California T,一张照片是车厢顶部印有红牛商标的厢货车。   “熟悉吗?”林跃说道:“据当时追击嫌犯的警察称,黄色法拉利进入隧道后就不见了,当时隧道内只有这两辆车,而厢货车的车厢刚好可以放下一台轿车,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呵呵,呵呵……”蓝博文说道:“警官,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厉害哦。”   隔壁监控室里,朱旋和Q SIR一脸懵逼。   尤其是后者,要不是当着外人面,大腿都要拍断了。   当时黄色法拉利驾驶员摆了他一道,一头扎进隧道,他呢,开着红色的保时捷在左侧辅路追,后面抵达隧道出口,等了半天不见黄色法拉利的影子,知道自己跟丢了,收队后一直在调查研究这件事,但是过了24小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现在林跃把两张照片丢到蓝博文面前,听完后面一席话他明白了。   原来那台厢货车也是嫌犯安排的,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掩人耳目,可怜当时他眼睁睁看着它由眼前驶过,什么都没有做。   朱旋很无语,陆仔和她盯着昨晚拍摄的视频看了大半天,愣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林跃也很无语,他无语的是隧道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监控摄像头,都5102年了好不好,还拿以前的套路拍警匪片,这编剧……简直了。   不过既然电影这么演,他也没辙。   接下来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果蓝博文一声不吭,问就是我要见律师。   蓝博文保持沉默,警方也无直接证据证明他是罪犯,耗了两个小时后律师来到警局,Q SIR只能传信放人。   林跃从讯问室出来,朱旋已经在外面等着,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行啊你,这都能被你识破,不得不承认,以前是小看你了。”   “MADAM,不用这样吧,我怕你派差事给我啊。”他一面开玩笑,一面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赶巧蓝博文和他的律师办完手续走过来,指着他说道:“林警官,我记住你了,有空喝茶。”   朱旋在旁边说道:“我可以认为这是威胁吗?”   “怎么会。”蓝博文说道:“我可是真心的。”   “好啊。”林跃拍拍朱旋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就在妹记饭店怎么样?”   蓝博文闻言脸色一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好啊。”   朱旋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说道:“他好像很忌惮你。”   要知道这个蓝博文在面对Q SIR的时候谈笑风生,一副我根本不care你们这些警察的样子,但是在林跃这个资历相对浅薄的探员面前,说话小心翼翼的。   林跃说道:“当然了,我鼻子很灵嘛,闻得出撒谎的人身上的汗味。”   朱旋说道:“这么厉害?那我去找O记张SIR,让他把讯问德贸集团高管的任务都交给你咯。”   “好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过几天我要请个长假。”   他顺势把咖啡杯塞到她手里,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朱旋低头一看,发现杯子空了。   “帮我把它放回咖啡机那边,谢谢。”   声音传来的时候,林跃推开讯问室的门走了进去。   陆仔刚好由后面经过,看到这一幕说道:“MADAM,他好拽哦。”   朱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搞得陆仔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   几天后。   丁小嘉又一次收到BLACKJACK发来的消息,要她前往MO莲花路碰面。   于是Q SIR同丁小嘉乘船过去那边。   至于林跃,他在休假,经罗湖口岸来到深圳南山一家五星级酒店。   天空灰蒙蒙的,淅沥沥的小雨把路面淋湿,不远处打着伞的行人步履匆匆。   林跃坐在廊檐下的餐桌后面,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看着蓝博文带着小英和两名保镖从酒店大厅走出来,准备上路边停着的宝马车。   平心而论,撇开小英这个角色有没有存在意义不提,那张有一些婴儿肥的脸是真嫩呀。   “年轻就是好啊。”   他把没喝完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按着西装的衣襟站起来。   就在这时,马路左右驶来两辆面包车,将蓝博文的宝马车夹在中间,随着车门拉开,上面下来一票拿着钢管和砍刀的杀手,气势汹汹冲将过来。   一看情况不对,小英赶紧拉着蓝博文往回走,另外两名保镖抽出弹簧棍用力一甩,咬牙迎上。   跟电影里的情况差不多,对面来了十几个人,两名保镖没有坚持太长时间便被放倒在地,那边小英带着蓝博文转进一条长廊,没走几步便被后面的人追上。   她很敬业,选择让蓝博文离开,一人面对数名杀手,往来几个回合后被砍了一刀。   站在旁边抽烟的老板看不下去了,捡起掉在地上的弹簧棍,三下五除二就把强弩之末的杀手打趴下了。   二人正准备离开时,拐角处脚步声起,一个带着口罩和棒球帽,打扮不同于杀手,酷似杀手的人走出来。   “别人用跑的,你们用走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逃命都不积极的人。蓝老板,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呢?被人追杀还要装个X先。”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我有一个女秘书   小英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一脸戒惧看着对面走来的男人,有个杀手挣扎想要爬起来,给他一脚下去踹得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老板,走,走呀。”   她感受得到,对面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男人绝对不是那些杀手能比。   蓝博文寒着脸,扬起手里的甩棍砸过去。   林跃往前一步,动作后发先至,肘部往上一架,磕中蓝博文手腕,崩飞甩棍,右手往前一挥。   啪~   非常清脆的掌声。   蓝博文被打了个趔趄,用手在嘴角一抹,发现流血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被蓝博文另外两名保镖拦住的杀手追了过来。   小英猛一咬牙,用力推了蓝博文一把:“走,快走!”   这些人可不是想要劫持富豪敲诈钱财那么简单,被面包车夹击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走啊!”   又是一声娇咤入耳。   看着捡起一把砍刀冲向对面的女人,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快步逃离。   “唔,这才对嘛,逃命就应该要有逃命的样子。”   林跃偏头让过刀锋,身子往前一倾,手抓住小英的胳膊往后面一带,再用力一推,将追过来的两名杀手砸倒在地。   因为动作幅度很大,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她疼得一哆嗦,全身力道消散殆尽,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   便在这时,侧前方风声入耳,只见一道拳影掠过,一名杀手胸口被锤,整个人横飞出去,后背撞中右侧墙壁,双手捂着胸口趴倒在地,发出嗬嗬粗喘,看起来痛苦极了。   蒙面人的脚在地面一踏,踩着甩棍往后一拉,利用惯性勾起,右手向前一拍。   嗖……   甩棍化作黑影正中后方提刀而至的杀手面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连人带刀委顿在地,呻吟不止。   蒙面人侧后方一名杀手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旁边的家伙就砍,未想前方对象猛一低头,转身一记扫堂腿,马步前扎,再接炮拳。   噗~   立足不稳的杀手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飞出去七八米远,啪嗒一声跌倒在地没动静了。   这一幕吓坏了地上的杀手,能动的不能动的都没了想法,老老实实趴在那里,别说呻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林跃拍拍手,走到小英面前,不待她做出反应,一掌下去把人劈晕,扛在肩上转身就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些杀手才敢起身过去同伴身边查看伤势,能行动的架起不能行动的,一瘸一拐地前往撤离地点。   ……   哗~   哗~   耳边回响着海浪的声音。   来自后背的刺痛一点一点唤醒的小英的意识,她虚弱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那边是不断起伏的灯光。   不对。   不是灯光在起伏,是她的身体在起伏,准确地说,她现在一条船上。   船不大,马达功率也小,哒哒哒的声音几乎被海风卷起的浪涌遮蔽,一个穿着墨绿色衬衫的渔夫站在船头,似乎是在眺望什么。   嗤~   随着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海风袭体,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本能地对那个撕开她的衣服的男人还以颜色。   挥出去的拳被一只手掌包住,前进不得,她呢,由于动作过猛扯动伤口,惨哼一声,力道尽泻,才恢复一点血色的脸顿时苍白如雪。   “如果我是你,这种时候一定会搞清楚状况再动手。”   林跃右手拿着止血钳,前面夹的是缝合伤口用的羊肠线,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昏暗的灯光照着小英的后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皮肤本该用光洁平整形容,但是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足有十几道。   “咦,童年不幸啊?”   小英打个哆嗦,不过没有回头,趴在前面的桌子上咬着牙说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跃熟练地将羊肠线穿过两侧皮肉,一点点缝合正在渗血的伤口。   “我可以不回答吗?”   嘶~   他拉羊肠线的力道重了一点,女孩儿的身体抖了抖,头扬起来猛吸口凉气。   咔嚓。   林跃将线剪断,又把止血钳和剪刀丢进旁边的白瓷盘里,放到不碍事的地方。   小英刚要起身,他又把她按住。   “别动。”   说完拧开一个小圆盒,刮了一些消炎软膏涂抹在刚刚缝合的伤口上,完事走到靠窗的椅子坐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小英抓着被扯破的衬衣,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疑惑。   “饿了吧?”   林跃拿起桌子上的巧克力排块丢过去。   她随手接住,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一面撕开包装纸,掰下一块含进嘴里。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MO。”   她猛然想起蓝博文,一下子急了:“老板……老板呢?”   林跃说道:“他没事,被你的同伴救走了。”   听闻蓝博文没有生命危险,小英松了一口气,又掰下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似乎是有点干,眉头轻轻皱起。   林跃又从身后的塑料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丢给她,这妞儿明明一脸幼齿像,完全没有气场可言,然而不管是影片里,还是现在,都竭尽全力想要维持高冷姿态,这份画虎不成的执着,真不知道该说她可笑呢,还是可爱呢。   “你在看什么?”   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小英心头一紧,很是在意。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目的吗?很简单,我需要一个保镖。”   对面的男人当着她的面说需要保镖,而她是蓝博文的保镖,什么意思?   “你还需要保镖吗?”   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男人把那几个杀手打得满地找牙,谁家请保镖不是请一个比自己能打的啊,她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保镖。   林跃说道:“做保镖不开心啊?那秘书呢?”   小英摇头道:“对不起,我有老板了。”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解锁屏幕后用手指划了几下,递到她的面前。   镜头那边是一个人,被绑住手脚坐在椅子上。   “蓝博文事前买通了港湾天际酒店的保安,我们才能无惊无险地抵达设备间……少爷留在厢货车里,他负责处置突发状况,接应大伙离开……”   小英认得那个人。   阿腾,她的伙伴之一,从东友金融有限公司的酒会回来就不见了踪影,大家都怀疑他是内鬼,把情报泄露给了警方,现在看来不是,这倒霉孩子被人捉了,然后把行动的每一步,大大小小的细节都招了。   “认识他吗?我想你肯定很熟悉。”林跃把手机拿回来,重新装进兜里。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保证,这份视频文件明天就会出现在O记张SIR的电子邮箱里,接下来蓝博文会面临怎样的处罚,我相信你应该能够想到。”   “……”   小英当然知道他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林跃继续说道:“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这种时候该怎么选择……”   “不用说了,我答应你。”   别说,小妮子还挺果断的。   “好,我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去MO干什么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再加一个女保镖   林跃说道:“找保镖。”   “找保镖?”小英懵了:“你刚才不是……”   “你是我的秘书。”   “……”   “我喜欢带两个美女在身边,一文一武,哼哈二将,不行吗?”   小英彻底无语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林跃把瓶子里的水喝光,望最里面的小隔间说道:“你后背的伤口刚刚缝合,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码头,去小睡一会儿吧。”   小英想了想,认为他没有恶意,以当下情况来看,如果对方真要对她做点什么,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等等。”   林跃把她叫住:“我希望你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倘若被我发现你和蓝博文偷偷联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喵~   便在这时,左边船舷传来一声猫叫,一只瞎眼黑猫走进来,腿在地板一蹬,嗖的一下钻进林跃的怀里。   “夏侯,跟小英妹妹打声招呼。”   小东西非常乖巧地转过头去,冲前面站的女人叫了一声。   小英看着对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一人一猫,按下那些小心思,朝着隔间走去。   她确实有想把阿腾和这个男人的事告诉蓝博文,让他早做准备,然而对方似乎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的内心,给她来了一记当头棒喝。   冒险被抓到,蓝博文在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酒会做的事情就会东窗事发,什么都不做的话……   她犹豫一番,最终选择视情况而定。   “对了。”   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内衣不错,我喜欢。”   她这才发现走过来的时候把精力都用在想事情上了,没有保护好隐私,被他从后面看了个精光。   “你……”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抒发内心的情绪,她只能冷哼一声,拉开隔间的门走进去。   ……   MO。   夜幕笼罩下的新濠影汇酒店透着一股好莱坞式的科幻感,中间“8”字型摩天轮像极了通往异世界的魔法门。   小英站在前广场,看着喷泉两侧嬉戏打闹的儿童,不知道新老板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林跃一面往里走,一面说道:“不明白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对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跃说道:“就在你跟蓝博文遇袭的同时,邵志朗也经历了一场截杀。”   “少爷?他怎么样了?”小英不认为他在骗自己,因为没有必要。   “放心好了,没有生命危险,眼下应该回HK了吧,毕竟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   “没事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   “蓝博文和邵志朗同时遭到追杀,你不觉得应该问个为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谁最想他们死?”   “……”   在没有弄清楚林跃的真正目的前,她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不想说?没关系,有人会替你回答这个问题的。”   林跃冲她眨眨眼,拉过放在杂物间门口的保洁车往前走,在2115室门口停住,屈起手指敲了敲。   咚咚咚~   “是谁?”   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跃应道:“酒店保洁员。”   许是从猫眼里确认了保洁车的存在,房门咔的一声开了。   就在对面闪出一张姣好的女人脸时,林跃举起握在手里的【黑曜石】。   “进去。”   女人寒着脸往后退,他推开房门走进去。   “一个女杀手,任务失败后还敢在事发地逗留,看来你是算准目标对象不会报警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来MO旅游的韩国人,你想要什么?钱吗?只要你别伤害我,包里那些钱都是你的。”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林跃看了桌上放的笔记本电脑一眼,吩咐小英:“帮我把她绑起来。”   女杀手寒声说道:“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确定对方的手被绳子捆住,林跃收起【黑曜石】,道声“看好她”,过去打开笔记本电脑。   女杀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加设密码的程序、文章、邮箱,都无法构成阻碍,包括银行转账信息,和上线的通讯记录,以及伪造的身份信息,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提取出来。   小英也是一脸懵,她只知道这个叫林翟的男人功夫很好,一个打十几个没问题,没想到除了这个长处以外,电脑玩的同样很溜,对比邵志朗……怕是还在其上。   林跃转动笔记本屏幕,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李程敏小姐,我想让你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身份信息。”   这回女杀手不说话了。   “银行存款不少啊……每个月给住院的母亲交医疗费,弟弟读大学的学费,还有高昂的房贷,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顾家的女人,这算什么?女人版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吗?”   话音刚落,李程敏账户里的上百万美金瞬间清零。   坐在床头的女人突然很激动,朝着林跃撞过去,嘴里用韩语骂着“该死的家伙”。   小英抓了一把没有抓住,眼睁睁看着李程敏欺近林跃顶向他的下巴。   就在这时,一只手迅速掐住她的脖子往下一按,李程敏的身子弯成一个C,手脚动弹不得,脸开始发红,痛苦不断发酵。   感觉她快要窒息了,林跃手劲一送,把人推倒在床上。   “念在你接的都是刺杀毒贩、恶棍、黑社会的活儿,给我工作一年,这些钱不仅分文不少地回到你的账户,我还会在此基础上支付你总额20%的奖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他转头看向小英:“MO和HK的报警电话是一样的,这个常识你应该知道吧。”   呼哧~   呼哧~   床上大口大口喘息的李程敏一脸屈辱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上面的话什么意思。   给他当打手,平安无事还有钱拿,如果选择拒绝,对不起了,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警察会教她做人。   “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林跃微笑着合上笔记本电脑:“丑话呢,说在前头,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二心,你妈和弟弟的身份信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仇家的邮箱里。”   “……”   小英看着李程敏那张认命的脸,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幸灾乐祸,道一声活该——她险些要了邵志朗的命嘛。   “现在告诉她,是谁派你来MO刺杀的邵志朗的。”   林跃的问话打断小英的胡思乱想,赶紧抬头看向自己的新搭档。   李程敏说道:“林东友。”   林东友?东友集团的董事会主席?   林跃说道:“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她是林东友安排的,那么在深圳南山袭击蓝博文的那伙人也应该是林东友指使,关键他是怎么掌握二人行踪的?是,他有充分理由怀疑酒会发生的事是德贸的人干的,但是德贸集团不只蓝、邵二人,凭什么是他们,不是别人?”   小英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德贸里面有林东友的人?”   林跃说道:“不只有,那人职位还不低。”   小英闻言低下头去,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列了表,在脑海里做选择题,想要确定谁是内奸。   林跃没有理她,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丢给李程敏。   “李小姐,陪我逛逛MO的夜景怎么样?”   ……   林跃走后,小英在房间里不断走动,知道集团高层有人要害蓝博文和邵志朗,她很烦躁,很焦虑,一方面想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二人,一方面又怕被那个神秘的男人知道,一气之下将阿腾的供词交给警方。   半小时后,她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推开房门走出去,来到下面的赌场,找到一个游客打扮的男人借来手机,按下蓝博文的号码放到耳边。   话筒响起正在联线的提示音时,一个人把手机夺了过去。   “不惜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女人的逻辑,呵呵……   小英抬头一瞧,发现是本该和李程敏共进晚餐的林跃。   “你现在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什么?跟杀手小姐共进晚餐,或者调情说爱?”林跃说道:“虽然她在《情圣》里的表演是个男人都无法抗拒,但是我这人一向拎得清,正事和娱乐还是有侧重点的。”   前面一句还算正常,后面一句什么鬼?   小英给他搞蒙了。   也就在这时,电话接通,虽然他把手机抢过去,不过并没有挂断。   “喂,你找谁?”   听筒里传来蓝博文的问话。   这时林跃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动作,居然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小英面露疑问。   林跃的手遮住话筒:“我敢打赌,你就算告诉他德贸有人想他死,他也不会选择离开。”   蓝博文似乎察觉到这通电话有问题,提高了音量:“说话,说话……小英,是你吗?”   听到这里小英不再犹豫,把电话放到耳边,两手握着话筒说道:“老板,集团高层有人和林东友勾结,想要你跟少爷的命,你一定要小心。”   蓝博文很激动:“小英,你现在哪里?”   “我……”她想说自己在MO,但是注意到林跃警告的目光,又把冲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老板,我没事,你多保重。”   啪~   她把电话挂了,转身扔到那个不愿意招惹是非,躲得远远的大陆游客怀里。   “为什么不阻止我?”   林跃说道:“第一,蓝博文只要不招惹我,我懒得搞他;第二,我相信你就算告诉他集团高层有人要对他不利,他也不会离开,而且会更加积极地争取去巴西跟毒贩接触的机会;第三,我不希望你讨厌我。”   蓝博文要涉足毒品买卖?   小英吃了一惊,要知道公司的业务是网络赌博加洗钱这块,犯法确实有犯法,但是不像做毒品生意,罪名大危害强,而且……一提起“毒品”这两个字,她就会想到小时候的遭遇。   “走吧。”   林跃把一个白色盒子丢给她。   小英因而惊醒:“这是什么?”   “刚才和李程敏在一楼闲逛的时候帮你买的新手机。”   之前和杀手打斗的时候,她的手机摔坏了,所以知道德贸高层有人要对蓝博文不利的消息后,只能到楼下借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没想到这个新老板还挺细心的,连这种事也照顾到了。   抛开他用威胁的方式要她帮他做事不提,帮她缝合伤口,同意她给蓝博文示警,还记得她手机摔坏的小细节,认真地讲,这位老板对她不错。   林跃在前面越走越快,她只能一路小跑在后面追。   “喂,你别走这么快行吗?”   “不快点,李程敏那个大胃王会把我点的菜都吃光的。”   “啊?”   小英呆在原地。   不是吧,这么贪吃?这人设变化有点大,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   ……   第二天,林跃回到警局,一进门就被朱旋点名。   “来得正好,快走。”   说话的同时把配枪和耳机丢给他。   林跃故作不解:“不是吧,MADAM,一回来就拉我的壮丁,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不行。”   朱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Q SIR喊我们去救人,再晚会出人命的。”   “救人?救谁?”   “钉姐。”   “钉姐?她怎么了?”   “哎,没时间说了,路上告诉你。”   俩人来到外面上了一辆小轿车,朱旋将手机放到中控台,紧打方向盘,直接二档起步,迅速冲出车库。   “朱旋,我把位置发给你,到达目标周围原地待命,等候我的命令行事。”   “知道了,Q SIR。”   朱旋一面说,一面根据监控室同僚规划的路线驾车疾驰。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座未竣工的大楼前面停住,她开始检查防弹衣和配枪。   这时只听大楼里传来嘭嘭嘭几声枪响,副驾驶坐的陆仔刚要去开车门,朱旋将他一把按住:“先别急。”   话音刚落,堆放在工地外围的板材后面冲出两辆轿车,迅速驶入主路,绝尘而去。   “行动。”   随着耳机里传来Q SIR的号令,朱旋推开车门,带着陆仔和林跃朝前方大楼前进。   赶到枪声传来的地方一瞧,地上倒着一具男尸,从伤势来看是被枪杀。   陆仔刚要去找有无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前方蓄水池传来哗哗的水声,他跑过去往下面一瞧。   “MADAM,是钉姐,钉姐在里面。”   林跃和朱旋赶紧跑过去,一起把人从里面拉上来。   按照电影里的情节,丁小嘉帮邵志朗摆脱女杀手后,回到HK没多久就被德贸的人抓了,郭铭看了赌场的监控录像,觉得她很可疑,便叫人把她抓起来,还指使蓝博文调查她和邵志朗的关系,好在邵志朗有两部手机,没有暴露自己是“警方卧底”的身份,反而被蓝博文发现他的手机上装了追踪器,而配套的定位器却在郭铭手下那里,接下来覃欢喜接到Q SIR的通知赶来现场,用手段帮助丁小嘉假死过关,再往后就是朱旋接到命令过来接应的一幕了。   天气有点凉,丁小嘉浑身湿漉漉的,两手拢在胸口,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陆仔,看守现场等待增援。”   朱旋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带着人往外面走。   “我跟林跃先把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陆仔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点儿。”   因为丁小嘉情绪不稳,这次换成林跃开车,朱旋在后面照顾她。   当车子进入市区,她的状态好了很多,朱旋简单地问了一下现场情况,她把德贸集团董事会主席郭铭绑架她,试图从她身上入手,确定邵志朗是警方卧底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讲述,朱旋一脸不解。   “这么说来,那名死者是郭铭的人?邵志朗非但没有暴露,还成功地洗脱了嫌疑?”   她搞不明白,郭铭明明是冲着邵志朗去的,最终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跃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个人:“MADAM,还记得来时路上你跟我讲的Q SIR和钉姐在MO的遭遇吗?你说邵志朗被一个女杀手盯上了,如果不是钉姐和Q SIR,搞不好小命都没了,我一直有个疑问,邵志朗多数时候呆在HK,为什么这次去MO就出事了呢?女杀手是怎么确定目标行踪的?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十有八九是郭铭手下那个马仔出卖的他。”   丁小嘉想起蓝博文在邵志朗手机里搜到追踪器,又在那个死去的马仔手里发现相匹配的定位器的一幕,不由微微点头。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德贸集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早就看邵志朗不顺眼了,想要找机会除掉他,碰巧他约钉姐去MO接头,身边没有同行人员,这就给杀手创造了条件。”   朱旋想起一个词。   “功高震主?”   “没错。”林跃继续说道:“钉姐说,最后是郭铭的手下开枪打死那名马仔,我想……这应该就是杀人灭口了吧。”   丁小嘉说道:“郭铭不是德贸的董事会主席吗?难道他还怕蓝博文和邵志朗抢了他的位子?”   林跃说道:“如果他的股份是代人持有呢?”   “你是说……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老板?”   “没错,我们一直怀疑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酒会上的事是德贸的人干的,现在你们知道是谁干的了吧。”   “蓝博文?”   丁小嘉和朱旋面面相觑,对于案件,对于德贸的情况,有了一个结构性的认知。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二人一起看过去。   “什么问题?”   “蓝博文是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手里握有追踪器的?如果那一枪打错了对象,我想以郭铭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   这个问题把她们两个难住了。   朱旋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说吧,为什么?”   林跃缓踩刹车,在距离交通停止线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转身望二人说道:“如果我知道还问你们干什么?”   “切。”朱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会放过这个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的机会。”   林跃说道:“这么了解我啊?”   “当然,逻辑推理能力我不如你,不过看人嘛,自问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好吧,我承认你猜对了,我也是刚刚想通这个问题。”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答案好嘛。”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欧巴,热狗真好吃   “好吧。”   他嘴上说好,手上慢的可以,缓踩油门,迟挂前进挡,后面车辆的鸣笛声响起时才开动车子,直至朱旋的脸晴转多云继而阴,才不疾不徐地道:“如果你是一个做灰色生意起家的隐形富豪,为了掩人耳目把企业给别人代持,一天可以,一个月没问题,一年呢?两年呢?五年呢?你会一直放心吗?”   “你是说……”   朱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又有些不确定。   “没错。”林跃说道:“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在这个人身边安插自己的卧底,达到监视的目的,以便形成战略优势,防患于未然。”   丁小嘉说道:“你的意思是,德贸背后的实控人出卖了郭铭?”   “对。”林跃肯定了她的猜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德贸的实控人要出卖自己的得力干将对吗?很简单,第一,郭铭在董事会主席的位子上坐了那么久,肯定有不检点的地方,第二,德贸的实控人已经不需要郭铭了,对于董事会主席的继任者,有了新的人选。”   “那人是……蓝博文?”   “又答对了。”林跃含笑说道:“这也是郭铭为什么千方百计想要干掉蓝博文的原因。”   丁小嘉说道:“郭铭想要干掉蓝博文,这事如果传到幕后老板耳朵里,肯定会不高兴。”   林跃说道:“所以他才会把消息透露给蓝博文,借蓝博文的手给郭铭一个下马威。”   “那么我呢?”   “你……你在郭铭的剧本里就是一个意外。试问一个普通女性,看到女杀手要弄死非亲非故,今天才认识的男人,会有什么反应?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转身离开吧,你呢?你怎么做的?不仅管邵志朗的闲事,而且身手不错,最终坏了女杀手的任务。郭铭知道这件事后能不生气吗?再加上你跟Q SIR在酒店的互动很可疑,然后……你就被抓咯。”   “哼,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害死的。”   她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反正每次男朋友给她派活儿,最后都会被坑一把,这次险些小命不保,她真是太难了。   林跃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网上很多帖子笑话郭铭这个大佬很愚蠢,智商基本为负,全程被蓝博文吊打。   电影情节散情节乱,主要是因为时长有限,要照顾这些复杂的关系网和利益冲突,又要最大限度用情节爆点来给主角装X,对几个反派人物的描绘不够,才会让人感觉情节简单,主线薄弱,反派智商堪忧。   蓝博文在东友金融有限公司的开业典礼上摆了林东友一道,这边郭铭就把邵志朗的行踪泄露给林东友请来的杀手,这么做只是为了借刀杀人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要知道董先生和林东友早有过节,郭铭在确认董先生对他起了怀疑,准备把毒品生意交给蓝博文做后选择接触林东友和下游毒品商覃欢喜,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也只不过是他误判了形势,以为董先生暂时不会动他,结果被一枚定时炸弹送上西天。   不过这里和隧道里没有监控摄像头一样,有一个小小的BUG。   东友金融有限公司开业典礼的闹剧落幕,第二天东友集团股价大跌,董先生给郭铭打电话,说多亏郭铭通知他把东友集团的股票抛了,才能赚回以前林东友坑他的钱。   如果目的是赚钱,东友金融有限公司正式营业一定会成为支撑东友集团股票的力量,从而抬升股价,这时候再抛出去,不是会赚的更多?   假设一个人能够提前预知一只股票会在什么时候大跌,提前抛股票只能说是规避风险,而真正的投资者,是会借势做空东友集团的股票赚取高额回报。   呵呵,仇人赔钱就等于我赚钱,导演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很快地,车子在一栋公寓楼停下,林跃和朱旋把丁小嘉送到六楼的两居室。   出了这种事,Q SIR安排了车面仔和几名警员在公寓里保护她,嘱咐她最近不要到外面乱逛,以免再被郭铭的人抓去,除非她想覃欢喜暴露身份,真死一次。   林跃没有急着离开,在沙发上坐下,撕开一袋薯片,边吃边说:“钉姐,我听MADAM说,覃欢喜是你的干爹?”   “对呀。”刚刚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丁小嘉一面擦拭头发,一面点头应道。   “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没问题。”   她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讲述覃欢喜的传奇人生。   ……   与此同时,Q SIR在一条甬道里见到了邵志朗。   情况跟电影里差不多,邵志朗由Q SIR嘴里确认了BLACKJACK档案被毁,接头人已死的事实,坚定了他继续伪装成警方的卧底的心思。   不过Q SIR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那就是丁小嘉没有死。   林跃很清楚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很简单,Q SIR对邵志朗是否BLACKJACK抱有怀疑。   康道行的电脑被黑客入侵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肯定会有官方记录留存,有心人一查便知,何况这名黑客查看了BLACKJACK的档案后又访问了康氏密码表,两个多月后丁小嘉就收到了用康氏密码编写的短信。   那么这个联系她的人,是真的BLACKJACK,还是假的BLCAKJACK,谁又能确定呢?   ……   一周后。   邵志朗还窝在床上睡觉,蓝博文的人便来叫门,然后将他带到机场,还告知他目的地是巴西,因为情况特殊,必须要收走他的手机。   之前他不断透露自己想参与毒品交易的心思,可是蓝博文一直忽视他的诉求,不想他涉足这一块,但是现在……似乎情况变了。   登上飞机,在机舱里见到看报的蓝博文,他没有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反而聊起另一个话题。   “有没有小英的消息?”   蓝博文摇摇头:“不过可以确定,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邵志朗说道:“你不是说她被人劫走了吗?”   “那人跟当初袭击我们的杀手不是一伙的。而且事后小英给我打电话,要我小心郭铭,过了一阵子我再打那个号码,发现对方是一位大陆游客,已经回到内地了,他虽然没有听清小英和同行男子的对话,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错,对方还给她买了新的手机。”   邵志朗说道:“听你这么讲我更好奇了,不是为钱,也不是为影响我们,那个人绑架小英的目的何在?”   蓝博文说道:“会不会是……为了救她?”   “开什么玩笑,你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吗?”   蓝博文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其实他也是知道了郭铭的计划后脑海灵光一闪,意识到的。   就像他不想让小英和邵志朗跟他去巴西,接触毒品交易一样,搞不好那个男人劫走小英,也是为了让她远离危险。   便在这时,脚底传来的震动转移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是飞机开始在跑道滑行。   大约一分钟后,伴着一阵啸叫,这架小型客机冲天而起。   ……   一天后。   HK中环,永乐园。   李程敏拿着一个热狗包走出来,一面吃得满嘴油光,一面用韩语一遍一遍重复太好吃了,以前来HK怎么就没想过要逛一下夜市呢。   “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打死都不会有人信你是一个曾用钢丝绳勒死缅甸毒枭的女杀手。”   李程敏把最后一块肠仔塞进嘴里,又嘬干净手指上的酱料,像条水蛇一样游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欧巴……人家是真心喜欢你嘛,你看我们现在,多像一对情侣啊。”   “是么?”   林跃玩味一笑,深深地看了她两眼。   李程敏心头一悸,眼睛里有一丝慌乱。   这几天她不是没有动歪心思,然而见过他在二十米外用一把匕首命中飞镖盘靶心,还曾徒手掰弯两根钢管,甚至有次看他喝了一点酒,想要搜他身上配枪被那只猫用眼神警告后,她彻底怂了。   “哥哥,你撇下小英带我出来,不就是想跟人家约会嘛。”   “NO,NO,NO。”林跃摇着手指说道:“我带你出来是干正事的?”   “什么样的正事?”   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连在耳边的吐息都泛着股子湿腻。   林跃说道:“色诱术学的不错,如果小英有你七分,不,五分风骚,我也不用下那么大功夫,花那么多力气在她身上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这算不算为国争光   李程敏一听这话,有点不乐意。   “欧巴……”   “怎么?吃醋了?”   林跃在她的屁股捏了一把,妹子娇躯一颤,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看你的表现了,如果待会儿表现好,我就奖励你一下,如果表现不好,我可是要扣钱的。”   “什么样的奖励都行吗?”   “你说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林跃打开车门,半推半抱将人弄到副驾驶上,又过去主驾驶那边,开车离开港岛,前往九龙。   女杀手、女间谍什么的就是这一点好,对于那些可以任意拿捏她们的人,只需要一个眼色,她们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愿意为了情报、钱、生命支付等价报酬。   同一时间。   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里正在上演一场黑吃黑的枪战戏码。   蓝博文带着邵志朗来到交易地点,结果巴西帮的人突然发难,准备把两个人干掉,然而早就埋伏好的伍佰带领一伙雇佣兵将巴西帮和郭铭安排好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由此展开一场激斗。   HK警方这边,Q SIR接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连线请求,接通后才知道是毒品交易的现场录音,然后整个人急了,不断催促巴西警方营救被蓝博文挟持的邵志朗。   十分钟后,九龙塘一幢四十八层高的写字楼里,德贸集团董事会主席郭铭拿着手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上去挺开心的,脚步轻快,面带笑容,应该是有什么喜事。   算算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他拿出手机准备拨打蓝博文的手机号码。   谁知便在这时,对面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郭主席这么高兴,是因为蓝博文和邵志朗死到临头,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了吗?”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刚要去摸腰里别着的手枪,一个硬物顶住他的后腰。   “我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居然去拔枪,太没有礼貌了吧。”   说他拔枪没有礼貌,结果自己用枪顶着别人的要害……   这人好双标呀。   当然,心里骂街,嘴上可不敢强硬,毕竟小命握在对方手里。   “兄弟,我们以前有过节吗?”   “没有。”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钱?这个好说,你想要多少钱?我立刻叫人转给你。”   “郭主席好大方呀。”   背后的硬物往前捅了捅,逼得他不得不往前走。   便在这时,侧方走廊也出来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穿紧身皮衣,一头诱人的大波浪垂到腰间,肤白唇红,曲线毕露,端的一副好架子。   不过这副惹人疼爱的好架子,现在却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的手里提着男子的衣领,一直在地上拖行。   “华仔?”   郭铭一眼便认出女人提着的男人的身份。   早在德贸成立初期,华仔就是他手下马仔,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凡事不争不抢,深得他的喜爱,半个小时前他让手下保镖先走一步,自己开车回公寓就好,华仔知道他习惯是在健身房待一会儿,完事冲个凉再回家,便给他泡了一壶茶后离开,没想到居然也被对方给捉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走。”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推着他往前走。   郭铭往头顶瞄了一眼,他记得那地方有一部监控探头,如果保安没有偷懒,现在应该看到了停车场的情况。   “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些侥幸,我们既然有胆量干这种事,必然做了万全准备,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饶你一条小命。”   郭铭听到前半句,心头一沉,但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又燃起了希望。   “兄弟,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去你停车的位置。”   “好,好。”   郭铭不疑有他,带着林跃往他的车子走去。   那边李程敏也跟上二人脚步。   有一个问题郭铭始终想不通。   为什么对方会死抓华仔不放,要知道他才是德贸集团董事会主席,真正的有钱人,华仔呢,不过是他的一个心腹。   接下来对方又做了一件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那个男人打开奔驰车副驾驶的门,冲旁边女伴使个眼色,她把华仔塞进车里,嘭的一下关上车门。   郭铭的注意力都放在一男一女两名绑匪身上,没有注意到车门被锁死的情况。   林跃把他拉远一点,手插进他的兜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按照你原来的计划给蓝博文打电话,嘲笑他,讽刺他,如果你的演得不够好,不够精彩。”   咔嚓。   后面传来手枪击锤掰开的声音。   短短几个呼吸,郭铭脑海转了无数念头。   对方知道他想陷害蓝博文?   还知道他刚才准备打电话去巴西嘲讽那两个家伙?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但是知道如果不做,搞不好对方真会杀了他。   郭铭没有继续犹豫,按下蓝博文的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远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两个人刚把钱转给毒贩,对方便翻脸不认人,好在董先生安排了伍佰埋伏在暗处,配合雇佣兵们搞定了巴西帮和郭铭安排的杀手。   他打电话的时候,蓝博文正在检查邵志朗的伤势。   为了保住小命卖力表演也好,对于蓝博文恨到极点,自认为那两个人死定了,宣泄情绪也罢,郭铭的表情和声音十分到位。   “你还可以接我电话,证明巴西帮都杀不了你,我真的好欣赏你,不过很可惜,你的时间不多了……钱无所谓,反正花不完……但是你贪权,你想坐我的位置。”   “郭铭,我想……以前老板的货被抢,是你派人做的吧,黑吃黑呀?说到贪,我们两个人没有多少区别。”   “说得对,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这回轮到你了,只要把你们杀了,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董先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咯。”   在郭铭的认知里,董先生把这件事给蓝博文操作,而毒品交易地点位于巴西帮的势力范围,只要在那里把人干掉,伪造双方火并的现场,谁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指望巴西警方给董先生一个交代吗?   “郭主席,过期的人是你啊,做人呢,心胸狭窄累己累人,眼界狭窄累死自己,贪心是人之常情,但是贪成你这样,很多人会不开心,尤其是董先生……”   话音一落,听筒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阿铭,原来出卖我的人真的是你,记住了,以后做事呢,要再周密一点,不过那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一路走好。”   轰~   只听一声爆响,一股澎湃热力奔袭而至,打在人脸火辣辣的痛,郭铭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座驾被炸弹掀翻,里面的皮具被火点燃,正在熊熊燃烧,而华仔……已经看不到人形。   “没想到吧,你算来算去,还是没有算过董先生和蓝博文的组合。”   直到这时,郭铭才看到挟持自己的人。   不过很可惜,有黑布蒙着,看不到脸。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此情此景,郭铭有种身边一切都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这对他而言是一件特别恐惧的事。   “很简单,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   三个小时后。   尖沙咀W酒店。   李程敏喘着粗气翻了个身,结果一脚踏空,伴着一声尖叫从床上摔了下去,不过听起来有些虚,还有点哑。   林跃等了一阵不见她上来,偏身往那边一瞧,就见她人趴在地上,浑身大汗,手脚抽搐。   “我这算不算为国争光了?”   “欧巴……你是想杀了我吗?”   林跃耸耸肩:“这可是你要的奖励。”   “我不要了,不要了,以后再也不要了。”   “那可由不得你。”   这句话刚说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林跃接起来放到耳边:“你要回蓝博文身边?”   “……”   “唔,好。”   他很干脆地挂断电话。   这时李程敏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为什么?”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林跃说道:“什么为什么?”   李程敏把头靠在床沿看着他:“她为什么突然要走?你为什么答应她?”   “很简单,因为我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蓝博文是警察。”   “啊?”   李程敏大吃一惊,她虽然对那个人了解不多,但是这样的身份转变,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一名卧底居然做到德贸集团的代理董事会主席……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不过相比这件事,她更在意老板的骚操作。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是韩国人,思维方式跟中国人有一些不同,可是再不同,在这件事上她也看得出来,这位年轻英俊智力超群的老板对她和对小英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刚才的关系,只是男人和女人的鱼水之欢,喜欢有一点,跟爱情毫不沾边,可是对待那个比她更加年轻靓丽的女孩子,那是很用心的。   林跃笑了笑:“在中国文化里,有一个词叫欲擒故纵。”   李程敏一脸疑惑,可惜林老板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   蓝博文和邵志朗的故事线同电影里一模一样,搞定毒贩,帮董先生拿回那批货后,俩人驾车驶入一家体育场,在这里进行了一番堪称精彩的飙戏,也可以说是致敬港片中的兄弟情,像什么“兄弟在心中,你感觉不到,我说一万句都是废话”。   林跃看了太多港片,还在《追龙》里玩了一把兄弟情,对于这部电影里相对薄弱的情感描绘,没有多少触动,不过对于蓝博文先开枪干扰邵志朗的听力,再用摩尔斯电码传递消息,告诉Q SIR他才是真正的BLACKJACK的细节挺欣赏的。   两人回到HK后,警方对他们实施了严密的监控,以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卧底。   蓝博文的真实身份是康道行警司的儿子博仔,而丁小嘉在康道行身边数年,对于康警司儿子的事情有一些了解,结合监控画面里的蓝博文的行为,再加上一些符合逻辑的推理,她跟Q SIR越来越倾向于认定蓝博文才是真正的BLACKJCAK。   至于邵志朗嘛。   二人猜测他的目的是左右逢源,从警方和德贸两方面收集情报,为的是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抢了董先生那批货。   十亿的生意呀,没有几个赌徒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何况他一直想赢蓝博文一次。   几天后,董百豪在家里招待了覃欢喜和蓝博文,是商议接下来的毒品交割,也是一次试探——试探覃欢喜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老头子表现的可圈可点,没有被董百豪抓到把柄。   毒品交割前一天,蓝博文还在劝说邵志朗不要涉足这件事,然而Q SIR认为这是在做无用功,邵志朗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毕竟他已经把警方的部署和盘托出。   第二天夜晚。   蓝博文和小英来到停车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新老板对你不好吗?”   “……”   “小英,我问是谁绑架了你,你不说,我问你为什么回来,你也不说,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   “老板,你不要说了,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啊,你走吧。”   “……”   她不为所动,仿若未闻。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赶她走,但是没有效果。   自从意识到那个神秘人把小英绑走,可能是出于善意,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她不在自己身边可能是对的,可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前几天她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而且闭口不谈被人绑架的事。   蓝博文什么人?IQ140的聪明人,自然能够感知到小英对那个人的维护,或者说感激……感情?不然的话,她不会口风这么严,拒不透露对方的情况。   她保护他,是因为他是她的老板和救命恩人,她谨守那个人的秘密,原因嘛……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蓝博文知道自己是卧底,随着毒品交割日越来越近,来自董百豪、邵志朗的威胁也与日俱增,让小英跟着他的话,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不断地用各种借口来赶她,然而完全没有效果。   真不知道说她忠心耿耿呢,还是巾帼不让须眉,比一些男人还讲义气呢。   “老板。”   便在这时,小英碰了他的手一下,原本搭在臂弯的手包缓缓滑落。   蓝博文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停车场的出口似乎被一辆车堵死了。   侧后方立柱那边闪过一道人影,紧随而至的是枪口喷涌的火焰和刺耳的枪声。   小英二话不说把他的头往下一按,抽出别在腰上的手枪,对着后方埋伏的杀手连开数枪,一面推着人顺着车辆间隙往前走。   嘭~嘭~嘭~嘭~   不断有枪声响起,子弹打得车辆外壳火星四溅,水泥碎屑到处乱飞。   蓝博文一看杀手数目众多,知道龟缩在原地不行,便把一辆轿车的车窗击破,放下手刹,推着车子往前走,以此作为盾牌来抵挡敌人的攻击。   然而就在他们一点一点接近入口的时候,侧方又杀出一伙人,跟之前的杀手形成交叉火力。   小英一看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赶紧拉着蓝博文闪到一根立柱后面。   这时接到求救讯息的帮手赶到,掩护蓝博文离开,他才发现对面的女人腹部挨了一枪。   “走,走啊,走啊……”   眼前一幕让他想起当初在深圳南山区被蒙面杀手追杀的一幕,那时小英就挨了一刀,这一次……   “老板,快走。”后面二人拼命地把他拖上车。   他只能由后车窗看着为他拼死抵挡杀手的女人被淹没在枪林弹雨中。   轿车拐入安全通道的那一刻,杀手阵营后方出现小范围的骚乱,落在倒数第二排的杀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个带着墨镜的蒙面人扭断了脖子。   是的。   颈骨断裂的咯吱声像魔咒一样往耳朵里面钻。   很快地,前面的人都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绕到他们身后去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必须打死他。   六把手枪同时指向林跃。   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绽放,整个停车场仿佛落下一颗小太阳。   啊~   惨叫四起,然后是连续的枪声。   嘭~   嘭~   嘭~   嘭~   ……   小英也被闪到了眼睛,但是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杀手们严重,待得强光敛没,她慢慢地恢复知觉,试着睁开眼睛。   这时腹部的疼痛传来,下意识去捂,鲜血染红了手掌。   枪声……怎么停了?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朦胧中有一个人走过来。   她试着举起枪,却被一把夺走,丢在一边。   然后,那人将她抱了起来。   “欠蓝博文的,你用命还了,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这个声音那么熟悉。   她本想问你怎么在这儿?但是因为突然放松精神,体内如潮水般涌来的虚弱感将她吞没。   ……   与此同时。   丁小嘉栖身的公寓楼里。   她拼命地逃,拼命地跑。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Q SIR明明说这里很安全,还给她配了保安,可是随着门被炸开,一群杀手涌入房间见人就开枪,要不是车仔面拼死拦住敌人,把她推出后门,现在只怕已经……   叮~   电梯门打开,轿厢里闪出两张脸。   她愣了一下,然后腿一软,整个人委顿在地。   “阿旋……”   随着视线下沉,她看到了轿厢里的血,还有陌生男人的尸体。   朱旋赶紧扶住她:“钉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车仔面……”   朱旋冲左右点点头,两名探员提着枪往里面房间走去,她把丁小嘉拉进电梯,按下1楼按钮。   “还好林跃告诉我董百豪知道了你的位置,派了一群杀手过来对付你,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Q SIR呢?”丁小嘉很担心自己的男朋友。   “Q SIR接到林跃的传讯,去抓姓董的了,她让我救出你后马上过去。”   “我也去。”   “可是钉姐……好吧。”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   董先生很不爽,超级不爽,比知道郭铭出卖他,玩黑吃黑吞了上一批货还要不爽。   因为他被耍了,被耍的很彻底。   上一回事情发生在巴西,查不到他的头上,所以就是损失了一笔钱,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这次不同,价值十亿的货被警方一气端了。   他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蓝博文?   覃欢喜?   邵志朗?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追查叛徒了,他刚刚给伍佰打了电话,要他把这些人全部杀掉。   而他,是时候逃命了,如果再不走,被警察抓到,等待他的是什么,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带上枪,搞定航班,他从楼上下来,一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覃欢喜。   那个来自东南亚的中间商,现在看来,警察没有把他抓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家伙是卧底。   “阿蓝说每个人都有选择,不知道董先生想走前门,还是后门呢?一个NB,一个CIB,反正不管选那个,你最后都要进监狱。”   董先生冷眼相望,并不说话。   覃欢喜笑着说道:“都不选啊,你还可以选这个。”   他拿起桌子上的匕首转了转:“把眼睛留下来。”   当初姓董的杀了他的老婆,还把她的眼睛挖了下来,今天是时候报仇雪恨了。   董先生沉吟片刻,突然把枪掏了出来:“你去死啊。”   然而随着一声枪响,他惨叫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肩伤口,表情扭曲,满脸痛苦。   覃欢喜依旧笑眯眯地道:“哎呀,忘了告诉你,刑事情报科的攻击队就在我身后。”   像是回应他的宣告,后面走进来几个人,不过并非刑事情报科攻击队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Q SIR,然后是朱旋和丁小嘉,林跃也在,不过是把嘴里的烟蒂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确定不会引燃地毯,才走入客厅。   丁小嘉一眼便看到沙发上的覃欢喜,兴高采烈地道:“干爹,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他笑着回应她的问话。   为免罪犯轻生或者反抗,朱旋走过去扭住董先生的手臂。   这时林跃说道:“董先生,你没想到覃欢喜会出卖你吧?当初明明还试探过他,杀妻之仇都能隐忍不发,神态自若,这份演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不过别遗憾,被耍的不只你一人。”   ……   董百豪家里上演复仇一幕的同时,透着一股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破旧的妹记餐厅里,邵志朗正在低头吃面,嗦噜嗦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怎么好受。   蓝博文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将一把手枪缓缓放在桌面,眯眼看着好兄弟,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小英死了。”   邵志朗停了下来,不过没有抬头,目光定格在桌布上的牡丹印花。   “你好狠。”   蓝博文想当然地认为是邵志朗出卖了他,因为他并没有被董百豪抓住把柄,如果不是邵志朗通风报信,他和小英怎么可能被杀手拦截……尽管他不知道邵志朗是怎么识破他的身份的。   啪~   筷子放到碗上。   邵志朗起身就走,一副不打算解释,更不想跟他交流的样子。   小英死了。   这件事不仅对蓝博文是一个沉重打击,对邵志朗也是,他之所以什么都不想说,一是因为在巴西的时候把想说的话已经说了,“做兄弟,在心中,你感觉不到,我说一万句都没用”。   “等等。”   蓝博文把一部手机推过去,画面是有一个抱着玩具熊熟睡的小女孩儿,而靠床头的地方放着一枚定时炸弹。   是文文,妹记餐厅老板阿妹收养的小孩儿。   “要拉文文陪葬?随你的便。”邵志朗转身就走,因为文文一向和蓝博文亲近,他不相信这家伙下得去手。   “这么多年来,你为了文文接触不到江湖事,把她托福给妹婶照顾,你这个老爸,还真是伟大。”   蓝博文居然知道文文是他的义女,邵志朗走不动了。   作为妹记餐厅的常客,虽然俩人一直开玩笑,一个要收文文当干女儿,一个要等文文长大了娶她做老婆,但是说话是一回事,真实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蓝博文是小英的救命恩人,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现在她死了。   邵志朗是文文的救命恩人,还把她当做女儿一样对待。   蓝博文认为是他向董百豪告密,从而害死小英,为了给她报仇,搞不好真会炸死文文。   他看看桌子上那把手枪,又看看缓缓举高的定时炸弹遥控器,眼神越来越冷。   蓝博文要他自杀,不然就炸死文文。   跟电影情节一样,邵志朗妥协了,骂了一句“你这样做警察是会遭报应的”,拿起枪顶在下巴扣动扳机,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是定时炸弹变成了八音盒,手枪激发的子弹也是空弹。   原来蓝博文是在试探他。   俩人重新坐下,邵志朗说他是通过Q SIR的反应确定蓝博文是卧底的,因为自己这个好兄弟可是智商高达140的牛人,如果本人不想被警察监视,那警察一定不会得逞。   堪破了这个秘密,他知道自己是假BLACKJACK的身份暴露了,那么警察麻痹的他的用意便不难猜了,于是哪怕知道董百豪交易毒品的时间、地点,也没有找人动手。   正聊着小英的事,餐厅门开了,董百豪的干将伍佰拿着匕首走进来。   经历过在地下停车场的事,蓝博文和邵志朗没有意外“巴西队长”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拿啤酒瓶,一个抖餐桌桌布,三人斗在一处。   第一个回合,伍佰捅了蓝博文和邵志朗各一刀,还好不是要害,俩人齐心合力把人干翻在地,完事准备离开,然而转过身来的一刻,却见门外突然闯入一个女人,皮衣皮裤高跟鞋,手中一把枪。   “哇,怎么是你?”   邵志朗大吃一惊,脸上满满都是意外。   “你认识她?”   蓝博文捂着伤口气喘吁吁地问。   “我在MO和警察接头时碰到的女杀手呀。”   “董百豪还真是看得起你。”   蓝博文和小英在停车场遇到一群枪手,很明显伍佰是过来对付邵志朗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女杀手,这样的配置有点高。   “或许……姓董的认为我是警察卧底的可能更大一些。”   “喂,这下死定了。”   本来俩人就被刀捅了,行动不便,现在女杀手拿着枪进来,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认为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哗啦~   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声,二人扭脸一看,伍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侧前方嗖的窜出一道黑影。   他们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董百豪手下大将惨哼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   女杀手由两人中间走过,迎着他们不解目光中举起手里的枪。   嘭~   嘭~   嘭~   伍佰胸口中弹,倒在地板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不用谢,如果还有下次,记得看着敌人咽气再耍酷,不然会被雷劈的。”   那只抓瞎伍佰的黑猫窜上餐桌,借力跳到她的肩头,一人一猫无视二人又惊又疑的目光走了。   邵志朗左手包着不断流血的右手,看着女人的背影说道:“她是来救我们的吗?”   蓝博生捂着腹部的伤口坐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她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   自然是当初劫走小英的神秘男子,取笑他们逃命没有逃命的样子。   ……   朱旋拿出手铐将董百豪铐住,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是的,被耍的人不止你,还有警方。”这时林跃缓缓转身,看着沙发上的覃欢喜:“当一个人游走在黑与白的边界,你们说……他是黑方呢?还是白方呢?”   扑在覃欢喜身上的丁小嘉有点懵:“林跃,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意思很简单,你双手搂着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任务完成   丁小嘉从覃欢喜身上下来。   “林跃,你在说什么?干爹怎么可能是幕后大BOSS?他可是警察,是卧底。”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里的情绪不只有困惑,还有愤怒。   朱旋说道:“是啊,林跃,你是不是搞错了?当初如果不是欢喜哥,钉姐已经被郭铭给害死了。”   林跃笑了笑,走到覃欢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眯着眼睛说道:“知道钉姐公寓地址的人只有我、朱旋、Q SIR、车仔面、陆仔和小昊,对了……还有你。那么之前公寓被董百豪的人袭击,而且对方为了破门而入还准备了C4炸药,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早就知道那里是用来保护钉姐的地方。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董先生那么大一批货被警方端了,干这件事的人是NB的人和德贸集团的内鬼,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派人去杀钉姐?”   说完话,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董百豪:“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她这么一个不重要的小警察。”   董百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不说?那我来替你说。”林跃说道:“因为你的人根本不是为了她去的。”   这一点从电影里丁小嘉和电梯里的人对视时双方都愣住了可以得到证实,如果董百豪的人第一目标是丁小嘉,当场就会开枪,根本不会迟疑。   丁小嘉闻言皱起眉头。   林跃说道:“钉姐,袭击发生前谁去过公寓?”   丁小嘉看向覃欢喜。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抄近路,接了一个电话后由后门走人?”   丁小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脸上的表情说明正如林跃所言。   “董百豪是一个多疑的人,对于覃欢喜这个突然出现的合作伙伴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试探就放心了?肯定会部署手下实时监控。这次NB的人认为邵志朗会带人黑吃黑,所以没有抓现场,而是从携带毒品的船只出现便进行追踪,只等邵志朗带人拦截,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邵志朗改变了主意,没有出现,董百豪的人到了接头地点,发现没人等候,立刻意识到不对,眼见货船要逃,NB的人只能提前动手,将那批货端了。至于覃欢喜嘛,折道前往公寓,看起来是在等候时机,配合警方的抓捕行动,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丁小嘉当然知道林跃的意思——是覃欢喜把董百豪的手下带过去的,从而暴露了她和公寓里面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干爹怎么可能会害我,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死了对吗?”林跃冷笑道:“他当然不希望你就那么死了,他要的是你死在董百豪手上。”   “为什么?”朱旋问道。   “为了激怒Q SIR,为了加重董百豪的罪名。贩毒这事儿吧,如果货船上的人拒不招供,警方的卧底探员又都死掉,证据不足的话,董百豪怕是在里面待几年就出来了,欢喜哥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他要的是报杀妻之仇……你能想象他对一个杀了心爱的妻子,还将她的双眼挖出来的人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吗?杀警察,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哦,而且如果Q SIR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死在董百豪手上,在抓人的时候遇到拘捕,万一拿枪的手一哆嗦。简而言之,就是他在利用警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会触犯法律。”   啪啪啪~   覃欢喜鼓掌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阴谋论是会害死人的。”   Q SIR也在一边帮忙解释:“欢喜哥是我的师兄,而且他是小钉的干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跃反问道:“做毒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狠手辣,铁血无情,何况他的妻子和儿子早就死了,一个家破人亡,做了十几年黑老大的人,会突然间为了一个女人良心发现,成为正义的伙伴?对了,他是不是说你很像他失散的女儿?他是不是说不得已才删除了自己的卧底资料?毒贩的话能全信?你们还是警察吗?要问为什么做你的干爹?如果没有你这么一个当卧底的干女儿,他怎么打通警察的关系网呢?是不是……欢喜哥?无间道做到你这般,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邵志朗?邵志朗给你提鞋都不配。”   覃欢喜说道:“年轻人,你是在写小说吗?”   “呵呵,有的时候,现实比小说还要魔幻。”林跃说道:“贩毒的人,都很小心。为什么钉姐被抓的那天,郭铭会见你呢?试问一个抢了老板货,准备自己玩的人,对一个突然找上门来谈毒品生意的中间商,怎么就不加提防,说见就见了呢?我调查过了,其实早在四个月前,你还没有回到HK,就派人和郭铭接触,没有BLACKJACK做内应,Q SIR和NB的人也没有引蛇出洞的策划案,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林跃说到这里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端起董百豪放在桌子上的尊尼获加蓝牌倒了半杯酒,拿着杯子放在眼前转了转,轻轻抿了一小口。   “开始我也想不通,直到Q SIR告诉我董百豪用你妻子的死试探你,而你非常老练地过了这关才明白过来,试问一个人突然知道对面坐的男人是杀害自己妻子的仇家,心理素质再好,也会露出一些马脚,除非……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精神上有所准备。也是这个时候,我有了一个猜测,董百豪多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啊,德贸给郭铭代持,去巴西交易毒品也从来不会亲自上阵,一直龟缩在他的老巢里。对于你而言,要报杀妻之仇难如登天,那么不如换一个角度,换一个思路,尝试借助警方的手除掉这个毁了自己家庭的混蛋。”   覃欢喜直起身子,看着林跃笑呵呵说道:“怎么?你想凭这些话定我的罪?”   林跃笑了:“别紧张,我如果想把你送进监狱,有一百种手段可以做到,不过这样做我又没有好处,干嘛要做,至于现在,我只是想跟你这样的人探讨一下关于人性的话题。警匪片里的卧底总是非黑即白,就连邵志朗伪装成卧底,也是为了能够玩一票大的。只有你欢喜哥,是亦正亦邪,可黑可白,翻手云覆手雨的集大成者。当所有人认为你是毒枭的时候,突然就成卧底洗白了,当所有人认为你是卧底的时候,一场假死的戏码就能隐去行踪,再出来时又换了另外的身份,一个妻儿皆亡,无牵无挂的人,需要什么作为精神寄托不断努力生活呢?俗话说人总要有点追求对不对?有的人为了钱,像董先生,有的人为了权,像郭铭,有的人为了守护HK,像Q SIR,MADAM,你呢?我想你会玩的更精彩,小孩子才会认为正义和邪恶始终对立,而在聪明人的眼睛里只有利益和目的是永恒的,正和邪,不过是一件工具。”   相关作品里虽然有人设冲突,但是覃欢喜一直是被作为传奇人物塑造的,警察-黑帮大佬-囚徒-毒枭-卧底-死人……一个人经历过这些遭遇,心态还能如一?始终是那个单纯的少年?林跃这种人都做不到,覃欢喜能做到?   覃欢喜不笑了,盯着他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呢?”   “我?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   “我觉得我们是一种人。”   “是吗?”林跃看着他笑了笑,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全都傻眼了。   好像听明白了两个人的对话,又好像说了一堆废话,总之有些难以理解。   丁小嘉完全乱了方寸,Q SIR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林跃的话,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   至于朱旋……她把董百豪一丢,直接追了出去。   “你这臭小子,罗里吧嗦说了一堆,究竟想干什么?” ###第一千四百章 回归   两个月后。   NB的人把董百豪抓了,面对如山铁证,他无可辩驳,只能认罪伏法。   郭铭被人在港口的塔吊上发现,警察救下他的时候已经饿的说话都费劲,直到车仔面给他吃了三碗车仔面,他才恢复精神,面对NB探员的问题,完整地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的,我被他骗了”。   德贸集团因为集团主席和幕后老板先后被抓,受到NB和商业罪案调查科特别关照,又因为事涉灰色交易,高管们逃的逃,蹲班房的蹲班房。   警务处针对这件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将能够捣毁毒贩集团的功劳都归为卧底的出色表现。   当然,名字是要保密的。   其实蓝博文已经不需要“蓝博文”,他做回了心心念念的博仔,晋升刑事情报科高级督察。   邵志朗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妹记餐厅的老板娘和文文都不知道。   NB的人怀疑过蓝博文,猜测是不是他放走了这个嫌疑犯,不过怀疑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就像覃欢喜,NB盘问了他半个月后最终选择了放弃,于是这个林探员嘴里的幕后大BOSS坐上了开往马来西亚的轮船。   有人说他离开的前一夜有在史丹利街的大排档跟一个年轻人吃火锅,俩人喝了三打啤酒,吃了五盘牛肉,一碟鱼滑一碟虾滑。   “Q SIR呢?”   “如果事情不急,我劝你现在不要去招惹他?”   “怎么了?”   “刚才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打发陆仔去街上检查监控设备了。”   “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吗?”   “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啊?这都多少天了,有完没完?”   “全看钉姐咯,她难受他自然也不会有好心情。”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说林跃到底是为了什么?老老实实做份内的事不好吗?干嘛那么多事,现在可好,他嘴上痛快了,大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当时董百豪客厅的对话不只朱旋、Q SIR等人在场,攻击队的人也听到了,回来后同事之间一八卦,都挺同情丁小嘉的。   林跃不说的话,她跟覃欢喜的关系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他一多嘴,好嘛,人家干爹干女儿的关系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念念不忘的干爹复活了,还没高兴几天就被爆出对方一直在利用她,这心情能美丽才怪。她这不开心,自然也没心情让Q SIR碰,Q SIR无法解决生理需要,也就不会给大家好脸色看。   “别说了,别说了。”   “干嘛别说?”   有人往后面指了指,吐槽林跃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扭头一瞧,对话里的主角正从最里面的房间走出来,一面把身份牌从头上摘下来,丢进大厅角落的垃圾桶里。   “林跃,你这是……”   一个喜欢他身上味道的女警员问道。   “辞职没见过吗?”   “辞职?”   一群人全懵了,他要辞职?这个捅了娄子的家伙留下一群人给他擦屁股,自己潇洒地走了?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林跃冲大厅里吃汤面的、喝咖啡的、张着嘴想说话的、及惊讶的咬到舌头的警察们挥了挥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了。”   话音在左右回荡,他步伐轻快地朝楼下走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警局外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红色甲壳虫,引擎盖旁站着位穿风衣的妙龄女郎,一阵风袭来,拂动瀑布一样的长发,从侧面望去英姿飒爽,气质不凡。   林跃出现在门口时,她面带微笑挥了挥手,快步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今天这么好?不扮女汉子了?”   “这不正合你意吗?从医院的床上到公寓床上,整整给我洗了两个月脑,还把当警察的工作辞了,你让我怎么办?无动于衷吗?”   “看来这老套的英雄救美戏码,还是蛮管用哦。”   “……”   小英没有说话,其实说真的,林跃给她触动最大东西,并不是当初在地下停车场救了她的性命,也不是更早一些帮她缝合伤口的温柔,而是这两个月来对她的照顾。   一直以来,她在蓝博文身边,都是一副拼命,努力,坚强的样子,实际上都是咬牙苦撑而已,就算童年的遭遇再凄苦,毒贩逼着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运送毒品,终日与恐惧、饥饿、痛苦相伴,但是说到底她也是一个21岁的小姑娘,在受伤住院,身体虚弱的时候,也想得到别人的照顾和关心。   英雄救美也好,趁虚而入也罢,亦或是不离不弃,暖心陪伴给她的感动,总之,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的心情是真的。   “李程敏昨天给我发来邮件,说她已经回到韩国,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下周吧,毕竟我要腾出一点时间……唔,过二人世界。”   俩人坐进红色甲壳虫,后排座椅盘坐的黑猫嗖的一下窜到中控台,又往下一跳,落在他的怀里,腿一缩,尾巴一卷,舒服地眯起眼睛。   小英一打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转了个圈,朝着东方驶去。   在左前方路口后面一点的一辆雷克萨斯轿车里。   戴着棒球帽的邵志朗看了蓝博文一眼:“不追吗?”   “为什么要追?你我都没追,怎么可能追她?”   “不是吧?你真甘心这样?不像你的风格呀。”   “第一,我现在是康增博,不是蓝博文;第二,这是小英的选择;第三,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跟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既然欠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咯。”   “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还?”   “他们结婚的时候包个大红包咯。”   邵志朗冲他眨眨眼,启动车子,调头往相反的方向驶去:“我知道钵兰街新开了一家旺海桑拿,要不要去试试?”   蓝博文说道:“那有没有会气功的搓澡师?”   “有啊。”   “那还等什么?”   小轿车突然加速,以极快速度绕过前面的厢货车和SUV,朝西方驶去。   两辆车离开不久,警局大门那边跑出来一个女人,打量一眼左右,没有发现要找的人,扶着墙,弯着腰,吁吁地喘了几口粗气,咬牙骂道:“你有种,别让我再见到你。”   ……   2015年12月31日。   林跃披上睡袍,伸手抚摸小英的脸,她眉宇间噙着一丝“满足”的情绪,被薄汗打湿的头发有点乱。   这小妞似乎察觉到什么,小声嘟哝一句“别闹”,还往外推了推他的手。   林跃翻身下床,拿起床头柜的烟走到阳台,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双手压着围栏笑看半岛酒店对面的黄浦江。   10,9,8,7,6……   当倒计时归0,一道不激烈的青光闪过,点点烟灰黯然跌落。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围绕身体的白徐徐收敛,随着五感回归,他睁开眼睛,打量一眼被黑夜填充的房间,抬起右手看了看,指尖还残留着小英钟爱的香水味。   活动一下手臂关节,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门口按下电灯开关。   啪~   光芒驱散黑暗的同时,他看到了阳台上耷拉着头走过来的八顿,想到黑猫还在系统空间,心念一动将其取出,放到床上。   那狗走过去,在它的身上嗅了嗅,眼神里有浓郁的同情和怜悯。   “嘶……”   夏侯冲它呜咽一声,嗖的一下跳下床,由门缝里钻出去,这是用实际行动在告诉它“我们不一样”。   八顿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林跃,如果它会说话,只怕已经在问“为什么了”。   “咳,老子跟二十一岁的女朋友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好日子就给系统拆散了,心烦着呢,没空理你。”   他用这个借口轰走八顿,过去把门一关,回到椅子前面坐下,把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检索《使徒行者》之行的收获。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夜魔人】   任务栏光标连续闪烁,几个呼吸后化为一行字符。   “宿主已由《使徒行者》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兄弟阋于墙】。   主线任务:真相只有一个(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2016年。   任务完成度:良好。   不是完美,是良好?   系统是怪他没有把覃欢喜送进监狱吗?还是说仍有一些细节问题没有照顾到?亦或是自己多管闲事,从伍佰手里救下邵志朗和蓝博文?   找不到答案,系统没有回应。   林跃摇摇头,没有强求解释,毕竟已经从任务世界回归,想些有的没的只能徒增烦恼。   “现在发放基础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夜魔人】。   技能【夜魔人】?普通难度任务居然给技能了?难不成……又是垃圾技能?   像是为了回答他内心的疑问,界面光影一闪,显示【夜魔人】的技能详解。   【夜魔人LV1】(注释:夜色笼罩下,你被赋予夜魔的能力,LV1下获得狂暴光环,攻击速度加成8%,该效果会随技能等级提升继续增加。)   狂暴光环?攻击速度加成?还能升级?   这……这技能牛啊。   本来他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已经接近人类极限,在当前敏捷的基础上再加8%,什么效果?人类巅峰了吧?   【潜行】+【夜魔人】+【左右半球】+【全视之眼】,系统这是让他去做刺客呀。   回过头来想一想,使徒行者,使徒是基督教世界观下的专有名词,行者属于佛教范畴,现在系统给他一个【夜魔人】,这是在嘲讽电影名吗?   还是说,该技能是因为他识破覃欢喜的真面目给的?   技能说明闪了几闪后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4。   特殊称号:【繁育高手】-组合一(未激活)-组合二(未激活)。   夜魔人?光合作用?   这两个技能,一个夜晚使用,一个白天使用,前者带来狂暴效果,后者让他可以通过光合作用来产生能量和氧气。   再联系手枪【黑曜石】和匕首【白水晶】,系统的设定……还真是够恶趣味的。   手在【夜魔人LV1】后面的“+”号犹豫半天,最后他忍住了,感觉还是多攒几点技能强化点再加为好。   接下来随手下划界面到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0。   体质30。   敏捷24。   智力25。   精神2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0。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奖励属性点3点,因为没有支线任务,所以只有基础属性奖励,加上《乔家的儿女》任务结束后给的7点属性点,10点属性正好。   他想起刚才的【夜魔人】技能,沉吟片刻给敏捷一下子加了6点,看着数值上升到30,不由长吁一口气,不知道这6点属性能不能带来1%的速度提升。   当然,敏捷属性不只关联速度,可是战斗的话,速度是很重要的。   日常三连结束,意识回归现实,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忽然想起小英,又由小英联想到苏晗,不禁摇了摇头,往床上一倒,两手抱腹闭上眼睛。   夜深了,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   第二天,随着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林跃由熟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后下床走到阳台,往外面瞄了两眼。   这可是闹市,哪儿来的公鸡?   正想着,南边飞来的一个小黑点儿进入视野。   他定睛一瞧,好嘛,是大反派那个坏坯子。   之前这货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件女性内衣回来,夏侯觉得软乎乎的,便弄窝里当坐垫了,结果他从《乔家的儿女》回来一瞧,以为是夏侯手脚不检点,偷了小区住户的贵重物品,冲它发了一通火,后来一看监控,嘿,冤枉猫了,搞得自己那叫一个被动。   现在罪魁祸首回来,少不了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这儿摩拳擦掌准备抄家伙给丫个好看,谁知道那鸟儿机灵的很,在单元楼前面绕了个圈儿,嚷嚷着“有杀气,有杀气。”一扭头飞西边去了。   “行啊,有种你别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这儿嘴上过了把瘾,没成想下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林大哥?你……在跟谁说话呢?”   林跃低头一瞧,见是骑着自行车准备去上学的袁珊珊。   “哦,我们家那只嘴贱的鹦鹉。”   “它干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偷……呃……它偷吃了隔壁单元楼住户晾在阳台的鱼干。”   宠物偷内衣这么糗的事,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了。   “呵呵,还是个馋嘴的家伙。”   “你才馋嘴,你才馋嘴。”随着尖刻的嗓音,那鸟儿去而复返,落到楼前绿地一株银杏树上,居高临下看着手扶自行车的女孩儿,一脸欠扁的样子。   袁珊珊都惊呆了,指着那鸟:“林大哥,这是你养的鹦鹉?”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机灵的家伙,别人的鹦鹉最多学舌,这家伙都快成精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袁珊珊不理解,这话说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打算把它送人了。”   她这儿刚要问为什么,银杏树上的嘴贱鸟儿不干了:“小气鬼,啊,小气鬼。”   小气鬼?   林跃一瞪眼,递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你说它要是偷点肉干、黄豆、小米什么的也就算了,偷内衣?这是原则问题,绝不能惯出这种毛病。   “你真要把它送人?”   袁珊珊又问了一遍。   林跃点头说道:“对啊。”   “那送给我行吗?”她一脸热切地看着银杏树上的鹦鹉。   大反派给这句话说懵了。   林跃也有点儿方。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一下那个惹祸精,哪里想到袁小姐一点不懂察言观色,嘴里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是不知道,大反派嘴碎的很,养在家里会打扰你学习的。”   其实他是想说养在家里会惹祸的,就像动物园里的老虎和狮子,一旦有过伤人行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安乐死,不然很可能会继续发生伤人事件,真把大反派交给袁珊珊养,是,他耳根子会清净很多,不过天知道它会不会有一天把女孩儿的文胸啊,BANG子啊什么的偷到自己家来,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袁珊珊还是没有听懂话里话外的意思:“没事,我可以把它放到客厅的阳台上,只要关好门,它影响不到我的学习的,林大哥,我会好好养它的。”   得,女孩子过于天真单纯,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跃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考上心仪的大学,我就把它给你养,怎么样?”   袁珊珊认真地想了想,也觉得学业比较重要,就像电视里演得,书本里说的,老旗人养狗遛鸟斗蛐蛐,那叫玩物丧志。   “唔……好。”   她冲银杏树上的鸟儿挥挥手:“大反派,再见,等我考上一个好大学再来找你。”   一向嘴碎的大反派成了哑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五分钟后,林跃去拿挂在挂钩上的外套,准备去芙蓉街的宠物店,随着一阵扑棱声,大反派由外面飞进来,落在鸟笼上。   “啊,错了,啊,大反派错了,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林跃把领子往后一折,头也不回地走了。   按照之前和赵楠楠的约定把她送到火车站。   两个小时后来到芙蓉街,把车停好后推门走入宠物诊所,听得侧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拿眼一瞧,周琳一脸慌张地走过来。   他的视线再往下一瞟,脸色变了。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全职高手   周琳右手低垂,左手握着右手手腕,林跃看过去的时候,正有鲜血自手背的伤口流出。   “怎么回事?”   他赶紧走上前,把前台放的纸巾盒拿给她。   周琳摘掉口罩,抽了两片纸按在手背,伤口虽然不大,但血还是很快染红了白色的纸巾。   “苏晗……”   她才讲出苏晗的名字,后面便传来一个女人盛气凌人的质问:“你行不行啊?不行早点说,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哎,你小心点,别弄疼兔兔。”   林跃没有等周琳把话说完,直接往后面走去,推开右手边的门,走入治疗室,迎面便看到一个穿着PRADA灯芯绒大衣,肩膀挎着爱马仕包的女人。   “兔兔可是我老公从非洲买回来的,很贵的,出了问题你可赔不起的哟。”   兔兔~   听到这个称呼,一般人可能认为她的宠物是一只兔子,值钱的,名贵点的,安哥拉兔,垂耳兔什么的,然而并不是,在诊疗台上的动物体长接近一米,看似趴卧着,实则浑身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可能暴起反抗,这一点从它不断张嘴暴露尖牙,发出嘶嘶的恐吓声可以证明。   林跃心说难怪周琳和苏晗两个人都搞不定,穿PRADA大衣的女人的宠物是一只狞猫,之所以称呼它兔兔,应该是因为狞猫的耳朵是竖立生长的,看起来有点像兔子,便偷懒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狞猫领地意识很强,脾气很暴躁,抓咬力度不是一般家猫能比。不消讲,周琳手背上的伤一定就是它的杰作。   苏晗带着口罩,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狞猫身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那个女人倒是眼尖,望林跃说道:“你谁呀?还没轮到你呢,出去,出去。”   看起来她把林跃当成了来给宠物看病的人。   林跃没有理她,阴着脸看向那只狞猫:“老实点儿,坐下!”   说来也怪,这句话一说完,诊疗台上的大猫偏头看了他一眼,顿时一个激灵,张着的嘴巴闭上,抽搐的唇平复,两只前爪往后缩,真就像个乖巧的小猫一样坐了下来,眼神也变成一种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跟家长对视的状态。   “咦,你来了?”   苏晗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男朋友,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狞猫在国内很少人养,不只因为价格昂贵,动辄几万人民币,还必须喂生肉,更因为证件难办,要林业部门许可才行,关系不够硬,条件不够好的市民跑断腿都不见得能搞定这件事,她在枫林路的宠物诊所工作两年多,就碰到过一回,还是临时照看宠物的人过去帮忙做身体检查,不涉及打针、做手术这种操作。   虽然比狞猫体型大的多的犬种诊治过不少,但是面对这种野性未驯的大块头,心里难免会有压力,再加上刚才周琳戴着手套还被抓伤的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唉,我说你,凶什么凶?你看你都……吓坏我们家兔兔了。”   尽管女人十分奇怪为什么他一句“坐下”大猫就是老实了,不过她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养这种宠物要的是什么?陪伴吗?赏心悦目吗?不,优越感,炫耀自己比普通人高一筹。现在男人的一句话,本该唯她命令是从的凶悍大猫就变成了软蛋,究竟谁才是它的主人?   “章小姐……”   苏晗刚要跟她解释自己男朋友这么做是一片好意,没想到林跃把她往身后一带,看着那个女人面无表情说道:“别说我们消费歧视,如果你无法信任宠物医生,请你把它带走,我们诊所承担不起帮这只狞猫看病的风险,如果没有异议,那就乖乖的闭嘴。”   “你……你……兔兔,我们走,这病我不看了。”   她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走过去抱起诊疗台上的大猫就往外走。   苏晗什么性格?温柔贤惠,从来与人为善。   “章小姐,兔兔患的是肠胃炎,如果不尽快治疗,一旦病情加重,有可能危及生命的。”   “哼,你们这些医生,不管是医人的,还是医宠物的,最擅长的就是夸大病情来吓唬患者,以掌握主动和推卸责任,什么医德医风,一个个比商人还现实。”   她撇撇嘴,对苏晗的提醒嗤之以鼻,抱着狞猫推开门就走。   周琳已经对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看着那位章小姐负气走出,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林跃。   苏晗没有因为她的讽刺生气,依然好心地提醒:“章小姐,狞猫领地意识很强,兔兔生病了,脾气有些暴躁,就算看了医生,也一定要注意观察它的情绪变化,最好不要把陌生人带到家里面,以避免激怒它。”   章小姐不仅没有道谢,还白了好心的宠物医生一眼,小声嘟囔一句,似乎是嫌她废话忒多。   周琳和苏晗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林跃听清了,颇有些意外,因为那句话是这么说的“这个方薇,微信群里夸的天花乱坠,实际就是个庸医”。   方薇?   这人是听了方薇的话过来的?   他想起上次跟方薇在咖啡馆的谈话,她说她家有一只折耳猫,还说会在宠物群里告诉大家诊所的地址,推荐群友们过来照顾生意。   现在看来,心是好心,可是这有钱人,不好伺候呀。   苏晗转过头去,望周琳说道:“怎么样?”   “已经冲洗过并消毒了,没事的。”   “我看看。”   她不放心,走过去拉过周琳的手,仔细检查手背的伤口。   林跃反而推开诊所大门,冲停车的地方吹了声口哨,这时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窜上SUV车顶,面对章小姐怀里的大猫厉声尖叫。   那只狞猫身子一颤,像是受惊的驴子,前脚后脚乱蹬。   嗤的一声,女人的名贵大衣给猫爪扯破。   呲~   又是一声,爱马仕鳄鱼皮手袋正面刨出五道深深的抓痕。   女人跟着发出一道惨叫,整个人跌倒在地,看着胸口破烂的灯芯绒大衣还有手上的限量款爱马仕包,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那只狞猫几个起跳消失在旁边的窄巷,没了踪影。   这时车顶上的瞎眼黑猫弓起身子,又缓缓放松,在车顶蹲坐下来,伸出前爪挠了挠脖子上的皮肤,发出两声乖巧的喵叫,完事后腿用力一蹬,由车顶跳落在地,走到林跃身边绕着他的脚左蹭一下,右蹭一下。   章小姐指着他:“你……你……”   “我什么?”   林跃说道:“刚才苏医生不是告诫过你了,狞猫性格暴躁,不是一般人能养的,还好章小姐穿的厚实,如果是夏天,衣着轻薄,我真担心你会有血光之灾。”   说完这句话,他抱着夏侯转身回屋。   苏晗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想起当初在美都餐室发生的一幕:“这么做……是不是过了点?”   “过什么?”林跃说道:“这种人不适合养宠物,不然哪天伤了人,九成九会趾高气昂地讲他的猫比人的命还要金贵,何况,周琳的手都被抓伤了,一句道歉和问候都没有,这种人值得同情吗?”   周琳看着他,感激的同时,心里有一点点酸涩:“第一次见到狞猫有点紧张,是我自己的问题。”   林跃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打破伤风?”   “你忘记我的出身了,哪有那么娇贵。”   周琳晃晃手背的纱布:“注意一点,休养几天就好了。”   林跃点点头,没有坚持。   转过来第二天傍晚,他去江大接上郑芳,把人送到火车站,小丫头别看平时牙尖嘴利,跟他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居然眼眶红了,搞得林跃哭笑不得,心说这两个人对考过就这么没信心嘛。   从车站出来,他没有去芙蓉街,而是直接把车开回家,因为就在刚才,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打开房门进入客厅,他没有急着浏览任务内容,先烧了一壶开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着走入卧室,在电脑桌前面坐下,这才收拾心情,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界面,下拉菜单至任务栏。   男儿何不带吴钩:侦测到《全职高手》,编号为110776的幸运观众的吐槽:为什么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总爱找这些流量做主角呢?他们有演技吗?一张面瘫脸,从头到尾蜜汁微笑,假的像个机器人,就连一向被人吐槽没演技的江某某,都能花式吊打主角啊,叶修?呵呵,相比之下其他战队的队长,孙翔,陈夜辉,比起这个主角都更加丰满,接地气。真正出彩的角色,就像《北京爱情故事》里的石小猛,《神话》里的高要,《三十而已》里的许幻山……只有立体的人物,才能撑起一个好故事,而这部剧的主角,呵呵,扁平的像一张纸,真以为整天扳着一张“天下我最帅”的脸,就可以得到别人的肯定啊?更何况这个人还时不时地拿那些虚伪的大道理教育身边的人,嫌弃观众们某音的毒鸡汤喝的不够多是吗?不过也对,流量的粉丝群要么是那些不理智的追星族女粉,要么是低龄的,没有受过社会毒打的小盆友,这叫精准定位割韭菜,在这些人的大脑里,颜值既正义,思考是狗屁,而在编剧和导演那里,大IP嘛,片子拍得好不好不重要,有韭菜割,能赚钱才重要。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后激活)。   支线任务(一):(进入影视剧世界后激活)。   支线任务(二):(进入影视剧世界后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2022年-2026年。   是否接受:(Y/N)。   《全职高手》?   这是一部游戏小说吧,林跃记得自己在网上看到过它的介绍,不过他没有读,没想到居然被拍成电视剧了……不对,应该是网剧,作为一个曾在电视台工作的新闻工作者,他很清楚这种价值观有一些问题的片子不可能登上电视荧幕,在这一点上,相关部门还是蛮有底线的。   网剧,网剧……   他一边按下电脑电源键,一边在心里寻思,一部网剧三项任务,系统还真看得起它,不过想想那名幸运观众的吐槽,也是可以理解的,《追龙》里坏人能当好人演,这里美化一下主角,也是很正常的嘛,只不过……美化的太过了,根基就不稳,人设就飘了,飘成圣人,那就只能上天咯。   伴随熟悉的旋律,操作系统启动完毕,他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全职高手》进行播放。   网游荣耀中被誉为教科书级别的顶尖高手叶修(因为用的是双胞胎弟弟叶秋的账号,所以在战队和各大赛事中以‘叶秋’之名为人所知,你们只要知道叶秋、叶修是一个人就行了,后面他弟弟出场时我会再提醒的),因为种种原因遭到俱乐部的驱逐,离开职业圈的他被兴欣网吧老板娘陈果收留,入职成为一个值夜班的网管。   拥有十年游戏经验的叶修,并不打算放弃他所钟爱的《荣耀》,叶修重启ID账号“君莫笑”,手持一把未完成的自制武器千机伞,在荣耀新开的第十区重新投入游戏,开始了他重返巅峰的计划。散人君莫笑在第十区大放异彩,而在十区开荒中,叶修结识了许多新的小伙伴,组成强大的团队,一起为了梦想踏上荣耀征途。   这是一部四十集的网剧,林跃以1.5倍速观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把全剧看完,之后感觉有点饿,便去冰箱里翻了翻,看到前天袁珊珊送给自己的雪里蕻,心中一动,便将其取出,又到楼下超市买了点豆腐和猪肉,回到家里做了一锅雪里蕻炖豆腐。   自己吃了大半,又分了一点给八顿,眼见时候不早了,拿起手机给苏晗发了一条微信,完事回到房间,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按下接受热键“Y”。   唰~   房间里青光一闪,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把轻轻晃悠的电脑椅。   几个呼吸后,房门慢慢打开,八顿往前探了探头,眼见主人进了任务世界,它顿时放下心来,也不踮着脚走路了,撒了欢儿似得在阳台-卧室-客厅间奔跑。   大反派不知道又飞哪儿去了,黑猫夏侯被林跃留在宠物诊所,它是真怕那个家伙拉它的壮丁。   《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去日军那儿当卧底,《八佰》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乔家的儿女里》关了十五年小黑屋,它的狗生真是太艰难了。   林跃被白光包裹着,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八顿做了什么,以及它的心理活动,他在想一件事,《全职高手》是一部游戏竞技小说改编的网剧,主要剧情都是围绕一部叫做“荣耀”的游戏,主线任务应该与它有关吧,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打游戏?   主角叶修手速多少,巅峰700+?   他呢?   呵呵……   虽然玩这个游戏要从零开始,但是有一种东西叫天赋。   想象着剧中主角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蜜汁微笑,他就想笑,林渣男,海王,工程师,宗师,华探长……反正不管怎么称呼,总之祸害来了,希望叶大神还能笑得出来。   当然,前提是别穿成主角。   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草率了,接受任务前应该先拜拜漫天神佛的。   “合适的时间释放合适的技能,把优势转化为胜利,这是职业选手最基本的素养。如果每个选手都把团队赛当成个人秀,那这支队伍一定走不远。”   “我说完了,陈夜辉,你不适合战队,先去公会吧。”   这不是第一集里嘉世战队在战胜微草战队以后开的总结会上叶修说的话吗?   声音入耳,林跃渐渐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带起的风让他的脑子清醒不少,随着眼前景物逐渐清晰,他看到了几个人的脸。   咦,都是嘉世战队的队员,都在看着他。   这些家伙看着自己干吗?   问题在脑海浮现的瞬间,他明白了。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系统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人设。   没错,就是那个剧中贯穿始终的反派人物,第一集就被打脸的陈夜辉。   “呵……呵呵哈,呵呵哈哈……”   他笑了起来,笑的蛮开心的,这一回真该好好谢谢系统啊,对于那个从剧情开始一直蜜汁微笑到剧情结束的叶修,他很想看看哭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帅?   听起来超级神经质的笑声把嘉世战队其他人都看懵了,以为他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精神崩溃了,哪有人被从战队除名,踢到公会去带菜鸟还笑得出来的?   这家伙有病吧。   嘉世战队的气功师郭阳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陈夜辉,你没事吧?”   林跃唇边的笑容徐徐敛没,看看郭阳,又看看其他几个人,战术研讨室里都是男的,枪炮师苏沐橙不在,而叶修嘛,刚刚装了个逼走了。   “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好得很。”   “夜辉,我知道你被逐出战队,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是以你的能力,只要去公会那边好好锻炼一阵,我再跟队长求求情,你一定能够回来的。”   “队长?”林跃看着郭阳说道:“你是指叶秋?”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神枪手王泽说道:“陈夜辉,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嘉世的队长不是叶秋是谁?”   别说嘉世战队的成员,大街上拉过一个人来,只要他打荣耀,看联盟的比赛,就不可能不知道“一叶知秋”的叶秋对于嘉世意味着什么。   联盟的创世一代,战队三座总冠军奖杯的功臣,三座常规赛最有价值选手奖杯得主,荣耀教科书,荣耀第一人,斗神叶秋!   “嘉世的队长?”林跃从椅子上站起来,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他很快就不是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以为他脑子坏掉的几个人。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荣耀终结者   林跃当然没理由,也没有兴趣跟他们解释嘉世队长马上就要换人的事情。   从会议室出来,直接往楼下走去,如果剧情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嘉世战队老板陶轩应该正在和叶秋摊牌,逼他辞去队长的职务,交出“一叶知秋”的账号给上赛季表现出色的新人孙翔。   叶修,他不喜欢……起码剧版的叶修不喜欢,孙翔嘛,也不喜欢,既然现在系统让他穿成陈夜辉,那自然不能再在嘉世呆下去咯。   当然,不喜欢归不喜欢,没有利益的话,他是没有动机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对了,还没确定任务内容呢。   想到这里,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   主线任务:以非黑客和商业手段毁灭荣耀。   支线任务(一):成立一支战队并夺得一座联赛冠军奖杯。   支线任务(二):玩儿哭剧中主/配角(每崩溃一个人的精神可获得两万人民币)。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2022年-2026年。   主线任务是毁灭荣耀这款游戏?   我是大魔王?哦不……让荼毒祖国花朵的游戏去死?   还真是系统一贯的风格。   不过以非黑客和商业手段毁灭荣耀,这倒是有些难度,不让用【黑客】技能,还不能通过他最擅长的商业手段毁灭荣耀,该怎么做呢?   四年时间,不,三年多。   主线任务得从长计议。   支线任务嘛,倒是可以尽快提上日程。   他一面想,一面往前走,来到楼下第二会议室外面的走廊时,正好看到叶秋拐弯走掉的背影。   不用想也知道,荣耀教科书被战队扫地出门了。   其实……倒也不能这么说,陶轩嫌叶秋每次比赛的时候都带着面罩,不接商演,不接广告代言,无法为嘉世战队创造价值,便把上个赛季有亮眼表现的孙翔挖到嘉世战队当队长,换下一直走下坡路的叶秋,想让他给战队当陪练。叶秋无法接受这种事,交出一叶知秋的账号后,直接选择了退役。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是被陶轩逼退的。   林跃稍微顿了一下,推开第二会议室的门走进去。   陶轩和孙翔正在谈论关于叶秋被逼退役的问题,看到他进来愣住了。   “陈夜辉,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陶轩敲着桌子说道,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毕竟刚刚和叶秋闹得很不愉快:“如果你是为了叶秋把你逐出战队的事情来找我求情,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他人走了,但是他的眼光,我信得过。”   林跃呵呵一笑:“陶轩,我想你搞错了。”   不叫经理,直呼其名,那份对老板的不尊敬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既然你不是来找我求情,那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解约。”   “解约?”   陶轩哈哈大笑两声,推开椅子站起来:“陈夜辉,你想解约就解约?你当自己是谁?解约可以,违约金你付得起吗?”   林跃说道:“暂时……付不起,不过我也没想付,既然你不同意解约,那我选择退役。”   陶轩一听这话,表情从不以为然变为愤怒,然后是嘲弄。   旁边坐着的孙翔更是一脸鄙夷:“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入流的菜鸡,也学别人退役,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叶秋这样的大神退役,那是整个电竞圈都要轰动的大新闻,陈夜辉这种刚刚在比赛中出丑的人退役,说出去只会让人嗤之以鼻,只会贻笑大方。   这个圈子和赛事一样现实,胜者为王败者寇,像陈夜辉这种才从二队升上来的选手,连寇都算不上。   林跃没有动怒,拿起桌子上的ID卡:“你说的别人,是叶秋吗?”   他摇晃着手里的东西:“孙翔,你以为一叶知秋的账号到了你的手里,会变成一份认可吗?不,这会成为你整个职业生涯的魔咒,所有人都会拿你和叶秋做比较,你会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到底谁才是小丑,谁可笑,咱们拭目以待。”   啪~   ID卡重新回到桌上,嘉世战队的红叶图标闪过一抹妖异的红。   孙翔被这句话激怒了:“你说谁是小丑?”   他的职业是战斗法师,叶秋的职业也是战斗法师,他现在来到嘉世,继承的是叶秋的队长职位和账号,要说最无法释怀的事情,就像陈夜辉说的,他不愿意做叶秋的影子,他要证明自己才是荣耀的未来,而叶秋……尘归尘土归土,这才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老选手该有的归宿。   林跃笑笑,把陈夜辉魔剑士的ID卡随手一抛,直接转身离开,懒得搭理这个与其说幼稚,不如说中二的所谓电竞新秀。   作为一个经历过许多世界的人,对他而言,所谓热血,就是孟烦了煽乎出战壕报销的新兵,所谓理想,就是叶谨言手下流水的年轻设计师,所谓荣耀,就是一群头脑发热的中二病患者的自我感动,所谓的燃爆了,把电视剧里一些情节的配乐去掉再看,尴尬到能抠出一套三居室。   “你站住……”   孙翔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无视,像斗神叶秋、拳皇韩文清,魔术师王杰希这种顶尖选手还则罢了,陈夜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也敢?   陶轩伸出手往他的肩膀一按。   “陈夜辉,你知道像你这种选手,退役意味着什么吗?”   林跃顿住脚步,不过没有回头:“当然。”   电子竞技这个行业,不要说战术更新迭代很快,一两个月不练,对游戏的理解就会跟其他人拉开距离,手感、反应、意识、状态,都会有严重下滑,要想恢复原有水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像叶秋那个等级的选手,退役后复出一定会找到合格的陪练,斗神极有可能重回巅峰,他陈夜辉?凭什么。   林跃说道:“不就是一年吗?一年后我会回来的。”   “切。”孙翔按下心头不爽,撇嘴冷笑。   林跃继续说道:“回来为嘉世,连同荣耀一起送葬。”   那两人听说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话。   为嘉世送葬嘛,在心里想想挺正常。   为荣耀送葬?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荣耀可是连亚运会都认可的竞技项目,十年不衰的电竞传奇,他一个区区小卒,想扳倒荣耀这株世界之树,可能吗?   林跃侧身瞄了两人一眼,迈步走出第二会议室。   离开后又下一层,来到一队的人员宿舍,找到自己的房间,输入密码走进去,环视四周摇了摇头,一面打开衣柜,将日常生活用品和秋装塞进行李箱,又把队服脱下来,很随意地丢在床上,毫不留恋地拉着行李箱往外面走去。   由宿舍区出来,在一楼大厅刚好碰到被逼退役的叶秋,或许是他手上的行李箱太扎眼,也可能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荣耀大神停住脚步,面带不解看着他。   林跃仿佛没有看到他,拉着行李箱往前走,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想起一件事,把比赛结束后随手装进口袋的嘉世战队队标拿出来一弹,那东西稳稳地扎进垃圾桶里。   叶秋说道:“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吗?”   他刚才由陈列室经过,把嘉世战队的队标放到了奖杯下面,陈夜辉呢?   林跃对电竞是没有恶意的,但就像陶轩和孙翔说的,无论赛事还是战队,都是用实力说话,斗神再不听话,也是一面旗帜,而他这种随时可以替换的角色,无异于垃圾。   战队虐我千百遍,我待战队如初恋?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他可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   “不觉得。”   “那可是你呆了两年的战队,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一份尊重?”   “抱歉,我没有你那么高尚……不,应该说自欺欺人,它在我看来就是一份职业,做得不开心,自当弃如敝履。”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叶修,你没资格做队长   叶秋说道:“电竞,始于热爱,终于坚守,像你这种人,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职业选手。”   “某相声艺术家说过,不了解情况就劝人大度的,离他远一点,不然被雷劈的时候会连累到你,这话我好像说了不止一次,不过劝人大度的人,在我的讨厌名单里要降级了,一直像个圣人一样聒噪不休,摆出一副人生导师嘴脸说着似是而非大道理的人,才最该被雷劈。叶秋,时代不同了,洗脑呢,要做的更隐晦一点,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身边那群中二少年一样,长着二十多岁的脸,却有一颗天真幼稚的大脑。”   林跃看网剧的时候就是边看边笑的,嗤笑的那个笑。   像《三十而已》、《欢乐颂》、《流金岁月》这些电视剧虽然价值观扭曲,但是一定程度上会呈现出现实的一面,毕竟是取材于生活,而《全职高手》这部剧呢,主角从头到尾蜜汁微笑加那些看似积极、正面的说教,对于他这种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人来讲,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假大空。   后来他想明白了,还是观众群体的问题,该剧的受众多是没有吃过社会鞭挞的少年及少年+,对林跃这种非原著粉来讲,就像成年人在看奥特曼,不是大写的尴尬,是满屏的,快要溢出来的尴尬,只要主角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那种尴尬。   咔哒。   这时大厅的门开了,苏沐橙背着一包零食走进来,似乎听到了林跃不敬的言辞,寒着脸说道:“陈夜辉,这就是你对待队长的态度吗?”   看得出来,她只听到了后面的部分,并不清楚这场争论的根源。   “态度,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捧着他。”林跃微笑说道:“说起态度,刚才关于尊重的话题,我想再多说两句。”   他转过身,看着叶秋说道:“古装片里,高手对决前有句话说的频率不低,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而你的每一场比赛,都带着口罩,这样的你,尊重过你的对手吗?尊重过你的粉丝和看比赛视频的人吗?”   叶秋说道:“我是……”   只有两个字,后面的给他咽了回去。   林跃说道:“怕家里人知道,嫌你给叶家人丢脸?还是践行那句‘电竞是荣耀,而不是炫耀’的废话?”   前面一句没什么,后面一句把叶秋说恼了:“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电竞是荣耀,而不是炫耀,我说……它是一句废话!”   对林跃是废话,对叶秋是人生信条,怒火从五脏六腑往上涌。   “知道么,历史上很多大文豪长得并不好看,为了得到女人的青睐,他们必须用其他方式和那些长相俊俏的人竞争,后来人管这叫才华,再说孔雀开屏,为的就是炫耀,以求得到交配权。从根本上讲,炫耀是人类社会行为无法回避的一环,荣耀?那算什么?在我看来,你所谓的荣耀,只是竞技这道菜的调味佐料,它可以让菜变得美味,但并不是食物的根本价值。漂亮和装逼的话谁都会说,可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就自以为是地说教,只会让人反感。”   丢下这句话,他无视苏沐橙的眼神,朝着旋转门走去。   “你站住,把话讲清楚。”   “唉。”林跃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所以说,你这个队长根本不是被逼退的,而是你就没资格做一支战队的队长。”   这话连苏沐橙也说恼了:“陈夜辉,你一个才从二队进入一队的选手,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是斗神?荣耀教科书?嘉世三连冠缔造者?你认为做队长的资格是指这个吗,苏沐橙?功劳和强大,从来不是当一支战队队长的绝对条件,它也不必是一支战队的灵魂,而是能够凝聚全队所有人的力量,让他们精诚团结,为了眼下目标而奋斗的那个人。一名职业选手,正常来讲,从成年到二十三岁,属于黄金时期,往后的日子状态会不断下滑,就算十年吧。十年职业生涯,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过了这个阶段,将近三十岁的他们能获得什么?职业病?与社会脱节?去当保安?去做网管?买得起房子吗?结的起婚吗?如果不能在这十年里挣到普通人大半辈子的财富和名望,那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而你,不接商演,不做代言,无法把成绩变现,给战队创造利益,大家分到手的钱自然不会多,你让战队所有人陪你玩‘竞技不是炫耀是荣耀’的小游戏吗?你家有矿,你玩儿得起,他们玩儿不起,现代社会,一个男人没有面包,连说爱的勇气都没有。有句话叫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所以你这种人只适合攻城略地,开疆拓土,不够资格做一支已经成名的战队的领导者。”   苏沐橙说道:“我们从没有想过要让叶秋对我们的人生负责,他只要能带领战队夺冠就够了。”   林跃说道:“那请你告诉他,如果没有为别人的人生负责的觉悟,那就专心打比赛,不要逢人就说教,这只会让他更虚伪。”   “虚伪?”   叶秋觉得这个词语十分刺耳。   林跃说道:“比赛带口罩,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管你是想低调,还是怕你的家人看到,这都会显得与众不同,让观众对你印象深刻,你不觉得这不是炫耀,胜似炫耀吗?如果你真不想炫技,何必加入战队,何必参加各大赛事,做一个在民间的高手多好。”   叶秋说道:“像你这种现实的人,根本体会不到电子竞技的快乐。”   “你是想说只有职业联赛的赛场上才有能跟你争锋,为你带来快乐的对手,你不得不加入战队是吗?然而正是在像我一样功利现实以赚钱为乐的商人的参与下,缔造了这一套电子竞技系统,从而让怀着各种各样目的的选手有一展抱负的舞台,包容他们的利益诉求,没有商人和资本开路,荣耀只会是一盘沙,风一吹就散了,所以如果你只有打电竞的格局,要在这里寻找快乐,请遵守游戏规则。”   这是林跃说的最后一句话,苏沐橙和叶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只有前面的旋转门还在动,雪花还在飘。   陈夜辉?   这是那个耍卑鄙手段搞定邱非的男人?   苏沐橙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就连平时最能说漂亮话的叶秋也给他讲的哑口无言。   “叶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陈夜辉变了性格没所谓,那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边缘角色,关键是叶秋,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恶化到不做队长的地步。   “是因为陈夜辉吗?”   “不是。”叶秋摇摇头:“是我主动要求退役的。”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因为过于震惊,苏沐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我跟你走。”   叶秋把门一关,隔着玻璃看着她说道:“留在嘉世,好好打,为了我,也为了沐秋。”   苏沐橙妥协了。   叶秋走了。   和剧集里的情节一样,叶秋扭头进了对面的兴欣网咖,原本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坐下后才发现今晚荣耀第十区开服,便拿出好朋友苏沐秋的ID卡往卡槽一插,启动游戏,把君莫笑转到十区,准备重启制作千机伞这件神级武器的目标。   之后看到网吧老板娘陈果十分热衷荣耀,还说了一句让他引为知己,佐证陈夜辉的论点是狗屁的漂亮话,便临时决定留下来,在兴欣网吧当一名网管。   说起来,网管可是距离荣耀最近的职业。   第二天,叶秋让陈果见识了他的生活废,换个灯泡而已,居然搞得整个网吧停电,之后被狠狠地敲了一把竹杠,基本等同签了卖身契。   傍晚时分,恢复营业的网吧迎来了一个客流小高峰。   这时门口走进来的一个人引起了吧台后面坐的老板娘的注意。   他戴着一顶棒球帽,下面是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想组队?求我啊   “开一台电脑。”来人把一张身份证和一百块钱拍在吧台上。   陈果接过来一瞧,喃喃自语道:“陈光辉?”完事一脸狐疑看着吧台那边的人。   不是她认出眼前人是嘉世战队的队员,要知道她的眼里只有大神叶秋和枪炮师苏沐橙,其他人?WHO CARE?   她之所以这样,是对方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密,害怕对方是盗用了其他人的身份证来上网。   “哎你……这身份证,是你的吗?”   林跃说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陈果盯着他的脸说道:“那……你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   “你确定要看?”   “我确定。”   林跃上前一步,紧贴吧台,把脸往前凑了凑,上推棒球帽,下压口罩:“如果被吓到,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陈果打了个激灵,因为她在客人的耳根看到一块骇人的疤痕,似乎是烧伤所致。   怪不得他上面戴着棒球帽,下面戴着口罩,声音也有点哑,原来面有恶疾,害怕吓到别人。   “好了,好了,不用了,B区25号机。”   她是真怕口罩一摘,被后面狰狞可怖的脸吓到,到时候她难受,客人更难受。   “谢了。”林跃接过身份证,走到正在展示柜旁边整理饮料的叶秋身边:“给我拿一罐红牛。”   “红牛,红牛……”他找了半天才在最下面一层发现红牛的踪影,拿出来递过去。   “你还有事吗?”   叶秋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林跃没有理他,拿着红牛来到B区,找到25号机,扯过椅子坐下,打开电源的同时打量一眼兴欣网吧的装修。   光照很足,通风MAX,有专门供顾客吃饭的长桌,冲泡咖啡和茶叶的水饮服务台,对面是两台可以玩街机游戏的框体机,再远的地方放着一张台球桌,很新,还有一股油漆味,应该刚买不久。   椅子也还算舒服,键盘是高键帽的樱桃机械接盘,显示器一色惠普高色域IPS屏,主机配置也挺高,一水的11代I5处理器配GTX3070显卡,当然,消费门槛也不低,普通区15块一小时,贵宾区25块一小时,包厢翻倍。   果然,主角选流量,取景地也要高大上。   缓冲光标转了几转,耳机传来WIN10熟悉的提示音,不用点鼠标,他拿出新注册的ID卡往插槽一插,荣耀自行激活。   当界面前进到人物选择程序时,林跃看着装备栏里一件箱子形态的自制武器沉默不语。   这是昨天在宾馆里用笔记本电脑游玩荣耀第十区建立角色后自动出现的。   叶秋的ID君莫笑一出场拿着千机伞,是因为苏沐秋把未升级到最后的千机伞初始化了,他呢?什么都没做包里就躺着一把初级自制装备?   【无限】。   看着这件形同机械师职业武器的装备特有的名字,他怀疑这玩意儿是系统植入游戏的。   那么,这玩意儿和普通玩家的装备比,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控制角色拿起【无限】。   叮的一声,系统提示他选择职业。   林跃想了下,选择了否。   据说原著是20级才选择职业,而这里……呵呵,电视剧呀,不改点什么,导演和编剧总是浑身难受。   当角色背起这个东西的时候,林跃脑海多了一篇说明文,然后,他明白了。   【无限】和君莫笑的千机伞、拳皇大漠孤烟的烈焰红拳,斗神一叶知秋的却邪,剑圣夜雨声烦的光剑冰雨一样,都是自制银武,但是效果完全不同。   君莫笑的千机伞是有多种不同形态,可以赋予角色使用各职业20级前的所有技能,后期通过锤炼,每种形态可以强化一个对应职业的高级技能。   【无限】不是这样,除去机械师专有武器的定义外,它最大的效果就是让系统空间里的装备出现在游戏中。   是的,【黑曜石】、【白水晶】、【幽灵拳套】、【全视之眼】……这些任务奖励品,都可以成为角色的装备。   不过5级的【无限】只能当做机械箱使用,必须进行升级才能加载更多。   要升级【无限】,首先要刷稀有材料。   刷稀有材料,就要过副本和击杀野外BOSS。   这个级别进副本……   林跃看了一眼自己的等级,得,先去野外刷几只怪吧。   当然,以他的能力,随便入侵一下荣耀的服务器,改个等级什么的易如反掌,不过一来主线任务命令禁止他使用黑客技术破坏荣耀服务器,二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熟悉一下这款游戏的系统设定也好。   他这儿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游戏,一个带着比脸小不了多少的黑框眼镜的小胖子走进网吧,跟叶修一阵扯皮后在B区斜对面的椅子坐下,表情变幻一阵后往卡槽插入自己的ID卡。   林跃看完一篇攻略抬头一瞧,乐了。   这不是那个杂志社实习记者常先吗?怎么?这是准备坑队友了?   他看看等级标签后面的6,放弃了练级的想法,返回新手村。   这时小胖子的游戏人物月中眠正在忽悠三个小白跟他一起下暗夜猫妖的副本。   “我可是老手了,只要有我在,你们放心,仇恨保证拉的稳稳的,咱们现在的配置是剑客、刺客、骑士、神枪手,再来一个治疗,稳过,快看看你们的好友名单里有没有治疗,有的话喊来帮忙。”   三个新手小白开始扒拉好友名单,他们四个人里面等级最高的也才9级,又是第一次玩,哪有什么朋友。   这时林跃控制人物走过去:“打副本?算我一个。”   月中眠审视他一眼:“你才6级?还是个机械师,去去去,边儿呆着去,我们要的是治疗。”   说完便不再理他,准备继续吆喝。   这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队伍里的神枪手突然掉线了。   本来差一个人进副本的,现在变成差两个。   林跃又道:“组不组?”   月中眠一瞪眼:“不组,滚滚滚,别烦我。”   刷~   队伍又掉线一个,四去其二,就俩人了,月中眠跟骑士面面相觑,心说这咋回事呀。   “要么说你们这些新手……一个个,太不靠谱了。”   林跃环拢双臂,最后一遍:“组不组?”   “不组。”月中眠说道:“再TM废话一刀砍死你。”   刷~   队伍里唯一的成员也没有了。   这时林跃转身就走。   月中眠一脸懵,哦,他问一句掉线一个,问一句掉线一个,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   挂逼?黑客?GM?   “哎,哥们儿留步。”   林跃停住脚步:“干吗?”   “组啊。”   “你队伍人都没了,又答应组队了?不组。”   “别介,刚才是我错了还不成吗?”   “求我啊?”   “是是是,算我求你,求你组队。”   “那……成吧。”   界面弹出月中眠邀请林跃加入队伍的弹窗。   他按下接受键。   也就两三个呼吸,9级的骑士回来了,7级刺客也恢复连线,只有8级的神枪手不见动静。   便在这时,君莫笑提着千机伞走过来:“我刚才听到有人在喊治疗,算我一个。”   月中眠看了一眼君莫笑这个角色的资料卡:“7级,挺低的,武器也没见过,你行不行啊?”   与他的座位背对着的叶修撇嘴一笑,打下“当然”两字。   月中眠看了看队伍里等级最低的林跃,犹豫一阵,没敢把人踢了,好不容易组齐队伍,他可不想再闹出队员掉线的幺蛾子,只说了一句“那个什么‘三冬四夏’,别拖大家后腿啊”,完事走到NPC身边,接受任务进入副本。   ……   幽暗的森林里只有五个人沙沙的脚步声,杀机像雾气一样涌过来,两名新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脚下越发小心,眼睛不断扫视左右。   月中眠放松的多,他自认为是一把老手,凭借玩老区的经验,只要好好利用这几个菜鸟,要干死格林之森副本的BOSS暗夜猫妖,几率还是很大的。   不过他唯一忌惮的,就是队伍里的机械师了。   要问为什么同意组队,一呢,如果对方是个挂逼,在副本里比较容易抓住对方作弊的证据,到时候举报走一波,给丫把号封了。二呢,如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那就让暗夜猫妖第一个弄死机械师,报刚才逼他求人的仇。   本来早些时候听到叶秋退役去嘉世采访被轰出来就满心不爽,现在还敢让他这个前辈求着组队?没说的,绝对得整死那家伙……再一个人独吞副本奖励。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只能用“贱”字来形容的笑容。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君莫笑,来比比谁的心更脏   簌簌~   簌簌~   唰~   “暗夜猫妖,暗夜猫妖来了。”   队伍里的骑士喊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刺客啊的一声惨叫,被突然杀出的大虫拍飞。   骑士赶紧回头,刚要举盾防御,这时猫妖尾巴一甩,直接将人绊倒在地。   月中眠反应很快,举起大剑往上一架。   嘭~   是,猫妖的拍击没有命中身体,但他还是被推了个趔趄。   “快打,集中火力输出。”   月中眠一声喊,骑士和刺客接连释放攻击技能,前者用击退,后者接跳刀,两人配合的不错,顺利命中目标,然而负责拉仇恨的剑客月中眠一剑砍偏了,BOSS左右开弓,一人一个大嘴巴子,直接给刺客干没大半管血,骑士因为身穿铠甲的缘故血条少了三分之一。   “加血,治疗师,给他们加血啊。”   “加血啊!”   “快,快,你发什么呆,加血啊。”   他连说三次加血,可是那个所谓的治疗师君莫笑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治疗师关键时刻掉链子,那机械师呢?   他扭头一瞧,机械师是在放技能,然而他放出的自爆小机器人跟TM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有一只给树根绊倒了,头下脚上两只脚蹬啊蹬,蹬啊蹬,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TM也躺平?   月中眠快崩溃了。   啪~   咚~   接连响起的震动拉回他的注意力,急转头一瞧,刺客被暗夜猫妖一爪子拍死了,骑士被扑倒在地,菜鸟就是菜鸟,连受身的操作都不会,便给紧随而至的啃咬KO了。   五去其二。   暗夜猫妖一抬头,盯上了月中眠,根本没有留给他反应时间,跳过来就是一通猛攻。   没有队友的牵制,剑客节节败退,血量不断减少。   月中眠气得想摔键盘:“机械师,你TM上啊。”   林跃说道:“我一直有放技能啊,你看……”   说着话又放了一个自爆机器人,但是跟它的前辈一样,走两步一头扎树根缝隙,拔也拔不出来。   “哎,又卡住了。”   “我CN……”   国骂才出一半,暗夜猫妖一个突撞把他顶飞,转而攀上旁边的大树。   大招,BOSS要出大招。   月中眠一看自身血量,吓尿了。   “君莫笑……你……加血呀,大哥……加血!”   他的人物没有头冒绿光,而头顶落下的阴影越来越大。   “两个白痴,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拿到副本奖励。”   嗤嗤,两道寒光闪过,屏幕上方血条清零,界面变为灰色。   现在五人队就剩下两个人,机械师三冬四夏,散人君莫笑。   暗夜猫妖杀掉月中眠后扭脸盯上林跃,二话不说扑将过来。   “哥们儿,你的运气真不好,遇到一个想利用队友削弱BOSS血量,独吞副本奖励的队长不说,同样是0输出,暗夜猫妖居然选择攻击你。”   君莫笑站在一边继续看热闹,一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君莫笑,你不也是抱着独吞奖励的想法进入副本的吗?现在还想用说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啧啧……”   林跃说话的时候,屏幕上的机械师左一个翻滚,右一个滑步,偶尔来个二段跳,非常轻松地避过暗夜猫妖的每一次攻击。   背对小胖子常先的电脑椅上,叶修的表情变了。   这绝不是一个新手能有的操作,是职业选手才有的水准。   “你是谁?”他问。   “肖时钦。”   “肖时钦?”   雷霆战队的队长肖时钦?   叶修说道:“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认识肖时钦吗?了解他吗?就说不可能。”   “这不是他的风……”话说一半,他察觉到不妥:“你想套我的话?”   林跃说道:“就是配合你一下而已。”   “职业选手装新人?你的战队也太闲了吧。”   “这回换你套我的话了?咱们彼此彼此。”   “我……呵……”   叶修反应很快,知道对方又在套话,干脆不说话了。   “不说话了?那动手干活吧。”   “你在命令我?”   “我在提醒你,因为你再不动手,时间就不够。”   叶修抬头一瞧,发现副本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而暗夜猫妖还没有狂暴化。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以6级机械师的耐力,是怎么在BOSS的攻击下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刚才一直在和三冬四夏进行语言博弈,精力完全被分散了。   他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不过再拖下去,副本就要结束了。   以机械师的输出,绝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暗夜猫妖,要拿到副本奖励,只能靠他的千机伞了。   新区副本首杀对稀有材料是有奖励加成的,如果错过今天,大概率会丢了格林之森副本的首杀成绩。   君莫笑动了,千机伞切换为战矛模式。   是,这很憋屈,可是他别无选择。   疾跑,跳跃,二段跳,刺击,天击,龙牙……   精准的预判,躲闪,外加破绽攻击。   当副本时间还有30秒时,暗夜猫妖倒在了君莫笑的脚下。   坐在一颗大树枝杈上的机械师拍了拍手掌:“故意放水把Z字抖动变成C字移动,什么时候都要留一手,总是对的哦。”   君莫笑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角色,目光越来越冷。   “你到底是谁?”   对于一般人来讲,荣耀就是一款升级打宝的网络游戏,但是对于战队选手来讲,升级打宝已经没有意义,他们要做的就是高强度训练,钻研战术和配合,就连武器装备这块,战队里也有专人负责。   职业选手在新区开小号,意义何在?   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这件事很重要吗?”   坐在树上的机械师打了个响指,距离暗夜猫妖不远处地形崎岖处一声轰鸣,之前被地图卡主的自爆机器人炸开。   直到这时叶修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三冬四夏将自爆机器人卡成了一个爆炸陷阱,要知道BOSS身体各部位是有伤害判定的,连续攻击一处的伤害不是1+1=2这么简单,有着倍率和致残效果,刚才他就算不出手,狂暴状态下的暗夜猫妖一旦因为追踪机械师进入陷阱范围,受此一击不死,也会变为残血。   “你……”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惜通关画面中断了会话。   新手村的瞭望塔浮现一行字符,屏幕中间是全局小喇叭——恭喜玩家月中眠,三冬四夏,君莫笑,盾行,刺杀者完成格林之森副本首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胖子常先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两个王八蛋一定是商量好了,让我们去磨BOSS血量,他们在后面捡便宜。君莫笑,三冬四夏,我……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在他的身后。   拿到首杀和升级材料的叶修脸上一丝笑容也无。   直觉告诉他那个机械师是冲着他来的。   纵观联盟,他碰到谁不是微微一笑,一副尽在掌握,胸有成竹的自信脸,可是这一次,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联盟里谁有这样的本事。   民间高手?   可能么……   他想了一阵,捉摸不出个二三四五,便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看着屏幕上的暗夜猫指甲和暗夜猫眼石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好友沐秋的名字,正要点击升级,复活千机伞这件天才之作。   突然间屏幕一暗,游戏掉线了……不,是死机了。   “老板,怎么回事?”   “网管,网管。”   “我靠,老子打BOSS呢,这什么情况?”   “……”   听到周围传来的声音,叶修站起来一看,原来不只他的电脑死机了,整个网吧所有电脑全部掉线,蓝屏的蓝屏,重启的重启。   陈果一下子懵了。   “叶修,快,还愣着干什么,给客人修电脑去啊。”   “哦。”   叶修这儿赶紧摘下耳机,帮身边的客人检查电脑。   不可否认,他打荣耀是一把好手,但是到了修电脑这件事上,就是个门外汉。   陈果是网吧老板,换个鼠标键盘可以,清清灰,插插线也行,像这种大面积的网络故障,也没辙了。   一些客人前往吧台结账,一些客人在等网管解释,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陈果急得团团转,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左右不过十几分钟,人走了个干净。   看着空空如也的网吧,她欲哭无泪。   女网管小楚把一张名片递过去:“老板,你看这种情况,给张师傅打电话吧。”   陈果拿着名片,脸上写满犹豫。   叶修在一边说道:“这个张师傅,会修电脑啊?”   小楚点点头:“网吧的系统就是他给做的,不过收费挺贵的。”   “老板,你这网吧……是不是用的无盘系统?”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 芳华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芳华》   陈果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二楼走下来一个人,他带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就露出一双眼睛,目光犀利,顾盼有神。   她想起来了,这人是那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的客人。   原来他还没走。   “对,是无盘系统。”   这事当然没有必要隐瞒。   林跃说道:“无盘系统呢,胜在管理方便,只需要维护好服务器,客户机非硬件问题,一般不会影响运行,可是一旦服务器出问题,整个网吧所有客户机都将无法运行,就现在情况来看,我认为是服务器出了问题。”   陈果愣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也认为是服务器的问题,可是……”   “可是你不会修对吗?”   陈果点点头,她是从他爸手里接过这家网吧的,软硬件方面他爸懂一点,她呢,可就菜成渣了。   “照你这么说,你会修?”   “没错,以前我给网络工程公司一位师傅当过学徒,做过网吧这方面的业务。”   陈果一听这话,眼珠子连转数次,从吧台后面出来,带着讨好的微笑说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服务器啊?”   “这个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这费用怎么算?”   “啊,还要收费啊?”   旁边小楚小声嘟哝道:“这算不算趁火打劫?”   叶修说道:“算是吧。”   小楚说道:“叫她以包月方式请张师傅维护系统,嫌贵不干,现在好了吧。”   林跃没有理睬这两个人的吐槽,望陈果说道:“不收费也行。”   “真的?”   “别忙着高兴,我有一个条件。”   陈果一听,陪笑的脸僵住了:“什么条件。”   “以后只要我来这里上网,你不能收一分钱。”   叶修说道:“哥们儿,你这敲竹杠啊。”   就拿楼下的机子来说,上网费每小时15块,十小时150,一天玩10小时,一个月小5000,赚不到钱不说,加上电费、设备折旧费、宽带费什么的,还得往里面搭钱。   “呵呵。”   林跃冷冷一笑:“价就是这个价,爱用不用。”   他迈步下楼,直接往外面大门走去。   陈果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在林跃马上就要离开网吧的时候叫住他。   “好,我答应你。”   叶修说道:“老板……”   他想不通,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在敲竹杠,怎么陈果还傻乎乎地上贼船?   “不明白是吗?不明白我来告诉你。”林跃说道:“警察和小偷的故事听过没有?你网吧的系统如果不隔三差五坏一次,怎么能体现出这些维护师傅的重要性呢?怎么能让你觉得这钱花得值呢?又怎么向你推荐付费软件和更换硬件,再从中捞一票呢?电竞界有句话叫玩战术的心都脏,可是那些所谓的战术大师的脏,跟商人与政客相比,呵呵……单纯的跟白莲花一样。去看看你们网吧的上座率,这半年来坐满人的日子有几天?我呢,只需要免费上网,就答应帮你老板解决所有软件问题,还有比这成本更低的雇佣关系吗?”   叶修听他说完,第一反应不是我被怼了,而是这种逻辑,这种风格,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小楚说道:“你这人……想法太阴暗了。”   “谢谢夸奖。”林跃说道:“这说明我见过的恶,比你们吃得盐还要多。”   “哎呀,别说了,赶紧修电脑吧。”   陈果不想三人再吵吵下去,赶紧拉着林跃往楼上走,在她这里,时间不仅是金钱,还是未来。   一家网吧,如果长时间不能营业,挣不到钱是一方面,老会员的流失是更加无法忍受的问题。   林跃跟着她来到三楼,进入放网络设备和服务器的房间,一番操作后,楼下机器好了,WINDOWS界面又回来了,能玩游戏了。   “看不出,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噔噔噔~   林跃和陈果从楼上走下来。   “果然都恢复了,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如果没有……”   “漂亮话就免了,我只要你遵守约定。”   林跃丢下这句话,十分干脆地离开了。   小楚说道:“这人脾气真臭。”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陈果把两人打发走,拿出账本,对照收费机上的明细开始计算服务器故障造成的损失。   当夜11时59分。   林跃由睡梦中醒来。   “不是吧,玩我呢?”   就在刚才,系统将他由睡梦中唤醒,然后便是离开副本的倒计时。   白光由视野边缘向内侵袭,很快便吞噬一切,他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向上升起。   直至屁股下面传来硬实的触感,五感开始回归,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没有立即睁眼,而是下拉系统菜单,看着任务栏的提示语沉默不语。   主线任务:以非黑客和商业手段毁灭荣耀(失败)。   任务已挂起,可支付100万人民币重启任务。   为什么会这样?   他认真地想了想,事情八成出在他在和月中眠组队接格林之森任务时以黑客手段先后踢掉骑士、刺客、神枪手的操作上,虽然没有瘫痪荣耀服务器,但是严格意义上讲,这也算是以黑客手段入侵了服务器。   这不是第一次任务失败,以前《拯救大兵瑞恩》和《兄弟连》副本也失败过,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清楚记得轰炸机由头顶飞过,炸弹落在脚边爆开的冲击波把他击飞的感觉。   一百万。   又是一百万。   他现在可拿不出一百万。   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一放了。   反正任务能够重启,如果现实世界不躺平,一百万对他来讲不是太大的难题,也就没把任务失败这件事放在心里,然而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刚要退出系统菜单,放空脑子好好休息一下,叮的一声轻响,系统提示:“新的任务已经发放,请宿主查收。”   新任务?这么快?难不成……这是对《全职高手》任务失败的补偿?   林跃愣了一下,赶紧切换回任务列表。   这次是电影《芳华》?   【长沟流月去无声】:侦测到《芳华》ID为1933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这部影片是冯小刚这几年来少有的精品,有那么一股陈年花雕的味道,沧海桑田,世事浮沉,蓦然回首老友迟暮,追忆从前,总有种说不出的心塞感,即便最后为“平凡”这两个字做了美化,但是依然叫人有些愤愤不平,大凡好人,总是最早被时代抛弃的一批人,因为他们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信念的坚守和热忱,很多时候让他们对于外界的变化反应迟钝,不懂变通,这类人的故事最能触动心灵,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70年代-90年代。   是否接受:(Y/N)。   这部影片他看过,还是去电影院看的,虽然散场的时候他握着电影票说了一句“值回票价了”,但是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没想到系统这次给了他一个进入《芳华》世界改变主人公命运的机会,这回得好好干了。   尽管在电影院看过,可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林跃打算再看一遍,好好把握下影片里的细节。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注意力投入现实,刚把椅子转过来,半开的房门那边窜出来一道黑影。   当人眼和狗眼怼在一起那一刻。   他愣住了,狗子也愣住了。   这咋回事?瞧八顿的样子,很开心嘛,不,不应该说很开心,应该说超级开心,开心到让他怀疑自己给它的狗粮里是不是加了兴奋剂,精力旺盛到满屋子撒欢。   而八顿那里,狗眼圆睁,满脸惊恐。   我勒个去,这家伙怎么回来了?说好的一个人……不一条狗的HAPPY TIME呢?不带这么玩儿狗的。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你是真的狗   《全职高手》的任务时限是三年多,如果顺利完成任务,对应现实世界应该是一天多点,现在自己在里面呆了不到三天就给系统送回来了,那么现实世界过去也就一两分钟的样子,简而言之,这货是在自己走后开心玩闹的,说明什么?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林跃眯了眯眼:“八顿,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狗眼睛里的光瞬间消失,尾巴一扭,转身就要逃命,林跃比它动作快多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掐着狗头往脸前一拉。   “你是不是认为我接任务走了,终于可以叉回儿腰,嘚瑟一下了?”   八顿眼神飘忽,不敢跟对视。   林跃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又接了一个任务,时限20年。”   秋田犬的腿一哆嗦,差点儿瘫在地上。   林跃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跟我走一趟呗。”   话是商量的语气,可是他手底下快得很,回答时间都没给就丢系统空间去了。   强抓八顿的壮丁后,林跃去外面冲了杯咖啡,走到笔记本电脑前面坐下。   屏保未激活,画面还停留在《全职高手》的视频页,他摇摇头,重新在搜索栏输入关键字,进入《芳华》的页面后,在播放图标轻轻一点。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寄人篱下的少女何小萍经过重重试炼终于加入了梦寐以求的文工团,哪知道这里和她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并无不同,她依然得忍受遭人唾弃和欺侮的生活。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是刘峰,不仅仅是对何小萍,被称为“活雷锋”的刘峰把自己的爱情和温暖无私的奉献给每一个人。   实际上,刘峰一直爱慕着美丽活泼的林丁丁,当他选择将这份感情勇敢的表达出来时,却让自己的人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战争开始了,刘峰、何小萍和萧穗子前赴后继的走上了前线,在枪弹和炮火之中,每一个人都在用生命和热血绽放着属于他们的芳华。   2个小时,电影看完,这次看片与当初在电影院看片的心态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在《情满四合院》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原因吧,不同的是,他当时在大西北,而《芳华》的故事发生在大西南。   稍微休息一会儿,他整理一下心情,又看看窗外渐斜的阳光,唤出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唰~   电脑椅上白光一闪,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   ……   呼~   一阵风掠过,眼前的白烟消散殆尽。   刷刷的声音入耳,听起来像是有东西不断地摩擦铁器。   “傻站着干吗?”   “嘿,嘿,你没事吧?”   他晃了晃头,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里面穿军装,外面系着白围裙的家伙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一边握着把炊帚,把比脸盆还大的铁锅里的水渍往外扫。   他指指自己,意思是你在跟我说话?   “我不是跟你说话是在跟谁说话。”   “哦。”   林跃摇摇头,晃掉耳朵里闷闷的感觉。   “你别发呆呀,赶紧搬,今天晚上包饺子,一会儿副班长回来,看到你磨磨蹭蹭,没有把他吩咐的活干好,又要骂你了。”   这个长着一对吊稍眼的家伙是炊事班的伙夫,叫韩大志,北方人。   那么自己呢?   这时系统很应景地把人设信息塞进他的脑袋。   林跃,云南人,去年入伍,因为会拉二胡被分到了文工团,但是训练成绩不行,给刷了下来,恰巧炊事班缺人,就把他调过来了。   当然,说是调过来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发配。   乐队的待遇多好,平时吹吹弹弹,有任务了也是车接车送,吃的用的发的都是最好的,哪里像炊事班,每天烟熏火燎,零碎活儿多到能把人累死,也就是在吃上能够获得一点资源倾斜,这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嘿,我说你……听到没有啊?”   韩大志一瞪眼,拎着炊帚站了起来。   林跃皱皱眉,回头打量一眼背后三轮车上放的十袋面粉,一袋面粉三十斤,十袋三百斤,而且三轮车不止一辆,是两辆。   啥意思,都让他扛?   低头看看自己比啤酒瓶粗不了多少的胳膊,这半年多的遭遇涌上心头。   怪不得在炊事班做事还瘦成这样呢,每天搬搬抬抬一堆体力活儿,能吃胖了才怪。   “呵……”   林跃说道:“韩大志,如果我没记错,咱们都是炊事班的伙夫,你在那儿一口锅能刷二十分钟,这边催我一人儿扛面粉,你也好意思?你也张得开嘴?”   “咦?”   韩大志打了个愣,心说这小子以前不这样啊,整个文工团的人都知道他木讷寡言,遇到不公平对待,或者别人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再不高兴也不会讲出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敢跟自己顶嘴了。   “林跃,你今天胆儿挺肥啊,副班长说的话都敢当耳旁风?”   “呵呵,韩大志,我话撂这儿,这面袋子,搬可以,同样是伙夫,老子搬一袋,你也搬一袋,这事儿别说副班长,班长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怎么了这是?”   随着一道有些嘶哑的问话入耳,林跃扭头一瞧,电影男主角刘峰背着一个军绿色挎包走过来,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单眼皮,一字眉,鼻子左右是不太明显的法令纹,中间还有一圈唏嘘的胡渣。皮肤嘛,晒得黝黑,身上穿一套起皱但还算干净的军装。   十分普通的一个人。   “哟,刘峰,你回来了?”   韩大志顿时换了一张笑脸。   刘峰把挎包摘下来递过去:“这是上级领导给咱们文工团的慰问品,政委让拿到炊事班来,晚上给大家加菜。”   “我瞅瞅……香肠,春卷,蜜三刀,嚯,还有五只烤鸭。”   韩大志一边说,一边拿着挎包往厨房里走。   刘峰转过头来,看看三轮车上的面粉袋,笑着说道:“怎么了?也学人家长脾气?来,我帮你。”   看得出来,他跟这个世界的林跃很熟。   是很熟,因为刘峰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学雷锋标兵,而炊事班的活儿非常零碎,他有空没空就来这边帮忙。林跃呢,性格内向,木讷少言,而且不懂察言观色,更不会溜须拍马,经常被副班长和其他人安排一些搬面粉袋、清理灶台泥污、拉煤这样的脏活累活,偶尔还得劈柴火支架子,每次只要刘峰看到,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帮他,久而久之俩人就成了好朋友。   “还站着干什么?动手啊?”   刘峰见他满脸不乐意,笑着往裤兜里掏了掏,抓出一把包着塑料纸的糖果递过去:“巧克力,酒心的,我这次去北京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你们炊事班最不缺吃的,但是这玩意儿,你肯定没吃过。”   70年代初,普通人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是,部队上好一些,文工团更好,但是像巧克力、奶糖、罐头什么,那也是有重大节日,比如春节茶话会、大型演出后的庆祝会、中秋……才会去供销社购进一些,至于酒心巧克力,属于市面难见的副食品,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他看林跃没接,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拉起他的胳膊往手里一拍:“拿着吧,吃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然他们一要,你又不好意思不给了。”   刘峰确实很了解他的为人,但……那是以前。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滚蛋!   林跃把手里的酒心巧克力推回去:“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电影里有一段自卫反击战里何小萍照顾重伤员石林峰的情节,都1979年了,乡下来的新兵还不知道果丹皮是什么,这酒心巧克力有多珍贵可见一斑。   这个世界的林跃没有吃过酒心巧克力,但是作为来自50年后的未来客,经历过无数世界的穿越者,龙虾、帝王蟹、顶级鹅肝,黑松露……什么样的美食他没有吃过。   倒不是林跃看不起这几颗酒心巧克力,是因为看得起,才推辞不受的,这个活雷锋,平时帮团里人做这做那不算完,每月的工资除去寄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都花在团里同袍和外面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身上了,自己穿的军装都是洗到政委都看不过了,命令他丢掉他才去领新的,吃方面那是能凑合就凑合,电影里不就有别人吃饺子,他吃饺子皮的情节嘛。   “咦,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这时韩大志由厨房走出来,一眼便看到刘峰手上的酒心巧克力。   塑料纸很鲜艳,一看就是用来包装糖果的。   “刘峰,你这可不地道啊,有好吃的怎么能独享?见者有份,见着有份啊。”   他不但笑着凑过去,还特意提高了嗓门。   刘峰一看韩大志注意到手上的东西,眼里的遗憾一闪而过:“哦,这是我在北京带回来的零食,正想着拿给……”   话还没说完呢,林跃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夺过来,往裤兜一揣。   韩大志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林跃,你干吗?没听刘峰说这是让炊事班大伙尝鲜……”   “滚!”   一个“滚”字将韩大志说懵了,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以前不这样呀,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   如果说刘峰在文工团是任劳任怨,那么林跃就是一个软柿子,谁想捏就能捏一把,现在突然变硬气了,他能不感到意外吗?   韩大志怒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林跃无视刘峰的眼神示意,冷冷地看着他:“没长耳朵吗?我让你滚。”   同一时间,厨房里的人听到外面起了争执,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   “你不听副班长的命令在先,现在又私吞刘峰给我们的礼物,还敢骂人,哥儿几个,来搭把手,按住他。”   韩大志在炊事班什么地位?副班长同乡,半个给养员,林跃就一伙夫,而且四六不搭,乐队不要,舞蹈队没熟人,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刘峰了,然而刘峰对谁都不错,现在他跟韩大志起了冲突,该帮谁,该站哪一边,还用问吗?   三人一拥而上,扭胳膊的扭胳膊,掐脖子的掐脖子,按头的按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这是无可避免的一件事,何小萍在电影里第一次给宿舍里的人围攻,那是她有错在先,但是后面女兵们发现晾衣绳上的文胸夹了海绵,怀疑并攻击她的时候,是她的错吗?   这个年代,不是说你有报效国家的意愿就可以当兵的,名额是要抢的,而文工团的演员大多家庭条件不错,很明显何小萍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便成为被针对的目标。   像文工团这种单位,新兵之间的摩擦都屡有发生,其他连队恐怕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这个世界的林跃,被乐队刷下来是不幸的,但是对比老家那些连当兵名额都抢不到的人,他又是幸运的。   “哎,你们干什么?韩大志,不就是几块巧克力吗?至于这样吗?”   刘峰说完又跟林跃说道:“你给他们一人一块,有进京的机会,我再给你买。”   是巧克力的问题吗?只有活雷锋才单纯的认为这是一块酒心巧克力引发的冲突。   林跃怎么可能受这种欺负,即便明知传到政委耳朵里要挨处分,那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说。   他的身子一拧,让过扭他胳膊的人,又把头往前一顶,将那个要掐他脖子的伙夫的鼻子给撞了个血流如注,韩大志的手揪住他的衣领的同时,林跃闷头就是一拳捣在脸上。   刚才那个破了鼻子,韩大志的伤更重,牙齿都被打掉一颗,满嘴的血沫子。   刘峰有点懵,他没有想到往常被陈灿他们形容为“三脚踹不出个响屁”的家伙面对韩大志三人敢还手,更没想到这家伙下手又狠又重又黑。   扭他胳膊的伙夫孙韬一看韩大志和阜卓然见红,心里的火气天灵盖都压不住,抬起一脚就往林跃胸口踹。   刘峰顿时醒悟,赶紧上前劝架。   “别打,别打了。”   未想林跃抓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拉,同时侧身让过来袭飞腿,左脚在下面一勾,孙韬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面仰过去。   林跃抬起右腿一脚踹在孙韬的肋下,160斤的矮子横飞出去,砸碎了堆在墙角的腌菜坛子,里面的水流了一地,风一吹,味道有些呛。   舞蹈队的女兵来的很是时候,郝淑雯和林丁丁亲眼见证了炊事班的人三打一还被干趴下的一幕。   “这个林跃,下手也太狠了吧。”   “多大的仇啊,把人打成这样?”   阜卓然鼻子破了还算轻的,韩大志被打掉一颗牙,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孙韬更惨,瞧那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样子,搞不好肋骨断了。   多大的仇?   文工团总共多少人?乐队、舞蹈队、炊事班、道具组、服装组,上上下下就一百来号人,超过一半的人都知道他在炊事班过的啥日子。   平时给人打饭,别人一瞪眼他就怂了,要么多盛几块肉,要么多给一个鸡蛋什么的。是,炊事班守着炉灶,但是每天的量都是定死的,有标准的,而且从来都是别的班组的人都吃饱了,炊事班的人才开始吃饭,大家一看剩的食物不多了,便对他一顿挖苦埋怨,被挤兑的只能吃边角料,比拿来喂猪喂鸡的饭末菜渣是好,程度也很有限。   只有刘峰那个活雷锋,会偷偷地给他塞点好吃的,平时撞到他干重活,会帮忙搬搬抬抬。   事情发展成这样,只能用一句“把老实人逼急了”来形容。   “朱克,快,快去叫下卫生员。”舞蹈队的卓玛喊了一嗓子。   后方身影晃动,两人跑步离开。   刘峰这时才反应过来,用力拉了林跃一把,又气又急:“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他们活该。”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表现的越老实,越听话,越是受欺负,以前的林跃本身性格就有很大的问题,从乐队被刷下来调到炊事班,成了整个文工团的笑柄,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处于这种状态下,能处理好身边的人和事才怪。   “林跃!”   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大喝,林丁丁把郝淑雯往旁边一拉,炊事班副班长吴通寒着脸走进来。   “我刚走一会儿你就动手打架,你这叫什么,无组织无纪律!”   后面韩大志一看救星来了,捂着被打的地方说道:“头儿,你看……看他把我们……打成什么样了。”。   因为漏风,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闪开。”   林跃一点犯错分子的觉悟都没有,冲吴通面无表情说道。   “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班长。”   “滚蛋!”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我成了厨师长   吴通大怒,正准备喊人收拾林跃,被他用手一推,整个人立足不稳,一头栽了下去,险些被青砖戗破额头。   “再敢逼逼一句,把你腿打折。”   林跃一面说一面往前走,刘峰说道:“你干什么去?”   “干活儿。”林跃说道:“不干活这么多人晚上吃什么?”   干活儿?   他把人打成这样还想着干活儿?   刘峰有点搞不清状况。   郝淑雯、林丁丁等人同样一脸不解,这跟走在大街上把人腿打折然后说你挡着我看美女了有什么分别。   在对面的二楼上,有两个人也见证了前面的斗殴。   “这个林跃,连副班长也敢打,反了他了。”炊事班班长王凌志正要出面管事,司务长叫住了他:“等等。”   “司务长……”   “你看。”   王凌志走到窗边往对面一瞧。   那个犯了纪律的家伙左肩两包面,右肩两包面,手里还提着一包,负重超过150斤,居然跟空身一样,脚步轻快地进了放粮食的仓库。   “不错,有一把力气。”   “可是司务长……他……他刚刚把人给打了啊。”   虽然王凌志对林跃突生蛮力的事感到意外,但是关注点还是在打架这件事上,作为一名班长,他必须管理好手下的士兵,这家伙连副班长都敢打,搞不好哪天就把拳头盖他脸上了。   “那你想怎样?把他关禁闭?调到别的部队?伤了三个,处分一个,一个炊事班没了一半人手,晚饭要吃到什么时候?”   “可是……”   “行了,先把人送去医务室,林跃打人的事我会报告政委的。”   王凌志听到这里,只能压下内心不忿,下楼去找卫生员。   ……   半个小时后。   安顿好韩大志、阜卓然、孙韬三人,王凌志返回厨房,远远地便看到一群女兵在外面围观。   司务长喊她们过来是帮厨的,不是看热闹的,架都打完了,还聚在这里干什么?   他带着三分火气走过去,往里一瞧,发现司务长也在。   这啥情况?   “让我过去。”   他分开堵着大门的女兵,挤到前面一瞧。   好家伙,案板前面十个大盆,里面是已经和好的面团,整体圆润光滑,一点颗粒感都没有。   在灶台旁边,林跃右手操作炊事班最大的炒锅,颠勺,翻搅,加油,放盐,撒味精……一气呵成,铁锅和勺子碰撞的当当声很有节奏感,而他的左手也没闲着,抓俩鸡蛋在灶台边缘一磕,往装馅料的盆子一挤,蛋液入盆,蛋壳进桶,完事抄起勺子在另一个炉灶的铁锅里舀出一勺热油,往盆里一泼。   嘶~   香味儿一下子窜了出来,飘得整个厨房都是。   在他的身后,两个炊事兵一脸尴尬地站着,他们是被林跃赶到墙角的,因为这半个小时里,他们不仅跟不上他的节奏,还不断扯地后腿,纯属添乱。   王凌志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小子平常干的都是搬搬抬抬,喂猪择菜这类活儿,什么时候掌过勺?炒过菜?   现在咋回事?   这厨艺……熟练的跟窝厨房练了三四十年一样,关键是他在一心多用,一个人干了三四个人的活儿。   “吴通,这怎么回事?”   副班长苦着脸说道:“我哪儿知道这小子今天抽什么风,班长,他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旁边郝淑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什么鬼上身,这是封建迷信。”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惊动了正在煸馅儿的林跃,头也不抬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舞蹈队和乐队的人过来擀面皮吧。”   陈灿和朱克等人不爽他的态度,站那儿没动。   后面司务长面无表情说道:“不帮厨的,晚上吃饺子没他的份。”   谁敢得罪司务长?   管吃饭,管装备,管采购,管钱……他一生气,政委都得头疼。   那些曾经嘲笑过林跃的士兵再不爽,也只能收拾心情,走到案板左右,把盆里的面团拿出来切成小块擀面皮。   林跃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把煸好的馅料起锅,加水洗锅,炊帚抹干油渍,往灶上一放,继续手边的工作。   刘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挺疼的,说明这不是在做梦。   对于这个在乐队被奚落,到厨房又受排挤的小林同志,他比任何人都熟悉,拉二胡还可以,拉小提琴就差劲了,做饭嘛……平时下个面条,蒸个馒头还成,炒菜这种活儿都是班长和厨师在做,现在的林跃,这手艺他只在一些国营饭店后厨上年纪的大师傅那里见识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峰……”   “刘峰!”   “啊?”刘峰回头一瞧,见是司务长在叫他。   “司务长,你叫我?”   “下午林跃和韩大志他们起冲突时你是不是在场?”   “对,我在。”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好。”   ……   傍晚时分。   萧穗子端着饭盒走入食堂。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说笑声,喝水声,筷子和勺子磕碰碗沿的声音,总之声音鼎沸。   她先到窗口打了一碗饺子,扒着窗口往里面多看了几眼,面带狐疑走到林丁丁旁边坐下:“哎,我听说今天下午炊事班的人打起来了?”   郝淑雯让她带新兵何小萍去洗澡,俩人在澡堂子里呆了很久,所以不知道厨房那边发生的事,她也是在来食堂的路上听到别人议论才知道的。   “嗯啊。”林丁丁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把碗里的饺子拨过来,翻过去,她是上海人,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饺子:“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呀?”   “就以前在乐队里呆过的,小提琴拉的一塌糊涂,怎么教也学不好,后来调去炊事班的林跃。”   “林跃?就是那个拉二泉映月把分队长拉哭了的林跃?”   “对,就他。”   林丁丁右手托腮,愁眉苦脸的样子颇有几分林黛玉的娇柔气。   萧穗子听说愣了一下:“他怎么会跟人打架呢?”   她对这个林跃印象挺深的,因为憨厚老实,木讷少言,经常被乐队的人拿来开玩笑,后来学拉小提琴屡屡出错,被乐队的分队长廖世凡多番训斥,最后还给丢到炊事班当伙夫。   文工团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软柿子很好捏,今天这是怎么了,软柿子也学人打架?   林丁丁闷闷不乐地道:“他不仅跟人打架,还把韩大志他们仨送进了医务室。”   她是没兴趣谈论这件事的,倒不是她不喜欢聊八卦,是不喜欢聊林跃这个伙夫的八卦,但既然室友问了,也只好如实回答。   “啊?”   萧穗子大吃一惊,那个谁都能呼来喝去的林跃,不仅动手打架,还把三个人打进了医务室,这简直……她只能用“匪夷所思”这个词来形容了。   “他这么能打?”   林丁丁不想跟她在这件事上浪费口水,反问道:“何小萍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来?”   萧穗子说道:“我哪儿知道,她在澡堂里洗了很久,我嫌闷得慌,出去转了一圈儿,再回来人就没影了。”   便在这时,刘峰端着茶缸和饭盒从外面走进来。   林丁丁瞄到他的身影,头枕的更低了,一副有气无力的病娇像:“我不想吃饺子。”   “给。”   刘峰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推:“知道你不爱吃饺子,瞧瞧这是什么。”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炊事班的大功臣   林丁丁看了他一眼,打开饭盒一瞧,面露喜色:“这个……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萧穗子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是好奇,往那边偏了偏脸,只见饭盒里躺着五六个藕盒,外面裹着面糊,炸得金黄金黄的,里面是隐约可见的肉馅,单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她也感到意外,刘峰是从哪儿弄来这玩意儿的。   “今晚不是包饺子嘛,最后剩了一点馅儿,林跃切了两块藕,又裹了些面糊,用炒菜沥出来的油渣煎了煎,本来是给政委拿过去招待兄弟部队的客人的,结果人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赶巧我在走廊经过,政委就给了我一半。”   “哦。”萧穗子说道:“原来是政委奖励你的啊。”   刘峰笑着说道:“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萧穗子看看抱着饭盒两眼放光的林丁丁,没好意思说要,用筷子点点自己的饭盒:“我吃饺子就好。”   刘峰点点头,没再劝她,拿出那块摩凡陀手表递给林丁丁:“给,你让我带去北京修的手表修好了。”   萧穗子看了前面桌子上的陈灿一眼,端起被林丁丁嫌弃的饺子:“你不吃别浪费了,我给乐队的人拿过去。”   说完走到前面,把碗往陈灿面前一推:“你不老说不够吃吗?给你的,都吃了,不能剩啊。”   这时郝淑雯拿着一瓶山西老陈醋走过来,看了心照不宣的男女一眼,笑着在刘峰身边坐下,正要问他和卓玛要不要来点,忽然瞥见饭盒里的藕盒,趁林丁丁注意力放在手表上的时候,一筷子捅下去,叉起那块最大的放到自己的饭盒里。   “好啊林丁丁,居然吃独食。”   “郝淑雯!”   她赶紧拢住饭盒,一脸愤慨盯着舍长:“这是刘峰给我的。”   郝淑雯咬了一口抢过来的藕盒,面糊炸的刚刚好,又酥又脆,火候少一分则面软,多一分就焦了,里面的肉馅香糯可口,一点都不腻:“唔,真好吃。”   说完看向刘峰:“哪儿来的,还有没有?活雷锋,你别凡事老想着丁丁啊,给我也来几个呗。”   “还想吃啊?”   “想啊。”   郝淑雯瞟了一眼林丁丁,这位上海来的女文艺兵把饭盒护得死死的,眼神似乎在说,从东部沿海跑到祖国大西南,想吃点家乡的东西容易吗。   “那你去后厨看一下,如果林跃还在的话,或许可以帮你炸几个。”   全文工团的人都知道郝淑雯脸大,分队长都得给她几分面子,炊事班的人也跟着巴结她,平时开个小灶什么的,可谓是家常便饭。   “这是他做的呀?”   “对啊,你们包完饺子走后,他又炒了几个菜。”   藕盒是女兵们包完饺子离开厨房做的,所以她跟林丁丁只知道林跃揍人的事,没有看到他把炊事班班长王凌志踢开,做了四菜一汤送到政委那边招待友军来客一幕。   郝淑雯说道:“我还以为王凌志会因为下午的事报复他呢,看起来那个小眼睛还挺大度嘛。”   刘峰摇了摇头:“是司务长的主意。”   “司务长?”   两个女兵愣住了,连旁边的卓玛也一脸不解看向刘峰,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林跃做了那么恶劣的事,居然还被重用了?   “哎,我听陈灿说炊事班孙韬的肋骨被踹断两根,转到军区医院去了,政委已经把那个林跃叫去办公室,说要处分他呢。”萧穗子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脸上一半写着甜蜜,一半写着八卦。   ……   女文艺兵不知道司务长为什么这样做,林跃知道。   别看司务长手中权力很大,管吃饭,管穿衣,管装备物资,还管钱,但是工作重心还是在对炊事班的领导上,吃大锅饭都有一个毛病,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司务长管钱,在这方面那自然抱着精打细算,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想法,韩大志作为副班长吴通的同乡,刷个锅能用二十分钟,可想而知炊事班的业务成绩有多么差劲,现在出了一个跟副班长那伙儿人不对付,能一挑三毫发无损,又对厨房的事特别精通的刺头儿,那自然要拿来用一用,好好敲打一下王凌志、吴通等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政委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林跃说道:“没有。”   “这是军队,讲纪律,讲原则的地方,不团结同志,提升业务水平,整日好勇斗狠,你知不知道,孙韬已经转到军区医院了,医生说断了两根肋骨,起码要休养两个月。”   “我认罚。”   “认罚就够了吗?”   “……”   政委见他不说话,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怎么不说话了?打架时的嚣张劲儿呢?”   林跃说道:“谁让他们抢我的巧克力。”   “那你就能下这么重的手啊?幸好只是骨折,万一把人打死怎么办?”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骨头还挺硬。”政委倒背着手在办公桌后面走动片刻:“回去写份检讨,明天交上来,记住,要深刻,要全面。”   “是。”   “还有,从今天开始,孙韬在炊事班的工作也由你负责,一直做到他伤好出院。”   “没问题。”   “行了,回去吧,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林跃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办公室。   他一点都不意外政委的从轻发落,全文工团的人都知道他以前被欺负的多惨,刘峰那是活雷锋,助人为乐都是主观想做,他是性格窝囊,只能通过讨好来获得一点认同,这事政委不可能不知道。   是,他把人打得进了医院,可先动手的是韩大志、阜卓然和孙韬三个人,如果不是他们强抢巧克力,双方也不会大打出手,三打一还给揍成那熊样,说出去都丢人。   再说了,作为一名军人,有血性是必要特质之一,部队里的士兵来自天南海北,饮食、文化、生活习惯各不相同,怎么可能没有摩擦和冲突,掐个架放个对难以避免,并非原则性错误。   还有司务长,看到了他的长处,能打能干做菜又好吃,不可能不在政委这儿帮他说好话。   林跃走后不久,司务长来到政委办公室。   “人呢?”   “我让他回去了。”   “没重罚吧?”   “没有,不过……”   司务长知道他想说什么,那小子跟以前比变化太大:“放心吧,我会认真留意他的情况的。”   ……   林跃回到炊事班,正好碰到刘峰跟着饲养员何大超由食堂出来,看到他后疾步迎上:“政委找你谈话了?”   “对。”   “他怎么说的?”   林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认真地写一份检查,还让我在孙韬出院前把他的活也干了。”   刘峰听说,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要不要我帮你写?”   70年代的兵,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林跃高小没读完就辍学了,然后便报名参军来到文工团,刘峰的文化程度要高不少,初中毕业……当然,因为一些原因,这个初中毕业是有水分的。   林跃说道:“用不着。”   “真用不着?”   “当然。”林跃心说开什么玩笑,要说文化水平,整个文工团的人加起来怕也没他高:“对了,看你急急忙忙跑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刘峰看了心急火燎,又不好意思催促的何大超一眼:“猪跑了,大超喊我帮忙去抓。”   “跑哪儿了?”   “说是跑街上去了。”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吃饭了?”   他怕林跃找猪把时间耽误了,回来没饺子吃了。   “我一炊事班伙夫,你居然担心我会饿着。”   刘峰想想也对,放在以前可能真会挨饿,但是有了下午那出戏,情况必然有所改观。   “好。”   话不多说,两个人跟着何大超往外跑。   这时林跃想起自己还没确认任务内容呢。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我从不巴结任何人   从进入《芳华》的世界开始,手边的事就没断过,之前就随便瞄了两眼,也没有精力深思,现在才有时间梳理任务设定。   主线任务:改变刘峰和何小萍的命运。   支线任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70年代-90年代。   主线任务是改变刘峰和何小萍的命运吗?这件事就算系统不要求,他也会去做的,不然心意难平,但是这个支线任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什么鬼?就不能像主线任务一样具体点吗?   林跃在心里吐槽系统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咚咚锵~   咚咚锵~   咚锵咚锵~咚咚锵~   他抬头一瞧,只见街道那边走来一群举着红旗横幅高喊口号的人,旁边的街道上是围观群众,戴着红领巾的小孩子不时从巷子里探出脑袋,朝被队伍阻绝的同伴做鬼脸,而两侧楼房上有情绪激动的青年往下面丢糖果和彩纸。   “在那里,那里……人群里。”   饲养员何大超拿眼一瞟,发现了炊事班的猪,好家伙,肥嘟嘟的屁股上粘着两团泥,正逆着队伍行进的方向往里面拱。   炊事班的人刚要过去抓,刘峰拉住何大超:“小心,别过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辆解放牌轻型卡车载着人员驶过,后面是跟的紧紧的锣鼓队,几个人只能一边踮脚观察人群里的骚乱,一边贴着游行队伍和围观群众往前挤。   “林跃,林跃呢?你们看到林跃没有?”   逆着人流追了一程,刘峰发现林跃不见了,明明刚才还在他身后的。   何大超摇摇头:“不知道。”   前面那个跟他们一起过来找猪的马超群说道:“他丢不了,把猪找到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一头猪能产出150斤肉,文工团一百多号人,像春节、中秋、国庆这样的重要节日,市面上肉蛋产品奇缺,哪怕是军队需要也不好办,毕竟不是战争环境,全国物资优先供应,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部队上为了保证肉类食品的供应,一般都会喂猪养鸡什么的来贴补伙食。   这玩意儿要是跑丢了,少不得要被记一次大过,何大超能不急嘛。   “都怪王友全他们,一群人抢着打扫猪舍,结果门没关,猪跑了,他们倒好,见捅了娄子,全撒腿跑了。”   “你就不能在旁边看着吗?”   马超群回头望二人说道:“那群公子哥儿,有一个说一个,是能干活儿的人吗?”   俩人责怪何大超玩忽职守的时候,不远处东风照相馆外,林跃透过窗户看到了何小萍,她身上穿着林丁丁的军服,面对照相机镜头笑的特开心。   这女孩儿吧,因为父亲的缘故最想要的一样东西就是别人的认可,她妈改嫁后,她继父嫌弃她,兄弟姐妹也欺负她,就连亲妈……知道她当兵了,第一反应不是让她在外面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而是要她发了军装第一时间照张相片寄回去,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   雨停了,路面还有些湿滑,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林跃仰起头,仔细嗅了嗅街道上的气味,一头扎进右手边小巷子。   另一边,何大超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游行队伍已经过去,围观的群众也散了,可是猪呢,猪不见了,问路人吧,都说不知道,找吧,到处是私搭乱建的棚屋,小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这种情况下哪儿找去?   “大超,你先别急,这样……咱们分头去找,我去陶瓷厂那边,马超群去南门供销社……”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斜对面传来狗的低吠,然后是猪的叽叽叫声。   “快看,在那儿,在那儿。”   马超群指着巷口出来的母猪大声说道。   俩人看去时,猪屁股后面闪出一条黄狗,冲着母猪不断吠叫,把它往三人的位置赶,更后面一点的地方是跟几人走散的林跃,手里还攥着一根木棍。   一人一狗就这么把炊事班跑丢的母猪赶回主街。   “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是找走丢的猪吗?”   刘峰指着旁边围着林跃绕圈儿,不断摇尾巴的黄狗说道:“我说它。”   “哦,在对面巷子里遇到的,如果没有它,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这头猪。”说着还踢了母猪的屁股一脚,换来哼唧哼唧的猪叫。   何大超拍拍围裙,从兜里掏出一个烤熟的饺子递到八顿面前。   “小家伙,谢谢你啊,不然母猪走丢了,司务长不骂死我才怪。”   汪~   那狗朝他吠了一声,舌头卷起饺子,三两下就吃没了。   刘峰说道:“既然找到了,那就回去吧。”   何大超接过林跃递来的棍子,跟马超群赶着母猪往回走。   这时刘峰发现那条不知道是什么犬的黄狗一直跟在林跃屁股后面,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似乎把他当成了主人。   100多人的文工团,平时吃饭或多或少都会剩下一些,厨房里拿饭渣和菜渣喂猪养鸡属于正常操作,再多养一条狗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如果没有它,母猪十有八九找不回来,说它是炊事班的功臣并不为过。   只要没有主人,不妨碍团里的士兵训练,它愿意跟着林跃,没人会多管闲事。   ……   三人赶着母猪回到团里,王友泉等人一看猪找到了,无不长舒一口气。   林跃吩咐何大超找点吃的喂给八顿,跟刘峰朝扭头走进食堂——舞蹈队和乐队的人吃饭的时候他被叫去政委办公室做检讨,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刘峰是吃到一半给何大超喊去追猪,那一碗饺子皮就没吃两口。   眼见他们进来,在旁边水槽洗碗的卓玛打趣道:“哟,活雷锋回来了,猪找到了吗?”   “找到了。”刘峰笑着说道:“不仅猪找到了,还拐回来一条狗。”   “啊?”   “炊事班养的猪可以啊,这算不算跨种族恋爱。”   “瞧你说的。”   林跃看了背对他们的陈灿和郝淑雯一眼,文艺兵里的风云人物正在宣扬她那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爱打洞”的歪理,他横了两人一眼,在旁边的饭桌坐下,抱着自己的饭盒往嘴里扒拉饺子。   “哎,林跃,听刘峰说,藕盒是你做的?”   郝淑雯洗干净饭盒一转身,看到林跃就坐在对面的餐桌上,想起刚才的事,走过去说道:“这两天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再给我炸几个?”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没空。”   “哈哈哈。”   旁边传来一阵哄笑,朱克说道:“他把孙韬打进医院,政委罚他干两个人的活儿,当然没时间帮你开小灶了。”   林跃皱了皱眉,有些不爽这些风凉话,这点处分对他来讲有跟没有一样,但是政委前脚跟他谈完话,后脚朱克就知道了,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子一直盯着他呢。   郝淑雯说道:“炸几个藕盒的时间都没有吗?”   林跃依旧头也不抬地道:“没有。”   声音很冷,语气不善。   郝淑雯一听这话,火气噌噌地往上窜:“林跃,我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不就会做几个菜吗,牛什么牛。”   她是女文艺兵宿舍的舍长,又是报幕员,家庭条件好,长得也漂亮,文工团里的人谁不宠着她,让着她,哄着她啊,分队长来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就说开小灶这事儿,别人只有生病了,炊事班的人才会给煮个炝锅面,蒸碗鸡蛋羹什么的,到了她这儿只要不是太过分,班长王凌志基本都会满足她的要求。   现在呢,这个刚被政委惩罚过的家伙居然这么强硬地拒绝她,这让她十分不爽,觉得颜面尽失。   林跃把最后一个饺子吃下肚,端起饭盒往水槽走去:“我吃你们家大米,用你们家香油了,需要你看得起?边儿呆着去。”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我还是一个修理工   这句话不仅把郝淑雯惹毛了,也把陈灿、朱克那伙人得罪了。   本来林跃就是乐队刷下去的人,调到厨房当了个伙夫,下午又把跟他们关系不错的韩大志三人打了,让炊事班班长王凌志下不来台,本以为给政委惩罚后会服软收敛,没想到还这么横,而且目标对象是女兵里的风云人物郝淑雯。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炊事班的人有摩擦,那是炊事班的事,现在林跃对舞蹈队的人说话阴阳怪气不留情面,那事态就扩大了。乐队和舞蹈队每天一起训练,成员之间关系好着呢,林跃现在对郝淑雯不客气,其他人心里肯定不会高兴。   “林跃,你挺横啊,看来是记吃不记打。”   “朱克,你少拿处分压人,林跃现在是司务长面前的红人。”   “怎么个红法?”   “你会做饭吗?你能一口气扛五袋面粉吗?你能一个打三个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绿林好汉那一套,武功再高能快过子弹?”   “行了,吃饱了没有?吃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刘峰本来在帮林丁丁冲洗饭盒,对于朱克等人的话越听越不是滋味,他不是傻瓜,听得出来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林跃刚挨了处分,如果再跟人打起来,那就不是一份检讨能搞定的了。   绝不能让他们把林跃激怒,将事情搞大。   话音才落,那边林跃动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打人,而是飞起一脚踹在水槽后面的钢管上。   嘭的一声。   呲~   郝淑雯、朱克、陈灿等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喷射而出的水流浇了一脸,头发、衣服、鞋子,全湿了。   “啊……”   尖叫声响起的同时,林跃手握钢管往外一扭,更多的水浇在郝淑雯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还好陈灿动作快,拉了她一把,将人拽到水流喷射不到的地方。   “刘峰,愣着干什么?把水闸关了。”   林跃手下用力,顺时针一扭,本来锈死的钢管居然松动,转了几圈儿后给卸了下来,顺手往地上一丢。   当啷一声,把卓玛吓了一跳。   纯钢的呀,一脚下去两半了,这要踢在人身上……   这时管路喷射的水流由大而小,应该是刘峰把总闸给关了。   外面的骚动把后厨的人也惊动了,炊事班副班长吴通带着几个人跑到大厅一瞧,好家伙,郝淑雯、朱克、陈灿几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林跃!你干什么?”   林跃的手握住锈迹斑斑的三通用力一扭,生生掰了下来,往吴通脚下一扔。   咚~   水泥地面都给砸出一个窝来。   吴通想起孙韬的遭遇,有点怵。   “食堂的水管坏了,宋英前前后后跑了三趟自来水厂,搞维修的人说工作忙,过几天就来看,这都多久了?快一个月了吧?都不着急,都不管,那我来管,我来修,吴通,你有意见吗?”   这话说的正义凛然,声色俱厉,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借题发挥,但是知道归知道,说出来他会认吗?事情闹大了,不仅延祸自来水厂的维修人员,吴通和王凌志也很难受。   “林跃,你……混蛋!”   郝淑雯理了理脸颊黏连的头发,两只袖子往下一挥,甩出两团水渍。   “不就衣服湿了一块吗?这就不能忍了?别忘了你的家教。”   林跃的话让她想起刚才说陈灿的话,又气又急还很憋屈,抓狂到在那儿跺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内心的情绪。   “……”   眼见众人哑火,林跃冷冷一笑:“没话说啊?没话说就别挡道。”   他一把推开吴通,朝着外面走去。   食堂的水管坏很久了,有的地方漏水,有的地方堵塞,但是没有一个人把它当回事,南方什么多?雨水多,炊事班又是用水大户,有地方滴水拿个桶在下面接住就是了,自来水厂的人呢,能拖就拖,能挨就挨,等刘峰从北京回来,这活儿早晚落到他的头上。   “王八蛋。”   朱克恨得牙痒痒。   林跃确实挨了处分,但是有点儿心机的都知道,这处分雷声不大,雨点儿更不大,维护之意相当明显,眼下这事儿闹到上级那里,八成也是各打二十大板小事化了。   直到林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郝淑雯才深吸一口气,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说道:“林跃,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得,这下把郝淑雯惹火了。   看热闹的那群人摇头叹气,认为他在作死。   在女兵这边,郝淑雯是风云人物,乐队那边陈灿是骨干,朱克的能量也不小,而卓玛是文工团舞蹈队的队长,他这一脚下去,把他们全开罪了,再加下午的炊事班冲突,就算司务长有回护,以后也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跃从食堂出来,正好遇到关了水闸往回走的刘峰。   “回来的正好,跟我去维修所拿工具修水管。”   “你……没事吧?”   林跃知道他想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   要说芳华里的恶婆娘,如果把林丁丁排第一,那么郝淑雯是当之无愧的南波图,整天在单位里耀武扬威不算完,明知道萧穗子喜欢陈灿,还不顾战友+室友情谊横刀夺爱,并用一句门当户论粉碎了萧穗子所有念想。   给这玩意儿开小灶?她够格吗?   ……   阿嚏~   阿嚏~   郝淑雯离开食堂,抱着胳膊往宿舍跑。   这里虽是南方,但是因为海拔问题,春天还是挺冷的,如果一直穿着被水溅湿的衣物,十有八九会生病感冒。   萧穗子陪着她回到宿舍,就见林丁丁正在质问上铺趴着的何小萍。   “你真没拿我演出服?”   何小萍有点心虚,不敢正眼看她。   “没……没有。”   萧穗子说道:“洗完澡你去哪儿了,怎么没看你去吃饭呢?”   她撒谎道:“哦,我去买牙膏了。”   这时林丁丁注意到郝淑雯全身都湿了:“你这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还不是炊事班那个林跃!”郝淑雯一面脱衣服一面在那儿骂:“别被抓到机会,不然一定让他好看。”   “你之前不是还夸他饭做的好吃吗?”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郝淑雯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将湿漉漉的演出服往脸盆一丢,端起来朝外面走去。   林丁丁指指她的背影,望萧穗子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   萧穗子把林丁丁走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言语间也是多有不满,毕竟她跟陈灿走的很近,不只郝淑雯淋了个落汤鸡,陈灿和朱克的情况同样不好。   何小萍听着他们的谈话,有些好奇这个和刘峰关系不错的林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林丁丁……她想的有点多,对于郝淑雯自取其辱,她是高兴的,那个大半个文工团都不敢开罪的女人,终于碰到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刺儿头,再想想刚才吃的藕盒,还有林跃和刘峰的关系,她觉得如果施展一下美人计,那么以后在文工团里如果吃不惯食堂的大锅菜,不就可以找他开小灶了么,要说跳舞、演奏、写文章,她不如郝淑雯、萧穗子、卓玛那群人,但要说让那人喜欢上自己,她们差得就远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你确定要跟我打篮球?   第二天傍晚。   结束一天的辛苦排练,文艺兵们涌进了热气升腾的澡堂。   除了吃饭、睡觉,洗澡可以说是一天里最享受的事情。   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更衣室里笑声清脆,女文艺兵们互相瘙痒,比较谁的尺码更大,又或者望着已经变小的衣服发愁,担心自己再这么吃下去会变成一个大胖子,那时候就不美丽了。   也有端着脸盆刚进来的人,问里面的水温怎么样,烫不烫,角落里堵了的花洒有没有疏通。   林丁丁用毛巾揉搓几下头发,感觉没那么湿了,从储物柜里取出军装穿好,拿着个人物品离开澡堂。   走出大门,对面的场地上有人在晾衣服,再过去是篮球场,一群男文艺兵跑跑跳跳,把一颗篮球玩出花来,周围还有洗完澡的女兵在那儿围观,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便在这时,南边拐过来一辆板车,上面堆着萝卜、卷心菜、土豆、西红柿等新鲜蔬菜。   看到蹬板车的人后,林丁丁故意放慢脚步。   “林跃,你刚才说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四分。”   “不对呀,我明明看到价目表上写的是五分一斤,怎么算账的时候成了四分?”   何大超在板车旁边跟着,偶尔用力推一下,以证明自己没有偷懒。   “我说我是文工团炊事班的人,这不是秋天了吗,文艺兵们训练量很大,入冬后还要去海拔更高的地方慰问守卫边疆的部队,最近伙食方面有点跟不上,而且傍晚的蔬菜没有早晨新鲜,请求店长给点折扣,省下来的钱多买点肉给大家贴秋膘,这也算是支持部队建设了,别说,店长人不错,很痛快地答应了。”   “你说店长人不错?你居然说那个玻璃猫人不错!”   何大超感觉世界观被刷新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给给养员打下手,有一回韩大志休探亲假,吴通便拉他的壮丁去市场买菜,部队买菜量大,还要开收据,吴通去里面走流程,他就在外面等候,期间听到过来买菜的市民称呼店长玻璃猫,他感觉很奇怪,就问那些人这个“玻璃猫”是店长的名字吗,一个老太太笑着告诉他这不是店长的名字,是店长的外号。那老家伙姓毛,卖菜特别较真儿,从来不让挑拣不说,秤上多一两……多一分都不行,就说夏季高产蔬菜豆角,他小气到能把一根豆角用指甲抠成好几段来凑秤,因为过于抠门,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玻璃猫——一毛不拔。   林跃冲他笑了笑,没有回话。   抠门?   那得看对谁,再一毛不拔的守财奴,碰到开了【讨价还价LV4】的他,也得老老实实打折让利。说起来……也就这个时代的菜店老板敢这么做生意,放到三四十年后,早黄了。   “哎,林跃……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做。”   “怎么了?”   “同样十块钱,吴通出去一趟买200斤青菜,你出去一趟买220斤青菜,还能多出两斤鸡蛋三斤肉,司务长知道了会怎么想?”   林跃知道他什么意思,司务长对花钱这件事很敏感,买菜的清单往上面一交,对比一下吴通往日买菜的花费,肯定会心生怀疑,甭管是叫王凌志过去做解释,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消息一旦进了吴通耳朵,必然会加重对他的不满。   “你还怪好心的。”   “昨天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把猪找回来。”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我从来没有把王凌志和吴通的刁难放在眼里过;第二,我是炊事班的人,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尽可能地帮团里人争取好的待遇;第三,司务长让我去买菜,就是存了警告王凌志那群人的意思,我当然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证明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所以不要担心了,你也是,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他说了不少,何大超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掉队了。   林跃皱了皱眉,顺着那道燥热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林丁丁正由从女生澡堂走出来,一面迎着夕阳一撩秀发,瀑布一样的黑卷起一道极具冲击力的波浪。   美人出浴吗?   难怪何大超会看直眼儿,这样的林丁丁,有几个男人能保持淡定。   林跃在心里冷笑连连,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兵看不出林丁丁是个什么货色,阅女无数的林海王在看女人这件事上,那可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炊事班十个人,昨天一下子伤了三个,还让副班长吴通丢尽颜面,结果上级就让他交了一份检查,爱护之意相当明显,今天又骑着板车去买菜,司务长什么意思?傻子也看得出来。   林丁丁什么人?上海富裕家庭出身,一心要嫁给高干子弟,来到文工团后,她身上多了两块表,一块摩凡陀表,是个医生送给她的,一块上海表,是搞摄影的吴干事送给她的,跟谁约会,戴谁送的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心安理得享受着刘峰的关照……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里刘峰抱了她后,郝淑雯跟她说张医生吴干事都能抱你,刘峰为什么不能抱你的原因。   林丁丁啊林丁丁。   张医生,吴干事,刘峰……   现在为了吃的比别人好,又来诱惑他。   我得好好配合你才行。   林跃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也学何大超和前方场地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才洗过的身体看。   便在这时,篮球场打球的几个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试试他的身手,背对林跃的家伙双手抱球用力一投。   嗖~   篮球直奔林跃背心而去。   何大超因为看林丁丁落在后面,关键时刻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林跃小心”。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没有回头,目光依然聚焦在林丁丁身上,但是他往后伸出的手,把本该砸中自己的球接住了。   投球的人脸色变幻数次,满脸堆笑说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林跃这时才收回看林丁丁的目光,往篮球场望去。   “是吗?我没事。”   “那就好,那一起来打球吗?”那人做一脸轻松状,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把球还给他们。   林跃从板车下来,双手握球平放胸前,再往外一推。   呜~   众人只看见一道残影掠过,快的眼睛都跟不上。   啊……   闷哼声传来。   何大超看过去时,那人的手在胸口一遍一遍地揉,看起来没有接住。   篮球嘭嘭嘭跳回林跃手里,他用手拍了两下,朝着篮球场走去。   “连球都接不住,还叫我打篮球?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玩一局吧。”   话说的很动听,不过篮球场里的人一个个如临大敌。   林跃带球向前,脚步越来越快。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拦住他,本来互相对抗的双方一拥而上,打算将他拦住。   何大超被围观的女兵挡住了视线,当他跑过去看时,林跃已经撞翻四五个人,那颗球在他手上像活了一样,左右腾跃,轮转如飞,很轻松地晃过王友泉和唐云凯,来到禁区三步上篮。   陈灿个儿高,脚尖点地用力一弹,准备把林跃盖下去,也不知道是跳得太急,还是没有把握好方向,就这么一头撞在篮球上。   噗的一声。   他感觉眼前一黑,鼻子一酸,一股热流顺着鼻孔而下。   林跃抬举右臂,压住高高弹起的篮球往下一扣,球进了。   篮筐在震颤,篮板轻轻摇晃。   十分精彩的扣篮,然而无一人喝彩,因为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林跃个子不高,在一米七四一米七五之间,比陈灿矮了半头,而且自从加入文工团就没碰过篮球,现如今他一人对抗十个,看到这一幕的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是活见鬼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系统的狗子会演戏   林跃说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这是刚才对他投球的人说过的话。   现在那人还在后面喘粗气,至于陈灿嘛,他有事,哪怕用手捂着鼻子,依然有血从指缝溢出。   “林跃,你太过分了!”   一声暴喝由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瞧,萧穗子正抱着洗脸盆走过来,眼睛里有对陈灿的担心,也有对他的愤怒。   “陈灿,陈灿,你没事吧?给我看看。”   “我……我没事……”   陈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指缝里的血往外流得更多了,萧穗子急得脸色铁青。   “仰头,仰头,别说话了,谁有棉球,纸也行啊。”   篮球场外围观的女兵里有个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撕下一张纸递给萧穗子。   她说声“谢谢”,把纸从中间撕开,揉成两个细条塞进陈灿鼻孔,完事一脸关心地道:“好点没有?”   “自作多情。”   林跃瞥了她一眼,转身往篮球场外走去。   当初在电影院看《芳华》的时候,觉得陈灿和萧穗子才是一对,郝淑雯横刀夺爱很不地道,但是经历过那么多副本世界后,再看《芳华》,对于陈灿、萧穗子、郝淑雯三个人的感情有了全新的认识。   陈灿每次主动和萧穗子秀亲密都有郝淑雯在,那个年代的男女,彼此喜欢可不会像四五十年后的人有话直说,何况他们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陈灿家世好,相貌好,业务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让他跟郝淑雯低头,说喜欢,说爱,怎么可能,那要怎么做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呢,在确保她不讨厌自己的情况下唱反调,再通过萧穗子来营造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至于萧穗子那边,她愿意对自己好那是她的事,只要不挑明关系,就不用负责任。   从加入文工团,到知道文工团即将解散的消息后的态度,再到后面做房地产生意,三亚拿地,可以看出陈灿是一个投机主义者,喜欢这种人……呵呵。   “你……你说什么!”   萧穗子当然知道他说了什么,一方面被人道破心事又羞又恼,一方面又想他把话说清楚。   林跃说道:“我说,是他自己硬往球上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穗子敢向天发誓,他刚才绝不是这么说的。   旁边围观的人很无语,都知道篮球砸破陈灿的鼻子一定有他的原因在里面,可是没有证据,也只能在心头骂他玩阴的,不要脸。   何大超见林跃毫发无损地走过来,很开心,偷偷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一个人带球突破两支球队的阻截并扣篮成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虽说从不打篮球的一个人突然有此表现叫人无法理解,但是不可否认,林跃给炊事班争了光,这下看陈灿、朱克他们还敢嘲笑他们炒菜做饭可以,运动成绩拖后腿不。   “走吧。”   林跃招呼他一声,刚要上车往前蹬,忽然顿了一下。   何大超险些撞到他的后背,带着好奇偏身一瞧,就见林跃一脸古怪看着一个两手端着洗脸盆走过来的女孩子。   双马尾,身材瘦小,眼神清澈,走路放不开,头微微低着……   这就是何大超对她的第一印象。   “怎么了?你认识?”   “不。”林跃摇摇头,往后座一坐,蹬着板车继续向前。   他当然认识那个女孩儿,还知道她叫何小萍,连家庭背景、性格、未来会怎样都知道,不过这件事儿没有必要告诉何大超。   炊事班的人就这样走了,留下一众心情各异的男女。   何小萍走到林丁丁身边,看着越行越远的板车说道:“那人是谁啊,怎么大家都这么看他。”   她出来的晚,没有看见林跃运球突破朱克等人的防御三步上篮的画面,自然无法理解眼前一幕。   “炊事班的,林跃。”   “啊,就是那个昨天晚上溅了舍长一身水的林跃?”   “对。”   林丁丁说完转身就走,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篮球打的这么好……不过她不是萧穗子,并不会因为才华、运动能力、帅气阳光这种东西爱上一个人,关于今天的事,只要确信自己的青春貌美能够吸引那个人就行了。   何小萍又回头打量几眼板车上的背影,转过身去抱着脸盆走了。   ……   林跃和何大超来到后厨,刚从板车下来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叫骂。   “怎么回事?”   “听起来好像是韩大志的声音。”   汪,汪汪~   汪汪汪~   接下来是狗的吠叫。   “八顿,是八顿的声音。”何大超脸色一变,赶紧放下装土豆的网兜,跟在林跃身后往存放粮食的库房走去。   门开着,对面是手持棍棒的伙夫,透过间隙可以看到低声呜咽以警告他们不要接近的八顿。   林跃一个箭步冲进房间,望阜卓然说道:“阜卓然,你是嫌孙韬一个人在医院里寂寞,想要进去陪他是吗?”   阜卓然听说,想起昨天称得上惨痛的教训,握木棍的手心有些湿热,而且鼻子酸酸的麻麻的。   “这狗,它……它把韩大志咬了。”   林跃扭脸一瞧,韩大志缩在墙角,手捂着脖子,一脸恐惧看着对面呲牙咧嘴的秋田犬。   八顿咬人?   他走过去掰开韩大志的手,发现一点伤痕也无,根本没有被狗咬。   阜卓然撒谎?还是韩大志在演戏?瞧这幅表情,脸惨白惨白的,昨天掉了一颗门牙的时候都没像现在一样。   “阜卓然,我问你,他小时候是不是被狗咬过?”   阜卓然说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怎么回事?”   一道严肃的质问传来,几人回头一看,是司务长和吴通由外面走进来。   林跃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刚出去买菜回来就这样了。”   司务长点点头,是他让林跃出去买菜的,一来要带吴通出去办点事,二来锻炼一下这个能力极为出色的炊事兵。说起来这家伙干活的速度、厨艺、对炊事工作的认识,水平高的叫人惊讶,这要放到别的连队,绝对是活宝一样的存在,不过嘛,就是脾气不好,除了对他和政委很尊敬,其他人横眉瞪眼,一概不CARE。   吴通的脑筋转的很快,看看墙角被吓傻的韩大志,再看看手持打狗棒的阜卓然,然后是对面呲牙咧嘴的大黄狗,愤然说道:“司务长,这个还用问吗,一定是对面那条狗把韩大志咬伤了,昨天他们把它带回来的时候,班长就说让他把狗看好了,不要惹出乱子,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要我说,这种疯狗就算不打死也得轰出去。”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我要当班长   “吴通,话可不能乱讲。”林跃走到韩大志面前,用手扒拉一下他的衣服:“司务长,你看,一点伤痕都没有,我怀疑他是装样子。”   “装样子?”吴通说道:“为什么装样子?”   林跃眯着眼睛说道:“你说呢?”   司务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禁皱起眉头:“林跃,这狗是你带回来的?”   “没错,司务长,昨天晚上炊事班的猪跑了,就是在这条狗的帮助下,我跟何大超才把猪找了回来,我寻思厨房每天都有剩饭菜渣,与其馊了扔掉,不如拿来喂它,而且还能帮忙看家护院。”   “有道理。”司务长点了点头。   炊事班的猪不是第一次跑,围栏里的鸡鸭也经常跑到街上去,有条狗看着确实会好一点。   何大超举手说道:“司务长,我能作证,昨天如果没有它的帮忙,恐怕很难找回跑掉的母猪。”   吴通还要说话,这时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库房,几个呼吸后又走回来,手里端着一个食盆,里面是用来喂狗的剩菜剩饭,而在窝头和菜汤间,赫然飘着几块骨头,从外形来看应该是鸡叉骨。   “司务长,这个……”   司务长冲他一摆手,阻止他说下去,冲韩大志厉声说道:“韩大志,你给我老实说,这是怎么回事?”   狗是不能喂鸡骨头的,因为很可能引起消化不良或者卡住食道,林跃作为狗主人,肯定不会这么做,那么是谁往食盆里放的?他想干什么!   韩大志打了个哆嗦,知道事到如今不能再装傻充愣。   “司务长……我……我也是一片好心,看到中午做饭剩的骨头,心想不如喂给它吃,总好过菜汤和窝头。”   “一片好心?”   司务长对于他的话表示怀疑。   “韩大志,我不管你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类似的情况,你就给我卷铺盖卷回家。”   韩大志大惊失色,赶紧承认认错:“司务长,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记住你说的话。”司务长瞪了吴通一眼,脸上满满都是警告之色,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行了,就这么着吧。”   林跃瞄了八顿一眼,心说这土狗学坏了,居然懂得演戏了,别的狗吃鸡骨头会消化不良,它这吃巧克力都跟糖豆一样的系统精品会怕鸡骨头,简直笑死。   “菜买回来了?”解决韩大志和八顿的矛盾,司务长转移话题到买菜的事情上:“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跃点点头,由韩大志手里接过采买单递过去。   司务长拿到眼前稍作打量,脸色变了:“这……你确定数值没错?”   “没错,我统计过好几遍。”   “你确定?”   “确定!”   这两个人的对话很难不让人多想,吴通眼巴巴看着采买单,想要知道上面是啥情况,怎么司务长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你想看?”   吴通笑笑,没有说话。   “想看就拿去。”司务长把采买单往他怀里一拍。   吴通能够听出这句话里的情绪,把采买单拿到眼前一瞧,看到那些数字后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何大超对此表示理解,他这个全程参与买菜的人到现在都有种仿如梦幻的感觉,更不要说一直担负采买任务的吴通了。   “这数字……肯定有问题。”   同样的蔬菜,同样的预算,林跃买回来的量比以前多了两成以上。   就算菜价略有浮动,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林跃说道:“这数字没问题,不信你可以去外面看,东西都在板车上。”   “那你就是买了烂掉的蔬菜,不然不会这么便宜。”   吴通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离开库房,来到停在院子里的板车前面,一面用手扒拉着网兜里的土豆、茄子、卷心菜,一面对比采买单上的数字。   最后的结果是确如林跃所言,蔬菜品种和数量跟采买单上的内容一字不差,而且菜品质量……虽然比早晨买的差一些,不过跟“烂”这个形容词,差了十万八千里。   菜价崩了?   他摇摇头,以当前的经济形势,这种事绝没可能,那……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耸耸肩:“可能菜店老板觉得我这人说话好听,愿意给我一些额外的折扣。”   “你?说话好听?”   吴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这两天来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几乎把周围的人得罪个遍,这样的他也好意思说自己说话好听?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   “那为什么同一家店铺,同一个老板,他愿意给我折扣,不愿意给你折扣呢?”   吴通给他问得哑口无言,脸憋得越来越红,是啊,为什么呢?   “他……他……我怀疑他是你亲戚。”   这话司务长也听不下去了:“行了,别吵了,以后买菜的事就交给林跃去办吧。”   什么?   吴通心里一堵:“司务长……”   给养员的活一直是他在干,这就给林跃了?那他这个副班长不就名不副实了吗?   “怎么,不干啊?那容易,你以后出去买菜也能拿到这样的折扣,给养员的差事还给你干。”   司务长才不管那么多,他最大的考量就是这钱花的值不值,能给团里节省一分是一分,同等预算下,林跃能给团里的士兵争取到更好的食材,那自然是用他不用吴通了。   “……”   吴通十分确定自己拿不到这样的折扣,只能苦着脸目送司务长离开,在心里把林跃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这小子究竟怎么回事?   太气人了!   ……   伙夫、给养员、厨师。   一人身兼三职,没错,说的就是林跃。   除韩大志、阜卓然、吴通、王凌志四人,剩下仨伙夫一看林跃是真有能耐,而且司务长特别赏识他,厨房里再有事,便开始请他拿主意。炊事班跟作战部队没啥两样,只要你有本事,就能服众,就能收获尊敬和信任。   另一边,有韩大志和吴通的前车之鉴,王凌志对他的态度客气多了。   两天后,上级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要求文工团去慰问拉练演习的部队,炊事班自然也在序列之内。   乐队一辆车,舞蹈队一辆车,炊事班有自己的车。   跟电影里的情节差不多,车队开出大院,经过东风照相馆时,郝淑雯看到了挂在玻璃窗后面的军装照,还把它指给林丁丁看。   何小萍入伍的时间点有些尴尬,冬装没有了,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发夏装的时节,所以后勤就没有给她演出服,那么玻璃窗后面的军装照是怎么回事?联系吃饺子那晚林丁丁的军装曾不见了一段时间的事,答案呼之欲出。   林跃站在最后面一辆卡车的车厢里,炊事班除了何大超留下来喂养牲畜,打理厨房的事情外,其他人都来了,不过车厢里更多的是锅碗瓢盆和水壶水罐这类厨房用具。   他也看到了何小萍的军装照,怎么说呢……很有那个年代的味道。   要说这个女孩儿,他可是很清楚50年后的她是什么样子,毕竟双方在《我是余欢水》的世界可是“好朋友”。   “何小萍,何小萍……呵呵……”   坐在旁边的方林凯听到他的嘟囔,把手伸到他的眼前晃了晃:“林跃,你干嘛呢?神神叨叨的。”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英雄归来   “没干吗。”   林跃把脚边的铁锅往里面推了推,挨着车厢围板坐下,从兜里拿出一把口琴含在嘴里吹了起来。   “……”   方林凯越听越迷,越听越疑惑。   不只是他,连跟林跃不对付的韩大志、阜卓然、吴通几人也呆呆地看着他。   他是从乐队刷下来的,对文工团拿手的曲目有不低的造诣,会用口琴吹奏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吹的不是以往听过的曲目,对于这件事,他们都有发言权,毕竟和乐队的人在一个大院里,他们每天排练什么曲子,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方林凯说道:“林跃,你吹的这什么曲子,还蛮好听的。”   林跃拿开口琴,看着他说道:“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方林凯低声重复两遍,发现脑海里完全没有这首歌的相关信息:“这是新歌吧?”   “对,新歌。”   林跃肯定了他的猜测,稍微顿了顿又抛出一个让车厢里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说法。   “我写的。”   方林凯一下子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没有听错吧,这首曲子是你写的?”   林跃一本正经地道:“对啊,目前正在填词中。”   “开……开什么玩笑?”   炊事班的人都知道他什么文化水平,高小没毕业就参军了,要说拉二胡吧,是一把好手,可是写歌,还自己谱曲,这……牛皮都吹上天了啊。   林跃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笑着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我好歹也在乐队呆了那么久,总不能一点长进也没有。”   是,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有一些,可是……可是如果曲子是这么好写的,那乐队里的人不一个个都成作曲家了啊?   方林凯总觉得这件事很别扭。   何止是别扭,如果他把时间轴拉长,加入林跃能一打三,精通厨房诸事,打篮球也是一把好手这些亮眼之处,那简直就是刷新人生观啊。   一个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呢?   除非他不是人。   韩大志是这么想的,吴通也是这么想的,王凌志坐那儿一言不发。   接下来林跃又吹了一首曲子,这次不是新歌了,是老歌——世界名曲《喀秋莎》。   ……   (可能书友们没有感觉,但是从开芳华这个副本起,每天都会被屏蔽章节,都是我及时修改后找编辑才被放出来。后面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没用,照样会被关小黑屋,没办法,70年代-80年代文工团里的生活我就略过了,从81年文工团解散开始写吧,电影角色退役的退役,转业的转业,这样总该没事了吧。这期间的情节我会以人物心理活动和回忆的方式来补全的,虽然不能具体描写,但是会让大家看到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别担心,该写的人物结局都会写的,肯定比电影好。)   十年后。   1981年,改革的春风拂过大地,大江南北万象更新,担着菜筐的老农涌向城里,理发店、小食摊、服装档……从服务业开始,一个个铺面沿街展开,一面面招幌随风飘荡。   变化不只出现在民生领域,部队方面也有重大调整,一些文工团被裁撤整编了,其中便包括郝淑雯、萧穗子、刘峰、林跃等人服役过的这支部队。   还是那座城,还是那个院,不同的是,文工团的牌子已经摘掉,墙上没有了各种口号标语,换成了可口可乐的宣传画。里面的人也转业的转业,退伍的退伍,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变得有些寂寞,寂寞的凄冷,凄冷的荒凉,军乐声,舞蹈声,女兵们的歌声,仿佛只能通过回忆才能找到一点感觉。   林跃提了提手上的旅行包,推开大门走入院子,墙角杂草丛生,空气中有一股人去屋空的陈腐味,走到训练房时,也只遇到一个五六十岁的看门大爷,或许是看到他的身上穿着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知道他是退役军人,不是坏人,便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他在各个建筑物间闲逛。   后厨没人,但是锅炉还在冒烟,意味着还有人留下来。   也是,再不济这个院子也可以出租给商人做仓库或者工厂赚点外快。   他又在附近转了转,走进对面的宿舍区,沿着楼梯上至二楼,拐角的扶手刷了新漆,枣红色的,摸起来有点涩,并不光滑,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段的造型和周围的扶手不一样。   他把手放在上面拍了拍,露出缅怀的表情。   当年小芭蕾和何小萍打架,他为了震慑起哄的人,一拳下去把水泥柱子掏了个窟窿,扶手也给踹断了,唬得小芭蕾见了他就绕路走,后来刘峰忙活了三天,拿出他的祖传木工技能,才把水泥柱磨平,把扶手修好。   拐角过去就是郝淑雯、林丁丁等人的宿舍,当他走到窗户前面,看见那道背对大门坐着的背影时,不由顿住脚步。   房间里就一张床上还有被褥,摆放牙刷的地方也只剩一个杯子,正如电影里刘峰退役后回来这边,绝大多数人都退伍回家了,只有萧穗子等少数几人滞留在这儿。   他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   当当当~   坐在书桌前面的女人转过头,看清楚窗户那边的人脸时呆住了,直到他走到门口,才慢慢地从椅子上起来。   林跃见她神情恍惚,往前走了两步:“怎么这幅表情?不认识我了吗?”   啪~   被萧穗子攥在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林跃偏头一瞧,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右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张纸,隐约可见“录取通知书”五个字。   “又在写文章呢,以前投稿总被编辑部刷下来,这两年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长进,要不要我帮你把把关?”   萧穗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复杂极了,就像掺杂了怀念,愤怒,喜悦,悲伤,疏离,茫然,期待……总之许许多多不是滋味的情绪梗在喉头,想说说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   “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我回来,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还是说……你不希望看到我,那我走?马上离开?”林跃笑呵呵地看着她,拿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萧穗子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来,听到“离开”二字打了个哆嗦,愤怒的情绪忽然高涨,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上前一步,双手用力一推:“你走,你走,你走啊。”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眼里的愤怒是真的,手上的力道也是真的,林跃被她搡的节节后退。   如果现在有个人站在楼下,听到上面的声音,八成会认为他们在吵架吧。   一步,一步,又一步,林跃都快被她推到门口了。   当萧穗子又一次伸出手去,这次她没有推到人,林跃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愣神的当口又往前一拉,将人搂紧怀里。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然而以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林跃一句话不说,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他很清楚,这不是小两口闹矛盾时的撒娇、嗔怪、故作姿态,萧穗子是真的在赶他,她对他的心思……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你能抱抱我吗?   咄咄咄咄咄~   呲~   哗~   锵锵,锵锵~   呼……   听着厨房传来的做饭声,萧穗子有种穿越回从前的感觉。   五年前她和何小萍就是这么坐在外面等着他给开小灶的,当时炊事班的人会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因为灶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声音会不自觉地大起来,听起来就跟吵架一样。   “没走,没走就对了,如果学肖华那群人,吃了散伙饭的第二天就走,现在哪儿还能吃到林班长做的饭菜。”   “就是,就是,为了林班长做的饭,再多呆两个月都值,我怕回家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林班长,什么林班长,你们日子过糊涂了是吧,三年前他就是连长,三年不见,这会儿该副营了吧。”   厨房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林跃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左边餐桌上坐的四名男子说道:“我退伍了。”   10年前的文工团一百多号人,现在呢,整个院子还有不到十个人,有的是等待相关手续办理完成,有的是不舍得和城里的女朋友分开,还有人单纯是留恋这里的生活,不舍离去。   “退伍了?”   “退伍了。”   几人脸色一变,林跃退伍了?他们不明白,像他这样的战斗英雄,如果在部队继续呆下去,再过几年提个团级干部应该没问题吧,怎么就退伍了呢。   “是我主动要求退伍的。”林跃一面把做好的菜端出来:“当了这么多年兵,一直没有好好尽孝,父母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我想回家,找个离他们近点的工作。”   那几个人赶紧迎上去,接过托盘,把里面的菜放到餐桌上。   回锅肉,麻婆豆腐,剁椒鱼头,外加一大碗三鲜羹。   可能是“回家”这个话题太有份量,那几个人坐下后久久无言,林跃又从背后拿出一瓶白酒:“在后面找炊具的时候发现还有两瓶酒,你们先喝着,我再去做俩菜。”   那几个人看了坐在右边餐桌上等他的萧穗子一眼,相视而笑。   “成,我们先喝着,等你过来啊,林班长。”   “都退伍了还这么叫。”   林跃拍拍那人的肩膀,往后面走去。   “我们才不管你在其他部队是什么职位,在这里,你就是管我们吃,管我们喝的炊事班老班长。”   “好好好,我是老班长,行了吧。”   林跃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出于礼貌,那几个人眼望萧穗子,用筷子指指桌子上的菜,意思是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她笑着摆摆手。   他们自然不会强求,一个人到食堂窗口放餐具的地方找了几个小碗,回来后拧开酒瓶,给每个人倒了半碗酒,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文工团解散后,包括炊事班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几个人只能自己起伙,这年头日子越来越好,饿当然饿不着,但是味道嘛,就不敢恭维了,现在林班长退伍后过来看望他们,那自然是要他做几个菜给大家解解馋的。   又过了一会儿,林跃端着两个饭盆出来,走到萧穗子面前,把菜放到桌子上,又拿出半瓶酒和两个杯子:“行了,吃饭吧。”   左边饭盆里是回锅肉和麻婆豆腐,一看就是从那几个人的菜里匀出来的,右边的饭盆里是用做完剁椒鱼头剩下的鱼块做成的糖醋鱼,还有五个藕盒。   “这个……是怎么回事?”她指着藕盒问林跃。   “这个?这个是欠你的。”   “欠我的?”   林跃说道:“还记得何小萍来这里的那天吗?晚上吃饺子,林丁丁不喜欢,刘峰就拿了我炸的藕盒给她,当时郝淑雯和卓玛都抢了一块吧,就你没有,今天给你补上。”   萧穗子看着紧贴饭盆边缘的五个藕盒,眼圈儿红了。   这个是山东和上海的特色菜,林丁丁是上海人,她也是上海人啊,虽然她不像林丁丁那么任性,总想着得到别人的关爱,但是不代表不会被他做的事情触动。   有些东西看似微小,不过意义重大。   “这怎么说的,还哭了,不就几个藕盒吗,喜欢吃有时间我再帮你做。”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把饭桌都打湿了。   林跃往前凑了凑:“你再这样,他们会笑话你的。”   萧穗子赶紧用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跃拧开酒瓶的盖子,给她倒了一杯酒:“来,咱们喝一杯。”   她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一仰头干了,完事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今天之前,她对林跃的记忆就停留在79年刘峰用充满自责和懊恼的语气告诉他们林跃为了给他们的部队创造突围机会,带着将近一个营的敌人往南边去了。   之后她多番打听,都没获取到他的消息,很多人说他阵亡了,可怜尸体都找不到。   林跃说道:“当时被敌人逼到一座山上,子弹也打光了,食物也吃完了,为了不让他们俘虏,我就跳了崖,本以为会摔死,没成想被河水冲到了敌占区,给一位老农救起,因为伤势不轻,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后来战争结束,才找到回国的机会。”   “你……吃了很多苦吧。”   “再苦能苦过陵园里躺着的那些弟兄?”   萧穗子不说话了,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提起这件事可能会热血沸腾,认为奋勇杀敌是男儿本色,可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99.9%的人都不愿意这种事再度发生。   “来,喝酒。”   “喝酒。”   有些话都在酒里,不用说。   那几个人挺会看事,吃得差不多了,过来和林跃敬了一杯酒就走了,俩人一直喝到夜色将临。   把餐具洗刷干净归置好,他们由食堂出来,经过前面的板报亭时,林跃停下来,指着右上角鲜明的华表图案说道:“这个……”   萧穗子吐着酒气说道:“我画的,怎么样?”   林跃说道:“唔,有我五成功力。”   “只是五成吗?”   她有些失望。   她以前负责出板报,要说写文章,编故事,这个很拿手,但要说在黑板上画画,那就不怎么样了。有一次因为考核分数太低,司务长叫她去找林跃想办法。   想他一个高小没毕业的伙夫,能有什么好办法啊?对于这件事,她的情绪不小,又因为林跃和陈灿不对付,而她喜欢陈灿,自然不想跟他做搭档,不过既然是司务长的吩咐,她没有选择,只能照办。   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这家伙总能给人带来惊讶。   当他拿着一盒彩笔走到版报亭下,迅速而细致地把一个个粉笔画留在上面时,她惊呆了,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后来她问司务长为什么知道林跃能够做好这件事,司务长拿了几张采买单给她,见识到纸上的字迹、排版,以及规整的小符号后,她懂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很显然,普通的“高小没有读完”是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单据的,而后来的事情也证明,只怕这个人才是团里文化程度最高的。   “那再加一成,六成,想要超越我这个老师,你还得多练几年。”   萧穗子看着路灯下他戏谑的面孔。   “说,你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你真想知道?”   “……”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你能再抱抱我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我要为你写书   再?   再抱抱她?   林跃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她推自己的时候抱了她的一幕。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他笑着往前一步,很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   毛衣很柔软,她的身体有点僵硬,而且搂着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考上大学了。”   “嗯,刚才在你的宿舍看到了,北大,不错,不愧是我们团里的才女。”   刚才他有些意外这个要求,现在懂了。   他在食堂对那几个人说退伍后回家,找个离父母近的工作,他的家在哪儿?滇南。萧穗子呢,她是要去北京读书的,这一别,谁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路灯的光照着底下的两个人。   如果放在以前,指定有人吹口哨了,搞不好还会捅到上级那里挨批,现在偌大个院子难觅人踪,陪着二人的只有地上的影子。   许久,林跃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萧穗子不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身体。   林跃挣了一挣,发现有点不对劲,胸口湿乎乎的。   “你哭了?”   萧穗子不说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唉!”   林跃叹了口气,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并不全是因为双方要分道扬镳,跟在宿舍推他时一样,她对自己的情绪,很复杂。   五分钟?   十分钟?   可能更长。   萧穗子终于不哭了,林跃把他推开:“我明天要去452医院一趟,你去吗?”   听到“452医院”这几个字,她猛然想到一个人,抬起头来,借着路灯的光芒打量林跃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穗子说道:“去。”   “好,那我明天早晨过来接你。”   “嗯。”萧穗子忽然想起他的起居问题:“那你晚上住哪儿?要不要我去给你收拾一间……”   “不必了。”林跃说道:“我就住在前面的招待所里。”   “那……我送你到院门口。”   “行。”   他没有拒绝,在萧穗子的陪伴下离开大院,返回住处。   ……   第二天,他过去的时候萧穗子已经穿戴妥当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是新鲜的香蕉和苹果,应该是在早市刚买的,外皮还挂着露珠。   “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睡回儿呢?吃饭了吗?”   林跃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睛周围有一些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嗯。”   “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早餐铺不错,就在公交站旁边,带你去吃点。”   林跃没有问萧穗子为什么没有睡好,总之不外乎自己的问题,亦或是那个人的问题,说完话便带着她往西面走去。   他说的早餐铺子就是一个马路边的棚屋,也没有招牌,往空地支了一个铁皮炉灶,摆了几张餐桌和小马扎便齐活了。   老板系着围裙在案板上揉面,不时拍拍手上的面粉,掀开热气升腾的锅盖,翻搅一下里面的面条,而老板娘把刷好的碗拿出来,在里面放上调味的佐料和小菜,耐心等候热面出锅。   萧穗子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相互扶持的两个人说道:“真好。”   林跃说道:“好的文艺作品,大部分都是脱胎于现实,这个世界,要赚钱很容易,但是要写出一部脍炙人口,被读者奉为经典的作品,还得是善于发现那些贴近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东西。”   现在的萧穗子还不到30岁,对于写作,对于人生,远没有林跃经验丰富。   她虚心问道:“什么是贴近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东西?”   “你说他们两个相互扶持,很幸福,这就是贴近生活的东西。路边摊,热汤面,夫妻店,无言的配合,熟悉的眼神,一举一动都透着浓浓的烟火气。可是如果我告诉你,老板是个耙耳朵,如果不是老板娘逼了一次又一次,再加上老母病倒的现实压迫,他是不会走出这一步的,很可能像许多犹豫的人一样,会想时代真的不同了吗,万一社会形势又变了呢?会不会又成了被取缔判罚的对象呢?时代沉浮下普通人的生活和思想改变的过程,如果你能抓住这里面的精髓,我想……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她的理想是什么?   当一名作家。   萧穗子似有所悟,低着头想了很久,想到林跃都快把汤面吃完,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我知道未来几年要干什么了。”   “干什么?”   “我要写一本小说。”   “好啊。”   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林跃有点无语。   “我要写你的故事,不……应该说是我们的故事,我们大家的故事。”   林跃吃完面点了支烟,冲她笑着摇摇头。   《芳华》?怎么自己成了她要写这本书的初衷了呢?说好的纪念一代人的逝去的芳华呢?   ……   呜~   公交车卷起一团黄土,带着热气远去。   林跃和萧穗子提着装水果的网兜朝着452医院走去。   走廊有些阴暗,亮面的墙皮更加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还有一股穿堂风也带不走的消毒水的味道。   “怎么样了?”   眼见林跃由办公室走出来,萧穗子赶紧迎上去。   林跃指指后面出来的白大褂:“高医生说他亲自带我们过去。”   萧穗子点点头,冲高医生礼貌一笑。   “高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她总觉得很压抑,看到“精神科”三个字,终于忍不住抠出含在嗓子眼的问题,尝试打破这份叫人战栗的沉默。   高医生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萧穗子又道:“那医院有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高医生指了指脑袋:“她的病在这里,药物只能起到控制作用,无法根治,而且她的病情……”   便在这时,陡听前面一个房间传来女人的叫喊。   “别过来,别过来,都别过来。”   “啊……走,走开,走开……我让你们走开。”   “救命……救命……救命……”   高医生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林跃和萧穗子对望一眼,读懂了各自眼睛里的情绪。   虽然已经过去快三个年头,但是这声音……错不了。   两人相视颔首,赶紧跟上。   这时那个房间传来杂物倒地的声音,两名护士先后跑出病房,面带恐慌看着里面。   “怎么回事?”高医生问道。   其中的女护士说道:“刚才还好好的在那听军歌,军区的战斗机飞过后,她就变这样了。”   林跃和萧穗子走到高医生身边往里面一瞧,只见一个女人握着注射器站在阳光里,一脸惊恐看着外面的人,激动的样子叫人确信,只要擅自进入病房,她会毫不犹豫扎过来。   高医生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小心一点,全当耳旁风了吗?”   两名护士满脸羞愧:“高主任……”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病房里那个女人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把手里的注射器一丢,光着脚丫朝门口跑来。   那名男护士见她丢了利器,刚要上去把人拦住,林跃在后面拽住他,并往前一步。   女人脚下不停,猛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走,走……我们走……离开……离开这里……好……好多敌人,都……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再见郝淑雯   “跑,快跑……快跑……”   她指着门口站着的高医生和萧穗子说道:“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我有手榴弹……有手榴弹,有手榴弹……”   “林跃,林跃……带我走,你……带我走……我……我要回去,我……我要回家……”   她一面说,一面往林跃怀里挤,全身都在哆嗦,眼睛圆睁着,脸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门口站的萧穗子心里很难受,看不下去这幅画面,眼眶微微泛红:“淑雯……你醒……”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高医生制止了她,还把门轻轻带上。   “我们走吧。”   说完看到萧穗子没有反应,高医生说道:“你是叫萧穗子吧,来,我们到办公室去说。”   “可是高医生……”她实在放心不下郝淑雯。   “你别看她现在情绪很激动,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的情况有所好转。”高医生一面说,一面冲旁边站的护士使个眼色,二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的情况有所好转?”   “没错。”高医生说道:“都两年多了,父母来了她也认不出,有一次还把她爸推倒在地,连院里的护士都要两人以上才在场才敢触碰的她的身体。但是你看现在,她不仅叫出他的名字,还主动亲近别人,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萧穗子想起文工团还没解散的时候,大家来看郝淑雯,作为关系最好的两个人,自己想要抱抱她,却被一把推开的事情,知道高医生说的在理。   “去办公室说吧。”   高医生说完这句话,带着她回到办公室,招呼她坐下:“喝水吗?”   萧穗子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高医生点点头,没有强求,习惯性地拿起钢笔在病历本上敲了敲,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看过她的资料,她呢,是因为被敌人俘虏,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家伙把自己的战友残忍处决。她的家庭条件不错,从小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精神上接受不了,就崩了,是林跃知道她所在的班组失联,带了两名战士深入敌军控制区,把人给救回来的。”   萧穗子说道:“没错。”   她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听说林跃把人救回来后安排两名战士护送回国内,她在路上犯病,还把护送她的战士的脸给抓伤了。   “现在她能叫出他的名字是好事。”高医生说道:“精神方面的疾病和身体上的疾病大为不同,中国有句老话叫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觉得放在郝淑雯身上很合适,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先让他们俩呆一会儿吧。”   萧穗子叹了口气,扭头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当年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的人,却没想到会在一场战争后把他当成比父母还要亲近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事,还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她又从郝淑雯联想到自己,她何尝不是如此呢,然而……一定程度上讲,她还不如郝淑雯,能够那么单纯地扑到他的怀里寻找安全感。   ……   半个小时后,萧穗子重新回到病房门前,门开着,郝淑雯安静地坐在床上,很认真地听林跃吹那副已经生锈的口琴。   这首曲子很熟悉,是他调回乐队两年后去了一趟大西北,回来后做的曲子,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绒花》,每次别人的父母寄东西或者信过来,何小萍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都会演奏这首曲子,有时候是用钢琴,有时候是用手风琴,还有时候用那所谓最不擅长的小提琴。   尽管乐队的人对他意见很大,朱克、陈灿对他成见很深,但是在他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安静倾听。   如果刘峰是因为助人为乐,是活雷锋太过耀眼,耀眼到大家自卑,自卑到想看看他善良的外表下是不是也有肮脏龌龊的一面,那对于林跃,就是出于嫉妒了,嫉妒到恨不能这种人为天所妒,英年早亡。后来刘峰哭着说林跃为了救下面的兄弟,引着敌人将近一个营的兵力进入深山时,她在后面看到朱克和小芭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那几个人说过话,即便在吃散伙饭的时候,也没喝一杯离别酒……可笑那几个人还认为她应该也是恨他的。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   “铮铮硬骨绽花开。”   “粒粒鲜血染红它。”   “啊~啊~”   “绒花,绒花。”   “啊~啦~”   “一路芬芳满山崖。”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   “……”   萧穗子的眼睛越睁越大,直勾勾地看着随着旋律在阳光下轻声哼唱的郝淑雯。   这首歌明明是林跃写给何小萍的……但是现在,她唱的那么自然,就像练过很多次一样。   她不敢打扰这一幕,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跃笑着看向她,才敢走入病房。   “郝淑雯,你看谁来了。”   随着他的提醒,病床上的女子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阵,似有所想。   “萧……穗子?穗子?”   “你……你能认出我了?”萧穗子看了林跃一眼,脸上有难掩的惊喜。   郝淑雯用带着几分呆滞的眼神对她笑笑:“穗子,你输了……你输了,是我……赢了……”   萧穗子听着这句话,看着对面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单纯想说这句话的人,哇得哭出声来,抱着郝淑雯的身体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是,你赢了,我输了……我……输了。”   林跃看着病床上的两个人,心情有些复杂,《芳华》里是何小萍受不了战争的刺激,精神崩了,到这儿变成了郝淑雯,这也算是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了吧。   高医生知道郝淑雯好转十分开心,想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父母,林跃给制止了,让他等二人走后再说。   他答应了,不过希望林跃能多陪郝淑雯一会儿,于是两人从上午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   走之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本来以为郝淑雯会像小孩子一样哭闹着不让他走,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不过她做了一件让萧穗子无法理解的事情。两人离开病房前,她叫住了林跃,就像突然清醒一样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然后扯了他的衣服一下。   萧穗子还以为她犯病了,想叫护士,结果俩人很快分开,郝淑雯唱着“绒花”回到病床坐下,握着林跃留给她的口琴对着窗户吹起来。   以前她就是团里的手风琴手,会吹口琴当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从医院里出来,林跃往前走了一程才发现萧穗子落后一大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为郝淑雯的情况担忧,还是觉得走的快了,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少了,一旦坐上公交车,她回大院,他去车站,从此再无交集。   “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跃停住脚步,等她追上自己。   萧穗子抬起头来,先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忍住,指指身后医院的方向:“刚才……郝淑雯跟你……”   林跃说道:“你是想问离开病房前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总有刁女要咬朕   萧穗子微微颔首,眼睛瞥向别处不敢看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那是他们两个人的隐私,但是心里又很在意这件事,马上就要和他分别了,真的不想让那份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梳理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不弄个清楚,她今天晚上一定会失眠的。   林跃走近一步,解开上衣第二个扣子,抓住衣领让后一推,露出大半个肩膀。   萧穗子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闭眼,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然后她看到了林跃让她看的东西,一个很深很深的牙印。   “这是……”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郝淑雯咬的?”   “对。”林跃说道:“当年把她从敌人手里救出来,背着她往回跑的时候咬的。”   他一拉衣领,又把扣子系好。   话说的很随意,但她能够想象在敌军控制区穿行有多么紧张和危险,要把处于崩溃状态的郝淑雯和另外几人安全带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就像他在文工团的表现一样,即使是在战场上,眼前这个男人也是那么光彩夺目。   “疼吗?”   林跃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表态并不是说不疼,是想表达一种都过去了的释然。   萧穗子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明知道他不会说疼或者不疼的,然后她又回忆起何小萍来文工团第一天晚上吃饺子时发生的事情,林跃一脚下去把水管踹裂了,水溅了郝淑雯一身,回到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她说事情没完,一定会报复回来,那么这道咬痕,算不算是实现诺言了呢?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赶不上公交车了。”林跃提醒道,452医院距离原文工团的院子有点儿远,他们在郝淑雯哪儿呆了整整一天,算算的话,马上就是末班车进站的时间了。   “林跃。”   萧穗子叫住他。   “怎么了?”   “我陪你来452医院看郝淑雯,你……能不能也陪我去看一个人?”她说这句话时底气明显不足:“不过……可能有点儿远。”   “说吧,去哪儿?”   萧穗子说了一个地名。   “蒙自。”   林跃深深地看了她两眼,一口应下:“好。”   萧穗子很高兴他能这么说,因为可以和他多呆两天了,可是即便如此,她发现自己也笑不出来,因为那个地方太过沉重。   ……   成都到昆明的火车坐了整整一天,昆明到蒙自又是五六个小时。   从火车站里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萧穗子看着无云的天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你坐了一整天的火车,给我吧。”林跃把她提在手里的包接过去,朝通往站前广场的出口走去。   “你不也坐了一天火车吗?”   “我比一般人精力好。”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叫吹牛,从林跃嘴里说出来,起码对于文工团的人来讲,会觉得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记得七二年春节,司务长叫炊事班把养了两年的猪杀了,二百多斤重的大块头,这玩意儿放在别的地方,从抓到宰,按腿的按腿,压身子的压身子,最少也得五六个人一起动手才能搞定,当时林副班长跟方林凯俩人就把事情做了,身为一名士兵,第二天方林凯喊了一上午手酸背痛,林副班长屁事没有,该买菜买菜,该剁排骨剁排骨,精力好到不可思议。   当然,关于这一点,早在七一年慰问拉练部队时他就表现得与众不同。   后面还有不少类似的情况,到最后司务长严令文工团的人不准对外面说林跃的事,因为担心被其他部队的领导知道了把人挖走,他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能干的炊事班班长?   不过这件事还是被上级领导知道了,高炮团一位团长过来找政委挖人,说林跃在文工团那是浪费才能,既然他专业技术不过关,不如去他带的团干,上升空间比在文工团当一名炊事班班长强。   政委和司务长也没办法,带着团长去找人吧,结果刚好看见林跃在训练房弹奏《远东游击队之歌》,外面围了一圈儿人,都是惊讶于他什么时候学会弹钢琴的。   两个人对此十分惊讶,但是也刚刚好给他们一个婉言拒绝的理由,谁说他演奏技术不过关,当炊事班班长那是兼职,是业余爱好,是像活雷锋刘峰一样愿意为战友们发光发热,作为一名乐手,瞧这钢琴弹的,不是相当好么。   团长一看没戏,听了两首曲子后坐车走了,从那以后,林跃就不再只是一个管饭的,还成了乐队的一员,尽管廖队长不怎么待见他,直至他写的军歌得到首长青睐,有了文工团第一才子的称号,不过那是后话。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招呼声入耳,萧穗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和林跃并肩走出火车站,上了一辆面包车。   她原以为会花不少钱,但是林跃又一次展示了他惊人的还价能力,几句话下去居然让司机答应只收油钱,还记得77年后,团里的人会抢着帮他外出搞采购,因为只要不耽误工作,有他在身边,买东西的时候求他帮忙讲讲价,会拿到一般人无法获得的折扣,而且摊位对象是老板娘时尤其好用,于是他成了女团员眼里的香饽饽,毕竟卖妇女用品的摊位的老板多数是女人嘛……这件事让团里的男性十分不爽,没少在背后议论,说他是小白脸,就会讨老女人欢心,以后到了社会上,吃软饭的本事绝对一流。   车子开动,穿着民族服饰的人和穿着衬衣长裤的人在窗外飞退,轮胎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带来一阵颠簸。   “吃点东西吧。”   林跃见她不说话,一直看着窗外,从包里拿出两个水煮鸡蛋,剥掉外皮递过去,自从进入云南境内,她就没好好吃饭,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心事深重,总之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   她看着递到面前的熟鸡蛋,犹豫一下后接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但是并不吃,只两手捧着,看着白嫩的蛋清发呆。   “怎么不吃?”   萧穗子摇摇头:“还记得你第二次立功后发生的事情吗?”   “嗯。”   林跃点点头,当时上级准备为他请功,他没有要,不过提了一个请求,因为看到野战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太辛苦了,提议文工团的人过来帮忙搬搬抬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做也有助于他们创作出更加切合实际和感情饱满的作品,更好地服务单位。   “那件事对大家触动太大了。”   说这句话时,萧穗子握着鸡蛋的手有点抖。   林跃心说触动大就对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差不多半个小时她都没有吃完那个鸡蛋,面包车抵达目的地后,司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真的只收了几毛钱就开车走了。   一阵风吹来,白桦树的叶子轻轻摇晃,不远处是一片开阔地,水泥漆成的地面上立着一块又一块墓碑。   这就是萧穗子要来的地方,埋葬着亲爱的战友的陵园。   “东西呢?”   听到林跃的问话,她拉开提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那是她在原文工团大院后面的山上采的,由成都到蒙自,背了整整一路。   “走吧。”林跃点燃一支烟,朝着那片庄严肃穆之地走去。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别了,陈灿   经过前面的青草地,又行过一条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进入陵园范围。   右面一点的地方有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应该是一对夫妻,女人怀里抱着两个玻璃瓶,里面是腌好的藠头和糟辣子,男人半蹲在墓碑前面,手里攥着一瓶酒,嘴唇翕动,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可能是儿子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也可能是那些没有完成的诺言。   萧穗子一边走一边打量,早在上火车前她就知道会在这里遭遇什么,但是到了这里,见到眼前一幕,还是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这时林跃忽然停住脚步,她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对中年人身上,没有注意前方情况,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   “到了。”   到了?   萧穗子错过一步,往前面一瞧,果然到了。   她还以为要费一些功夫寻找呢,没想到挺轻松的,只不过……心情实在轻松不起来。   水泥磨成的墓碑上有一颗闪亮的红星,后面方方正正的墓冢上开了几朵黄色的花,一束绿草直愣愣地向上生长着。   随着视线下沉,那个揪心的名字映入眼帘。   陈灿。   是的,墓冢里躺的人是陈灿,那个她暗恋多年的男人。   就团里人知道的,林跃一共立过四次功。   第一次,他养的狗识破了敌人的埋伏,因为仓促应战,敌人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丢下二十多具尸体跑了,运输部队得以及时将补给品送到前线。   在这场战斗中,八顿负伤,离开战区。   第二次,林跃率领的部队成功伏击了敌人的一个连,歼敌近百,获得上级的关注和嘉奖。在这之后,文工团接到了去野战医院帮忙的命令,前后不过三天时间,但是他们表现的……非常非常一般。   第三次,林跃带着两个人深入敌后,成功标记了对方的运输车队和重要的通讯枢纽,引导战机重创了敌人的后勤保障系统,为前线作战部队带来巨大的优势,这一次,作为从文工团走出的战斗英雄,他在大家面前进行了一场演讲,一场让陈灿、郝淑雯等人无地自容的演讲。   事后陈灿主动要求前往一线作战部队,而郝淑雯……她拿起相机,成为一名随军记者奔赴前方。   再后来,陈灿在一次战役中光荣牺牲,郝淑雯,再见时已经住进452医院精神科。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林跃带着将近一个营的敌人进入山林,为刘峰的部队赢得绝佳的突围机会,自那以后便没了音讯,直到两天前才见到平安归国的他。   这四次立功,哪一次都足以让他当起“战斗英雄”的称号。   “穗子,穗子,你怎么了?”   林跃的呼唤再度将她惊醒。   “哦,没什么。”   “那就别愣着了,献花吧。”   “嗯。”   她上前一步,把从大院后面山上采摘的花簇放到墓碑前面的祭台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几天前有人来过了,因为墓碑底下有一束已经枯萎的小白花。   “你跟他说两句吧,我去那边。”   丢下这句话,林跃朝着更里面走去。   萧穗子没有在意,因为她知道,这片墓地对她来讲只有这一位朋友,而对于林跃和刘峰,沉眠着许多曾一起扛枪打仗的同袍。   “陈灿,对不起,两年多了,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看你,因为我以前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你,不过现在……我不想那么多了,因为他回来了,并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谢谢你,陪我走过青春的十年。”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鲜花旁边。   那是陈灿的短号,打定决心上前线时交给她保管,希望她能等他回来亲手交给他,但是……这成了围绕这座墓园的千百个遗憾中的一个。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林跃半蹲在一块墓碑跟前,不知道在和里面的战友说什么。   萧穗子缓缓站起,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看着不远处的他,眼前慢慢蒙上一层薄雾。   过去的十年,她一开始是喜欢陈灿的,真的很喜欢,还因为林跃和陈灿等人关系不好讨厌过他,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变化,细细想来,应该是从司务长要他们一起出板报开始的,大家都以为他就是一个做饭好吃、精力充沛的厨子,但是真正接触过才知道,以往表现出的优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他能信手拈来泰戈尔的大众诗句,也能说出海明威参加一战时的糗事,还曾给她抄过一个名叫斯泰纳尔的诗人的《时间与水》。   陈灿是不懂这些的,团里很多人都不懂,她很好奇他为什么懂,然后这份有些复杂的心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积越多,当她醒悟自己慢慢地喜欢上他时,是在一次争吵中,她选择站在林跃身边和陈灿、朱克等人据理力争。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十分慌张,因为这是对过去的自己的背叛,而且林跃对何小萍比对她更有耐心,令她无法理解的是,陈灿似乎察觉到她的变化,也跟着有所改变,对她更体贴了。   林跃、她,何小萍的微妙关系,她、林跃、陈灿的微妙关系,她、陈灿、郝淑雯的微妙关系,刘峰、林丁丁、林跃的微妙关系,刘峰、何小萍、林跃的微妙关系……这复杂的关系网令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直到……得知陈灿牺牲的消息。   她把这一切责任推给了林跃,认为如果不是他,陈灿就不会牺牲,郝淑雯也不会疯,她恨着他,每天告诫自己要恨他,要讨厌他,要远离他,可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刘峰哭着告诉何小萍,林跃为了救他的连队,牺牲自己引着将近一个营的兵力进了山林。   大家都认为他也牺牲了,更叫人难受的是连遗体都无法找到。   这时她才发现,因陈灿而来的仇恨十分脆弱,有时候看到他给她手抄的诗集,甚至会想如果历史可以重来,她愿意代替他去死。   然而世事难料,两天前,他出现在宿舍门口,说他回来了。   那份失而复得的高兴,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慌恐,还有感觉背叛陈灿所带来的内疚,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会打他,本想去北京上学逃离这份关系,但是看到褪色的黑板画,想起以前的日子,又难以自拔地索要拥抱。   这也是为什么看到郝淑雯可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在他怀里寻找安全感时,很羡慕她能够无比单纯地去要自己想要的。   他们在医院呆了一天,萧穗子也纠结了一天,最终决定到蒙自走一遭,因为这里有她的一个心结,必须要解开的心结。   “好了吗?”   她抬起头,看到林跃一步一步走过来,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那副表情怎么说呢……更像是一种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淡然。   “好了。”   她收回放在墓碑上的手。   “那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回城里的车了。”林跃看了一眼天色,平静地道。   “嗯。”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祭台上的短号和鲜花,微笑着挥挥手,跟在林跃背后朝外面走去。   当两个人来到墓园入口的时候,一个年龄在三十五六岁的独臂男子拦住他们的去路。   “林跃同志,没想到才过去几天,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是?”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善良的我做海王都是被逼的   “是啊,又见面了。”林跃说道:“我陪她过来祭奠一位战友。”   “是这样啊。”男子说道:“你的捐款我已经上交局里,原本局长想要亲自感谢你的,但是你一没留单位电话,二没留家庭地址,感谢信都不知道往哪儿寄。”   林跃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   这时萧穗子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袖,面带疑惑看着独臂男子。   他随口介绍道:“哦,这是陵园的守墓人,也是一位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战友,她是萧穗子,以前在文工团工作。”   萧穗子挥挥手:“你好。”   “你好。”   打完招呼,她想起陈灿墓前放的那束白花:“前几天你来过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跃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过来。”   萧穗子:“……”   独臂男子说道:“说起来,事后查了档案才知道你就是那个战斗英雄,这么大一笔钱,想来你应该是把退伍费都捐了吧?虽然我是一个外人,不该管这件事,但我还是……”   林跃摆摆手,看着还没离开墓园的中年夫妻说道:“不要说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那好吧。”   “走了。”   林跃冲他微微点头,准备离开墓园,这时独臂男子说声“请等一下”。   二人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林跃同志,是这样的,之前墓园管理处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位姓郝的先生由成都打来的,他希望你能尽快给他回电话。”说完这句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林跃接在手里,打量一眼上面的电话号码。   “好,我知道了。”   独臂男子突然立定,对他敬了一个军礼。   林跃还了一个军礼,拉着萧穗子的手往300米外的公交车站牌走去。   “谁来的电话?”   “郝淑雯她爸。”   “郝淑雯她爸?”萧穗子稍作思考,明白了,来蒙自前她曾告诉大院的看门人自己的行程,以免老头儿误以为她不再回去了,把宿舍里的东西搞乱,想来郝淑雯的父亲就是通过这个途径知道他们的行踪,提前打电话过来让守墓人留意墓园的情况。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是因为林跃的那场演讲,陈灿和郝淑雯才会羞愧难当,决心不辱父辈之名赶赴前线。就像她认为是林跃间接害死了陈灿一样,难保郝淑雯的父母不会这么想,林跃如果给他们打电话,是否被斥责?甚至咒骂?   林跃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朝南方一指:“先上车吧。”   箫穗子扭脸一瞧,一辆蓝白双色的小客车迎面驶来,从车窗晃动的人影来看,他们只能站票进城了。   ……   两天后。   成都。   452医院精神科。   萧穗子跟着林跃的脚步走进办公室,见到了郝淑雯的父母和高医生。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郝父和郝母,可能是知道今天情况有点特殊,都没什么架子,见他们进来跟着从椅子上起来。   高医生说道:“郝老,他就是林跃,她……”   郝父说道:“我知道,以前去看雯雯的时候见过,是叫萧穗子吧。”   萧穗子想敬礼,不过想想林跃来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又把手放下了:“叔叔好,阿姨好。”   两天前,回到蒙自市里,林跃下车后就拨通了独臂男子给他的纸条上的电话,双方具体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时间蛮长的,足有十几分钟,然后他又带着她回来了。   双方落座,高医生望林跃说道:“我想……郝老打电话的时候应该都对你说了吧。”   林跃点点头。   “这是我跟几位同专业医生会诊得出来的结果,虽然不能保证这么做会治愈她的病症,但是一定会带来积极的效果。”高医生把一份会诊记录递过来。   林跃接在手里看了两眼,上面确实有几名专家的会诊意见和签名。   郝父说道:“林跃同志,我知道你的事迹,也认可你的作为,在雯雯这件事上,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过错,相反……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了,以前没有机会,现在请允许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和敬意。”   林跃伸手托住他:“您不必这样,都是我该做的。”   看得出来,郝父不是一个爱兜圈子的人:“为了不给你造成困扰,我的想法呢……通电话的时候已经说了,既然你愿意回来,我想,应该代表愿意帮雯雯了。”   “您说的对。”   郝父和郝母对望一眼,面有喜色。   “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   林跃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答应帮她,是念在战友的情分上,不是冲着您的身份来的。虽然以前在文工团的时候我对她的很多观点持否定态度,但是从她有胆色离开文工团,选择去前线当一名随军记者,在我这里,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置自己和下属安危于不顾的危险把她从敌人那里救回来。”   “好。”郝父说道:“是条恩怨分明,有情有义的汉子。”   林跃什么情况,他很清楚,甚至为这事儿跟已经退伍的原文工团司务长通过电话,就连这家伙把申请退伍后组织发的安家费、津贴都捐给烈士家属的事情都知道。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跟你们讲清楚,她在医院里有人照顾,生活安逸,衣食无忧,如果随我北上,条件可能会差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   看来郝父考虑过这个问题:“在雯雯的事上,对于我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她的哥哥,就只有你了。”   一直没说话的郝母起身说道:“你能帮雯雯,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怪你,而且高医生也说了,自从你来过以后,她的情况好了很多,生活方面已经可以自理,只有晚上做噩梦惊醒还是会闹,不过我跟她爸觉得,有你在她身边,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改观。”   “既然这样,刚好穗子要去北京读大学,正好搭个伴,一起过去吧。”林跃看了萧穗子一眼:“这几天你们帮她收拾下个人物品,一周后我来接她。”   郝母说道:“行,没问题。”   眼见达成共识,林跃没有久留,说了几句话后和萧穗子起身告辞。   “这样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萧穗子非常开心,两天前在蒙自,当林跃把郝父的话和他做的决定告诉她时,那份心情比接到录取通知书都兴奋。   当初二人离开452医院,确信郝淑雯的情况好转,高医生立刻将这件事汇报了郝淑雯的父亲,然后又邀请市里几家医院的专家过来会诊,大家经过商议,给出了一个有些特殊的治疗方案,那就是由林跃带着她走出医院,尝试通过接触以前文工团里的战友,以缓解病症,打开心结。   文工团的人多是哪儿来的?   答案很简单,北京。   而她要上的大学是哪儿?答案是北大。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便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跃忽然停住脚步,转过来头看着她,问了一个问题:“穗子,你知道刘峰去了哪里吗?我找部队上的人打听了,对方说他也退伍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艾玛,嫁妆都准备好了   萧穗子说道:“这个我知道。”   林跃说道:“你们还有联系?”   萧穗子点点头:“你失踪以后,刘峰很难过,认为都是他害了你,一直非常内疚。而前线人员始终没有找到遗体,他坚持认为你还活着,说你总会给人带来惊喜。后来为了找你,他选择退役,去了北京。”   “他去北京干什么?”   “你不是把八顿托付给何小萍照顾吗?他认为你如果活着,总有一天会去找它的。”   别说,这个刘峰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去八顿那儿守株待兔。   萧穗子继续说道:“他知道我也在找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写信询问消息,所以……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那太好了,郝淑雯以前跟刘峰关系不错,到了北京咱们先去找他。”   “嗯。”   这时林跃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也没有多想,转过身去继续往公交站牌走。   萧穗子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他能去北京,她很开心,但是另一方面又感到无所适从,因为北京不只有刘峰、朱克、小芭蕾、卓玛,还有何小萍。   ……   十天后,北京东城。   林跃走在前面,萧穗子拉着郝淑雯的手走在后面。   胡同里的大宅门,大宅门外面的石狮子和拴马桩上马石,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有小屁孩儿乱塞的糖纸,目光浑浊的老妪坐在廊檐下,一面摇着蒲扇,一面对骑自行车经过的年轻男女品头论足。   如果再加上提着鸟笼,迈着四方步走过的大爷,用地道的京片子说谁谁谁家的小子又干了什么挫事,那就完美了。   对于眼前一幕,林跃只能用“久违”这个词来形容。   “是这里吗?”   眼见林跃停住脚步,萧穗子打量一眼对面的独门小院,觉得这待遇有点奢侈。   “没错,就是这儿。”   说着话,他迈步进院。   里面空间不大,四间正房,两间耳房,还有一块小花圃,种着几簇蔷薇花。   林跃冲里面喊了一句:“有人吗?”   很快地,挂着弹簧的房门打开,一老一少由东边的房间走出来。   “你是……”   腰杆挺得笔直的年轻男子问道。   那眼神,那站姿,那气质,错不了,是一名军人。   “我叫林跃,来自成都。”   “哦,是林营长。”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下阶梯,双手握着他的手说道:“幸会,幸会,我叫陈辉,是肖老让我在这儿等您的,本来是要去火车站接你们的,但是……”   林跃摆摆手:“没必要,其实我对这片挺熟的。对了,我已经退伍了,不要再叫林营长了。”   郝父嘴上说放心郝淑雯跟着他,但是怎么可能一点不管,毕竟是亲生女儿,他跟萧穗子还在成都时,郝父就托在京老友帮忙找好了房子,以便两人到了有地方落脚。   不过因为火车路过河南,他临时起意,要去看一名在战争中被地雷炸伤的战友,预计会晚到几天,便打电话告诉郝父的朋友不必派人去接,自己能够找到纸条上的地址。   “那,林跃……同志。”陈辉总觉得这么叫有点不自在,他可是从肖老那里听说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故事,与其说他是战斗英雄,不如讲是一个传奇。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洪阿姨,是肖老找来照顾你们起居的人。”   林跃笑着唤了一声“洪阿姨”。   陈辉身边的中年女子腼腆一笑,看得出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郝淑雯,萧穗子。”林跃也把二女介绍给他们认识。   陈辉冲她们点头致意,完事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你们坐了那么久火车,一定累了吧,走,先进屋歇会儿。”   林跃当然没什么,不过萧穗子和郝淑雯就不成了,一人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没休息好。   “走吧。”   林跃握住郝淑雯的手朝屋里走去。   她的情况比起以前确实好了很多,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会流露出畏惧的目光。   萧穗子打了两个呵欠,准备提包进去,这时那位洪阿姨抢先一步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握在手里,她推辞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安顿下来后,林跃没有立即去找刘峰,给了郝淑雯一周时间适应这边的环境,每天早晨会带她去什刹海或者地坛公园遛弯,中午到人气最旺的王府井和东单市场,还特意赶了个大早,跟萧穗子一起去看升旗仪式,等她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再对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流露出紧张情绪,这才叫上萧穗子,前往刘峰工作的地方。   ……   永定门外的沙子口有一片待拆迁的老商场,因为交通不便,居住环境恶劣,被追求时尚、喜欢干净的年轻人抛弃,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来附近闲逛,在那些挂着“清仓处理”招牌的店铺里淘些能用的日常用品,在这个随便卖点什么都能赚钱的年代,跟西单、东单、长安街商圈的火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确定是这里?”萧穗子手里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左看右看,发现这地儿也太乱了,私搭乱接的电线,东倒西歪的棚屋,堆满垃圾的墙角,还有破败的屋檐和上面横七竖八的天线杆……这……比林跃前几天带她去的报国寺附近的胡同都要落后。   “错不了,就是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往里面走,这时右前方屋顶跃出一只黑猫,把郝淑雯吓得不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脸色苍白,眼神呆滞,指甲在皮肤上掐出一道道白印。   “别怕,没事的,就是一只猫。”他忍着疼,拍拍她的手背:“还记得刘峰吗?咱们文工团的活雷锋刘峰”   听到这个名字,郝淑雯的精神放松了不少,眼睛里的惊恐慢慢消散,看着他说道:“刘峰?”   “对,刘峰,总是帮你们乐队搬搬抬抬的那个刘峰,有一次你的手风琴的背带开了,还是他帮你缝好的。”   郝淑雯似乎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唇边多了一抹笑意:“刘峰,他……还好吗?”   “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他,他过的好不好这个问题,你呆会儿自己问他。”   “嗯。”   这时林跃做了一个让萧穗子有些意外的动作,突然把郝淑雯往身后一背,大步前行。   打仗那会儿,他就是这么把她背回营地的吗……   “这里地形复杂,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80年代初的安定门大街跟40年后可是大为不同,以后世的评判标准,绝对称得上“贫民窟”这个形容词,要在这片乱糟糟的建筑群里找出纸条上的红艺舞蹈团,那难度,比大海捞针容易,比浪里淘金难。   “不用。”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萧穗子有些烦躁。   林跃说道:“你不是很好奇我还有什么本事瞒着你吗?”   萧穗子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鹰的眼睛,狼的耳朵,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呃,这些我都没有。”   “林跃!”   “可是我有足以媲美猎犬的鼻子呀,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刘峰干活儿时的汗味,而且你知道吗,这里可不是只有刘峰一个熟人。”   “啊?”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刘峰篇(上)   走过一条逼仄的小巷,沿着生锈的楼梯上到二层,又往前拐了几个弯,听到些洗麻将牌的声音,嗅到些刺鼻的烟味,又看到些把窗帘拉的紧紧的,在里面放录像的人,终于,林跃在一条堆满杂物的走廊前面停住。   叮叮当当~   萧穗子往前倾了倾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肩膀还破了两个洞的旧军衣的人,正背对他们,握着把小锤子在放倒的桌子上敲敲打打。   不知道是有心灵感应,还是来自身后的目光太过炙热,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头。   那眉眼,那面孔,还有下巴上没来及的刮的胡子,不是刘峰是谁。   当啷~   一声轻响,叼在嘴里的铁钉落在地上。   刘峰慢慢站起,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萧穗子对他笑了笑:“刘峰,怎么?日思夜想的人来到面前,反而不敢认了?”   一步,两步,三四步……   刘峰越走越快,脚步由轻缓而踏实,来到林跃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这家伙没有变成残疾,手劲儿挺足,就算是林跃的体格,也觉得给他拍得有点疼,不过并没有把人推开。   “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蠢吗,动不动就跟敌人拼命,能活着谁愿意陪你去死啊。”   刘峰听着熟悉的调调,眼圈红了,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男儿流血不流泪,不像萧穗子和郝淑雯一样,可以把哭当成情绪的宣泄渠道。   能活着谁愿意陪你去死啊。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被这句话惊醒。   当时他的连队被敌人包围,正准备和对方拼命时,林跃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丢下这句话后命令他看准时机带领部队突围,然后便一头扎进半人高的草丛没了踪影。   那是林跃“牺牲”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感慨曾经多番照顾的小兄弟成了他救命恩人的一句话,也是让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一句话——不只因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连长,更因为以前对林跃做过的错事。   这里的错事可不是他在战争中不听建议,执意选择那条近路,结果中了敌军埋伏,被左右包抄逼入绝地的事,而是与林丁丁有关。   当初在文工团的日子,他一直默默地喜欢林丁丁,平日里嘘寒问暖,百般关照,还因为争风吃醋跟搞摄影的吴干事闹过不愉快,有些人对他的态度是看破不说破,也有一些人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他是谁?到北京参加过表彰大会,受过嘉奖的人,对谁都好。   林跃曾三番五次暗示他不要在林丁丁身上浪费精力,说她性格不好,一边吊着吴干事,一边和张医生眉来眼去,又在文工团里享受着他的讨好,绝对是渣女中的渣女。   他不信啊,就算林跃带他在一次医院组织的看电影活动中亲眼目睹林丁丁和张医生约会,也没有往心里去。当然,林丁丁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由头,之前逛街的时候突然肚子疼,是张医生把她带到医院及时救治,不然的话胃病恶化,人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数,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吃饺子的原因,死面做的难消化,对胃不好。   这时上面给了文工团一个上军校的名额,出来后就是一级正连,按照政委的意思是让林跃上,因为傻瓜都看得出他的潜力巨大,一定不会辱没了文工团的名声,叫人意外的是他拒绝了,要把这个名额让给刘峰。   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在林跃心里,林丁丁是个心气高,爱慕虚荣的女人,刘峰读了军校,提了正连,有了亮眼的资历,才有可能追到林丁丁。   这事儿上级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刘峰是本来就声名在外,然而他放弃了,原因就是前往军校学习便看不到林丁丁了,而且出来后不一定还能回文工团。   林跃那个气呀,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还说他就是个不懂女人心的榆木脑袋。   另一边,林丁丁知道林跃在背后说她坏话,再联系前一阵子这家伙曾多番戏弄她,便含恨在心,玩了一招离间计。   按照林跃的说法,他是将计就计,想让刘峰彻底对这个女人死心,然而那时就是个恋爱脑,认为林丁丁说的对,是林跃借着炊事班长的权力,用做家乡菜来诱惑、非礼她。   于是两人大打出手,事情闹得很大,整个文工团的人都知道了,朱克、小芭蕾等人上蹿下跳,想要趁机搞臭林跃,但是调查组的人来了以后反而被调查对象摆平了,林丁丁又找到刘峰,哭着告诉他自己的清白毁了,没脸在文工团呆下去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一个息事宁人的好办法,那就是……牺牲自己,随后便主动去找调查组的人坦白,说那些控告都是污蔑,是他看到林丁丁对林跃的态度比对他的态度好,心生嫉妒,于是借题发挥,想通过打架事件把事情闹大,逼走林跃。   他这儿把过错全揽到自己头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很快便降下一道处分,把他从文工团下放到伐木连去当排长,就这样,林丁丁保住了名声,他则在战争爆发后自告奋勇上了前线,接下来便是林跃不计前嫌,以一己之力为他的连队赢得突围时机的壮举。   他很自责,很内疚,这样的他根本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王八蛋。   正是带着这份有罪的心态,他在战争结束后提交了退伍申请,来到北京,是讨生活,也是守在八顿身边等他的林兄弟回来。这一呆就是两年,没想到还真给他等到了……虽然是林跃找到的他。   “穗子……”几个呼吸后,两人分开,刘峰看向旁边站的女人。   “刘峰,我考上大学,北大。”   之前通信的时候她说过这件事,刘峰并不意外她能考上大学,只是没想到她能考上北大:“是吗,真厉害。”   萧穗子瞄了林跃一眼,要不是他的鼓励和过去几年的指导,她怎么可能考上国内顶尖学府。   刘峰伸出手:“祝贺你。”   萧穗子跟他击掌相庆。   这时他又看向林跃身后的女人,视线来来回回横扫数次,一时间难以置信。   “郝……淑雯?”   今天郝大小姐挺给力,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不过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刘峰面带不解看着林跃:“她……是你带来的?”   战争结束后他去过文工团,由卓玛、朱克等人那里知道了郝淑雯的遭遇,事后也有想去452医院探视,不过因为一些顾虑,最终没有去成,真没想到会在北京见到她。   林跃说道:“高医生说多带她见见以前文工团的战友有助于她的康复。”   刘峰了然,神色复杂地看了郝淑雯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起这事儿,萧穗子哭笑不得地望着林跃,心说搞不好这家伙真的长了一只媲美猎犬的鼻子,就这错综复杂的地形,如果没人带路,九成九得转晕喽。   便在这时,一道男声由侧后方传来,打断几人的攀谈。   “刘峰,活儿做完了吗?前面等着用呢。”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刘峰篇(下)   萧穗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急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她想起林跃来时说的话,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朱克。   文工团里有名的碎嘴,也是反林跃的那伙儿人里的急先锋。   “朱克?”   这声“朱克”把来人说懵了,因为站在他的角度,只能确定刘峰在和几个人说话,不足以看清人的五官。   “萧穗子?”   他往前急走两步,看着光线勾勒出的女人脸,愣了一下:“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北京?”   叫出“朱克”这个名字是因为惊讶,但是后面的反问就有点冷淡了。   是,双方是战友,但是林跃失踪后,朱克和小芭蕾等人的表现让她很是讨厌,说话的态度当然不会客气。   “郝淑雯?林……”   朱克没有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因为接下来的发现太过骇人听闻。   “林……林跃?你没死?”   林跃说道:“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呃……怎……怎么会呢。”朱克当然失望,在他的认知里,天妒英才,死在战场上才应该是林跃这种先进分子的归宿,可是现在,他居然活了。   “我很开心,真的……”   这话没人会信,不过让人佩服的一点是,这家伙撒谎一点都不脸红,跟以前在文工团时简直判若两人,那时的朱公子可是有啥说啥,面对政委的斥责,都敢表现出不服。   萧穗子没有搭理朱克,而是把脸转向刘峰,似乎在埋怨他给自己写信时没有提这件事,如果知道他跟朱克在一起,一定会劝他重新找份工作。   “朱克,你干嘛呢?叫你出来看看刘峰把活儿做完没有,怎么还跟人聊上了?”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不过是个女的。   萧穗子来不及逼刘峰表态,朝朱克身后看去。   小芭蕾?   这可真是……说冤家路窄有些过分,但是真没想到讨厌的家伙一遇就是两个,跟刘峰重逢的喜悦一下子全没了。   “萧穗子?郝淑雯?林……林跃?”   跟朱克一模一样的反应,一模一样的语气,小芭蕾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脚步也由迅速变得缓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一幕。   咳~   朱克赶紧咳嗽一声,给小芭蕾解围。   “呵……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跟小芭蕾去接你们。”   说着话,他把硬着头皮走过来的女人搂在怀里。   萧穗子皱着眉头问道:“朱克,小芭蕾,你们?”   “哦,我们俩上个月结婚了。”   朱克和小芭蕾结婚了?   她的表情一变,有些意外这样的发展,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毕竟他们都来自北京,又在一支部队服役,也算是有感情基础了,退伍后结婚什么的,挺合情理的。   小芭蕾呵呵笑道:“穗子,我们以为你回上海了,这事儿就没通知你,你不会怪我们吧?”   “那……恭喜你们两个了。”萧穗子不愿意搭理他们俩,但是老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人主动解释,她也不好冷言相对。   林跃没兴趣跟这两个人废话,拍拍郝淑雯的手背:“你还记得他们两个吗?”   “记得,朱克,小芭蕾。”   朱克和陈灿走得近,而小芭蕾是她的半个跟班,既然她能叫出刘峰的名字,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那你想不想跟他们聊会儿?”   郝淑雯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林跃不解:“为什么?他们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她不回答,只是看着他摇头。   “既然你不想,那我们叫上刘峰去吃饭吧,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附近有一家缘赵记,它那儿的炒肝和猪肉包很好吃。”   郝淑雯小鸡啄米一样连续点头。   刘峰注意到二人的互动,一脸唏嘘,曾经一听“林跃”这个名字就炸刺的大小姐,如今却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   “你考上大学了?还是北大?不愧是我们团的才女啊。”   “你们呢?最近在做什么?”   “哦,我跟朱克组建了一支舞蹈队,最近不都流行下海吗?这也算是干老本行了。”   “照这么说……红艺舞蹈团是你们的?”   “没错,对了,卓玛你知道吗?她现在是舞蹈团的兼职老师,可惜今天不是周末,不然你们就能见到她了。”   小芭蕾很得意,要知道以前她在舞蹈队是业务垫底的几个人之一,经常挨分队长的骂,如今分队长回老家县城的文化站养老去了,郝淑雯得了精神病,年年评为先进的活雷锋成了打杂的,她跟朱克呢,自立门户当了老板,虽然现在还是起步阶段,不过凭借二人长辈手里掌握的资源,要赚钱还不容易?   林跃在后面拍拍萧穗子的肩膀,意思是差不多行了,郝淑雯不想在这里多呆。   她也一样,不愿意跟这两个善妒之人多费唇舌,也不过是认为做了十年战友,而林跃又平安归来,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就好。   “哎,林跃,打仗那会儿你就是副营长了,现在混到正营了吧。”这时朱克问了他一个问题。   林跃注意到小芭蕾拉了他一把,可能是嫌他多事,毕竟在文工团的时候因为和何小萍打架,被自己愤怒时的破坏力吓怕了,往后每次遇见都绕路走,直到现在还心怀惧意。   “没,我退伍了。”   “退伍了?”夫妻二人对望一眼,很意外这样的发展。   “那你这次来北京……是和穗子一样,读大学?”   他们有此疑问很好理解,当初他跟萧穗子是出板报的搭档,还写了好几首获奖歌曲,没道理萧穗子能考上大学,他考不上大学,既然他还活着,那以他在战场上立的功劳,沉淀两年,升个团级干部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啊,要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前途?怕也只剩读大学了吧,还得是清华、北大、复旦这个水平的大学才行。   “不是,我来北京找工作。”   这话说完,朱克和小芭蕾对望一眼,脸上的微表情有点儿多。   文工团第一才子,战功卓越的林营长,居然放弃铁饭碗选择另谋生路,这……不愧是刘峰的好哥们儿,一样的傻,一样的蠢,一样的二。   小芭蕾想到一个词——战争后遗症,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我记得你钢琴弹得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舞蹈团做一名乐手?”   这里是北京,不是文工团,社会也不是战场,以前年年先进的刘峰,现在不也是在给他们修桌子吗,知道林跃自毁前程,小芭蕾说话都硬气了。   朱克也笑呵呵地道:“对啊,咱们都是文工团的战友,理应互相帮忙。”   “我回去考虑考虑吧。”林跃冲刘峰使个眼色,带着萧穗子和郝淑雯沿着来时的路往外面走。   小芭蕾看了一眼修到一半的桌子,想叫住刘峰,但是给朱克制止了。   “郝家在北京有不少朋友,撕破脸对我们没好处。”   “哎你说,他真是来北京找工作的?”   “我呀,我觉得他是想做郝家的女婿。”   “啊?郝淑雯都那样了。”   “你忘了以前团里的人都怎么说他的?”   小芭蕾想起大家讨论林跃退役后可能干什么的话题,众人一致认为即便条件再艰苦他也不会饿死,因为可以去吃软饭啊。   另一边,萧穗子满心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自己是来找工作的。   “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   “找工作啊。”   “我不找工作,你养我啊?”   萧穗子脸有点红,不知该怎么接话,她是来北京读大学的,就算心里很想,也没钱养他啊,更何况她百分百确定这是一个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很有打情骂俏的意思。   林跃没有在意她的变化,等刘峰走到身边,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知道何小萍家住哪儿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没人比我更了解北京城   何小萍。   萧穗子最害怕,也是最期待的一个名字。   害怕是因为他和林跃的二人世界很可能因为这个名字被打破——现在的郝淑雯,在她心里连电灯泡都算不上。   而期待嘛,是因为她、何小萍、林跃三个人有许多快乐的回忆。   一起尝他新做的腌菜被辣哭;一起推着板车去市场买菜,险些误了饭点,被司务长骂得狗血淋头;林跃给她讲解文言文,何小萍在旁边打瞌睡,最后整个人翻进泳池;还有出板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懂还非要出谋划策……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总之只有在他们两个面前,何小萍才会流露出一个年轻女孩儿该有的活泼。   刘峰迟疑片刻,点头说道:“知道。”   林跃看他有些言不由衷:“怎么了?”   “何小萍……她……”   “你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   “我是知道她家住哪儿,但是已经半年多没去找她。”   “为什么?”问话的是萧穗子,刘峰来北京前去找过她,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何小萍,然后守株待兔,一定要把林跃等回来,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刘峰重重地叹了口气:“何小萍认为都是因为我林跃才失踪的,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也不想再看到我,更不会接受我的好意,并警告我离她远一点,打那以后每次过去只确认一下八顿是不是还在,然后便离开。”   萧穗子特别能够理解何小萍的想法,她何尝没有恨过刘峰,但是想到陈灿……如果她恨刘峰,意味着她也要恨林跃,可她真能恨的起来吗?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无法单纯地恨林跃,也就不能否定刘峰。   何小萍不一样,是,刘峰帮了她不少,可是跟林跃对她的帮助比较,差了太多太多,早在林丁丁用美人计离间林跃和刘峰时,何小萍就劝刘峰好好想想,谁才是不求回报地对他好的那个人,可惜刘峰让她失望了。   这种情况下,林跃不计前嫌救了刘峰的连队,然而代价是他的命。得知该消息后,何小萍还能用刘峰待人的好来说服自己宽恕吗?所有的“一笑泯恩仇”都是因为在意的程度不够。   “刘峰……”   萧穗子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而刘峰始终没有在信里提及在北京的遭遇,现在看来这两年他过的并不好。   “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听得出萧穗子的画外音:“都习惯了。”   郝淑雯打断三个人的对话,拉着林跃的手说道:“我饿了。”   “那走吧,先去吃饭。”   看着快步前行的两个人,萧穗子感慨万千:“什么都不用想的人……真好。”   刘峰知道她在羡慕谁,其实他也挺感慨的,如果萧穗子喜欢林跃是因为日久生情,郝淑雯喜欢林跃是因为精神障碍,何小萍喜欢林跃是因为关怀照顾,那么林丁丁呢,时至今日他都无法释然战争结束后去文工团探望时,她对他说的那些话。   为了保住她的清白,他把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因此被下放伐木连,本以为她会被这件事打动,但是实际情况是并没有,林丁丁不仅拒绝了他,还告诉他之前回家探亲认识了一位余姓华侨,她很快就要出国了。   那天他是喝了酒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求林丁丁跟那位华侨分手,林丁丁怎么说的,很感激他的照顾,可是感激跟喜欢是不同的,而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还得看看那个人能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是不会选择他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正是这场谈话让他彻底清醒了,也是这场谈话令他无地自容,坚定了来北京守候的想法。   他为林丁丁做了那么多,结果不敌现实。萧穗子给他写过一封信,能够从文字里读出她到对陈灿和对林跃的感情纠结。   两个人做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但是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倒是郝淑雯,这个曾经一听“林跃”这两个字就炸刺的大姐头,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成了林跃最亲密和在意女人。   ……   十五分钟后。   四人来到位于沙子口斜街的缘赵记。   临近中午,过来这里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瞧穿衣打扮和说话口音,本地人居多。   林跃要了四碗炒肝,两屉猪肉大葱包子,一碟酸辣黄瓜,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瓶北冰洋汽水,那是给郝淑雯的。   候有片刻,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先把做好的炒肝拿给几人,包子还在灶上大火猛蒸,得再等几分钟。   来北京有一个星期了,萧穗子还是第一次吃炒肝,这里毕竟是首都,改革开放后,各地美食争相落户,不说两广特产,江淮风味,单单周边地区的美食,什么北京烤鸭、保定驴肉,天津大麻花,德州扒鸡,唐山虾酱,文安熬鱼,香河肉饼……变着样的吃,一个月都不带重复的。   “这汤……好稠啊。”萧穗子拿勺子擓了擓碗里咸香四溢的汤汁,捞起一块猪肝放进嘴里,咀嚼几一阵后眼睛亮起:“唔,不错,好吃。”   林跃说道:“你是上海人,本帮菜比较清淡,还以为你吃不惯这个呢。”   萧穗子说道:“口味再清淡的上海人,在四川呆了整整十年,也早该适应重油重辣的饭菜了,别说,这炒肝看着不怎么好看,吃起来味道真挺好的。”   要说为什么有这样的认识,很简单,因为掌勺的厨师面前放着一口大盆,里面不仅有切成小块的猪肝,还有一段段的小肠,这对于万事追求精致的上海人而言,有些不讲究,得亏林跃在炊事班当班长的那几年,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做一些市面上少见的饭菜,什么烤鸭肠,卤鸭脖,泡椒鸡爪,羊杂汤,酱猪蹄……总之经过近十年的洗礼,对于那些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食材,吃喝的时候并不排斥。   林跃说道:“如果你不用勺子会更好。”   这话把萧穗子说懵了,看看碗里的食物,很奇怪他为什么这样讲,要知道勺子可是服务员给放在碗里的。   “炒肝呢,要这样喝。”   他把碗端起来,手拖着底部,放到唇边嗦了一口。   萧穗子说道:“是跟喝面茶一样吗?”   她记得林跃带她喝面茶时,讲过食用要领,后来吃炸酱面,又跟她说了一段关于炸酱的心得,他说炸酱面的酱讲究小碗干炸,就是酱炸好后放置三天,不能坨,不能干,上面要飘着一层浮油。而北城的酱和南城的酱也不一样,南城人喜欢用六必居的,实惠,北城人喜欢用天源的,地道……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已经不是会做饭更会吃饭的范畴了,而是升华到民生风俗、饮食文化这个层次。   林跃说道:“对,炒肝呢,制作过程需要勾芡,这样做出来的汤汁会比较粘稠,锁住热量的同时更能保持它的风味,如果用勺子不断地擓,汤汁就澥了,味道会变。”   她把碗放下,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盯着他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不是滇南人吗?怎么对北京的饮食文化这么了解?”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我想谁发财,他就会发财   林跃笑了笑:“我小时候在北京住过,还有一些东西是在书里看来的。”   对于这个回答,萧穗子表示怀疑,文字再灵活,能细致到把整个北京城展现在读者面前?从林跃带她和郝淑雯逛街时的表现来看,那就是行走的北京地图啊,而且还带讲解功能。   不过他这样说,她也没有办法反驳。   林跃不愿意她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转移话题到刘峰身上。   “你来北京快两年了吧,朱克和小芭蕾就回来几个月,你怎么跑他们那儿工作去了?”   果然,萧穗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有了兴趣:“是啊,北京这么大,去哪儿找不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偏要给他们打杂。”   刘峰说道:“之前是在火车站帮人卸货,有次不小心扭到腰了,我去附近的医院看病,正好朱克去那儿体检,他说认识那里的医生,我让他帮忙找下熟人,看能不能在医院开方子,去外面的药店拿药。后来他见我手头拮据,便邀请我去他和小芭蕾组建的舞蹈团工作,说大家是文工团的战友,理应互相关照,而且那边的活儿比较轻松,不像在火车站卸货那么累。”   “所以你就听了他们的话?”萧穗子说道:“你知不知道,朱克这么做是为了羞辱你。”   “为什么?”   “你以前可是咱们文工团里的先进个人,劳动模范,活雷锋,现在给他们的舞蹈团打杂,凭刚才朱克颐指气使的语气,你觉得他们有把你当成战友吗?”   “我没想那么多。”刘峰说道:“只要能按时给钱就行。”   萧穗子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他实诚呢,还是榆木脑袋呢:“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连长,退伍费不少吧,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   刘峰把喝到一半的炒肝放下,十分随意地说道:“捐了。”   “捐了?”   她瞅瞅林跃,再瞅瞅刘峰,这次不只语塞,心也挺堵的。   “你们啊,真不愧是一对好战友。”   几人聊到这里,旁边捧着玻璃瓶喝汽水的郝淑雯忽然唱起歌来。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   她唱得很深情,很自然,并不会因为现在饭馆里而拘谨,旁边桌上客人都停了下来,听得十分入迷。   萧穗子发了一回儿呆,与林跃相视而笑。   等她唱完,三人一起鼓掌。   郝淑雯看着他说道:“我是不是唱的比……何……何小萍好听?”   文工团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为何小萍写的歌,其背景是何小萍一直得不到上台表演的资源,他为了给她创造条件,就在文工团接到上级命令,赶去慰问退伍士兵的前几天写了这么一首歌。   “是,你唱得好听。”   听到林跃的称赞,她笑的很开心。   这时来送包子的服务员也夸她唱的特别好,不过郝淑雯没有回应,完全无视了那人的存在。   “来,尝尝他们家的肉包子。”   林跃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放到郝淑雯面前的小碟子里,完事冲刘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往上三代都是做木匠的。”   “对。”   “不如你辞掉现在的工作,开个装修公司吧。”   装修公司?   不只刘峰一脸懵,萧穗子对于这个提议也表示震惊,没有想到他这么敢想。   要说开餐馆做厨师,去报社应聘编辑,她还能理解,装修公司……参考以前林跃的表现,这跨度不是一般大。   “我打个沙发,做套桌椅还可以,开装修公司……干不了。”   刘峰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当个修修补补的工人没问题,开公司做老板,他不是那块料。   林跃说道:“我说你行你就行。”   完事指着南边待拆迁的棚户区说道:“这里是首都,全国的人都往这里来,必然会制造大量住房需求,既然建了房子,就必然要装修,用书本上的话讲,这就是商机。”   “可是……”   “没有可是,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我让你干,你就得干。”   刘峰没话说了。   萧穗子面带怀疑看着他:“你怎么说一出儿是一出儿?这能行吗?”   林跃说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他是土木工程系高材生,《叶问》里,他是HK大学建筑系客座教授,《流金岁月》里,他是建筑系博士生,在1981年的北京搞装修,有困难吗?   很明显,答案是NO。   给他这么一问,萧穗子也哑火了,是啊,这家伙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给人带来惊喜,既然他要带刘峰开装修公司,那就一定有把握吃上这口饭。   “我……”   “没你的事,好好读书。”   林跃一句话封死了她所有的想象空间。   ……   当天傍晚。   一辆黄色面包车在路边停下,林跃推开车门,拉着郝淑雯的手把她从车上扶下来,然后是刘峰和萧穗子。   “往哪儿走?”   刘峰指指前面:“看到斜对面那条胡同没有?拐进去一直走到底就是何小萍的家。”   “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   萧穗子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多余的问题:“刘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看八顿,怎么可能会记错。”   说完观察到林跃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的身上,而是怔怔看着胡同口的牌子。   “怎么了?”   “魏染胡同么。”   “这个胡同……有问题吗?”   林跃说道:“城南旧事你知道吗?”   萧穗子点点头。   她听说过这本书,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读过。   “《城南旧事》的作者小时候就在这条胡同里生活过,没想到何小萍现在住这儿……”林跃转念一想,不对呀:“刘峰,我记得在文工团的时候何小萍说她家在长椿街附近,怎么跑琉璃厂来了?”   刘峰解释道:“长椿街那是他母亲和继父的家,她现在和父亲在一起,这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给封了,他父亲回来后又还给了他们,从此父女二人便在此处生活。”   “她父亲回来了?”   萧穗子永远记得何小萍看见她父亲的来信后满含期待的眼神。   刘峰说道:“去年回来的。”   “那你给我写信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意这件事。”   “……”   萧穗子无言以对。   “走吧。”林跃打断两个人的争执,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何小萍她爸回来了,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要知道电影里何小萍躲在被子里给她爸写信的一幕,连他看了都很有感触,现在……父女二人终于团聚了,她也不用再忍受那个继父、继父的子女,以及继父家保姆的虐待了。   还有,她现在应该不叫何小萍,改回朱小萍了吧。   郝淑雯的情绪有些不高,低着头,碎步向前,给人的感觉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林跃往前走了一程,发现她有点落后,便停下来等了等,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缓解她的紧张情绪,这时萧穗子一指前面:“咦,你们快看啊。”   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卷末-何小萍篇(上)   林跃扭脸望去,只见胡同左前方窜出一道黑影,在青砖地面转了弯,往他们的位置冲过来。   “八顿。”   他远远地唤了一声。   那狗跑的更快了,虽然因为右后腿受过伤,姿势有些难看,但是比起健康的狗,速度一点不慢。   汪。   它差点把林跃扑倒在地,两脚扒住他的胸口,尾巴乱摇,舌头猛舔,那份亲热劲儿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萧穗子心说以前在文工团的时候,林跃也没对它多好啊,平时就喂些剩饭剩菜,生病了也让它自己扛,有时候还会拿东西丢它,战争爆发后就带它上了战场,结果给敌人打了一枪,在屁股上钻了个洞,经历了这么多惨痛的事,它居然完全不记仇,把狗不嫌家贫的优点表现的淋漓尽致。   “别舔了,都是口水。”   林跃做嫌弃状,把狗头推到一边。   八顿颠了颠四条腿,围着四个人左转一圈儿,右转一圈儿,看得出来很兴奋。   萧穗子总觉得有些奇怪,算算时间的话,八顿也有十几岁了吧,绝对当得起“老狗”这个形容词,可是从当下的表现来看,除了右后腿因为受过伤走路姿势略微不自然外,跟十年前没有太大分别。   “林跃,林跃……”   这时刘峰拍拍他的肩膀,朝前方指了指。   萧穗子扭脸望去,只见刚才八顿跑出来的地方走出一个人来,六十岁上下,头发全白了,身上穿着件藏青色中山装,右手拄着一根拐杖,似乎腿脚不是很方便,想来是发现八顿的异常,跟出来查看情况。   他们看着老人,老人也看着他们。   刘峰介绍道:“他就是何小萍的父亲,朱彬,朱老先生。”   林跃站起来,说了一句让身后二人十分意外的话:“我知道。”   他没有详细解释,快步走到老人面前。   “叔叔,您还认得我吗?”   “认得,认得……”朱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因为过于激动而语无伦次:“林跃,你是林跃……很多人都说你牺牲了,只有小萍不信,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就像你把我带回她身边一样……果然,你没有让她失望。”   林跃拍着他的手背说道:“您别激动,慢慢说。”   “对,对,不激动,不激动。”他嘴上说不激动,手却不受控制地抖着。   林跃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人是熬过了那段悲惨岁月,可是这精神上的创伤,无法快速恢复。   “叔叔,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们都是小萍的战友,萧穗子,郝淑雯。”   刘峰自然不用介绍。   朱彬微笑着跟她们点头打招呼。   萧穗子没有忍住,小声问刘峰:“他怎么会认识何小萍的父亲?”   “不知道。”   这也是让刘峰不解的地方。   朱彬是1980年回来的,林跃是1979失踪的,这两个人怎么会产生交集呢?   林跃听到了两个人的问答,不过没有解释。   朱彬也听到了两个人的问答,也没有解释,因为有过那样的经历后,他现在变得很谨慎,很小心,把所有可能引起争论的观点和想法都藏在心里。   他为什么认识林跃?早在几年前他们就见过面了,按照林跃的说法,是奉上级的命令去大西北采风,以写出更加脍炙人口,能够激励士气的军歌,因为听小萍说起过他的事,就抽时间疏通了一下关系,得到和他会面的机会。   林跃除了给他带去一张女儿的军装照,更重要的是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希望,不客气地讲,如果没有他,父女二人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见到林跃后十分激动的原因,这份恩情,对于他们父女,可谓无以回报。   “叔叔,我这次来北京,一来呢,是想过来看看小萍,二来呢,郝淑雯在打仗的时候受了点刺激,医生说多跟以前的战友接触有助于她的康复。”   “小萍……”   朱彬刚要说小萍上班去了,再有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回来,然而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胡同口站着一个人。   “林……跃?”   这声仿佛包含着无限情愫的呼唤入耳,林跃转头看去,一个穿着有蝴蝶图案的深蓝衬衣的女人呆呆地看着他。   “小萍。”   他举起手挥了挥。   对面的女孩儿身子轻晃,把装着工具的挎包往地上一丢,以最快速度跑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真的是你……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的手在林跃后面拼命地抓,拼命地扯,衣服都给弄得皱巴巴的。   萧穗子和刘峰在一边站着,没有说话,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差不多的表现。   朱彬的眼眶有点红,他虽然才回来一年,但是很清楚女儿有多么在乎眼前的男人,无数次叫着他的名字由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告诉自己他没死,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过节包饺子总要多备一双碗筷,从开始吃到结束,三番四次地往门口张望,还说在文工团的时候,每次过节林跃都会留出一份好吃的,把她叫到后厨开小灶,说什么她在她继父那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吃块肉都要藏在碗底下,夜里拿到被窝里藏着吃,他的所作所为就当替老天爷做好事了,更有趣的是炊事班那两个班长因为这事儿告林跃偷东西,最后一查后厨的食材数量分毫不少,那两个人不仅没有搞臭他,反而因为不团结战友,总是给司务长添麻烦,影响恶劣,最后给下放到伐木连了,林跃也就顺理成章当上炊事班班长,还说吴通和王凌志挺蠢的,本来司务长就喜欢他,那两个人太没有眼力劲儿,煽风点火,上蹿下跳,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看着女儿先哭后笑,笑着笑着又悲中从中来,吃着饺子还情不自禁抹眼泪的样子,朱彬能够体会到她在文工团的日子有多么苦,那个对他们父女特别照顾的男人在女儿的心里又是多么重要。   “这可是我刚买的衣服,再抓下去就破了。”林跃拍拍她的后背:“行了,你爸和穗子他们都在呢,前面的邻居也给惊动了,收拾下心情,有什么话回家去说,好不好?”   何小萍听到这番话,手是不抓扯衣服了,但是人还那样,没有反应。   朱彬说道:“林跃说得对,外面人多眼杂,小萍,有什么话回家说。”   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这么说,她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水,慢慢松开抱着林跃的手,调整好情绪跟战友打招呼。   “穗子,郝……淑雯。”   虽然不知道林跃为什么带她一起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最后,她看着刘峰笑了笑。   “走,进屋说。”朱彬用拐杖指指院门,视线穿过几人,落在听到外面动静出来看热闹的中年妇女身上。   何小萍今年25了,工作也不错,想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不少,可是那些登门的媒婆无一例外都被她赶了出去,外界对这件事颇多议论,反正好话不多,现在她跟林跃这么亲密,可想而知会给那些长舌妇带来怎样的谈资,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头疼的。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卷末-何小萍篇(下)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郝淑雯跑到何小萍丢包的地方,把东西捡起来后走回几人身边。   “这是你……你的包。”   “谢……谢谢。”   何小萍被她的态度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要知道郝淑雯可是文工团里的风云人物,还是她们宿舍的舍长,家庭背景很牛,平时跟他说话都是趾高气昂,俯瞰一切的样子,怎么现在……居然好心给她捡包?   “她……怎么了?”   林跃说道:“进去说吧。”   何小萍注意到前面几个中年妇女已经聚到一块儿,对着几人指指点点,于是不再迟疑,带着几人进了小院。   虽然只有三间房,但是独门独户,有一个三四十平方的小院子,这样的配置比南城十几二十户挤在一个大杂院的平民家庭强多了   客厅采光很好,虽然家具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物,墙皮有明显的裂纹,放置炉子的地方已经熏黑了,但是地面打扫的很干净,大大小小的日用品归置的很整齐,看得出来,朱彬是一个爱干净且非常自律的人。   “这是高医生和众位专家会诊确定的方案……郝淑雯的爸给准备了住处,就在什刹海北面,德胜门附近的小市口胡同。”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没少去那边遛弯。”   何小萍听着父亲和林跃的谈话,往日景象涌上心头。   记得第一次跟林跃对话是在七一年文工团慰问野外拉练部队的路上,他帮她搬水桶,还偷偷塞了几块酒心巧克力给她,第二次说话,是慰问演出结束后,林丁丁和郝淑雯质问她偷拿演出服拍照的事,她本想撒谎隐瞒,但是在林跃的“指证”下只能承认,本以为会因为偷拿室友的东西被林丁丁和郝淑雯告发,心里特别恨他,哪里知道他话锋一转,又把林丁丁和陈灿拖下水,告诉二人只要她们敢去政委那里告何小萍的状,他就会去告林丁丁和摄影兵吴干事谈恋爱的状和陈灿偷厨房果蔬的状,要挨批大家一起。   林丁丁和郝淑雯当时的表情,让她莫名想到“霜打的茄子”这五个字。   原以为林跃是来揭穿她的,没想到是用心良苦,这事儿真闹到政委那里,她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承认的好战士,林丁丁呢?往重了说,这叫破坏部队纪律,作风腐化。   真没想到,曾经带头排挤她的郝大小姐竟然疯了,就说刚才看她的眼神,有着几分畏惧,几分讨好,这让她很不自在,还觉得这个状态的郝淑雯有些可怜。   本来林丁丁搞离间计,唆使刘峰找林跃打了一架,搞得二人关系一落千丈,她就对团里的人和事失望透顶,后来战争爆发,林跃自告奋勇去了前线,第一次立功后八顿从前线撤下来,因为右后腿被流弹击中需要人照顾,政委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还将她调去后勤通讯部门做接线员的工作,据说这也是林跃的意思。   所以她没有参加文工团去野战医院义务劳动的事,也没有听林跃第三次立功后回到文工团的演讲,更不知道郝淑雯和陈灿上了战场,直到有一天刘峰找到她,痛哭流涕地告诉她林跃失踪了,他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她……   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擅自离开岗位跑去前线找人,被上级知道后给开除了,但是考虑到她是照顾八顿的人,便在家乡给她安排了一份在邮电局当接线员的工作。   其实大家都知道,领导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她哭了好几天,但这有什么用,如果哭能管用,也不会有孟姜女的故事了。   之后何小萍就带着八顿离开南方,回到北京生活,她相信只要八顿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再往后,刘峰来了,她的父亲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从大西北回来了,还给安排了一个在市文联工作的闲差。   一转眼两年过去,终于,她等的人来找她了。   开心?高兴?激动?兴奋?喜悦?   好词很多,可是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小萍,小萍……”   父亲的呼唤将她惊醒。   “怎么了爸?”   朱彬说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啊?什么话。”   “我让你去前面街上的熟食店买些好吃的,今天晚上咱们父女一定得陪林跃好好喝几杯。”   “哦,好,我这就去。”   她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走。   “小萍,我跟你……”   萧穗子原本想说“我跟你去吧”,这时刘峰扯了她一把,快步追上何小萍。   萧穗子脑筋稍转,顿时明白过来,何小萍恨刘峰的原因是林跃为了救他才失陷敌占区,现在林跃回来了,那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僵下去,现在一起去外面买吃的,正好可以把事情说开了,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   何小萍来到胡同里,发现之前聚在一起嚼舌根的中年妇女散了,不由长松一口气。   虽然这种情况在文工团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但是要说一点儿都不在意,那是假话。   “小萍。”   她回头一瞧,是刘峰追了上来。   “你不在屋里等着,怎么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   “哦。”   何小萍答应一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刘峰紧赶两步靠过去:“以前的事……是我不好,如果当初听了你的话……”   何小萍打断道:“这事儿你不是说过了吗?”   “你当时不是……”   何小萍看了他一眼,刘峰来北京后找过她很多次,但是她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关于林丁丁事件的道歉也没有回应。   “文工团里发生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说完她笑了笑:“过年的时候我去法源寺祈福,跟菩萨许过愿,只要他能回来,就跟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再怨恨任何人。”   这话说得刘峰一愣。   不再怨恨任何人?   那就是说……她原谅他了?   “对了,你现在哪里工作?一直也没问你过得好不好。”   她之前便注意到刘峰的肩膀有两个破洞,整个人的气色也不太好,像是病愈未久的样子。   当初刘峰带她前往成都,一路上帮了她很多,在文工团的时候也对她很好,如果不是因为林丁丁事件和林跃失踪,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刘峰过这样的日子。   “我在朱克和小芭蕾的舞蹈团打杂。”   朱克,小芭蕾。   这双名字入耳,何小萍的脚步顿了顿,虽然向菩萨许了愿,只要林跃回来,就跟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可是觉悟是一回事,身体记忆又是另一回事。   曾几何时,小芭蕾的家庭情况跟她差不多,本来父辈遭遇相同的两个人应该报团取暖,但是并没有,小芭蕾反而做了郝淑雯和林丁丁的跟班儿,以欺负她为乐。   林跃说这叫人格扭曲,小芭蕾只有通过欺负她,才能得到一份优越感,同时获得郝淑雯、林丁丁那群人的认同,很多时候女人之间的友谊是很丑陋的,比如从共同讨厌一个人开始。   她因为一个人在训练房训练,回去的晚了,小芭蕾诬陷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去收白天不敢收的衣服,还要搜身确认。   是林跃把分队长叫来,用他怀疑郝淑雯、林丁丁等人偷了炊事班做好的,要支援兄弟部队的肉干,需要去女宿舍搜查,并让她们积极配合的说辞将女兵们讽刺一番,临了还抱怨炊事班的人这两天白干了,一脚过去把走廊的扶梯踹烂,小芭蕾险些给他吓尿了。   至于朱克……   朱克更过分。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卷末-朱克和小芭蕾篇   她爱出汗,一出汗就有味儿,训练的时候没法洗,导致舞蹈队的人都不愿意配合她,有一次当着乐队和舞蹈队所有人的面,朱克毫不顾忌她的颜面,直言她身上很臭,并拒绝跟她继续训练。   所有人都在笑她,只有林跃没有,当场撂挑子不干了,还为这事儿跟廖队长吵了起来,说他根本就不稀罕进什么乐队,一个破领队,牛你大爷啊,真TM有种,以后别演奏他写的那些歌,也别把他给文工团带来的荣誉写进报告,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件事闹的很大。   大到最后上级把廖队长给调走了,原因呢,有三个。   第一,林跃是文工团的第一才子,他写的歌获得过很多重量级奖项,领导非常重视他,军种级的文工团抛来橄榄枝都给他婉拒了。   第二,林跃和廖队长一直不对付,俩人掐架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直接爆粗,还动手了,没的说,只能二选一,留一个。   第三,廖队长会的他都会,原以为他就会拉二胡,后来突然会弹钢琴了,拉小提琴的水平也直线上升,再后来……乐队里的乐器就没他玩不转的。   第一才子?呵呵,“天才”还差不多。   反正他又赢了,打那儿以后乐队和舞蹈队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了,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有可替代性,而林天才只有一个,这也是为什么林丁丁离间刘峰和林跃的事情发生后,林峰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调查组的人很快就公布了处理结果,息事宁人的原因。   当然,廖队长和林跃的冲突不是关键,关键是事后林跃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给了她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半瓶透明液体。   他说为了这点东西,他跑了几十里山路,只要洗完澡,用水稀释一下往身上抹一些,那些人绝对不会再嫌弃她,不仅如此,这玩意儿还有招桃花的效果。   她带着好奇拧开盖子闻了闻,脑海闪过一个词“香水”,然而林跃却说这不是香水,是他根据祖传秘方调制的生物药剂。   一开始她是不信的,虽说这玩意儿挺奢侈的,但是作为一个北京人,继父家庭条件也不错,她没有用过不代表没有见过,没有听过。再高级的香水,出了一身大汗,那香味也早冲散了,更不要说林跃告诉她的使用方法是稀释后再涂抹了,如果真有大量出汗后也能维持效果的香水,那得多少钱啊。   事实证明林跃没有骗她,用水稀释以后,那股让人陶醉的香气确实淡了一些,不过在持久方面真的是……怎么说呢,简直匪夷所思,即便是大量运动过后还能做到始终如一,连衣服都透着一股香味。   这种变化让舞蹈队和宿舍里的人啧啧称奇,郝淑雯问她是不是用香水了,她说不是,遵照林跃的吩咐,解释为吃了一种秘制中药,可以调节分泌系统,让汗水变得有香味。   对这样的说辞,郝淑雯等人将信将疑。   从那以后,虽然跟郝淑雯等人的关系没有变好,不过在排练舞蹈的时候,大家也不再表现出厌恶和嫌弃。   再后来,有一次在澡堂洗完澡往身上涂抹药水的时候被林丁丁发现了,林丁丁告诉她早就注意到她的反常了,每次洗澡都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原来是为了偷偷地往身上涂东西,还说不是香水?   林丁丁说可以为她保密,不过作为交换,必须献上一瓶作为封口费。   何小萍记得林跃说过的话,这是他走了几十里山路才搞到的,嘱咐她省着用,对于林丁丁的威胁坚决说不,一口咬死这就是一副药,是别人的祖传秘方。   林丁丁一气之下把这事儿上报团里,还说她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事情闹得挺大,何小萍就是不说东西哪儿来的,关键时刻林跃站了出来,说东西是他给何小萍的,方子嘛,也是源于家传,不信的话大可以把东西带去化验所检查,看看它是什么成分,完事矛头一转,指责林丁丁勾搭吴干事和张医生,还脚踏两条船,收了别人两块表。   结果可想而知,化验报告显示香水近似一种生物体液,跟资本主义社会卖的香水完全不同,而林丁丁呢,确实从宿舍里搜出两块表,被判个人作风有问题,当着全团人的面做深刻检查,并勒令她退回所收礼物。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直接导致林丁丁和林跃关系恶化,为她离间刘峰和林跃的操作埋下伏笔。   “小萍,往哪儿走?你想什么呢?”   “啊?哦,我在想以前的事。”何小萍指指右侧:“这边走。”   刘峰没有多想,毕竟林跃刚回来,她的情绪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有心事实属正常。   ……   何小萍跟刘峰买了一点熟食回去,林跃又下厨炒了几个菜,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好的。   吃完饭又坐下来喝了会儿茶,随便聊了聊,快十点的时候,几人起身告辞。   知道林跃会在北京住一段时间,本着来日方长的心思,朱彬没有留他,因为外面比较黑,自己腿脚不方便,于是打发何小萍去送。   郝淑雯早就没了精神,出门就要林跃背,说起来他也特有耐心,真就把她背在身后往胡同口走,更让何小萍无语的是,没两步那位大小姐就睡着了,别人困了是一沾枕头就着,她是一沾林跃的背就着。   萧穗子注意到她脸上的不自然,小声解说一番当初林跃把郝淑雯从敌占区带回来的细节,她一下子懂了,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安全感,以前在训练室排练,就算周围有无数白眼,只要看见乐队里那道身影,她就什么都不怕。   “你现在住哪儿?”   “小芭蕾和朱克的舞蹈团不是在老商场里租了一块地吗,我就把杂物间清理出来一块地,在那儿打地铺。”   “我跟郝淑雯住的小市口胡同那边还有空房,明天你跟朱克和小芭蕾辞职后把东西搬过去吧。”   “这不……”   “这是命令。”   “你已经退伍了。”   “但你还欠我一条命。”   “……”   听着前面两个男人的对话,萧穗子和何小萍相视而笑。   来到巷口,林跃和刘峰跟何小萍告辞,朝着前方主路走去,萧穗子没有立刻动身,待二人走远一点,看着路灯下随主人奔跑的八顿说道:“虽然这两年来是你一直照顾八顿,不过我是不会就这么把他让给你的。”   何小萍没有说话。   ……   半年后。   沙子口老街。   红艺舞蹈团的演出十分顺利,朱克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在那五十一百地数。   小芭蕾拿起暖壶,往茶缸里倒了一杯水。   “如果以后都能像这个月一样,那就好了。”   朱克说道:“对了,之前上海来的梁振宇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眉眼很像林跃的华侨老板?”   “没错。”朱克说道:“那天他看了舞蹈团的演出后跟我讲了几句话,这一周我翻来覆去想了好多,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小芭蕾走到茶几旁边坐下,把茶缸往他面前一推:“什么话?”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卷末-萧穗子篇   朱克端起茶缸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   “他说我们舞蹈团的舞蹈都太老了,人们对样板戏已经厌倦,如今改革开放,国外的东西纷纷涌入,电视机、电冰箱、录音机、牛仔裤什么的,物质越来越好,接下来一定会追求精神娱乐。”   他说到这里拿出一沓照片递过去。   小芭蕾拿在手里看了几眼,照片里一个穿着黑衣黑裤黑帽白衬衣的男子一手捏帽,一手插脚,带领着后方一群穿亮面服装的男子大秀舞姿,那形象,那气质,跟文工团里教的东西完全不同。   “这是?”   “这是外国人创作的,说是叫霹雳舞。”   小芭蕾说道:“那你给我看这个,究竟想说什么。”   “梁老板有意给我们投资。”   “这么好?”   小芭蕾听说十分兴奋,华侨嘛,在这个时代要么是有钱的代名词,要么是有文化的代名词,最不济也比国内的人有见识。   朱克说道:“不过他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说上海以前就是有名的国际化都市,在那边开演艺公司比在北京有优势,想邀请我们去那边发展。”   “这没问题啊。”小芭蕾又不傻,她当然知道上海受西方文化影响比北京大,真要改变舞蹈队的风格,选择上海作为根据地更为明智,而且文工团里那些打扮洋气的女人,林丁丁、萧穗子、胡美……可都是上海人。   朱克说道:“可是去了上海,家里的关系就用不上了。”   “原来你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小芭蕾对于他的顾虑一点不以为然:“是,现在可以靠着长辈的关系多拿几单生意,但是不能一直吃老本吧,现在梁老板愿意给咱们投钱,还提供技术方面的支持,万事俱备,改革的东风也有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听完这番说辞,朱克把茶缸一放,心里有了决断:“好,听老婆大人的,我明天就去给梁老板打电话。”   小芭蕾笑着靠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对了,我听卓玛说刘峰现在带了一帮退伍老兵在干建筑呢。”   “这有什么,刘峰以前在文工团的时候爱干泥水活儿,他爹又是个木匠,这也算老本行了。”   “你说……是谁让他生出单干的心思?”   “还能是谁,林跃呗?”   “哼,这家伙还是那么讨厌。”   “他以为当老板这么容易当啊,就刘峰的性格,等着瞧吧,工程款能不能要回来都是未知数,他要是能发财,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确实,他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   七年后。   海口市。   萧穗子走到盥洗槽前面,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面那张已经能用“成熟”形容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32。   蓦然回首,她已经32岁。   32岁的她对自己有着怎样的评价呢?   绝大多数人所在意的无外乎两件事,事业、爱情、家庭。   要说事业,她能给自己打80分,因为她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是的,她现在是一名作家了,还是一名成功的作家,这次来海口就是为举办新书签售会的事宜而来。   爱情呢?   四年了,没有一个男人能让他动心,准确的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那个人依然牢牢地霸占她的心房,别说装另一个人进去,放只脚的空间都没有。   她知道不该如此,既然决定退出,那就要愿赌服输,更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很多时候觉悟是一回事,真正去做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家庭,爱情不可得,家庭更是没戏了。   32岁依然单身的她,认识她的人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不过还好,作家这个职业不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   海口的天气十分炎热,脸上的水痕很快就干了,她拉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瓶。   任谁看了,第一感觉都会是这是一个香水瓶。   它也确实是一个香水瓶,但不是香奈儿,CK,阿玛尼,LV这类奢侈品专柜销售的香水,里面的液体来历十分特殊。   萧穗子打开瓶子,把最后一点香水倒出来,擦到手腕和耳根,对于已经空了的香水瓶,舍不得就这么丢掉,盖好盖子又放回包里,完事看着镜子里的面孔说道:“何小萍,你一直在用的香水,是他身上的汗水,虽然我把人让给了你,但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是第一个。”   其实,她不只是第一个知道香水秘密的人,离开北京的那晚,她还把林跃给何小萍准备的香水瓶拿走了,并留下一张纸条,大体内容是自己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作为交换,带着属于他的味道离开应该不过分吧,也算留个念想了。   这瓶香水陪了她四年,今天终于用完了。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哒哒哒~   伴着清脆的撞击声,一个穿着白色高跟鞋的女人走进洗手间。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别人书卖得不好伤心难过,你这书卖的好也一脸愁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出版方克扣你稿费呢。”   萧穗子说道:“你说你这嘴毒的‘优点’是怎么练出来的?”   走进洗手间的女人叫邹茜,是出版社的编辑,两人认识已经超过三年,算是老朋友了,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小心翼翼。   “怎么,羡慕呀?天生的。”   邹茜一面说,一面拿出化妆盒对着镜子补妆。   萧穗子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哎,对了,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你,因你没在,我就让前台把对方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你有空给人家回一个电话。”   “那人没说自己是谁吗?”   “好像是……说是你以前在文工团的战友,姓朱。”   姓朱,小萍?   萧穗子稍作沉吟,说了声“好”字,转身离开洗手间,朝前方大厅走去。   要说为什么离开林跃,不是她败给了何小萍,是她主动放弃,因为她觉得何小萍比她更适合他。   读大二那年,她、何小萍、郝淑雯、林跃四个人在东来顺吃饭,她借着酒劲问林跃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他的回答是还没有这个想法,因为无论如何在郝淑雯没有好之前,他不会就这么放弃,如果谁想跟他结婚,必须要接受郝淑雯的存在。   接受郝淑雯,对她和何小萍来讲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经过两年时间她得出一个结论,何小萍比她会照顾人,洗衣、做饭、买菜、打扫卫生……家务方面做的很好,性格也温和,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她呢,相比之下就逊色多了,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离开。   大三那年,她找到林跃,陪了他一夜后,第二天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联系过以前在文工团的战友,没想到时隔四年,何小萍居然把电话打到海口,这让她十分意外,难不成……北京那边出了什么事?   稍作犹豫,她走到前台,望工作人员说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打电话找我?”   “哦,对。”   工作人员把放在一边的纸条递给她:“是这个号码。”   “好,谢谢。”   萧穗子拿起电话,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当连线接通,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后,她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再见林丁丁   原以为是小萍打来的,毕竟她爸爸叫朱彬,82年的时候她就去民政局把姓该回了“朱”,何小萍这个称呼只是因为叫了十多年,习惯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姓朱的战友不是何小萍,是朱克,心情白白复杂了好一阵子,还以为是林跃那边出了什么事呢。   朱克给她打电话过来,目的很简单。   算算日子的话,距离文工团解散已经快十个年头了,他想开个战友会,邀请她去上海参加。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说会认真地考虑一下。   朱克提议开战友会……谁会去参加呢?林跃和郝淑雯会不会去?   如果她去了,会不会尴尬?如果她不去,那以后还能再见吗?   朱克没有说林跃和刘峰去不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远嫁海外的林丁丁会去。   ……   三个半月后。   春夏之交的上海正是雨水繁多的时节。   萧穗子从火车站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地址后便看着被雨水迷蒙的车窗发呆。   纠结了整整三个月,她还是来了。   也不知道会见到谁,有没有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和何小萍……怎么样了。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锦沧文华酒店门口停下,萧穗子看了一眼前面屏风一般的高楼,心想朱克和小芭蕾可以啊,看来这几年没少挣钱。   从车上下来,有服务生帮忙拿行李。   “我是来参加朱克先生举办的战友会的。”她跟前台小姐道明来意。   “哦,这边请。”   服务生引着萧穗子进入电梯间,按下12楼的按键。   少时,轿厢门开启,服务生带着她走到最里面的包房门口,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萧穗子点点头,迈步进屋。   里面先是一静,然后是热情的招呼声。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朱克站起来迎到门口:“同志们,咱们文工团的大作家到了,来,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啪~   房间里响起一片掌声。   萧穗子朝里面看去。小芭蕾,谭早,卓玛,孙艳艳,胡美,齐宝塔,伍小豪……   来参加战友会的人还不少,粗算一下这就十七八个了,要知道文工团以前也才100多人,照这个水平,今天起码能来20%吧,文工团解散后,回乡的回乡,调岗的调岗,结婚的结婚,天南海北,各自生活,能凑齐二十多号人已经不错了。   “来,穗子,里面坐。”   朱克很热情地把她让到小芭蕾旁边。   “坐了好几个小时火车,累了吧?来,先喝点水。”   胡美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绿茶,齐宝塔的脸倒映在杯子里,有些恍惚,有点扭曲。   一别十年,再见到曾经的战友,怎么说呢,亲近中透着几分疏远,疏远里有一些茫然,茫然的尽头又沉淀着感动,还有一点点对光阴流逝,不舍昼夜的感慨。   “哎,穗子,听说你新出了一本书,叫《芳华》,销量怎么样?”孙艳艳关切道。   萧穗子点点头:“唔,还行。”   “何止还行啊。”小芭蕾说道:“之前朱克打电话联系穗子的时候,她在海南举办签售会呢。”   朱克说道:“我还特意叫小蕾去书店买了一本呢。”   他老婆本名常红蕾,因为小时候学过芭蕾舞,文工团里的人就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小芭蕾。   “是不是啊。”伍小豪拍着桌子说道:“我记得穗子的爸爸就是一名作家,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吧。”   “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对,对,对,青出于蓝胜于蓝。想当初在文工团,穗子可是远近闻名的板报能手,一晃眼,现在成了大作家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谁说不是呢。”   萧穗子听着这些人的吹捧,一直保持微笑,其实她很想问他们一句,我新出的书你们看过没有。   朱克说他让小芭蕾去书店买了一本,现在看来八成没读,不然也不会一字不提书中内容,毕竟书里出现的人物,都能在文工团的人里找到原型。   她更愿意听他们讲小说内容,聊过去的事情,而不是感慨她有了多大的名气,一本书拿了多少稿费。   “朱克,你不是说林丁丁会来吗?”   “是啊,她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呢,不过今天上午又说手边有件急事,晚到一会儿。”   “哦。”萧穗子点点头,放在身下的手抓着椅子边缘:“今天还有谁会来?郝淑雯……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朱克看向卓玛:“卓玛,你是从北京来的,让你联系的人怎么样了?”   “我没见到郝淑雯,她家保姆说郝淑雯她妈把人接回成都了,应该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不过我把给她的邀请函留下了,至于会不会来……就不知道了。”   郝淑雯有精神病,朱克和林跃关系不好,而且当初他立功回来,在文工团的演讲搞得大家又难受又难堪,所以众人打心底不愿意林跃来参加这场聚会。   “我是真希望她能来上海,因为错过这次,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是,混的一般的不希望看到郝淑雯和林跃,但是朱克和小芭蕾真心希望他们能来,因为可以显摆下自己的成就啊,业界排名前十的演艺公司的老板,文工团那批人里有几个比他们身价高?卓玛刚还说在北京舞蹈学院当老师挣不到多少钱,打算过来上海跟他们混呢。   这以前表现平平的人飞黄腾达了,当然要在那些表现突出的战友、伙伴、同学面前显摆一下,秀秀优越,不然赚这么多钱有什么意思呢?现如今这个年代,富贵不还乡,锦衣夜行,那不叫低调,那叫傻叉。   咚咚咚~   这时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屋内众人的攀谈,随着服务生推开房门,一个打扮洋气的女人由外面走进来。   白色连衣裙,有金属扣的方跟鞋,肩上挎着一个香奈儿包,手腕上的金表着实扎眼,不过更扎眼的……还是圆了两圈的脸,众人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她的身份,直到萧穗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林丁丁吗?”   “你是穗子!”   林丁丁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对比以前相貌基本没变。   “咳……丁丁,欢迎回国。”   虽然很意外林丁丁怎么长这样了,但是作为战友会发起人,朱克还是一脸热情地将她迎到萧穗子身边坐下,毕竟他们可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小芭蕾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要知道林丁丁、郝淑雯、萧穗子、卓玛,这几个人可是文工团名列前茅的美人,现在呢?林丁丁胖成这样,郝淑雯得了精神病,卓玛因为婚姻不幸,整个人特别显老,只有她,这几年保养的不错,谁见了都说她细皮嫩肉,身材苗条,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当然,萧穗子不错,但那是知性美,跟她的性感时尚完全不一样。   “哎呀,文工团一别都十年了,丁丁,你老公对你一定很好吧。”   “那是。”林丁丁晃了晃手上的钻戒:“看到没有,这是他送我的结婚十周年礼物,今天刚买的。”   “哇,钻戒哎。”   “真好看。”   “真羡慕你能嫁一个这么好的老公。”   “……”   众人议论纷纷。   咚咚咚~   便在这时,门口又想起敲门声,服务生把门推开,几个呼吸后一个人的脸切入众人视野。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他是东昇集团刘总   和林丁丁说话的萧穗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刘峰?”   一句刘峰把众人叫懵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来。   在文工团那会儿,他是活雷锋,是先进工作者,是部队劳模,奖状要用箱子盛,按理说他是最应该来参加战友会的,因为大家跟他很熟悉,基本上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可是……卓玛说一年前还看到他在工地上跟那些大工小工干体力活儿。   作为一个泥瓦匠,他好意思来上海参加战友会吗?   不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真的来了。   简简单单的灰T恤,搭配军绿色长裤,依然是在文工团时的发型,再加上黝黑的脸,干燥的皮肤,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遭罪,只有饱经日晒风吹的苦工,才会是这个状态。   “刘峰,来,快进来。”   萧穗子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穗子,胡美,谭早……”   他一一地跟众人打招呼,视线来到林丁丁脸上时,凝固了。   林丁丁。   就算她胖了两圈,他也认得出这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女人,没想到……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以前的林丁丁身材多好,那小脸蛋,用书上的话讲,叫吹弹可破,肤如凝脂,现在呢,被一团厚厚的粉底覆盖起来,不知道下面是油光满面,还是皮肤松弛,总之完美地破坏了他心目中那个人的形象。   这让他想起两年前有次吃饭,林跃问他是不是还想着林丁丁,不然都过去七八年了,他都三十岁了,为什么还不找个女人结婚,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喝闷酒。   一开始林跃往桌上放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说里面的东西叫忘情水,能够治疗相思病,本来打算给他喝的,不过临时改变了主意。他问为什么,林跃说再等两三年,如果1990年的新年钟声敲响前,他还没有走出这段感情,那时候再给他喝也不迟。   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就是酒桌上的小插曲,如今来到上海,看见林丁丁十年后的模样,脑海中的想法就像肥皂泡一样,啵的一声破灭了。   “刘峰?刘峰?怎么了这是?”   朱克看他直勾勾盯着林丁丁看,为避免尴尬,起身把他迎到里面,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来,抽支烟,放松一下。”   大家都知道他当年为了林丁丁和林跃打架的事,有人甚至怀疑他作为一个泥瓦匠,不辞辛苦跑来上海,八成就是听说林丁丁会来,才厚着脸皮参加战友会,可是到这里一看,曾经的女神成胖妹了,这……是个人也难以接受吧。   更更关键的是,他从进门到坐下,林丁丁只是瞟了他两眼很随意地笑了笑就不在意了。   胖成这样都不拿正眼看他,这刘峰还真是够叫人心疼的。   “活雷锋,你现在干吗呢?平时也不见你联系大家。”朱克明知故问。   刘峰点着烟,用力吸了一口,很随意地道:“带着以前的弟兄们干点泥水活儿,混口饭吃。”   朱克叹了口气,好心且遗憾地道:“当初在红艺干的好好的,你偏要走,怎么留都留不住,你说你……要是跟我和小芭蕾来了上海,该多好啊,再不济也比你干建筑好吧,看看报纸和电视新闻里的农民工,年底要帐多么困难,我……哎,真不忍心看你这样。”   刘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在那儿吸闷烟。   其他人以为他后悔了,纷纷在一边替他惋惜,还有人提议他别做建筑这一行了,再来上海跟朱克和小芭蕾干,挣的多又体面,多好啊。   刘峰懒得解释,也没心情搭他们的茬,还沉浸在林丁丁对他的打击中。   这时有服务员进来问他们要不要上菜,朱克看看时间,确认那些在电话里说要来的人都来了,没动静的应该不会来了,便吩咐服务员上菜吧。   萧穗子趁机走到刘峰身边,小声说道:“是不是在为林丁丁的事心烦?”   刘峰轻轻地点了下头。   “据说他老公在澳洲开快餐连锁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乱想了。”   “好。”   “对了……他和小萍,怎么样了?”   “一会儿他来了你可以亲自问他这个问题。”   萧穗子听说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   林跃会来?没听说他要来啊。   “你是说……林跃会来?”   “对,他在安顿小萍,一会儿会带着郝淑雯过来。”   “小郝也来啊……”   萧穗子心情复杂极了,有开心也有害怕,有激动也有迷茫,再加上一些期待,几许尴尬,身为一名作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状态。   “穗子,五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这么久也没回去看我们?”   看来刘峰并不知道她跟林跃、何小萍之间的事。   “这……”   “嘿,你们……说你们俩呢,讲什么悄悄话,来,喝酒。大家能聚一块儿不容易,走一个吧。”   朱克打断两个的谈话,举起酒杯请大家共饮。   众人相继站起,共同碰了下杯子,喝酒的差不多一口闷,喝果汁也下去小半杯。   完了纷纷坐回座位,拿起筷子夹菜。   咚咚咚~   这次敲门声过后进来的是酒店服务员,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理的相当精神的男领班走进来,将一盘波士顿龙虾,一盘香酥芋泥鸭,还有两瓶年份红酒放到桌子上。   “刘总,这是我们经理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跟战友们能够吃的尽兴。”   刘峰站起来说道:“黄经理怎么这么客气,都说了我就是陪战友吃个饭……”   领班说道:“这个……是经理特地去了一趟厨房,吩咐厨师长做的拿手菜。”   “那好吧,帮我谢谢他。”   “那您慢用。”   领班冲在场之人笑着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朱克忙把人叫住。   “你刚才叫他什么?刘总?”   这同样是其他人想要求证的问题,林丁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副搞不明白事态的样子。   “对啊,刘总,东昇集团的刘峰,刘总。”   领班有些奇怪,难不成这些人连自己战友的身份都没搞清楚?   “我们酒店外立面和内部装修,都是刘总带着施工队现场监督作业完成的。”   这家酒店的装修工程是刘峰带人完成的?   这可是锦沧文华,上海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   “刘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克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领班搞错了,还是他们搞错了,卓玛刚刚还说两年前见到刘峰是在工地上,他带着一帮人做泥水活,怎么扭脸成了东昇集团的老总了?   刘峰拍拍领班的肩膀,意思是这里没他的事了,赶紧走吧,完事扭脸看向朱克。   “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就是想带着以前的弟兄脚踏实地挣点钱。”   就这还挣点钱?   开什么玩笑,五星级酒店的装修工程都能搞到手,在他嘴里居然只是挣一点钱?   朱克和小芭蕾的脸快要拉到脚面,本来开战友会是夫妻二人的主意,酒店也是小芭蕾参考了梁老板的意思后选的,结果刘峰成了主角,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不爽啊,不爽极了。   林丁丁张着嘴,怔怔地看着刘峰,搞不懂这个满面沧桑的家伙怎么就成一家集团的老总了?   只有萧穗子,她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骗财又骗色的林渣男   刘峰没有说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活雷锋,现在也没变,再高的地位,再多的钱,也无法改变他助人为乐的性格,什么刘总,什么东昇集团,在他这里,唯一的追求就是带着以前的弟兄挣钱改善生活。   她可是清楚的很,当初是林跃用救命之恩逼刘峰辞掉东艺舞蹈团的工作搞装修的,以刘峰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生意,但是林跃可以啊,当初在炊事班买菜省下的钱能让司务长恨不能抱着他亲一口,十年间乘着改革春风把一支装修队打造成业界首屈一指的大公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家伙……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人惊喜。   看来刘峰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活雷锋,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谭早站起来,由餐桌那边绕到餐桌这边,端着酒杯给刘峰敬酒。   朱克等人都知道谭早开了一家建材铺子,现在又是敬酒,又是追忆从前,他为什么这么做,大家心知肚明。   胡美、孙艳艳等人一看,也跟着走过去敬酒。   东昇集团的老总,就算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处好关系总没错。   刘峰什么人,那可是活雷锋,文工团出了名的老好人,以后不管是新房装修,还是介绍生意和工作,好言好语相求,他还能不同意?   咚咚咚~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众人的攀谈。   林丁丁有些后悔,没想到刘峰会有今天,正在那边纠结要不要上去跟刘峰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双方关系,扭脸往门口一瞧,整个人愣住了。   不是说这个人不来了吗?而且也没给他发邀请函啊。   怎么……   林跃一眼便看到胖了两圈的林丁丁,冲她冷冷一笑,扭头望向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刘峰的人们。   “怎么了这是?我记得以前在文工团里,你们从来没有这么巴结他吧?刘峰,你这是发达了对吗?不过我觉得你得小心点儿,为了见林丁丁来参加战友会实在不明智,搞不好会带一群吸血鬼回去。”   这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嘲讽满满的语调,没想到十年过去依然未变。   那些围着刘峰的人脸色十分难看。   “林跃,你……你不是不来吗?”朱克忍着怒气说道。   “哦,我当然没兴趣参加你用来穷显摆的战友会,原本是要带小萍和孩子去南边赶海的,不过雯雯说她想过来看一下,说不定能在这里遇到穗子,我就把她送来这里了。”他说话的时候,郝淑雯由后面走出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萧穗子脸上,张开双臂说道:“穗子,好久不见。”   “小郝……你的病……好了?”   想想她以前的样子,萧穗子确信她的精神病就算没有完全好,也已经不碍事。   郝淑雯说道:“高医生说我没事了。”   萧穗子张开双臂跟她抱在一起:“太好了。”   两人亲热片刻,郝淑雯一脸怪罪表情:“你可真行,当初说走就走。”   萧穗子偷偷地瞟了林跃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吐槽。   郝淑雯退后一步,握着林跃的手说道:“你写的书我和林跃看了,很棒。”   “谢谢……”   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萧穗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林丁丁也注意到这个情况:“郝淑雯,你……跟他……结婚了?”   郝淑雯瞄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没错,我们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女儿,你呢,还不错吧?”   郝淑雯和林跃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展开,要知道在文工团的时候俩人掐的多么厉害啊,怎么几年不见成夫妻了,还生了一个孩子。   只有朱克、小芭蕾,还有卓玛相视撇嘴,早在知道林跃把郝淑雯带去北京的时候,他们就猜测这家伙是存了要做郝家女婿的想法,为了跳上枝头当凤凰,选择去照顾一个精神病,他还真是够拼的。   “当然。”林丁丁和郝淑雯没仇,但是林跃没有死在战场上还攀上郝家的高枝,令她既失望又愤慨。   “郝淑雯,还记得当初你在宿舍里怎么说他的吗?你说他那么会讨老板娘欢心,退伍后可以考虑去吃软饭。”   郝淑雯听说,脸色有些难看,萧穗子也瞪了林丁丁一眼,嫌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跃说道:“吃软饭怎么了?吃软饭也是一种本事,有的人想吃还吃不到呢,林丁丁,你这么说……是在嫉妒我对不对?”   她嫉妒他?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林跃,你在说胡话吗?我怎么可能嫉妒你?”   孙艳艳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哝道:“是啊,文工团的人谁不知道丁丁嫁得好。”   “呵呵,她嫁的是挺好,男人是一家快餐连锁企业的老板,不过她这个老板娘倒是挺可怜的,吃了足足十年翅尖,包了整整十年馄饨和春卷,而每天的夜宵都是卖不出去的酱油蛋炒饭,要不然你们以为她为什么胖成这样。”   这一句话捅了娄子,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面带不解看着林丁丁。   林丁丁大怒:“你……你……你撒谎!”   谭早说道:“林跃,这样就没意思了,人家老公刚给她买了一枚大钻戒,作为结婚十周年的礼物,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么糟糕。”   “你们不知道吧,林丁丁为什么比预定时间晚到?很简单,为了在你们面前显摆自己受宠,她折道去了一趟表姐家,钻戒和金表都是借来的。”   “你……你……你……”   林丁丁整个人都在哆嗦,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靠着结婚就能跨越阶级?优质男人谁会把婊子当一回事,之所以没有玩够以后甩了你,只是因为你很听话,是一个合格的老妈子。林丁丁,我问你,除了结婚后第一年你老公陪在你身边外,后面的九个年头,你每年跟他见面的机会有一个月吗?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春节一个人过的滋味怎么样?”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丁丁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一个疯子。   林跃说道:“因为当年就是他把我从越南带到东南亚,又经香港回到内地的,作为有过命交情的两个人,我知道他家里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卓玛、朱克、小芭蕾、孙艳艳,谭早、齐宝塔,也包括萧穗子和刘峰,全被这一幕惊呆了。   金表和钻戒是借的?   林丁丁被华侨老公嫌弃,在国外做老妈子。   这毫无疑问打破了他们对她的美好印象。   “林跃,你这个混蛋!”   她起身推了林跃一把,抓着自己的包落荒而逃。   后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朱克怒冲冲地看着他:“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呵……”林跃冷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朱克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充满怜悯,愤怒的同时,还有几分发憷。   林跃说道:“朱克,你知道么,你老婆小芭蕾最近跟那位给你们投资的梁老板打得火热,一面收集你跟卓玛通奸的罪证,以便在离婚的时候拿到更多筹码,最好能够让你净身出户。”   一波未平一波乍起。   朱克和卓玛通奸?   小芭蕾和梁老板有染?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向朱克和小芭蕾,目光里带着浓浓的震惊。   要知道从他们坐下,两人表现的就像模范夫妻,而且是超有钱的模范夫妻,这样的两口子,会同床异梦?会互相背叛?   “你……你放屁!”   朱克指着林跃骂道:“林跃,你血口喷人。”   小芭蕾也寒着脸说道:“我要告你……告你诽谤。”   “我放屁?我诽谤?”林跃冷冷一笑,由外套口袋抽出两张照片往餐桌上一丢。   啪~   照片两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的主人公是朱克和卓玛,两人站在一辆桑塔纳轿车前面,脸对脸,嘴对嘴亲在一起。   第二张照片的主人公是小芭蕾和一个留胡子的男人,眉眼很像林跃,不过肤色更黑,留着络腮胡,脸上有一道十字刀疤。两人前面是一张赌桌,上面是一张张扑克牌,而小芭蕾正坐在留胡子的男人的大腿上,姿势超级暧昧。   这回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照片摆在那里,还怎么嘴硬?   很多人都知道卓玛婚姻不幸,家里还有一个用钱吊命的弟弟,朱克有钱,跟她都是北京人,平时关系也不错,要说搞到一起的话,还真有可能。   小芭蕾指着他们说:“你……你……你们。”   朱克怒道:“你还有脸说我?”   夫妻反目的同时,卓玛因为无法忍受众人炙热的目光,打翻桌子上的红酒杯后拎着包跑了出去。   朱克想追又不敢追,气急败坏的他一巴掌扇过去。   啪~   十分响亮的耳光。   小芭蕾当然不甘心被打,抓起餐桌上的菜盘盖了朱克一头,这样还不消气,挥舞着双手猛掐猛抓,一副要朱克破相的架势。   “敢打我,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来,要不是老娘稳住梁振宇,你会有今天吗?”   “贱人,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朱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谭早和齐宝塔一看打起来了,赶紧上去拉架,一人抱住一个往后扯。   小芭蕾挥舞着双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朱克踹了两脚没踹中人,把椅子蹬翻了。   啪啪啪~   林跃微笑鼓掌:“真精彩呀。”   两人听说,朝他投来仇恨的目光。   “好吧,看在战友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们一句,小芭蕾,你是不是有求梁振宇帮你转移公司财产?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哦。”   朱克和小芭蕾愣住了,不过很快醒悟过来,仗也不打了,酒也不喝了,不及跟众人解释,拿起东西就往外面跑。   先是林丁丁,完了是卓玛,再往后是朱克和小芭蕾。   这战友会开的,只有两个字能形容,那就是尴尬。   林跃说道:“同学会,战友会什么的,只是吃吃喝喝多沉闷,你们看,这样不是精彩多了吗?”   “……”   “……”   “……”   没有人说话,谭早、胡美等人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么多年,他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嗯,嘴毒心黑,极具进攻性。   他偏了偏身,跟郝淑雯耳语几句,又冲萧穗子点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靠近房门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对了,账我已经结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啊。”   出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吃饭喝酒?   ……   二十分钟后。   瑞宁路一座电话亭里。   林丁丁拿着电话,一遍一遍地拨打纸条上的号码。   那是他的华侨老公给她的,一个月前两人联系的时候,他给了她这个号码,说现在四川跟人谈生意,准备在国内投资一家川菜馆,需要实地走访调研,如果她有急事就打这个电话。   以前她不敢打,现在有勇气打了,因为事情确实紧急,她有很多话想问。   只可惜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扬声器里一直都是电子忙音,根本没有人接。   “哟,干什么呢?给你老公打电话?也对,想必你有很多问题要问。”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手放到了电话亭的护板上。   林丁丁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最讨厌的家伙。   “你跟踪我?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林跃……”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张脸迅速靠近。   她本想大喊救命,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几乎将她全身力气抽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接是不是?没人接就对了,因为你那个华侨老公和我好到不分彼此。”   这个声音。   还有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细想一下的话,抛开肤色差异,眉心和嘴角那颗痣,精修的小胡子,以及眼角显老的皱纹和玫瑰鼻,她的华侨老公跟林跃的脸真的有七八分相似。   林跃走了,并没有把她怎样。   林丁丁缓缓滑落,坐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相比身体的无力感,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崩溃。   ……   与此同时,郝淑雯撑着一把伞,和萧穗子走在细雨迷蒙的人行道上。   “一场战友会开成这样,还真是……”   萧穗子摇摇头:“刘峰他……没事吧?”   郝淑雯说道:“没事,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穗子表示理解,喜欢了十几年的女神一下子变成了胖妹,还是一个给别人做了快十年老妈子的胖妹,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保持淡定,何况现在的刘峰可不是以前的刘峰,虽然他自己不在意,也没有当老总的架子和觉悟,但他毕竟是东昇的老总,只要林跃还在,他就没有倒台的可能。   “林跃呢?他去干什么了?”   “我想,他应该是去找林丁丁了吧。”   “找林丁丁?他找林丁丁做什么?”   “不知道。”   “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郝淑雯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萧穗子认真地想了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他是个什么人?   仗义执言。   保护弱小。   嫉恶如仇。   舍身救人。   一言九鼎。   ……   总之他对认可的人是真温柔,对那些心胸狭隘的人也是真冷酷。   “你说你跟他结婚了,那小萍她……”   郝淑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这才是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吧。   萧穗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因为这表示一别五六年,她还是没有放下那个人。   “你走之后,林跃因为业务上的事经常出差,小萍担心我夜里犯病,就过去陪我一起住,86年开春,朱叔叔没了,她干脆搬到小市口居住,平日里照顾我跟林跃的起居,一直到88年我好起来。经历过这些事情后,名分啊,法定关系啊,别人的看法啊……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讲已经不重要,只要三个人在一起,日子过的开心,幸福,就够了。”   她从未想过郝淑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文工团里那个泼辣的大姐头吗?   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确实在理。   跨越死亡和战火的长久陪伴,对于将生命联系在一起的三个人,那些用法律、民俗来定义的关系,相对于他们的经历来讲,真的很无聊。   “走吧,我带你去见小萍,还有我们的大王子和小公主。”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功成回归   三天后,傍晚时分。   上海外滩。   1990年,对岸的浦东新区还比较荒凉。   林跃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黄浦江。   靠近滩涂的地方泊着几艘渔船,渔民将一箱箱海货卸下,交给岸边等候的伙计。   何小萍和穿黄T恤的男孩儿在前面一些的地方放风筝,不时吆喝一句“慢点,当心脚下。”   郝淑雯抱着一岁左右,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公主,笑嘻嘻地追逐前面那对母子。   林跃拍拍八顿的头,随手丢给它一块火腿肠。   萧穗子喘了两口粗气,在他旁边坐下,好奇地打量一眼活了20多年的狗中寿星,颇为无奈地道:“看孩子真是一项体力活儿。”   “我还以为你会羡慕她们呢。”   萧穗子沉默不语,她当然很羡慕她们,可是……   “对了。”林跃从兜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递过去:“之前的用完了吧,还要么?”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跃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穗子摇摇头,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不要我给小萍了。”   萧穗子把玻璃瓶接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小声说道:“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林跃没有说话,扬起手臂,招了招手。   她犹豫片刻,轻轻地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时郝淑雯似有所觉,回头看了长椅上的两个人一眼,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去继续给小公主唱儿歌。   ……   呼~   刺眼的白被风吹散,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笔记本电脑的呼吸光一闪一闪亮晶晶。   看来是从《芳华》的世界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呼出,平抑一下心中情绪,由电脑椅起来,顺势拿起放在一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之前冲的咖啡。   即便《芳华》是一部电影,对应现实世界只有2个多小时,咖啡依然凉了。   “对了。”   他想起八顿还在随身空间,便把手一招,一道黑影落在地板。   汪~   这货吐了吐舌头,冲他吠了一声。   林跃拍拍它的屁股,往右后腿打量一眼,果然,任务结束回到现实世界,八顿屁股上的枪伤也被修复了。   “好了啊,那我就放心了。”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想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宠物,然而八顿往后一跃,狗眼里满是恐惧戒备。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跃知道它是怎么想的——既然确定世界切换能够复活宠物,还能治疗在副本世界受的伤,那以后坑狗就不用有所顾忌了。   八顿听说,往门缝里一钻,躲到客厅不冒头了。   他也没往心里去,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鸟笼,一面往阳台走,打算透透气,一面将注意力转入脑海,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栏,检索这次任务的收获。   光标浮现,连续闪烁几次后化为一行字符。   “宿主已由《芳华》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长沟流月去无声】。   主线任务:改变刘峰和何小萍的命运(已完成)。   支线任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不是完美评级,只是良好评级?   他觉得自己做的挺不错的啊,难道漏下恶人没有惩罚?   陈灿、郝淑雯、朱克、小芭蕾、林丁丁……都为他们在电影里的作为付出代价了好么。   要问电影里有名有姓的角色还有谁。   嗯~   林跃摇摇头,晃去脑海里的吐槽欲,继续往下浏览。   “现在发放基础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750cmX280cmX230cm】随身空间。   EM~   比厕所大多了,终于有一间卧室的空间了。   这玩意儿的存在,除了能够随心所欲存取东西,还意味着到哪个城市都有一个单间可用,纽约,香港,新加坡,伦敦,北京,东京……一座可移动的HOUSE,得值多少钱啊。   系统并没有因为他的感慨停止流程,光标继续闪。   支线任务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支线任务奖励是2点技能强化点?加上之前没有分配的4点,应该是6点才对。   眼见奖励发放完毕,系统释放控制权,他第一时间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3】。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6。   特殊称号:【繁育高手】-组合一(未激活)-组合二(未激活)。   接下来是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0。   体质30。   敏捷30。   智力25。   精神2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一个普通难度主线任务,一个支线任务,共计奖励4点属性点,加上次未分配的4点,一共8点,数据没错。   回归日常三连结束,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手搭在阳台的扶栏上,看了一会儿远方的街景。   傍晚是这个城市最躁动的时段,也是一天里相对美好的时刻,因为对绝大多数人来讲,那意味着一天的工作结束,意味着回家休息或与亲人团聚。   车灯的光芒宛如瘟疫,在远方的高架桥漫开,当感觉到几分凉意时,林跃转身回屋,轻轻地关闭推拉门。   机车引擎的咆哮被阻绝在外,沉浸在慢慢变暗的环境中,他忽然想起刚才楼下两个女人的对话,是关于香水的,一个说买香水就要香奈儿的,经典,一个说香奈儿太大众,辨识度太高,不够个性,就像没有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愿意跟别人撞衫,如果是她,一定会选芦丹氏、潘海利根这种小众但是有特色的香水品牌。   林跃对她们关于香水品牌的对话没有兴趣,他想的是【超级汗腺LV2】的效果很不错,如果升级到LV3的话,又会解锁怎样的功能?   想到这里,在那份抑制不住的冲动支配下,他打开系统菜单在技能列表【超级汗腺LV2】后面的+号轻轻一点。   未分配技能强化点降为4,【超级汗腺LV2】升级为【超级汗腺LV3】NEW~。   【超级汗腺LV3】(技能说明:你的汗腺功能进一步增强,它能够将体内排出的废物转化为对皮肤有改善效果的营养物质,能够舒缓紧绷、干燥的肌肤,平衡酸碱值,抑制衰老,长久保持水润和滋养,且对紫外线有很好的阻隔效果。)   嗯?   改善皮肤的生理状态?   这个技能对拥有【变色龙LV3】的他作用一般,因为他能够主动调节皮肤状态,也就防晒这个效果还算有点用处。   不对。   仔细一想,【超级汗腺LV3】对于自己只有一个防晒堪用,但是对于别人呢?要知道他在《芳华》的世界就给何小萍当香水用过。   呃,继汗水当香水用后,还能拿护肤?   系统怎么想的啊?也太恶趣味了吧。   不过回头想想SK-II神仙水的口水味,他又释然了。   比如香水里的龙涎香,之前还有人说高级香水里有棺材板的成分,再比如高级洗发水里的公牛JY,口红和眼影里的动物油脂,保湿霜里的蜗牛分泌物等等。   女人为了爱美,这些恶心的东西都能忍受,区区汗水……   问题来了,既然【超级汗腺LV3】将他的汗水变成了高档护肤品——毕竟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嘛,那么它的效果到底有多么好?   因为拥有【变色龙LV3】和体质超越常人这两个特点,他是没有办法在自己身上观察使用效果的,得找个合适的实验对象才好。   该怎么操作才好呢?   坐在床头想了一会儿,他微微颔首,有了主意。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我来帮你美容养颜   当天晚上他哪儿都没去,早早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后留八顿在家看家,一个人开车前往郊区,绕着那座只有100多米的小山爬了好几个来回,看得清晨在山脚下做养生操的大爷大妈目瞪口呆,平时也有人过来锻炼,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爬了一圈又一圈,一副不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不罢休的样子。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车上灌了两瓶矿泉水,先驱车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吃了点东西,又在网上看了一会儿新闻,快到中午的时候带着八顿离开家门,驾车前往芙蓉街。   因为路上堵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苏晗已经和周琳在斜对面的蜀味串串香等候,他将狗子安顿好便去和二人汇合。   没等落座,周琳便招呼道:“你吃什么自己去前面拿,我们俩选好了。”   林跃一看餐桌上摆了好几个竹篮的素菜,什么白菜,嫩笋,土豆,蘑菇,裙带菜啦,就是没有硬货。   “怎么?减肥啊?这么素?”   他一面把衣服脱下来挂到椅子上,一面吐槽两位小姐的选择。   周琳横比剪刀手:“自从来到这里,我一个月足足胖了两斤。”完事又指指脸上零星的痘痘:“你看,这就是不注意饮食的下场,都长痘痘了,果然,身为女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放飞自我,唉,真羡慕那些随便吃重油重辣的食物还能保持脸蛋和身材的川妹子。”   林跃心想真好,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原本想着拉苏晗的壮丁,既然你往枪口上撞,那没说的,就你了。   不过他没有急着把东西拿出来,先去前面挑选食材,专选荤菜,尤好毛肚和牛板筋。   “能胖两斤,说明你在这里干的舒心。”   周琳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是在一个操劳又窝火的单位上班,别说一个月胖两斤,不掉秤就不错了。   “唉~”   她看着林跃身前的肉串,再瞅瞅盘子里的笋片和苦瓜,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给你。”   这时林跃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什么东西?”   她没有多想,接在手里仔细打量。   “SK-II的套装?”   这时苏晗也一脸好奇地凑过去。   林跃看似随意地道:“昨天去见以前跑龙套认识的朋友,他现在恒隆那边开化妆品店,走的时候送了我一套SK-II的体验套装,本来想拿给苏晗的,但她平时不怎么用护肤品,刚才你说脸上长痘了,干脆给你用吧。”   周琳瞄了一眼苏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林跃做一脸不解状,这怎么说的,送礼物还送出仇来了?   周琳说道:“你是想说我比你女朋友老是么?”   哈?   这女人的脑回路,还真是够跳跃的。   苏晗今年二十四岁,周琳比苏晗大一岁,而SK-II的用户群多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想来这就是她的逻辑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意用?不愿意用还我。”   “不给。”   她赶紧把东西塞包里,虽然只是体验套装,神仙水,洁面霜,晶莹露,大红瓶,眼霜,都是小容量,但是放到市面上,也得好几百块钱呢。   这玩意儿如果是真金白银买的,那她当然不能收,但既然是别人送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林跃撇嘴道:“德行。”   别看这妞儿平日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很在意年龄的。   “行了,行了,快吃吧,有位顾客预约了打疫苗的服务,说是吃了午饭就过来。”苏晗把涮好的笋片拿出来,放到林跃的碗里:“你尝尝这个,很新鲜。”   林跃也把牛板筋分了几串到苏晗碗里:“别跟她学,我可不想被你爸妈误以为女儿的工作太辛苦,人都累瘦了。”   “喂喂喂,你们俩再这样下次吃饭别叫我。”   周琳怒瞪一波,苏晗不由莞尔。   三人吃完午饭返回宠物诊所,周琳进屋就奔自己房间。   “她也太猴急了吧。”   “你是不知道,她这几天都快被脸上那几颗痘痘烦死了。”   想想也是,农村出身的孩子,有几个用得起这个牌子的护肤品,而且周琳的家境不怎么好,之前父亲生病住院又花了不少钱,她那点工资去除医药费和房租,刚够维持生活的,这种情况别说做皮肤护理,一套像样的化妆品都凑不齐。   看来把东西给她做对了,如果送给苏晗,天知道她会不会往角落一丢,想起来用用,想不起来就放过期了。   喵~   喵~   喵~   这时后院传来一阵猫的叫声,本来趴在沙发旁边打盹的八顿警觉地抬起头。   “咱们去吃饭,把它给忘了。”   苏晗正准备去拿猫粮,林跃叫住她:“我来吧。”   说完打开柜台后面的小箱子,往食盆里装了些猫粮,起身往后院走去。   当他推门走出,看到前面的景象呆了一下。   夏侯半蹲在放盆栽的架子上,独眼微微眯着,看到他的脸后十分温顺地叫了两声。   林跃在意的不是它,是它身后的大猫。   高高扬起的耳朵,沙灰色的毛皮,犀利的眼神。   没错,正是之前抓烂富婆主人的爱马仕包和衣服后跑掉的狞猫。   因为担心类似的情况发生,他把夏侯留在了宠物诊所,没想到再回到这里,狞猫成夏侯的小弟了。   林跃看看盆里的猫粮,懒得再回去一趟,便走过去往地上一放:“这儿可没生肉供应,凑合吃吧。”   夏侯瞥了盆里的猫粮一眼,没有动,后面的狞猫倒是十分乖巧地走过来,把头探出去,伸出舌头卷起盆里的棕色颗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他抚摸着狞猫的背说道:“慢点吃,生肉是没有,猫粮管够。”   周琳肯定是不喜欢它的,苏晗也不适宜养这种宠物,他也不想带这种难伺候的家伙,八顿、大反派是系统赠品,夏侯是自己找上门的,最最重要的是,这三个都好养活,给啥吃啥,生冷不忌,狞猫就不行了,必须得生肉和猫粮掺着吃,而且办证很麻烦。   把它还给富婆不可取,然而放任它四处流浪又十分不妥,像这种脾气暴躁,攻击性又强的大猫,有可能对公共安全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该怎么办呢?   送到动物收容站?   苏晗会答应吗?   仔细思考片刻,林跃觉得还是问问女朋友的意见比较好,她以前在枫叶路的宠物医院干了一年多,应该认识不少宠物爱好者吧,万一里面有想认领狞猫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前面走去,才推开后门就听见苏晗在跟人谈话,似乎之前预约服务的人来了。   这个声音……好耳熟。   林跃走到前厅,往沙发上一看,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方薇,你怎么来了?”   跟上次见她时不同,这次穿了一身休闲装,怀里还抱着一只超级温顺的折耳猫。   方薇起身说道:“咦,你也在这儿。”   林跃说道:“原来预约打疫苗的人是你啊。”   “对啊,上次见面不是说过吗,我家的小橘子要打疫苗了,今天正好有闲,就带它过来了。”   直到这时苏晗才醒悟过来:“我想起来了,林跃跟我说过你,你就是在美都餐室丢包的那个人。”   “没错,那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就是我。”   苏晗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她还知道林跃的好朋友柳全安喜欢方薇,为了追她辞了尚武拳馆的工作,跑去海马当健身教练了。   “哦,对了。”方薇打量一下二人脸色,用试探的语气说道:“前两天我看到宠物群里的人说在这儿闹了一些不愉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听起来很随意,不过林跃十分清楚,她之所以今天过来,怕是三成要带小橘子打疫苗,七成是因为狞猫主人在群里的咒骂,想要了解一下事件经过,毕竟是她在群里推荐的这里。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二十不惑》   “是这样的……”   林跃将富婆带着狞猫过来诊治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方薇听完脸色变了变:“她怎么能这样!”   苏晗皱皱眉:“怎么了?”   “她说你是……是……反正她的意思是,你给兔兔打了一针,然后它就疯了。”   苏晗懂了,很明显,那人在宠物群里讲她是一个庸医。   方薇说道:“我这就跟她们解释。”   她拿起手机,准备跟群里的人解释那天发生的事。   林跃按住她的手:“别费心了,你那群里都是有钱人吧?我们店小,伺候不起。”   “可是……”   “没什么可是。”林跃说道:“说实话,我从没想过靠这家宠物医院挣大钱,只是不愿意苏晗在以前的单位受气,只要她在这边做的开心惬意,那就够了。还有关键的一点,我不想看到周琳被那些自以为有钱就可以不尊重人的家伙呼来喝去,愿意给他们当孙子讨钱的人有很多,但不包括我和我的朋友。”   “……”方薇语塞,如果是一般的小年轻,说这样的话,她会觉得可笑,认为幼稚,但是放在林跃身上,却有一种不容辩驳和质疑的气场。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方薇忙道:“什么事,你说。”   林跃示意她稍等,站起来往后面走去,路过周琳的房间时,他注意到原本打开一条缝的门轻轻关上。   他没有多想,继续往后院走。   另一边,周琳听到后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看着梳妆台上方的SK-II试用装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林跃抱着狞猫由后面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情绪走到前厅,微笑着跟方薇打招呼。   “它……怎么在这里?”周琳吓了一跳,毕竟被这家伙抓伤过,哪怕明知林跃对付宠物有一手,内心的阴影依然无法轻易克服。   “我刚才去后面喂夏侯,看到它蜷缩在院子里,似乎饿得厉害,把盆里的猫粮都吃了。”   苏晗说道:“狞猫只吃猫粮是不够的,得喂一些生肉才行。”   林跃说道:“我知道,这也是我请方薇帮忙的原因。”   “这就是那只狞猫吗?”方薇看着在他怀里温顺的跟家猫一样的大块头,很难想象它是以暴躁和怕生著称的狞猫,但是怀里小橘子不断地往里拱,这份不安说明那只狞猫确实不是善茬。   “没错。”林跃轻轻抚摸着它颈部的毛发:“你群里的那个朋友被它抓坏了十几万的包和衣服,想必不会再要它了。你认识的有钱朋友多,帮我问下,有没有愿意收养它的。”   喵~   狞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仰起头来叫了一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方薇说道:“我看它挺粘你的,这么稀有的宠物猫为什么给别人养,你自己养不好么?”   “第一,这种猫要去林业局办证,流程比较麻烦。第二,我已经养了一狗一猫还有只嘴贱鹦鹉,如果再收留它,家里就成动物园了。”   狞猫稀有?林兽王有【动物之友LV3】,想要什么样的宠物搞不到?别说一只狞猫,就算弄头狮子、老虎什么来,照样该骂骂,该打打,惹烦了搁脚踹,说到底他就是嫌养这玩意儿太麻烦。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趴在角落打盹的八顿晃了晃尾巴,冲方薇汪汪叫了两声。   “好漂亮的秋田犬。”   如果不是怀里的小橘子过于胆小,她一准儿过去撸两把,要知道当初看《忠犬八公的故事》,光纸巾就用掉半包。   那狗听见美女夸它漂亮,顿时来了精神,两腿一蹬从地上爬起来,绕着沙发左两圈,右两圈,尾巴转成了大风车。   方薇试探着伸出手去,八顿凑过去嗅了嗅,还用舌头舔了舔人家的掌心。   这一幕看的周琳犯嘀咕,怪不得林跃这么不待见它,这家伙无底线无原则,超级逗逼。   “行,我帮忙问一下,看看谁有兴趣收养它。”方薇说完这句话,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添了一抹忧色。   林跃似乎知道她有什么顾虑:“放心吧,它之前发狂是因为受到惊吓,且患有肠胃炎,本身情绪就不稳定,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只要悉心喂养,肯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听完他的解释,方薇轻轻地点了下头。   便在这时,林跃放在裤兜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谭晓光打来的,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俩人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   “谭晓光回来了,刚下飞机,你们先聊着,我去机场接一下他。”   “好,路上小心点。”   苏晗答应一声,将人送到门外,看着他发动车子离开,便转身返回诊所。   林跃赶到机场时,谭晓光正拉着一堆东西在出口等候,原来他这次出差是去一家生产键盘的企业搞策划,因为活动举办的很成功,公司负责人送了他几套自产的人体工学键盘,让他拿来赠送给朋友和单位里的同事。   接下来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林跃将人送到公司后,驱车返回宠物诊所,当推开房门走进前厅,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   只见方薇、苏晗、周琳三个女人凑一块儿,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连他从外面进来都没反应。   “你们干吗呢?”   听到他的问话,三人顿时惊醒。   苏晗说道:“你来的正好,来,周琳,你快给他看看。”   周琳直起身子,把脸往他面前凑了凑。   “什么意思?”林跃故作不解。   “痘痘呀,都没了。”她指着原来长痘的地方说道。   “咦,还真是,全下去了,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   “可是不对呀。”   “怎么不对了?”   “方薇说SK-II的神仙水确实能够改善皮肤质量,做到水盈保湿,一天比一天晶莹剔透,但是它并没有祛痘的效果,就算有,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修复受损皮肤,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跟从来都没长过一样。”   坏菜!   像苏晗和周琳,都没有用过这个牌子的护肤品,那效果还不是他怎么说,她们怎么信啊,可是方薇不一样,30岁的她肯定有试过这个牌子的产品,了解它的功效,想必自己走后周琳发现脸上的痘痘全没了,兴奋地跟二人显摆,话题便顺理成章地拐到自己送她的试用装上,进而有了眼前一幕。   只怪这玩意儿见效太快,效果太好。   看来和香水一样,为了避免引人关注,得稀释后再用才行。   “林跃,这套小样真是你朋友给你的?你拿到手的时候密封贴纸没问题吧?”方薇摇了摇手上的神仙水:“这味道不对呀。”   如果放到一般朋友那里,她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可是发生在林跃身上,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选择直言不讳。   “这个还真没注意。”林跃说道:“他应该不会骗我吧……而且效果不是挺好吗?”   方薇说道:“我担心的是里面含有激素成分,一般含有激素的产品起效都快,护肤品也是这样。”说完她看向周琳:“周琳,不然你先别用了。这样,我把它拿去给相关专业的朋友鉴别一下,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   “好。”周琳怂的一逼,饮鸩止渴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真怕继续用下去把这张脸给毁了。   苏晗走到林跃身边,握住他的手说道:“就算是假的,也肯定是厂商或者渠道商的问题。”   很明显,她在安慰自己。   要么说这样的女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嗯。”   林跃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方薇也是一片好意,担心周琳用假货给身体带来伤害,不过这玩意儿是他的汗水,能检测出有害物质才怪,不嫌麻烦就随她去吧,反正已经确认了效果。   接下来几人又聊了回儿,方薇带着打过疫苗的折耳猫和那瓶疑似假货的神仙水走了,林跃没有留下吃晚饭,以接谭晓光下班去喝一杯为由驱车离开。   说是这么说,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之所以着急走人,是因为黑心系统又给他发来新任务。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职业拆台林怼怼   回到小区把车停好后快步来到楼上。   谭晓光还没有下班,不知道是要汇报的东西太多,还是被同事邀去聚餐。   当然,这些对林跃来讲不重要。   他回到卧室往电脑椅一坐,打开电脑的同时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确认这次任务内容。   【新妆宜面下朱楼】:侦测到《二十不惑》ID为4399的幸运用户的吐槽,什么都在市场化,能独善其身的作品太少了,《二十不惑》、《三十而已》,从名字看是姊妹篇,内容也是。《三十而已》戳到了少妇和大龄剩女们的G点,海王,女强人,冷暴力,小奶狗,出轨,拜金……这些都是大热的商业元素,《二十不惑》呢,一个鸟样,霸道总裁,锲而不舍富二代,美妆,网红,叛逆……无一不是年轻女孩儿脑海里熠熠闪光的东西,哦,不对,应该说精神鸦片,吸一口会苏到飘飘然,苏到没有自知之明,还会把因为自身可笑的叛逆和幼稚对父母的伤害美其名曰成长的阵痛,成长,多好的一个词,在亲子关系中拿来推卸责任,真真屡试不爽。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2018年代-2019年。   是否接受:(Y/N)。   二十不惑?   以前刷《三十而已》的时候他就留意过这部剧,没想到时隔数月,系统还真给他派了《二十不惑》的任务。   看幸运用户的吐槽,似乎这部剧也有不小的问题。   这时WINDOWS系统上线,熟悉的提示音将他惊醒。   有没有问题看过就知道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二十不惑》播放。   这是一部四十二集的电视剧,讲述了四个即将毕业的大学女生,在即将迈向社会的一年中,经历一系列挫折,但最终在生活和职场上收获了爱与成长的故事。站在校园与社会的分水岭,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打败的困难和要解决的难题。《二十不惑》通过细小的生活琐碎,真实的情感表达,解读当下的年轻人青春最好的模样。在这个青春未脱、成熟不达的年纪,二十岁的她们遇到了很多疑惑,关于事业、友情、亲情和爱情。所幸的是她们总是对未来充满期待,对她们而言二十没有定义,怎样都对怎样都好,即使过得不获,也要活得不惑。   这片子拍得还好,也就中间几集有跳过的冲动,他以二倍速看了二十多集的时候,谭晓光回来了,看那样子果然是跟同事们去喝酒了,林跃也没管他,回到房间继续刷剧,至第二天清晨,终于把这部剧看完。   他长长地伸个懒腰,从椅子上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到客厅留了张纸条给合租老哥,意思是自己有点事,要出趟远门,明天才能回来,完事回到自己房间,因为夏侯和八顿都在宠物诊所,大反派不知飞哪儿去了,这次他谁都没带,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按下接受热键。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   呼~   风的怒号充塞双耳。   整个人闷闷的,昏昏的。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眼前景物多了些许色泽,光斑也由大变小,化为街道那边的车水马龙和高楼林立。   “林跃,林跃……你干吗呢?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回应。”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他扭脸一瞧,身边站着一个穿蓝衬衣,背双肩包,手里还拿瓶百岁山矿泉水的男人,年龄也就二十出头。   赵大川?   那个全剧就露了一次脸的姜小果的前男友?   自己怎么穿到他身边来了,这啥人物设定啊?   一念及此,关于这具身体的信息流入脑海。   林跃,22岁,东北人,和赵大川是初中同学,考入华南财经大学读经济学,今年大四。   赵大川要来深圳找工作,他呢,也想留在深圳,便一起投了简历,今天就是来面试的,不过很可惜,俩人都被刷下来了。   华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嘛……   这么说来,自己跟姜小果、梁爽那几个人还是校友了?   “林跃?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事。”   林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还愣着干吗?再不抓紧时间回校,马上就是下班高峰了。”赵大川拉着他往公交站走,谁知道没两步就停住了。   “姜小果?姜小果!”   “姜小果是谁?”林跃明知故问。   赵大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走了过去。   对面穿浅蓝色西装的小个子回头瞄了一眼,面带惊讶唤了一句“大川”,偷偷摸摸地把要换的旅游鞋踢到花池后面,以免被前男友看到。   这个姜小果,满脑子都是小聪明和小算盘,不过这个人物塑造的还行,起码在林跃看来,她算是419宿舍四个女生里最丰满的一个。   “林跃,你愣着干什么?来,我帮你介绍一下。”   赵大川招呼林跃一句,指着前面的小个子说道:“她叫姜小果,哈尔滨人,我读高中时的同学,跟你一样,也在华南财经大学读大四。”   “这么巧,她是你高中同学,我是你初中同学,还都在一所大学读书。”   说完伸出手去:“经济学院林跃,别说,还真有几分眼熟。”   姜小果局促一笑,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我学金融的,你……你也是来找工作的?”   “对啊。”林跃指指头顶:“我听说金融现场不错,随手投了一份简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啊?你说金融现场?”   姜小果一脸惊讶,因为她就在金融现场实习。   “林跃,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前天不是才被拒了吗?”   赵大川倒是实在,也不怕找工作碰壁的事情被前女友知道背后笑他无能。   林跃说道:“被拒了不能再投吗?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录取我的。”   “疯了……”赵大川望着他直摇头,都被拒绝一次了还投简历?搞不好人事瞄一眼名字就把邮件PASS了。   “呵……呵呵……”姜小果说道:“有信心……挺好的,嗯,期待我们成为同事的那一天。”   她并不认为金融现场会录取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东北老乡,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财经杂志,招收新人的门槛怎么也得是985、211的对口专业毕业生吧,华南财经大学是一本大学,但并不在985、211之列,她之所以能进金融现场,主要是因为大学三年成绩很棒,而且性格外向能说会道,这个林跃呢,既然之前连面试机会都没得到,如今再次投递,结果只能是再吃一次瘪咯。   不过心里再不以为然,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这点城府她还是有的。   赵大川说道:“哦,对了,小果,既然你都原谅我了,能把微信加回来吗?”   “可以啊。”   姜小果拿出自己的老爷机,打开微信名片给他扫码。   赵大川一眼便认出那是读高二的时候他陪姜小果买的苹果5。   “这部手机……不是我陪你买的吗?怎么现在你还……”   “呃,五嘛,五……五是我的幸运数字,MAX楼上充电呢。”   “不对吧。”这时林跃在旁边插了一句。   赵大川面露疑惑:“什么不对?” 二十不惑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我是你干爹   林跃说道:“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呢,之前在马哲课上见过啊,当时她跟两个女孩坐一起,一个胖子,留着波波头,一个瘦子,穿的跟假小子一样。当时她还抱怨没钱换手机,说苹果5太慢了,要卡十秒才能接打电话。这中间有半个月吗?就有钱买MAX了?难不成一个金融现场的实习生也能拿到过万的薪水?”   “呵……呵呵……呵呵呵。”   如果说之前的呵呵笑是敷衍,那这回一定是尴尬。   姜小果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心里把林跃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我……MAX是我妈给我买的。”   “号称每年都拿奖学金的金融系学霸还在跟家里要钱买手机啊,那我这个从小学起就拖班级后腿的人找父母要生活费,也就不用这么内疚了哦?”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大川,记得以前你说女朋友的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么多年阿姨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不容易,那个女儿不会就是她吧?”   赵大川没有多想,应该说男人的心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没错。”   姜小果尴尬极了,恨不能用脚在地面抠出一道门钻进去。   你说撒这个慌干什么。   这个叫林跃的几句话就把她塑造成了一个爱慕虚荣,不惜为此吸单亲妈妈的血的所谓女学霸。   “我忽然想起还有报告要交,再不上去就晚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姜小果落荒而逃。   这时林跃拿起她藏在花池后面的白色旅游鞋说道:“姜小果,你的鞋不要了?”   她回头一看,头都快炸了,怎么把它忘记了呢,本想在前男友面前装一波,出出风头的,结果风头变成了霉头。   你说这个叫林跃的家伙,他怎么这么讨厌!   原地纠结两秒钟,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那双旅游鞋,强颜欢笑道了声谢,转过身立即冷脸。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才飒飒地走了几步,便因为穿不惯高跟鞋崴了一脚。   “小果,你没事吧。”   她都快急哭了,并不理睬赵大川的关怀,一瘸一拐地冲进大厅。   林跃看着装逼失败的姜小果,心里乐开了花。   他不知道姜小果和赵大川过去的恩怨,但是从第一集的剧情可以知道,赵大川是诚心诚意跟她道歉,而且毫不隐瞒自己应聘金融现场没有成功的经历,够真诚吧,倒是姜小果,满嘴跑火车,既然系统给的切入点在这儿,哪里有不捉弄她一下的道理。   赵大川说道:“她这是……”   “看不出来?”林跃说道:“报复前任呗。”   “一副感情专家的样子,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所以才旁观者清啊。”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赵大川提醒道:“明天的面试别忘了。”   “你自己去吧。”   “什么意思?”   “都说了要进金融现场,那当然要说到做到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林跃冲他眨眨眼,上了63路公交车。   “……”   赵大川有点懵,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姜小果是他前女友好不好,要受刺激也该他受刺激啊。   其实林跃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次系统选择的世界是《二十不惑》,他的身份设定也是华南财经的学生,那么任务一定是围绕419四个女生的,进入金融现场能够介入姜小果的事业。   当然,具体进不进还得详细规划一下,刚才那么说主要目的是推掉和赵大川的求职计划。   即使没到下班高峰,公交车上依然坐了不少人,比较林跃以前呆过的城市,青壮年比例确实高。   眼见末尾还有两个空位,他走过去坐了,转移注意力到系统空间,认真揣摩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我是你爹。   支线任务: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2018年代-2019年。   我是你爹?   我才是你爹!   之前第一次看到主线任务内容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骂了系统一句。   后来想想可能自己想多了。   结合支线任务内容,系统应该是整了两个谜语句。   我是你爹?   是要自己做谁的爹?   想想419的四个女生,林跃有些无语,姜小果没爹疼,罗艳缺爹教,梁爽完全不CARE亲爹,段家宝……段家宝就算了吧。   特么有病才给她们当爹,干爹还差不多。   至于支线任务,里面的高楼,是不是指红楼四子?矮子(姜小果)、瘦子(罗艳,外号石头)、胖子(段家宝,外号大宝)、梁子(梁爽)。   如果真如自己猜想那般,那这个任务可不算容易。   当爹,拆楼。   系统相当恶趣味啊。   ……   傍晚,华南财经大学第二食堂。   段家宝和罗艳相对而坐低头干饭,这时门口人影一闪,姜小果冷着一张臭脸坐到二人身边。   “哟,怎么了,瞧这一脸阴沉像,今天工作不顺吗?”   段家宝放下筷子,一脸关切地道。   “工作很顺利,感情不顺。”   姜小果的一句话把旁边俩人的胃口一下子吊了起来。   “感情?什么感情?”   感情不顺,在这个年龄段一般指的就是爱情了,可是红楼三子的情感状态都是单身啊。   “都赖它。”   姜小果把老掉牙的苹果5往餐桌上一拍。   罗艳问:“手机怎么了?”   “赵大川记得吗?就我那个出轨的前男友。”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两年了吗?”   “对,他来深圳了,我刚才在公司楼下碰到他,本来已经在找工作这件事上碾压了他,可是它……它……”她拍拍砖头一样的硬货,刚要继续吐槽,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风向:“好像……也不能全怪它,都是那个林跃,你说他……太可恶了。”   “林跃?林跃又是谁?”   段家宝和罗艳越听越懵,要说赵大川,她们还有一点印象,可是林跃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   “赵大川的朋友,我一老乡,经济学院一男的。”   前面两个设定倒没什么,第三个嘛……   段家宝和罗艳对望一眼。   “经济学院?咱们学校的?”   “啊,不然呢?”姜小果越说越气:“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嘴巴比他还毒的。”   “来,张嘴,吃口蛋,美食能够使人心情愉悦。”罗艳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炒蛋。   姜小果用力嚼了几下:“知道吗?他已经被金融现场拒绝过一次,居然不死心地又去投简历,脸皮真是太厚了。”   罗艳点点头:“是够不要脸的。”   在闺蜜面前发泄完心头情绪,姜小果感觉好受多了,再次拍拍桌子上的苹果5。   “看来我得换手机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是一个怀旧的人吗?”罗艳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段家宝抬头瞄了她们一眼,小声说道:“她那不是怀旧,是抠门。”   “段家宝!”姜小果本想还嘴,但是注意到罗艳期待解答的眼神,话锋一转:“是赵大川,他邀请我去参加同学会,我总不能不去吧,不然以为我还想着他呢,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丢,这次我一定要拿出我的御姐范儿,彻彻底底地击败他。”   罗艳说道:“拉倒吧,你还大丈夫?小女人还差不多。”   段家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所以……你是打算换装备把他秒了?”   姜小果想起之前撒谎说苹果MAX是她妈给买的话,又有些犯愁。   “反正我要换手机。”   比起被当成啃老族,她更倾向于用换手机来传递态度——姜小果根本不在意赵大川,一如苹果XS MAX和苹果5,她值得更好的。   “姜小果,原来你没MAX啊,那之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咯?”   右后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三人的对话,姜小果扭脸一瞧,林跃正端着餐盘经过。   嘿,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我这才叫学霸   “怎么是你?”姜小果面带不解看着他。   林跃说道:“你这话问的,难不成我来食堂吃饭还要提前跟你报备?”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偷听你们谈话?拜托,你那么激动,嗓门高到跟带了人形自走功放一样,别人想不听见都难。”   “我……我……”姜小果被他一阵抢白,脸憋得通红:“买MAX的事,我……我已经提上日程了,而且是用自己的钱。”   “哦。”   扔下一句“哦”,他端着餐盘走了,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他……他……哎你们说,他怎么能这样呢?”   姜小果看看林跃,再看看满脸不解的闺蜜,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   “这人谁呀?”罗艳问。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林跃。”   “就他呀。”罗艳撇嘴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段家宝往后偏了偏身,看着刚刚找到空位坐下的林跃的侧脸说道:“还挺帅,哎,小果,你不是说他是东北人吗?怎么没口音呢?”   “段家宝,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的姐妹我被他欺负了。”   “可是……”段家宝弱弱地道:“可他说的没错啊,你声音是挺大的,也没有买MAX啊。”   “段家宝!”姜小果拍着桌子到:“你的立场有问题。”   对于419宿舍三个女人的对话,林跃充耳不闻,皱着眉头吃完味道真心不敢恭维的木须肉和烩茄子,直接由西门离开,前往男生宿舍楼。   如今是九月天,路边的木棉花开正盛,男生们还穿着短袖,怕冷的女生已经换上长袖和卫衣。着装整齐,说话客气的,这是新生,穿着人字拖,摩挲着胡渣一头扎进食堂的,这是老生,当周围突然沉寂,连空气都凝固时,不用说,前面肯定有美女出没。   久违的大学生活……   不过很可惜,现在是大四,只剩一年就毕业了。   华南财经的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就隔着一条马路,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大厅,跟两个拎着一塑料袋水果的男生搭乘电梯来到6楼,一出门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哟,林跃,今天怎么样?”   “一言难尽啊。”   “又被拒了?”   “对啊。”   “什么原因?”   “没有从业经验呗。”   “应聘实习生还要从业经验?故意卡你呢吧?”   “可能是因为我比面试官帅吧。”   “衰仔,继续努力。”   “……”   林跃跟走廊里的同学调侃着。   这具身体的主人喜欢打篮球,技术还不错,不说经济学院的扛把子,那也是前三的资质,系里系外人缘还行。   一直来到走廊尽头的615宿舍,他把门一推,习惯性地吼了一嗓子。   “兄弟们,我回来了。”   没人理他。   靠近房门的两张书桌后面,唐禹哲和冯向红正在开黑玩LOL。   “推塔,推塔,快点。”   “中路剑豪,来了,对面来人了,散开,快散开。”   “……”   “艹,投你麻痹,顺风局也投,弱智啊。”   林跃瞄了那两个一脸不爽的家伙一眼,走到审计系谭思飞的床位前面,撩起用来遮挡的帘子往里面一瞧,空的。   “他爸今天来深圳出差,俩人去吃大餐了。”   他回头一瞧,唐禹哲把耳机摘了下来:“下午的面试怎么样?”   林跃如实答道:“没过。”   对面冯向红把电脑椅往后一推,看着他做难过状:“又失败了?现在找工作这么难了吗?”   林跃笑着说道:“找工作不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难。”   “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这有什么难过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找工作靠得不仅仅是能力,也要有一份天时地利的运气。”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抖音毒鸡汤看多了吧。”   这个冯向红,最讨厌的食物是韭菜,最讨厌的APP是抖音,关键是吧,嘴上说着讨厌,他还天天看,而且边看边骂,要么说这个是假新闻,要么说那个带节奏,再不就是拜金女GO DIE,偶尔还会迸出一句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别说我了,你们俩不是准备考研吗?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多月了,怎么还在打游戏?”   唐禹哲说道:“下午我们去自习室了,没占着座。”   “所以这就是你们撸了一下午游戏的理由?”   冯向红冲对铺的哥们儿眨眨眼:“哪有,我们总共就玩了一……哦不,两局。”   “对,两局,就两局,还打输了。”   好歹林跃还挂了个舍长的头衔,二人又是心虚的一方,自然不好正面硬刚。   就算没有经历那么多世界,他也看得出两人在撒谎,不过这种事吧,点到为止即可。   林跃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往椅子上一坐,顺势打开那台用了五六年的联想G系列笔记本,点开一个标注“简历”的DOC文件,对里面的内容做删减和修改。   别看唐禹哲带着一副近视镜,眼神那叫一个好。   “林跃,你干吗呢?”   “弄简历啊。”   “这是你的简历?”   “不然呢?”   “清华大学本科,麻省理工学院交换生?你是在逗我吗?”   冯向红刚用吸管捅破舒化奶的插孔,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叼着吸管走过来,看到电脑上的简历信息噗的一声喷了,然后是剧烈的咳嗽,过去好一阵才缓解胸口乱窜的气流。   林跃明明是华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的学生,既没拿过全额奖学金,也没参加过什么文化交流活动,就连证书,以含金量来讲,最高的也就英语四级和计算机三级了。   可是他简历上怎么写的?   学历本科,在读院校清华大学。   教育经历一栏更……与其说夸张,不如讲莫名其妙。   双修经济学和国际金融,拥有数年的股票、期货投资经验。   大二的时候前往美国麻省理工学员做交换生,曾入选系篮球队并参加美国大学生篮球锦标赛,在一位身高1米92的黑人面前表演风车扣篮。   还在参观白宫的时候成功地把感冒传染给了一位叫做丽萨·肖的工作人员。   大三回到国内,顺利通过金融理财师,特许金融分析师,国际理财咨询师,商务英语的考试。   哦,还跟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打了一架。   ……   “你疯了?”   冯向红算是理解唐禹哲为什么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了。   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啊?   林跃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唐禹哲摸摸他的额头:“不发烧啊。”   “那就是遭遇现实无情痛击,魔怔了。”冯向红抽出吸管,把喝到一半的舒化奶递过去:“兄弟,喝点儿奶,有助于缓解焦虑。”   盛情难却,林跃只能接过来,对着插孔喝了两口。   唐禹哲靠着书桌旁边的衣柜,语重心长地道:“林跃,我们理解你想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的心情,可是你也不能走旁门左道啊,你瞧瞧你写的,我们是华南财经大学,不是清华大学,这……这不是撒谎吗。”   林跃说道:“这事儿吧,没能力叫撒谎,有能力那叫包装,现在的这些知名企业的HR,眼睛就盯着名牌大学毕业生,不这么写,我连面试的机会都拿不到。”   冯向红说道:“好吧,就算你这是在包装自己,教育经历那一栏里在一个身高1米92的黑人面前表演风车扣篮还能理解,把感冒传染给白宫的工作人员和跟学生会主席打架有什么意义?”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面对疾风吧   林跃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参观白宫的时候把感冒传染给工作人员,意味着什么?当然是我跟她有交流,第一,英语好;第二,谈话内容质量大概率不低;第三,交际能力还行。一听有人跟学生会主席打架,你会怎么想?八成是看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不顺眼才动的手。时代不同了,什么学生会干部,学生会主席,这些人在那些认真做事业的公司高管看来,最擅长的不是领导力,而是拉帮结伙,爱演爱现,企业要的是脚踏实地创造价值的员工,不是官僚。而且你们不觉得在看过无数大同小异的模板化简历后,碰到我这么一个有趣的对象,会有一种想更加深入了解的冲动吗?起码给个面试的机会没问题吧。”   冯向红和唐禹哲给他说的目瞪口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你就算能通过初筛,进入面试环节,只要问几个专业的问题不就露馅了吗?好,再退一步,就算面试也过了,到正式入职那一步,大公司一般都会做背调,万一查出你在撒谎,工作照样得丢。”   “怎么通过面试,我还没有想好。至于背景调查嘛,基层岗位,尤其是实习生,做的多是端茶倒水打字复印的活儿,有几家公司的HR会浪费精力去背调你,既然面试能过那就说明主管认可你某一方面的能力,至于重要岗位,正常晋升太慢,带着成绩跳槽就快多了。”   “……”   这两个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要知道大家在一起呆了三年,谁肚子里有点什么东西,彼此门儿清,今天的林跃跟以前比就像换了个人,明明都是才出象牙塔的菜鸟,对于社会上的事情两眼一抹黑,为什么他懂那么多?   “怎么了?我说的很难理解吗?”   “不,不难理解。”冯向红一脸讨好地道:“跃哥,你再多说点,我爱听这个。”   林跃说道:“你们不是要考研吗?”   “这不是怕考不上嘛。”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你们复制不来,还是把精力用在考研上吧,起码能多一些抗衡内卷的砝码。”   “内卷?什么是内卷?”   两人面面相觑,今天着实被他秀了一脸。   “呃,所谓内卷……”林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觉得还是别解释了,因为这除了给他们带来焦虑以外,好像没什么好处。   “过两年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改好的简历一关,上床刷网帖去了。   唐禹哲和冯向红原地踌躇一阵,外面传来隔壁宿舍的人喊他们去食堂吃饭的声音,俩人也只能按下心头不解,整理一下形象,相约前往食堂。   林跃改好简历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去,第二天先光顾了一下彩票店,准备弄点小钱钱花,毕竟这次任务时限要求比较紧张,打暑期工挣了2000块换了部安卓机,手里没多少钱了,先缓解一下财政压力再说。   第三天他去了一趟出入境大厅办理护照和港澳通行证。   说起来在深圳上了三年学,他还没去过HK呢。当然,对于那地方,以自己的阅历是不会有什么新奇的想法的,主要是那边的金融资源比较丰富,既然要做姜小果的干爹,少不了要在金融界打几个滚,这么做也算是未雨绸缪了。而且香港那边还有赛马可以玩,相比彩票什么的,透明度还是要好很多的。   另一边,撇开罗艳的游戏生活和段家宝的烧钱生活不提,姜小果为了凑齐买苹果XS MAX的钱,退了饭卡和公交卡还差300块钱,于是想到隔壁宿舍的王薇上学期借了她300块钱,恰好王薇申请的助学金批下来了,便跑过去要账。   对方答应的很好,说周六助学金发下来就把钱还给她,然而一周过去了,愣是不见钱的影子,这一天她和罗艳、段家宝去校内的超市买东西,她惊奇地发现王薇买了新衣服,便把购物篮往罗艳怀里一塞,快步追上去。   姜小果以为抓到王薇有钱的现行,自己那300块钱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吧。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王薇的厚颜无耻。   “这次的钱我都支配给面试了。”   “可是上周你口口声声说助学金一下来就还我钱的,难不成你想赖账吗?”   “姜小果,你怎么这样呢,我说了要还的就一定会还,但不是今天。就300块钱,你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300块钱是不多,可你倒是还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王薇的舍友、罗艳、段家宝三人相继赶来,还有一些围观者纷纷拿起手机拍摄。   王薇一看事情闹大,说话声音更大了。   “姜小果,为了300块钱你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我,是,我家没钱,我父母都是农民,可是我也是有尊严的。”   果然,如她所料,周围看热闹的人对姜小果指指点点,面露鄙夷。   王薇的舍友说道:“姜小果,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道有多难看,就300块钱而已,至于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吗?”   “对啊,你要逼死我才甘心是吗?我不就是想在面试的时候有一个好的状态,被公平对待一次吗?你们这些穿名牌衣服名牌鞋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穷人是怎么生活的。”   王薇一面说,一面抹眼泪。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连罗艳和段家宝都在拉扯姜小果,劝她算了,不要为300块钱变成大家的敌视对象,而且这真得挺丢脸的。   “放手,你们别拉我。王薇,你哭什么啊,你哭就有理了?哭就可以不用还钱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钱我要定了。”   姜小果那个气呀,上学期王薇没钱买火车票回家,到419寝室去借钱,是她发善心,借给王薇300块钱,如今自己要用钱了上门去讨,结果呢,钱没收回来,还搞了一肚子火,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小果,小果,他们在拍你呢,别说了,先离开这儿。”   罗艳和段家宝拉着她就往后退,没成想身体转的有些急,险些跟站在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姜小果抬头一瞧,愣住了:“怎么是你?”   林跃说道:“真要买MAX啊?”   一提这个她更气了,一个王薇已经让她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没想到又跑来个说风凉话的。   “没错,我自己的钱,凭什么不能买?”   林跃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姜小果抬头一瞧,只见自己跟王薇因为要钱而争论的视频已经传到网上,很多人在发弹幕骂她。   “不就300块钱吗,至于把人逼到这种地步,穷人家的孩子上大学多不容易,大方一点能死吗?”   “这个豆芽菜一看就不是善茬。”   “瞧那五官,一脸刻薄相,瞧她说话的语气,这让我恶心。”   “这哪个大学的?真丢人啊。”   “华南财大吧。”   “……”   姜小果怒目圆睁,双臂微抬,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做好人好事还做出恶名来了,她就是想要回自己的钱,这有什么错?   “你也想嘲笑我是吗?”   罗艳一看她要暴走,赶紧拉着她往旁边闪:“小果,赶紧走,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便在这时,林跃做了一个让她们意外的动作,他拦住了418寝室的两个人:“那个叫王薇的,你站住。”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因为我是你干爹啊   正要离开的两个人不得不面对他。   “你是谁?”王薇的舍友问:“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林跃说道:“那她的事干你屁事。”   “我是王薇舍友。”   “我还是姜小果老乡呢。”   王薇的舍友给他一句话闷了回去。   林跃懒得搭理这种只会和稀泥的所谓闺蜜,看着王薇说道:“就你这种人还想别人公平对待?简直笑话。”   “姜小果!”   王薇没有理他,冲姜小果说道:“你是觉得一个人羞辱我不够,还要你老乡过来在我头上踩一脚吗?”   姜小果说道:“我没有。”   然而没人相信她的话,围观者对着林跃和姜小果指指点点,有讲他们欺人太甚,丢学校脸的,有讲王薇可怜的。   林跃对于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一脸冷笑地看着王薇。   “卖惨和博同情用的不错,不过我这人吧,向来面冷心硬,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高抬贵手。我只说三件事,第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姜小果承诺还钱,但是没有一次兑现,像你这么不讲信用,脸都不要的人,还怕别人的羞辱?第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最基本的法律和道德你都无法遵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平等地对待你。第三,姜小果的钱是她自己打工赚来的,并不是以侵害你的利益的方式得来的,她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为你的穷买单。综上所述,她借给你钱,是对你的信任和帮助,换来的却是怨恨与嫉妒,是为不仁;答应还钱却屡次爽约,是为不义;利用围观者的同情心施压,是为不善,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善之人读再多的书有用吗?”   “你……你恶毒。”   “我恶毒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不是第一个讲我恶毒的人。”林跃说道:“我不管你是去借去偷还是去抢,三天之内把钱还给姜小果。”   “我说了会还,但不是现在。”   “那我只能说很遗憾了。”林跃晃晃手上的小米6X:“你跟姜小果的争执我都录下来了,三天内她收不到钱,我会把它发到你投过简历的公司的HR手里,我想以他们专业的能力,应该能分辨出这个求职者是不是企业需要的人才。”   王薇一下子懵了,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损的招数,这……这……   林跃说道:“釜底抽薪对吗?”   王薇的舍友怒了:“你真是个流氓。”   “好,我是流氓,你是好人,你既然是好人,那干脆这300块钱你替王薇还了呗,就像你刚才说的,不就是300块钱吗,难道还抵不过你们的闺蜜情?”   “……”   “怎么,不想替她还?你是害怕王薇不还给你呢,还是说你们就是一对塑料姐妹花,感情豆腐渣?”   “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再重复一遍,三天内姜小果收不到钱,今年的秋招你也别想了。”   王薇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起来:“你欺负人!”   “切~”   林跃撇撇嘴,我弱我有理系列,就这还大学生?   这时周围亮起一道道闪光,围观的人不断地拍他的脸,一些女生满面怒容看着他,还有人说他一个大男人这么欺负女人,简直是社会败类,没有一点同情心的无耻之徒。   林跃错前一步,对准举着手机拍自己的人伸出中指,满脸不屑。   嘿~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   围观者一个个怒目而视。   “怎么?看不惯?”林跃说道:“我家里也穷,面试的正装也买不起,你们谁有爱心,也借我300块钱买套牌子货呗,我发了工资一准儿还他。”   没人理这个茬。   林跃说道:“一群没有同情心的社会败类,思政课学的内容全进狗肚子去了。”   “你怎么骂人呢?”   “那你借我300块钱,我指定给你说好话。”   “我凭什么借你钱啊?”   “你特么这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有脸讲姜小果催债是自私自利的坏人?如果她这算坏人,你不就是社会败类吗?”   一句话把那人噎了个半死,旁边的朋友赶紧拉着他走了。   姜小果都看呆了,本以为林跃是来看她笑话的,结果……这家伙一个人PK了一个班,太解气了,太解压了。   罗艳一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林跃吸引过去,赶紧拽着姜小果走开。   “哎,石头,你停下……你松开……放手啊……”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总算挣脱了罗艳和段家宝的束缚。   “你干嘛拉我啊?”   罗艳指指脑袋:“那人……这里不正常,最好离他远一点儿。”   姜小果一脸不喜:“他怎么不正常了?他那是在帮我好不好?”   方才那些人指责她欺人太甚的时候,罗艳和段家宝的做法就是拉她离开,只有林跃站在她一边硬刚那些人,对此她是又气愤又失望,气愤是因为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会被指责,失望是因为同寝室的闺蜜都不认同她的作为。   罗艳说道:“他哪里是在帮你,他是在害你,事情搞这么大,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不懂啊?”   姜小果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她:“事情搞大怎么了?他说的不对吗?”   “小果,为了300块钱,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大宝,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姜小果看向段家宝。   “我……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吧,这样挺难看的。”   姜小果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原地踌躇一阵,转身往回走:“不行,他是在帮我出头,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哎,哎,小果……”   段家宝喊了她两声不见回应,只能选择追上去。   三个人回到刚才争执发生的位置,发现人都散了,王薇和她的舍友不见了,林跃也走了。   “人呢?都哪儿去了?”   罗艳说道:“别人了,你没看人都散了吗,先回寝室吧,你要真想知道事情怎么样了,找赵大川要来林跃的号码,打电话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姜小果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拎着东西回了寝室。   ……   一刻钟后,林跃由日渐萧条的福彩销售点走出来,打量一眼手里大红色宣传单版面中间某装修工人购买该销售点彩票喜提100万的中奖信息,五指一抠,把攥成团的宣传单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并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人呐,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九十年代,卖福利彩票的车一来,大小街区总动员,不说真有倾家荡产孤注一掷的,许多穷得快揭不开锅的家庭都会凑出2块钱去碰碰运气,人多到能把一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当时的奖品有桑塔纳、夏利、摩托车、彩色电视机,还有自行车、蚕丝被什么的。   现如今呢,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奖金,可是这吸引力,这人气,那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这韭菜还能割多久。   他这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际,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都在一米八三以上,看着还挺壮。   “这不是金融学院的常丰吗?”   对于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林跃很熟悉,金融学院篮球队的前锋,以前没少在院系之间的比赛场上遇到,论身高,林跃不如他,论技术,也不如,去年夏天那场比赛,单单一个下半场他就给这个常丰盖了三次帽。   “你找我有事吗?”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能动手绝不逼逼   出于礼貌,林跃才有此一问。傻瓜都看得出来对方找他有事,而且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常丰从兜里拿出一台苹果手机,往前一推。   “这是你吧。”   手机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正是刚才他替姜小果出头的画面。   “没错,是我。”林跃说道:“有问题吗?”   常丰指着王薇身边的高个儿女孩儿说道:“她是我女朋友。”   一听这话,林跃恍然大悟,原来王薇的那个舍友是常丰的女朋友,没说的,这一定是看到女朋友被他怼了,过来找他算账。   “别说,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的。”   这话要是放在别的情侣身上,当事人听了多数情况下会心情愉悦,但是放在常丰和他女朋友许欣身上……那就有点变味儿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一个一米八七大高个儿,一个九头身大长腿,属于帅哥靓妹的组合,可是许欣的眼睛属于大泡眼,也就是金鱼眼,常丰呢,眯缝眼。这俩人站一块儿,一个眼大一个眼小,辨识度那叫一个高,现在林跃形容他们有夫妻相,不是骂人也是调侃。   常丰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跟许欣道歉,要么……”   “跟女人我才讲道理,男人嘛,能动手就别哔哔。”   这句话把常丰三人说恼了,一对三还这么嚣张?   虽然跟视频里的表现如出一辙,但是以前的林跃不这样啊,篮球比赛的时候表现得很克制,喜欢利用规则应对对手的冲撞,而不是硬碰硬,可是今天……   常丰带人过来堵他就是想逼他道歉,给许欣出口恶气,如今三句话就给怼到了死角,这架打吧,可能挨处分,别人大四都老老实实图个安稳毕业,他这儿反着来,这架要是不打,面子挂不住,好歹他也是校篮球队的老人,还曾是学生会文艺与体育部的干事。   林跃说道:“怂了?怂就赶紧滚蛋。”   本来那边三人就有些下不来台,再听这话,顿时恼了,常丰左边鼻毛旺盛的家伙一步跨出,起脚就朝林跃的小肚子踹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眼前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砸在脸上的一拳,一股咸味充满口腔,耳朵闷闷的,像与外界隔着一层膜。   常丰眼见舍友吃亏,赶紧带着另一个人冲上来,一个用脚踹,一个用膝盖顶。   下手挺狠啊。   林跃目光一寒,对于常丰只是拿手一推,对于跳起来用膝盖顶的那人,先是用手一拍,然后一脚踹下去。   那人惨叫一声,脸朝下扑倒在人行道上,抱着右腿翻来覆去地打滚,鼻血出出地往外涌,被嘴里出的气吹成一个个小泡泡。   常丰运气不错,只是撞倒了停在自行车停车位的共享单车,饶是如此,后腰也被硌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挣扎了半天才由地上爬起来,完了正好看到最先对林跃动手的舍友被他拉住胳膊用力一带,脚在下顺势一勾,人噗的一声摔在地上,步了另一个人的后尘,抱着后脑勺疼得鬼哭狼嚎。   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一个照面,两舍友全折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常丰开始打退堂鼓,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林跃瞄了一眼附近看热闹的路人,冲他招招手:“来,来打我。”   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面子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打死的问题,别说上去厮打,他连去扶舍友的勇气都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呢?警察!”   这时后面响起一声暴喝,两名警察分开看热闹的路人走了过来。   本来深圳的治安就很好,这里离华南财经又近,警务室的人接到通知便立即赶赴现场,将几人抓了个正着。   “警察同志,他……他……打人。”   这常丰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是他带人过来找事,被暴揍一通怂了,现在看到警察过来,又干起恶人先告状的把戏。   ……   姜小果本来不想联系赵大川,一来她在经济学院那边没有熟人,二来又没办法心安理得不闻不问,毕竟林跃是帮她说话才会成为众矢之的,结果罗艳拉着她跑了,说出去这也太坑爹了。   犹豫来犹豫去,她还是硬着头皮给赵大川发了一条微信,询问林跃的电话号码。   对方回的很快,把号码发过来的同时还好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了,她没有说,打个哈哈搪塞过去,调整一下心态拨通了林跃的电话。   叫她意外的是连打两回都没有人接。   “手机在充电,没有看到?还是不接陌生人电话?”   她又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微信添加好友,消息发出去后同样不见回应。   “生我气了?”   姜小果对此很无奈,也只能按下心思,离开露台回到宿舍。   一开门段家宝就拿着手机迎上来:“哎,小果,你看,你快看。”   “怎么了?”   姜小果定睛一瞧。   “华南财经一男生当众羞辱贫困女生,该女生同寝室舍友表示,目前女生压力很大,精神状态令人担忧。”   标题下面是一则短片,正是刚才超市外面发生的一幕。   然后是网民的恶评和声讨,微博和豆瓣女用户最积极,说话也更难听。   “他们怎么这样?”   姜小果气愤不已:“这个视频掐头去尾,逻辑混乱,事实不清,这不是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吗?”   这时坐在书桌前面打游戏的罗艳回过头来。   “还好我把你拉走了吧,都跟你说了,事情闹大了,他会害了你。现在这些自媒体,视频博主才不会管真相是什么,只要能挑动大多数人的神经,制造舆论热点,收获流量和粉丝,他们什么做不出来?掐头去尾这还是好的,歪曲事实的事不也一抓一大把?”   姜小果说道:“不行,我得帮他正名。”   段家宝说道:“你怎么正啊?现在抖音、快手、微博、朋友圈……很多人都在转发这些视频,你总不能一条评论一条评论地去解释和反驳吧?”   “……”   姜小果没话说了,她压根儿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网上那些键盘侠,人没在现场,不知道来龙去脉,怎么能凭借明显剪辑过的视频就认定错在林跃身上呢?   罗艳说道:“你要是有马老板的权势,可以挨个给这些视频博主发律师函,迫使他们当众认错,但你现在就是一个连MAX都买不起的小人物,听我的话,别管了。”   姜小果很沮丧,很无奈,她又给林跃打了一通电话,依然没人接。   于是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网上的视频心里不好受,而且气不过她临阵脱逃,故意不接电话,不回微信。   为这事儿,她晚饭都没去吃,还给远在哈尔滨的老妈打了一通电话诉苦,结果娟姐(姜小果对她妈的称呼)也跟罗艳、段家宝站一边,说如果不是她虚荣,要买苹果MAX,就不会有催债的事情发生,更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既然成了网络热点,那没办法,只能用时间这副良药来平息了。   先是王薇,许欣,然后是罗艳、段家宝,又在娟姐这生了一肚子气,她在校园里逛过来逛过去,快十点才回到寝室。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原本趴在桌子上看明星八卦的段家宝一下子直起身子。   “小果,小果,大事不好了。”   姜小果现在情绪低落,听到段家宝的呼号神色如常,一面拿出拖鞋换上,一面麻木地道:“是你们家偶像被黑了,还是你面试被拒了?”   段家宝前两天去参加秋招了,目标对象是一家经纪公司,她说选这行是为了接近偶像。   “不是,都不是。”   胖子走到她面前:“是林跃。”   姜小果猛回头:“林跃怎么了?”   “林跃跟人打架被抓进派出所了,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要你求我留下来   “他被抓进派出所了?”   姜小果总算知道自己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一直没人接了,不用想手机肯定是被没收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一定跟下午的争执有关系。   “我……我只知道他是跟人打架才被抓进去的,具体情况……”段家宝摇摇头,意思自己不清楚。   这时对面上铺帘子拉开,罗艳探出头:“是许欣的男朋友带了两个人去找他算账,结果就打起来了。”   果然是因为下午的事,和王薇的争论视频被人放到网上已经令事态扩大,没想到还有更糟心的。   段家宝对罗艳的情报来源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罗艳说道:“我不是建了一个游戏群吗?里面各院系的都有,刚才他们在群里讨论这件事,我就问了一嘴。”   “哦,这样啊。”   罗艳是个游戏和动漫迷,跟她这个追星族不在一个频道也不在一个频率,学校里发生的事,当然是前者消息更灵通一些。   姜小果没法向那两个人一样轻松,毕竟这件事都是她引起的,如果下午不追着王薇要钱,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被抓进派出所了,这个怎么办呀?”   “小果,你别急,听说辅导员已经赶去派出所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对了,罗艳,你妈是律师,你问问她,一般这种情况派出所会怎么处理。”   罗艳面有难色,419寝室除了梁爽,谁不知道她跟魏律师不对付啊,姜小果要她去联系她妈,这真的很难办。   “小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妈的关系,这……”   “哎呀,小果,这事儿你别急,现在都夜里10点了,就算找到罗艳她妈,也不能改变什么,你等明天,明天听听辅导员的反馈再做打算好不好?”   姜小果认真地想了想,认为自己确实有点太急躁了,便点点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好吧”。   罗艳和段家宝对望一眼,都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   她们当然无法理解姜小果的心情,在王薇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没有同情心,太较真,把区区300块钱看得太重,她觉得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涉及做人的原则,只有那个林跃,他虽然嘴碎,但是在这件事上,俩人做到了三观一致,现在对方因为支持她被许欣的男朋友找上门去,几个人还因为打架进了局子,她当然不可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翌日上午。   华南财经综合楼教务处。   “凭什么他们严重警告,我就留校察看?就因为他们被打伤了?谁弱谁有理是吗?”   “你嚷嚷什么,这是学校经过调查后做出的决定。”   “既然是经过调查,那你们一定看过店家提供的监控视频了,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难不成要我站着给他们打?”   “你们的行为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学校经过研究后做出的决定,没开除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着?”   “呵呵,碰到这种事就学校怎么着,学校怎么着,根本没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担当和灵活解决问题的脑子,过了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给你们这群败类管理学校,才是高校教育最大的悲哀,很多大学生对社会失望,就是从你们这群人开始的。”   “你怎么说话呢?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你们是一群败类,王八蛋,狗娘养的,听清楚了吗?如果没听清楚,那容我再加一句,哔……。”   姜小果和罗艳惊呆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相顾茫然。   段家宝去上重修课了,没有来。   她拉了罗艳的壮丁找去男生宿舍,那个经济学系叫唐禹哲的学生告诉他林跃去教务处找管事的要说法了,因为辅导员刚刚通知他,学校可能会给他留校察看的处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注意着点,别再犯类似的错误,接下来的几个月好好表现,争取毕业前把处分摘掉,不然以后写进档案的话会对他找工作有影响。   完事俩人就找来教务处,往办公室门口一凑就听见林跃跟人呛了起来。   办公室里面。   林跃看着对面顶着一片地中海的中年男子,骂是骂了,但并没有多少气愤的情绪,反倒是失望多一些,早在《中国合伙人》的世界,他就领教过教务处那群人的可恶,没想到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细细想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对高校行政部门的印象糟糕,这群搞教务、财会、后勤的人走的是类似官僚的晋升路线,跟辅导员和讲师、教授有根本的不同,也就造成了后者相对和蔼,前者门难进,脸难看的做事准则,从《中国合伙人》里教务处主任聂伟明的事迹可以看出,高校行政部门基本上成了关系和利益盘根错节的独立王国,很多时候从别处调过来的校长都得小心翼翼捧着他们,护着他们,以免被架空,被穿小鞋。   “你敢骂我?”   办公桌那边的教务处副主任惊呆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学生敢骂他:“我看你是不想毕业了。”   “切,你们这些人渣,也就会拿这个来吓唬学生了。”   当初在《中国合伙人》的世界里,北大的教务处主任他都揍了,何况是一个连211,985都够不到的华南财经大学的教务处副主任。   “行,你有种,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林跃乐了。   “你要这样说,我还挺有兴致跟你玩儿玩儿的,老狗,我卷铺盖走人?信不信我要你哭着求我留下来。”   “我求你留下来?”   地中海一脸怒容,他已经开始怀疑对面的学生是不是一个精神病。   “走着瞧。”   林跃冷冷一笑,转身离开办公室,一眼便看到趴在墙根偷听的姜小果和罗艳。   双方对视几秒,他啥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那两个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姜小果拔腿就追。   “你是不是傻?那可是教务处主任,好好说话不行?怎么就呛起来了?”   林跃说道:“看不顺眼的人和事,我从来都是这种态度。”   “你这样……你这样,不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他今年就大四了,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那张大学毕业证吗,现在他把教务处主任给得罪了,对方真要耍手段给他整退学了,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林跃说道:“这群王八蛋就是吃准了学生和学生家长因为代价太大不敢反抗的心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可是……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姜小果,你过来这边堵我,就是为了劝我息事宁人的?”   “不然呢?”   “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刚才说过了,我这人是个刺头,看不惯的事,我要管一管,看不惯的人,我会刚一刚,你没必要为了我的遭遇耿耿于怀,觉得好像亏欠我一样。”   姜小果被她一语道破心事,呆住了。   这家伙说话,还是那么噎人。   罗艳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一脸同情:“我就跟你说嘛,他指定是个精神病。”   “石头,你说……他会被开除吗?”   姜小果是个怎样的人?在金融现场的时候为了转正讨好郭主管,主动把糗事揽到自己头上,到了普凌又各种讨好上司,可以说小小年纪已经在追求世故圆滑的路上越走越远,以她的性格,当然理解不了林跃大骂教务处主任是什么样的操作,难不成就为了争一口气?   这也太虎了吧。   不对,应该是彪。   “就他这样,不开除留着过年啊?如果我是教务处主任,想方设法也得把他开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泥捏的呢。”说完眼见姜小果没有反应,便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果,小果,你想什么呢?”   “啊?”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被秒杀的姜学霸(上)   就一天时间,林跃大闹教务处,给贾主任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的事情便在全校传开。   姜小果知道这事儿跟自己没有关系,而且林跃说的那些话令她大为光火,有种好心被驴踢的感觉,可是要说真正放下,她发现自己很难做到,还是会不由自主去打听事情进展。   “惨了惨了,这下他真完蛋了。”   段家宝把头从帘子后面探出来,看着下面披头散发,嘴含牙刷还不忘刷手机的好闺蜜说道:“小果,你说什么呢?”   “我说林跃惨了。”   “什么惨了?”   她揉了揉发紧的鬓角,认为昨夜没睡好,等姜小果走后一定得好好补觉。   “林跃啊。”   “他又怎么了?”   “现在大半个学校都知道他把教务处主任给得罪了。”   “然后呢?”   “你想啊,都知道贾主任挨了骂,这事儿想压也压不住,不把林跃整退学,教务处的权威何在,他的面子何存?林跃这次……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唰的一声,靠近宿舍门的床的围帘拉开,罗艳睡眼惺忪地看向姜小果。   “小果,你不是说不管他的事了吗?怎么急成这样?”   是啊。   前天不是赌气说不管了吗,怎么今天早晨看到金融系群组里的历史对话,又忍不住关心了呢?   那边段家宝也满带不解道:“对啊,你不是说不管了吗?”   姜小果尴尬一笑,瞄了眼放在书桌上的时刻表,一面把牙刷往嘴里塞,一面往厕所跑:“唔,不跟你们说了,再耽误下去我要迟到了。”   两分钟后,伴随着提鞋和开门的声音,姜小果离开宿舍。   段家宝和罗艳对望一眼,又把头扎进帘子后面去会周公。   另一边,踩着上班点进入公司的姜小果开启了新的一天,收发快递、整理材料、安排行程、复印文件,哦,还有给艺姐泡姜茶,这些就是她作为华南财经大学金融系学霸的体面工作。   她做的很好,尤其是在和主管搞好关系这件事上,而且艺姐很看好她,相信转正这件事,应该不会有悬念。   可是当她按照艺姐的习惯泡好姜茶端过去,悬念变成了残念。   没有任何征兆地,艺姐跳槽了,而新来的郭主管讨厌姜,不喝姜茶。   姜小果像一个机器人那样站在公司门口,感觉讨好主管争取转正之路需要从头来过了。   就在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心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几个人由里面鱼贯走出,当目光移动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时,她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上班前还在和罗艳、段家宝议论的男主角,林跃。   “你能来这,我为什么不能?”   姜小果说道:“我在工作。”   林跃说道:“我是来面试的。”   啊?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想起她和赵大川偶遇时林跃说要二次投递简历的事,当时她以为他就是姑且一说,她也是姑且一听,没有往心里去,因为连初筛都没过的人,想要凭借再投简历进入面试环节,概率实在太小了了,除非HR换人,或者有更高级别的领导过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一名学霸,她最不缺的就是刨根问底的特质。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走了,留下姜小果一脸怨念地站在那里,直到前台小梦喊她,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小梦把一个U盘递过去:“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得去洗手间一趟,小果,你帮我把里面的内容打印出来给王总送过去好不好?”   “没问题。”她接过U盘,笑容满面地道:“交给我吧。”   小梦赶紧拿着包走了。   姜小果拍拍脸蛋,把与林跃有关的问题抛在脑后,走到打印机旁边执行打印操作。   不过当她打开U盘,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变了。   U盘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今天来面试的求职者的资料,她见众人在忙手里的工作,找到林跃的简历轻轻一点。   姓名:林跃。   性别:男。   就读院校:清华大学。   专业:经济学。   ……   看完简历内容,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WHAT?   这小子伪造简历!   他明明是华南财经的,怎么成了清华大学。   连奖学金都没拿过的人,居然敢说自己大二做过麻省理工学院的交换生。   虽然他篮球打得确实不错,不过罗艳也说了,最好的成绩就是当了一年多校队替补。   参观白宫?传染感冒?跟学生会主席打架?   嗯,大前天确实跟人打架了,还被抓进派出所了呢,可是这玩意儿有脸写到简历上吗?   她看的一头雾水,关键是金融现场愣是批准他进了面试环节。   姜小果想了好久,也理不清HR的脑回路。   当然,要说当众拆穿林跃的谎言,如果没有发生他当众挺她,还因此被学校处分的事,她会心安理得去做,可是现在,那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这么干的。   她满怀心事地应付工作,可能是郭主管刚刚上任的原因,并没有对她的轻微懈怠大发雷霆。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着被HR带去面试的人走出来,她假装去洗手间,偷偷地跟上林跃,把他拉到靠近电梯的楼道里。   “你在搞什么鬼?”   “什么意思。”   “学校的事情没有搞定,你居然还有心思过来求职?”   “我不觉得这两件事有直接冲突。”   “好吧,学校的事情先不提,你发给人事的简历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撒谎的后果?”   “咦,你都知道了?”   “没错。”   姜小果很得意,从遇到赵大川开始,她在他面前就一直是吃瘪的那个,现在终于撞破他的糗事,哪有不趁机挤兑一下的道理。   “那还有事吗?”   姜小果本以为他会惊慌失措,求她保密,再不济也应该表现得友(讨)善(好)一点,然并卵,这家伙从头到尾只表现出一丝意外。   “喂,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要我去人事一说,你的面试可就泡汤了。”   林跃说道:“我过了。”   “什么?过了?”   姜小果眼珠子都瞪圆了,像她这么优秀的……大学生,都是过五关斩六将,忐忑了两天才等来通知入职的电话,这家伙倒好,当天面试当天发OFFER,这可能吗?   “你不是在骗我吧。”   林跃说道:“在这件事上骗你有意义吗?”   姜小果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没错。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面试通过啊。”   “想拿来借鉴一下?好为以后跳槽做准备?”   “不行吗?”   “不行。”   林跃丢下这句话转身要走,姜小果张开双臂拦住他。   “你不说……我就告诉HR,说你简历造假。”   林跃假做愤慨:“姜小果,之前你找王薇要钱,大家都在指责你,是我站出来帮你说公道话,不道谢也就算了,中途开溜坑队友我也可以不计较,毕竟在我看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个大学生责无旁贷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搁这儿要挟我。”   “我……我……”姜小果被这一番灵魂拷问弄得哑口无言。   “好吧,算你狠。”林跃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她的胸口:“这是你要的。”   说完话不待她有反应,推开门走出楼梯间。   姜小果在那儿站了好一阵才调整好情绪,翻开手里的文件一看,愣住了。   这也行?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被秒杀的姜学霸(下)   当晚八点。   罗艳带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看今年夏季的新番动画《工作细胞》,段家宝对着镜子在挤脸上的青春痘,爆白浆时的表情超级痛快。   正常情况下,她会抱怨昨天吃的太油、太辣,又或者太多,但是今天表现的相当安静,只偶尔叹一口气,给人一种她已经接受教训,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加以改正的错觉。   咔~   随着一声门锁拧开的声音,姜小果带着满身飒气冲入房间,帆布包还跟书桌来了一次生硬地接吻,声音把段家宝吓了一跳,挤痘痘的手指没有稳住,戳进了鼻孔。   “石头,大宝,你猜我今天在金融现场碰到谁了?林跃!”   罗艳赶紧把耳机摘下来,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边段家宝也对她狂使眼色。   “怎么了你们这是?给人煮了?”   段家宝指指阳台,她偏头往外面一瞧,只见推拉门那边支着一双又细又白又紧实的大长腿。   她想到一个名字。   这时阳台那个人往后偏了偏,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   没错,就是那个气场强大,大学三年基本没在宿舍睡过的高冷美女梁爽。   她怎么回来了!   姜小果看看段家宝,对方回给她一个尴尬的眼神。   梁爽吧,对她的脸和身材极为在意,每天一到10点半准时关灯睡觉,吃饭从来不吃油辣,而且定时定量,与零食绝缘,饮料要么是水,要么是蔬菜汁,说好听点,这叫自律,说难听点,纯属变态。   她来到华南财经大学没多久便交了个有钱人男朋友,搬到外面住了,宿舍基本上就是一个仓库,放放不穿的衣服、用不到的被褥什么的,跟舍友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而且脸难看,话噎人,姜小果、段家宝、罗艳三人跟她的关系不怎么好,还有一些惧怕。   “呵,呵呵……”   姜小果一脸尴尬地冲她挥挥手,带着三分讨好说了一句:“梁爽,你回来了。”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只是看了她两眼就往自己座位一坐,面无表情说道:“我告诉你们三个,以后别往我床上放东西,那儿不是仓库。”   段家宝用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嘟囔道:“你又不回来住,放放怎么了。”   罗艳害怕俩人掐起来,赶紧转移话题:“小果,你刚才说什么?他去金融现场了?还进了面试?”   “不仅如此。”姜小果讲起林跃的事,嗓门不由自主拔高三分:“面试一过当场发OFFER。”   “啊?”段家宝说道:“他这么厉害?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他连初筛都过不了吗?”   “我哪知道他会用伪造简历这招啊,就读大学清华,麻省理工的交换生……”姜小果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又用手捏了捏两个鬓角,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   段家宝和罗艳都听麻了。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难道就不怕被人拆穿吗?”   “大姐,你如果是HR,会费心去调查一个实习生的背景吗?而且还是一个被老板相当看好的员工?”   罗艳一脸不解:“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反应这么大。”   姜小果叹了一口气,在已经启动完毕的笔记本电脑浏览器键入哔哩哔哩的网址,输入搜索关键字后一敲回车,出现在几人眼前的是人气UP主做的视频。   “仗义执言反遭恶意中伤,道德绑架何时休?”   “华南财大爆猛料,95后学子怒怼教务主任。”   “高校行政部门的独立王国如何解?华南财大硬刚男该不该被处分?”   “谁弱谁有理系列(三)。”   “无耻博主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华南财大讨债事件完整视频流出。”   “……”   罗艳指着屏幕上的视频:“这……怎么一夜之间舆论就转向了?”   姜小果说道:“这还只是哔哩哔哩,网易、微博、豆瓣、抖音……我坐车回来的时候搜了一圈,类似的视频和文章正在疯狂传播,还好,这些博主都隐去了当事人姓名,脸也打了马赛克,不然我们宿舍怕是要成会客厅了。”   罗艳和段家宝面面相觑,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那边准备敷面膜的梁爽也停下手中动作,似乎当成一个故事在听。   姜小果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太天真了。”   说着她把一份文件撇到段家宝怀里:“看看这是什么?”   俩人翻开一瞧。   只见标题上写着:“从热点事件导流效果来分析自媒体行业的前景。”   下面罗列了针对华南财大讨债事件做文章的各大博主、自媒体账号的流量分析,涨粉数量,搜索指数……   从广告引流量,到会员转化率,再到有质量的内容对用户黏度的提升效果……   从博主、自媒体人的生存现状,到内容平台的占有率,盈利模式,价值模型,再到用户的行为习惯和需求分析……   这玩意儿已经能够当做毕业论文来用了,而且是一篇前沿的,新颖的,高水平高质量的论文。   “金融现场是一家怎样的企业?汇聚各行业信息,市场动态,实时跟踪投资热点及金融资讯的企业,如果你是老板,看到面试者交上一份这样的答卷,你会怎么做?”   都是大四毕业生。   段家宝在干吗?在纠结她的偶像里里被黑粉攻击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罗艳在干吗?在期待即将上映的《魔法禁书目录III》,在研究农药新出的英雄怎样配装才好用。   姜小果在干吗?她在思考新来的郭主管不喜欢姜茶,要怎么做才能跟他搞好关系,关键时刻大笔一挥帮她转正。   “唉,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被一股巨大的挫败感笼罩,想她华南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的姜学霸,面对手里的东西,居然有一种在赛场上被秒杀的感觉。   “我要是金融现场的老板,碰到这样的求职者,别说实习,当场转正都没问题的。还有……你们不觉得这很魔幻吗?”   罗艳说道:“什么意思?”   “这家伙居然把自己被网暴的事情变为热点新闻加以利用,完成了这么一篇优秀的论文,还用它顺利入职金融现场。如果同样的遭遇发生在我们身上,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   “……”   罗艳和段家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玩意儿不能往深里想,因为不仅魔幻,而且细思极恐。   “对了,他伪造简历的事情你们可不要到处说,我答应过他的。”姜小果想起俩人在楼梯间的对话,不过认真地想一想,就算老板知道了这个情况,八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毕竟在私企,学历就是一块敲门砖,个人能力才是关键。   俩人点头答应下来。   姜小果瞄了一眼梁爽,认为她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也就没有多心。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啊?”   段家宝过去打开房门,王薇的脸出现在门缝间。   “这是三百块钱,你帮我交给姜小果吧。”   丢下这句话,王薇转身离开。   段家宝把钱往姜小果桌上一拍:“这个王薇,昨天还在网上接受自媒体博主的采访,哭诉自己的遭遇,一副受到不公待遇的样子,今天就认怂还钱了。”   罗艳说道:“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小果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得来不易的300块钱,犹豫着要不要倾家荡产去买苹果XS MAX。   与此同时。   男生宿舍楼615寝室,林跃提着两个塑料袋撞开了房门。   “来,请你们喝饮料,奈雪家的。”   背对背打游戏的两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今天刮的什么风,这么大方?”   虽然林跃以往也会请他们喝饮料,基本都是蜜雪冰城三五块钱一杯的柠檬水,今天不一样,瞧卖相就知道不低于20,四杯少说100,这对于一个月生活费800块的人来讲,已经不是放血,而是割肉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来自阅历的碾压   林跃说道:“我面试过了。”   “过了?”   唐禹哲和冯向红两眼放光,嘴巴成了O型。   伪造简历争取面试机会还当天入职的人,他们这是头一次遇到,NND,光明正道走不通,歪门邪道大成功,讽刺,太讽刺了。   “不过这不是我请你们喝饮料的原因。”   不是这个原因?俩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中彩票了。”   “中彩票了?中了多少?”   别看唐禹哲戴一副方框近视镜,平日里一副冷静理智人设,可是在赌博这件事上,控制力真的一般,尤其是玩FGO氪金抽卡时那叫一个疯狂,为了拿到黑无毛,职业非酋的他啃了半个多月馒头,得亏冯向红的生活费多一些,经常接济他一个肉饼,一袋方便面,一份炒菜什么的才熬过去。   林跃说道:“3万2。”   “这么多?”   对面二人大吃一惊,3万2相比深圳的房价,绝对是毛毛雨,可是对于工薪家庭出身的学生来讲,那真是一笔巨款了。   这时他的铺位对面的床帘拉开,一张瘦到脸颊微微凹陷的脸探出来。   “阿飞,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都三个月了,还没走出失恋阴影呢?来喝点甜的暖暖心。”   他把一杯果茶递过去。   谭思飞伸手接住他递过来的果茶。   “你真中了彩票?”   林跃说道:“像我这么抠的人,敢把柠檬水升级成鲜果茶,除了天降横财,你还能找到第二个解释吗?”   谭思飞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   “谢谢啊。”   “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在宿舍呆着,找到工作了?”   谭思飞摇摇头。   “那……加油吧。”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自己的书桌走去,这时发现上面放着一个EMS文件袋,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老唐,这啥?”   “哦,我上午从外面回来正巧碰到快递员在走廊里徘徊,说是有你的快递,但是打电话没人接,我就帮你签收了。”   上午?   林跃想起面试时拨入的那通电话,便没有在意,撕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原来是自己的护照到了。   冯向红是个好奇宝宝:“什么东西?”   这事没必要隐瞒,林跃说道:“护照。”   “你要出国?”   “还没定,有备无患吧。”   这时唐禹哲插嘴道:“对了,下午系主任来过了,让你明天上课时间去办公室找他。”   “辅导员打电话碰了个钉子,轮到系主任出马了吗?”林跃冷笑道:“这事儿校长来了也没用。”   唐禹哲说道:“林跃,我觉得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还有半年多呢,学籍,户口,毕业证,都在学校里。”   之前在群里得知林跃大骂教务处贾主任的事,俩人给他吓得够呛,以为他这次凶多吉少了,事实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跟没事人一样,还叫他们不必担心,当时在教务处讲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结果没两天舆论就反转了,现在网上骂声一片,网友都不怎么关注欠债不还的王薇了,矛头全部对准华南财大教务处,连好几家重量级的媒体和公众号都开始发文章批评华南财大教务处工作人员罔顾事实,做法过于粗暴。   面对这样的压力,教务处那些人怂了,试图让辅导员和系主任来当和事佬。   在唐禹哲和冯向红看来,学校方面已经很给林跃面子,是时候就坡下驴了。   “我说让他求我,就一定说到做到。”   他的表态跟之前一样,还是那么强硬。   唐禹哲叹了口气:“贾主任今年快五十了吧,又是学校领导,让他拉下脸来求你……”   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看好。   林跃说道:“知道维持社会事件热度的最有效手段是什么吗?除了广泛传播,不断翻炒,最卓有成效的一招就是反转,你们也看到了,在网民对我的声讨最激烈的时候,那些做思想性内容的博主对看客的盲从加以批驳,再辅以完整视频,一下子就调动了观众的情绪,深化了这件事的影响,为那些博主增加了粉丝和视频流量,这也算是互惠互利了,之后由讨债事件延展出我和教务处的对抗,更增加了矛盾冲突和故事张力,而且我相信绝大部分年轻人,对教导处、教务处这类学校行政部门都没什么好感,必然对我骂贾主任的话产生共鸣,针对这件事开一道情绪宣泄的口子,制造强大的追责压力。在这个时候,只缺一个爆点,它将推动整个事件变为一场狂欢,你们知道它是什么吗?”   唐禹哲和冯向红摇了摇头,连躺在床上的谭思飞也探出头来。   “像教务处主任这种重要岗位,觊觎的人很多,为了干掉贾村上位也好,打击报复,痛扁落水狗也罢,只要有人把他犯法,不,违法的材料在网上一公开,或者往检察院一送,到时候他拿什么负担子女在国外读大学的开销,如何维持超人一等的生活?有什么脸面对同事和学生?呵呵,他想毁我的人生,那我就先毁了他的家庭和生活,如果是你们,站在这样的十字路口,会怎么选?”   那边仨人全傻了。   就在几天前,林跃还跟大家一般无二,漫天撒网投简历,为工作的事情伤脑筋,有空闲了就看书追番玩游戏,偶尔去操场跟学弟打会儿篮球,可是现在的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似乎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和印象里的林同学产生一种非常严重的撕裂感。   “你们那都什么表情。”   林跃呵呵一笑:“今天我心情好,一起开黑吧。”   说完往书桌前面一坐,两分钟后发出一声怒吼“破电脑,老子早晚换了你”。   唐禹哲慢吞吞地把耳机带回去,心说只有这一点没变,不然他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   两个半小时后。   林跃推开房门走出宿舍,来到冷清的楼梯间,推开面北的窗户,从兜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吸了没两口,谭思飞走过来。   “给我也来一支。”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掏出一支芙蓉王递过去。   俩人就着穿堂风吞云吐雾一阵,谭思飞说道:“林跃,求你个事行吗?”   林跃早就看出他有心事,欲言又止了四五回才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说吧,什么事。”   “你能借我3000块钱吗?”   “能告诉我用途吗?”   林跃每月的生活费是800,唐禹哲1300,冯向红1500,谭思飞的生活费是615寝室最高的,足有1800块,以他的日子过得最滋润,如今他来找自己借钱,还真是够稀奇的。   谭思飞说道:“能不说吗?”   林跃说道:“不能。”   如果是冯向红,对方开口借钱,林跃肯定二话不说就借了,因为那小子的性格比较保守克制,玩网络游戏氪金从来没有超过100块,连追女生送的礼物都要在双十一/六一八大促的时候提前囤货,谭思飞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3000块钱,对以前的林跃来讲,算是一笔大钱了,对现在的林跃来讲,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在意的不是谭思飞能不能还的问题,而是拿这些钱去做什么的问题。   狗东白条,黑猫花呗这种培养年轻人负债消费还算有点底线的,像那些借钱APP的套路贷,实在是防不胜防,多少意志力不坚定,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人上了它们的贼船。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我有仇从来当场就报   谭思飞沉吟片刻,最终选择了妥协:“我前女友怀孕了,要我陪她去打胎。”   “……”林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记得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三个多月了吧?”   谭思飞点点头。   这事儿全宿舍人都知道,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林跃说道:“如果真是拿钱去打胎,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确定孩子是你的?”   谭思飞又点了点头。   这回林跃不问了:“好,一会儿回到宿舍我就把钱转给你。”   “谢谢。”   谭思飞道谢毕,转身走了。   林跃没有立即回屋,转头看向北方的夜空。   要说《二十不惑》的剧情,都说比《三十而已》接地气,段家宝平均两三天就要请一次馆子,罗艳一月生活费大几千,梁爽经常性违约赔钱,然而最多晒晒借呗的数字,把以前男朋友送的奢侈品卖掉一部分,照样每天穿不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鞋子。就连最穷的姜小果,也有个一万七的古驰包,可是对于多数男生来讲,家长给买台联想Y系笔记本,都要咬咬牙,勒紧裤腰带过活。   这叫接地气?   呵呵,都市情感剧的编剧早已脱离月收入不足一千的六亿人了。   抽完烟,他把烟蒂掐灭,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回宿舍。   唐禹哲和冯向红已经睡下,俩人约好明早六点起床,七点去自习室占座,至于以他们的自制力能不能完成这项极具挑战的任务,只有神仙知道。   谭思飞也上床了,不过从帘子漏出的光芒来看,应该在玩手机。   林跃踩着台阶爬到床位躺下,按照刚才说的给谭思飞转去3000块钱,完事侧身朝里,闭上眼睛。   他看起来是在睡觉,实际上并没有。   如果拉近距离,会看到他的瞳孔不时闪现微弱的光华,那是隐形眼镜形态的全视之眼在工作。   去陪前女友打胎?   真是个拙劣的借口。   ……   翌日,林跃踩着上班点来到金融现场,花了一些时间办理完入职手续,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到姜小果挨骂的声音。   “让你整理下材料,能给我捅出这么大娄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会干什么?端茶倒水,跑腿点餐?那公司不如请个佣人,还能多省千八百块钱。”   “对不起,对不起,郭主管,我错了,我这就去改。”   “文章都发出去了,还改什么改?”   “那……”   “下不为例,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你趁早给我走人。”   声音很大,语气很严厉,工作区的员工纷纷侧头打量郭主管的办公位。   林跃走到半敞开的办公位前面。   可怜姜小果话不敢讲,头不敢抬,即便知道那个恶毒的家伙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她的笑话。   郭主管很快便注意到林跃的行为,眼往门口一斜,厉声说道:“有你什么事,还不快走?”   “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不是很没面子?绝世暖男先生。”   一个职场新人,敢无视主管的命令,是个正常人都得火冒三丈,郭主管是想发飙,然而听完“绝世暖男”四个字,铁青的脸好像刷上一层腻子粉。   “一,你不是我的主管,以后见了我说话客气点。二,我这人脾气大,读书的时候学生会主席说打就打,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掉,三,我是来看她笑话的,如果你不愿意被围观,可以选择闭上那张臭嘴,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毒。”   姜小果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脑海里有许多问号。   前几天刚骂完教务处主任,今儿又跟金融现场的主管刚上了?   他怎么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关键是吧,看郭主管的样子,似乎对他很忌惮。   是因为……绝世暖男?   郭主管是绝世暖男?   她哪里知道,郭真在相亲网站有一个ID,昵称就是绝世暖男,日常以相亲为名义勾引小姑娘,聊骚,约P什么的,关键他有老婆,还有个刚满月的孩子。现在被林跃一口叫破,心里能不虚吗?能不慌吗?万一给公司里的人知道了,那他还有什么脸在下属面前作威作福。   切~   林跃撇撇嘴,走了。   郭真像个被吃豆腐又不敢声张的小媳妇儿,这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去干活儿。”   “哦,那主管……我先走了。”   姜小果可不想当林跃和郭真开战的炮灰,赶紧捡起被郭真丢在地上的稿子,一溜烟儿逃回自己的工位坐下,完了发现众人并没有关注她,都看着林跃的背影小声议论,虽然不清楚那两个人刚才说了什么,不过毫无疑问,新人在这场对抗中是胜利的一方。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林跃对于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视若无睹,在自己的工位坐下不久,一位副总来到工作区,跟众人介绍他的情况。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一下子成了公司的名人。   上班第一天就让郭主管下不来台,作为一名职场新人,真是太令人……无语?佩服?惊讶?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别惹这个家伙就是了。   林跃当过记者,搞过投资,还是一名翻译家,以金融现场的工作强度,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压力。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   傍晚时分,林跃由63路公交车下来,往学校大门走了没几步,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一瞧,姜小果正从另一辆公交车上下来。   “我……我……刚才从公司下来的时候,你没听到我喊你等一等吗?”   她快步追上,一面轻拍胸脯,一面气喘吁吁地道。   “没有。”林跃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我们现在可是同事,又是一个学校的校友,没事就不能一起上下班吗?”   “不能,我习惯一个人行动。”   “我可是女生。”   “你哪里像一个女生?”   姜小果看看一米八一的他,再瞅瞅自己的小短腿和……飞行甲板,感觉受到了冒犯。   “林跃,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成吧。”林跃说道:“近乎就不用套了,你不就想知道能够震慑郭真的‘绝世暖男先生’是谁吗?”   “呵呵,你真聪明。”   姜小果被他道破心事,一脸尴尬,不过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期待。   林跃说道:“抱歉,无可奉告。”   “呃……”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昨天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把数据搞错?”   “姜小果,你讲不讲理?我是去面试的,你自己想些有的没的,心不在焉把工作搞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帮你隐瞒了伪造简历的事。”   “一码归一码,昨天咱们在楼梯间怎么说的?不讲信用,想赖账是不是?”   “我……我……”   “别你啊,你啊的了,与其浪费心思在这些邪门歪道上,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只要拿出能够让所有人服气的成绩,郭真再不爽,也得哄着你,紧着你,捧着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怎么才能拿出让所有人服气的成绩呢?   “林跃,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时侧前方传来的男声打断她的沉思,听起来有些耳熟,便抬头一瞧,不由得心中一虚。   是教务处贾主任。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叫我好爸爸   林跃看着对面扭扭捏捏的地中海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我赶时间回宿舍打副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打副本都比贾主任重要……   姜小果什么人?小聪明从来不缺,当然嗅得出空气中的火药味,呵呵干笑两声,指指身后的教学楼:“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先……先走一步。”   “姜小果。”林跃叫住她:“我有一个很好的CASE,保证能够让你在单位里一鸣惊人,得到老板的赏识,你想不想听?”   在见识过林跃之前写的稿子后,想,她当然想,不想是傻缺。   可是现如今。   “贾主任找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我还是先回去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她说着挪步要走。   “姜小果,你只要敢走,就永远别想得到这个足以让你在公司里扬名立万的CASE。”   姜小果背对林跃,双手紧攥,脸色铁青,在脑海里搜罗许久,也只有“抓狂”这个词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他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贾主任的脸色比姜小果更难看:“林跃,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林跃说道:“没错,我不仅要你求我,还要你当着外人的面求我。”   贾主任色厉内荏地道:“你别逼我,逼急了我……”   “贾村,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不站出来息事宁人,下一步你会面临怎样的结果,照现在这个形势,不用我出手,学校都会弃卒保车,牺牲你来平息舆论,如果有人趁机举报你违法乱纪的话,你会怎么样?身败名裂还是好的,就怕连工作都丢了,甚至锒铛入狱去吃牢饭,你还想跟我谈条件?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林跃的一番话令他如堕冰窟,本以为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事有凑巧,意外的成分比较大,如今他不这么想了,虽然一切都是这小子计划好的太过骇人听闻,不过林跃在整件事里起到了幕后推手的作用是肯定的。   “我……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兜圈子。”   贾主任面带屈辱说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对,学校已经撤销对你的处分,我在这里郑重地恳求你,求你放我一马。”   “行吧,既然你求我了,晚一点我会出具一份谅解书,号召网友息怒停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从现在到明年毕业前,如果教务处敢搞小动作,我会把你们一窝端了。”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林跃的威胁,他会嗤之以鼻,会觉得这人脑子坏掉了,可是现在……   “你放心,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林跃摇了摇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他求饶的声音。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   “我这人吧,做事向来谨慎,就算我相信你不会也不敢背后玩阴的,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令夕改的事情,世界上发生的还少吗?安全感这种东西,需要自己来争取。”   “……”   “滚吧,你最好祈祷别再撞到我的手里,不然下次就不会是认怂求饶可以解决的了。”   贾村灰溜溜地走了,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姜小果没人听到他和林跃的对话,不然教务处主任的威严绝对会荡然无存。   俩人继续往宿舍楼走。   跟之前的情况不一样,姜小果沉默了一路,快到女生宿舍楼的时候才问了一句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经济学院林跃啊。”   “你撒谎。”   是,她一路走来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动脑。   如果把整件事串起来的话。   最终结果是:   一,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300块钱。   二,王薇的做法在社会上引起广泛的讨论,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和认同她的观点,学会了在感情和原则发生冲突的时候可以相对理智地思考问题。   三,他以独特的视角针对热点事件加以分析论证,拿到了金融现场的入场券。   四,教务处主任贾村被捏爆了卵蛋,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校方怂了。   一般的大学生有这种能力?有这种心思?有这种行动力?打死她都不会信。   林跃冲她眨眨眼:“我是你上辈子的亲爹,知道你这辈子受了很多委屈,特地过来关爱你的。”   “你……你怎么骂人呢。”   姜小果快被他搞疯了,这家伙讲话时而严肃,时而玩闹,时而沉稳,时而轻挑,而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根本分不清楚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么?”   林跃丢下一个反问句,头也不回地朝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这时她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刚才他明明说过,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见证者,就帮她在公司扬名立万,如今她拼着被贾主任记恨的风险依言做了,他那儿闭口不谈了?   “哎,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CASE呢。”   “小豆芽菜,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放着可以转正的CASE不做,拱手让给你吧?凭什么啊?”   姜小果愕然。   她……被耍了?   作为419最聪明的一个,努力、专注、不轻言放弃的金融系学霸,又给他耍了?   咦,为什么要说又?   “除非……你叫我一声好爸爸。”   “林跃,你这个无耻之徒!”   姜小果快给他气疯了,因为嗓门不小,路过学生纷纷侧目,两个躲在景观树后面接吻的情侣都给她吓得分开。   ……   五分钟后,女生宿舍楼419室。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把继续战痘任务的段家宝吓了一跳,扭脸一瞧是姜小果回来了,把包往桌上一丢就冲进洗手间,一阵哗哗的水声过后,脖子围着毛巾从里面出来。   “小果,你怎么了?今天工作不顺吗?”   想想郭真,想想林跃,刚刚缓和的脸色重新绷了起来。   “何止不顺,简直糟糕透顶,这什么人啊,居然叫我喊他好爸爸,流氓,无耻,败类,精神病。”   “谁啊,让你生这么大气。”   段家宝赶紧过去给她捏肩:“好了,好了,不气了。”   姜小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扭脸一看罗艳不在:“石头呢?”   “石头生我的气了。”   “为什么啊?”   “因为小冰。”   “就那天你在招聘会上认识的里里粉?”   “对啊,石头说她把我当成了提款机。”   “呵呵,呵呵……”姜小果干笑两声,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吐槽:“难道不是吗?”   她现在算是理解罗艳为什么不在宿舍呆着了,这个段家宝,就因为跟那个小冰喜欢同一个明星,便引为知己,又是送礼物又是请客吃饭,这几天搭进去多少钱?对方每次都说下回请,可是下回掏钱的永远是段家宝,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拿她当提款机,可是这货猪油蒙了心,简直无可救药。   罗艳的妈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一早就给女儿在深圳买了两套房,有钱人吧,算是富二代吧,可是比起段家宝,差了不是一个档次,胖妞是真有给人当提款机的底气。   咕嘟~   这时新买的安卓机提示收到微信消息,姜小果拿起来一瞧,是林跃发来的。   她本来是想回信息骂他几句的,可是看到那些图片后,人愣住了。   “大宝,你说这个林跃,他到底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呢?为什么他做的明明都是好事,但总是会把人气个半死?”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好爸爸疼你哦   第二天上午。   冯向红由自习室回到宿舍,推开房门一瞧,唐禹哲正坐在书桌前面,手里拿着一袋山药片,一边吃一边看着东方卫视的《欢乐喜剧人》哈哈大笑。   “你个沟槽的,喊老子先去自习室等你,结果自己跑回来看综艺?”   冯向红那个气呀,昨晚约好早起去占座,为考研努力拼搏,结果到食堂吃了早饭,唐禹哲突然说肚子不舒服,想回宿舍上厕所,要他先去自习室等候并帮忙占座。   他十分配合地去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好不容易捱到11点,回到宿舍一瞧,好嘛,这家伙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你回来了?”唐禹哲一看搭档回来了,赶紧把搭在桌沿的两只脚放下来,一脸讨好地道:“这不是有突发状况嘛。”   “什么突发状况?”   唐禹哲赶紧解锁手机,打开网易新闻APP,找到蹲厕所的时候看到的一篇文章分享给他。   “华南财大微博发文,就教务处粗暴处分热心学子一事诚恳道歉,承诺日后会更加灵活地处理此类问题,涉事教职员已获得当事人原谅,事件得到圆满解决。”   学校微博发文道歉?   他真的做到了?   冯向红有点懵,学校向学生道歉,这种情况十分少见,关键是吧,我们的林同学从头到尾跟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工作工作,该睡觉睡觉,放在别人身上难免焦虑、烦躁,放在他这儿云淡风轻。   唐禹哲说道:“我本想等他回来询问细节的,谁知道他说发个快递,一转眼过去三个多小时还没回来。”   “那你就在这儿等了他三个多月小时?”   “没有啊,我不是有看综艺节目消遣吗?”   “那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第一次是真没看到,第二次……我这不是不想扰乱你上自习的心境嘛。”   冯向红认为这货就是在为不去自习室学习找借口。   咔~   这时房门轻响,伴着一股穿堂风,谭思飞由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快递盒。   “阿飞,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面试不顺?”   “唔……”   谭思飞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用笔芯捅穿封住快递盒的胶带,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啪嗒~   银灰色的金属面,还附带钥匙扣,中间是“KINGSTON 32GB”字样。   一枚U盘?   他没在网上买数码产品啊,这玩意儿谁寄给他的?   谭思飞瞄了一眼身后,可能是不想在他心烦的时候打扰他,那两个人并没有邀他一起讨论教务处面对林跃认怂的事。   难不成……是他们?   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将他包围,拿着U盘的手都在颤抖。   现在的他别提多后悔了,可是再后悔,再害怕有什么用,这事儿一旦捅出去,一切都完了。   犹豫了许久,也挣扎了许久,他还是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的USB接口,在弹出的对话框选择打开存储设备。   当看到文件夹的名字后,他愣了一下。   狗币?   双击进入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wallet.dat文件。   这啥情况?   跟想象中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寄错人了?   “老唐,你过来。”   他把唐禹哲唤到身边,指着U盘里的东西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咦,狗狗币?阿飞,你最近在玩虚拟币?”说完这句话他意识到自己很傻叉,如果谭思飞在玩虚拟币,还会问自己这是什么的问题?   如他所想,谭思飞一脸不解地道:“说清楚一点。”   “比特币和以太坊你知道吗?狗币跟它一样,不过价格差很多,这东西哪儿来的?”   “不知道,可能是谁搞错收件人信息了吧。”   谭思飞翻转快递盒,标签上并未记载发件人信息,他又打电话到快递公司,对方给了他一个拨过去提示空号的手机号码。   这就怪了……   三个人研究半天也没搞清楚U盘的来历,不过最后达成的共识是,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发件人寄错了,本着物归原主的想法也好,存起来等升值的心思也罢,总之认真保存就对了。   ……   两天后。   金融现场休息区。   姜小果在忐忑中迎来了端着咖啡上楼的林跃。   “怎么样了?”   林跃比了个OK的手势。   “别忘了事成之后叫好爸爸。”   “林跃!”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带威胁。   “前天路过龙翔大道的时候看到段家宝和罗艳鬼鬼祟祟地从一家KTV里出来,脚步跟做贼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哦,他们俩啊,他们俩摆了小冰一道。”   姜小果想起这事儿一脸得意,前天小冰邀请段家宝去K歌,结果带了一群假里里粉过去,赶巧罗艳去洗手间的路上听到那几个人的谈话,还把他们拿段家宝当提款机的对话录了下来,段家宝知道后怂恿他们点了一堆吃的喝的,中途找了个借口开溜,这件事办的漂亮,有她姜小果八分机灵,证明她调教得不错。   “咦,不对啊,我没给你介绍她们两个,你是怎么知道她们姓名的?说,你是不是心存不轨?”   林跃有心逗她:“我要心存不轨,那对象也该是你们寝室的梁爽啊,段家宝和罗艳,一个胖的双开门冰箱都塞不下,一个瘦得跟竹竿儿一样,抱在怀里全是骨头没有肉。”   “梁爽?哈哈哈哈,你喜欢的是她?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人家男朋友在深圳N套房,超有钱不说,长得也不错,关键是结婚戒指都给她买好了,瞧那意思……只等她毕业就领证结婚了。你?不行不行,没希望,绝对没希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就她那臭脾气,也就她那个有钱男朋友忍得了,像你这种……直男癌,我看还是算了吧。”   “是么?”林跃冲她笑了笑,看得姜小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不了男朋友,我可以做她干爹嘛。”   “好你个……”   她这儿刚要讲他说话不着调,郭真由工作区拐进来,原本想要斥责几句,看到对面椅子上的林跃,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小果,开会了。”   姜小果回头一看,赶紧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跟在郭真身后往会议室走去。   林跃呢,不紧不慢地喝完杯子里的咖啡,这才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面,拿着手机拐进工作区。   他进去的时候,冷副总和负责内容的骨干已经到齐,姜小果坐在郭真身边,头一次参加会议的她有些拘束。   “小林呐,怎么样?在公司呆得还习惯吗?”   作为最后一个到场的人,身份还是实习生,冷副总用这种语气问话,叫人不得不感叹人比人气死人,这做过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交换生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多谢关心,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工作里遇到不懂得,不确定的,可以跟老郭,小韩他们多多请教,如果他们也解决不了,你就来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   这两个人的对话,听得韩炬、李向年几人很不是滋味,他们进公司的时候也没见副总这么照顾。   履历漂亮怎么了,再漂亮进了社会也是个雏儿,没人教没人带,照样要走弯路。   冷副总拍拍手:“好了,开会吧。”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源自格局的暴击   众人收起心思,全部正襟危坐。   冷副总看看左右:“根据一些读者的反馈,最近的文章质量有所下降,选材虽然符合潮流,聚焦于互联网、新能源、人工智能这些新兴元素,不过内容流于表面,少有深入挖掘,而且概念太空泛,跟日常生活联系不大,很难引起读者的共鸣。”   说完这句话,他把之前各组交上去的文案丢到桌上。   “这些提议我都看了,说实话……不怎么好,跟之前的路数如出一辙,缺点也一致。”   郭真、韩炬、李向年等人默不作声,冷副总说的问题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创意这种东西又不是菜摊上的胡萝卜和卷心菜,想要吃就能买到,那需要一份妙手偶得的幸运。   姜小果的目光集中在林跃脸上,与其用炙热来形容,倒不如说焦躁。   今天可是她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只要点子被老板采纳,转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怎么都不说话?”   冷副总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手点着桌子说道:“好好想想,有一个正确的方向也是好的。”   韩炬眼珠子转了转:“冷总,芯片产业怎么样?正好可以结合外部形势和国际热点新闻做个系列报道。”   “这确实是一个有话题性的产业,但是很虚,我们金融现场是一家有态度的媒体企业,不应该靠做情怀生意立足。”   不得不说,冷副总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一句话便道破问题本质。   李向年说道:“最近直播带货挺火的,我看不如做一篇关于直播带货的文章。”   “这个嘛……还成。”冷副总语带迟疑:“这个提议足够贴近生活,但是在立意方面,稍微缺乏深度。”   确实,直播带货算是一个新兴行业,少有人做文章,比较生活化,不过缺点也很明显,立意不高和话题度不够,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个中介,靠主播带节奏来销售商品。   这下没人说话了,李向年和韩炬在内容这块可是公司老将,他们的提议都没有引起冷总的重视,其他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姜小果得到了林跃的眼神示意。   她就像一个跃跃欲试又万分紧张的小学生,把手举起,又慢慢落下,眉宇间还带着一些惶恐。   冷副总笑了:“姜小果,你说。”   “咳,冷副……不是,冷总。”第一次在会上发言的她结结巴巴说道:“是……是这样的,上……上周我跟林跃聊天时听他讲过一件同学的糗事。因为跟前女友分手受了不小的刺激,这位同学自暴自弃,不断地在各种社交APP和相亲网站跟一些用暗示性很强的图片做头像的女用户搭讪。”   或许是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她越说越自然,越说越流畅。   “有一天,这位同学遇到一个头像撩人,讲话非常露骨的女性网友,聊了一些敏感话题后,对方便要和他视频果聊,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痛快地答应了,接下来一番接触,对方引导他下载了一个第三方APP,他不疑有诈,下载后执行安装,紧接着噩梦来了,一通来自境外的电话拨入,告诉他手里掌握了他的果聊视频,要么给钱赎回,要么就把它发给他的父母同学和老师,他害怕极了,只能把平时打工和省下来的生活费给对方汇过去,并天真的认为这么做就能解决问题,谁知道对方又告诉他这只是给视频小妹的钱,平台的钱也要给,得再汇3000,可是他手里不够3000了,对方就逼他去黑猫借呗狗东金条借钱,他依言做了,谁想到对方又说小妹的钱给了,平台的钱给了,还差自己帮忙沟通的服务费,依然是3000块,接着他又被逼着去其他贷款APP借钱,至于接下来的事,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在对方的套路下,他前前后后往里面投进去快两万,直到把能借的对象借了遍,再也拿不出钱,彻底走投无路只能以死相抗,不知道是不是敲诈够了良心发现,总之对方没再打电话过来,他不用寻短见了,但是从此生活和学习都变得一团乱麻。”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冷总,我觉得可以写一篇关于这种形式的网络诈骗的文章,应该会有不错的反响。”   冷副总听完点点头,望左右说道:“你们说呢?”   韩炬面无表情说道:“姜小果,我们是业界一流的媒体公司,针对这么低俗的东西做文章,你觉得合适吗?”   林跃插言道:“无论它是否低俗,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如果因为低俗就不去重视,不去揭露,会有多少人上当受骗?且不提生活和工作受影响,真要有人被逼走投无路寻短见,你不觉得这种代价太大了吗?媒体的责任之一就是透过现象引发思考,造福社会。这么高尚的事业,你居然说它低俗?只有满脑子低俗念头的人,才会用低俗的逻辑去考虑问题。”   韩炬给他驳得说不出话来。   李向年绷不住了,他早就对冷副总高看林跃的行为不顺眼,现在搭档说话被噎,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不过他做事很圆滑,不直接针对林跃,这样容易得罪冷副总,转而把脸扭向姜小果。   “冷总说要有深度的提议,做错事被骗子敲诈,只能说是一种社会现象,报道这种事,话题性呢?深度呢?层次呢?”   “这……这还不算有话题性吗?”   姜小果被问住了,揭露骗子的诈骗手段,这已经是在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事了好吧,不比分析直播带货这一行业的兴起更贴近生活?更有话题性?   林跃冷笑道:“你要话题性是吗?要深度是吗?安装各种APP时需要授权访问通讯录,这种侵犯用户隐私,容易造成安全隐患的霸王条款算不算值得讨论的一个问题?我想,像你这么短视的人,一定没听过数字帝国的数据霸权吧,知道么,不远的将来,个人信息的数字安全甚至比你的财产安全更重要。我推荐你去读一读尤瓦尔赫拉利的《今日简史》,或许可以放飞头脑,思绪飞扬一下下。”   “你……你……”   李向年也给他弄得哑口无言,像有人在心口砌了一堵墙,胸闷气短,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小果看着两次帮自己说话的男人,很感激,也相当无语,她是真没想到一个新出的诈骗手段还能延伸出这样的深度。   冷副总的手指不断点击桌面,果然,清华出来又去麻省理工学院进修过的人才格局确实非一般人能比,不过能力强归能力强,见识高归见识高,这脾气嘛……过于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招惹到他,说怼就怼,说开炮就开炮,这样的人对企业很珍贵,但职场上容易得罪人,日后是要吃大亏的。   或许是注意到冷副总眼睛里的犹豫,郭真觉得这场会议已经从集思广益变成了政治博弈,眼下是孤立这个刺头的绝佳时机,他必须再添一把火,即便……他很想姜小果的提议能够通过。   公司的老人和业务精英都站到两名实习生的对立面,姓林的再优秀,冷副总再宠他,也不得不向形势低头。   “冷总,我们金融现场是一家经济金融向的媒体企业,姜小果的提议虽然不错,可是并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我认为应该站在目标读者的立场从长计议。”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一个围殴三个   对比韩炬、李向年二人,郭真的发言比较委婉,没有正面反对这个提议,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在站队这件事上选择了前者,而不是自己的下属。   认真地想一下,倒也能够理解,本来姜小果就是黄小艺带的,现在黄小艺走了,新来的郭真不待见她也属正常,上周不就发生过斥责姜小果工作不力的事情吗。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林跃和姜小果,两名实习生跟公司骨干层掐了起来。   其他人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看戏。   这时林跃微微一笑:“郭主管,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跟经济和金融不沾边?”   郭真说道:“就算有,关联性也不够明显,对于你所谓的数据霸权,读者不容易产生联想,你要知道,以现在的社会形势,读者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发散思维的。”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文章这种东西,写的太深奥,太晦涩了,反而效果不好,曲高和寡这个道理适用于绝大多数艺术形式。   林跃再度微笑。   “姜小果提出这个点子后,我联系了以前在麻省理工学院做交换生时结识的外国朋友,他答应帮我调查诈骗团伙的情况,并录制了一段超详细的视频资料发给我,内容涵盖诈骗团伙的日常、组织架构、诈骗所用话术等,你们知道这些人为了避开针对资金流的追踪,用了什么方法吗?虚拟币。而金融领域现在最火的概念是什么?没错,就是虚拟币。”   他一面用笔记本电脑连线会议室的多媒体设备,一面说道:“从收买社交平台的账号,引流目标客户,到与代收组织的交割,诈骗团伙使用的都是比特币、以太坊、狗狗币这种虚拟币,你们以为虚拟币的盘子为什么越做越大?只是因为它们的去中心化和不可复制性吗?在各国不断合作,加强针对货币犯罪打击的大趋势下,虚拟币的流通性,自由度,隐秘性,使它成了市场和科技发展的必然产物。就像黑市永远不可能被取缔一样,货币的本质是什么?价值?不,是信用,各国货币的信用由各国政府的信用背书,虚拟币呢?它是由差异化的市场和社会之间的经济行为及灰色产业背书,各个国家的金融部门越想要把一切与钱相关的事情都管起来,虚拟币市场的壮大也就越快,你以为这玩意儿是单纯炒起来的?呵呵……所以,你还觉得姜小果的提议和经济、金融相关行业的关联不大吗?”   姜小果是既震惊又兴奋,如果这里不是会议室,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恨不能抱着林跃亲一口,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大家都是才出象牙塔的学生,上课用的教材也有多项雷同,说起来理论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身为金融系学霸的她,怎么就跟经济学系名不见经传的林同学差距如此大呢?   李向年、韩炬、郭真,三人脸都黑了。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想不到看似很简单的一种网络诈骗方式,能够解读的东西有这么多。   犯罪行为对个体及社会的影响;信息安全以及由延展出的科技改变生活大命题;虚拟币与市场的关系,在金融活动中扮演的角色……   要不是大家百分百确定对面姜小果和林跃都是才毕业的年轻人,以他的学识,潜心沉淀几年,再在国际知名刊物上发表一些高质量文章,怕是有资格跟经济领域的大佬坐一起喝茶聊天。   啪啪啪~   冷副总轻轻拍手:“说得好,说得好啊。”   撇开林跃的桀骜不驯不提,他表现的越优秀,作为把他招进公司的人,那自然是越得意。   林跃屈起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轻轻一点,会议室的投影仪开始运行。   “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夸夸其谈,喜欢纸上谈兵的家伙,这是那位外国朋友入侵诈骗团伙的后台获得的相关资料……我把它共享给大家。”   投影仪开始放映幻灯片,有诈骗团伙成员伪装成小妹和目标对象的聊天录屏场景,有诈骗团伙头目联系号贩子购买社交APP账号的记录,还有和代收组织交割虚拟币的画面,以及记录着诈骗话术的TXT文档。   最后是诈骗团伙成员与目标对象的一段电话录音。   “你是绝世暖男吗?”   “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现在手里有你果聊的视频,你现在立刻转3000过来,不然我就把它发给你老婆和丈母娘。”   “……”   “怎么?不信啊?刚刚给你的手机发了一条彩信,有看到吧?”   “你……她,你们合起伙儿来陷害我?”   “少说废话,13687657XXX,这个是不是你老婆的号码?13399557XXX,这个是你丈母娘的手机号?两分钟内你要是不把钱转过来,我就把视频发到她们的手机上。”   “你们……你们这是敲诈,这是犯罪。”   “转不转?”   “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咱们鱼死网破。”   “你是想说逼急了你报警吗?看看手机号,我现在境外。”   “做这种事,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跟敲诈你的人讲良心,你是不是傻?”   “你还有一分钟。”   “……”   “不打是不是?那你听着,我这就给你老婆打电话。”   扬声器里传来拨打电话的声音。   “等等,我转,我转……”   “……”   像这种带着几分猎奇属性的录音,别人听着很过瘾,可是到了姜小果的耳朵里,她的反应是震惊。   电话里的主人公是谁?绝世暖男?   她记得上次郭真训斥她的时候,林跃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巧合?   还是说,他们是一个人?   姜小果扭头看向上司,郭真目光闪烁,脸色一片铁青,额头泛着点点光,似有流汗,看到她望过来赶紧低下头,装出一副看文件的样子。   不会这么巧吧……   但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岂不是说郭主管在有老婆的情况下找人果聊?还被人家敲诈勒索?   原来郭主管是这样的人?   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她已经认定郭主管是个渣男了。   另一边,站在郭真的角度,对于当下的心情,唯一合用的形容词就是“慌得一批”。   这就是他为什么希望姜小果的提议通过的原因,毕竟在诈骗团伙哪儿吃了一个大亏,迫切地想恶心一下那伙儿人,最好引起警察的注意,把他们送进监狱。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跃的外国朋友提供的资料里居然有他和骗子的通话录音。   联系之前林跃叫破他网名一事,是巧合?还是……   郭主管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不过这太魔幻了,他不肯也不敢相信。   以眼下局面,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大家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绝世暖男,同时在心里祈祷林跃也没有意识到他跟电话录音里的被敲诈者是同一个人,绝世嘛,暖男嘛,这两个词可是昵称里比较常见的,而声音透过电子设备的转化,会有一定程度的失真。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祈祷这件事平安过去。   林跃确实没有揭穿绝世暖男的真面目,但这并不代表郭真安全了,因为有人代劳了。   不是姜小果,不是金融现场里的人。   这时两名警察在前台的带领下走过来,敲敲会议室的门,打断这场会议。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呸,渣男   冷副总站起来,望门口两名民警说道:“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前面夹着一个公文包的矮个子民警说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郭真的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郭真。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郭真站起来,弱弱地道:“警察同志,我是郭真。”   民警问道:“你在唯爱网的昵称是不是叫绝世暖男?”   这种时刻郭真哪敢撒谎:“没错,是我。”   “这样,我们现在调查一起跨国诈骗案,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帮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刚刚大屏幕里被敲诈的人叫绝世暖男,郭真的唯爱网昵称叫绝世暖男,现在警察要求他配合的案件,就是关于跨国诈骗案的,这是巧合吗?   细琢磨一下,录音里那个男人的声音跟郭真的声音……真挺像的。   怪不得他一听录音内容脸色变了呢,本以为被林跃一番抢白,说得恼羞成怒,现在看来不是,他是心虚,是怕糗事被人发现。   现在警察上门,这乐子……大了呀。   太牛逼,太精彩,也太离奇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其他人觉得这事儿超有趣,很猎奇,韩炬和李向年对望一阵,目光里有茫然和恐惧。   都知道前几天林跃和郭真吵了几句,转过头来就发生了这种事,虽然郭真的行为并没有触犯法律,只是不可取,不道德,还是一个受害者,但这名声嘛,是完蛋了。   别人或许认为这是一个巧合,他们两个更倾向于这是林跃的报复,也可以说借题发挥。   本身这家伙就从学历、眼光、见识上全面压制了他们,更夸张和叫人无法接受的是,玩儿起阴的来更厉害,经此一役,往后谁还敢跟他作对,谁还敢跟他叫板?   这TM真是一个实习生?不是千年老妖怪?   郭真一脸尴尬地走了。   后面那名民警面带好奇看了大屏幕上的东西几眼,小声嘟囔一句“这些资料他们是怎么搞到的”,跟在郭真后面转身离开,准备在询问结束后追加这个问题。   冷副总人不傻,深深打量林跃一眼,站起来说道:“小果的提议不错,该不该做,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容我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今天的会议先开到这里吧,散会。”   丢下这句话,他拿着文件夹往外面走去,路过林跃身边时说了一句“林跃,呆会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没问题。”   ……   林跃由副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前面,把乱放的文件整理起来,正要往文件夹里夹,这时姜小果抱着一盆铜钱草由人事部那边走过来。   这场面……很像电视剧里姜小果愤而离职的一幕啊。   他赶紧收拾好东西追上去。   “姜小果,你怎么回事?”   她一面把工牌摘下来递给小梦,一面垂头丧气地道:“离职。”   “离职?”林跃跟着她走向电梯间:“为什么离职?”   姜小果说道:“我为什么离职你不知道吗?”   林跃被她搞迷糊了,试探着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电梯门打开,她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入轿厢,林跃跟着走进去,这时后面传来一声“等等”,刚才在会议室一起开会的郑振成跑过来,准备搭顺风车,然而被林跃拿眼一瞪,吓得干笑两声,又退回线外。   “你们请,我等下一部。”   现在公司里的人有一个共识——别惹林跃。   君不见郭主管已经成为整个楼层的笑料,搞不好明天全写字楼的人都会把他的遭遇当成猎奇故事来听。   电梯门关闭,轿厢下行。   姜小果气呼呼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真是好心帮我,原来是在拿我当枪使。”   林跃哑然失笑,心说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要知道姜小果在电视剧里的人设就是一个五分油滑、小聪明一箩筐的女人,开会的时候场面比较复杂,或许不会多想,之后闲下来肯定仔细琢磨。   这一琢磨,必然会得出一个符合阴谋论的结果。   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利用她把郭真干掉,以此来给金融现场的员工当头棒喝,让他们招子放亮一点,不要挡他的路。   “贾主任的事,郭主管的事,你别告诉我都是巧合。”   林跃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我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可是聪明不是原罪吧。”   这时电梯停在6楼,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想要进来,给林跃狠狠一瞪,也跟郑振成一样怂了。   电梯继续下行。   来到一楼大厅,姜小果快步向前:“第一,我讨厌你把我当枪使,第二,我生平最恨出轨的渣男,郭真做了那种事,公司居然没有处分他,第三,会议室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还没转正就被那些老人记恨上,再呆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可不想在以后的工作里被排挤,被穿小鞋。”   电视剧里,姜小果就因为郭真是个婚内出轨的渣男便辞掉了可以转正的工作,这里又多了两个让她伤心失落的原因,愤而离职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行为。   其实看这段的时候,林跃觉得挺别扭的。   姜小果为了搞臭渣男宁可丢工作的操作可以被认为以前的遭遇令她有些偏执,编剧安排郭真老婆知道男人出轨后即刻加以举报的情节就有些扯了,像这种情况,谁家夫妻不是关起门来解决?闹到举报男人的程度100%是因为后续引发的利益冲突,因为要求无法满足索性斗个鱼死网破。   “姜小果,姜小果……”   姜小果不理他,继续往前面走。   林跃加快步伐跟上去,扭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拉。   “哎呀,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这时他指指马路对面停的一辆玛莎拉蒂Levante:“你不觉得那辆车很眼熟吗?”   姜小果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发现不只车眼熟,人同样眼熟。   那个穿白衬衣,带近视镜的男人不正是梁爽的男朋友陈卓吗?   她看过去的时机也很关键,陈卓正跟一个女人背对他们热吻。   “咦,是梁爽?”   说完这句话她意识到一个问题,林跃之前说就算对她们寝室的人感兴趣,对象也不会是罗艳和段家宝,梁爽还差不多。   现如今撞见她跟男朋友亲热,这对他是不是太残酷了?   真是个可怜人呐。   不,应该说这是他利用她的报应。   “唉,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不过你也看到了……”   “姜小果,你在说什么呢。”林跃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睁开你那双绿豆眼好好看看,他亲的人是梁爽吗?”   姜小果听说侧了侧身,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然后懵了。   那特么根本不是梁爽。   又又又一个渣男?   咦,她为什么用了三个“又”?   不过这个不重要,姜小果赶紧举起手机,把陈卓和陌生女人接吻的照片拍下来。   这个梁爽,天天在寝室里秀恩爱,把她们三个单身狗贬得一文不值,现在呢?如果给她看到这张照片,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昂?   不对。   姜小果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梁爽发现男朋友出轨后会不会分手,如果是的话……   她看向林跃:“林跃,我问你,前面发生的事,不会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吧?”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我真是纯情小处男   撞破陈卓出轨,她会怎么做?虽然梁爽脾气臭,可毕竟是她室友啊,而且姜小姐生平最恨渣男,绝对会揭露事情真相,以梁爽平时表现出来的高傲和蛮横,知道这件事后铁定会跟男朋友分手,这时候岂不是趁虚而入迎娶芳心的好机会?别忘了,林跃跟她可是好朋友,而追女生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从舍友那里下手。   所以,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说,你是不是又想利用我?”   “姜小果,你这脑回路是迷宫对吧?”林跃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知道陈卓出轨别的女人,那我能控制他们什么时候接吻吗?而且你不是说红楼三子都不喜欢梁爽吗?她一旦回到宿舍,大家都没好日子过,那你何必声张?”   “哼,我最恨你们这些渣男。”   林跃:?????   老子来到这个世界还没上过女人呢,哪里渣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林跃快大学毕业了还是个童子鸡,倒不是说颜值太差,性格糟糕,交不到女朋友,主要原因是穷,别人每月1000多的生活费,平日节省一点,总能挤出一顿火锅,几瓶奶茶,或者看一场电影的钱,他呢?800块去掉吃饭话费公交卡,连房都开不起,交个屁的女朋友,看小说打游戏偶尔吃顿沙县麻辣烫不香吗,干吗给自己找不痛快,去请一个祖宗回来。   “姜小果,你这样说一个处男,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处男?你说自己是处男?真不要脸!”   就算有人把她撸秃噜皮,她都不相信这家伙是个处男,以他的心思,谋略,行动力,会交不到女朋友?这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哎,林跃摇摇头,好不容易说句真话,还没人信,你说这什么世道。   俩人说话的时候,陈卓上了车,载着那个身材不错的女人远去。   而姜小果拨通了罗艳的电话,得知梁爽正在床上刷微博,按照她的说法,陈卓跟他爸出差了,现在1000公里外的上海。   “可怜的梁爽。”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撞破陈卓的好事的时候吧,她们三个会在私下里议论没几个男人受得了梁爽的臭脾气,还说富二代嘛,很可能就是玩玩,根本没把梁爽当一回事,可是现在应验了,她又开始同情梁爽。   “别跟着我,还没原谅你呢。”   林跃真就停下脚步,没有随行,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第一,你应该很清楚职场的游戏规则,甭管我是不是利用你,只要结果是互惠互利的,那就是可取可行的,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可以综合考量,但不能混为一谈。第二,郭真有老婆去果聊,这是道德问题,不是能力问题,而且没有为公司带来利益损失,身为老板可以敲打他,不可以凭个人好恶辞退他。第三,关于这一点,我理解你,做得不开心就辞职咯,反正趁年轻,还有任性的资本,女人嘛,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对比男人试错成本要低得多。”   他的这番话对应了她决定离职的三个原因。   说完人便走了,留下姜小果一个人站在那里,嘴唇抿了又抿,眼珠转了又转,最后跺跺脚,坐进一辆出租车,用赌气的语气告诉司机师傅去华南财经大学。   ……   隔日。   梁爽在专柜订的汤姆福特口红到了,便起了个早,梳妆打扮一番,穿着陈卓新送的外套走了。   她前脚出门,后脚床上三人就把头探到帘子外面。   “喂,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段家宝面露为难,对于陈卓出轨的事情,昨天姜小果把她们叫一起讨论了半天,最后也没拿定主意。   罗艳说道:“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告诉她了吧。”   姜小果说道:“可是就这么让她给渣男占便宜吗?而且梁爽说话难听归难听,上次我误穿了她的衣服,还把袖子弄脏了,她不是也没把我怎么样吗?”   “偶尔的一次宽容你就把她当姐妹了?这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那怎么办嘛,不告诉她我会憋死的。”   段家宝插言道:“也是,在这种事上小果可是过来人,她最有体会,也最有发言权。”   “哎,我说段家宝,这话我怎么越听越别扭呢。”   “呵,呵呵,有么?”段家宝赶紧转移话题:“你说那个叫林跃的混蛋,一肚子坏水不说,小果都辞职了还丢给她一个大难题,太卑鄙,太可恶,太无耻了。”   罗艳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昨晚她们吐槽过这件事,这事儿不告诉梁爽吧,会内疚,会有心理压力,告诉梁爽吧,岂不是间接帮了那个家伙,而且天知道高冷小姐姐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一腔怨气撒到她们身上,认为她们这么做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唉~”   姜小果叹息一声,往床上一躺,摆了个生无可恋的“大”字。   她经常性地在罗艳和段家宝面前吐槽林跃,搞的那两个人一提起他就一脸厌恶,吐槽欲满满,昨天的口诛更是达到了巅峰,因为她辞职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嘛。   可是一觉睡醒,冷静下来想一想,他还真没做错什么。   在王薇卖惨不还钱的事情上,他坚定地站在她一边,帮她出了一口恶气,那300块钱也物归原主,虽然她最终没有买苹果XS MAX,也没有去参加同学聚会。   在郭主管给她穿小鞋的事情上,他揭露了这个家伙的龌龊一面,令郭真颜面扫地。是,他是利用了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她没有辞职,就算冷总不采纳关于果聊诈骗的提议,也一定会为了留住林跃而帮她转正,郭真呢,以后势必小心翼翼待她,免得再把那位爷惹恼倒大霉,就算郭真选择辞职,新主管听说前任的事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对她客气一点,关键是她自己耍小性子,觉得感情上被出卖了,一赌气办了离职手续。   试问他跟她什么关系?是亲近到可以耍小性子的关系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林跃很厉害,在他身边能够学到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明明受了别人恩惠,但是因为事情没有做到自己心坎儿里,就任性,就诋毁,就耍脾气,这样做对吗?   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丢人。   “啊……真是烦死了!”   罗艳还以为姜小果在纠结梁爽的事,赶紧出言安慰:“小果,你别急,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她哪里知道,姜小果纠结的是自己太蠢了,但又不好意思在闺蜜面前认错。   段家宝说道:“哎呀,我得起来了,下午有我弟的击剑比赛,你们记得去帮他加油。”   罗艳满脸不解:“你弟弟?”   “段振宇啊,我跟你们讲过的。”   “你弟弟也来咱们学校了?”   “对,今年大一,学金融。”   “学金融?那不是跟小果一个专业?”罗艳看向对面:“小果,你听到大宝的话没有。”   “啊?什么?”   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跟林跃缓和关系上,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别的事情。   “大宝说段振宇来咱们学校了,下午有他的比赛,叫我们一起去看。”   “哦。”   姜小果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还去想刚才的问题。   该怎么做呢?   道歉?说不出口啊。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比招桃花,你就是个弟弟   当天傍晚。   段家宝、罗艳、姜小果三人参加完段振宇的击剑比赛,一面往校外走,一面商量去哪儿吃饭的事,算是为段振宇接风,也是庆祝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击剑手顺利进入校先锋队。   结果走出校门没两步,姜小果一眼便看到拉着旅行箱在街边等出租车的梁爽。   她犹豫一下后走过去:“梁爽,你这是要去……找高尔夫吗?”   陈卓和梁爽具体怎么好上的,她们不知道,只知道以前梁爽去高尔夫球场当球童,就是在那儿认识的陈卓,甭管是嫉妒,还是不屑,总之她们三个称呼梁爽的男朋友很少用名字,而是以高尔夫相称。   梁爽说道:“对啊,你们不是不欢迎我回来吗。”   “哈,哈哈哈……哪有?是不是段家宝。”   “啊?是,是,没有的事。”   俩人相望一笑,笑容有点干,有些尬。   梁爽懒得搭理她们,拉着旅行箱要走,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陈卓打来的,接通后男朋友告诉她突然有点急事,要晚点才有空。   姜小果见状赶紧打蛇随棍上:“怎么?男朋友有事无法赴约?”   梁爽白了她一眼。   “正好,跟我们一起呗,段家宝他弟弟也来我们学校了,今天帮他庆祝比赛胜利。”说完这句话姜小果拼命地给段家宝递眼色。   “啊,是,对,没错,一起呗。”   梁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满脸狐疑,总觉得姜小果今天表现的很不对劲。   “好歹做了三年舍友,这……就当……散伙饭了。”   讲罢不由梁爽分说,拉过旅行箱就往前面走。   罗艳十分不爽这种热脸凑人家冷屁股的行为,凑到姜小果耳边,小声说道:“你干吗呀?”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跟人渣过日子吧。”   “那……你决定跟她摊牌了?”   “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刚说完,她又看到一个熟人,左前方68路公交车后门一开,林跃由上面下来,拉了拉背在肩头的单肩包,朝着校门方向走去。   “哎,林跃,林跃。”   姜小果把梁爽的旅行箱往罗艳手里一塞,一溜小跑追上去。   “姜小果?”   林跃顿住脚步,看着贴上来的豆芽菜:“怎么?不跟我赌气了?”   “哎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明明就前天的事,她这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什么过去很久了。   “姜小果,你这厚脸皮的功夫练得不错啊。”   想想电视剧里她死皮赖脸地要进普凌的情节,有这种行为挺正常的。   “挖苦我是不是?”   她贼兮兮地指指身后:“看到没,我可是帮你争取到一个跟意中人相处的好机会。”   林跃瞄了一眼走在段家宝和罗艳身后的梁爽:“怎么说?”   “今天段家宝的弟弟进了校击剑先锋队,我们正要一起吃饭庆祝呢。”   “哦。”   林跃“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将功补过啊。”   “我跟你说,不许再提前天的事。”   “好吧,看在你这么‘为我着想’的份上。”   就这样,蹭饭大军又多了一员。   要知道今天是段家宝请客,姜小果的行为无异于慷他人之慨。   罗艳对此十分不爽,这事儿叫上梁爽也就算了,毕竟是舍友,她还不知道陈卓的事,挺可怜的,但是去招惹林跃是几个意思?经过前天的事,姜小果不是超级讨厌他吗?   “石头,大宝,你们想啊,林跃也知道陈卓出轨的事,而且他还很喜欢梁爽,呆会儿在一张餐桌吃饭,只要咱们把话题往高尔夫身上引,再让他看到梁爽手上的大钻戒,他能忍住不说吗?只要他说了,这事儿就是梁爽和他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看吧,既救了梁爽,又不用触她的霉头。”   段家宝和罗艳一听,两人面面相觑。   “小果,还是你有办法。”   这下两人开心了。   林跃看看走在前面的矮子、胖子、瘦子,又看看一张高冷脸刷微博的梁子,他对姜小果心里的小九九可以说一清二楚。   一方面呢,用给自己和梁爽制造相处机会来缓和矛盾,另一方面还能把他们三个择出来,这个地雷让他去趟,正常情况下,一个男生暗恋一个女生,发现这个女生的男朋友出轨了,能做到无动于衷吗?九成九会变着法儿地把事情捅出来。   ……   当几个人在火锅店外面等来段振宇,能容纳六人的餐位已经没有了,罗艳提议换一家,段家宝说不行,附近的火锅店她都光顾过了,就这家店最好吃。   没办法,为了讨好金主,大家只能选了四人餐位。   六个人挤在四人餐位,可想而知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林跃说道:“我跟段振宇块头比较大,姜小果又瘦又矮又平,坐我们俩中间刚好,罗艳、段家宝、梁爽,你们坐另一边。”   这个分配方案很合适,不过姜小果黑着一张脸说道:“平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比一般人敏捷,干练,灵活。”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赶巧斜对面有一个超有料的胖子,姜小果看看她,再瞅瞅自己,觉得发育太好确实会影响日常生活。   不过很明显,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   女服务员打断了她反唇相讥的冲动,把铺着毛肚的冰盘和插着洋兰花的虾滑等食材端上来。   “哎,我们只点了一盘肥牛卷啊,怎么上了两盘啊?还有这蔬菜拼盘。”   女服务员看着林跃说道:“老板娘说六人位没有了,让你们挤四人位,感觉怪不好意思的,送些食材聊表心意。”   段家宝迟疑道:“是么……谢谢啊。”   女服务员点点头,端着盘子走了。   坐在中间的罗艳碰碰她的手臂:“没想到你弟弟这脸,还能当钱包刷呢。”   段家宝盯着弟弟看了两眼:“他很帅吗?”   罗艳用手挡住嘴巴,贴过去小声说道:“当然了,简直就是二次元人物误入三次元世界,就是脸有点臭,不过现在就流行这种,颜值既正义嘛,你看那些流量明星,哪个不是高冷人设?”   姜小果被林跃和段振宇夹在中间,一副小媳妇受气包的衰样:“大宝,石头,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没,我们说老板娘心真好。”   段振宇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不过完全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林跃。   作为一个超级帅哥,他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男人嫉妒,女人喜欢,别人都是男性搭讪女性,他这儿是女性主动送联系方式上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说不沾沾自喜那是假的,然而从刚才进门时起,他就发现餐厅里的女人看林跃的时间比看他的时间长,而且回头率超过80%,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从来都是他把别的男人比下去,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把他比下去。   还有这菜,真是他刷脸得来的?   再看林跃……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至多五官端正,肤色健康,也没说多帅啊,怎么就让他在招桃花这件事上吃瘪了呢?   是,他段振宇,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还很优秀,完全没有把招桃花当做值得炫耀的事,可是他不炫耀是一回事,被人比下去又是另一回事。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这就是撒狗粮的后果(上)   这真难受。   当然,也可以说不服气。   “对了,学长,你刚才也去看我的击剑比赛了吗?”   其实段振宇知道林跃没去,他只是借由这件事展开话题。   “没,我不喜欢击剑。”   “那学长喜欢什么运动?”   “篮球。”   “哦?”   这时姜小果说道:“林跃曾经是咱们学校篮球队一员。”   为什么是曾经?因为他今年大四了,一般这个时期的大学生,精力都放在实习、考研和准备毕业论文上,没几个人还会参加学校组织的比赛。   罗艳瞄了林跃一眼,强调道:“替补队员,还是坐了一年冷板凳的替补队员。”   “哦。”段振宇心里好受多了,要知道他刚进校队就把大三的击剑手给击败了,那群人当时的脸色……真叫一个精彩,他可是要冲击国家队的人,对比校篮球队替补队员,档次要高不少。   “把我的事调查的这么清楚?你爸生前没教过你说话留三分余地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吗?”   罗艳脸色一变,心说姓林的怎么知道她爸过世了?下意识看向姜小果,怀疑是闺蜜多嘴,把自己的隐私告诉了他。   姜小果在对面狂摇头。   林跃看向段振宇:“听说你从小就学击剑?”   “学长也对这项运动感兴趣?”   “不,我觉得击剑GAY里GAY气,不适合我,相较之下射击更好,瞄准红心扣动扳机,啪啪啪,百发百中弹无虚发,而且碰到移动靶子还有概率一炮双响。”   段振宇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面瘫属性获得加强。   姜小果讶然道:“你还会射击呢?”   “不信?要不要比试一下?”   她急忙摆手:“我可没这种爱好。”   四女一男都没听懂林跃的意思,这时左前方一个四眼仔回头瞄了他一眼,笑容有点猥琐。   梁爽对于三男一女的谈话缺乏兴趣,也不说话,只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儿吃。   她从来不会涮肉,筷子的亲密接触对象永远是生菜,苦菊,海带,还有那盘用来开胃和清口的圣女果,至于锅底的选择,那自然是一点辣都不吃,清汤到底,蘸料都省了。   虽然通过电视剧知道梁爽的毛病,可是现实里看到这种行为,林跃还是觉得很无语。   吃喝玩乐,人生四大追求,不能吃喜欢吃的,不能喝喜欢喝的,到点熄灯睡觉,钱全用来买高级护肤品,用这些来交换青春貌美,值得吗?   不过很明显,在梁爽这儿是值得的。   姜小果往前倾了倾身,看似夹着一片毛肚在滚沸的红油里涮,实际上正在拼命地给段家宝和罗艳使眼色,提醒她们别光顾着吃,还有正事没做呢。   “哦,对了。”段家宝咽下一片牛肉,拿起纸巾擦擦嘴巴上的麻酱:“梁爽,待会儿你吃饱了让我弟送你呗。”   梁爽头也不抬地道:“不用,陈卓会过来接我。”   姜小果说道:“你说你,都跟他谈了两年多了,也不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好歹是舍友吧,这么做太不仗义了。”   罗艳揶揄道:“为什么要带过来?是我也不带过来,这么有钱的富二代男朋友,又体贴又温柔还浪漫,那是要当宝贝藏起来的。对了,我记得有次看到他接梁爽离校,开着一辆三叉戟SUV对吧,看侧脸……人长得不错啊,挺像……挺像……他的。”   她口中那个人是林跃。   梁爽抬头看了一眼,她男朋友戴眼镜,比较斯文,跟对面的男人有很大不同,也不知道罗艳什么眼神。   姜小果说道:“像么?反正我觉得林跃更帅一点。”   段家宝说道:“那我弟呢,比我弟怎么样?”   “你们有完没完?”梁爽听不下去了,这几个人当着她的面对男朋友品头论足是几个意思?   “陈卓是我男朋友,我觉得他好就行了,别的男人帅不帅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她把左手抬起,指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说道:“看见没有,我们就要结婚了。”   姜小果故作惊讶:“哇,好大的钻戒,说起来还是梁爽厉害,马上就要嫁给高富帅,喜提海景别墅了,不像我……不是为了工作起早贪黑,就是为了生活苟且钻营。唉,这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都跟开了挂一样。”   梁爽就觉得这几个人十分奇怪,不过林跃对于这几个人的想法……可以说了如指掌。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上她们的贼船,但是想想系统给定的主线任务,做梁爽的爹,那这事儿肯定是要管一管的。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段振宇,你作为一名高富帅,是喜欢好看的皮囊呢?还是有趣的灵魂呢?”   段振宇犹豫一阵,觉得多少还是要给姐姐几分面子的,而且这也是他的真心话:“我选有趣的灵魂。”   林跃说道:“事实证明,有钱人能赚那么多钱,不会是傻子,有钱人精心培养的后代,也不会是傻子,好看的女人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只要钱够多,就能一直割下去,脑子秀逗了才会放着一片韭菜地不要,守着一根韭菜过日子,所以……”他拍拍姜小果的肩膀:“别气馁,开挂一时爽,封号泪两行,你还是有机会的。”   话是说给姜小果听的,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含沙射影。   对面罗艳和段家宝忍不住在桌子下面给姜小果竖大拇指。   梁爽是个直性子,也是个急性子,听完他的话顿时柳眉倒立:“林跃,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   “你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的穷逼,处男,臭屌丝,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林跃神色如常,不过他发现段振宇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猛然想起电视剧的设定里这个富二代小奶狗是个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雏儿,至于梁爽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个世界的林跃的人设……   “姜小果?”   “对……对不起,对不起……”   姜小果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态度和梁爽说话,男人在自己暗恋的女人面前,不是应该很温柔,全力讨好吗?他为什么……   梁爽是什么人?被人挖苦了哪有不还击的道理,于是失业那天她在宿舍里对林跃的恶语吐槽成就了梁爽的反讥。   “处男?穷逼?臭屌丝?哪一个形容词都比‘有钱人的小三儿’来的好听,来的高尚吧?”   林跃没有为难姜小果,对梁爽展开了第二波攻势。   如果说第一波攻势,段家宝三人心里的念头是欣喜若狂,那么来到第二波攻势,段家宝三人心里的念头就是震惊和不解了。   有钱人的小三儿?   他在说梁爽?可明明是陈卓那个渣男出轨在先,怎么成了梁爽的错?   姜小果猛然转头,目光里的疑问凝若实质,这跟她写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差太远了。   梁爽暴怒,把筷子往桌子一拍,两眼瞪着林跃:“你说谁是小三儿?”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   “你……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小果想到梁爽知道陈卓出轨的事情后会情绪崩溃,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性迁怒于好心相告者,后面她会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道歉且不提,迁怒和愤怒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眼下梁爽对林跃的情绪,是愤怒不是迁怒。   “林跃,你在讲什么!这事儿明明是陈卓出轨,跟梁爽有什么关系?”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这就是撒狗粮的后果(下)   出轨?   陈卓出轨?   梁爽一脸茫然,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望姜小果说道:“姜小果,你说什么?”   得。   搞来搞去这事儿还是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话已至此,姜小果自然没有办法继续隐藏下去,拿出那台新买不久的安卓机,点开相册找到前天拍下的陈卓和一个女人接吻的照片递过去:“你看,这是不是高尔夫?”   梁爽皱着眉头接过手机,仔细打量几眼,面部表情顿时阴沉如水。   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那一点都不美丽,十分刺眼。   要知道刚才她还因为这枚戒指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就要跟陈卓结婚了,然而前后不到三分钟,现实就给了她无情一击。   “想知道那个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吗?”   这时林跃抛出一个让大家意外的问题。   梁爽猛抬头:“是谁?”   林跃看着姜小果说道:“事情发生后我通过车牌调查了一下这个陈卓的背景,惊奇地发现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就是这张照片里和他热吻的女人,名字叫杨桦,四年前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今年刚刚毕业回国,资料显示她出国的前几日,杨家和陈家就在瑞吉酒店为两人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所以,站在杨桦的立场,你才是那个破坏她婚姻的小三儿。”   419宿舍全员沉默。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梁爽谈了整整两年的高富帅男友居然有未婚妻,这……这比单纯出轨更让人震惊,合着梁爽跟了他整整两年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男朋友脚踏两只船。   “一个开玛莎拉蒂Levante,深圳N套房,送奢侈品礼物眼睛都不眨一下,家族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的富二代会百般迁就你,不敢在你面前抽烟,忍受你的素食主义和清规戒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跟你长久生活。梁爽,谁都不是傻瓜,你想通过嫁人跨越阶级,那就得有足够的资本支撑这种野心,你的家庭背景比普通人好一点,比陈卓呢?差了很远吧。至于你所自豪的颜值,呵呵,网上有一句话叫再漂亮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睡她睡到想吐的男人,话难听但是在理,那些钻石王老五为什么喜欢过单身贵族的生活?社会趋势?文明进步的象征?错,他们只是想要不用担负家庭的责任,法律的责任,道德的责任,玩儿的更久一些,至于真爱这种东西,接触的女人越多,发生的概率也越小,那么这种人的结果大多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繁衍后代,很明显,杨桦比你更符合他的择偶观。”   林跃毫不在意段家宝和罗艳充满鄙视的目光,撇嘴道:“少看点电视剧、小说和动画片,多了解一下世间疾苦,人性之恶,能让你们在以后的生活里少受一点伤害。”   他捏起一片纸巾擦擦嘴:“多谢款待。对了,我还打听到梁小姐有订婚纱呢,眼下那家店应该还没关门,退了吧,不然浪费钱。”   说完直接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梁爽完全没有反应,还在想林跃讽刺她就是一个花瓶的话。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快到门口的时候姜小果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追出去。   “林跃,你站住!”   他回过头去:“有事?”   “你怎么这样!”   “我不这样,那要怎样?”林跃冷笑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姜小果被他问住了,是啊,她不就是想让林跃出头揭露事实,拆散梁爽和陈卓吗。   “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欢梁爽吗?”   “然后呢?”   “然后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   “残忍?冷酷?不近人情?我说话就是这么直接。”林跃呵呵一笑:“梁爽以往跟你们说话,在意过你们的感受吗?”   姜小果想起她冷冰冰的脸,俯视的眼神,喊自己熄灯时的命令口吻。   “这个还真没有。”   “所以,我有错吗?”   “你没错。”   “不,我有错。”   姜小果给他弄糊涂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错误是没让着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姜小果愣了好一阵子才醒悟过来,他这哪儿是认错啊,分明是在讽刺“男人要礼让、爱护女人”这个双重标准。   ……   姜小果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反正当天晚上梁爽没有回宿舍。   从金融现场离职那晚她就有给普凌投简历,早上起来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要她去面试,于是精心捯饬一番出门了。   段家宝和罗艳,一个要去经纪公司参加岗前培训,一个被当律师的妈妈接走了。   反正段家宝和在普凌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小果回到宿舍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随后两人发现梁爽床下丢了一堆喝空的易拉罐。   “陈卓,你为什么选她……为什么不选我,明明我比她漂亮……为什么?”   “哥伦比亚大学……学历就那么重要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   “骗子,混蛋,无耻。”   “……”   段家宝和姜小果对望一眼,决定先开窗透气,然后尝试安慰一下那个才被渣男甩了的可怜虫。   这边刚把推拉门拉开,把空易拉罐收起来,那边醉话改了调门。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老娘跟你很熟吗?用得着你管?”   “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你以为你比陈卓好吗?你就是个人渣,臭屌丝。”   “没人要的……呵呵,处男!”   “……”   段家宝指指上铺醉醺醺的女人:“听见没有,真的记恨上了,幸亏趟这个雷的不是我们。”   姜小果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有些后悔把林跃拉进来,她是真没想到那个家伙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副想什么说什么,要我当舔狗下辈子都没可能的姿态。   罗艳回来后,三个人带着担心睡去,结果梁爽第二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关爱不说,还元气满满地上班去了,而且入职的公司是姜小果没能进入的柚佳理财。   段家宝也有事,与工作无关,是去吃好不容易预约上的网红狮子头。   罗艳告诉二人她要考研了,不过是她妈的主意,其实相比继续学习,她更喜欢每天追番打游戏的生活。   反正不管是为了反抗大人的安排,还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群里的人一起嗨皮了,她约了人去咖啡厅开黑,并在那里认识了同是华南财经大四学生的路然,约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组成学习搭子,一起准备年底的研究生考试。   另一边,姜小果沮丧了好久,不过很快迎来转机,她靠着自己的不要脸,成功地给普凌的周总留下深刻印象,接到了普凌资本人事部的电话,要她明天去上班。   当晚。   老地方餐厅。   段家宝和罗艳等来了她们的好舍友。   “小果,你不是被录取了吗?怎么愁眉苦脸的?”   “段家宝,这顿饭你请。”   “啊?”   那两人面面相觑,之前姜小果打电话时还说为了庆祝她入职普凌,今晚老地方请二人吃饭,结果居然反悔了。   姜小果刚要解释原因,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走进来的人影,招了招手:“这儿……这儿。”   段家宝和罗艳一下子不高兴了。   怎么又是他?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我什么都会亿点点   是的,来人是林跃。   那个搞砸姜小果工作,还把梁爽骂得狗血淋头,毫无绅士风度,不懂礼让女士的臭男人。   关键是吧,瞧这样子是姜小果把人喊来的。   “刚才在马路上帮了环卫工一点忙,手有点脏,我去趟洗手间。”   “知道在哪儿吗?”姜小果指指里面的过道:“进去,走到头,右手边就是。”   “好。”   林跃答应一声,过去了。   段家宝说道:“小果,这……什么情况?”   “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你那个弟弟,下午帮你去顶包,结果被他算计了,带着他的朋友一顿饭吃掉我一千多块钱,这对你们是小钱,对我来讲可是血汗,今晚再请客就破产了。”   段家宝面露愕然。   “小果,这顿饭我请没问题,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指指林跃消失的地方。   姜小果说道:“我接到入职通知后第一时间给你们打了电话,之后是他,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庆祝,那我总不能放他鸽子吧,毕竟上回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卷入梁爽和陈卓的事。”   罗艳说道:“小果,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他之所以被讨厌,那是因为他喜欢梁爽偏偏又不会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   姜小果想说他帮了我好多啊,不过看看段家宝和罗艳脸上的表情,总觉得这事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而且这两人对他成见颇深,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态度。   “总之你们就当给我个面子,一会儿说话注意点,尽量别提那天的事。”   罗艳和段家宝对望一眼:“好吧。”   三人说完未久,林跃由过道走出:“说什么呢?瞧你一脸紧张的样子。”   姜小果说道:“没说什么啊。”   林跃拉过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祝贺你找到新工作。”   “谢谢。”姜小果客气地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没等林跃回话,她又追问道:“对了,关于网络诈骗的提议通过了吗?”   是,她是从金融现场离职了,但是除了端茶倒水打字复印,严格意义上讲,那是她人生里的第一个工作提议,用“意义重大”来形容并不为过。   林跃说道:“通过是通过了,但是做不成。”   “为什么?”姜小果想到郭真的遭遇:“是警察不让吗?”   “不是,是因为我离职了。”   他的回答把三人搞懵了。   姜小果问:“为什么呀?”   她知道冷副总有多么赏识林跃,她同样清楚这位考试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能力有多强,金融现场好不容易招到这么一个优秀的员工,会放他走?   林跃刚要回答这个问题,旁边走来一个人。   “大宝,他们是你的朋友?”   段家宝赶紧给双方做介绍:“这是我去吃狮子头时认识的新朋友,熊治,外号大熊,这是我的两名舍友,罗艳和姜小果,他……叫林跃。”   熊治由旁边的餐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们好。”   姜小果和罗艳齐呼“熊哥”,林跃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对这个熊治的印象一般,因为舔狗从来不得HOUSE,而自欺欺人的舔狗更为不堪,如果这小子一开始就奔着段家的家产去,虽然行为不可取,但是那种理智和精明,还是要给予肯定的。   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小康家庭的独生子,做饭好吃人温柔,颜值也在及格线上,就因为胖妹喜欢吃他做的饭就坠入爱河?而且舔得超级卖力,编剧脑子怎么想的?这已经不是进水,而是注水了。   “大熊做饭可好吃了,而且他还是老地方的兼职厨师,今天下午他给我做的红烧狮子头,一点不比我安利你们的那家店差。”说到吃,段家宝神采飞扬,两眼放光。   “大宝,你就别夸我了,我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比起那家店的狮子头,我做的比较弹,有些粘牙,不够松软,入味这方面也差了一点。”   罗艳说道:“谦虚,熊哥真谦虚。”   之前的对话被来人打断,姜小果认为自己现在找到工作了,那边林跃离职了,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就别当着段家宝和罗艳的面追问了,待会儿散场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比较好,便把念头一放,捧哏道:“我们大宝那可是吃遍龙岗的资深美食爱好者,她说好吃,那一定错不了。”   熊治腼腆一笑,对于三个女孩儿的吹捧还是很受用的。   “你们说的是星河COO PARK的那家店吧。”   林跃的话一下子吸引了四个人的注意力,段家宝说道:“你也知道小荷厨?”   要知道那里的饭菜可不便宜,以罗艳收集到的情报,林跃这种水平的学生最多也就在学校食堂或者附近街区的家常菜馆搓一顿,连来老地方吃饭都得掂量一下,他会去星河COO PARK打卡吃网红狮子头?这不符合逻辑。   “我看过网友在大众点评网上传的图片,说是龙岗区最美味的红烧狮子头,想吃必须提前预约。”   “游戏界每有3A大作问世,一些手残玩家会选择去视频平台观看通关流程,网友们管这叫视频通关,你呢?你这叫什么?看图解馋?”罗艳本来就对姜小果邀请林跃的行为不满,之前和梁爽一起吃火锅,还给他问候了过世的老爸,现在抓到讽刺他的机会,哪有不报仇雪恨的道理。   林跃没有理睬她,望熊治说道:“想知道他们家的红烧狮子头比你做的更加松软,入口即化的原因吗?”   “想啊。”   “很简单,他家的红烧狮子头加了馒头。”   “馒头?”   三女一男对这个答案大吃一惊。   林跃说道:“狮子头是一道淮扬菜,现在流行的做法有红烧和清炖,在和肉馅的时候,为了保证口感和不腻,有人往里面加马蹄,有人往里面加春笋,也有人往里面加山药,不过在我们那里,有很多人选择加入去皮的馒头和少量淀粉,这么做不但可以让丸子更加松软,烹饪时间也可以缩短到2个小时以内,而且馒头揉碎后更能吸收植物油的香气和汤汁的鲜味。”   南方人的主食一般是米饭,少有人吃馒头,北方人才以面食为主,熊治作为武汉人,自然是没有办法通过吃来确定小荷厨做的红烧狮子头里含有的馒头成分的。   姜小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很简单,因为我爸是一家国有机床厂职工食堂的厨师。”   “巧了。”熊治说道:“我爸也是厨师。”   段家宝说道:“怪不得你做菜这么好吃,原来是家传绝学。”   熊治冲她笑笑,又转头看向林跃:“谢谢啊,明天我就试下你说的做法。大宝,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唯一吃过小荷厨家红烧狮子头的人,记得帮我尝下味道。”   段家宝一口应下:“没问题。”   姜小果也对林跃说道:“看不出啊,你还是个做饭小能手。”   “还行吧,川菜、京菜、鲁菜、粤菜、谭家菜,都会一点。”   姜小果没有在意这句话,那边熊治一听表情变了,带着三分讨好说道:“林兄弟,看不出来,你的厨艺这么棒,有时间我们多交流一下。”   参考别人问起类似的问题时,他会谦虚地说会一点川菜,如今听到林跃一气儿道出五大菜系,那这所谓的“一点”,应该是“亿点”吧。   林跃说道:“好,没问题。”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因为他喜欢你   罗艳看到两个男人几句话成了朋友,没来由心生不爽,而且她还在记恨林跃对她的漠视,不,无视。   “现在网络资讯这么发达,随便上网搜几个家常菜的做法就敢说自己会做某某地方菜,反正‘会一点’这个形容词是个万金油,菜鸟可以用,老鸟也可以用。”   姜小果当然知道罗艳是在挖苦林跃,赶紧在下面踹了她一脚,意思是刚才不是说好了,看在她的面子上好好吃饭,不要多生事端吗。   兔毛女士(罗艳网名)很不情愿地哼哼两声,别过头去打量窗外行人。   林跃冷冷一笑,继续无视这个全剧人气最差的角色。   像罗艳这种娇生惯养,天真幼稚的女人,性格说好听点叫叛逆,说难听点就是以自己为中心,稍微遇到一点不顺和挫折就会把气撒在亲人和朋友身上,都说姜小果和梁爽在事业上开挂,在林跃看来,罗艳才是编剧的亲儿子吧,就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居然没有撞个头破血流。   不过也对,迎合年轻人对老一辈的叛逆心理,然后把子女和父母的冲突包装成正能量战胜苟且的故事,用这种精神鸦片来刺激年轻人,获得他们的追捧,毕竟他们才是这部电视剧的受众嘛,至于许多年后当时意气风发对抗父母的年轻人会不会幡然醒悟,发现自己活成了当初讨厌的样子,然后羞愧难当给自己一巴掌,就不是导演编剧考虑的了,因为他们已经长成了老韭菜,精神需求变了,不再是类型剧的目标用户。   “呵呵,都别愣着了,点菜吧,再不点菜,这天都黑了。”姜小果赶紧活跃气氛并转移话题。   “对,对,点菜。”   熊治从旁边桌上拿来菜单交到段家宝手里。   一个小时后。   华南财经大学宿舍区。   夜未深,操场上还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不时传来响亮的喝彩。   在操场与院墙之间有一片绿林地,每次只要突然下雨,便会看到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抱头跑出,这时会有口哨和笑声响起。   姜小果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段家宝拉着罗艳进了旁边超市去买零食了。   目送二人离开,她叫住往男生宿舍楼拐的林跃:“你为什么离职?”   林跃说道:“我伪造学历的事情被公司知道了。”   “金融现场对你背调了?”   背调意味着什么?一般都是核心员工入职才会进行的操作,这……他进去才几天啊,这就转正了?   “不是,有人给我举报了。”   “啊?”   姜小果说道:“谁啊?这么讨厌。”   林跃说道:“是外面的人。”   “不是公司里的人?”姜小果紧皱眉头,心想对林跃不满的人不少,可是知道他履历造假的人不多,郭真、李向年那几个人会为了赶他走做到这般地步吗?“不是吧……以你的能力,就算老板知道你的履历有问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林跃说道:“我不想老板为难,主动递了辞职报告。”   “你这……这……也太任性了。”   “姜小果,找工作对我来说难吗?”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嗤之以鼻,像金融现场那个级别的公司,可不是应届毕业生想进就能进的,现在嘛,她只会认为眼前的男人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行了,回吧。”   林跃转过身去,冲她挥挥手,走了。   姜小果原地愣了片刻,带着有些复杂的情绪回到419。   段家宝和罗艳已经回来,后者抱着一袋脆枣吃的正欢,见她进来,忙把一袋开心果递过去:“给,你最爱吃的开心果。”   姜小果摇摇头:“没胃口。”   正在拆快递的段家宝说道:“不是吧,那个家伙给你把工作搞丢了,现在他也失业了,你就算不开心,也没必要伤心难过吧?”   姜小果刚要说话,那边敷着面膜在床上刷时尚资讯的梁爽直起身子:“谁失业了?”   段家宝说道:“还有谁?林跃呗。哎,对了,小果,你不是说他很厉害,老板很器重他吗?这才进去几天啊?有两个星期吗?就给开除了?”   姜小果正准备解释,忽然听到梁爽小声嘀咕一句“没想到还真有用。”   “梁爽,你刚刚说的什么话?”   举报人不在公司;又知道林跃学历造假的事;八成跟他有仇;再加上刚刚听到的话,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我说,没想到还真有用。”   “林跃学历造假的事是你举报的?”   这姐妹儿倒也敢作敢当,点头说道:“没错,是我写的举报信。”   “你……”姜小果指着她说道:“你卑鄙!”   “谁让他跟我过不去。”   “他哪里跟你过不去了?他那也是为你好,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跟那个高尔夫在一起呢。”   “为我好?他为我好?你问问段家宝,问问罗艳,他那叫为我好吗?”   后面俩人用力摇头以示赞同。   姜小果说道:“他就是那种不会委婉表述的人,话或许难听,但心是好的。”   梁爽说道:“呵呵,姜小果,你那么了解他啊?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林跃看谁笑话也不会看你笑话。”   “你凭什么这么讲?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段家宝和罗艳也觉得姜小果有点反常,前几天失业的时候,她还对林跃气愤不已,怎么今天听说他失业,就转而帮他说好话了。   “我凭什么这么讲?因为他喜欢你,这个答案怎么样?”   事到如今,姜小果也只能豁出去了。   是,林跃嘴上说找工作很容易,可是为了进金融现场,又是伪造简历,又是收集催债事件曝光后的各种互联网数据,写出一份高质量的分析文章,入职后为了转正,又挖掘出果聊诈骗这个能够拿来扩展的好CASE,个人能力再强,做到这种程度也要花费不少精力,现在可好,因为梁爽的举报事业黄了。   关键是吧,他学历造假的事,是她告诉419宿舍几人的,惹恼梁爽也是因为她利用了他喜欢梁爽的心思,所以说林跃失业,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为心存愧疚,也因为替他不平,于是极力地想要改变梁爽对他的看法。   “啊?”   段家宝手里的快递落在地上,印有爱豆图像的手机壳摔掉了一枚粉钻。   后面罗艳也险些咬到舌头,没有想到姜小果这么直接。   只有梁爽,即便敷着面膜,也能感受到后面的冷漠。   “姜小果,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关灯,睡觉。”   讲完便躺回去,侧身向里,不去理睬下方三人。   “她怎么……她怎么能这样!”   姜小果愤愤不平,自认为如果一个男生这么对自己,就算说话十分直接……好吧……噎人,那也是应该感激和感谢的,可是到了梁爽这里,怎么就一点内疚的情绪都没有?   段家宝和罗艳相视摇头,一个把脆枣封好口放回桌上,一个心疼地捡起爱豆的周边踹进怀里,慢慢地爬上自己的床位,靠着枕头躺下。   姜小果在下面站了快一分钟才压下内心的愤慨,扔下一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赌气走到门边,啪的一声关了灯上床睡觉。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一直作弊一直爽   说是熄灯睡觉,其实快速入睡的只有段家宝和罗艳,毕竟事不关己可以挂起。   姜小果还在生气,躲在被窝里跟远在东北的娟姐发微信,吐槽梁爽恩将仇报,不过母女两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就歪到娟姐打麻将赢了多少钱,东北气温骤降这类家常上去,她在连续打了几个呵欠后进入梦乡。   梁爽看似毫不在意这件事,实际上过去半个多小时还没睡着。   一会儿想到杨桦,一会儿想到陈卓,一会儿又是姜小果告诉她林跃是喜欢她才直言不讳的样子。   前天晚上她收到两个提包,里面是她放在华侨城住宅的个人物品,陈卓清出来后快递给她,居然还是邮费到付,这意味着什么?   她又伤心又愤恨又嫉妒,便把气都撒在了揭露真相,激化矛盾的林跃身上,想起姜小果说他伪造学历通过金融现场初筛的事,便给人事部发了一封举报信。   如她所愿,那个可恶的家伙失业了,她原本应该开心快乐,可是听完姜小果的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平时对陈卓的生活习惯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看到那枚钻戒后,不也是非常感动,还跑去婚纱店订了一套婚纱,想要给男朋友一个惊喜吗?   就像姜小果说的,林跃同学是个刀子嘴不假,但是从根本上讲都是为她好,这一点是不是跟她对陈卓的态度很像?   不提她喜不喜欢他的问题,单纯从林跃有话直说,而她从背后捅刀子,写举报信这点来讲,就足够卑鄙龌龊。   ……   与此同时。   615宿舍里的三个人也知道了林跃离职的事。   唐禹哲打开衣柜,从最里面拿出两罐百威啤酒,丢给林跃一罐,自己留一罐。   “老唐,你这不够意思,就几罐啤酒还藏着掖着,至于吗?酒这种东西,大家一起喝才得劲儿。”冯向红一面说一面走过去,从堆叠的衣物后面又抠出两罐,顺手丢给躺床上刷抖音的谭思飞一罐,完事扣住易拉罐的拉环一拉,啪的一声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   “我要不藏衣柜里,就616内蒙来的那哥们儿,信不信一天就给干上。”   冯向红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616那哥们儿为了跟舍友一起开黑打游戏,去年咬咬牙买了一台5000多的旗舰机,结果……又爱玩还他妈菜,616宿舍三个人不愿意带他玩儿,他便跑来615跟俩人混,玩了半年技术没长进,这酒可没少喝,别人开黑一支烟一罐肥宅快乐水,他倒好,月初百威、青啤、金威,偶尔整几瓶精酿过过瘾,月末就换成卖情怀的江小白和民工最爱小绿瓶,别人杀他抿一口,他杀别人也抿一口,赢了抿一口,输了也抿一口,整个一酒鬼,也就最近忙着找工作才消停点儿。   唐禹哲真要把啤酒放外面,哪里轮到自己人喝,早给他当成饮料败光了。   谭思飞说道:“林跃,明天广发银行要来学校招人,你要不要跟我去试试?”   林跃说道:“阿飞,你最近状态不错啊,跟女朋友和好了?”   “没,就是觉得男儿志在四方,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这话也就骗骗唐禹哲和冯向红,谭思飞之所以一身轻松,是因为那伙儿诈骗犯被一锅端了,没人讹他钱了。   冯向红说道:“你这话也就骗骗自己,之前被分手时哭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是谁?”   林跃也拿出以前的风格说道:“简直男人之耻。”   谭思飞黑着脸说道:“去去去,你一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家伙,还有脸笑话我?”   唐禹哲打断三人的对话:“嘿,别贫了,说正事。我觉得阿飞提议不错,明天去试试怎么样?”   林跃摆摆手:“容我缓两天再说吧。”   冯向红说道:“要不……跟我们一起考研吧。”   “考研就算了。”他瞥了唐禹哲书桌上新买的腿姐的《考点清单》一眼,回忆一下大学四年和这几个死党一起度过的日子,心念微动:“不过我可以在考研这件事上帮你们一把。”   冯向红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跃哥,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历史成绩了?英语堪堪及格,高数补考才过,你帮我们考研?这话你都好意思说?”   林跃没有跟他们废话:“明天上午6教自习室,记得帮我占座。”   说完这句话走到门口把灯一关:“上床睡觉。”   “哎,别介,我这啤酒还没喝完呢。”   冯向红抗议两句,然而悲哀地发现没人支持,也只能咕嘟咕嘟把酒喝掉,踩着台阶上床会周公。   转过来第二天。   上午九点。   林跃来到6教自习室,才进门就注意到角落里把头埋在一堆书籍后面的两个人。   那并不是冯向红和唐禹哲,而是罗艳和路然。   “呵,冤家路窄啊。”   他这儿吐槽的当口,靠右边一排书桌有人冲他挥了挥手。   是冯向红,看样子是怕打扰教室里的同学学习,便没有喊他的名字。   别说,这俩家伙心还挺好。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唐禹哲让出的位子坐下。   “你干什么去了?让我们帮你占座,结果这么晚才来?”   俩人起了个大早,吃完饭就过来了,林跃说去校门口拿点东西,谁想这一拿就是一个多小时。   林跃从背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他们:“帮你们要了几份补习班老师写的精华资料。”   冯向红和唐禹哲低头一瞧,最上面是英语资料,列举了研究生考试的词汇和句式要点,详细分析了往年试题的知识点构成,并以此为基础对今年的考题范围加以预测,还给出了相似的题型。   “这……你从哪儿弄得?得花不少钱吧?”   唐禹哲看看手里多达一二百页的考研资料,再加冯少红手里的,单单复印费就要花不少钱。   “我表哥在一家教育机构工作,暑假有问我想不想考研,如果想考研的话跟他说,可以帮忙提供一些考研的精华资料,昨晚我联系了一下,这不,今天早晨就把东西送过来了。”   唐禹哲说道:“谢谢啊。”   冯向红很实在:“要不要周末把表哥叫出来,咱们一起搓一顿。”   俩人又不是傻瓜,知道补习班的内部资料意味着什么,如果说肖四、肖八、腿姐套装是大锅饭,那手里的东西就相当于开小灶了,哪一个更美味,用屁股想也知道。   林跃摇了摇头:“他工作比较忙,不会有时间的,如果你们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研究生考试通过后请我去吃海鲜居吧。”   唐禹哲拍着胸脯说道:“真考过了,我请你吃一周海鲜居都没问题。”   他爸暑假就许愿说,从他这一辈往上数三代,家里从没出过大学生,只要这次考上研究生,就奖励他一万块钱,别说吃海鲜居了,400块的海鲜自助餐吃一周还不到奖金的三分之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要知道林跃在现实世界可是才完成2019年的研究生考试,要问2018年的考试题目有哪些,这个问题换成谭晓光来都能还原个十之八九,更不要说他这个拥有【过目不忘LV3】的人了。   “哇,天命圈,空投砸脸了!”   “是吗?你运气可真好。”   这时后面的高谈阔论打断三个人的小声交流,冯向红往后面瞥了一眼,满脸不悦:“什么玩意儿?忍他们好久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我不是学霸,我是学神   林跃扭脸一瞧。   嚯~   果然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两个人哪里是来学习的,就是找个理由聚一起打游戏呗。   其实不只冯向红和唐禹哲心有不满,自习室里的人都是一张厌恶脸,不过很可惜,罗艳和路然沉浸在吃鸡游戏不能自拔,而且书桌前面堆放的书籍隔绝了来自其他方向的视线,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周围埋头学习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困扰。   冯向红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副要过去理论的样子。   林跃拉住了他:“干吗这么暴躁?”   “你是不知道。”说起那一男一女他就来气:“前后一个多小时,这种情况少说有五六回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素质真差。”   “我知道他们是哪个系的。”   “你知道?”   “那个女生叫罗艳,旅游管理的,男生叫路然,数理与金融统计学系。”   林跃说完站了起来。   冯向红说道:“你去干什么?”   “你们安心复习,我去找他们聊聊。”   林跃径直走到最角落,站在前面一排的空位上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俩人玩儿的很投入,过去好一阵才察觉气氛异常,罗艳抬头一瞧,看到他后先是一惊,然后一愣,再是一冷。   “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说道:“这里是自习室,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路然听得出二人对话里的火药味,出于对兔毛女士的喜欢,对林跃最初印象就带着三分不喜:“石头,这人是谁?”   罗艳说道:“一个讨厌的家伙。”   说完又瞪了林跃一眼:“真是阴魂不散。”   419寝室四个女孩儿,姜小果圆滑世故,梁爽高傲冷漠,段家宝大大咧咧,罗艳嘛,一如她的外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然,用一些喜欢她的女观众的话来讲,叛逆不是叛逆,叫真实,幼稚不是幼稚,叫可爱,拧巴不是拧巴,叫敏感。   这让林跃想起“负增长”、“逆回购”、“灵活就业”诸如此类的名词。   唔,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林跃说道:“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第一,这里是自习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打游戏的地方;第二,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同学,你们愿意浪费时间是你们的事,别去打扰别人;实在想玩,可以去走廊去宿舍去网吧;第三,你妈那么优秀的女人,居然有你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女儿,我替她不值。”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罗艳急了,嘭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谁没教养?你才没教养呢。”   林跃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他们。”   罗艳往左右看去,教室里的学生凡回头者全都一脸厌烦表情。   很明显,他们赞同林跃对她的形容。   “石头,石头……”路然拽拽她的衣袖:“我们走吧。”   “走?为什么走?”   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落荒而逃了,现如今给林跃一番教训,又想起之前段家宝请几人吃火锅时被问候亲爹的事情,再结合上面那句话,什么意思?说她有娘生没爹教呗。   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面前放的一本半寸厚的英语书就朝林跃投过去。   教室里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假小子在犯众怒被要求离开的情况下还敢这么嚣张,有人掏出手机录视频。   林跃没有躲避,拿手往外一推,看似下意识抵挡袭来物体,书本却是原路折返,重重地砸在罗艳脸上,顿时血流如注,鼻孔飞红。   路然吓了一跳,赶紧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给她擦拭,一面指着林跃说道:“你怎么打人呢?”   “我打人?”林跃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抛开事实不谈这个技能,作为舔狗,你还真是无师自通呢。”   冯向红和唐禹哲一看事情闹大,赶紧过来帮腔。   “教室里的人都看到是她先拿书丢人,林跃只是下意识往外推了一下,并非故意伤人。”   唐禹哲喊出“林跃”这个名字,教室里一些人想起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顶撞贾主任事件,当初他破口大骂教务处是非不分,玩忽职守,说出了广大学生想说又不敢说的话,现在又为大家出头斥责那两个在自习室玩游戏影响别人学习的男女,这还真符合他看不惯就骂,路见不平便管的风格。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明明是她打人在先。”   且不提林跃是为备考学生的共同利益站出来说公道话,就凭他敢硬刚教务处主任,大家也会在这件事上帮忙作证。   路然和罗艳一样,是个沉溺于动漫和游戏世界的人,对于华南财经前些天的大事件并不了解,不过宅归宅,舔归舔,人倒是不蠢,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赶紧拉着罗艳离开自习室,找洗手间帮她清洗鼻血。   “各位同学,抱歉啊,打扰大家学习了。”林跃一脸真诚地赔不是。   “呵呵,没事,还要谢谢你呢,说了我们不敢说的话。”   “早就看那两个人不顺眼了。”   “哪里不能打游戏,跑到自习室来玩儿。”   “是啊,什么人呀,太自私了。”   “……”   路然和罗艳走了就再没回来,林跃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给唐禹哲、冯向红讲解考研的注意事项。   结果说着说着大半个教室的人都围过来了,一直讲到食堂开饭,再不走就没得吃了,大家伙儿才放他离去,几个爱学习的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不可以抽空多讲一点,盛情难却,他也只能答应周末帮忙补课。   没说的,回宿舍的路上,俩死党追着他一通问,问他为什么对研究生考试那么熟悉,公认的高难度的题目也难不住他。   林跃能怎么说,只能一股脑推到在教育机构工作的表哥身上,说自己暑假就是去表哥那里打工,耳濡目染地听到不少关于考研的事情,知识水平方面也有显著提高,以现在的自己,系里再有考试的话成绩一定名列前茅。   唐禹哲和冯向红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但是除此以外又找不到符合逻辑的解释,最后只能选择放弃。   另一边,罗艳止住鼻血后路然带她去了一趟商场,买了几款新出的游戏,再加几本考研的书籍,一共花费2000多。   之后路然回家,罗艳坐公交车回学校,途中遇到一个对他动手动脚的猥琐男,恰好梁爽也在车上,用手机录下了整个过程,并见义勇为,配合乘客将人移交给警察叔叔。   为了感谢梁爽,她把人带到老地方餐厅,又叫来段家宝和姜小果,四个人搓了一顿。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几人上午在自习室跟林跃之间的冲突,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且她没有占到便宜。   接下来的两天,姜小果忙于工作分组的事,段家宝被派去昆明带一个超级难伺候的艺人,梁爽呢,虽然顺利入职柚佳理财,但是她的心根本不在工作上,听同事说当美妆博主很赚钱,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时尚丽人,也可以这么搞啊,便拍了一些彩妆知识传到网上,谁知道反响不佳,为了给自己引流,便把在公交车上见义勇为的视频传到自己的博客。   一开始确实帮她带来了不小的帮助,可是渐渐地事态升级了,局面失控了。   本来舆论是一边倒的夸梁爽见义勇为,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公司领导表扬她,客户赞赏她,还有护肤品公司找她拍广告,按照她的想法,以后便能乘风而上,扶摇万里,再想买好看的包包衣服,最新款的化妆品,就不用靠男人的钱了,然而她的人设火了没两天就被罗艳顶了下去。   因为有人通过看视频发现了一个令人愤怒的事实,梁爽是在帮罗艳惩治坏人,结果当事人还推了一把,于是舆论调转方向,开始攻击罗艳,说她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垃圾,说这是一个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不断地有人在微博发私信骂她,学校里的学生也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罗艳什么人?叛逆,偏执,以自我为中心……即便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坏在录制角度有问题,推梁爽那一把是为了帮她躲避猥琐男的攻击,网上的视频并没有体现这一点,可是空口白牙说出去,有人信吗?   当然了,见惯了动漫里我行我素,不在意世人看法的牛叉主角,她也认为自己能够顶住压力,还把指责她的那些人定义为宣泄负能量的键盘侠,自己并不CARE那些人。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这儿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姜小果和段家宝那是一定要帮好姐妹出头的。   她们先去找了梁爽,但是梁爽不同意删除微博上的视频,因为一来她就是靠视频火起来的,二来美女在公交车上见义勇为的事情已经传遍网络,删了也没用。   之后二人又去艾特那些大V,然而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人搭理她们。   ……   将近十月,还在校园漫步的男女都在讨论国庆节去哪儿玩,但是姜小果和段家宝没有心情讨论这个问题,俩人站在运动场对面的看台底下,一脸愁容看着两个穿短袖夜跑的男生。   “都怪我,如果当初没有艾特那些大V转发视频,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石头看起来没事,不过我知道,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   就在从普凌下班回校的路上,她还在班级群里看到有人发罗艳在自习室进出的视频,一群人在那议论纷纷,说这人脸皮很厚,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她为此还跟几个同学呛了两句,弄得很不愉快。   “小果,你也别自责了,当时你不也是希望他们给石头出气,谴责那个猥琐男嘛,怎么可能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段家宝开解完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这个欧阳玉爽,她也太不是东西了,去昆明的时候,公司标配经济舱,我看不过去帮她升级成头等舱,还安排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给她,这次石头出事,又是澳洲和牛波尔多红酒,又是精油指压全身SPA,不就是让她帮忙转发一下视频,号召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谴责猥琐男的事情上吗,结果呢,视频是转了,但是配文居然跟那些乱喷的键盘侠一样,把罗艳当成了攻击目标,真是太气人了。”   “站在她的立场上,我不觉得欧阳玉爽有做错什么。”   一个声音由入口传来,打断两个人的抱怨。   姜小果扭脸一瞧,顿时喜出望外:“你来了。”   段家宝也跟着笑了笑,尽管十分不爽林跃的表述,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石头的事你知道了吧。”   林跃走到二人身后,在靠近过道的椅子坐下:“知道。”   姜小果说道:“本来我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林跃刚刚失业,情绪肯定不好,又或者在忙着找新工作,不过对于应付网络暴力这种事,只有他能给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要知道当初她找王薇催债,林跃仗义执言把人骂哭了,网上也是一片斥责声,但是没过多久舆论就逆转了,王薇不得不乖乖地把钱还给她。   段家宝说道:“对,那些满脑子负能量的键盘侠太可气了,石头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种人。”   “切。”林跃撇撇嘴,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这事儿你怪得到那群人头上吗?你所谓的满脑子负能量的键盘侠是因为梁爽见义勇为反遭推搡,在同理心和道德观的驱使下做出的正常反应,等哪一天这种键盘侠不说话了,不吐槽了,甚至不骂人了,也就没了悬在仗势欺人以权谋私的那群人头顶的达莫利斯之剑了。再说你对欧阳玉爽的看法,作为一名艺人,为了利益最大化就要尽可能地讨好所有粉丝,理当避免在政治和社会问题展现自己的倾向,就算一定要表态,哪怕心里不愿意,也要选择人多的一方站队。所以,你跟她什么关系?用钱砸出来的关系,她跟罗艳什么关系?没有关系,这样的她,犯得着赌上自己的前途,冒着得罪本就不多的粉丝的风险来帮助你?而且这恰恰暴露了你作为经纪人的不专业,不称职。”   “你……你……”段家宝指着他:“我们叫你是来帮忙出主意的,你怎么……”   “怎么反倒教训起你来了是吗?”林跃说道:“因为看不惯。罗艳是你的姐妹,就一定是好的,对的,那些伤害她的人就是不好的,错的?”   姜小果一看他们两个越说越离谱,赶紧出言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吵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怎么解决问题,不是追究对错。”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小号练废了怎么办   段家宝也知道现在有求于人,不可以任性,于是别过头不去看他。   林跃说道:“姜小果,我认为你没有搞清状况。”   “什么意思?”   “咱们俩算是朋友吧,你遇到难处了,我拉一把是可以的。我跟罗艳什么关系,非亲非故,是什么让你们认定我是活雷锋,会在这件事上帮她?”   这句话把姜小果和段家宝问住了。   她们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脑海里想的是林跃一定有办法破解难题,现在么……尴尬了。   “我一直觉得你跟我、大宝、石头……是……是好朋友。”   这话讲得一点都没说服力,属于死鸭子嘴硬那种。   林跃冷冷一笑:“姜小果,我想你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我的朋友的,419宿舍4个女人,目前为止有且只有你一个勉强跨越朋友的及格线,其他人……呵呵。”   段家宝说道:“大言不惭。”   林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姜小果说道:“哎,你别走啊。”   “就凭段家宝这句话,我如果不让罗艳社会性死亡,我就不叫林跃,不是说我大言不惭嘛,那我就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我。”   姜小果一听这话急了,冲段家宝投去一道责备的目光,快步追上去,张开双臂把他拦住。   “你……你……你不是说碰到看不惯的事情就会管吗,石头明明是被冤枉的。”   “很简单,因为我看不惯她的为人。”   姜小果以为他是在记恨之前罗艳说话总是针对他的事,急忙解释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她和大宝之所以对你误会这么深,是因为我总爱在她们面前吐槽你的不是,这种话听得多了,就……就……”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们解释?”   “我……我……我……”   姜小果连说三个“我”,后面的内容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随便了,反正我也没想跟她们做朋友。”为了打消姜小果继续纠缠自己的念头,林跃拿出手机,找到之前在自习室和罗艳发生冲突的录像,按下播放键。   “看起来她没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吧。”   那两人看罢视频,终于知道林跃为什么讨厌罗艳了。   相比饭局上的斗嘴,原来还有更激烈的冲突。   姜小果还没说话,段家宝抢先一步道:“罗艳和她爸的关系非常好,你那样说她,肯定受不了啊,明明是你自己口无遮拦。”   “又一个抛开事实不谈?按照你的意思,遇事不讲道理,讲感情咯,我伤害了她的感情,所以就应该被打对吗?”   姜小果一把堵住段家宝的嘴,免得她再乱说话惹恼了对面的男人。   “呵呵,既然这样……叫我解决罗艳的麻烦也成。”   姜小果和段家宝表情一变,没想到他居然改口了。   “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跟你没有关系。”林跃看着段家宝说道:“既然你跟罗艳感情很好,从现在开始,往后三个月,你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800块钱,不能跟别人借钱度日,也不能蹭吃蹭喝,如果你接受这个任务,我就答应帮她,如果你不接受,看到刚才的视频了吗?明天早上各大网站和短视频APP都会出现它的身影,咱们让网友评评理,印证一下这个世界上讲道理的人多呢,还是抛开事实不谈,讲感情的人多。”   姜小果脸上的惊喜一下子荡然无存。   首先,如果段家宝不接任务的话,林跃手里的视频一旦大面积传播开,正在风口浪尖上的罗艳必然面临更多的指责,搞不好会被人肉出名字、电话号码、家庭住址什么的,想要改变大家对她的看法会变得更加困难。   其次,如果段家宝接下任务,她有能力完成吗?一个家有数十亿资产的富二代,让她每个月最多花800块钱,要知道以段家宝的消费习惯,每个月平均下来一天的花费就超过800块,这……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而是刻意刁难了。   林跃看着面露难色的两个人:“一个月只花800块很难吗?就我知道的,经济学系有一位同学每月的生活费只有450块,人家也照样修完了大学的课程。”   电视剧里段氏姐弟身上有一个很有趣的背景设定,段氏兄妹的父母给了姐姐一张无限额度的黑卡,弟弟的是有限额度的,当然,就算是被“虐待”的段振宇,衣服也是只穿一次就丢的。考虑到2018年时间点,应该是迎合女儿要富养,儿子要穷养的设定,从网络上的毒鸡汤到电视剧情的潜移默化,有些势力为了培养女人的消费观念,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每月生活费450,像王薇这种学生是可以过活的,但是段家宝……   姜小果说道:“你太过分了。”   林跃说道:“有句话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姜小果,你一个学金融的,应该比一般人更懂这个道理吧。”   “你……你不怕我跟你绝交吗?”   “请便。”   林跃侧身让过二人,继续往前面走:“凡事劝我大度,以德报怨的朋友,我不需要。”   “你等等。”   这时段家宝叫住他,抿着嘴说道:“好,我答应你。”   林跃冲她招招手:“黑卡拿来。”   段家宝拉开挎包,把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我每个月会往你的微信账户转800块钱,丑话说在前边,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背地搞小动作,那么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哦,因为你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他丢下这句令姜小果和段家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威胁走了。   “大宝,你疯了?这么过分的要求你也答应?”   一个月800块的额度,放在段家宝身上,真的会……死人的。   “石头的事比较要紧,先答应他再说嘛。”段家宝不以为然:“他又不会每天跟在我的身边,只要身上带着现金,我去哪儿消费了,消费了多少,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是想……骗他?”   段家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人还没走远,小心点儿。   “大宝,这样做不好吧。”   “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黑卡没了,我去银行挂失,再办一张出来就是了。”   姜小果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段家宝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先把石头从舆论风暴中救出来再说,至于每月800元的生活费定额,林跃又无三头六臂,影子分身,怎么可能死盯着段家宝的一举一动。   ……   罗艳被网暴的事很快传到魏云婕的耳朵里,她让助手去了一趟华南财经大学,把人接到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本想就这件事跟她谈一谈,开导一下女儿,结果罗艳发现亲妈买了裤子、冲锋衣等一些保守服饰,她一下子火了,认为魏律师是在指责她,强迫她接受大人的思想。   于是在看到魏云婕那一刻,脸冷得像一坨冰疙瘩。   “艳艳,就说你身上这条裙子,在好人眼里,你这样穿当然没问题,可是在那些人格有问题的人认知里,这无疑会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罗艳很生气:“我怎么穿衣是我的自由,这不是他们犯罪的理由,错的不是我,错的是那些变态好不好。”   “艳艳,你说的对,但是妈妈想说的是,社会很复杂,身为女性,作为体能弱势的一方,我们应该懂得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为什么每次我遇到困难,你都和别的妈妈反应不一样,你从来不关心我的感受,总是不厌其烦地说教,指责,告诉我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那样做。”   “妈妈没有在指责你,妈妈只是想保护你。”   “魏律师,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客户。”   魏云婕听说不敢言语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跟女儿的关系已经到了几句话就起冲突的地步,在女儿面前,她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她认为罗艳还是一个孩子,正处于叛逆的年纪,不过有一个人说不,是因为她把这个操蛋女儿保护的太好了。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门外。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怎样做一个称职的后爹   “真好,真精彩。”   林跃轻轻关上房门,拍着手说道:“好一出‘翅膀硬了从伤害父母开始’的家庭伦理剧,云婕,你这个女儿,还真是孝顺呢。”   “怎么是你?”罗艳蹭的一下站起来,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指着外面说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不等林跃说话,魏云婕讶然说道:“艳艳,你们……认识?”   林跃说道:“何止认识,还是校友呢。”   “这……”魏云婕面露不解,林跃不是HK福德投资公司的代理人吗?怎么会是自己女儿的校友?   “妈,你怎么会认识他?”   “艳艳,林跃是我的……一位客户。”   还有一个关系她没说,因为不便于说,总之过程已经不重要,反正之前林跃代表福德投资公司过来洽谈合作的时候,两人吃了一顿饭,喝了一些酒,再醒来时就在丽思卡尔顿行政房的大床上了。   认真地讲,在这份关系中,毫无疑问她是占便宜的那一个,就像每一个少女都有一个白马王子梦,每一个熟女也有一个小狼狗梦,更何况她已经单身了好几年,说不想找个伴儿是假的,以前考虑到罗艳的情况,不想母女之间产生隔阂,后来女儿上大学了,俩人关系变得疏远,她对这件事更谨慎了,为了排解孤单寂寞,只能努力工作,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毫不客气地讲,这个年轻人就像一把打开她生锈的锁头的钥匙,两个人的关系快速升温,亲密到她把自己和女儿之间的问题都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客户?他是你客户?”   罗艳尖叫着,喧哗着,仇恨的样子像一头被红布激怒的母牛。   “不,我不只是她的客户,还是她的小男朋友,睡过觉的那种。”林跃在罗艳面前捅破了她跟魏云婕之间的窗户纸。   “林跃!你少说两句。”   魏云婕大声呵斥一句,她虽然不知道罗艳和林跃有什么恩怨,可是女儿的表情、语气、目光,都在述说一个事实——我跟他是敌非友。   她这儿刚说完话,未想罗艳近前一步,手起掌落,啪的一声重重地甩在亲娘的脸上。   “你下贱!”   魏云婕被女儿打懵了,说实话,内心确实有些慌乱,还有几分理亏。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林跃和罗艳认识啊,如果知道他们的关系,或许……或许……   是,她这儿挨了女儿一巴掌,但是下一个瞬间,更重的巴掌落在罗艳脸上,几乎把人抽飞到沙发上。   看到这一幕,她快疯了。   “林跃!你干什么?!”   “干什么?代她那个不会教育女儿的爹好好地教育一下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那边罗艳猛然扭头,嘴角挂着一缕血丝,满眼仇恨望着他。   魏云婕一看女儿被打伤,心疼的无以复加,赶紧过去查看女儿的伤势,却没想到反被推倒在地。   “滚开,我不用你管。”   林跃淡淡地道:“说那么多干吗,断绝母女关系吧。”   纵览全剧,魏云婕对罗艳怎么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几乎把女儿当成了自己的一切,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好几年不谈恋爱不再婚,给她买房,为她谋划出路,打个电话都怕打扰女儿玩游戏,连给的考研书籍都圈出重点……作为一位母亲,为了维护母女关系,小心翼翼到有些卑微的程度,这特么是养女儿吗?养祖宗吧。   是,魏云婕插足了赵昌明和曲婉的婚姻,但是婚外情是婚外情,亲情是亲情,二者不是一码事。罗艳口口声声不愿意魏云婕介入她的工作和生活,就想一辈子沉浸在二次元世界,可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倒是善于用亲情来要挟她妈,介入她妈的感情生活。   在林跃看来,做小三是不对,可是如果愿意为此支付代价,那就道德问题和个人选择,所有人都有资格谴责魏云婕,唯独罗艳没有资格。   “好,好,魏云婕,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罗艳把银行卡、手机、钱包,一股脑丢在地上,用威胁的目光看着亲妈。   “艳艳……”   魏云婕夹在二者中间,心情难受极了,是,罗艳是她的亲生女儿,正常情况下母亲都会选择女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小了她很多的男人,那真是……跟吸毒一样,有时候躺在床上都会寻思是不是给她下了降头,作为一个40多岁的女人,职业还是要求绝对理性的律师,在他面前居然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林跃,你别……我求你……”   “我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医疗机构,只要你点头,一年后你就会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至于她……”林跃冷冷地看着罗艳:“这样的垃圾,根本不配做你的女儿。”   魏云婕愣住了,林跃曾说过这件事,不过那种环境,那种状态,她以为是开玩笑,以为是逢场作戏,根本没往心里去,但是鬼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居然愿意跟她这样的熟女生孩子?   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小狼狗的实际年龄做她爷爷都绰绰有余,而且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干,在《流金岁月》里就跟谢嘉茵生过孩子,说是轻车熟路并不过分。   听着林跃对魏云婕的称呼,罗艳快崩溃了,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各种文件往地上一扫:“不要脸,你们让我恶心。”   说完直奔门外。   林跃没有拦她,只是在她打开房门的瞬间淡淡说道:“你用的电脑、IPAD、3DS,都是拿云婕的钱买的,我们不要脸,你要脸是不是?那好,回去把它们砸了,从今往后别再找她要一分钱。还有,既然要断绝关系,那就断的彻底点,你从小到大的花费我会列一个清单,算好数额发给你,以前的利息免了,往后会按照银行贷款利率给你计息。”   “林跃……”   “你闭嘴。”林跃瞪了魏云婕一眼:“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她不是你的债主,你也不是她的长工。”   “好,林跃,我罗艳从今以后跟你势不两立。”   丢下一句狠话,她迎着事务所员工们疑惑的目光摔门离去。   “切~”   林跃撇撇嘴,不以为然,这话罗艳不是第一个说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的。   魏云婕走过去把门关好,看着已经在沙发坐下的林跃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艳艳……”   “她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林跃提醒道:“这个小号练废了,再练一个就是。”   “你……这么说,我不喜欢。”   “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有句话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贫穷会逼着人自立,贫穷也会让人从见证狡诈到接受狡诈,最后利用狡诈。你给她好的生活,好的教育,好的环境,把她保护得很好,但正是这份娇生惯养让她认识不到人性的恶,也就领略不到你对她的好,更不会珍惜这份好,最终变成一个幼稚、自私、偏执、不孝的人。”   魏云婕张张嘴想要分辨,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跃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   唔……   少时,魏云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林跃假装不解:“什么话?”   “……”魏云婕怒目而视。   “哦,当然,做这个我在行。”   “你……在行?”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我,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当日。   女生宿舍楼419寝室。   梁爽坐在书桌前面,看着中信银行发来的欠款通知,心里跟堵着一面墙似得。   在公交车捉猥琐男的视频火了以后,她是接了护肤品公司的广告,可是因为那个经理口无遮拦,在她面前说罗艳的坏话,令她的内疚不断加深,于是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为此,她必须面对一万块钱的违约金。   自从离开陈卓后,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填补亏空啊,只能刷信用卡了,加上借呗、花呗的负债,目前总负债两万多,家里每月给的生活费只有2000,柚佳理财给她的实习期月薪是3200块,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四个多月才能还完那些钱,没办法,为了还钱她只能去找兼职,周末在一家商场推销化妆品,可是因为她的脸太臭,东西卖的并不好,一天站足12个小时,才能拿到70块钱底薪,跟负债数比起来,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唉~   因为网民将注意力转去罗艳身上,这两天她的热度大幅下滑,之前的违约也导致了信用危机,没有公司联系她拍广告。   新款包没钱买,好看的衣服没钱买,连二三百块钱的口红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她这儿反省人生的时候,只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咔的一声开了。   “大宝,大宝。”姜小果高声喊道。   “啊?唔……”   正在上铺午休的段家宝掀开布帘,睡眼惺忪地看向门口:“小果,你怎么回来了?”   姜小果说道:“这不重要,你快起来,快起来。”   段家宝满心不解,不过还是照着她的话坐了,扶着床头的铁杆从上铺下来:“怎么了?”   姜小果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你瞧。”   段家宝眯着眼睛看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深圳公交车事件反转,受害女生推搡见义勇为女生实际是为摆脱猥琐男的攻击……”   姜小果又在下方视频轻轻一点。   比梁爽上传的视频视角更开阔的画面呈现在眼前,虽然清晰度不是很高,但是足以让人准确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是大V转发的?他真的做到了?”   段家宝看了看博主的数据,发现粉丝数量高达3000万:“这不是之前批评罗艳最狠的大V吗?”   姜小果点点头:“我就说林跃能搞定这件事吧。看起来是调取了公交车的监控录像,你说当时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不过就算能搞出来,要让那些大V自己打自己的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站在她们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调取公交车的监控视频不难,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让之前攻击罗艳恩将仇报的大V发声明承认错误,这就困难了,得亏他能做到。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针对罗艳的网暴相信很快就会散去。   梁爽背对二人,纠结来纠结去,最后鼓足勇气说道:“姜小果,把这个视频发给我一份吧。”   段家宝说道:“你想干吗?”   如果不是梁爽把视频发到网上给自己引流,罗艳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网暴发生后,姜小果去柚佳理财找她,要她发微博澄清事实,结果她并没有那么做,还武断地讲视频已经传遍网络,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澄清根本是无用功,这毫无疑问会令二人心存不满。   梁爽说道:“我想转发澄清一下。”   段家宝说道:“当初事态最艰难的时候让你澄清你不澄清,现在舆论开始反转了,你又要转发视频,梁爽,你为了维持自己的热度可真没底线。”   梁爽面无表情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姜小果捏了段家宝的脸一下,小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赌气,她是真心想帮忙也好,为了维持热度也好,多转发一次,石头的压力就少一些。”   “好……好吧,我们把视频发你。”   段家宝很想表现出一副轻蔑态度,以此来反击梁爽的高冷,不过很可惜,一对上梁爽的眼神她就怂了,被秒的渣渣都不剩。   姜小果晃晃手机。   “视频发你了。”   梁爽没有说话,拿起手机朝外面走去。   一呢,她不想在二人眼皮子底下发文澄清事实,那会让她不自在,二呢,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个刚刚想到的问题——姜小果找王薇催债的时候,林跃三下五除二就将网络舆论扭转了,现如今罗艳被误会成恩将仇报的恶毒女,又是他帮忙搞定了微博、抖音上的那些大V和网红,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能把秘诀告诉她,或者拉她一把,找相关大V推一下,涨点粉不难吧?   可是……以前吃火锅的时候闹得有些不愉快,他在金融现场的工作也是被她举报黄了的,这种情况下去找,他肯帮忙吗?   梁爽看着微博上分享的美妆视频不断下滑的点赞数,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姜小果说他喜欢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不留情面的讽刺,是希望引起自己的注意?就像……就像她以前对待陈卓那样——赌气、耍小性子、各种约法三章,都是因为她在意他啊。   另一边。   姜小果拿着昨天没吃完的开心果,一口一个,嘎嘣脆,鸡肉味儿。   段家宝说道:“所以说,你为这件事请了半天假?”   姜小果说道:“没错,我觉得应该庆祝一下。”   “那石头知道这件事吗?”   “我以为她在宿舍呢,就兴冲冲地回来了。”   “没有,魏阿姨的助手过来把她接走了。”   “啊?万一她不回来怎么办?大宝,赶紧给她打电话。”   “好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段家宝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拿起手机刚要拨打罗艳的电话,便在这时,宿舍门打开,当事人阴着一张脸由外面走进来。   “石头?”   姜小果听到段家宝的称呼,急回头一看,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罗艳还是那个罗艳,不过原本的黑发变成了亮红色,远远看去比一枚200W大灯泡还要醒目。   “这……石头……你这什么情况?”   罗艳一语不发,走到她的书桌前面收拾东西。   段家宝凑到姜小果身边,指着她小声说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要说能刺激罗艳的事,自然非网民对她的误会莫属。   “石头,你知道么,林跃找到了公交车的监控视频,并让之前误会你的大V分享转发,现在网上舆论已经反转了。”   姜小果想起求林跃帮忙时,他问她为什么不在室友面前解释,替他说好话,以致双方误会日深的事,于是特意强调是林跃帮忙才解决了网暴难题。   谁想她不提这个名字还好,这一提,红发女生顿时发狂。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啊……”   她大吼一声,将电脑显示器拉了下来,摔在地上立即黑屏,姜小果和段家宝嗅到一股胶皮烧糊的味道。   这只是开始,她紧接着又把放在床头的IPAD,3DS重重地投到地面,又把那些考研书籍、游戏盘、动漫杂志弄得一片狼藉,电脑主机也给砸了。   姜小果和段家宝都给她吓傻了,每有一件物品落地,她们俩就打个哆嗦,后退一步。   “石……石头,你……你这是怎……怎么了?有什么话……你……你说,别……别摔东西啊。”   两个人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电脑、IPAD、3DS……这些东西可是她的命根子,如今怎么说摔就摔?   罗艳呼呼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往二人位置一横。   “那个王八蛋……他居然……居然和魏云婕搞到一起!”   姜小果发现自己听不明白她在说啥:“谁?”   “我说,那个林跃,他跟魏云婕搞在一起了。”   这次姜小果和段家宝听明白了,不过大脑如同电脑宕机,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魏云婕是谁?罗艳的妈妈。   林跃呢?华南财经经济学系大四毕业生。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年轻,他们两个搞到一起了?   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石头,姜小果和段家宝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不,疯话。   “石头,你……是不是搞错了?”姜小果还是有些不信。   “你看我像是搞错的样子吗?”罗艳说道:“拜他所赐,我已经和魏云婕断绝母女关系。”   林跃和魏云婕搞在一起已经足够离奇的了,没想到当妈妈的还跟女儿斩断亲情,那个家伙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网络舆论转向带来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姜小果拿起丢在书桌上的手机就往外面走:“我找他去。”   段家宝想跟姜小果去又不放心罗艳一个人在寝室,犹豫半晌,只能慢挪脚步,温声安慰:“石头……你别难过了,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妈……魏律师,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林跃呢。”   姜小果来到电梯口,发现得等不少时间,便扭头扎进楼梯间,沿着台阶往下,赶巧梁爽站在窗户前面吹风,见她冷着脸走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快步掠过,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下跟了上去。   姜小果一面走一面给林跃打电话,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梁爽。   五分钟后,她在7号教学楼后方连廊与小花苑中间的长椅上见到了林跃。   “林跃,我问你,你跟魏律师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磨叽,直接开门见山质问二人关系。   林跃说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一句话把姜小果问懵了,是啊,人家两个就算差了二十岁,那也是人家的私事,她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管这件事?   “我……我……我是罗艳的好朋友,魏律师是她妈,这事……我……我当然得管一管。”   林跃说道:“现在魏云婕已经不是罗艳的母亲了,你没必要,也没资格管。”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要帮石头吗?”   姜小果发现每次跟他讲道理都会一败涂地,明明搞事情的是这家伙,可是他总能找到恰当的理由把人怼回去。   林跃说道:“是啊,我帮了她呀,你应该已经看到那些网络大V的声明了吧,现在还有人指责她忘恩负义,是一条冷血毒蛇吗?”   “可是你跟魏律师……这不道德!”   “第一,魏律师是一个自然人,她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一样。第二,只要她愿意,我也愿意,有什么不可以?你有言论自由,我有感情自由。”   “但是……但是你不能……不能离间她们母女的关系吧?”   林跃笑了:“我离间她们母女的关系?她们的关系还用离间吗?魏云婕基本上两三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她接过几次?花着母亲的钱,2000块钱买一堆游戏盘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到了周末和节日,有陪母亲一起过吗?什么时候没钱了,才会回家住两天,八成时间还在打游戏,还有这次的事情,魏云婕给她买了好几件保守的衣服,初衷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她怎么做的?跟母亲争论对错,说魏云婕把她当客户对待,魏云婕如果真把她当成客户,她能长这么大,能读大学,能过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梦想而不可得的生活?姜小果,你自己好好想想,换成你这么对待你妈,你妈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姜小果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罗艳怎么对待魏云婕的,她跟段家宝都知道,有时候妈妈来电话,她就把手机放在那儿让它一直响,不愿意接,也不敢挂断,因为害怕挂了她会继续打。周末宁愿宅在宿舍看动画片打游戏也不回家。   她呢,每次给娟姐聊天,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深圳买一套房子,然后把娟姐接过来一起住。   从这个角度讲,说罗艳身在福中不知福并不过分。   “那……那你不是说喜欢梁爽吗?为什么……”   事到如今,她只能使出必杀技,因为林跃不止一次告诉她,他喜欢梁爽。   “姜小果,我真不知道就你这脑子怎么有脸说自己是学霸,套用一句网上曾经很火的话,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在金融现场的工作是梁爽搅黄的吧,她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还指望我继续喜欢她?你们女人是不是觉得我作天作地作到死,男人都要不离不弃,这样才叫爱你们?毒鸡汤看多了吧。”   “你……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姜小果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林跃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   姜小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带着一肚子情绪过来,结果三下五除二就给按在地上一通蹂躏。   “对了,你把这个拿给罗艳。”林跃拉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份单据递过去:“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魏云婕这些年来对罗艳的养育成本,去掉他爸遗产中应该由她继承的那部分,如果她选择把房子卖了的话,应该还能剩下十几二十万,如果她选择不卖,那就还钱吧。”   “你……你真要做到这种程度?你这是在作恶你知不知道?”   林跃说道:“我只是在为我的女朋友争取最大的利益,既然她们已经断绝母女关系,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你……我要跟你绝交。”   姜小果在说真话。   “请便。”   林跃也在说真话:“如果你不想我去419交给她,就把东西拿走。”   姜小果给他气的说不出话来,考虑到罗艳看到他搞不好会精神崩溃,便冷哼一声拿着单据走了。   “出来吧。”   姜小果离开后,他转头看向连廊那边花丛。   梁爽由一片开得很盛的蔷薇花后走出来,现在她知道姜小果为什么怒气冲冲地离开女生宿舍,一点搭理她的意思都没有了——林跃居然和罗艳的妈搞到一起,而且还成功地让那对母女反目成仇。   “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林跃说道:“那怎么才不过分,让她继续伤害魏云婕?以她的性格,在往后的生活中还不知道会伤害自己的亲妈到什么程度呢,我这只是在帮自己的女朋友及时止损,感情不是金钱交易,但感情是相互的,同样需要回报和肯定。”   “罗艳……只是比较叛逆。”   “你也知道罗艳叛逆?什么时候你能学会善待自己父母了再来替她说话吧。”林跃直接转身离开:“哦,多一句嘴,你奶奶疼你的基础是因为你是她儿子的女儿。”   他怎么这么了解自己和家人的关系?   梁爽脸色变了好几变,直至林跃快要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才惊醒过来,加快脚步追上去:“举报信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做,你……别生气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怎么能……”   梁爽差点被这句话噎死,想她这么一个高冷的主儿,从爹妈到男朋友,再到同学室友,她跟谁服软过?和陈卓分手后她很难过,但也只是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就调整好了状态迎接新生活,就算这次上传视频给罗艳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也只是注册了一个叫“香奈儿小姐”的账号加以解释,表面上仍然一副我行我素的姿态,现在好不容易拉下脸跟他道歉求原谅,却被拒绝了。   这……太伤一个美女的自尊了。   林跃突然顿住脚步:“别误会,这可不是因爱生恨,我对美女的免疫力比一般人高不少,既然想求得原谅,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这个世界上的亏欠如果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抹平,那还要警察干嘛,你说对不对?更何况……你来找我道歉的目的并不单纯。”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小学鸡,你摊上大事了   说完这句话,林跃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爽站在原地,又一次领教了上次吃火锅时的无力与气愤,不过今天还多一份情绪,那就是被拆穿心事后的尴尬。   他究竟是什么人?   既知道她跟爸妈的关系疏远,跟奶奶的关系很好,又知道她道歉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套近乎搞好关系,求他帮忙联系网络上那些大V推一下她的微博,涨点粉。   美人计失败,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还是……   然而怎么做才叫有诚意?   ……   姜小果在419寝室门口站了有七八分钟,直到一位路过的女同学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忙,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推开房门走进去。   地上还是一片狼藉,段家宝一手拿簸箕,一手拿扫帚,看起来像是打扫卫生的样子。   对,只是看起来像,面对那些曾被罗艳视为生命的东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小果,你回来了。”   她丧着脸打招呼。   “石头呢?”   段家宝指指上铺。   姜小果斜眼一瞧,布帘拉着,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于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网络暴力的麻烦刚摆平,罗艳的家就被人偷了。   “你见到那个人了?”   现在这个情况,“林跃”这两个字是不能提的,不然天知道罗艳失去理智会干出什么事。   姜小果点点头。   “他怎么说的?”   姜小果又摇摇头,把手里的单据递过去。   段家宝接到手里打量几眼,登时怒不可遏,没有忍住情绪:“他怎么能这样!”   姜小果说道:“我跟他绝交了。”   “绝交的好,这种人就应该受万人唾骂,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听完上面那句话,胖子就像三伏天吃了一根老冰棍,别提多爽了。   她对林跃的印象不好,自然无法理解姜小果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   便在这时,上铺的布帘拉开,罗艳探出头,伸出手,眼望段家宝说道:“拿来。”   “石……石头。”   她不想给,可是看看姜小果,又看看罗艳的冷肃脸,最终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单据递过去。   嚓,嚓,嚓~   上铺的人看都没看就把记录着能养大十个王薇和姜小果的金钱数的单据撕了个粉碎,恨恨地丢到地上。   “石头,你真要跟你妈……”   姜小果晃晃段家宝的胳膊,打断她想要劝解的行为,仰头说道:“石头,咱们晚上去酒吧,不醉不归怎么样?”   等了差不多十几秒,布帘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两人以为她不想说话,更不想发泄的时候,里面传来生硬的回答:“去哪儿?”   不等姜小果回答,段家宝抢着说道:“TOP NIGHT怎么样?”   “大宝,这……太贵了吧。”   TOP NIGHT可是龙岗区数一数二的夜店,就段家宝的生活习惯,几个人过去消费,最少都得两三千块钱,她的黑卡被林跃没收了,以每个月800块的生活费,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段家宝知道姜小果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段振宇有钱,而且……你觉得就现在的情况,我们还需要遵守跟他的约定吗?明天我就去银行把我的黑卡补出来。”   这时罗艳掀开布帘,望下方二人说道:“约定?什么约定?”   段家宝将当初求林跃帮忙搞定网络舆论的事讲了一遍。   “这个人渣!”   红发女越听越气愤,越听骂得越狠。   姜小果却是一脸古怪,因为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站在林跃的角度,一定会说一码归一码,交易是交易,感情是感情,段家宝这么做意味着不守信用。   不对,她摇摇头,在心里责备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思维方式的呢。   “大宝,我怕……他会报复你。”   “哎呀,小果,你怎么那么胆小,那个人又不会去TOP NIGHT消费,何况他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姜小果了解林跃更多一些,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就算知道段家宝破坏交易,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来自网络的舆论浪潮已经转向,把自习室里的冲突视频传上去,也不会引发如公交车事件受害者恩将仇报推搡见义勇为女孩儿的关注度。   “大宝……”   她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寝室的门开了,梁爽皱着眉头从外面走进来。   姜小果并不知道高冷姐跟踪自己的事,正准备把后面的话说完,段家宝说道:“梁爽,晚上要不要一起去TOP NIGHT?”   “不去。”   梁爽才在林跃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涨粉的谋算落空,自然没有心情跟她们去夜店嗨。   “地上的东西你们要不要?不要丢垃圾桶里,别堆在那儿碍事。”   “梁爽,你就不问一下原因吗?”   “跟我有关系吗?”   她当然清楚罗艳为什么摔东西,但是让她出言安慰……她可不是姜小果和段家宝,而且自己还有一屁股麻烦没解决呢,哪里有精力去管那三个人。   咕嘟~   梁爽在自己的书桌坐下,手机提示有新的消息接入,便打开微信一瞧,表情变了,沉吟片刻后在屏幕轻轻一点。   ……   当夜。   TOP NIGHT CLUB。   穿着露脐装的小姐姐在舞台上大扭好身材,再后面一点的地方,戴着一顶爵士帽,留八字胡,十根手指箍满戒指的DJ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拿手在碟片上来回搓盘,劲爆的乐曲,不时的烟雾喷射和霓虹闪烁将气氛轰的很足。   这里是最不缺帅哥美女的地方,也是一夜情最容易发生的地方。   身为一名富二代,段振宇自然不缺美女欣赏,三女一男进来后不到二十分钟,跟他搭讪,要请他喝酒的女人就不下五组,可惜都被他拒绝了,因为比起和她们一起玩儿,他对发生在罗艳身上的故事比较感兴趣。   确切地讲,是发生在罗艳她妈身上的故事。   “不是吧,他……他居然……这也行?”   为了照顾罗艳的情绪,段振宇没有说出林跃的名字,甚至把胸口堆积的错愕、不解、耻笑、迷茫,还有一丢丢嫉妒,浓缩成一句结结巴巴的问话。   早在上回吃火锅的时候,他就想不明白林跃为什么比自己更招桃花,那么火爆的情况下老板娘还送菜送肉,如今又把罗艳的亲妈搞定了,原来那个人的桃花运是专门针对中年妇女的啊。   姜小果瞪了他一眼:“小学鸡,重点是这个吗?”   “哦,哦。”段振宇赶紧端正态度:“姐,你放心,他如果敢找你麻烦,我会保护你的。一个月就给800生活费,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这种事也拿来做交易。”   “你?我还是依靠警察叔叔吧。”   “喂,好歹我也是校击剑先锋队的主力好不好,只要这个周末能够在全国大学生击剑锦标赛上拿到名次,进入国家队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姜小果知道他想说什么,以国家运动员的体格,还打不过一个林跃吗。   “小学鸡,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林跃被学校处分是因为他把三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了,自己反而一点伤都没有。”   段振宇听完一愣,不过并不在意,因为击剑这门运动极其考验运动员的灵活性和反应能力:“切,给我一把剑或者棍,我能把那个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小果。”   这时段家宝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慢慢地站起来,看向酒吧入口。   她顺着闺蜜的视线望去,看到走过来的两个人后,脸色骤变。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当后爹从送女儿蹲班房开始   像TOP NIGHT这种地儿,80%以上的大学生都不会来玩儿,剩下的不到20%里,也是女生多男生少,更不要说像林跃这种一个月800块生活费的穷人,然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在闪烁的灯光下一步一步走来,更巧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梁爽。   当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么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是梁爽告诉林跃她们来这里喝酒的。   姜小果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走过来,心很慌。   段家宝的状态差不多,虽说双方因为罗艳闹掰了,但是做交易时明确了一件事,林跃搞定网络舆论,她过月生活费800块的学生该过的日子,来TOP NIGHT喝酒是月生活费800块的学生负担的起的吗?把责任推给段振宇?梁爽这个内鬼可是比谁都清楚去酒吧买醉是她的主意。   罗艳一脸愤怒地盯着他们,如果不是姜小果抓着她,搞不好已经拿起桌上的酒瓶丢过去了。   段振宇没那么多情绪,他只是很好奇,上次一起吃火锅时梁爽跟林跃闹得很不愉快,怎么今天两个人一起过来夜店。   “段家宝,不用想了,我今天是为你来的。”没有偶遇的惊呼,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寒暄,林跃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当初我们的交易是我搞定针对公交车事件的网络暴力,往后的三个月内你体验一下月生活费800块的学生的日子,TOP NIGHT这样的卡座,每个人的消费500起,就你们点的这些东西,没有4000块根本打不住,哪怕AA制,金额也已经超过800,所以你违规了。”   段振宇说道:“这场消费我请。”   林跃说道:“你掏钱她也属于蹭吃蹭喝的情况,所以还是违规。”   段家宝说道:“我就违规了怎么地吧。”   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当时一没立字据,二没找中间人,难不成他会因为这件事去法院起诉她?   “行,你认违规就好。”   这时后面一直不吭声的罗艳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滚。”   “我和段家宝的事情完了。”林跃并没有因为她说话难听动怒,眯着眼睛说道:“本来我就是过来确认段家宝撕毁协议的行为的,不想把你逼得太急,但是就凭你的态度……”   他拉开单肩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南山区你们家老房子的挂牌出售协议,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了吧,不然明天我会去法院递交起诉书,你知道的,你妈可是十分擅长打这种官司的。”   姜小果心说这家伙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罗艳让他滚,他就在她伤口上撒盐,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诛心”了。   “你个王八蛋!”   伴随一声大吼,红发女恼羞成怒要打人,段振宇赶紧拉住她:“别冲动。”   不冲动,能不冲动吗?   从小宠着她,爱着她的妈妈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待她就跟陌生人一样,还要卖掉以前一家人住过的房子,这种打击她受不了。   段振宇拦下了她的脚步,却忽略了那双手。   罗艳从桌上抄起一个啤酒瓶朝林跃的头砸过去。   周围环境十分喧闹,姜小果等人所在卡座又比较偏,在音乐、荷尔蒙、酒精、灯光的刺激下没几个人会关注这边的语言冲突,直到啤酒瓶在空中旋转飞舞,被目标闪过后砸到后面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头上。   啊的一声惊呼,血水顺着额头往下流。   罗艳傻了,姜小果、段家宝、段振宇都傻了,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闯祸了!   连衣裙女孩儿所在卡座的人噌的一下站起来,其中一个男的似乎是她的男朋友,抄起脚边的马爹利名仕空瓶就往姜小果等人的卡座闯,段振宇赶紧把人拦住。   “嗨,哥们儿,你听我说,别冲动,她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哥们儿,滚开!”   那人把段振宇一推,抡起酒瓶朝吓得一脸苍白的罗艳头顶砸去。   段振宇赶紧去拦,这时不知道谁踩到了段家宝的脚,发出一声惨叫。   “姐……”   他这儿一急,手底下就没了轻重,双方都喝了酒,而且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于是误伤变成了斗殴。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拉着梁爽的手撤出战团,拨通了110的电话:“喂,派出所吗?有人在TOP NIGHT里打架,头都给CEI破了。”   林跃挂断电话,发现高冷姐不高冷了,一脸惊惧看着他。   “第一,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而且报仇习惯不隔夜。不,应该说什么时候我选择隔夜报仇,那个人一定会死得很惨。第二,今天的事教育我们遇事别冲动,非要动粗,那也得确认过对方是你惹得起的人以后再下手。”   “你……是故意的吧?”   林跃知道她指的不是挑起混战的事,而是来这里前的对话。   “当然,之前我就说过,想道歉就要拿出诚意,而且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梁爽不说话了,不只因为她无话可说,还因为对面传来一声惨哼,是段振宇发出的。   ……   半个小时后。   派出所大院门口。   林跃还在里面录口供。   梁爽站在幽暗的路灯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段振宇在跟那些人的打斗中伤到手臂,已经送去医院了,段家宝过去陪护,罗艳和一起打架的人被关在留置室,民警刚刚把这件事通知了学校教务处,辅导员还没有过来领人。   “梁爽!你太卑鄙了。”   姜小果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愤怒看着路灯下的高冷姐。   以前对上梁爽的眼神会怂,今天除外。   梁爽说道:“我如果说你们在TOP NIGHT喝酒这件事不是我说的,你会信吗?”   姜小果说道:“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卖罗艳,为了能成为网红,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梁爽:“……”   她知道林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罗艳等人在TOP NIGHT喝酒的事根本不是她告诉林跃的,当时微信接到他的好友请求,确认通过后,他发来一条信息,约她傍晚时分在校门口见面。   她去了,在那儿见到了林跃,对方告诉她只要陪他逛逛街,吃个饭,满足一下曾经的喜欢情绪,就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梁爽没有拒绝,答应了,因为她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为了能够拉近关系请他帮忙涨粉,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然而跟他走了以后才发现目的地是TOP NIHGT,并得知段家宝跟他做了一个交易,他帮忙摆平网络舆情,段家宝这个富二代体验一下贫穷人家出身的大学生的日子。   在姜小果等人看来,她跟着林跃去,自然是她把消息透露给他的。   这是什么行为?告密!她是什么人?背叛她们三人的告密者!   当初她写举报信,搞砸了林跃的工作,现在他把她变成了419的叛徒,她跟姜小果三人本就疏远,上传公交车捉猥琐男视频的事又坐实了她为了流量没有底线的设定。解释?解释的通吗?   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可真狠。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怎么?在等我?”   这时一道声音由后面传来,两人扭头看去,只见林跃叼着一支烟走过来。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倒追我吧   姜小果丢下梁爽走到林跃面前:“你知道医生怎么说吗?段振宇的手臂骨折了,不仅没有办法参加周末的全国大学生击剑锦标赛,而且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进行这项运动了。”   林跃说道:“这跟我有关系吗?”   “这怎么跟你没有关系,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什么?要不是我躲那个酒瓶,他们就不会打起来,段振宇也就不会手臂骨折?”林跃冷笑道:“姜小果,我发现你们这群人的脑袋被水泡发了,反正出了问题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就能心安理得对吧。罗艳和段家宝敌视我,是因为你不断地在宿舍吐槽我怎么怎么坏;我跟梁爽交恶,是因为你存了利用我趟雷的心思;同罗艳矛盾激化那次,如果她不在自习室里玩游戏影响别人,我怎么可能仗义执言;后面你跟段家宝求我帮忙摆平网络舆论,我跟她非亲非故,她多次呛我,我为什要帮她?便提议做交易有错吗;魏云婕没有丈夫,我跟她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罗艳想要用母女关系要挟我们分手,魏云婕不答应,选择断绝关系,难道这不是她的自由吗?不要道德绑架好不好,而且你们寝室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对待亲妈的;今晚我去TOP NIGHT抓段家宝撕毁交易的证据,罗艳跳出来骂我,还要拿酒瓶砸我,最后事情闹成这个样子,都赖我是吗?她骂我我不该还嘴,她砸我我应该站着让她砸对不对?”   “你……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呢?”   他气得冲她竖了个中指。   “我是男人就应该任小仙女骂,任小仙女打,任小仙女驱使,不能还手不能还嘴不能有怨言?否则就是不大度不绅士不礼貌?姜小果,我发现你脑子进的不是水,是屎。”   姜小果说道:“谁叫你……谁叫你能力那么强,很多事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强者保护、容忍弱小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跃说道:“强者保护弱者是一种美德,并不是道德,你这种行为恰恰是一种不道德,它有一个名字叫道德绑架。退一步讲,就算强者保护弱者应当应分,那也不是弱者趴在强者身上吸血的理由。”   梁爽在后面看呆了,忽然发现他“以理服人”,把419最能贫的姜小果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还挺帅的。   眼见姜小果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林跃将话题拉回段振宇入院治疗一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段振宇本身就患有严重的网球肘,以这个状态练习下去,不出一年就会废掉,现在只是因为打架伤势发作,好意思把责任推给我?”   这他都知道?   段振宇有网球肘的事连亲姐姐都不清楚,也是今天进了医院,主治医生告诉段家宝的,又在打电话时转述给她。   “你……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多着呢,比如你爸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跟你妈离婚了。”   姜小果在惊讶之余想起之前林跃要她喊好爸爸的事,脸色变幻不定,嘴唇抿了又抿。   便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住,段家宝推开车门走下来。   “小果,罗艳怎么样了?”   “大宝,你怎么来了?你弟弟……”   “医生说段振宇没大碍,现在人已经睡着了。”   “哦,警察说就算双方达成和解,也得通知学校过来接人,嗯,罚款……我已经交了。”   听闻罗艳没事,只等辅导员过来把人接回去,段家宝松了一口气,扭脸看向林跃:“你太卑鄙了。”   又来?   林跃顿时哭笑不得:“罗艳把别人的头砸破了,你们一点不关心伤者的情况,现在又把一切责任归到我的头上,还真是够自私自利的。”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搭理那两个人,冲面带好奇看过来的司机招招手,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回头说道:“你走不走?走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   梁爽看看义愤填膺的段家宝,又看看林跃,知道事已至此再多嘴解释也是白费,于是走过去坐进后排车厢,林跃打开副驾驶的门,刚要上车,忽然想到什么似得看着那边二人说道:“段家宝,你不会认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吧。”   这句话里的女主角没有反应过来,梁爽突然记起林跃在TOP NIGHT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报仇一般不隔夜,一旦选择隔夜,那人必然死得很惨。   段振宇因为打架右臂骨折,周末的全国大学生击剑锦标赛黄了,难道这还不算报仇吗?   出租车很快并入主路,梁爽没能看清段家宝的脸,不知道胖子会不会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学校西门停住,林跃付完账由车上下来,径直往里面走。   梁爽提着包在后面追:“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为了改善和她们的关系我所做的努力?现在给你这么一搞,都泡汤了。”   “注册了一个‘香奈儿小姐’的ID帮忙解释;推掉让你不舒服的广告合作,还赔了一笔钱,为此不得不跑到商场做递推小妹;后面又在网络舆论反转的时候转发澄清视频。”   “你……你怎么都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不是应该的吗?”   梁爽听说心中一荡。   不过下一秒钟又被锤爆情绪。   “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梁爽,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只是抵消了你举报我,害我丢了工作这件事的怨气,我们现在是两不相欠……不,上回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我明知道姜小果在利用我,还是告诉你陈卓有未婚妻的事实,不管你领不领情,我是付出的一方,而且我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让我帮你涨粉,就拿淘宝来说,现在一件商品的付费流量大约在0.5-1元之间,而部分新上线的APP做推广,一个新注册用户5-10元是要的。我不是冤大头,更不是没有底线的舔狗,凭什么牺牲自己的利益帮你成为网红,不说我们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就算是男女朋友,这个社会男方赚钱供女方上大学,女方学成后把男方一脚踢开的事情还少吗?喜欢一个人,付出的精力和时间越多,沉没成本也就越高,作为一名学经济学的大学生,我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所以想利用我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来达成目的,说实话……挺难的。”   这种理智地代入经济模型来分析感情的行为把梁爽搞得无所适从,这些话说有道理吧,也确实有道理,说没道理吧,也确实挺偏激的。   “那你说,究竟怎么样你才肯帮我?”   “你可以试试追我,万一你把我感动了呢,到那时别说网红,把你捧成明星也没问题。”   “追你?”   梁爽怔怔地看着他:“你让我倒追你?”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名美女,从来都是男人追她,她什么时候追过别人?   “还把我捧成明星……林跃,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反正让我吃回头草是不可能的,这是原则问题。”说完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梁爽那个气啊,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话一般是女人拒绝男人求复合求原谅时说的吧,他明明没有追到自己,谁给他的优越感讲这句话的?   还有一个问题。   “你让我追你,那魏云婕算什么?”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林跃真是一个大好人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社会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以魏云婕的人设,可能因为财产跟我分手,可能因为年龄差距跟我分手,可能因为事业跟我分手,更可能因为她的女儿跟我分手,未来如何,谁又说得清呢。”   “可是……”   “可是她为什么要跟女儿断绝关系,还逼她在挂牌出售老屋的文件上签字?”林跃笑着说道:“你不会真以为她放着亲生女儿不要,选择我这样一个小鲜肉吧?”   梁爽瞪直了眼,震惊于林跃的回答,更理不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林跃继续说道:“没错,这是我跟她配合演出的苦肉计,为的是让罗艳这个不知道美好生活得来不易,天天和世上最亲的人闹矛盾的叛逆女了解生存的不易,世道的艰难,从而快一点成长起来,不要变成一个只会啃老且偏执自私的人。”   啊?苦肉计?演戏?   这一下子打破了她脑海里的认知和惯有思维,惊讶于这件事的反转。   没想到,这件事跟姜小果那些人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并不是一个恶毒的人,反而是一个特别好,特别负责任的人,嗯,更是一个好演员。   “没想到……原来姜小果误会了你。”   林跃说道:“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等罗艳知道没了魏云婕她什么都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我会撮合她们母女重归于好。”   梁爽说道:“我不会说的。”   “好。”   他挥挥手,走了,身影很快被街道两侧的树木遮蔽。   得知这样的转折,梁爽一面走一面认真思考刚才的对话,虽然对倒追他这件事依然无法接受,但是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排斥。   另一边,林跃寻了个不显眼的地儿,给自己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连抽好几口。   海王的必修课之一,撒谎不打草稿。   ……   翌日下午。   六教自习室。   “比如这一题,由X和Y相互独立,可得E(XY)=E(X)·E(Y)。由协方差的计算公式可得COV(X,Z)=E(XZ)-E(X)·E(Z)=E(X^2Y)-E(X)·E(XY)=E(X^2)E(Y)-[E(X)]^2·E(Y),其中E(X)=1X0.5+(-1)X0.5=0……”   林跃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着算式。   台下坐满了人,靠近后门的地方还有几个学生站着,左手拿笔右手拿书,不时抬头看两眼,十分专心地做着笔记。   “我发现林老师的背影越看越帅。”   靠窗位置一个带发卡的女生在发花痴。   她旁边的女舍友说道:“背影?不是应该写字好看吗?平心而论,我们安全科学与工程系的讲师,没一个比他写字好看。”   “哎呀,你懂什么,你这是第一次听他讲解习题才会这么想,以后听他的课多了,就会发现他不只写字好看了,又帅,有正义感,还温柔。你说……如果他真是咱们的老师该多好啊。”   “闵柔,你这不对劲啊,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瞎说什么。”   “喜欢就去追啊。”   “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哟,小妮子害羞了。”   唐禹哲和冯向红听着身后两名7分女生的对话,心情是复杂的,目光是迟滞的。   天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信么,那个高数都补考一次才过的家伙现在前面给大家讲解考研题型。   如果不是住一间宿舍,每天都能看到他,搞不好真得怀疑林同学是不是被妖怪附体了。   冯向红更郁闷,一开始用调侃的语气叫了他一声林老师,嘿,那些为了考研把自习室当家的学生们还真把他当成老师了,请教问题时喊得那叫一个自然,毫无尴尬和违和感。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老这么不务正业可不行。”   从金融现场离职后,林跃已经快两周没去找工作了,基本上两三天过来一次,检查他们的复习进度,每到这时,那些存了一肚子问题的同学就请他帮忙解答,一开始他们说林跃有个表哥在教育机构工作,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传的,传来传去最后成了林跃在教育机构工作,专门负责考研事项,搞得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自己的事,关键是当事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说什么在帮助他们两个的同时能够惠及更多人,何乐而不为呢。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活雷锋吗?   关键是让他跟着一起考研吧,他还不干,说没兴趣再读三年。   “一会儿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说说这事儿吧。”   唐禹哲也看不下去了,虽说有他的帮助,两个人的复习进度十分顺利,现在做模拟题的成绩很不错,但是为了自己能考上研究生心安理得的牺牲舍友的利益,这种事他们做不到。   “行。”   两个人才做好决定,前门嘭的一声开了,一个带近视镜的男生走进来,二话不说就朝讲台冲过去。   “你个王八蛋,罗艳究竟怎么你了,你要这么欺负她。”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抄起放在讲台的黑板擦就朝林跃头上砸去。   台下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滚蛋,没空理你。”   在林跃看来,熊治是个舔狗吧,好歹人家还要一点脸,被段家宝正式拒绝后义无反顾地回家继承餐厅了,这个路然呢,一次又一次被放鸽子,被不理解,被冷暴力,被逼和家人摊牌,他有一点自己的脾气吗?没有,跟个受虐狂一样不断地讨好,绝对属于舔狗中的极品,而且吧,完全不明事理。   电视剧里他跟罗艳在自习室玩游戏被众人讨厌,居然还有脸为了她跟众位同学敌对,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挺帅的,可前提是那位红颜没有做错事,就比如《搜索》里的叶蓝秋。   现在他在给大家讲解考研题型,这货又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过来闹事,简直了……   林跃侧脸闪过黑板擦,顺势把人一推,结果路然抓着他的衣袖用力,俩人滚倒在讲台下面的地上,冯向红和唐禹哲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拉架,路然的行为惹了众怒,那些受林跃恩惠的学生在下面一看,有几个认出闹事者身份,想起那一男一女的事迹十分恼火,放下手里的文具冲过去就是几拳。   很快地,讲台前面的骚乱变成了群殴——众人群殴路然一个,因为大家幡然醒悟,这时候如果不帮林跃,他一旦寒了心,以后还可能给大家开小灶吗?还可能帮大家准备复习资料吗?路然损害的是大家的利益,不揍他揍谁?而且有句话叫法不责众,难不成学校会不问青红皂白追究大家的责任?   于是很多人看似拉架,实际拳头和脚都照着那个没眼力劲儿的家伙身上招呼。   ……   与此同时,419宿舍里。   梁爽对着镜子在画自己的眼线,完事拿着睫毛刷蘸了一些睫毛膏放在眼前,一下一下慢慢涂开。   待会儿她要做一期口红视频,必须保持元气满满的状态。   咔嚓~   只听一声轻响,房门打开,蹲了一夜班房的红发女由外面走进来。   她偏头看了罗艳和后面的姜小果一眼,没有说话,回过头去继续化妆,以前他跟红楼三子的关系就不好,现在被当成林跃的眼线,第一她不想解释,第二解释了她们也不会听,倒不如继续我行我素,一如从前。   这时听到动静的段家宝翻身坐起,掀开布帘看向门口。   “罗艳,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没错,教务处我家开的   罗艳没有说话,只是把带着馊味的外套往书桌一丢,冷着脸进了洗手间。   段家宝只能把头转向姜小果。   “警察说给罗艳的妈打电话了,不过魏……律师没有去,是辅导员把人领回来的。”   怪不得罗艳脸色那么难看,她被抓进派出所亲妈都不过去探望,瞧这意思是真不打算要这个女儿了。   姜小果回答问题时目光一直聚焦在梁爽身上,语气说是陈述,倒不如说成发泄。   “姜小果,你什么意思?”   梁爽面色不改,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一边去拿粉底一边十分随意地道。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现在可以把这件事汇报给那个人了,让他尽情地嘲笑我们,蔑视我们。”姜小果越说越气,顺手把放在桌子上的零食袋丢进垃圾桶。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聊。”梁爽终于放下手里的活儿看了她一眼,不过眼神十分淡然,可怜的家伙,如果被她知道林跃的良苦用心,是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姜小果自然不知道高冷姐心里的想法,还以为这个眼神单纯就是看不起她们:“梁爽,你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我为什么要内疚?”   “如果你不告密,段振宇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罗艳更不会被抓进派出所关了十几个小时。”   “你们如果不去TOP NIGHT,会发生这种事吗?自己不守信用在先,后面出了事一股脑怪在别人头上,也好意思问别人内不内疚。”   她现在有点儿理解林跃在派出所门口被姜小果质问的心情了。   哗~   随着马桶冲水的声音,罗艳从里面走出来。   “小果,你理她做什么!像她这种人,你越气愤,她越高兴。”   梁爽瞥了她一眼,心存可怜的同时,又觉得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颇有道理。   “哎,不好了,不好了。”   段家宝的叫声引起姜小果的注意:“怎么了大宝,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段家宝把手机递过去:“你们看,这上面的男生是不是路然?”   二人把头伸长仔细观瞧。   屏幕中间的男生鼻子破了,嘴角有一片淤青,眼也被打得一大一小,虽然眼镜没了,不过还是能够确定身份的。   没错,正是罗艳的考研搭子路然。   “我们才在回校的路上见过他啊,有十分钟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小果对此十分不解,明明才在学校门口碰到路然,双方还说了几句话,当时他一切正常啊。   段家宝说道:“群里的人说他跟林跃打起来了,现在教务处呢。”   姜小果和罗艳听明白了,原来路然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后去找林跃算账了。   “走,过去看看。”   三人对望一眼,有了决断,赶紧拿着外套离开宿舍,往教务处飞奔。   梁爽想了想,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往外面走去,她不是担心路然,只是好奇发生了什么。   ……   十分钟后。   华南财经大学教务处。   姜小果三人赶到的时候,办公室外面围了一圈人。   “学校会将这件事通知你的父母,现在回去等候处理结果吧。”   “可是主任,受伤的人明明是我……”   “我让你回去等候处理结果。”   “主任,我不服,你在袒护他。”   “我袒护他?你现在去外面问问那些同学,这件事是谁引起来的,又是谁的错,到自习室闹事影响同学们学习不说,还因为一个女生争风吃醋打群架,你当学校纪律是摆设吗?”   “我……我要报警!”   “可以,哦对了,你手机摔坏了,我可以帮你。”   路然和一名男子对话的声音传入耳朵,姜小果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是那个地中海贾主任,林跃手里握着他求饶的录音呢,路然碰到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让让,让一下。”姜小果依仗身形娇小,见缝插针地往前钻。   段家宝和罗艳迎着人们讨厌的目光快步跟上。   “不打啊?不打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出去,怎么?你还想打我?”里面传来贾主任的呵斥,姜小果一看这样不行,赶紧推开门闯入房间,眼往里面一扫,登时明白路然缘何冲动至此。   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林跃坐在一把椅子上,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外面的秋风飒飒,老雁横空,除了衣服皱巴巴的,发型也有些凌乱,身上看不到一点伤痕,路然就不一样了,站在办公桌前面,衣服被撕破了,嘴边还有干掉的鼻血,脸肿着,眼角青了一块,手里还拿着破了一个镜片的眼镜。   给打成这样还要被叫家长写检查挨处分,他能不气吗,能不恨吗?   “主任,主任,你消消气,这事儿是路然错了。”姜小果点头哈腰,客气地说了一句,赶紧往回拉路然,谁想这小子还挺倔,用力甩开她的手,一副我就是不服的样子。   学生们只知道在林跃大闹教务处事件上学校服软了,并不知道贾主任委曲求全的样子,姜小果知道啊,真把那老家伙逼急了,搞不好一纸退学处分,十几年苦读就白费了。   她赶紧朝怒视林跃的罗艳使眼色。   不知道是昨晚的事教会了红发女冲动是魔鬼的道理,还是明白了姜小果的意思,她走进办公室,抓住路然的手腕就往外走。   如果是姜小果或者其他人,刚才发生的一幕大概率重演,但是换成心上人嘛……这货表情变幻一阵,最终选择了妥协,任她拉着离开办公室。   “贾主任,您忙,您忙……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批评他。”   姜小果一脸陪笑地说着好话,完事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瞪了窗户前面坐的人一眼。   从办公室出来,找了一圈没看到罗艳和路然,只有段家宝在外面等她。   “他们两个呢?”   “罗艳拉着路然走了。”   这俩人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染得满头红发,到哪儿都自带醒目光环,提前走人挺好,省得留在这里被指点和议论。   “大宝,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再走。”   姜小果说得段家宝一愣,仔细确认过她的眼神,才发现并不是开玩笑。   “那……我先走了。”   胖子不傻,自然想得到姜小果留下来等谁,虽然她不认为关于这件事有交涉的必要,不过看闺蜜的表情,可知劝说是没用的。   段家宝走后不久,贾主任从里面出来,说了几句“以后别打架了”、“遵守学校纪律团结友爱”之类的废话,完了挥挥手,将围在办公室门口的学生驱散。   正如他们想的那般,法不责众,路然这顿揍不仅白挨了,还得搭上一个不轻的处分。   又过了五分钟,林跃从里面走出来。   人散得差不多了,不过唐禹哲和冯向红还在,见状立即迎上,问他有没有事,主任都说了什么。   “林跃,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讲。”一直在楼道口等候的姜小果打断三个人的对话。   林跃告诉他们去食堂等自己,跟着姜小果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   “路然……你能不能帮他跟贾主任求求情,别给处分。”   林跃说道:“不能。”   姜小果挨了当头一棒,她没想到他的拒绝如此干脆:“为什么?我知道你手上有贾主任求饶的录音,只要你出面,他不敢不从。”   林跃看着她笑了,但是一点不温柔,像是在看一个可笑之人:“姜小果,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第一,我们已经绝交,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第二,他到自习室找我,二话不说就打人,还影响了许多认真学习的同学,这种人不处分,留着过年?第三,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他,刚才已经跟贾主任放话,如果路然的父母不带着儿子来我面前赔礼道歉,身败名裂和把那人搞退学,他选一个。”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对不起,求交往   姜小果很生气,但是又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你……你这也太过分了,路然都被打成那样了,你呢,一点事都没有,为什么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跃说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当初那两个人在自习室玩游戏打扰同学们学习的时候,我过去说了几句,他们认识到错误了吗?没有,只是变得更加仇恨我。刚才那么多同学在场,路然去找我打架,考虑过同学们的感受吗?他们为什么帮我打他?答案很简单,他们害怕我在打斗中吃亏,寒了心,以后不给他们讲课了,我想这笔账又会被他记在我的头上吧,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教务处,贾主任让他给我道歉,他打死不从的原因,试问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在贾主任面前求情,不给他严厉的处分,他会感激我吗?会喜欢我吗?”   姜小果被问住了,以林跃和罗艳的关系,路然可能喜欢他吗?答案显而易见。   林跃继续说道:“所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趁机踹死他?又或者等他来找我拼命时把他弄进监狱蹲几年,让他好好品尝一下蛮不讲理,不反省自身错误一味责怪别人的后果。”   “可是……可是……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所以我要看看他的父母是不是也这么不明事理,如果也是这样,有句话叫父母管教无方,社会会教你做人。”   姜小果对于自己有三点很自负,一,学习好;二,性格好;三,见多识广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经常说得大宝和石头哑口无言,但是在林跃面前,学习学习被碾压,见识见识被碾压,讲道理也被秒得渣渣都不剩,这人呐,果然不能比,一比得扔。   “林跃……我想过了,那天在7号教学楼后面连廊说的话,是我不对,我收回,我道歉。”   从路然的事情跳到7号教学楼的对话,这个弯转得有点急,跨度很大。   林跃皱着眉头说道:“绝交的事?”   她点点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冲动。”   其实昨天晚上回到宿舍她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林跃在派出所门口的灵魂拷问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发现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已经偏离了一个大学生能够掌控的范围,对于段家宝无视和他的约定这件事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然后呢,第二天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路然搞不好会被学校退学,极有可能毁掉一生,这些都是跟林跃交恶的后果,关键是吧,他还占据道德制高点,说出来的话令人无从辩驳。   姜小果有种来到十字路口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如果和林跃恢复关系,她还能从中起到桥梁的作用来控制事态发展,不然的话……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在419宿舍,她不像罗艳那么倔,没梁爽高冷,也没段家宝那么后知后觉,对于绝交后道歉求复合这种事,会心虚但不会尴尬,有小畏惧但是豁得出去,张得开嘴。   林跃冷笑道:“姜小果,你是不是认为绝交是一场儿戏,说断就能断,说连就能连,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姜小果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为什么,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低着头,语速很慢,一副我已经悔改了,你就不要再责备我了的样子。   平心而论,小小的一只,再摆出柔弱攻势,大直男们就算不接受她的道歉,心也该软化了,不过遗憾的是……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有着无数年海王经历的男人。   “姜小果,你知道自己错了?不,你不知道,因为你都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姜小果说道:“在哪里?”   “问题的根源是,你不会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着想,这么说吧,如果我跟你的闺蜜产生冲突,你优先考虑的一定是她们,不是我。所以,你这样的朋友,我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姜小果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感觉胸闷闷的,人慌慌的,难受极了。   林跃下楼的步伐很快,躲在一楼楼道口偷听的梁爽躲避不及,被撞个正着,不过林跃理都没有理她,大步离开前厅。   “哎,你等等。”   他的侧脸被夕阳照亮的时候,梁爽从后面追上来。   林跃没有停,只是放慢了脚步。   “想通了?”   “没有。”   倒过来追一个男人,这怎么可能,那她立了这么多年的人设不是全毁了吗。   “那你叫我等等?”   梁爽被他问住了,她还真没想好该说什么,就是觉得被他撞破偷听,如果不追上来说两句话,以后见面会特别尴尬,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二次偷听他和姜小果的对话,这种行为属实LOW。   “我……我……不用你帮忙我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成为时尚博主。”   “是吗?”林跃突然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指那个口红女王莉莉娅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微博前两天上传了一张和几个网红的合影,我有做功课。”   梁爽听说心头一颤,明明有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要她倒追他?那么好吧,看谁先忍不住。   林跃摇摇头,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   “哎……”   她总觉得他摇头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是可怜她?还是在嘲笑她?或是两者皆有?   林跃没有停,她也没有追,原地站了几秒钟,赌气走了。   ……   又是新的一天。   学校公布了对罗艳在校外打架的处罚决定——留校察看。   段振宇很冤,他本来是拉架的,但是听到段家宝的叫声,以为对方伤到了姐姐,扭脸就给受伤女孩儿的男友一拳,从而导致矛盾激化,坐实斗殴罪名,打到最后右臂骨折没有办法参加比赛不说,还挨了记过处分,有人说是校击剑队教练去教务处求情卖惨,贾主任才答应降一级,不然就不会是记过,而是记大过了。   他是大一新生,要在学校呆四年呢,虽然以后表现好可以申请解除处分,但是说起来丢人啊,而且奖学金是不用想了……当然,以段家的财力,他从没想过要靠奖学金过日子。   至于林跃嘛,屁事没有。   也不能说教务处偏袒他,TOP NIGHT的斗殴他没参与,对于自习室那场群架,学校要处分他就得处分参与群架的人,二十多名学生,搞不好会闹出群体事件,何况这件事本来就不怨他,所以即使他手里没有贾主任求饶的录音,学校方面也得怂。   中午时分。   林跃吃饱喝足,同唐禹哲走回男生宿舍,来到616宿舍推开房门一瞧。   谭思飞一脸拘谨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见他回来长出一口气。   林跃注意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两个水果礼盒,还有一大包坚果,最里面是可以抗疲劳提升免疫力的保健品,视线再往里去,他看到了椅子上坐的中年女人和站在旁边的路然。   不得不说年轻人恢复力就是好,经过一天的休息,脸上的淤青消了不少,眼镜也重新配了一副,不过还是原来小受气息爆棚的镜框,超二。   路然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中年女子看见林跃进来,急忙起身,满脸堆笑道:“你就是林跃吧,我是路然的妈妈。”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老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跃点点:“你好。”   唐禹哲和谭思飞很看事,对望一眼,相继走出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路母说道:“小林呐,我这次带路然过来是向你道歉的。”   林跃摆摆手:“道歉就不必了,我知道他心里不服,只是被逼无奈,为了那纸毕业证才选择低头的。”   路母没有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本以为带着儿子过来,好好说话加道歉,对方会选择化解矛盾,毕竟路然才是吃亏的那一个。   “这么说吧,你儿子喜欢上一个因为长久的叛逆与不孝跟亲妈断绝关系的女生,偏偏我跟这个女生关系很差,他为了替她出气,便跑到自习室找我打架,至于我为什么一点伤都没有,你儿子却被打成猪头,主要是他犯了众怒,之前他跟那个女生上自习的时候不止一次在房间里玩游戏,严重打扰了周围同学,这件事,你知道吧?”   路母表情微变,先是摇头,又用力点头。   摇头是因为路然没有说这么细,只说自己一时冲动为朋友出头去自习室打架,对方人多势众把他揍了,而学校方面根据监控视频确认主要责任在他,准备处分他,不过如果能够得到林跃谅解,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至于点头嘛,很简单,她不想让林跃看出路然没有实话实说。   林跃笑笑,也不点破她内心的小九九:“我的要求很简单,路然和罗艳绝交,并写下保证书,我就去帮他找主任求情,这事儿……不难吧?”   站在路母的立场,这事儿不难,很简单,可是对于路然,就跟拿刀子剜肉没两样。   昨天因为他去找林跃打架,罗艳大为感动,又因为双方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关系升温很快,现在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提这样的要求,简直……简直……   “姓林的,你欺人太甚!”   “所以你看。”林跃耸耸肩,望路母说道:“大学生活是自由的,但是总要有一个侧重点,学习和爱情如果产生冲突,你会选哪一个?”   她会选哪一个,以大人的视角,肯定是前者啦。大学情侣,不是没有修成正果的,但是几率有多大,上过大学的都清楚,比较爱情,知识才是能陪伴自己一辈子,帮助自己在社会立足的根本。   虽然这个叫林跃的人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很对。其实就算没有这个要求,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叛逆到跟亲生母亲断绝关系的女生交往。   “好,我们答应你。”   “妈……”   路然看着自己的母亲,委屈极了,也愤怒极了。   林跃视若无睹,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拿出一张纸一支笔递过去。   路母接过来,往儿子面前一递:“写吧。”   “妈……”   “写!”   “我不写。”   “路然,你是要气死妈妈吗?好女孩儿那么多,你非要跟那个罗艳交往吗?她今天能对她妈爱答不理,明天进了我们家门,就敢跟我和你爸甩脸子。”   “妈,我保证她会改的。”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能改变那个罗艳?路然,你是什么性格妈不知道吗?”   别说,这中年妇女还挺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   电视剧里罗艳还真逼着路然跟自己爹妈摊牌,不摊牌就耍小性子,反正依着她才行,从头到尾就没替路然想过,整天一副天煞孤星的孤儿样。   路然呢,既不敢跟父母摊牌,又是个舔狗,只能两头骗,夹在中间像个受气包,就这还被网上一些女观众骂妈宝男。   是,是,是,她们所谓的有主见,就是让男人在女朋友和亲妈冲突的时候站女朋友呗,至于事情对错,有无折中方案,或是化解矛盾的办法,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们要的是偏爱,是无可替代。   呵呵,只要稍微不如意,妈宝男的标签就贴过来了。   “写!”   在路母的强硬命令下,路然写下断交保证书,并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跃接在手里看了看:“一张保证书换一张毕业证,唔,挺好。行了,你们走吧,下午我就去找贾主任办这件事。”   路母冲他点点头,带着一脸愤恨的路然离开616宿舍。   过没多久,宿舍门从外面打开,唐禹哲和谭思飞走入房间。   “人呢?”   “走了。”   “这么快?”   谭思飞一眼便看到林跃放在桌子上的保证书,拿起来一瞧:“保证书,本人路然在此保证。从今往后和旅管系罗艳不再来往。”   “拿来我看看。”唐禹哲接过保证书打量一遍,沉声说道:“林跃,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路然会遵守约定吧?”   他和冯向红对路然的印象超级差,在自习室上去拉架的时候没少把拳头往那人脸上招呼,在他看来,一个为了喜欢的女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背景就去跟人打架的家伙,会受一张保证书约束?只怕风头一过,便把这上面的内容抛在脑后。   林跃把保证书由他手里抽出,左右对折后上下对折,往笔筒里一丢:“你们以为这东西是来约束路然的?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要拿它做什么?”   两人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林跃微微一笑,并未解释,指着书桌上放的东西说道:“保健品给隔壁阿汤拿去,他家条件一般,又刚动完手术,正好拿来增强免疫力,水果和坚果大礼包你们看着分了吧。”   “哦。”   唐禹哲发现他最近大方的很,经常请客吃饭不说,还爱接济条件差的同学,以前吧……说实话挺抠的,不过想想也难怪,毕竟一个月生活费只有800块,刚够吃饭学习的,碰到点要花钱的突发事件就得伤脑筋,如今嘛,你要说他找了一份好工作,出手阔绰一点还能理解,关键是在金融现场干了不到十天就离职了,到现在过去半个多月还没找新工作,就算有中彩票,也不能这么挥霍吧。   谭思飞也发现这点了,之前被诈骗团伙勒索时,他在林跃那里借了3000块钱,如今顺利进入中信银行当实习生,便提议一月500这么给,刚好能在明年毕业前还清,结果林跃给他的答复是没必要,他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还就成,三年不嫌长,一年也不嫌短。   “对了,这几天我可能离开深圳一趟,快则五六天,慢则半月。”   两人一听这话打了个愣,唐禹哲问道:“回东北?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回东北,我去成都。”   一听这个谭思飞来了精神:“成都好啊,帅哥美女云集的太古里,那脸,那胸,那腿……咔咔咔……”   参加工作挣到钱第一件事干什么在大学毕业班是一个很火的问题,别人要么换部手机,要么换台电脑,要么给远在农村的父母买新衣服装空调什么的,他呢,去太古里看美女!   唐禹哲很无语:“专家说少看抖音快手能够提高智商。”   林跃心说他要不这样能被诈骗团伙捏住小尾巴坑钱吗。   谭思飞没有搭理唐禹哲:“对了,你去成都做什么?”   林跃扭脸看着窗外说道:“去会一个朋友。”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段家完了   针对路然的处理结果很快出炉。   记大过,并在全校点名批评。   有些人对这个处理结果失望,还以为起码给个留校察看处分呢,毕竟到考研自习室闹事的影响太恶劣了,有人说是林跃出具了谅解书,希望学校方面念在路然认错态度好从轻发落,方才说服贾主任那些人。   受过他恩惠的人觉得他太仁慈了,这事儿不要求重罚也就算了,干嘛要为一个不讲道理的舔狗求情。   反正学校的社交圈儿,比如以系为单位的聊天群,学习小组,网络讨论区……对此议论纷纷。   不过很快地,因为林跃的离开,风波归于平息。   419宿舍的情况要说因为这几件事带来的变化,也有些,不过程度不大。   姜小果没有太多时间来反省自己在处理和林跃关系上的失败,因为她妈由东北来到深圳,主要目的是参加同事女儿的婚礼,也顺带着看看女儿在这边的情况,还给她买了一个17000块的古驰邮差包。公司那边也挺忙的,最近她发掘的一个叫做马赛克的项目被周总赏识,反正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娟姐走后不久,她就把事情搞砸了,因为带她的小荣姐让她冒充自己和客户见面的事被同组一名竞争者举报,周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被投资人接受普凌,当然,她为了挽回客户也做了不少努力,只不过作用不大,本以为她会因为这件事被公司辞退,结果并没有,周寻反而把小荣姐和同组那名竞争者给开除了,把她给留下来,而且不久后她接到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陪周寻出差去北京搞定奇妙商铺的那位大力总。   如果林跃还在深圳,她绝对会犹豫,因为天知道自己走后他会对罗艳、段家宝做出什么事来,不过从一名打算考研的同学那里了解到林跃有事去了外地,起码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开开心心地跟在周寻屁股后面北上,然后被当了好几天佣人和玩伴——周寻的佣人,大力的玩伴,不过好歹算是完成了任务,并且见识到了周寻冷静睿智的一面,回来的路上他不禁在想,如果周总和林跃撞在一起,会有怎样的碰撞,是充满基情的CP感,还是说跟两只公牛一样斗出高下?完事忽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太离谱了,周寻什么人,曾经的广东省高考状元,普凌资本的创始管理合伙人,身价最少几千万,林跃呢,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四毕业生……虽然,她总觉得这家伙很反常,有着和年龄极不匹配的远见和魔力。   是的,不是能力,是魔力,在折磨人和讲歪理这方面,完全就是个老妖怪。   419宿舍另一号人物段家宝,她进经纪公司是为了追星,进去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带艺人真的相当累,一开始靠钱砸爽了欧阳玉爽,这边关系搞好了,公司其他艺人不干了,因为都是签了一样的协议,凭什么欧阳玉爽的待遇要比他们高一截,于是段家宝挨了一通臭骂,私底下给对方买了一个香奈儿包才搞定这件事,然而好景不长,就像林跃说的,她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经纪人,她的行为哪里是找工作,分明是富家千金体验凡人生活。之后她因为嘴馋,叫熊治过去做饭,结果放了海鲜酱油,欧阳玉爽对海鲜过敏,吃完长了一脸疹子,起码十天半月不能干活儿,老板一气之下把她辞退了。   丢工作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对一般人而言,可能是一次重大打击,可是对于段家宝,只心疼了两分钟就好了,毕竟家里有矿心中不慌,在外面混不好回家接盘金山就好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至于说和林跃的交易,以及林跃给她的警告,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大咧咧的性格,更何况那个人去了外地,眼下不在深圳。   梁爽在林跃那儿夸下海口,说不靠他也能红,为了说到做到,对于口红女王的莉莉娅极尽讨好之能事,然后,她翻车了。对方给了她一个广告,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点子,把文案告诉了莉莉娅,结果莉莉娅否掉了她的文案,让她再想一个,梁爽照做了,可是等广告上线,却发现广告商用的就是之前被否的文案,于是她明白了,莉莉娅剽窃了她的创意。   在和这个十分“提携”她的大网红闹翻后,梁爽终于知道林跃离开前二人那场对话,自己说到莉莉娅时,他为什么用一种三分可怜七分嘲弄的目光看她了。   接下来她又试了几个路子,包括改变自己的人设,增加一些噱头,甚至找那些营销公司买了几千块钱流量,结果粉没涨几个,负债更多了,期间还因为在化妆品店碰到柚佳理财的同事,为了在那两个人面前装专业,撑门面,含着泪买下高于她当下消费水平的东西,最后还是求助奶奶,借了一万块钱才度过难关,还上即将违约的贷款。   每次都是这样,耍小性子,好面子,立人设,凸专业,结果就是吃亏上当。   别人做事业总会面临瓶颈期,她倒好,赔本赚吆喝,工作辞了,精力费了,海口夸了,钱也花了,一头撞在南墙,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没办法呀,人设在那儿,女神哪有低头的道理,得端着,得扬着,得浑身傲气,一脸高冷,还得活得飒,活得美。   而罗艳……   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她,日子确实有些难熬,不过还好,段家宝会接济她,吃饭穿衣暂时无忧,不过也得考虑一下未来的路该走怎么走了。   老花大宝的钱也不叫个事啊,虽然富家女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她坐在第一食堂靠门又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外面走过的人沉默不语,以前有魏云婕在,她可以安心地打游戏,看动画,不用担心怎么融入这个社会,明天吃什么,后天喝什么,现在呢,手机是大宝替换下来的旧手机,电脑坏了,IPAD摔了,她的生活再也不能用“滋润”来形容了。   “石头,石头,你想什么呢?一脸出神的样子。”   一个粗嗓门将她惊醒,扭脸一看,段家宝端着餐盘走过来,里面是烩牛腩,炸鸡腿,红烧排骨,还有一碗老鸭汤。   罗艳说道:“哦,没想什么。”   “我刚才在阳台听到你打电话了,是路然叫你出来的吧。”段家宝一面说,一面将多要的鸡腿夹到对面只有一份番茄炒蛋的餐盘里。   “唔,我吃这个就饱了。”   “哎呀,石头,你跟我怎么还这么客气,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红楼三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宝,谢谢你啊。”   罗艳看着盘子里的鸡腿,心酸的很,想当初几千块的游戏机,眼睛不眨就买了,现在吃顿饭都要精打细算,盼着打饭阿姨的手不要抖,能给她多盛点,这样一天吃两顿就够了。   “不客气,不客气。”她又夹了几块排骨过去。   “你要不够吃了。”   “没事,我刚在老地方吃了点,大熊做了乱炖给我。”   “乱炖不是东北菜吗?他怎么会做?”   一句话把段家宝问住了,是啊,大熊是武汉人,武汉菜、鄂州菜、川菜、淮扬菜都会一点,东北菜是跟谁学的?   她知道罗艳想说什么,为了不让这顿饭吃得反胃,吃得恶心,赶紧转移话题:“路然叫你出来做什么?”   罗艳:“……”   她没好意思说路然是来送钱的。   当初他就是从姜小果嘴里知道林跃撬了她老妈后去自习室打架的,因为关系到她的声誉,又不能多说什么,于是便被同学们贴上一个争风吃醋的标签,后来在教务处,姜小果要她拉着路然离开,出了综合楼后,他告诉她不管魏云婕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背叛她,还说他喜欢她,愿意在学习和生活上照顾她。   她接受了他的告白,虽然……没有做正面回应,不过暗示是有的。   路然挨打不是好事,不过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无法迅速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即便两人的关系是情侣,她也是不好意思要路然的钱的,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还可以,直接拿钱,总觉得沾染了铜臭味,这属于原则问题,便没有收。   “哎,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快吃饭吧。”   段家宝见她为难,便没有强求,安心地当一名“干饭人”。   她这边才吃了两口牛肉,正准备问罗艳知不知道姜小果回来的事,忽然瞥见食堂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表情顿时起了变化。   罗艳回头瞄了一眼,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怎么了大宝?”   “林……那个人渣回来了。”   人渣?   她跟大宝给予“人渣”这个形容词的只有一个人——林跃。   “他回来就回来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也是哦。”段家宝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对于这种人,要在格局上蔑视他,道德上鄙视他,生活上无视他。   “大宝,大宝……段家宝!”   随着一道引得半数食客侧目的惊呼,姜小果背着她那个古驰包,气喘吁吁跑到二人身边。   “咦,小果,你回来的真快,吃饭没有?”   “别……别……先别说这个。”   姜小果打断段家宝关于吃饭问题的讨论,解锁手机屏幕,指着金融现场发的一篇报道说道:“这个……这个是不是你们家的新闻?”   段家宝带着好奇凑过去一瞧,小声说道:“澳玛集团卫浴产品涉嫌侵犯知识产权,天津华达已就此事提出上诉,澳玛股价今日应声下行,盘中重挫,一度大跌6.7%。”   罗艳也跟着凑过去。   “成都澳玛集团,股票代码6033855,大宝,还真是你们家公司。”   “商业上的事我不懂,有我爸和我妈呢,别担心,没事的。”段家宝一看二人面露忧色,赶紧好言解释:“不瞒你们说,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很多次。”   罗艳说道:“也对,股票嘛,跌跌涨涨很正常,只要官司结束,对方败诉,跌掉的价值自然会涨回来的。”   “大宝,好像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姜小果划动手机屏幕,又给她看了一段视频,一个有着唏嘘胡渣的中年男子面对镜头,一手拿着筷子敲碗,一手拍着桌子说道:“外国人,尤其是北美和欧洲市场,对质量标准要求高,检验机构把关又严,你塞钱都找不到中间人,反观国内呢,充斥着大量资质不行的装修公司,老百姓也没几个懂行的,只要外观、功能到位,比同等水平的国产货价格便宜,他们哪里管你是不是双重标准,有没有歧视国内消费者,就算出现什么纠纷,给俩钱封嘴就是,没有人会和我们这种利税大户死磕的,因为要花费的成本太高了,搞不好还得进去,没错,有钱真得可以为所欲为。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都已经是出口企业的潜规则了,挣外国人的钱还有出口退税,套用网上一句流行词,这不香吗。”   “爸,这是我爸。”段家宝指着屏幕上的主角说道:“我爸怎么会……”   罗艳说道:“很简单,你爸被偷拍了。”   “偷拍?谁这么无聊啊,偷拍我爸干什么。”   “大宝,其实……事情不是偷拍这么简单,我觉得澳玛集团,可能摊上事了。”姜小果重重地叹了口气,心说这个段家宝,还真是没有一点商业和政治头脑。   是,在商业政策扶持下,拓展国外市场带来的利润很高,但是澳玛集团的根是在国内,行业潜规则心里知道就行,当着外人面说出来,还被录下视频放到网上,那事情就大条了。   往小了说,这叫歧视国内消费者,往大了说,那就看键盘侠们怎么自由发挥了。   先是天津华达控告成都澳玛侵犯知识产权,然后是抖音、朋友圈、微博流传的酒后吐真言的视频,这两件事一起来,说明什么?十有八九有人要搞段家。   便在这时,段家宝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报了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右手打着石膏吊着绷带的段振宇从外面一溜小跑过来。   “姐,咱家公司出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姜小果等人脸上的表情,顿时醒悟过来:“你们……都知道了?”   姜小果点点头。   “哎,段振宇,医生不是要你好好休息,不要乱来吗,你就这么跑出来了?”   “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这个。你跟爸妈关系好,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公司的情况。”   “有这么严重吗?股价涨涨跌跌不是很正常吗?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哎呀姐,让你打你就打,这次……不一样。”   姐弟两人就这件事展开争论的时候,姜小果拉着罗艳悄悄离开了:“这个小学鸡,看不出来脑子还蛮灵光的。”   “人家好歹是学金融的,在赚钱这种事上,肯定比大宝在行。”罗艳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觉得大宝的父母能度过这一关吗?”   “不好说,那得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希望局面能尽快好起来吧。”罗艳说道:“对了,那个人回来了。”   “哪个人啊?”   姜小果问完话,看到罗艳脸上的表情,明白了,完事想到一个细节。   之前北上去见奇妙商铺的大力总时,她看到林跃在朋友圈上传了一段视频,配文是“谭思飞,你要的太古里。”   换句话说,林跃离开深圳去了成都,今天刚回来澳玛集团就曝出这样的丑闻,再联系他在派出所门口对大宝说的话,是巧合,还是……   后面她不敢想了,因为这不符合逻辑,也太过叫人震惊。   “罗艳,我想说你跟他,有没有可能和解?”   罗艳顿住脚步,看着好闺蜜斩钉截铁地道:“没可能!”   姜小果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想关系闹到这一步,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当时在宿舍吐槽他干嘛,现在搞得无法收场。   回到宿舍搞定这次北上的差旅费报销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段家宝还没动静,说实话她有点担心,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接近梁爽规定的熄灯时间,她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的时候,正主儿回来的。   “大宝,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上铺的罗艳也分开布帘等待回答。   斜对过脸敷面膜,手拿一本时尚杂志研读的梁爽偏头看去,虽然姜小果和罗艳回来后没有多少交流,不过机灵如她,还是看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似乎419,不,应该说整层楼里最富有的那位千金遇到了大麻烦。   “没……没事。”段家宝摇摇头,直接换睡衣上床了。   要知道她以前回来肯定会洗澡的,今天就这么睡了?   姜小果和罗艳对望一眼,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担心,不过事情很明显,段家宝不愿意多说,她们也不好多问。   “姜小果,关灯,睡觉!”   在梁爽的命令下,她习惯性地熄灯上床,拿起手机咔咔咔一通点,完事看着搜索内容陷入沉思。   “赵立颖工作室发表声明,宣布暂停和澳玛集团的广告代言业务。”   “今天夜间,澳玛卫浴官网一度崩溃。”   “零售市场掀起退货潮,恐向代理一级蔓延。”   “澳玛卫浴华东地区总代理紧急澄清,公司销售的所有卫浴产品符合国家标准”   “……”   这下她明白段家宝为什么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明天一定要去问问他。   姜小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决定去见林跃,这次一定要解决问题。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姐妹反目   其实,要解决的不是问题,是人。   上午去公司财务交了报销单,和大力总进行完电话沟通,她就去周寻那里请假,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想请半天假。   在北京的时候,为了确定奇妙商铺的实际情况,周寻派她去魏力的公司门口蹲守,统计货车进出频次。   10月,深圳还是烈日当空,长江以北已经是秋风萧瑟天气凉,那天气温又低,在风中站了好几个小时,受寒感冒实属正常。   周寻很想关心她几句,不过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说教和嫌弃。   姜小果已经习惯他的毒舌,并不会往心里去,她的想法只有一个,下午去找林跃,不过见到人后该怎么说呢?   尽管上回求复合被拒,可是她脸皮厚啊,求饶的话不用打草稿能说出花来,可问题的关键是,要对方接受才成,不然说再多也是浪费口水。   吃完午饭回到学校,她给林跃发了几条消息,但是没有回应,打电话也不见人接,思来想去,她决定去宿舍堵人,结果到了616才发现人不在,谭思飞告诉她林跃和唐禹哲去自习室了。   ……   与此同时。   8教自习室。   路然和罗艳刚刚打完一局农药,身上的燥热还没消退。   “对了,姓林的回来了。”   罗艳一面摇头放松颈椎,一面闲聊,这时她发现路然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有变,不过并非愤怒或者仇恨,是慌张。   “路然,你怎么了?”   “哦,没怎么,就是有点意外。”   她不知道路然在亲妈逼迫下写保证书的事情,如果知道,一定能够了解男朋友的心思。   “哦,那我们继续吧。”   说完她的手在画面连点数下,选好了她最拿手的角色孙尚香。   “石头……”   路然想说要不咱们去咖啡厅玩吧,不过认真地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全,因为这里是8教自习室,不是6教自习室,都是著名的考研自习室不假,但是林跃很少来这里,多数情况在6教那边,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巧。   “怎么了?”   “哦,没什么。”   他拿起手机准备进行下一场。   便在这时,两个人从后门进来,一面走一面说道:“那些人可真好意思,听说免费老师回来了,一大早就去占座。他又不考研,明明是为了帮我们补习才来上自习的,结果呢,好像给他们上课理所当然一样。”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那些人去了6教自习室,不是刚好把8教自习室让出来了吗,这里离食堂还近,晚上回宿舍能少走几步冤枉路。”   “嘿,我说老唐,你可真能开导自己。”   路然抬头一瞧,发现是唐禹哲和冯向红,之前去林跃的宿舍,他见过唐禹哲,当初在6教自习室打群架的时候,这两个人打得他也最狠,瞧话里话外那意思,6教自习室没有空位了,便只能来8教自习室。   这两人来到,林跃还会远吗?   他很慌,哪儿还有继续玩手机的心思,虽然距离6教自习室打群架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保证书对他的约束力大大降低,但是写了和没写当然不可能一样。   “路然,你在做什么?”   罗艳一看他用的成吉思汗没有反应,不禁投去疑问的目光。   “石头,咱们去西门外的咖啡厅玩吧。”   “为什么呀?”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唐禹哲和冯向红才坐好,林跃拿着厚达几厘米的英语模拟题由外面走进来,双方视线交汇那一刻,都愣住了。   “阴魂不散的东西。”   罗艳低声骂了一句,拿起放在桌上的习题册:“路然,咱们走。”   路然心虚,不敢说话,一个劲儿地往书包里塞东西。   “果然把亲娘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毫不掩饰讽刺的声音入耳,一个人走到他所在的桌子边。   前面埋头学习的十几个学生纷纷回头。   路然强提勇气,寒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跃说道:“我就不明白了,诚实守信就那么难吗?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没打算遵守承诺?”   路然不说话,背上包就往外走,未想林跃直接将他挡下。   “路然,这事儿你妈知道吗?”   妈妈这个称呼没有激怒路然,一下子唤醒了罗艳内心的仇恨。   这几天她过得什么日子?以前馋什么就买了,新番第一时间去看,现在呢,一天两顿饭还得精打细算,新出的游戏皮肤连买的心思都不敢有,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和路然的关系了。   听林跃的意思,似乎在用路然的妈妈相要挟,新仇旧恨之下,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竟快步回去,抓着他的衣服往后一扯,手起掌落扇过去。   啪~   她的手在半空停住。   林跃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你的事。”   他往那边一带,罗艳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眼见女朋友被欺负,路然急了,一把揪住林跃衣领,挥拳欲打。   “路然,住手!”   喊停的是罗艳,她是愤怒,但不代表丧失理智,路然上回打群架被记过一次,这回再在自习室打架,没说的,退学吧。   “同学们,你们来评评理,就是这个林跃,他为了钱去勾引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女人,还用离间计搞得对方母女断绝关系,反目成仇,像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无耻之徒,该不该被唾弃?”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不再顾及名誉受损,就算被人耻笑,被人议论指点,也要拉林跃做垫背的:“你们没有猜错,他勾引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妈。”   哗~自习室里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会吃下这么大一个瓜,连唐禹哲和冯向红也一脸懵逼,呆呆地看着林跃。   “行啊这小子,玩儿的这么花,熟女也下手。”   “你懂什么,熟女才够味儿。”   “好像你很懂似得,你玩儿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隔壁小胖移动硬盘里的东西你又不是没看过,装什么纯。”   “老唐,我在想……林跃让那个路然写保证书,是不是打算……母女通吃?”   “……”唐禹哲一时无语:“你好骚啊。”   “我是罗艳的舍友,我可以作证她说的都是事实。”这时一道女声在后门响起,姜小果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来。   林跃皱了皱眉,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果……”   罗艳自以为来了帮手,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一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说说魏律师的情况吧,丈夫身故七年,一个人把女儿拉扯成人,还培养她考上大学,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事业女性,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并上升到合伙人的程度,深圳有三套房,一辆奥迪A8,存款七位数,按理讲,罗艳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应该很幸福吧,但是并没有,进入大学以后她很反感母亲的关怀照顾,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周末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只希望活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对未来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魏律师和她关系不好的林同学在一起后醋意大发,逼迫母亲跟他分手,魏律师心寒到极点,生气到极点,话赶话说出了断绝母女关系的话。大家还记得这个叫路然的上次在6教自习室和林跃打架的事情吗?就是听说这件事后要为女朋友出头,因为影响恶劣,本来学校是要开除他的,是林跃出具了谅解书,教务处几位领导经过商议后只给了一个记过处分。”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一对孝子   姜小果话音一落,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罗艳先声夺人,招来多数学生的同情,然而谁能想到一个寝室的姐妹居然站出来拆台呢。   坐在这里的都是大学生,素质非寻常市民能比,而且已经是8102年,社会主流思想是开放、包容,说一个有老公的熟女和小年轻搞在一起,会叫人不齿。但是罗艳和她妈的情况是怎样的?为了养女儿守寡七年,现在女儿长大成人考上大学,就不能再找个情感慰藉对象了?是大是小有什么关系,人家自己愿意就行。   哦,就因为跟你关系不好,就要强迫母亲分手?怎么想的啊。   再说了,家里有钱也是长辈挣的,把你养大已经是母爱如山了,还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财产,这样做应该吗?关键是你要乖巧孝顺还能理解和接受,你又不孝顺,跟亲妈关系疏远。   作为女儿不尽孝,又要求守寡的妈妈不找男人,还心安理得地花着长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可怜她跟路然的目光变了,变成了质疑,厌恶,敌视。   而罗艳和路然,完全傻掉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姜小果会在背后捅他们一刀,现在可好,卖惨不仅没有收获同情,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便在这时,林跃说话了。   “首先呢,对于打扰大家学习的行为我深表歉意。”他拍拍手上的资料:“这是我打印的几份模拟题,都是考研补习班的老师总结的精华题目,一会儿分给大家算是一点补偿。其次……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先把手里那摞资料丢给冯向红,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抖开。   “这是一份保证书。大家都知道,上次在6教自习室路然对我大打出手,后来闹到教务处,因为影响太过恶劣,贾主任准备将他劝退以儆效尤,是她妈妈带着他到我的宿舍找我,给我赔礼道歉,还让路然写下保证书,在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里不谈恋爱,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考研上,以求有一个好的成绩,我念他态度诚恳,一心向学,于是去了一趟教务处,找贾主任说情,最后只给了一个记过处分。今天在这里看到他又和旅管系罗艳坐一起,还在那里不学习玩游戏,我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于是找他要说法,这有错吗?没错吧?”   哗~   教室里议论四起。   “一个恶人先告状,一个消费别人的同情心。”   “果然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啊。”   “早就看他们两个不顺眼了,每天都要别人提醒他们才会看书学习,不然能玩一天游戏。”   “孝子啊,真是两个大孝子。”   “瞧这一头红毛,跟特么已经绝迹多年的杀马特少年一样,能是什么好东西。”   “……”   路然的脸都青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完全没有想到林跃会随身携带物证。   “石头……”   罗艳没有在意同学们的议论,她现在明白了,明白路然看到林跃进来为什么面露慌张。   冷冷地打量才确定关系没几天的男朋友一眼转身就走。   “石头,石头……你听我解释。”路然赶紧去追。   姜小果并不意外事情会朝对林跃有利的方向发展,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边抱着模拟题的唐禹哲连说三个“我操”,原来他要路然写保证书是为了今天,社死敌人的同时拔高自己,这心思,这套路,他哪儿学的啊?   罗艳和路然离开后,下面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林跃告诉冯向红把东西发一发,多余的留着,明天给6教自习室的人送过去,完事冲姜小果使个眼色:“走吧。”   说完转身走出自习室,似乎对于她这次过来早有心理准备。   这进一步坚定了她内心的想法——澳玛集团的事跟他脱不开干系。   ……   “现在你还说我不会站在你的立场,为你的利益着想吗?”   “姜小果,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我也知道,不过能迈出这一步确实不容易,好吧,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接受你这个朋友。”   “那……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希望你不要瞒我。”   “段家的事?”   “没错,你在派出所门口说不会轻易放过她,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在朋友圈发太古里的美女视频。”   “逻辑没错,我确实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不过以我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   姜小果松了一口气,心说这才对嘛,结合之前种种,林跃应该是一个能力非常强的电脑黑客,利用网络资源他是一把好手,就像以前他在金融现场内容会议上讲的,当互联网发展到一定规模就会形成霸权,从而影响甚至主导用户的生活和思想,那些强大的黑客便如同武侠小说里修炼绝世武功的人,能常人所不能……不过,那是未来,现在嘛,一名黑客要搞垮一家上市企业,基本上没有可能。   “是谁?谁要对大宝家的公司下手?”   “瞧你这问题问的,当然是竞争对手了。”   “你就不能多透露一点有用的信息给我吗?”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因为相关法规对比国外有的地方不完善,就拿税务这块来讲,执法弹性空间比较大,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姜小果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是……大宝家的公司……税务方面有问题?”   林跃说道:“如果我说真要从严查处,国内企业99%都能找到毛病,你信吗?”   她当然信,不仅信,而且由此想到林跃手里一定掌握了澳玛集团税务方面的问题,这可是比昨天爆料的侵犯知识产权,消费歧视威力更大的炸弹,一旦引爆,其伤害可以说是致命的。   是,上市公司体量在那儿,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可能出现一朝倒闭的情况,但是很多问题就像多米诺骨牌,你不知道哪个问题爆破后,它的传导机制会否令危机全面爆发。   就拿房地产行业来讲,一家上市公司,可能会因为内部泄露的财务状况引发信任危机,进而形成各种各样的违约,一旦传导至债券市场,无法按时兑付本息遭遇评级下调,股价也会随之下行,再加上融资环境恶化,购房者失去信心,通过销售房产回款会更加困难,现金流一旦断裂,无法保证在建工程按时完工,甚至烂尾,再往后就是应接不暇的官司了。   面对这种情况,别说只有几十亿市值的澳玛集团,就算是几千亿,上万亿的体量,该完也得完。   “那……那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的关系上帮帮……帮帮大宝,就像……就像我刚才帮你那样,如果澳玛集团完了,我真不知道大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姜小果,我上次说你的问题是不会站在我的立场考虑得失,今天你就悔过自新,在背后捅罗艳一刀,当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从结果看也确实帮了我,有在维护我。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段家宝改善澳玛集团的处境,因为相比之下,和罗艳的误会只需一次谈心就可以解除,而澳玛集团一旦倒了,段家面临的将是债务压顶,段家宝和段振宇未来的生活也会滑向深渊,这是无法逆转的一件事。所以说到底,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姜小果被林跃一语道破心事,她本来也不认为能够骗过他。   “无论如何,求你高抬贵手。”   林跃笑了:“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停下来的理由,或者说……你可以试着打动我。”   姜小果想了又想,联系以前二人的谈话内容,发现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他“以理服人”,现在能做的只有示弱。   “好歹都是校友,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好……好爸爸   “谁说没好处。”林跃说道:“这么做能让我念头通达啊,做交易不守信用,不应该受到惩罚吗?而且澳玛集团倒了,它的市场也会由同行瓜分,这对那些万年老二、老三来讲,也是一个出头的机会,毕竟生产卫浴产品又不是什么高新技术,洗洗牌有助于行业健康发展。”   段家宝单方面撕毁了和他的协议,他的报复是毁掉澳玛集团在市场中的交易。   这太狠了。   果然隔夜仇的代价比不隔夜的代价大多了。   “不过……”   林跃看着她面露沉吟。   “不过什么?”   姜小果一听有门,赶紧追问后面内容,以免被他转移话题。   林跃说道:“要我收手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我一定说服大宝答应你,这次绝不反悔。”   “不,条件不是针对段家宝的,是针对你的。”   “针对我?”姜小果愣住了。   林跃伸出一根手指:“我帮你挽救室友的人生,要你喊我一声好爸爸,不难吧?”   “林跃,你……你是在羞辱我吗?”   “你不是一向以厚脸皮著称吗?怎么突然要面子了?”   姜小果被他问住了,去食堂吃饭,为了打菜的那只手不哆嗦,她能喊窗口阿姨亲娘。   还有上次的马赛克项目,就为了几分钟的谈话时间,她能求爷爷告奶奶,以当时的心情,只要能弥补自己的错误,雷总让她叫好爸爸,别说一句,叫一天都没问题。   “双11的时候你们女人马爸爸马爸爸叫的比谁都自然,都亲切,我挽澳玛集团于大厦将倾,保住段家几十亿的财富,让你叫我好爸爸,你跟我讲是羞辱你,那好吧,我去找接手澳玛集团市场份额的企业的老总的女儿认干闺女,你可别后悔哦。”   话说得玩味,但是姜小果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只要把手里澳玛集团财税问题的资料往对手企业老总的办公桌上一放,别说让他们的女儿叫爸爸,让他们本人叫爸爸都没问题。   “好……爸……爸。”   “什么?我没听清楚。”   “好……好爸爸。”   “声音太小了,还是没听清。”   姜小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红着脸道:“好……爸爸,好爸爸。”   她发现这称呼吧,不打算叫的时候挺羞耻的,叫出来了也就那么回事……不,不对,当接受了在他面前做一个弱者,一个需要被关照者的设定后,叫起来不仅变得轻松自然,还有那么一丢丢……呃,畅快感?   林跃伸出手去,摸着她的额头说道:“乖女儿,爸爸一定会疼你的。”   他一米八一,姜小果穿着一双厚底运动鞋也才一米六出头,别说,这一幕还真有老爹疼爱女儿的画面感。   “林跃!”   才消失的羞耻一下子涌上心头,姜小果伸出脚,小白鞋狠狠地踏在林跃的脚背上。   “哦,疼……疼,下脚够狠啊你。”   他当然有能力闪避这次攻击,不过并没有那么做,调教的第一步,除了克服羞耻心,还得给予一定程度的尊重,或者吃点小亏,避免尴尬才行。   “流氓!”   “你这话说的,疼你也错了?好,那我不疼你了,段家的事,就让段家宝自求多福吧。”   “你……我说不过你!”   林跃笑笑,没有继续调戏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条件。”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姜小果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眉宇间积蓄着一丝犹豫。   “我还以为你跟段家宝和罗艳的关系有多好呢,原来这份友情……并不如我所想那么坚固。”林跃转身往自习室走去,一面挥着手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不,我答应你。”   出乎意料的是,姜小果十分干脆,就这么答应了。   林跃回头打量她几眼:“好,只要你遵守诺言,我也会说到做到,不对段家落井下石。至于昨天的事,段良进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算见过风浪,只要不犯浑,应该可以摆平吧。”   留下这句话,他走了。   姜小果敢不遵守诺言吗?罗艳是个倔驴,或许会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路然是个侥幸心理很强的人,也可能因为冲动犯错,学金融的她不一样,对事物和环境的把握有非常清晰的现实感,尤其在见过段家宝与路然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的下场后,她知道,立诚守信是和林跃维持关系的基础。   ……   林跃和姜小果谈话的时候,8号教学楼下也有一场男女对话。   “石头,石头,你听我解释。”   罗艳用力地挣脱路然的手臂,顿住脚步看着他。   “解释什么?难不成保证书是假的?”   保证书当然不是假的,路然再想挽回感情,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   “是我妈,是我妈逼我写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罗艳并不认可这样的解释。   “……”   路然不说话了。   “所以,在跟我绝交和挨处分之间,你本能地选择了前者。”罗艳盯着路然的眼睛说道:“我们分手吧。”   才好了刚满半个月就闹分手,路然一下子呆住了:“石头……”   他不想分手,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在写保证书的时候他确实松了一口气,因为林跃答应他妈,只要这么做了就去帮他说情,不会被学校劝退。   说是本能吗?就算不准确也差不多。   他知道罗艳什么意思,他在乎文凭比在乎她多。站在爱情的角度,这不够轰轰烈烈,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可是如果站在人生的角度,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就是为了一纸大学毕业证吗?都说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有几个人能够视大学文凭如粪土?何况她不想爸妈伤心难过。   “以后别来找我了。”   罗艳走了,走得很干脆,走得毅然决然。   路然张了张嘴,想要挽回,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以为罗艳会理解他,只要她的眼睛能容进一粒沙,那林跃手上的保证书就不会有任何作用,顶多让他心虚一点,在爱的帮助下顶住压力肯定没有问题。   可是……事情并没有往好的一面发展。   在6教自习室挨了揍,吃了个记过处分,还在很多同学面前坐实言而无信的形象,现在罗艳也跟他分手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实际情况比这更倒霉。   “路然……”   姜小果从楼上下来,刚好看到一脸沮丧的失恋男生。   路然逼视着她:“你为什么背叛石头?”   迁怒也好,记仇也罢,总之在他看来如果姜小果不讲那些话,罗艳就不会受刺激,更不会不听他的解释执意闹分手。   “我……”姜小果目光闪烁一阵:“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吗?”   “你这个叛徒!”   路然冷冷地看了她几眼,咬着牙走了。   姜小果原地站立片刻,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身往楼上望去,她看到林跃就站在自习室的窗户那边,对她挥了挥手,在笑。   她拼命地挤出一丝笑容,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林跃看着姜小果稍显僵硬的肢体动作,唇边的笑意变得浓郁起来,想不明白吗?想不明白就对了,林爸爸学着搞别人心态的时候,乖女儿还没出生呢。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上阵父女兵   电视剧里路然和罗艳怎么分手的?不就是路父路母要面子,不愿意接受魏云婕和赵昌明有染的事实,要路然和罗艳分手,而罗艳这边不断地逼路然和爹妈摊牌,他夹在中间很难受,只能两边骗,完事被罗艳发现了,把责任都推给他后提分手的吗?   罗艳什么心理?   我能做我妈的主,我一赌气,魏云婕老老实实地和赵昌明分手了。你呢,你不能跟我学吗?看看是父母拗过独生子,还是独生子拗过父母。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你爱我,那就要视我做唯一,跟父母冲突,跟世界为敌都是应当应分。   这里路然写下保证书,意味着什么,没错,背叛!   而姜小果这个闺蜜刚刚背叛了她。   在罗艳的看来,自己当然没错,魏云婕背叛了她,姜小果背叛了,现在路然也背叛了她,偏执如她,自比天煞孤星的劲头一上来,还能听进别人的解释?还能试着站在别人的角度去同理,去感受?最后的结果就是……分手咯。   好爸爸之棒打鸳鸯?不,应该说“我的女儿这么烂,就别去祸害人家的男孩子了。”   ……   姜小果没有立即回宿舍,在外面闲逛了好几个小时,傍晚时分才在学校西门对过的酸菜鱼米线随便吃了点,自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咬咬牙,鼓起勇气往回走,路上竹竿妹,丫丫等人打招呼也没心情理她们。   来到四楼,推开宿舍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螺蛳粉的味道,梁爽冷着脸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一看就是才发完火。   这很正常,因为梁爽从来不吃,也讨厌别人吃这东西,里面的笋的味道……只能用“酸爽”这个词来形容。   她走进房间,把包放到自己的书桌上,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段家宝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围着浴巾,头发刚刚洗过,有阿道夫洗发水的香气。   “小果,石头说你下午在8教自习室……”   后面的话她没说,也不用说。   哗~   这时推拉门打开,罗艳由阳台走进来,脸臭的好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   “石头。”   姜小果叫了一声,不过罗艳没有理她,脱下外套往书桌一丢,扶着竖杆上了自己的床。   “石头。”   她又试着叫了一声。   嗤,布帘拉开,罗艳探出头,面无表情看着她:“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不等她说话,嗤,布帘又拉上了。   段家宝说道:“小果,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大宝……”姜小果瞄了一眼端坐看戏的梁爽,欲言又止。   其实就算没有梁爽这个内奸在,她也没胆子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她明明是在帮段家宝,明明是在尽姐妹的义务,到头来却被误会成叛徒,想来林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错,他给她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不能把实情告诉段家宝和罗艳,这样做的后果嘛,显而易见……   “大宝,你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段家宝点点头。   “可是,魏律师确实没做错什么啊。”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跟林跃恢复关系,还打闹着叫了几句好爸爸,不仅没有尴尬,关系还比以前更亲近了,这时她发现罗艳确实走入了一个误区,根本就不讲道理了,只要一碰到林跃的事,就跟点了炮仗一样。   段家宝说道:“小果,我们跟石头是好姐妹,当然要帮她说话了。”   以前的话,她一定认为段家宝说得没错,不过在被林跃教训后,她有做深入思考,冲突的两边都是朋友的话,她该怎么做?选一边站?什么也不管,当不知道?还是说支持公理道德?   “大宝,你怎么不讲道理呢。”   姜小果忽然想起当初找王薇催债时的情形,她在讲道理,罗艳嫌丢人,让她算了,段家宝觉得300块是小钱,不应该为了这点小钱影响了自己的心情,也劝她算了,只有林跃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无惧网暴,据理力争。   从这点上看,她跟他倒是更三观一致一些。   仔细想想的话,后面跟他绝交的操作,更多的是因为他跟魏律师搞在了一起,破坏了他在她心目中的良好印象,想要为罗艳打抱不平只是次要原因。   “小果,你变了。”段家宝做一脸失望状:“当初石头因为梁爽上传公交车捉猥琐男的视频被网暴,你那么着急,那么热心,但是现在居然为了姓林的背叛石头。”   姜小果那个气呀,但是又不能据实相告。   之前为了罗艳,她四下奔走,求网络名人,求梁爽,求林跃,现在她为了段家的生意,又是背叛罗艳给林跃递投名状,又是认一个同龄人做好爸爸,还得把真相憋在心里。   特么的419宿舍有比自己委屈的人吗?   她是真滴想骂脏话。   “我没有变,你爱信不信吧。”丢下这句赌气话,她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刷完牙洗完脸搭着毛巾出来时,梁爽正好由身边经过。   “姜小果,你真可怜。”   她想到梁爽曾经也说过类似“爱信不信”这种话,难不成……去TOP NIGHT那晚,不是梁爽告的密,她被红楼三子冤枉了?   好好琢磨一下,林跃还真做得出来。   ……   一周后,老地方餐厅。   “段振宇,这儿,这儿。”   胖嘟嘟的手随声摇晃。   段振宇走到段家宝对面的椅子坐下:“姐,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吃饭呀,你不知道吗?爸已经和华达的艾总达成了和解,对方已经同意撤诉了,虽然视频的影响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退,不过事情总算有了起色,妈说让我们别担心,现在澳玛最需要的是时间,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的。”   “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儿子,这种事从来不跟我细说,问也没用。”   段振宇很开心,连带眉宇间积蓄多日的愁苦也消解不少。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医生说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再有一个月就没事了。”   “那击剑……”   “我现在尝试用左手练习。”   “咦,我记得之前你还赌气说不练了呢。”   “这事儿啊,多亏了姜小果。”   “小果?”   “对啊,她之前去看我的时候给我放了一首老哥,郑智化的水手,还说人家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成就和心态,我就是有点网球肘的小毛病居然半死不活的,还跟医生赌气,连有些女孩子都不如,真是丢男人的脸。你弟弟我是谁,我能让她给比下去吗?”他拍拍自己的左手:“右手有伤,可我左手还在啊。”   段家宝:“……”   段振宇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自然:“郑智化,《水手》,什么年代的歌儿啊,这个姜小果,还真是够老派的。哎,对了,姜小果呢?怎么没有叫她?”   以前段家宝请客吃饭,必然会邀请姜小果,可是今天只有她跟罗艳,而且后者从他进门开始就板着脸,一副别人欠了她多少钱的样子,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亲妈被人睡了嘛,还是被她非常讨厌的人睡了。   段家宝不想继续关于姜小果的话题,冲厨房吆喝一句。   “大熊,菜还没好吗?”   “来了,来了。”   伴着讨好的声音,熊治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把三个菜放下。   麻婆豆腐,泡椒凤爪,水煮肉片。   “咦,大熊,怎么都是川菜?”   “对啊。”熊治说道:“这是我用全新调料做的三道菜,你们尝尝,看跟以前比有什么不同?”   “好。”   段家宝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嗯,好吃,又香又滑还嫩,关键是不腻,大熊,你的厨艺又长进了。”   “呵,这呀,都是师父教得好。”   “师父?大熊,你拜师了?你厨艺那么好,还用拜师吗?”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我的爱好是做人长辈   熊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是我爸的主意,他说我既然要当厨师,那就一定要做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厨师,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应该好好珍惜,当然,我自己也愿意这么做。”   之前他父亲过来深圳,是段家宝帮忙说好话,老爷子才接受了他由腾讯离职,到老地方当厨师的事实,以双方的关系,自然没有必要隐瞒。   罗艳说道:“唔,是不错啊,熊哥,你这麻婆豆腐越做越好吃了,这卖相,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熊治腼腆一笑:“是吧?你们喜欢吃就行。”   段振宇说道:“能让熊哥甘愿拜师的人,那厨艺一定得是五星大厨的水平吧。”   “嗨,说起来我的师父你们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谁啊?”   “林跃啊!”   熊治比林跃大三四岁,结果这师父喊得,那叫一个自然。   然而对于段家宝、段振宇、罗艳三人来讲,惊讶点不在师徒的年龄差距,在那个人的名字。   “大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林跃第一次和熊治见面,点破了星河COO PARK那家店的网红狮子头加了馒头碎,后面又教给熊治做乱炖,这些都是东北菜,对一个没学过东北菜的人来说,自然是对方说什么都得虚心受教,可是这川菜嘛,熊治明明很擅长,他父亲更是做川菜的老师傅,怎么……怎么还用跟林跃学?   段家宝选择性遗忘了林跃说淮扬菜、川菜、粤菜、京菜、鲁菜都会一点的话。   噗~   罗艳把吃进嘴里的麻婆豆腐吐到了垃圾篓里,一脸嫌弃。   熊治在旁边看得直皱眉:“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像罗艳被抓进派出所,路然挨处分这种事,说出去挺丢人的,段家宝不想熊治掺合进来就没对他讲,所以可怜娃并不知道她和林跃的过节。   “你的厨艺没问题,是她的心脏。”门口响起的声音打断几人的谈话,熊治回头一瞧,面带笑容喊了一句:“师父,你来了。”   “都说了,有人的时候别这么叫,把我都叫老了。”   “我爸说这是跟人学艺的本分。”   “真不知道说你迂腐好呢,还是实在好呢。”林跃走过去,看着段家宝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男朋友的师父。”   段家宝:“……”   罗艳快疯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他究竟什么意思!   睡了她妈,如果没有断绝母女关系,搞不好会成为她的后爹。   如今摇身一变,又成了熊治的师父,而段家宝跟熊治是男女朋友,以后俩人在一起的话,那是不是说段家宝也要喊他一声师父?   这个王八蛋怎么专做别人长辈?这样很好玩儿吗?   段振宇的关注点不在林跃和熊治的关系上,他更关心姜小果跟林跃是什么关系,因为她正站在林跃身后,一脸尴尬看着他们几个。   前些天她去医院看他时还气哼哼地讲和林跃绝交了,非常后悔认识这个人,怎么不到半月就打脸了呢,联系刚才段家宝和罗艳的语气神态,似乎红楼三子之间已经产生隔阂。   “嗨,林跃。”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三个男生鱼贯走入。   “你们来了,先坐,我去给你们做菜。”林跃招呼三位室友就坐,拍拍熊治的肩膀:“走吧,今天是周末,有的忙了。”   “哦,好。”   熊治再迟钝,事到如今也看出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恩怨,似乎有点复杂,但是眼下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只能强压内心不解,跟着他往厨房走去。   “前几天教给你的刀功练得怎么样了?”   “有点吃力。”   “吃力就对了,这么说吧,打字靠得是手脑协调,而上乘的刀功,靠的是无数次挥刀造就的肌肉记忆。”   “……”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关于厨艺方面的事。   冯向红偷偷地比个中指:“他居然还收徒弟了,天天就见他装X了,宿舍、自习室、篮球场,教务处,一起出来吃个饭都得秀你一脸。”   谭思飞说道:“你少说了一个。”   “什么?”   他指指那边。   只见姜小果和段家宝对望一眼,转身朝他们三个走来,一屁股坐在冯向红旁边的空位上。   老乡?同事?女朋友?   三人认识她,但是搞不清她跟林跃的关系。   姜小果尴尬地坐着,她跟616宿舍的三位男生照过几次面,不过交情基本为零,面对一道道惊讶的目光,总不能告诉他们,林跃是我的好爸爸,我是他的乖女儿,没人的时候被他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真给校友知道,那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你们喝水吗?”   她借着分杯子的动作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我们自己倒就好了,不劳嫂子费心。”   冯向红赶紧抢过水壶给谭思飞倒水,唐禹哲惊讶于这个称呼,在下面碰碰他的脚,投去不解的眼神。   “四眼仔,傻了吧,这时候当兄弟的不推一把,更待何时?”   唐禹哲不笨,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要么说冯向红大学三年换了三个女朋友呢,主要是情商高,而谭思飞能交到女朋友的原因是足够舔狗,这不一到大四就被人家甩了嘛,只有他,情商不高,不舔狗,遇事讲理智,好冷静,到现在还是个爱情白痴,林跃也一样,三年单身狗,现在好容易有个颜值过得去,人也乖巧的凑过来,作为兄弟,这种时候当然要给他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了。   反观姜小果,脸色变了好几次,从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嗔恼,再到尴尬和茫然,屁股下面好像垫了一只火盆,起也不是,坐也不是,难受极了。   嫂子?冯向红怎么想的啊,那家伙天天捉弄她,教训她,还用“爸爸”这个称呼羞辱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做女朋友,倒是梁爽或许还有机会,当然,前提得是改掉脸臭的毛病,不然林跃这个大直男怎么可能忍得了她。   姜小果在那儿胡思乱想,没有注意到段振宇脸上的表情。   他也看出419闺蜜三人组在闹别扭,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小果跟林跃走的很近,这让他超级不舒服,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何止他没有胃口,段家宝和罗艳同样没胃口干饭,不管林跃是无意还是故意,总之破坏了澳玛集团和华达集团和解这个消息带来的好心情,关键是熊治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家伙还在对面一直问他们新上的菜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搞得罗艳火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能忍。   终于在上到第六个菜,一大碗酸辣汤的时候,罗艳爆发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声“不吃了”,转过头去整理外套,准备离开餐厅。   “石头,好歹再吃两口,不然这一桌子菜都浪费了。”   段家宝的劝说没有得到回应,那边段振宇也放下筷子:“姐,我吃饱了。”   “你总共动了几次筷子,这就吃饱了?”   她夹在中间很为难,毕竟是熊治做的菜,平心而论进步很大,可是这吃到嘴里……堵在心里。   段振宇瞟了姜小果一眼,点点头,说吃饱了倒不如说气饱了,为啥,那三个臭屌丝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他想打人,虽然没来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总之超级刺耳。   偏偏吧,姜小果一开始还矢口否认,后面被三人叫得多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段振宇当然不知道她的心理,反正林跃又不喜欢她,人家喜欢的是梁爽,给这群人当嫂子夹菜倒水热络奉承,总好过乖女儿的人设曝光。   眼见罗艳和段振宇坚持走人,段家宝也没法子,尽量在不惊动熊治的情况下朝服务员招招手,从兜里拿出无限额度的黑卡递过去:“结账吧。”   “好的,您稍等。”   服务员拿着卡片离开,没过多久又走了回来,用有些尴尬的语气说道:“客人,要不……您换张卡?”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罗艳,饿肚子的感觉怎么样   段家宝面露不解:“怎么了?”   服务员说道:“这张卡没额度了。”   “怎么会?这可是中国银行无限额度的黑卡。”段家宝接过信用卡,左看右看,前后打量,发现没拿错啊,卡号、外形、编码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确实是自己用了三年的卡片。   服务员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你们的POS机坏了?”   “姐,我来吧。”段振宇从兜里拿出他的卡片递过去,结果跟段家宝的黑卡一样,也没额度了。   他的信用卡虽然不是无限度的黑卡,一个月刷个十来万是没问题的,现在连他的也没额度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POS机坏了。   段家宝解锁手机:“扫码付吧。”   她的微信钱包还有几百块钱,那是之前林跃转给她的生活费,买奶茶花了点,剩下的拿来买单应该绰绰有余。   “好。”   服务员向她出示收款码,段家宝扫完走人。   未想这一耽搁,熊治注意到外面的情况,由厨房走出来:“大宝,这……怎么剩下这么多,是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不是……大熊你想多了,菜很好吃。”   罗艳阴阳怪气地道:“菜好吃,人反胃。”   完事冷着脸走出餐厅,姜小果看到了这一幕,不过没有抬头,把脸埋在冯向红特意帮嫂子盛的藕汤里。   “大宝……”   熊治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看看罗艳和段振宇,最终选择了闭嘴,目送三人离开。   这时林跃由后面走出来,将一盘猪皮冻放到姜小果身前。   “大熊,锅里的肉差不多好了,你去把浮沫撇了。”   “哦,好。”   熊治答应一声,往厨房走去。   林跃望餐桌上的三男一女说道:“再等下,还有两个菜。”   谭思飞指着刚端上来的盘子里晶莹剔透软乎乎的皮冻说道:“这啥菜呀?”   他是南方人,没见过这个。   “东北猪皮冻。”   “猪皮做的?”   “对。”   诶~   谭思飞一脸嫌弃。   林跃瞪了他一眼:“又不是给你做的,爱吃不吃。”   冯向红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猪皮冻富含胶原蛋白,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话说给舍友听,这货的视线却往姜小果身上瞟。   唐禹哲想起林跃说过,姜小果也是哈尔滨的,他做东北菜想讨好谁显而易见。   “这可是地道的东北菜,找遍整个深圳也没几家做,来尝尝吧。”   仨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姜小果哪儿有不明白的道理。   要知道读高中的时候周末回家,娟姐都会给她做这道菜,说是美容养颜,对皮肤好,然后她就会吐槽亲妈是不是吃多了这个才发成那样,每次娟姐都会佯装生气,拍拍她的胸和屁股,吐槽难不成像她一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海拔也不够高,再挑肥拣瘦这不吃那不吃,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难不成这道菜真是他特意做给自己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好心?关键是,就算他有照顾她的口味,也不可能知道她爱吃猪皮冻啊。   姜小果这儿心思乱跳之际,林跃把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乖女儿,你看我多疼你。”   她猛地打个寒战,正要发作,看到对面坐的唐禹哲和谭思飞,顿时变了颜色,呵呵干笑两声,夹起一块猪皮在醋碟蘸了蘸含进嘴里。   ……   与此同时,离开老地方餐厅不久,段振宇试着忍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姐,姜小果到底怎么你们了?”   段家宝说道:“她没有怎么我,她背叛了石头。”   “为什么?”   段家宝叹了口气,把她从罗艳嘴里听说的内容讲述一遍。   段振宇听完不说话了,心说怪不得闹成这样,严格意义上讲,就拿去TOP NIGHT聚会那次来说,如果林跃没有找去,罗艳就不会丢酒瓶,不会丢酒瓶也就不会伤到对面卡座的女人,更不会引起一场骚乱,双方大打出手,以致他的右臂骨折。   虽说无法用右手击剑的缘故不单单因为打架,更多的是网球肘的问题,但是再怎么说,他跟林跃的关系也是敌非友。   “姐,你说……姜小果之所以这么做,会不会有难言之隐?”   “什么意思?”   “比如是他强迫她这么做的。”   罗艳听说,不禁皱起眉头。   “会是这样吗?振宇……”段家宝刚要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爸爸。”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赶紧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这时段振宇的手机也响了,看到来电人后愣了一下,因为是他妈打来的,考虑到澳玛集团遇到一些问题,自然不敢怠慢,走到旁边的景观树后面接通电话。   五分钟后,姐弟二人再碰头,都哭丧着脸,似有难事。   罗艳说道:“家里出事了?”   段家宝说道:“没有,我爸不知道怎么想的,跟我说这次事件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往后半年时间将会停掉我的信用卡,每个月只给1000块生活费,还催着我去找工作,向他证明我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段振宇说道:“姐,我也是,妈把我的信用卡停了,说以后每月只给2000块,还说工薪家庭出身的大学生每月生活费在1000块上下,给我2000已经不少了。可……可我们不是工薪家庭好不好,爸妈究竟怎么想的啊。”   “爸妈怎么能这样,1000块,吃顿饭就没了。”   段家宝不知道爹妈怎么想的,段振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不过罗艳知道自己完了。   魏云婕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生活费没了着落,前几天又跟路然分手,现在段家宝一个月只能拿到1000块,比段振宇还少,这点马内自己都养不活,哪里顾得上她。   还有姜小果这个叛徒……   ……   几天后。   华南财经大学东南拐角停着一辆卖炸串和红薯的餐车。   11月,即便是处于广东南部的深圳,也有了那么一丝深秋的寒意,尤其是下过雨后,地面升腾的湿冷顺着裤腿儿往上钻,身子虚的女生已经开始穿秋裤,爱美的自然没多少变化,依然是裙子高跟鞋,最多来条打底裤,外面再套一件开衫什么的。   做炸串生意,多数时候营业至凌晨一两点,老板穿的很厚,头上有一顶被烟熏成深色的棒球帽,戴着劳保手套的手勤快地翻着烤炉上的红薯,偶尔擦擦额头流下来的汗水。   “老板,你看我都一天没吃饭了,你就把这两块卖给我吧。”   “小姑娘,看你这穿着也不像穷人啊,怎么?来我这儿练砍价呢?要是来我这买红薯的都跟你一样,那我不亏死啊?”   “大叔,求求你了,真的,我浑身上下就8块钱了。”   罗艳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自从知道段家宝的黑卡不能用了,微信只剩下1100块钱后,她就绝了借钱度日的心思,昨天段家宝还问她有没钱花,她说有的,爸爸的一位表弟来深圳的时候给她留了3000块钱,足够撑到找到工作了。其实她根本没有表叔,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段家宝安心。   整整一天,饿了就喝水,傍晚去隔壁宿舍蹭了一把瓜子吃,不然她都坚持不到现在,怕是早就饿晕了。   以前讨厌的食物,像鸭血啊,芹菜啊,豆腐啊,现在给她端到面前,分分钟就能干光。   饿肚子的感觉真难受啊!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一个赛一个穷   罗小姐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事,以前跟爸妈赌气不吃饭,搞到最后都是他们把她爱吃的端到眼前,哄着她吃,求着她吃,现在呢,饿的眼晕气虚,风把炒菜、炸串的香味吹过来,嘴里会不受控制地流口水。   餐车的展柜里除了烤红薯还有骨肉相连、金针菇培根卷、广式腊肠、鹌鹑蛋、鱼丸……后面的煤气炉上还有冒热气的砂锅,从香味来看应该是煲仔饭。   这是她爸最喜欢的食物,以前经常带她去人民路的福鑫记吃。   至于为什么选烤红薯,不仅仅是因为它便宜,其他的食物太贵,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不容易消化,饱腹感很强,对于她这样的女生,一顿饭的食物能当两顿吃,虽说……她以前很嫌弃这玩意儿。   她说得很可怜,但是老板并不买账。   “不行不行,卖不了,真卖不了,要不你再去别的摊位看看?”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   老板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我同情别人,谁来同情我啊,以前我骑辆三轮就能摆个小吃摊,挣的钱足够养家糊口还能供儿子读技校,现在必须要租门面,小姑娘,你知道深圳的门面房租金多贵吗?本想等孩子技校毕业就回老家,结果赶上前年房价暴涨,为了帮孩子还贷款,不得不继续干老本行,这眼瞅着做了快一年了,买餐车借亲戚的钱都没还呢。”   罗艳没话说了,只是站在餐车前面扭捏作态,不肯就这么放弃。   这时距离她身后不远的马路牙子上,林跃正在和姜小果压马路。   “这么说来,周寻否了你的提案?”   “对啊。”姜小果说道:“你是不知道,丁总的公司……唉,一言难尽。”   “你是不是想说,看到那些人比你还努力,他们看你的目光就像遇到了救世主,你真的不想辜负那些人,梦想不应该就这么破灭,每个人的梦想都应该被尊重?”   姜小果一脸讶然看着身边的男人,这段时间她都是站在罗艳和段家宝的立场上和他起冲突,最后总是被“以理服人”,从而忽略了其实他们俩有很多共同语言,就像想在,有些话不用说,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被市场打败的结果还是好的,那种被不正当竞争打败的人才是最惨的,微信的故事你知道吗?”   “微信?微信有什么故事?”   “上网查下米聊和微信的关系你就明白了。”   “哦。”   “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不适合从事金融领域的职业,尤其是投资这一块。”   “为什么?”   林跃冲她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咦,那个是……石头?”   姜小果发现餐车前面的身影很眼熟,仔细观察片刻,发现正是自己的好姐妹。   “她在那儿干吗呢?”   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在求老板便宜一点卖她烤红薯吧。”   姜小果明白了。   按照段家宝的说法,父母因为澳玛集团的遭遇担心姐弟二人大手大脚惯了,一旦家里没钱了,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便一刀下去把生活费腰斩……不,应该说踝斩了,每月1000块钱,对于段家宝的人设来说,买爱豆周边都不够,罗艳还好意思吃胖子的喝胖子的吗?   瞧她现在的样子,真是惨。   林跃说道:“心有不忍啊?心有不忍就去帮帮她咯。”   姜小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反话,快步跑到餐车前面,冲老板说道:“发哥,给我来两个红薯。”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老板熟络地打声招呼,从烤箱里拿出两块新出炉的红薯递给她:“拿好了,小心烫。”   姜小果害怕罗艳走掉,还没来得及付钱就把红薯递过去:“石头,你拿去吃吧。”   啪~   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罗艳将她手里的东西打翻在地:“姜小果,你是在羞辱我吗?”完事快步走开。   姜小果呆呆地看着那两个红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哥在后面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太任性了。”   “好可怜。”   林跃从后面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烤红薯,撕开外皮后咬了一口:“老板,这是蜜薯吧?真甜。”   老板笑道:“好眼光。”   姜小果没有说话,默默地扫码付款,转身往校门走。   林跃把剩下的一个递给她:“你不吃吗?”   姜小果摇摇头,看到罗艳把日子过成这样,她哪里还有心思吃地瓜。   是,这段时间双方隔阂越来越深,可好歹是处了三年的闺蜜,就因为一个林跃闹成这样,虽说问心无愧,但沮丧失落是免不了的。   “你跟石头,就没有和好的可能吗?”   “有,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   姜小果往前一步,把他怼在原地,用一种贼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只要她跟你一样,做我的乖女儿,我就……”   话没说完姜小果一脚踩下去。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林跃让她叫“好爸爸”,一来被逼到份儿上了,二来她本就是个脸皮厚的人,知道想赚钱,想赚大钱,恰当的厚脸皮是一门必修课,但是罗艳不一样,脾气上来跟头倔驴一样,管他叫“好爸爸”?绝无可能!   “好吧。”   林跃吃了一口红薯:“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喊我爸爸。”   姜小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什么嗜好?变态!”   如果他说让段家宝喊爸爸,有这个可能,一呢,林跃手里攥着澳玛集团的小辫子,真要不守信用拿来威胁段家宝,她也没辙。二呢,段家宝是里里的脑残粉,如果林跃能够让他们见面,甚至于让段家宝去做里里的经纪人,别说爸爸,喊爷爷都能考虑。   不过到了罗艳那里。   “不可能,绝不可能!”   “敢不敢打个赌。”   “打赌?”   “我要是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我要是输了,从今往后不再让你管我叫爸爸。”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姜小果认为林跃输定了,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讲,罗艳宁肯继续饿肚子也不接受她的好意,让罗艳叫他好爸爸?不拿刀劈了他才怪。   “当然。”林跃说道:“你看我什么时候不守信用过。”   “这倒也是。”   他说会帮罗艳摆平网暴,真就摆平了;说让段家宝付出代价,也做到了;答应她放段家一马,便没在澳玛集团最难的时刻落井下石。   这家伙是好人还是坏人且不说,不过信用这块完全没有问题。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很快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姜小果跟他告别后回到419,一推房门就看见段家宝拿着一个爱马仕包站在灯下让罗艳给她拍照。   “大宝,你这是……”   没人理她,那两个人自顾自地忙手头工作。   坐在书桌前面刷微博的梁爽看了她一眼,面带讥讽说道:“看不出来吗?卖包回血呗。”   卖包回血?   段家宝也有这种时候?   姜小果忽然想起前几天段家宝在阳台上不知道给什么人打电话,内容好像是关于应援礼物的,模糊听到一定要压过谁,PRADA保温杯,BTATS耳机什么的。   难不成……段家宝又接了给爱豆准备应援礼物的饭圈任务?   以前这么搞也就算了,毕竟黑卡在手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家里一月就给1000块也敢这么搞?她是真不知道饿肚子是一种什么感觉吧?   “大宝,你……你没钱花了吗?为什么要卖二手?”   段家宝趁罗艳不注意,冲她微微点了下头。   “你……你这样不行的,月生活费1000块还要送偶像应援礼物,这样下去会饿肚子的。”   一句“饿肚子”挑动了罗艳的神经,视线如剑一般刺来。   姜小果想起刚才餐车前面的遭遇,被她盯得很不自在。   段家宝刚要说点什么,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瞧,脸色变得很古怪。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接受现实的毒打吧女儿们   “喂。”   “……”   “哦。”   “……”   “哦,我没事。”   “……”   “可以,可以,明天我就去报道,谢谢主管。”   段家宝挂断电话,看看姜小果,又看看罗艳,带着一点点怯懦说道:“石头,明天的招聘会……我可能没法跟你去了,刚才钱主管打来电话说让我回去上班,继续带欧阳玉爽。”   之前因为忘记欧阳玉爽对海鲜过敏,导致对方起了一脸红疹,半个月不能工作,钱主管一怒之下把她辞退了,如今又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回公司上班,结合现在的情况,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一个月3000块,对以前的她来讲是小钱钱,去趟HK随便买买就没了,现在不一样,顶得上3个月的生活费,接下来的半年就指着这份工作过活了。   罗艳听说有些失落,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哦,那你去吧,招聘会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这些包。”   “星河COCO PARK负一层的阿里巴巴皮具找宋姐对吗?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送过去。”   姜小果听说,顿时明白段家宝要干吗了:“大宝,你要把这些包卖给实体店?那些人压价很低的,挂咸鱼上出给同城小姐姐不行吗?”   段家宝说道:“那样太慢,这周末里里就要参加节目了,我得赶紧准备好礼物才行。”   “……”   姜小果还能说什么,像追星这种事吧,劝了也是白劝,除非她的爱豆做了或者说了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再不就是被现实痛击,不然是醒不过来的。   ……   第二天。   罗艳把段家宝收拾出来的一堆奢侈品,像爱马仕铂金包啊,LV水桶包什么的,带到段家宝说的星河COCO PARK那家实体店,验货完毕后看着店长把钱转过去,完事回到学校里打印了几份简历,来到秋招会场。   这个时间秋招已经接近尾声,来学校的企业基本都是补录和扩招的。   对比9月和10月,参加招聘会的人少了很多,因为很大一部分毕业生已经找到工作,剩下的要么准备考研考公,要么就是一群高不成低不就或者被不可抗因素耽误了的学生。   罗艳在会场里转了半天。   风电公司,深圳能源,正泰电器,百融云创,智慧芽……   看看这个,国企,窗口前面排了一长串,她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觉得还是算了。   看看那个,金融企业,专业不对口,人家肯定不会要她。   选来选去选了一家名叫飞悦团建的团建公司,经营范围是活动策划、企业年会、组团旅游什么的,这个还算符合三年所学,便走过去等待投递简历。   因为团建公司普遍规模不大,又是私企,前来应聘的人不多,很快便排到她。   “你好,我叫罗艳,是旅管系大四毕业生。”   她一面说,一面把简历递给对面三十多岁的男人。   面试官抬头打量她一眼,直接把简历往旁边的抽屉一丢:“简历我收下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没有问问题,没有了解情况,直接让她回去等通知,这什么意思?答案显而易见。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我简历做的不好,还是哪里不符合这个岗位的要求?”   姜小果曾经说过,面试的时候面试官一般都会问几个问题的,毕竟是校园秋招,应聘者基本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企业方面肯定不会像社招一样要求那么严格。   面试官说道:“你真想知道?”   罗艳点点头。   “那好,我觉得你态度有问题。”   “态度?”   面试官指指她的头发,没错,是那团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不会低头的红。   “先生,恕我直言,现在的年轻人不像70后80后,他们追求个性、时尚,不会束缚自己,深圳是一个年轻的城市,老龄化程度低,团建公司的客户多数是40岁以下的职员,我觉得你们公司应该吸收像我这种了解当下年轻人想法的新鲜血液,如果因为我染了一头红发就认为我态度有问题,是不是太轻率了?”   “不错,你很有想法。”面试官点点头,在这方面欣赏她的敢想敢言:“我们确实需要新鲜血液,但是再有想法的人才也要满足一个大前提,首先,你是企业的员工,其次才是一个独立敢言有见识的个体,如果你不能服务于这个集体,那么你脑子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讲就是空中楼阁。这么说吧,你潜意识里要找的是合伙人,而不是成为集体的一根钢钉,我们客户进行团建活动的意义是什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搞策划的自己都无法做到有很强的团队意识和合作意识,还怎么去帮助客户达成目的?年轻人,不要老想着‘革命’、‘创造’、‘开拓’这种听起来非常酷炫的词,作为一名新人,脚踏实地比天马行空更加珍贵。”   “可是……”   面试官不打算跟她继续纠缠,偏头说道:“下一位。”   罗艳无法,只能走到队伍外面,这时队伍里有两人对她指指点点,被她用力瞪了回去。   对于面试官的话,她很不服气,认为这就是社会上的老货对年轻一代的排挤和打压,就像动漫和游戏里那些只会玩弄权术的又丑又老还猥琐的反派一样。   接下来她又投了几份简历,遗憾的是都没过,一个给出的答复是专业和岗位要求不符,一个给出的答复是对公司业务理解不够深刻,剩下的两家都没详加解答,只说不合适,不过罗艳知道,九成也是因为她这一头红发太过张扬。   那么,能把头发复原成黑色吗?   首先,她没有那么多钱,不过可以试着去隔壁寝室借,找个小店一二百块钱应该够了。   不过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红发对她的意义——即便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也不会跟看不顺眼的东西妥协,石头,她为什么愿意别人这么喊她,因为这就是她的品质,坚如磐石,安如磐石,想要改变她,做梦!   罗艳并不知道,她在下面左右碰壁的时候,礼堂二楼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热血番看多了,总以为自己会是砸烂那个腐朽的旧世界的主角,不经受几次社会毒打,中二病是很难痊愈的,就像《乔家的儿女》里,有些人总觉得民警能明察秋毫到乔祖望是被曲阿英谋害的,如果现实那么理想,也不会有“执死鸡”这个彰显人性之恶的职业了。   “喂,是春秋国旅的郑总吗?”   目送罗艳离开,林跃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手里有一个大单够你们公司吃两个月的,我可以把这笔买卖介绍给你,不过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   ……   五天后。   就在罗艳在秋招现场碰得头破血流也不妥协,一心死磕的时候,段家宝和欧阳玉爽来到了位于壹方天地购物中心的休息区。   “玉爽姐,你走慢点,慢点……”   段家宝左肩挂着欧阳玉爽的水桶包,手里拿着一杯刚在星巴克买的拿铁,右手是自己的包和一把遮阳伞,还有个热水瓶。   以她的吨位,不拿这些东西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现在拿着这些,要追上前面穿着一双平底鞋翩然而行的欧阳玉爽,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吃力”。   “我说段家宝,这才走了几步路,你就喊累了?快点。”   欧阳玉爽不仅没有停下来等她,反而走的更快了。   呼哧,呼哧……   段家宝一边喘,一边闷头前冲。   她怀疑欧阳玉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之前让她浑身起满疹子,半个月无法工作的仇。   一呢,作为经纪人,这确实是她的错;二呢,现在就指着这份工作养活自己了,爹妈给的1000块……真不够用啊,其实这两天她没少往家里打电话,但是不知道向来溺爱她的亲爹听信了谁的谗言,死活不松口,每月生活费就1000块,一分钱都不多给,爱要不要,不够花自己去挣。   还说她是一个成年人了,要学会靠自己,爹妈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没办法,对于欧阳玉爽的刁难,她只能选择忍耐。   “段家宝!”   “哎,来了,来了。”   “看看几点了?距离跟主办方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现在是下午2时11分,还有半个小时多一点。”   “逛了好几圈也累了,那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欧阳玉爽走到一张长椅前面,把手一伸。   段家宝赶紧把星巴克的拿铁奉上。   欧阳玉爽说道:“你不是每次喝星巴克都要点冷萃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渴。”   这话也就骗骗她自己,别人又不是瞎子,看不到她额头上的汗水。   真实原因是太贵了,喝不起,欧阳玉爽喝东西能报销,她不能,就说这半年来很喜欢的麦芽雪冷萃,一杯将近60块,来个十几二十杯就能让她破产。   以前黑卡在手天下我有,现在不是以前,而且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不说吃饭的花费,单单交通费和电话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时欧阳玉爽又把手伸过来。   “什么?”   “墨镜啊。”   “墨镜?这里面又没有太阳。”   “段家宝,你是不是傻,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腕儿了,要是被路过的人认出来要求合影,耽误了工作怎么办。”   段家宝心说你不就是在《大清蝶恋传》里演了个配角,叫什么熹贵妃吗,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了。   当然,吐槽归吐槽,工作是工作。   她很乖巧地递上墨镜。   欧阳玉爽接过来戴好,一面含着吸管喝咖啡,一面打量前方走动的路人。   段家宝一看有闲,赶紧把卖奢侈品凑到的一万多块钱转给应援团的团长,又在微信聊起这次活动的内容,并对自己无法赶到湖南参加表示遗憾。   “哎呀。”   这时一道惊呼传来,吓得她险些把手机丢到地上。   “段家宝。”   欧阳玉爽猛地摘下眼睛:“我高跟鞋呢?”   参加活动必须要穿高跟鞋凸气质,不过平时走路嘛,哪怕是欧阳玉爽这种艺人,也不会跟自己的脚过不去,所以平时出门会准备两三双鞋,至于累赘与否……段家宝这种角色美其名曰经纪人,实际就是个助理,免费的劳动力哪有不用的道理。   “高跟鞋,高跟鞋……”   段家宝一下子懵了,翻翻这个包,瞅瞅那个包,没有找到欧阳玉爽的高跟鞋。   “玉爽姐,我好像……把它落到出租车上了。”   来这里的路上她一直在跟应援团的李子们聊天,这一分心就出了岔子。   “只剩半小时活动就开始了,愣着干什么?快想办法啊。”欧阳玉爽四下打量几眼:“这样,那边是鞋区,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段家宝苦着脸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段家宝,你怎么还不去?”   “我……我……没钱。”   欧阳玉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段家宝也有说没钱的那一天?   来去商务舱,她说经济舱坐着不舒服。吃睡五星级酒店,她说喜欢在大浴缸里边洗澡边看电视。   这样的人突然有一天说她没钱,十个人有九个不会信。   “段家宝,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没钱,就在一周前,爸妈把我的信用卡给停了。”   “真是个废物,没钱你还在这儿傻站着,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段家宝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长椅一放,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找鞋。   与此同时,商场二楼围廊后面,姜小果看着下面局促不安的段家宝一脸愕然。   “大宝居然也有哭穷的一天,这还真是……”   林跃说道:“喜闻乐见对吗?”   姜小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因为忽然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说是幸灾乐祸吧不完全是,有一些预料之中的意思。   “大宝父母决定停了姐弟二人信用卡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自行脑补最致命   林跃说道:“段良进为什么给段家宝的卡是无限额度,给段振宇的卡是有限额度,还不是怕儿子不学好,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本身就有害怕儿女不成才的危机感,前些天澳玛集团险些垮掉,虽然现在有所好转,短时间内也无法回到从前,这时候未雨绸缪,借机锻炼子女独立谋生的能力不是正常操作吗?”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不过……姜小果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单纯。   这时位于一楼的段家宝动了,看起来是联系上了出租车司机,把手里的东西往长椅一丢,两手护在胸前就往外面跑。   姜小果说道:“你叫我来这里,不是就为让我看大宝出糗的吧?”   “当然不是。”林跃往对面一指:“你看那边正在下楼的人是谁。”   姜小果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梁爽穿着幼稚……不如说羞耻的水手服,跟着两个和她一般打扮的人由楼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一摞传单。   “梁爽在干吗?”   “你觉得呢?”   姜小果十分不解:“她的美妆博主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她记得梁爽在公交车见义勇为抓获猥琐男后,将视频发到网上收获了大量粉丝,事后罗艳遭受网暴,她去找梁爽理论,结果被告知就算发博文澄清别人也不会信,两人谈到最后谈出火气,梁爽对于她讲自己吃人血馒头的话索性认下,说自己就是要利用这件事炒作出名赚大钱,并且正考虑着从她应聘不上的柚佳理财辞职,专门做博主这项名利双收的事业,故而后面说要帮忙转发公交车监控视频洗清罗艳恶名,也被她和段家宝认定为借题发挥。   而且梁爽在宿舍里不止一次讽刺段家宝当经纪人不称职,笑话罗艳连自己的妈都看不住,给林跃睡了,生活费也没有了,看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两个人跟自己比差远了。   419的高冷女强人,不靠脸靠才华吃饭的旅管系女神,居然跑到壹方天地的购物中心当地推小妹?   这……这也太叫人意外了。   “很意外是吗?”   林跃十分满意姜小果的反应:“不过,这还不是我带你来壹方天地的目的。”   “你……什么意思?”   姜小果被他绕晕了。   林跃说道:“还记得前几天你说周寻严重打击了你的自信心的事吗?”   姜小果不清楚他为什么说这个,她从北京回来就一心想要做周寻的助理,没想到给闷骚男一通臭骂,说她能力不行,态度也有问题,于是就有了她死马当活马医,把红茬APP当做有价值项目推荐给周寻的一幕。   “所以,你既不明白他们的商业逻辑,也说不出估值合理性,更看不到赛道的未来。”   “我不需要工作态度敷衍的助理,能力差的更不要。”   “姜小果,我看你还是回去继续做行政吧。”   至于结果,嗯……上面的训斥就是结果,两天前她又去了一趟丁总的公司,把普凌不打算投资红茬的消息告知对方,看着那个为了梦想一天只睡五六小时,一个月只回一次家,过春节都能因为一个点子赶回办公室加班的男人被现实打击得说不出话来,坐在沙发上一声又一声地叹息,她真的难受极了,只能选择落荒而逃,第一次觉得林跃那天晚上在餐车前面说的话有些道理,她可能真得不适合搞投资。   就在她经过几天思想斗争,说服自己回去做行政也挺好,薪水虽然不多,但是压力小,工作轻松的时候,林跃又提起这件事,他想干嘛?   “我警告你,不要再打击我,回去做行政也挺好,娟姐说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子,每天风风火火,抛头露面太伤气质。”   “气质?就你妈那身材,那吨位,还谈气质?”   “咦,你见过我妈?”   “哦,我是听你前男友说的。”   姜小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大川这个大嘴巴!”   林跃在心里跟赵大川说声抱歉,大家关系这么好,拿他的名字来挡下枪应该没问题吧。   “咳,说正经的,你想不想报仇?”   “报仇?”   “这么说吧,你想不想打周寻的脸?”   “想啊,我做梦都想。”这倒是真话,想起那张说严肃不如面瘫的脸,尤其是在训斥她时流露出的优越感,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然后……浑身上下连脚后跟那块皴都舒坦了。   “那……我们就去打周寻的脸。”   林跃冲她眨眨眼,朝着通往一楼的电梯走去。   “哎,你等等我,等等我……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当然。”   “那……那你想怎么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跃跟她说“待会儿”,她信了,可是来到楼下,等待她的是梁爽意外中带着三分慌乱的目光。   姜小果认为他是故意选择这条路的,至于原因嘛……她不知道。   “五折大酬宾,只要六十九,返老还童不是梦。”   “五折大酬宾,只要六十九,返老还童不是梦。”   地推小妹站在放着面膜的小推车前面,不厌其烦地说着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的宣传语,水手服和广告牌一水儿浅蓝,看着是干净,不过也真羞耻,梁爽恨不能在地上扒一条缝钻进去。   她可是华南财经大学旅管系班花,一米七二大高个儿,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一张标志的鹅蛋脸配上会说话的眼睛,在班里那群男生面前妥妥的女神一枚,就是这样的人设,如今穿着水手服,裙子堪堪遮住重要部位,嘴里还神神叨叨喊着好笑的宣传语。   关键是吧,要是陌生人也就算了,偏偏碰到一个说喜欢自己却又让她倒追的冤家,外带同寝舍友,而且是在她不断地打肿脸装胖子的情况下,以为她小日子过得特滋润的舍友。   眼见林跃和姜小果凑过来,梁爽往后缩,身边矮了半头的小妹往上凑。   “同学,来看看我们的面膜,采用纳米技术生产,提取天然植物精粹,加入维C和维E成分,能滋养肌肤,抗氧化,补充每日肌肤所需的水分。”她一面说,一面把宣传单和样品递过去:“今天是店庆日,雪之醉全场五折大酬宾,看这满满一大盒,只要69。”   姜小果刚要说不要,林跃把她往后一推,接过小妹递过来的样品:“这个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肯定的呀,我们卖的面膜都是经过专业机构鉴定的,您如果不放心可以拨打质检部门电话进行查询。”   “敏感皮肤也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   “那给我来两盒吧。”   “我们这里有美白,保湿,清洁,舒缓,和紧肤五大种类,您看需要哪种?”   林跃掰正姜小果的身子,迎着她诧异的目光细细打量。   “紧肤的吧,对长时间呆在电脑前面的人比较有帮助。”   “同学,你可真够体贴的。”   小妹一脸艳羡看着姜小果,从货架拿下两盒紧肤面膜。   林跃扫码付款,接过装面膜的礼袋,拉着她的手往前面走去。   “哎,好想要个这样的男朋友啊,又高又帅还温柔……”   “做美梦吧你。”   “……”   梁爽站在后面,嘴唇抿了又抿,眼神飘了又飘,忽然把耳机一摘,传单一放:“小美,我去趟厕所。”   说完朝着林跃和姜小果消失的位置走去。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爸爸带你飞   “梁爽,厕所在后面。”   小美招呼一句,见她没有反应,还往前面跑,不由一脸好奇看着身边姐妹。   “她怎么回事?迷路了?不可能啊。”   “这我怎么知道。”   梁爽有听到小美的喊话,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开始她很慌,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害怕林跃和姜小果嘲笑她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在壹方天地做地推小妹,偏要营造成功的美妆博主的人设,现在穿帮了吧,这脸打得啪啪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当场拆穿她的把戏。   要说心里会不会好受,并不会……   因为这种无视让她失落,更因为林跃给姜小果买面膜,还很体贴地选择了紧肤面膜生了一肚子气,他什么意思啊?不是让她倒追他吗,怎么就跟姜小果搞起暧昧来?   再联系姜小果和罗艳、段家宝闹翻的事情,那么两个人的关系……怕是有了质得飞跃,不然姜小果绝不可能做背叛罗艳和段家宝的事。   现在距离上次她跟林跃谈话才过去多久,一边要她倒追他,一边跟姜小果不清不楚,这也太可恶了吧。   可是……   就算追到两个人,又该说什么?让他们解释彼此关系?凭什么啊,她有什么资格?万一给林跃一句我让你追我你不追,现在蹦出来指指点点,阴阳怪气,你SEI啊?   那她高冷的人设还怎么维持?传扬出去同学们会怎么看她,这可比做地推小妹丢人多了,起码打零工是自食其力,跑去纠缠他们算什么?那么多人给她送鲜花送礼物她都不正眼瞄一下,如今跟个女舔狗一样追着别人不放,有意思吗?   拦住林跃质问他什么意思,不洒脱;就这么放手又不甘心;于是她只能远远缀在后面,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取舍。   人就是这样,唾手可得的东西不珍惜,等到失去时又追悔莫及。   林跃知道梁爽在后面跟着,不过没有回头,他把手里拎的面膜往姜小果怀里一塞。   “真给我啊?”   “不然呢?”林跃说道:“这面膜……”   “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梁爽才买下这些面膜的。”   “呃……”   林跃在心里感叹一句自行脑补最致命。   “唉,你说梁爽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你看你多好啊,高大,帅气,体贴,奸诈……哦不,聪明,工作能力强得简直不是人,她为什么不接受你的追求呢,放着网红不当来做地推小妹,要我说啊……真是脑子给驴踢了。”   “姜小果,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她举着两根手指说道:“我向天发誓,绝对是在夸你。”   “是么?”林跃目光渐寒。   “哎,不对啊。”她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跟魏律师在一起吗?怎么会?”   林跃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   “哎呀,你干嘛打我?”   “不要过度脑补好么,这面膜……是干爹对女儿满满的爱。”   “啊?”   “你妈都花17000给你买了个包,我这当干爹不得表示表示?”   姜小果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你又占我便宜!”   两人说着暧昧谈不上,严肃更谈不上的俏皮话时,段家宝和欧阳玉爽由右面走廊跑过,可能是注意力没有放在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林跃和姜小果。   “她们这是干吗呢?”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追着段家宝和欧阳玉爽往前走,梁爽追着他们往前走,很快便来到购物中心一层中央广场。   红色的隔离带单独辟出一个宣传区,大红色幕墙上大印的“MAC”三个英文字符,下面还有一排小字——魅可新品发布会。   作为国际知名彩妆品牌,就算只是一个小型的定制款口红发布会,规模也不是国产品牌能比,台下站满了衣着光鲜的小姐姐,还有好几个挂着单反相机的记者等待嘉宾到场。   姜小果眼睁睁看着段家宝用她肥硕的身躯冲开一条通道,拉着已经换上高跟鞋的欧阳玉爽钻进会场。   “走吧,过去看看。”   林跃带着她走过去,不过因为观众太多,他们只能站在隔离带外面。   看看前面穿着高跟鞋的女性,再看看矮了一头,踮着脚才能看到舞台的姜小果,他不由笑着说道:“就你这1米5的小嘎嘣,要不要爸爸抱着你看?”   姜小果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踩下去,遗憾的是没中,反而跺的脚底板发麻。   这时林跃伸出手去,抓着她的衣服往上一提,真就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啊……你……你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姜小果的惊呼引来前排观众的注意,刚刚把欧阳玉爽送入休息区的段家宝也看到了她的脸。   “小果?”   她带着好奇再往旁边一瞧,怪不得矮子的海拔暴涨一截,原来被林跃抱了起来。   他们怎么来了?   还有,他们是什么关系?   段家宝能考上华南财经大学,脑子或许转的慢一点,但是人不笨,只几个呼吸就有了猜测。   难不成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怪不得姜小果宁愿背叛她和石头也要力挺林跃呢,这是见色忘友啊。   不对,不对。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好上了,那罗艳她妈魏律师那边……难不成白给他睡了?   不不不,好像魏律师也没吃亏,虽然不如段振宇,不过林跃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还有,小果之前没少流露“你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的眼神,难不成……她是以身饲虎?是舍生取义?是为了拆散林跃和魏云婕,让罗艳母女重归于好?   她真是太伟大了。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完了,大宝这次彻底对我失望了。”   跟段家宝的极限脑补不同,姜小果的脸红彤彤的,皮肤下像有火在烧。她用手推他,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这种不敢太激烈,怕惹来更多关注,动作幅度小又不起作用的反抗,从某种意义上讲颇有一些欲拒还迎的效果。   梁爽在不远处看得咬牙切齿,十分后悔跟过来目睹那两个人撒狗粮的一幕,可是要说扭头走人,又难以下定决心。   这让她想起当初在微博上看到陈卓把婚戒给杨烨时的心情。   不应该,没道理,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难道自己对他产生好感了?不会的,不会的……   同寝室的两个女人,一个无限脑补,一个陷入纠结,而当事人姜小果只有一个想法,她想下来。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求求你,放我下来行不行?”   “那叫声好听的。”   “爸……爸爸。”她红着脸道。   “哎。”   林跃应得干脆,可是并没有把她放下来。   “王八蛋,你骗我!”姜小果那个气呀,就现在俩人的状态,吸睛能力MAX,旁边走过的人没有几个不看他们的,丢死人了不说,还被他占了便宜。   “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你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喊吧,我要进去了,一定拉几个垫背的同住。”   姜小果一下子萎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林跃把她往上托了托,警告道:“再乱动我不帮你打脸周寻了。”   她知道上了贼船再下来就难了,只能说跟魔鬼做交易的代价太大,不过这事儿跟打脸周寻有什么关系?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真实的我,你高攀不起(上)   很快她就知道有什么关系了。   在一段没啥营养的开场白后,主办方邀请了一些二三流艺人和时尚博主登台分享自己的美妆经验,欧阳玉爽也是其中之一,拍《大清蝶恋传》提升了多少人气不知道,不过拿腔拿调的样子看着挺嘚瑟的。   当然,对于姜小果而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活动的最后见到了开发红茬APP的丁总。   “非常感谢魅可深圳分公司的领导能够给我这个机会,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丁西风,是红茬APP的创始人。相信大家在线下逛街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自己喜欢,但是价格比较贵,财务状况难以承受的商品,有的朋友会想网购会不会便宜一点,毕竟电商不用缴纳租金,成本比线下商铺会低一些,而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只能凭借对商品款式和特征的印象,在数以万计的同类商品里大海捞针,既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有可能一无所得,这毫无疑问降低了大家的购物体验,而红茬APP的设计初衷之一,就是为了方便大家通过对商品拍照来和网络图片加以对比,找到相似度高的商品,从而大大简化操作流程,提高时间利用效率,大家在选购彩妆产品的时候相信也会有这样的困扰,尤其是新人,看到明星的妆容十分精致,自己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那个水平,更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牌子,什么色号的化妆品,现在微信的MAC商城小程序已经集成了我们红茬的技术插件,当你再看到心仪的彩妆效果,不妨随手拍下来,红茬插件会通过一系列算法自动匹配MAC商城里相符的产品,来为大家提供更好的购物体验,更优质的服务。”   说完这段准备许久才背熟的宣传语,丁西风又做了几次现场试验,从人群里选出几位小姐姐,为她们使用的口红和眼影拍照,然后通过比对在MAC商城选出相同类型的产品,事实证明,色彩匹配度超过95%。   对于这款插件,台下观众议论纷纷,拿着相机的记者从各个角度给丁西风和登场嘉宾拍照,快门声不绝于耳。   “其实红茬APP不仅能够用于网购,还能通过鉴别相似事物之间的匹配度来帮我们甄别假货,相关部门做质检的时候也可以用它来强化筛选流程,目前呢,红茬插件最先应用在我们MAC的线上商城,未来呢,我们会争取将它扩大到全行业,比如京东,淘宝,唯品会,网易严选等等电商平台,以及美团、大众点评、饿了么这类生活服务电商平台,力求创造一个更加舒适的网购环境。”   红茬APP,这玩意儿对网购会带来怎样的益处,可想而知。   其实对于台下的女人来讲,还有另一个不好为外人说的小心思,平心而论,对比男人,女人的攀比心更强一点,看到一些人在朋友圈儿晒的车子啊,衣服啊,首饰啊,总想知道它们的价值,如果消费力不如自己,毫无疑问松了一口气,如果消费力强过自己,也能知道差距。   现在的人吧,已经不像以前,买个爱马仕恨不能所有人看到“H”,买台宝马车,镜头全对准方向盘中间的车标了,如今讲究低调的奢华,就拿车子来讲,故意不暴露车标,而是用内饰和布局让你猜,你到网上折腾一番,最后找到答案了,这时间起码半小时一个小时没了,有了红茬就不一样了,根据照片定位相关门类一搜,不用费时费力就能解决问题,多方便!多快捷!所以就算不考虑网购,甄别假货一类功能,这玩意儿也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请问丁总,哪里可以下载红茬APP?”台下有人举手。   “各大手机平台的应用商店就能搜到。”   又有人问:“针对社交媒体的插件有吗?”   “这个还在开发中,请放心,红茬力求带给大家最舒适的社区体验,我们一定尽快推出相应插件。”   舞台上的丁西风笑容满面,侃侃而谈,哪里有一点失败者的样子。   看到眼前一幕,姜小果眼睛瞪直了,就连被林跃像抱女儿一样抱着的羞耻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丁……丁总的红茬……活了?”   她真的想不通,短短两天时间,红茬居然起死回生了?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跃笑呵呵地道:“因为他碰到了你,而我是你的干爹,既然说了会疼你,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你沮丧难过?”   干爹这个词,早就被某些明星玩儿坏了,提起这个词,大家都会有一番不正经的心思。   姜小果并没有怒而报复,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从金融现场二人相熟到澳玛集团的遭遇,她知道他很牛,却没想到他这么牛。   “林兄弟,林兄弟……”   前面飘来的声音惊醒姜小果,扭脸一瞧是丁西风走了过来,应该是刚才站在台上讲话时看到了他们,于是下台后第一时间来见。   林跃顺势把她放下,微笑说道:“怎么不在上面多说几句?”   “在人家的美妆发布会上讲太多自己的故事不好。”丁西风还挺实在,走到二人身边郑重道谢:“姜小姐,林兄弟,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忙,红茬现在已经倒了。”   姜小果急忙摆手:“别,别,丁总,这件事我真没帮上什么忙。”   站在她的角度,对于红茬APP确实没有做出什么贡献,非要找一个贡献点的话,那就是在林跃面前发牢骚了。   林跃说道:“高鼎的投资协议签了吗?”   丁西风说道:“今天上午签的。”   “那就好。”   “高鼎?”姜小果望二人说道:“丁总,你们和高鼎的人签约了?”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帮普凌拉业务?”   姜小果被他戳穿心事,低着头说道:“我这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普凌的员工嘛,周寻可恶归可恶,红茬项目就这么让给高鼎,对普凌绝对是一大损失。”   “没想到你对普凌还挺有归属感的,那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证明周寻没有眼光呢。”他摸着姜小果的头说道:“放心吧,这件事对普凌来讲……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姜小果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丁西风说道:“林兄弟,姜小姐,为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楼上有一家烧肉店不错。”   “好啊。”   林跃没有拒绝。   姜小果说道:“谢谢丁总。”   “姜小姐,你可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丁西风说道:“那咱们走吧。”   三人正要过去电梯间,只听后面传来一道难抑惊喜的女声。   “林先生?真是您啊。”   姜小果回头一瞧,只见欧阳玉爽撇开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段家宝身为她的经纪人,纵使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跟在后面凑上前,带着三分尴尬七分歉意同姜小果挥挥手。   “你是……欧阳玉爽?”   林跃假装一番思考后记起她的名字。   “对,对,是我,欧阳玉爽,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女演员媚笑着伸出手去。   林跃微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后面段家宝整个人看懵了,搞不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真实的我,你高攀不起(下)   丁西风指指欧阳玉爽,又指指林跃:“你们两个认识?”   “哦,以前去剧组探班的时候见过。”   “何止是见过。”欧阳玉爽说道:“如果不是林先生帮忙说好话,我在《大清蝶恋传》里的角色就不会是熹贵妃了。”   说完转过头去,柳眉微扬,杏眼含春:“当时您和董老师在一起,没好意思打扰,现在这里不期而遇,请允许我郑重地跟您说声谢谢。”   林跃说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而且你的演技确实不错,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姜小果跟欧阳玉爽不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段家宝了解她啊,作为公司里最难伺候的艺人,欧阳玉爽在钱主管面前都是一副“我是个腕儿”的傲慢姿态,更听说一年时间换了5位经纪人,可想而知脾气臭到什么地步,现如今,好嘛……在林跃面前表现的跟一个丫鬟似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西风没有那么多想法,望二人说道:“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吧?”   欧阳玉爽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主办方那边的事情还没完,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   丁西风笑着点点头,没有强求。   “对了,林先生,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   “可以。”   林跃打开微信,出示个人名片,欧阳玉爽扫码添加好友。   “好了。”   “那再见。”   “再见。”   林跃和丁西风对她挥手道别,姜小果也跟段家宝点点头,紧随二人脚步离开。   “玉爽姐,你跟他……哦,那位林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段家宝没敢说认识林跃,毕竟二人关系很差,万一欧阳玉爽在微信上跟他提起自己,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恶言相加,导致欧阳玉爽迁怒自己,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跟你有关系吗?”   欧阳玉爽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冷冷地问了一句,转身走人。   段家宝撅了撅嘴,赌气跟上。   众人散去后,躲在大黄蜂雕像身后的梁爽走出来,看着欧阳玉爽的背影一脸思索。   ……   林跃、丁西风、姜小果三人在楼上餐厅吃完饭,坐着聊了一会儿后,丁西风接到一个电话,说是高鼎那边的人想要跟他谈红茬APP的推广事项,便跟他们告别,急匆匆买单离开。   两人也没久待,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就走了。   “丁总真是个敬业的人,周末还这么拼命工作,跟他一比,感觉自己做的不够好,唉~”   “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一个词很火?”   “什么词?”   “奋斗逼。”   “有么。”说完话她才反应过来:“林跃,你比周寻还讨厌!”   林跃笑了笑,没有理他。   “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意思?”   “红茬啊,是怎么让它起死回生的?”   “上次周寻呵斥你时怎么说的?”   “不明白红茬的商业逻辑,看不到赛道未来什么的。”   “那我就给它一个合适的商业逻辑和赛道未来咯。”林跃说道:“一个合格的风投人除了要知道创业者递来的商业计划书里的内容是否符合当前市场形势,有没有投资的价值,以及投资它所面临的风险,还应该拥有独特的眼光,在创业者自己都陷入迷茫的时候,看到他们的闪光点,然后以专业的眼光加以引导,使之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很明显,你还没有这样的眼光和经验。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米聊和微信吗?”   姜小果点点头,看他的视线里带着浓浓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将话题转到这两个APP上来。   “米聊作为先行者,为什么败给了微信?”   “是因为腾讯有QQ庞大的用户基础。”   “错,或者说太片面。”   “啊?”   “生态,腾讯拥有比米聊更加完善的互联网生态,在兼顾用户体验的基础上,它可以用内容来增加用户黏性,米聊有这种资源吗?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输在那里,所以小米这几年一直在尝试构建自己的互联网生态,不过跟腾讯截然相反,它选的是硬件扩张这条道路,虽然进展缓慢,不过走的很稳,十年二十年后,一旦世界出现大的技术革新,像小米这种企业反而更容易抓住机遇一飞冲天。唔,扯远了,回到红茬APP的问题上来,在阿里系、腾讯系、百度系都建立起一套相对完善的互联网生态环境下,要打破垄断,开创一套全新的互联网生态,没有重大的科技革命和社会革命的情况下,一般人就不要想了。像丁西风这样的中小创业者,最应该做的不是好高骛远,要打破什么,开创什么,而是要融入现有互联网生态,以改善用户体验为最优先事项,就像丁西风刚才在发布会现场说的那些话,只要依托BBA这三棵大树来改进红茬,还愁拉不到投资,提升不了价值?就拿最简单的通过照片寻找相似商品这个功能来说,你知道电商平台的流量多贵吗?红茬一旦拥有了流量优势,还愁不能挣大钱?”   “呃~”   姜小果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这些话多少有些抽象,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不明白啊?那给你说一个实例,有一款APP叫什么值得买,就是依托电商平台发展起来的第三方应用,目前正在排队IPO,如果一切顺利,想来明年就可以上市了。”   “你……你……同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你应该说,同是九年义务教育,你为什么如此优秀。”林跃揉揉她的头:“你以为当别人的干爹是一件容易的事啊?要么有钱,有么有权,要么有这个。”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三句话不离下三路,变态!”   “你这是在暗示我吗?”   “林跃!”   “叫干爹。”   “就不叫。”   “那你别想知道欧阳玉爽为什么对我那么恭敬。”   一句话把姜小果说懵了。   “别告诉我你不想知道。”   她确实想知道,而且非常在意,不过刚才丁西风在场,她怕林跃调戏她没敢问。   “叫爸爸。”   “……”   “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啊,再不叫我走了。”   “爸爸。”   “乖,这才对嘛,不要让我总是逼你,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学会主动讨好干爹。”眼见姜小果游离在暴走边缘,林跃微微一笑:“很简单,那天我去剧组探班是找制片人谈拉投资的事情了,刚好看到欧阳玉爽在试镜,觉得她的条件还不错,就小提了一下建议。”   “你?帮剧组找钱?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个22岁的准毕业生给影视剧剧组拉投资?姜小果认为他在说笑话,还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当初我在金融现场说自己毕业于清华大学,到麻省理工做过交换生,有人怀疑吗?”   “呃。”姜小果无言以对:“又骗人啊?”   “骗不骗人不是重点,能找来钱才是关键。”   “说吧,你去哪儿找钱了?”   “港资,唔,也可以说从国内出去,转一圈儿进入HK,再回来内地投资拍摄影视剧的资本。”   “啊?这么麻烦,为什么呀?”   “优惠,避税,洗钱。”   “洗钱?”   姜小果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犯法的事你也做?”   “我只负责做中间人帮制片方介绍投资者,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双方具体的操作流程,我不去探究,也不去参与,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卑鄙!龌龊!无耻!肮脏!麻木不仁!缺乏社会责任感!”   “骂够了吗?”林跃冷冷一笑:“那你知道什么影视剧最受黑金追捧吗?”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又竖起一个中指,完事朝着出口走去,留下姜小果一个人凌乱在客来客往的购物大厅。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女舔狗养成记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姜小果从头沉默到尾,下车后踩着夜色走入校门,她依然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快到女生宿舍楼的时候,林跃说道:“网上有一段话很流行,叫男人三不娶,护士、幼师,银行女。说护士阅人无数,什么品质的货没见过,你那点点,实在拿不出手;幼师门槛低,圈子乱;至于银行女,过手的钞票就是数字,没有千万资产,怎能如她法眼。这些话挺偏激的,但是有一定道理。都说金钱是万恶之源,金融业是一门玩儿钱的行业,那你觉得是从业者玩儿钱呢,还是最后钱玩儿了人呢?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适合做这行。”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走。   姜小果依旧沉默,慢吞吞地朝着宿舍楼入口走去。   就在她前脚迈入大厅,后脚还在门外的时候,伴着一道风声,一个人抓着她的手把人拉到外面。   “大宝?”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段家宝拉着她的手走到一道上锁的玻璃门前:“小果,你跟林跃是不是在交往?”   “我……没有。”   “别骗我了,我又不是没看到。”   姜小果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想想她跟林跃的关系,如果是真交往就好了,整天被他逼着叫爸爸,这种从头到脚的羞耻感,就跟剥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   该怎么和段家宝说呢。   “……”   “小果,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了逼林跃和魏律师分手,你才和他交往的?”   “大宝,你……这……”   姜小果被她的极限脑补惊呆了,心说姐妹儿我明明是带你受过,怎么就被误会成在帮罗艳了呢?   “啊,是。”   姜小果笑逐颜开地拍拍段家宝的肩膀:“真是知我者大宝也。”   当下一幕将一路相随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是真想抱住胖子亲一口,毫无疑问,只要罗艳接受这个说法,三个人的关系便能重回以前,更重要的是,她没有背弃约定,把事情真相告诉闺蜜。   段家宝哭丧着脸:“小果,你看……我……我居然错怪你了,还……还那样对你。”   “没事,我不怪你。”她意味深长地道:“我姜小果什么人?为了你们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哦,小果,抱抱……”段家宝深受感动,搂着她的身子不断轻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姜小果干笑两声:“我是怕……我是为了取得林跃的信任,对,你们跟他不是关系不好吗,万一表现出不介意我跟他在一起的样子,那不就穿帮了么,他那么聪明,要骗过他可不容易。”   “小果,你这样做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   “怎样?”   “爱上他呀?”   “切,要爱也是让他爱上我,本姑娘会爱上他?”   姜小果一脸不屑。   “可是……可是今天在壹方天地,他抱着你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挺开心的。”   “有么?呵呵……我那都是装的,娟姐说过,要让男人喜欢,就得善于示弱,当年她就是太强硬了,爸爸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哦。”   两人在门口谈论关于林跃的话题时,躲在右前方造型墙后面的段振宇把脑袋缩回阴影里,他过来这边是要邀请姜小果去看下周末的击剑比赛的,也让她见证一下他的进步有多么快,顺便送点零食给段家宝,毕竟姐弟二人的处境逆转,弟弟一月2000生活费,姐姐一月1000生活费,就段家宝以前的消费习惯,他真担心她会饿肚子,但是没有想到会撞到这一幕。   居然不是被强迫,而是舍身饲虎。   凭什么她要为了罗艳牺牲自己,今天被那个人渣抱了,明天可能就不是抱,是睡了。   ……   段振宇没有堵到姜小果,但是梁爽堵到了林跃。   “你站住。”   几名从旁经过的男生听到她的喊话看过来,发现是个美女后不由多看了林跃两眼,在心里猜测他们的关系。   林跃不理她,继续往前面走。   “我让你站住。”   他还是装作没有听见。   “你再往前走,信不信我去616砸门。”   林跃站住了。   之前三步一回头看他们俩的男生也站住了,似乎很意外她的大胆和直接,要知道现在是晚上八九点钟,一个漂亮女生跑到男生宿舍砸门,要是真发生了,那可是学校里的大新闻。   还好这里面没有旅管系的学生,如果有,一定会大跌眼镜。   那个走路带风,顾盼高冷的梁班花也会有纠缠同校男生的时候?要知道她在大二时拒绝一个在女生宿舍楼下把玫瑰和蜡烛摆成心形求爱的男生时可是说过,她不喜欢和自己同龄的男生,因为他们太幼稚。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你半个小时。”   林跃皱皱眉,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腕往操场方向走去,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手放开。   “你干什么?耍酒疯啊?”   梁爽闻言一呆,她确实有喝酒,因为有句话叫酒壮怂人胆,这三年多来她一直经营着高冷女神的人设,对学校里的男生不假辞色,就连跟陈卓那样的富二代交往,也是亢心憍气,自命不凡,直到两人分手后才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不管是对待舍友还是对待同学态度有所收敛,可是对于来找林跃讨说法这件事,还是有些……她不知道该用羞怯形容还是羞恼形容,反正打工结束后买了一罐啤酒喝掉,寻思能够壮壮胆,提提劲,不过喝到没一半又给扔了,她总觉得这种行为显得自己太在乎他,要说法就大大方方的要,该质问质问,该咒骂咒骂,喝酒壮胆算什么女神。   “我问你,你下午在壹方天地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我吗?”   林跃说道:“这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好吧,那就算是羞辱你吧。”   “什么叫就算?”   “就算是为了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一种敷衍的回答,类似于男女分手后一些舔狗总是追问对方爱没爱过自己,被答爱过的现象。”   “你说我是舔狗?”   “难道不是吗?”林跃说道:“为了让我看得起,高傲地说不用我的帮助也能成为网红,为了维持高冷姐的人设,在舍友面前说自己事业做得很好,结果跑去壹方天地做地推小妹,被我和姜小果识破后又恼羞成怒,要我给你说法,梁爽,你自己没有发觉吗,你越来越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梁爽给他说傻了,想想还真是,尽管打心底不愿意承认。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海王的套路之一,调动情绪,心跳关系法。打个比方,本来约好去女方家吃饭,一般男性买着东西就去了,有些情场老手不会这么做,先打个电话说有事去不了,作为赔罪点了个蛋糕外卖过去,当女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外卖员,打开门一瞧却是男朋友时,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经过火锅店揭陈卓老底,姜小果告诉她他喜欢她,再到TOPNIGGT骚乱那晚反转人设,以及让她倒追他,然后壹方天地发生的种种,梁爽的情绪起起伏伏,不断变化,用的心思越多,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敏感、在意。   当然,这种事林跃是不会告诉她的。   “梁爽,你老是这样端着,不累吗?跑去做反人设的地推小妹,欠了很多钱吧?”   想想信用卡和借呗上的数字,她确实是为了钱去做地推小妹的,但是股子里的高傲让她再困难,也不好意思服软,何况他刚刚用“舔狗”形容过她。   “我做时尚博主的路是遇到一些挫折,不过都是暂时的,我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借讨说法这个理由来男生宿舍堵我?呵呵,事到如今还在我面前自欺欺人,这样做有意义吗?”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很慌,被人一语道破心事的那种慌。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喜闻乐见的修罗场   林跃说道:“我在壹方天地和欧阳玉爽的对话你听到了吧?”   “你……你知道我跟着你?”   “没错。”   梁爽的心态有点儿崩,本来她过来讨说法的行为就有些舔狗,没想到林跃还知道她在壹方天地跟踪二人并偷听他和欧阳玉爽的对话的事,这……人设也崩了呀。   林跃叹了口气,从兜里抽出一张卡片丢给她:“我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明天打这个电话,他们会有专人接待你的。”   “这是什么?”   “浩如星海网红经纪公司总经理的名片。”   梁爽看着落在怀里的卡片,内心百感交集。   她确实是带着功利心来的,并不是单纯地想找他要个说法,本来谈到这里已经不抱希望,毕竟她也见识过林跃和罗艳、段家宝说话的方式,那是相当不客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没有继续嘲讽,还没提任何额外要求,就这么答应帮她了。   “谢谢你。”   林跃挥挥手,转身向前。   “你等等。”梁爽叫住他。   “还有事吗?”   “你跟姜小果,到底是什么关系?”   要说她来堵林跃的目的,一共有三个。第一,觉得他在壹方天地的行为太过分,她有被冒犯到,过来讨要说法,发发牢骚出口恶气;第二,看看林跃对待她是什么态度,然后随机应变,最好能够帮他搞点娱乐圈的资源,就算没有欧阳玉爽那样的待遇,找几个二三流明星加加好友,拉拉粉也好啊;第三,那就是搞清楚他跟姜小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当着她的面给姜小果买面膜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前面两个目的差不多已经达成,就剩最后一个目的,也是让她最纠结的目的。   林跃说道:“让你追我你不追,难道别人追我也不成吗?梁爽,你这……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话罢他没有理她,转身朝男生宿舍走去。   姜小果在追他?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跃已经踩着被路灯光冲淡的夜色越去越远。   梁爽打量一眼手中卡片,稳定一下情绪,也跟着往宿舍楼走去。   当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姜小果和段家宝也刚回来,三人几乎前后脚进入宿舍。   罗艳原本在阳台打电话,听到有人开门,赶紧说声再见挂断电话,颇有几分惊慌失措的意思。   “石头,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这里有些零食。”   段家宝晃晃方便袋,里面是段振宇送来的零食,有士力架,烤馍片,苏打饼干和抹茶味的麻薯,都是耐饥抗饿的硬货。   “我吃过了。”   罗艳走进房间。   “你吃的什么?”   “米饭,还有煎蛋。”   段家宝盯着她看了几眼,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似乎真的有好好吃晚饭。   “大宝,你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   “哦,我去找段振宇了,这些零食就是他给我买的。”   段家宝说这句话时看了姜小果一眼,按照约定,她没有说出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因为姜小果不仅不让她说,还要求她和以前一样疏远自己,说是怕林跃察觉,让舍生取义的大计划功亏一篑。   “那我上床睡觉了,晚安。”   罗艳走向自己的床位,看都没看姜小果一眼。   这时在书桌前面坐了有一回儿的梁爽说话了。   “姜小果,听说你在追林跃?”   往床位爬的罗艳不爬了,准备进洗手间的段家宝不进了,刚刚打开电脑准备写材料的姜小果转过头去,一脸惊愕看着抛出这个敏感问题的梁爽。   “啊……是。”   姜小果跟段家宝怎么说的?事到如今总不能否认吧,何况梁爽知道她陪林跃去壹方天地的事。   “这不就是林跃送我的面膜吗?紧肤的,还是在你同事手里买的。”   梁爽去卖面膜了?   好家伙,又是一个大瓜。   段家宝和罗艳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至于梁爽,她听得出姜小果话里话外的嘲讽,火气噌噌地往上窜。   “姜小果,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喜欢的人是我,如今你这么上赶着去追,万一被拒绝了,那多没面子啊。”   “我追不追他,能不能追上,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好意心领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想想怎么还借呗和花呗吧,对了,要不要我介绍几个客户给你啊,爽姐?”   “哼!”   “切~”   段家宝和罗艳面面相觑,这两个人的对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争风吃醋的味道?   “爽姐今天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睡觉!”罗艳冷着脸上了自己的床,去思考姜小果追林跃,那她妈怎么办的伦理难题。   段家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直到梁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句“你上不上,你不上我上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   几天后。   姜小果背着她那个一万七的包,开开心心来到普凌资本所在写字楼。   “早。”   “早。”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和任何一个看起来面熟的人打招呼,哪怕对方跟她不在一个楼层。   其实她不是为自己高兴,是为罗艳高兴,因为红发女孩找到工作了,是一家名叫春秋国旅的旅行社,从网上的资料来看,规模还不小,国内和国际旅游项目都有。   她记得一周前段家宝把吃到一半的方便面丢垃圾桶里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打扫卫生,去倒垃圾的时候发现袋子是空的,要问谁会把半块面饼拿出来,肯定不会是她,段家宝亦然,否则也不会扔了它,梁爽连晚饭都不吃,更不会去动别人丢掉的食物了,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只能是罗艳了。   以罗艳的性格,当然不会跟她这个叛徒借钱,又不好意思求“落难”的段家宝帮助,能怎么办?勒紧裤腰带借钱度日呗,饿到别人丢垃圾桶的方便面都要拣出来吃,可想而知惨到什么程度。   现在她找到工作了,起码生活方面能够得到很大改善,这当然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姜小果。”   “咦,你怎么来了?”   刚在电梯间停住,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急回头一瞧,发现是林跃。   “我来应聘啊。”   “应聘?”   时隔两个月,这个浪荡公子终于想到要找个正经事干了吗?虽然他之前的“不务正业”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叮~   电梯门打开。   几个人鱼贯走入。   等到其他人按完自家公司所在楼层对应的数字,姜小果回过头来望他说道:“几楼?”   林跃淡淡地道:“25。”   “25?”   她吓了一跳,因为25层就一家公司:“普凌资本?”   林跃说道:“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林跃说道:“难不成你在普凌我就不能应聘这里的岗位了?”   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不是……”   林跃小声说道:“不是什么?别逼我让你在同事面前叫我干爹。”   姜小果顿时哑巴了,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完了。   好日子要到头了。   就这家伙的德行,所到之处有不鸡飞狗跳的吗?亏她之前由北京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他跟周寻撞在一起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没想到那天的臆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不行,得阻止他,绝不能让他进普凌。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叫我林总裁(上)   姜小果不傻,不,应该说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在金融现场,林跃不就把郭真、李向年等人按到地上使劲摩擦吗,一个实习生都敢叫板业务精英,来到普凌后可想而知会惹出怎样的事端。   周寻什么人?连魏力说他是5.9分男都能纠结一路,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比那些魏力嘴里的型男更有魅力,而且待人待事非常严格,真要跟林刺儿头共事……那画面,不敢想象。   当时幻想他们俩在一起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就是一个有趣的想法,真要发生了,姜小果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误伤的那一个。   所以,为了保住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一定得破坏他的面试。   叮~   电梯到站。   “姜小果,你发什么呆,难不成想去天台吹风?”   “啊?”   她这才意识到电梯停在25楼,赶紧从里面出来,用看似随意的语气说道:“约的几点面试?要不要我先去人事那边打个招呼?”   “9点左右吧,时间没定死,打招呼就不必了,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两人一面说一面靠近前台,姜小果拿出工牌打卡。   温迪见她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起身说道:“小果,这位是?”   “哦,他是我校友,来面试的,叫林跃,HR那边已经通知你了吧。”   “没啊。”   温迪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今天没有面试安排啊。   姜小果愣了一下:“是你搞错了还是HR那边搞错了?”   完事又面带疑惑看了林跃一眼,心说该不会是他在搞鬼吧?   “哦,介绍人还没到,我来早了。”   温迪说道:“我还以为你的介绍人是姜小果呢。”   林跃说道:“在他来之前,我可以先参观一下普凌的工作环境吗?”   “没问题。”她说完这句话扭脸望向姜小果:“小果,既然是你的校友,不如……你带他去休息室稍候,顺便参观一下公司环境。”   “好的温迪,交给我吧。”   姜小果带着林跃往里面走去。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哪有搞鬼,我很老实的好不好。”   “信你才怪。”   “姜小果,你就是这么跟干爹说话的?”   “那你想怎样?”她一面跟同事微笑点头,一面跟他小声说话。   两个人来到工作区的时候,刚好看到毕业于北大的李天阳黑着脸从总裁办出来。   “天阳,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姜小果跟李天阳关系不错,见他状态不好,自然要问一句的。   “还能怎么?挨了一顿臭骂呗。”他指指总裁办。   姜小果透过玻璃墙看到周寻在和苏航争论,似乎还挺激烈的。   “你先到休息室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林跃指指她手里的蛋糕:“我帮你拿过去吧。”   “好,记得放下面两层。”   姜小果提醒一句,把蛋糕交给林跃,假装成打印文件的样子凑到距离总裁办不远的地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这么好的项目,眼睁睁看着它从手上溜走了,你是没看到高鼎老王在我爸跟前的得意劲儿,知道我当时多没面子吗?就这还不算完,回到家就给我一通数落,说我不是夸你眼光好吗,怎么就让红茬APP的项目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呢。”   “我也没想到红茬的估值跳得那么快,从姜小果递过来的商业计划书看,当时红茬的负责人都不知道产品的盈利点在哪儿,但是短短一周时间,他好像突然开窍了,如今不只是个人用户在大量下载红茬,微信小程序里服装、美妆、食品类别的在线商城正快速接入红茬插件,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京东、唯品会、淘宝这样的大型电商平台也会迫于形势,接纳红茬的存在。”   “看来这个姜小果还蛮有眼光的嘛,你说……该不会是她说了什么,才令红茬的丁总改变以前的思路,往电商领域走的?”   “应该不是,姜小果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经验浅薄,技术方面也不太懂,红茬能够在几天之内做到内核更新和策略转型,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我怀疑背后有高人指点。其实早在红茬插件在魅可商城上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还想等周末结束后叫姜小果去找丁总,谁知道当天下午高鼎那边就公布了和红茬的合作协议。”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总之我们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投资机会。”   听着周寻和苏航的对话,姜小果得意极了,当初把她和红茬APP贬得一无是处,结果怎么样?后悔了吧?可惜呀,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这件事还说明一个问题,周寻的眼光不行,没有发现红茬APP的潜力,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能力。   “姜小果,遇到什么好事了,笑的那么开心?”   问话的人是阿曼达,HK大学毕业生,还是周寻的学妹,更是她在公司里最不喜欢的人,时常说一两句风凉话,挖苦语什么的,对她这个来自华南财经大学的差生极尽鄙视。   “好事,当然有好事。”姜小果当然不会惯着她:“不能跟你说的好事。”   “姜小果!”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她扭头一瞧,发现居然是周寻,再联系阿曼达刚才的问话,一下子明白过来,毫无疑问,这贱人又在给她下套。   别人不知道她嘴里的“好事”是什么,周寻能不知道吗?   “呵,呵呵……周总,这个……那个……温迪托付给我的工作还没完成,先走了。”她带着七分讨好三分尴尬笑了笑,赶紧拔出打印机上的U盘往休息区走,别看腿儿挺短,但是速度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工作区跑了出去。   周寻想到阿曼达的话,突然意识到对于红茬APP的事,姜小果可能知道什么,便对众人说声“好好工作”,跟着往休息区走去。   “林跃?”   “人呢?”   来到休息区后没有找到人,左右打量一遍,朝着放冰箱和咖啡机的地方走去,并在那里找到了任务目标。   他倒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成外人,斜倚在橱柜旁,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叉,正一点一点切着蛋糕往嘴里送。   姜小果开始以为他是把自己要他放进冰箱的蛋糕吃了,这很无礼,不过也没什么,毕竟只是一块蛋糕嘛,给他吃了也就吃了,但是当她注意到蛋糕的造型后,脸一下子变了。   那不是她的蛋糕,是周寻的蛋糕。   平时都是她去楼下帮周寻买蛋糕,自然比谁都了解周寻的口味爱好。   “你怎么……那可是……”   “你是谁?为什么吃我的蛋糕?”   她这话没说完,身后响起一道暴喝。   姜小果扭头一瞧,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正主过来了,这下事情大条了。   整个普凌谁不知道周寻是全公司最难说话的人啊,而且超龟毛,有洁癖,现在林跃把他的蛋糕吃了,那还有好果子吃?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好事,因为林跃的面试泡汤了,毕竟一上来就给总裁留下这么差的印象。   “林跃,你干什么啊?那是周总的蛋糕!”   “姜小果?你认识他?”   “是是是,周总,这是我的校友,叫林跃,是来咱们普凌……应聘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丢脸,关键是吧,两个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那个人完全不在乎,依然拿着小叉子一下一下擓着松软的蛋糕吃,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两个给自己加戏的小丑。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伸直脖子往这边瞅,想要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惹得周总大发雷霆。   “快,快给周总道歉。”   姜小果一面往前走,一面猛使眼色。   林跃充耳不闻,只是低下头,把最高点的半颗草莓叉起来放进嘴里,真有种把这儿当自己家的感觉。   “姜小果,这人是你带来的?”   周寻语气不善,游离在暴走边缘。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叫我林总裁(下)   “周……周总……”   林跃是干爹,她得罪不起,周寻是公司总裁,她也得罪不起,被这两个人夹在中间,别提多难受了。   “反正蛋糕已经被他吃了,这样……您吃我的,吃我的。”   姜小果打开冰箱,刚要去拿自己的蛋糕,忽然愣住了。   这时林跃把叉子投到盛放蛋糕的纸盒里,若有所指地道:“周寻,有些东西看似是你的,其实不然。”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姜小果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和林跃刚才吃的一模一样的蛋糕,指着它说道:“周总,你的在这儿。”   周寻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再瞧瞧橱柜上的半块蛋糕,很意外,也很尴尬。   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员工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极了。   “你……你这蛋糕……哪儿弄的?”姜小果明明记得他是空着手上楼的,还有……   “我不是让你把蛋糕放到下面的分层吗?上层是公司高管的地盘。”   林跃刚要张嘴说话,外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60多岁,一个30多岁。   后者是苏航,前者嘛,姜小果不久前才得罪过,是苏航的父亲,也是公司的大老板。   “小林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您老来这么晚,还不让我过来偷偷懒,吃点零食啊?”   “我来晚了吗?嗬,还真是,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姜小果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就差在脑门贴几个问号了,老苏总和林跃?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难不成上楼时他说的推荐人是……老苏总?   林跃冲姜小果眨眨眼:“没放错啊,因为那是我的位置。”   他的?   他的位置?   啥意思?   小嘎嘣呆在原地。   “走吧,咱们去里面谈。”老苏总回头瞄一眼围观员工,唬的那群人赶紧返回工作岗位,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不过也仅仅是样子,眼睛全都盯着一起走过的四个人。   老苏总和林跃在前,苏航和周寻在后,苏航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周寻冷着脸一语不发。   姜小果木木地走回工作区,李天阳说道:“小果,那人真是你的校友?”   “啊。”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点点头:“是。”   “你这位校友和老苏总,关系不错啊?对了,他今年多大?”   这同样是阿曼达、赵婷楠等人的问题,因为从面向看,那个人真是太年轻了,最多也就比他们大个一两岁。   “我想……跟我们差不多吧。”   姜小果笑的十分勉强,因为怕什么来什么,以林跃的性格,在金融现场做实习生都敢跟郭主管对着干,现在来到普凌资本,有老苏总做靠山,那……   “千万别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啊。”   “小果?你在说什么?”   “啊?没有。”   ……   “苏航,这怎么一回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去找我爸要钱的时候被他反套路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居然找了个这么一个年轻人过来。”   周寻和苏航在总裁办门口小声嘀咕着。   “周寻,苏航,愣着干嘛,进来啊。”   老苏总在里面唤了一声,二人只好暂压心事,一前一后走入房间。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林跃,以后就是公司的执行总裁了。”说完又给林跃介绍那边二人:“我儿子苏航,还有周寻,希望你们以后能够鼎力合作,共襄辉煌。”   “我知道,经常听姜小果说起二位。”   “你跟姜小果什么关系?”周寻很直接。   “她是华南财经金融学毕业生,我是经济学毕业生,所以,你说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苏航以为自己听错了,华南财经?他跟周寻可都是复旦的学生,创业多年才有了眼下的地位,这家伙倒好,一个一流大学都不是的应届毕业生,老爹居然安排他做执行总裁?也就比周寻低了半级,开什么国际玩笑。   老苏总的安排,当儿子的不好直接反对,周寻是个急性子,也是个直性子,即便是面对董事长,在自认为正确的事上也不会让步。   “你一个应届毕业生,有什么资格来普凌做执行总裁?”   想当初同姜小果一起进普凌的实习生里,HK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央财经、加州大学这类名校毕业的学生一把抓,让她留意下已经是破格录取了,现在又来一个华南财经应届毕业生?而且夸张到让人无法接受,实习生,分析师,助理,VP,ED,MD,全都没有做,一来就是执行总裁?   别说他跟苏航无法接受,只怕下面的员工也不会宾服。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话的是老苏总。   “你跟苏航不是很好奇是谁在背后推了红茬一把,让丁西风能够咸鱼翻身,成了高鼎的合作方吗?没错,就是林跃。”   “是他?”苏航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周寻想的多一点,因为老苏总回答了他刚才想问姜小果的问题,看来她确实知道红茬背后的故事。   林跃多大,既然是应届毕业生,也就20岁出头,他呢?34岁,在投行领域摸爬滚打快十年了,居然在这件事上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这简直……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苏航说道:“爸,就因为一个红茬……我知道他是一个人才,可是直接做普凌的执行总裁,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什么?”老苏总说道:“普凌烧没钱了,你只会跑家里跟我哭穷,林跃呢,《大清蝶恋传》剧组缺钱,制品人找他筹来2个亿,盛唐集团到境外发债遇阻,也是他找到当地的关系帮忙解决的,你们说说,以他的眼光,交际本领,专业技能,做这个执行总裁够不够资格?”   苏航和周寻愣住了,还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个多面手。   也难怪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像正常的应届毕业生,稚气未脱,经验不足,业务能力又差,不仅需要老手带,还得容忍他们的毛手毛脚和错误,以及由此产生的诸般后果。   林跃呢?   如果老苏总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家伙……足够天才?不,应该说是人精,妖精的精。   建国后不许动物成精,但是人可以。   周寻说道:“你要做执行总裁也可以,不过对于普凌的投资战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跃说道:“首先,我做执行总裁没有必要向你报备,老苏总和苏航同意就可以,其次,我很讨厌别人考我,因为你不够格,无论是从经验,年龄,名望地位,都不够格。”   好家伙,苏航知道这位爹爹对周寻不满,套路他安排一个执行总裁就是为了分权的,可是谁能想到会塞进来这么一个刺头儿,这……真的没问题吗?搞不好普凌会被玩儿坏的。   周寻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他脸一直都很臭,不过今天是臭到了极点。   “不过呢,看在老苏总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说两句好了,我分析过普凌的业务构成,你们的投资对象大多是互联网企业,用你们的话讲这叫新兴产业,而老苏总认为普凌在这一块投资比重太高了,应该分润一些资金到传统产业,我很赞同老苏总的建议,所谓投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周寻对此嗤之以鼻,他算是知道老苏总为什么选择林跃了,因为这两个人可以尿到一个壶里,而他和苏航则是另一种看法。   “不服是吗?”林跃冷冷一笑:“在你的观念里,风投就是风险投资,投对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投错了倾家荡产从头来过?这不叫投资人,这叫赌徒。”   正如电视剧后期周寻在盒盒购上押注全部身家,这已经变成近乎疯狂的偏执了,虽然最后小马哥同意了投资计划,但是理智地讲,这中间有一个环节出错,等待他乃至普凌的,必然是破产。   老苏总在剧中是以一个相对反派的身份出现的,可是从专业角度出发,他才是一个合格且稳健的投资人。   “切~”周寻还是一脸嘲弄,认为这种老派思维完全跟不上形势,林跃就是迎合了老苏总的心思,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我能预知未来   林跃摇摇头,对于这位电视剧中倍受推崇的投资精英很失望,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讲是编剧的锅。   “投资的本质是什么?未来。所以首先要有大局观,或者说对未来的判断。有句话叫历史是不断轮回的,而马上到来的2019年,就好比一个十字路口,贸易战打响,脱钩大势渐成,就拿拉动内地经济的三驾马车,外贸、房产、基建来讲,如果脱钩愈演愈烈,外贸将走向停摆,就算外部条件有所好转,也会呈逐年下降趋势,因为用人成本的上升会倒闭企业转移到东南亚等国,一旦供应链重塑完成,会对出口企业造成怎样的影响,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再说房地产,推动这项支柱产业发展的引擎是人口,以目前的数据来看,下降趋势已成,且势不可挡,没有了人口支撑,城镇化将慢慢终结,房地产也会在今后几年迎来黄昏。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只剩其一,拿什么来维持经济增长?同理,互联网行业红火了二十年,靠的是什么?人口红利,一旦人口出现萎缩,随着用户数下降,互联网经济将走向停滞,而实体经济的不景气,最终也会传导至互联网行业,从而雪上加霜。能够改善即将到来的经济下行局面的科技创新,距离我们最近的要么是人工智能,要么是新能源,前者发展缓慢,后者发展较快,如果带来一波经济大潮的是后者,互联网经济虽然不至于崩塌,但是一定会出现恶化现象,互联网泡沫大概率会被引爆,所以你跟苏航认可的新兴产业,实际上已经来到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如此复杂的形势下,还不思改变投资策略,一门心死磕互联网公司,怎么想的啊。一个合格的投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还要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深厚的历史积淀,清晰的现实感,冷静睿智的头脑,以及一点点运气。不过很可惜,这几样你有的不多。”   啪啪啪~   苏航和周寻还没说话,老苏总先拍手称赞起来。   “丢了一个红茬,来了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次是我赚了,下次和高鼎的老王见面,看他还怎么跟我耀武扬威。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林跃说道:“老苏总,我送你吧。”   “好。”   老苏总起身往外面走去,林跃跟着去送。   二人走后,苏航望周寻说道:“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就算不说这话,周寻也知道这个新来的执行总裁不好对付。   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你去干什么?”   “找姜小果打听一下这家伙的情况。”   “是该打听一下。”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意识,把他跟周寻说得无法反驳,是人干的活儿吗?妖怪吧。   林跃送走老苏总,正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做些就职前的准备工作,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拿起来一瞧,不由皱了皱眉。   他还以为能多挺一段时间呢,摆着手指头算一算,有一个星期吗?这就撂挑子不干了?   ……   林跃没有回普凌,从写字楼下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当车子来到浩如星海MCN,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用手机扫码付账下车,他径直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起手轻敲。   咚咚咚~   “进。”   下压门把手用力一推,房门打开,出现在对面的是浩如星海MCN的总经理吴晓飞和冷着脸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梁爽。   “吴经理,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出了什么事?”   吴晓飞说道:“你自己问她吧。”   林跃看向梁爽。   “我要做的是时尚博主,可是他们居然安排我去卖什么火腿。”   看得出来,她很委屈,还有一丝丝愤怒,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说实话,我已经忍了好几天,今天实在忍不了了。”   林跃说道:“吴总,对于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兄弟,其实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和经纪人已经做过好几次她的工作,可……唉,说不通啊,她条件是不错,但是往镜头前面一坐,不是板着脸就是面无表情在那儿念稿,这种敷衍态度,是个人都不会喜欢。刚才她进来办公室,二话不说要解约,我劝她再好好想想,她说不必了,今天必须解约,我说一切按合同来,要走可以,必须支付二十万的违约金,她说行,不过得先欠着,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给,没办法,我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林跃走到梁爽跟前,看着义愤填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女人说道:“你真要解约?”   “没错。”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眼光如电,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好。”出乎她意料的是,林跃没有劝她放弃,两手撑着桌面直视吴晓飞:“跟她解约吧。”   “那这违约金……”   “我帮她给。”   梁爽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后冰山一样的脸开始松动,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男人脸,心情有些复杂:“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个你不用管。”林跃说道:“最迟今天傍晚,我会把钱转到你们公司账上。”   吴晓飞一听这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帮过自己,原本平放在桌面的手指向内勾起:“林兄弟,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   林跃对这位吴总的印象挺好,摆摆手:“在商言商,你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必须要为股东的利益负责,既然合同签了,就要按规矩办,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说完拿起面前的合同,瞄了梁爽一眼:“别坐着了,走吧。”   吴晓飞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   林跃拒绝了他的好意,带着梁爽往外面走。   “我本来就不会卖什么火腿,我的特长是美妆,而且你是没有看到那些猥琐男在直播间的留言,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难听?下流?梁爽,你应该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吸引他们的,没错,脸蛋和身材,连孔圣人都有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何况是一般人,一边利用男人的色心,一边骂他们的色相,你不觉得这很无耻吗?”   刚才在吴晓飞那里,林跃帮她说话,还负担了违约金,这让她很感动,也有几分愧疚,谁知道一出来就被这样讲,心里顿时不平衡了:“这是我的错吗?我要做的是时尚网红,不是火腿小妹。”   “时尚网红?就拿那个二线的口红女王莉莉娅来讲,不只频繁参加大大小小的酒会,自己也举办各种聚会来结交时尚界的人士,在微博上经营的有声有色,就这种大几百万粉丝的网红,为了一部广告还要剽窃你的创意,你觉得她的财务状况能有多好?那你又知道淘宝直播间的直播一姐一哥他们一年的利润是多少吗?无论是时尚网红还是火腿小妹,终极目的还不是为了挣钱。现在网红经济已经产业化,像你这么任性的人,要么成为没有多少人问津的路边野怪,要么老老实实签约一家公司,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砸钱捧你。你无权无势无有资源,又想靠着爱好挣钱,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有啊,我有资源。”她在大门前面站住:“我长的好看。”   林跃也在门前站住,突然一巴掌抽过去。   啪~   非常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梁爽被抽了个趔趄,呆呆地看着他,表情是一个大写的难以置信。   他……居然打她。   林跃说道:“疼吗?疼就对了,生意人愿意给你机会,要么是你的美貌能够给他带来商业利益,要么是馋你的身子,如果你把这当做任性的资本,早晚会跌一个大跟头。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你,会无限包容你的任性。”   嗤~   便在这时,一辆SUV在门前紧急刹停,车头的三叉戟标志在阳下有些耀眼。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组队   林跃看着车上下来的人眯了眯眼,还真是巧啊。   是陈卓,梁爽的前男友。   “梁爽?你没事吧?”   陈卓快步过去把人扶起来,确定她只是挨了一巴掌,没有大问题后怒气冲冲走向林跃,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扇过去。   真的愤怒也好,做样子也罢,就富二代少爷的体质能打到林跃?   对向而来的手掌后发先至,重重地掴在他的脸上。   啪~   劲道比刚才抽梁爽重多了。   陈卓噔噔噔连退好几个大步,捂着左脸怨毒地看着门口站的年轻人。   如果说刚才脑子发昏,现在他清醒了,面对一个身高一米八,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真要打起来,他这种三十岁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占到便宜。   梁爽终于反应过来,做了一件让陈卓不理解的事,她猛地把他推到一边。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梁爽,你说什么呢?”陈卓有点懵,刚才他在车上明明看到那个家伙打了她一巴掌,他过来帮她出头,结果也挨了一巴掌,梁爽反过头来要他别管?她怎么想的,被那巴掌打糊涂了?   这时浩如星海的员工听到门口的动静,相继由里面走出来,面带不解看着门口的两男一女,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有几个认出梁爽的在那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但是并没有上前查看,由此可见她在公司的人缘并不好。   林跃回头打量一眼,听着那些幸灾乐祸的话微微摇头。   “梁爽,是我不应该过来帮你解围,没想到你找了陈卓帮忙,也是,这二十万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丢下这句话,他朝着前方路口走去,途中招招手,一辆出租车驶离主路靠过来。   直到这时梁爽才意识到林跃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为陈卓是她叫来的。   “我没有,你别走。”   梁爽想去追,这时陈卓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梁爽,这种连女人都打的男人,你追他做什么?”   被他这一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跃带上车门,跟司机搭了一句话,车子呜的一声并入主路,快速远去。   “梁爽……”   “走开。”   梁爽从陈卓手里挣脱出来:“不追他,那找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人渣?”   “我跟杨烨分手了,回到我身边吧,好不好?”陈卓指着后面浩如星海的招牌说道:“你不是想当网红吗?为此我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包装你,推荐你。”   “谁要你的包装和推荐。”   梁爽使劲推了他一把,朝着前面路口走去。   陈卓没有想到会被她这么干脆地拒绝,看着门口指指点点的人群,有些下不来台,不过脸色变了几变后还是钻进车里,朝马路牙子上负气前行的梁爽靠过去。   “梁爽,我真的分手了,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保证从今往后一切都听你的。”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同龄人吗?他有什么好的?”   “……”   ……   梁爽和林跃之间发生的事情姜小果不知道,段家宝不知道,罗艳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件事他们知道,这家伙成了普凌资本的执行总裁。   这就跟身边人中了500万大奖一样匪夷所思。   用罗艳的话说,凭什么啊。   段振宇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是他是不是又搞定了哪个中年妇女,依靠女人的途径上位。   姜小果有点儿不爽这个说法,对准小学鸡劈头盖脸一番数落。   其实她挺怕的,因为这话不无道理,林跃能搞定罗艳的律师妈妈,那么比较起来更加感性的其他职业女性,恐怕也不在话下,而且这家伙成了执行总裁后的第二天就无理由旷工,搞得周寻拉着一张驴脸,看谁都不顺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理性地讲,那个人没在多好,在的话极有可能在一些事情上扯他和苏航的后腿。   梁爽到男生宿舍找了整整一周,每天都去,搞得冯向红、唐禹哲等人日常穿戴整齐,生怕哪天被她突然杀到,暴露了一些不该暴露的东西。   他们就想不明白了,旅管系那些男生嘴里高傲冷艳的班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过来找人,他们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林跃家里有点事,回东北了,说是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才会回来,她为什么不听呢,还逼着谭思飞给他打电话。   这俩人究竟怎么回事?梁爽又是怎么想的,哪怕是倒追学霸哥哥,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吧?   作为恋爱经验比较丰富的人,冯向红给了她一个忠告,感情的事不要逼得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结果呢?屁用没有。   他们哪里知道,两个人要是男女朋友就好了,正因为不是男女朋友,是……怎么说呢,有些复杂的朋友关系,她才会这么着急,着急跟他解释那天陈卓去浩如星海,真的不是她叫去的。   男女间的事有时候特别奇怪,本来是林跃打了她,应该生气才对,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她成了求原谅的那一个。   是,林跃给她交了20万的违约金,可是在爽姐眼里,这20万的恩情远没有林跃误会她更让她在意,他越躲着不见,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就越跟疯了一样,而对于陈卓,她从未有这般表现,就连知道杨烨的存在后,也只是喝了个烂醉如泥,然后就把陈卓抛到一边了。   不上不下的关系,不上不下的心情,道不清的误会,就好像有一个绳把她吊在半空,别提多难受了。   11月下旬的一天。   梁爽迎着男生宿舍楼走廊里一道道带着惊慌和惊艳的目光往电梯间走。   她的脸很臭。   她也知道自己的脸很臭。   她的人设都已经崩得一塌糊涂,甚至顶着段家宝质疑的眼神问姜小果林跃有没有跟普凌的人联系,还被阴阳怪气嘲讽一番。   十天了,已经过去十天了,那个家伙居然还没回来。   “林跃,你再不回话,信不信我去陈卓的公司上班。”   发完这条微信,看着上方一绿到顶的对话框,她气得跺跺脚,走进电梯。   ……   罗艳进入春秋国旅已经半个多月,跟着一些老手领队出任务也有三四次了,对于深圳-黄山的旅游线可以说比较熟悉。   其实她不想当导游,因为整天在外面跑太累,而且大学三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宅在宿舍看新番打游戏,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基本为0,不,应该说是负数,但是没有办法,按照经理的说法,公司其他岗位暂时不缺人,不如她先做导游历练一下,等过段时间再给她搞个策划类的职位。   “黄勋,你跟罗艳一队。”   “经理,能不能换一个?”   “那曹峰,你来。”   “我不。”   “为什么?”   “……”   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出任务,是的,同事们哪怕轮空也不愿意跟她做搭档。   经理许庭坚气得原地打转。   “罗艳,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上了二楼。   “哦。”   罗艳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那张朱红色的办公桌前面。   “经理……”   许庭坚开门见山地道:“罗艳,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意跟你组队吗?”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梁爽沦陷(上)   罗艳默不作声。   许庭坚点着桌子说道:“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带队旅游途中不向游客推荐商品也就算了,还在私下里告诉游客别买同事推荐的或者合作商店里的纪念品,你这是要干什么?如果不是念在你年纪小,没有经验,公司早把你开除了。”   “经理,我就是觉得那些东西没有什么用处,卖的又贵,游客买回去发现上当受骗会损害公司声誉。”   “你还挺有理的。”许庭坚瞪了她一眼:“本来公司做这条线就不挣钱,如果连购物的抽成都没有了,那我们不是要赔钱?”   罗艳说道:“不挣钱那就提价啊,只要服务好自然有人报名,反正我觉得向顾客推销商品,跟商店合伙坑人不对。”   如果不是看在林跃的关系上,许庭坚向天发誓,他一定会指着公司大门让她滚蛋。   深吸两口气压下内心躁意,他继续说道:“别的旅行社以低价游吸引游客,你不这么做,只有死路一条,服务质量这种东西太虚,以国人的消费水平,没有什么比低价更具吸引力,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那游客选择不消费也是他们的自由,用得着冷嘲热讽白眼相加吗?”   “你说的现象已经是低价团的行业潜规则,抛去成本,导游和领队如果不这么做只能拿底薪,那点钱不要说养家还贷,租房都不够。这么说吧,连那些游客都知道低价团可能会有推销,很多人就是厚着脸皮要占便宜的。”   “接受不了可以选择不干。”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的出身一样有这么多选择的。”   “你了解我的情况?”   “君好律师事务所魏律师的女儿嘛,公司会对入职员工背调的。”   “……”   “我说了这么多是想你回去能好好想想,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   “经理,不用想了,我做不到,如果你非逼我配合他们,我也只能辞职了。”   许庭坚那个气呀,这种何不食肉糜的优越感,他是真不知道林跃为什么要帮她认清现实,这种人饿死不好吗?   “我知道你英语不错,去跟王红吧,她是带赴美纯玩团的,没有购物这个环节。”   “谢谢经理。”   许庭坚挥挥手:“行了,走吧。”   罗艳点头退下。   ……   与此同时,段家宝端着两个餐盒一口气爬上六楼,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玉……玉爽姐,你……你要的拔丝……拔丝山药。”   翘着二郎腿显摆新买的香奈儿尖头高跟鞋的欧阳玉爽放下手机,拍拍沙发旁边的小柜子。   段家宝赶紧走过去,把餐盒放到上面打开,又将方便筷掰开,双手奉给欧阳玉爽。   “刚才老钱打电话了,我没有听到,你给他回个电话,问问什么事。”   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接,这事儿只有她自己知道。   段家宝也看出来了,随着《大清蝶恋传》的热播,欧阳玉爽越来越不拿钱主管当回事,有事没事就闹性子耍大牌。   “哦,我这就问。”   她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给钱主管,谁想电话还没接通,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段家宝!”   段家宝赶紧挂断电话回头端详。   只见欧阳玉爽把筷子往餐盒里一丢:“段家宝,这就是你买的拔丝山药?都坨成一团了,这怎么吃啊。”   “玉爽……姐,这是我跑了2里地……从得胜路的东北菜馆买来的,这个……这个要现做现吃,过了这么久,糖能不黏嘛。”段家宝喘着粗气说道。这一通跑,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的。   “那你不会跑快点吗?不会打车吗?”   “玉……爽姐,现在是晚高峰,四个轮子的,还……还不如11路呢。”   “反正这个不能吃了,你重新去买一份,我今天就想吃拔丝山药。”   “啊?这个?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她小声嘀咕道。   “段家宝,你在说什么?不乐意?”   “啊,没,没,我是……我说重买没问题,回到这里怕是又坨了。”   “对了,我记得你有个做厨师的男朋友吧?叫他过来这边现做一份不就好了?”   “大熊……他又不是公司的员工。”   “他不是,你是啊,他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现在老地方正是客流高峰……我……我张不开口,而且……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佣人。”   想起这些天的遭遇,段家宝委屈的要死,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使唤过。   欧阳玉爽说道:“不高兴了?不高兴你别干经纪人啊,你家不是有钱吗?干脆自己开家经纪公司算了。”   “你……你……你……”段家宝那叫一个窝火,黑卡随便刷的时候叫人家好姐妹,现在生活费只有1000块,把人家当小跟班儿,这个欧阳玉爽,还真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她不由想起欧阳玉爽在壹方天地遇到林跃时的谄媚像,在心里感叹没钱的日子真难熬啊,短短一个多月,她就饿瘦了一圈儿,而且最近一直忙着伺候欧阳玉爽,忽略了男朋友的感受,前天给大熊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接。   “我……我什么?”欧阳玉爽还想说几句难听的,这时摄影棚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呼唤,她丢下一句“懒得搭理你”,迈着骄傲的步伐,高跟儿鞋哒哒去远。   段家宝气得牙龈疼,但是又不敢辞职,因为就指着公司发的3000块钱工资生活了,那1000的生活费,真的不够……   粗略一算,二者加一起4000块,足够一个没有住房之忧的单身女孩儿过日子了,但是她追星啊,有周边要买,有应援费要交,就她这吃货属性,还得定期解解馋,每月最少花费要8000以上,4000块够干嘛的?为了支付这笔花销,她现在靠卖二手货度日。   什么衣服、包包、鞋子、相机、平板电脑了,反正暂时用不上的都会拿去挂咸鱼,一般人可能会心疼,对于她来讲,只要撑过这段艰苦时期,真想要再买就是了。   叮~叮叮咚~   这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钱主管打过来,她赶紧接起来放到耳边。   “段家宝,我看你是不想干了!给你连打两个电话都不接。”   “主管,我刚才去给玉爽姐买吃的去了,没有听见。”   “这是理由吗?我问你这是理由嘛!”   “……”   一分钟后,段家宝挂断电话,想想这些天的遭遇,委屈得想哭,眼看拔丝山药放在柜子上,便跑过去擓了一块放进嘴里,原本想要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心里的苦,没想到更难受了。   “妈,你能不能求求爸多打点生活费,1000块真的不够。”最后,她哽咽着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   12月初。   WJ万豪酒店顶楼。   一辆玛莎拉蒂Levante在门口停住,身着礼服的门童走过去打开车门,梁爽由副驾驶下来。   今天她穿了一件浅灰色风衣,涂着CHANEL#247的口红,顾盼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峻。   陈卓由主驾驶下来,将车钥匙抛给一旁等候的门童,过去梁爽身边,发现她正眺望对面车来车往的大街:“怎么了?”   “哦,没怎么。”   她淡淡地答了一句,收回远望的视线,同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急躁和气愤。   就在昨天,她给林跃发了一条微信,也是最后通牒,如果他继续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她就去和陈卓的公司签约,而明天就是卓越经纪的星秀之夜活动,陈卓会在全国的媒体记者前面隆重地介绍她。   林跃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明天变成了今天。   “没怎么还愣着干什么?走,进去吧,差不多到时间了。”   陈卓拍拍她的肩膀,两个人走入酒店大厅,在跨进电梯的那一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的消息列表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她的手指在一个手绘的龙猫头像轻轻一点,盯着红色的删除标签看了几眼,食指按下。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梁爽沦陷(下)   叮~   门铃轻响,轿厢打开,陈卓和梁爽从里面走出来。   迎面便是“卓越经纪X星秀之夜”活动的背景墙,一个个衣着光鲜,苗条性感的女人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旁边是拿着单反相机的摄影师不断按动快门,咔嚓,咔嚓拍着照片。   更远一点的地方是迎宾台,两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在跟后面的人谈论什么,斜对面铺着白布的餐桌上放置各种糕点、水果、小菜,还有各色酒水。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陈卓说道:“今天会临时增加一个环节,我将专门向来宾和记者介绍你,只要开好头,有了知名度,以后只要你想,什么资源没有?”   梁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去拍照吧,我先去见几个客户,谈谈业务方面的事,待会儿助理小蔷会带你四处走走,参观一下。”陈卓说完这句话走了。   梁爽在背景墙前面拍了几张照片,完事又在迎宾台签了名,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走过来,说她叫董蔷,是陈卓的助理,专门负责接待她。   两人聊了两句后,她跟在董蔷身后进入会场,随便逛了逛便以穿高跟鞋走路有点累为由进了后台休息室。   在沙发上坐下,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好友名片,轻轻地叹了口气,搭电梯的时候想把人删了,可是最后一刻又放弃了。   “喝咖啡吧。”   董蔷把一个有金色花纹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梁爽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梁小姐,平心而论,我们陈总对你真是太好了,公司签了几十位艺人,只有你,陈总会做单独介绍,毫不客气地讲,他们都是衬托你这朵鲜花的绿叶。”   董蔷满面堆笑说着陈卓的好话,不时瞄梁爽一眼,似乎是想从她的面部表情读出一些信息,比如她和陈卓的关系。   梁爽勉强一笑,算作对上面那番话的回应。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做网红,当艺人,吃时尚饭,买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鞋子,新款的包包,现在这些唾手可得,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仿佛那个王八蛋不理她,身边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明明挨了一巴掌的,但是并不会记恨他,甚至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恨铁不成钢,为了让她认清现实,不再任性的善意之举,不然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帮她交20万违约金。而且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那次和段振宇等人吃火锅的时候,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吗?   是,话很难听的,但本质是为她好。   反观陈卓,闹矛盾的时候总会哄她,不分对错,没有原则地哄,反而让她有种……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没感觉?没主见?还是没有男子气概?   “梁小姐,梁小姐……”   “啊?”   董蔷的声音将她惊醒:“怎么了?”   “我已经和工作人员对完流程,再有十分钟就要上台了,你要不要准备一下,补补妆什么的?”   “啊?这么快?”   “不快啊,你已经发了快半个小时的呆了,你看咖啡都凉了。”   她低头一瞧,果然发现捧在掌心的杯子没了热气,手表刻度盘上的分针对比进来时转了接近半圈儿。   居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想一个人会连时间都忽略了,不会真的……   她不敢往下想了,虽然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我去补补妆吧。”   梁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转身走进里面的化妆间。   五分钟后。   董蔷推开房门:“梁小姐,准备好了吗?”   梁爽点点头。   “那走吧,马上就该你上台了。”   “哦。”   她深吸一口气,在董蔷的陪伴下走出休息室,打开通往会场的门,迎着记者手里的镜头和椅子上成排的观众的目光,走到舞台中间。   陈卓拿着话筒站在距离她不到两尺的地方,看到她上来后笑了笑。   “各位来宾,我在这里向你们隆重介绍梁爽小姐,她呢,是我们公司新签的艺人,也是我十分看好的艺人,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能够回应我的期待,为公司贡献优秀的作品,也希望在坐的各位看在我陈卓的面子上,能够多担待,多帮助,给公司的艺人们更好的发展空间和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哗~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陈卓十分满意这样的进程,待得掌声稍歇,他把话筒递给梁爽:“那么,接下来就由我们公司的艺人代表梁爽小姐跟大家说几句。”   之前董蔷介绍活动流程的时候给她看过一个发言稿,内容不长,大体意思就是作为一名新人,希望台下的前辈和各界精英能够多多提携什么的,总之就是一些客气话,可以照着稿子背下来,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大差不差就行。   梁爽握了握话筒,看着台下的人头,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比起紧张,更多的情绪是沮丧,因为那个人到底还是没有联系她。   就在上台前她还在想,只要他打电话过来,哪怕陈卓会恼羞成怒,会大发雷霆让她付出代价,也会义无反顾地放富二代的鸽子,因为生活可以逃避,自己的心情不可以。   然而……   “大家好,我叫梁爽,是……”   话刚起个头儿,连自我介绍还没有做,便注意到角落里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两名工作人员被推开,一个穿着长款毛衣外套,下面是黑色打底裤和高跟鞋,手里拎着古驰手包的女人冲上舞台。   陈卓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叫出来人的名字:“杨烨?”   “陈卓,你什么意思?”杨烨看看梁爽,又看看未婚夫,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啪~   声音响亮而干脆。   “三个月前她去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你跟我说她是合作公司派过来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你了,非要跟你在一起,你拒绝了很多遍,直到给她看了咱们的订婚戒指才打消她的念头,我相信了你的解释,选择不在意。你呢,这两个月来一直撺掇我继续读书,还说你喜欢文化水平高的女性,半个多月前我听你的话回美国攻读硕士学位,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梁爽说道:“陈卓,你不是说跟她分手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   陈卓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杨烨不是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吗?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呢?而且她对于公司经营方面的事情一向不敢兴趣,又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联系,直接来到会场堵他?   除非是……有人把她从美国叫回来的。   他瞄了一眼下面,工作人员已经停手,和现场来宾一起呆呆望着台上,谁也没有想到卓越经纪公司的星秀之夜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原配上台抓小三?可真是劲爆啊,这位陈总也真是狗,把未婚妻骗到美国继续读书,他在国内花天酒地玩女人,有钱人的生活果然糜烂。   陈卓没有心情在意那些人的想法,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印象让他深刻的脸。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林总裁不是你想追就能追   就是这张脸,曾在浩如星海门口扇了他一巴掌,也正是这张脸,让他有了“我舔她,她舔他”的挫败感,本以为利用经纪公司夺回梁爽,最后还是自己胜利了,没想到那家伙真是狗到极点,居然玩儿了个釜底抽薪,跑去美国把杨烨弄回来了,还在关键时刻给他搞一场年度大秀。   我CNM~   他是真的真的想大骂一句。   “陈卓,你哑巴了吗?给我说话,今天我要你当着所有人,包括你爸妈的面告诉我,选她还是选我?”   杨烨的声音将他惊醒,这时才注意到不只杨烨来到,门口还站着两个人,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完蛋了,这次真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梁爽和杨烨。   如果真要选一个的话,答案显而易见,后者!   一来杨家和陈家算是门当户对,杨烨又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生,而且父母早已认可她的存在,陈卓很清楚,当下的一切都是爹妈给的,如果惹得他们不开心,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梁爽先一步有了动作,把手里的话筒一丢,非常干脆地往台下跑去。   “林跃,你给我站住。”   她一面喊,一面把穿在脚上的高跟鞋脱掉,拎在手里朝一道往出口走的人影追去。   这……什么情况?   台下来宾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几个人什么关系。   不提陈卓面对当下局面伤透脑筋,梁爽追到电梯间,正好赶上轿厢门关闭,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被迅速收窄的门板阻隔。   梁爽连续按了几下电梯的下行键,看看旁边和身后的面板,知道没有时间了,便把牙关紧咬,一头扎进旁边的楼梯间,光着脚往下面跑。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不然天知道这家伙又会消失多长时间。   啪嗒~啪嗒~啪嗒~   楼梯间回荡着沉闷的脚步声。   当“1F”的标志映入视野,她嘭的一下推开虚掩的门,喘着粗气奔入大堂,环视半圈后目光定格在五米开外正往大门走的人身上。   “你站住!”   她的喊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好奇这位气喘吁吁的光脚美人怎么了。   此时此刻,梁爽已经顾不上考虑自己的行为有否不妥,一个箭步追上去抓住林跃的手腕往后一带。   “我让你站住。”   “梁爽,你这样有意思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梁爽盯着他的脸,既生气又激动:“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也不在意我去找陈卓,原来你是去美国找杨烨了。”   林跃说道:“别误会,我只是害怕你吃亏上当。”   “林跃!你不嘴硬能死吗?”   在梁爽看来,什么情况下才会跑去万里迢迢的大洋彼岸找渣男未婚妻回国摊牌?如果只是一般朋友关系,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吗?还有给浩如星海支付的20万违约金。明明心里在乎的要死,表面却不肯低头认输,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两个的性格还真是像呢。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都端着,挺着,两个人的关系很可能是两条很近,但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服软,才能让关系更进一步。   林跃矢口否认:“谁嘴硬了,没有,还有,大庭广众之下你别拉拉扯扯,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梁爽说道:“好吧,我承认,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林跃很想笑,这个梁爽,连服软都要带着一点点傲娇。   “可是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你明明有说喜欢我的。”   “你这样的女人,今天为了跟我赌气能去找陈卓,以后就有可能为了跟我赌气去找别人,我可不想被人戴绿帽子。”   “我……我只是想激你出来。”梁爽叹了口气:“好吧,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林跃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梁爽一看急了,再次拉住他:“我都这么说了,你究竟还想怎样?”   林跃说道:“那我就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好了。”   “你!”   从初中到大学,在学校是班花、校花,到社会上是网红、美女,真要放出信去,想做她男朋友的人能从女生宿舍排到东门,倒追男人什么的,真的很难接受,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追男人好不好。   林跃说道:“难道我不值得你追吗?”   梁爽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首先,林跃现在是普凌资本的执行总裁,22岁的金融精英。   其次,她欠他二十万的人情。   再次,不说以前种种,单单跨越太平洋去把杨烨接回来揭露陈卓真面目的行为,不仅让她感动,还有一言难尽的愧疚。   最后,姜小果也在追他,而且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工作,真要日久生情什么的,再后悔都没机会了。   ……   翌日上午。   罗艳去参加针对国际旅游线路的培训了,姜小果对此十分羡慕,说公费旅游真是太爽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又因为梁爽答应了陈卓的求复合,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宿舍里就剩她跟段家宝了。   然而……   “梁爽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临近睡觉时间,高冷姐突然回来了,问也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去华侨城住。   “你看看这个。”   两人一面往食堂走,段家宝一面把手机拿给姜小果看。   在宿舍里的时候有梁爽盯着,二人不敢议论这件事,便约定早点起床一起去吃早饭,说说自己的想法。   “卓越经纪爆丑闻,总经理隐瞒已婚事实勾引旗下女艺人。”   读罢文章标题,姜小果两眼瞪成一双铜铃:“怪不得梁爽跑回来呢,这个陈卓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段家宝点点头:“这次他完蛋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这种渣男,就该让他尽情品尝一下网暴的滋味,不然……”   姜小果说到这里停住了。   段家宝察觉异样,回头说道:“怎么了?”   “那……是梁爽吧?”   “梁爽?”   段家宝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只见梁爽拿着一个新买的蓝色饭盒,指着窗口里的菜品在跟打饭阿姨说话,很快,两个包子、两个糯米鸡,还有两勺瘦肉粥被装进饭盒里。   “咦,她一日三餐不是都吃草吗?怎么今天吃肉喝粥了?”   俩人早晨起床就发现梁爽在卫生间洗漱,要知道平时没工作的时候她可是要睡美容觉的,今天明明是周末,还起了个大早过来吃早餐,实属反常。   “小果,你说她是不是受了刺激……我们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   姜小果想起刚才段家宝给她看的东西,坚定地摇了摇头,因为上一次梁爽跟陈卓分手,喝得烂醉如泥,两人关心了一下,反而给怼了回来,真真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现在又碰到和上次一样的名场面,她还是觉得当一名吃瓜群众比较OK。   接下来的一幕让二人很意外,高冷姐打好饭菜并没有拿到餐桌前面吃,把盖子一扣,往包里一塞,就这么转身走掉了。   姜小果和段家宝对望一眼,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走,过去看看。”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这TMD也要凡尔赛?   “小果,你疯了,被她发现会骂死我们的。”段家宝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去招惹梁爽那个不是人脾气的家伙,难不成平时在宿舍里还没被她怼过瘾?   姜小果没有说话,提了提肩上的包,缀在梁爽身后出了食堂。   段家宝看看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看一意孤行的闺蜜,舔舔嘴唇,硬着头皮跟上去。   谁叫她央求姜小果跟她去参加里里的粉丝见面会呢,现在当然要舍命陪君子了。   俩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梁爽来到东区6号教学楼,眼见梁爽径直进了前门,段家宝皱着眉头说道:“她来这里干什么?”   “走,上去看看。”   “小果,会被发现的。”   段家宝拽了她一把,然而不仅没有拦住,反被她拉着上了楼梯。   循着头顶传来的脚步声来到三楼,二人左右打量一眼,发现没影了。   姜小果说道:“分头找。”   “小果,要不要做到这种程度啊?”段家宝是真不想这么做。   “都跟来这里了,不弄个清楚你甘心吗?”   说完这句话,姜小果朝着右侧走廊走去。   段家宝无可奈何,只能选了左边的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自习室里坐满了临时抱佛脚的学生,连那些经常旷课打游戏的也开始收起玩心,专心致志地做习题,背材料。   段家宝连续找了两个教室,没有发现梁爽的踪迹,当接近7自习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起哄的声音,走到后门探头一瞧,人愣住了。   “小果……小果,我……我没看错吧。”   ……   12月,是期末考试的时间,也是研究生考试的时间,自习室和图书馆双双迎来“客流”高峰,别说来晚了占不到座位,就算遵循正常上课时间,那也得碰运气才行,所以冯向红和唐禹哲早饭都没吃就拉着林跃过来了。   他一走就是半个多月,现在距离研究生考试只剩半月,既然周末不用上班,那当然不能放过拉他壮丁的机会了,就算这么做很自私,也顾不上许多了,总之先顺利通过考试再说,哪怕以后请客赔罪呢。   “给,这是我总结出来的思路,先化简,约掉零因子,提出极限不为零的因子,根式有理化,无穷小替换……”   林跃一边给二人画重点,一面讲解要领,不时抬头瞄他们一眼。   唐禹哲不断点头,嗯嗯有声,冯向红一开始还正常,慢慢地没了精神,肚子咕咕直叫,脸色有点发白。   这货昨晚点了一份寿司,八枚三文鱼手握,八枚芥末墨鱼军舰,谭思飞要他分两个吃,他不给,三下五除二吃个干净,呛的抹鼻子流眼泪还在其次,关键是肠胃不受,一晚上跑了三四趟厕所,人都拉虚了,如今没吃早饭就跑来自习室学习,状态能好就怪了。   “怎么样?要你在宿舍休息你不休息,非说自己没事,挺不住了吧?”   冯向红摆摆手:“没事,我捱的住,就一点低血糖,待会儿下楼买点零食吃就好了。”   唐禹哲说道:“死脑筋,在宿舍不能学习吗?”   “不能。”冯向红说道:“就618寝室那两个人,我是怕了他们了。”   别说,林跃还挺赞同这个观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宿舍专心学习的,不说没有合适的氛围,618那几个既不找工作,也不考研考公,整天开黑刷剧的家伙过来一撺掇,这俩人能控制住自己就怪了。   他把手放进背包里,准备由系统空间取出之前在美国买的非凡农场曲奇饼干给他充饥,这时前门走进来一个人。   唐禹哲扯扯他的衣袖,朝前面努努嘴。   林跃抬头一瞧,发现是梁爽。   一些人在那窃窃私语:“她怎么又来了。”   还有一些人回头看他,眼神颇多玩味,似乎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   要知道林跃离开的这半个多月,她可不是只去男生宿舍堵门,自习室也是目标之一。   啪嗒~   啪嗒~   啪嗒~   高跟鞋的声音敲打着地板。   男生渴望女生嫉妒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向后方移动。   “起来。”   淡淡的,又包含命令语气的声音响起。   唐禹哲推了推眼镜框,一向自诩斯文的他嚯地站起来,手往座位一招,一脸谄媚说道:“爽姐,坐。”   他永远记得梁爽卷起印着模拟题的试卷敲打着桌子质问616寝室三人为什么躲着她时的霸气,不由为林跃捏了一把汗,还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语气说了一声“抱歉,兄弟我可不是有意出卖你,我是真的HOLD不住这位姐姐的气场。”   冯向红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他做好了如果问题无法解决,关键时刻帮兄弟挡枪,给林跃制造脱身机会的准备。   连句谢谢都没说,她就这么坐到林跃身边,拉开背包拉链,无视众人的目光取出饭盒,扣开上面的盖子推到林跃面前。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拣了卖的最好的东西挑了两样,趁热吃吧,凉了就变味了。”   哈?   自习室里不乏旅管系的学生,看到梁爽的表现顿时大跌眼镜,什么时候高傲地扬着头颅,对于同龄追求者不屑一顾的梁小姐也会给人带早餐,懂得照顾人了?   他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唐禹哲和冯向红同样很无语,还以为她这次抓到林跃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毕竟当初去宿舍堵人,到自习室找人,身上带的火气肉眼可辨,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母老虎居然变成了小奶猫,柔声软语的样子叫人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林跃说道:“都说了我平时不吃早饭,这里是自习室,会打扰别人的。”   得,美女好心献殷勤,他还不领情。   这……一些人恨得牙痒痒,真想踩死这个家伙。   梁爽抬起头来,美目横扫,被她盯过的人要么转过头去继续看书,要么笑着说不碍事,不打扰。   林跃叹了口气,把餐盒上面放包子和糯米鸡的盖帘拿在手里,下面的瘦肉粥推到冯向红面前:“给你了,养胃解饿。”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爽姐很热心的。”林跃抬起头,冲梁爽眨眨眼:“是不是?”   当然不是,不过她不敢否认啊,只能对着冯向红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没错。”   “那……我就不客气了。”   冯向红昨晚拉了一宿,今天早晨又没吃饭,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现在有瘦肉粥喝,哪里还管其他,抱起来就往嘴里灌。   林跃又把包子分给唐禹哲,将两个糯米鸡一口一个吃下肚。   完事发现手指沾了油渍,感觉不适的时候,梁爽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林跃一边擦手一边说道:“你这不是挺会照顾人的吗?”   梁爽面无表情说道:“都说了我不会追人,不过以前追我的男生都是这么做的。”   “……”   “……”   唐禹哲咽的快了点,险些没把自己噎死。   TMD,这也凡尔赛?   这时梁爽的手又伸进背包,从里面拿出两本时尚杂志放到书桌上,一副老娘不走了的样子。   “爽姐,你这是……”   “后面有一把凳子,你去搬过来和冯向红挤一挤吧。”   “……”唐禹哲张了张嘴,十秒钟后:“哎。”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一言为定   亲眼目睹自习室里上演一幕的段家宝惊呆了。   “梁……梁爽在追林跃?”   她又揉了一遍双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总是一副长得美就可以为所欲为样子的高冷姐也有倒追男人的一天?   这事儿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林跃回来了……他回来了……”姜小果在她耳边喃喃自语道。   段家宝说道:“小果,我觉得……你应该要有心理准备。”   俗话讲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梁爽这样的班花倒追同校男生,如果换成是她,肯定二话不说选择接受。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梁爽追到林跃,你也不用再牺牲自己帮助罗艳了。”   说完这句话,一直得不到回应,她回头看了姜小果一眼,却发现闺蜜阴着脸一语不发。   “小果,我知道你不服气,不过梁爽确实比你漂亮。”   “大宝,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我陪你去参加里里的粉丝见面会吗?”   眼见闺蜜迅速调整好心态,段家宝不再纠结梁爽和林跃的关系,快步追上。   ……   周一。   “今天开这个会呢,是讨论一下我们的下一轮投资计划,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手机游戏,最火的应该是君临战纪,周总呢,比较看好王之战,说它虽然起步晚,系统流畅度也不如君临战纪,不过从长远来看,它的后劲儿很足,像游戏运行过程中出现的BUG什么的,都是可以克服的,不过因为我们已经给它投过三千万,如果确定追投的话,目前看来是有一些风险,我现在拿不定主意,是追投王之战,还是跟投君临战纪,关于这件事,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苏航看看风控总监马克,又看看旷工快一个月的执行总裁林跃,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好恶。   “苏总,虽然我只有建议权,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君临战纪现在太火了,而王之战和君临战纪属于一个类型的游戏,系统十分相似,只是人物、设定什么的有些差异,如果现在追投王之战并上线游戏,实在是太冒险了。”   苏航睨了一眼周寻,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右手拿着一支钢笔,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桌面,以他对周寻的了解,很明显,对于马克的建议不以为然。   便在这时,坐在斜对面一直没有抬头看他们的林跃说话了。   “我认为既不应该投君临战纪,也不应该投王之战。”   周寻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因为我不看好游戏产业。”   周寻压抑着怒气说道:“刚上任就旷工近一个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   “谁告诉你我旷工了?”林跃冷冷一笑,把刚才拿在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摔在会议桌中间。   苏航把它拉到自己面前,看着首页内容小声说道:“科星中维考察报告?你去泰国了?”   他又翻了翻后面的内容。   “你想让公司投资医疗行业?”   “没错。”   苏航并不意外他会建议投互联网以外的行业,毕竟老苏总把他放到公司里来就是想改变周寻一言堂的局面,但是不投游戏改投医疗行业……   周寻说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愚蠢还是自大,你可以往前翻翻最近五年的投资回报率统计表,医疗行业能跟互联网行业比吗?更何况是吸金能力MAX的手机游戏产品。”   林跃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不紧不慢地道:“游戏吸金MAX,但是烧起钱来更是一个无底洞,宣传、引流、后期开发、渠道维护,持续曝光,这些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而且你的方案里,王之战为了确保耐玩性,游戏设置压抑了玩家的氪金欲望,在当前互联网新用户整体增长乏力的大背景下,要收回成本起码要一年的时间,君临战纪就不一样了,它的氪金黏度可以帮助投资商在3-4个月内实现盈利。我知道你想支持王之战成为一款精品手游,但是这里面的潜在风险你考虑过没有?新游戏的出现,行业变革,最新法规……这些都有可能对王之战造成重创。不可否认,在我的预测中,2020年上半年游戏产业的利润会有一波爆发,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投资者可能就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了,而我所关注的医疗行业,随着老龄化加剧,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而且它会是一个长期且稳健的盈利来源,不过需要一点点耐心和提前布局。短时是不可取的,越来越激进的投资会让你变成一个赌徒,进而倾家荡产。”   周寻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连马克都看得出来,他在跟林跃较劲。   “反正我不同意进军医疗行业。”   林跃指着苏航手里的文件说道:“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可是费了不小力气才说通谢家认可普凌,接受我们的投资的。”   周寻说道:“确定不再考虑。”   苏航在下面踢了他一脚,不过好搭档置若罔闻,没有反应。   林跃知道苏航什么意思,自己是老苏总安排进公司的人,就算不打算按照自己说的布局医疗产业,也不应该严词拒绝,他要是往老苏总那边一告,下次还怎么回家找老子要钱?   马克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他既不想得罪苏航和周寻,又不想得罪老苏总。   “行吧。”林跃把那份文件收回:“希望你不要后悔。”   “切~”周寻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苏航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了,都是为了公司好不是吗?”   林跃一面把文件往包里装,一面说道:“周总,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赌王之战现在没有君临战纪火,以后也不会有君临战挣钱,更没有后者长寿。”   周寻自然不会认同这个观点,他决心追投王之战的一大原因就是君临战纪属于氪金游戏,普通玩家和人民币玩家的差距太过悬殊,新鲜劲儿一过很快就腻了,王之战不一样,普通玩家和人民币玩家的差距不大,耐玩度自然比前者高很多。   “好,我跟你打这个赌。”   “寻寻,你这是……”苏航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老跟林跃过不去,干嘛接这种没意义的赌局。   他当然理解不了周寻的想法,一个广东省的高考状元,年纪轻轻就身家上亿的投资精英,连魏力说他不如别人好看都往心里去的大直男,在遇到试图挑战自己的同性时会服软认怂?   不可能!   周寻没有理睬他:“赌注呢?”   “我赢了你卷铺盖卷走人,你赢了我收拾东西滚蛋,怎么样?”   “一言为定。”   苏航和马克大吃一惊,心说这赌怎么还打出火气来了。   “你们两个,不至于吧……”   嘭嘭嘭~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苏航皱了皱眉,心生不悦,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员工不会在他们开会的时候过来打扰。   “进。”   房门打开,姜小果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总,周总,外面有一位女士要找林总,她说她是老苏总安排过来的。”   不知道是“林总”这个称呼叫着太别扭,还是她今天心情欠佳,总之表情不太好看,耷着头,抿着嘴,没有一点笑模样。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我爸安排来的?”   苏航一脸不解,他爸安排的为什么不通知他,反而来找林跃?这操作就很耐人寻味了。   看来是时候回家一趟探探亲爹的口风了,儿子在前面冲锋陷阵,老子不能拖后腿吧。   “好的,我们知道了。”   苏航还是有点城府的,心里再不乐意,觉得老爹越来越不信任他,表面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我去工作了。”姜小果神情木然说道,转身要走。   “站住。”这时林跃把人叫住:“姜小果,我手底还缺一个助理,你过来跟我吧。”   认真地讲,这是他第一天正式上班,无论是苏航还是周寻,都有自己的班底,马克还有几名好下属呢,唯有他,光杆司令一枚。   好歹也是执行总裁,是应该配个助理。   姜小果说道:“不了,我在周总手下做助理挺好的。”   马克听说愣了一下,姜小果不是林跃的校友吗?而且据说两人关系还不错,眼下受到老苏总赏识的年轻总裁叫她过来跟他,一般人都会同意吧。   难不成……她不看好校友的未来?可是刚才两人打赌的时候,她没在场啊。   “你?周寻的助理?”   看得出来,林跃挺意外的。   “没错。”周寻说道:“她现在是我的助理。”   “是么?”   姜小果抿着嘴点点头,眼神还有几分飘忽。   林跃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自己手里有段家的黑材料,还一直强迫她喊他干爹,万一惹得他不高兴,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不过她又必须这么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行吧,那你就跟着周总好好干。”   周寻听得懂话里话外的讥讽,对林跃投去一个嘲弄的眼神,连姜小果都选择跟他划清界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和自己较劲?   林跃挥挥手:“去吧,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姜小果心怀忐忑走出会议室,从林跃以往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当场发飙的,绝不会坐视周寻摆了自己一道,挖他的墙角……虽然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她,只要他坚持,对她发出警告,她是会妥协的。   说白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传递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或者说赌气报复他和梁爽的关系。   从理智出发,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周末那天开始,她就很不甘心,很烦躁,想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来证明她也是会任性,有一些小脾气,需要哄,需要迁就的。   结果再次返回会议室,她明白这是为什么了,爸爸还是爸爸,根本就没有变。   “瑞贝卡?”   看到跟在姜小果身后来到会议室的女性,周寻和苏航一脸懵逼。   本来是要散会的,但是林跃要他们等一等,说介绍一个人给他们认识,没想到他要介绍的这个人是瑞贝卡。   “咦,你们认识啊?”林跃装出一脸惊讶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想起来了,瑞贝卡是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毕业的,苏总和周总也是复旦的,这么说来……她应该叫你们俩师哥?你们不会……以前就认识吧?”   那是肯定的啊,他们不仅以前就认识,而且瑞贝卡还是周寻的前女友,唯一的那种。   苏航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瑞贝卡,你跟他……是我爸介绍你们认识的?”   他只能找到这个解释,因为林跃和瑞贝卡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交情,一个是小他和周寻一年的师妹,几年前去美国工作了,一个是华南财经大学的准毕业生,今年之前一直呆在学校里——虽然拿到林跃的背调信息时他有过深深的怀疑,但是对方再三保证,这家伙大学三年表现平平,是个非常普通的经济学本科生。   这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呢,也只有他爹那个手很长的老头子有能力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扭到一块儿。   不过,老家伙想干什么啊?   先塞进来一个林跃,又打周寻前女友的主意。   瑞贝卡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林跃说道:“苏总,很抱歉让你失望了,瑞贝卡是我从美国请回来的秘书,唔……”他慢慢转头,视线定格在周寻脸上:“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那种秘书。”   早先充满疑惑,迷茫,难以置信的男人脸被熊熊怒火点燃,周寻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往对面一推,没想到被林跃一把抓住,稳稳地拿在手里。   “这是你选的,哦,忘了说,我工作能力很惊人的,一个月够我干很多事了,比方说俘获女人的芳心。”   “我TM弄死你。”   周寻急怒攻心,想要绕过桌子打人,苏航赶紧把他从后面抱住:“你打不过他的,而且你想进去吃牢饭吗?”   背调信息里有一栏是关于林跃一个人把三个校篮球队队员打趴下的内容。   “苏航,你放开我,放开我……”   “周寻,你冷静一点,瑞贝卡是你的前女友,不是现女友。”   是,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是绝大多数人碰上这种事也不可能保持冷静,马克对这位新来的执行总裁佩服的五体投地,周寻敢招揽他的校友,他就敢对周寻的前女友下手,还以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把人带过来。   姜小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自处,面对眼前一幕,颇有几分凡人看神仙打架的感觉,而且对于周寻的遭遇满心愧疚,想着如果刚才不任性,或许那两个人就不会闹得这么僵。   “周寻,你成熟一点行不行?”瑞贝卡说道:“这么多年了,这份争强好胜之心,还是一点没变。”   “瑞贝卡,你告诉我,你跟他……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周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利则合,无利便分,这不是一个生意人的本分吗?”   这话说的,像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又像什么都没说。   “好了。”林跃从兜里拿出一份文件丢给瑞贝卡:“这是我近期关注的一家芯片制造企业的相关资料,你帮我盯一段时间,如果谈好了就去找老苏总申请资金,这事儿我已经打点好了,还有,精品酒店的项目就别跟了,明年他们会死的很惨。”   瑞贝卡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朝着外面走去,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会议室里的人说道:“这半个月内没有重要的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得辅导两位兄弟考研,很忙的。”   “……”   “……”   “……”   辅导舍友考研重要还是动辄几千万投资的商务工作重要?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要不是苏航拦着,周寻觉得自己一定会削死他。   瑞贝卡叹了一口气,认为周寻的性格缺陷太明显,有句话说得好,刚者易折,故而十个前男友也斗不过这个现P友。   林跃丢下上面一句话走了,并未在意会议室里各人表情,但是当他等到电梯,准备进入轿厢的时候,姜小果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等等。”   “什么事?”   姜小果拉着他的手走进电梯。   “说吧,你跟瑞贝卡什么关系?”   “说吧,你跟周寻什么关系?”   姜小果快被他逼疯了,这家伙除了搞人心态就不会别的了吗?   “那梁爽呢?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第一千五百章 爸爸的惩罚   林跃说道:“姜小果,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啊,我还以为你真就是为了段家宝插自己两刀,在我面前虚与委蛇,假意周旋呢。”   “谁……谁说的,我哪有。”姜小果说道:“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替梁爽不值,就像……就像当初看到陈卓和杨烨接吻时一样,这叫……行侠仗义,对,行侠仗义,暴击渣男。”   林跃指着自己说道:“你说我是渣男啊?”   “难道不是吗?”   “姜小果,你是不是觉得梁爽对我好,我就一定得接受她啊?那我问问你,你读高中时,和赵大川一起追你的姜琦,你怎么没有选择他?”   “这……”姜小果被他问住了:“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赵大川啊。”   “这个多嘴的家伙!”   “你可以跟宿舍里的人炫耀有复数的男生追你,还不让别人得意一下自己的优秀了。”   “赵大川那个渣男,哪里优秀了。”   “那倒也是,跟我比他是不够优秀。”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跟瑞贝卡到底什么关系?”   “好吧,她勾引我,我没忍住,就这么简单。”   “不愧是赵大川的好哥们儿,两个渣男!”   “喂,姜小果,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梁爽只是在追我,我又没说接受她,单身状态下我要跟谁好不是我的自由吗?我一没出轨二没脚踏两只船,你怎么就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们女人可以让男人竞争上岗,在追求者中挑选合心意的人做男朋友,难道我就不成吗?男女平等的原则在哪里?何况人家瑞贝卡也没想我娶她啊。”   “我……我……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就是渣男。”她赌气冷哼,一脚踏下,在林跃的黑皮鞋上留下一道非常显眼的脚印。   “又踩我?”林跃忽然把她往前一推,壁咚到角落,两手朝姜小果咯吱窝一探,再向里一抓:“都说瘦子身上痒痒肉很多,看我不痒死你。”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姜小果扭腰缩胯,不断闪躲,然而以她的个头,她的力气,完全在做无用功。   “呵呵~”   “呵呵~”   “呵呵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痒~”   “痒~”   “你别,别瘙了,痒死我了。”   “呵~呵呵哈~”   “放手,求求你~呵呵哈~停……停手好不好?”   林跃说道:“叫爸爸。”   “爸爸~”   “叫好爸爸~”   “呵……哈哈哈~好……好爸爸。”   “叫干爹。”   “你别……干……干爹。”   这时叮的一声,轿厢门打开,8楼走廊里站着两个女人,看见衣衫不整的姜小果,也似乎听到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脸腾得红了,赶紧拉着同事的手走开了。   被她们一打扰,姜小果找到机会转移位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他。   “都是你,我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普凌资本所在的写字楼是深圳有名的甲级写字楼,里面的公司大部分吃金融饭,也就是说,大家都是在一个圈子混,现在被8楼的两个女人撞个正着,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形容他们呢,万一传到普凌资本员工耳朵里,可想而知她会面临什么。   “又怪我?”林跃指着自己的脚说道:“你不踩我,我会瘙你痒吗?”   “你就不能像个绅士一样让我一下吗?”   “不能,因为我是你爸爸。”   “林跃!”   “叫我干什么?谁叫你利用周寻恶心我的?这就是报应。”   姜小果呆立原地,没想到又被他看穿了。   叮~   这时电梯在1层停住,门向两侧打开。   因为是上班时间,大堂有些冷清。   “你该回去上班了。”林跃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呵,替梁爽鸣不平?我看你是在为自己出气吧。”   姜小果又一次被他道破心事,小脸一热,食指狂按关门键。   替自己出气?   有吗?   有吧……   但是……   “谁会喜欢你啊,做梦去吧,渣男!”   她咬咬牙,一巴掌拍在“25”楼的按键上。   ……   12月末。   咄咄咄咄~   厨房里响起菜刀剁肉的声音。   熊治把刚刚起锅的梅菜扣肉端起来,又在上面撒了几片香菜叶,觉得非常完美,便走出厨房,来到段家宝坐的餐桌前面。   “来,大宝,这是我改良过的梅菜扣肉,尝尝味道怎么样?”   自从段家宝的父母咬牙停掉女儿的黑卡,每月只给1000块钱生活费,每次馋得受不了了她都会来老地方让熊治帮忙做一两个菜打打牙祭。   然而今天……   “大熊,这个……看起来好肥啊,有没有瘦一点的?”   “大宝,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挑肥拣瘦啊,只要做的好吃,什么都能下嘴。”   “大熊,此一时彼一时嘛。”   段家宝也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把菜做得了,你嫌肉太肥,不肯吃,这不是打厨师的脸吗?何况梅菜扣肉的主料就是五花肉,用精瘦没有灵魂。   “大宝,你看你,人都饿瘦了。”   “难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十斤啊,在欧阳玉爽的折磨和月生活费4000的暴击下,两个月整整掉了十斤。   熊治说道:“我还是觉得之前的你好看。”   “为什么?”   “我喜欢看你吃饭的样子。”   段家宝说道:“可是……可是……里里说,我要是能再瘦一些,一定会更好看的。”   半个多月前她和姜小果去参加里里的粉丝见面会,这次不仅见到了偶像,还跟偶像有过一番谈话,这不禁让她感慨追星三年花费百万都是值得的,里里把他们这些粉丝的付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里里?”熊治皱了皱眉:“就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偶像?”   “对啊,上回粉丝见面会我跟小果去了,事后里里专门约见了后援会的骨干,跟我们聊了有半个小时呢,还说下次来深圳请我们吃大餐。”说起这件事她特别兴奋。   “所以,他说你瘦了会更美,你就决定控制饮食?”   “大熊,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变瘦了你不开心吗?”   “哦,没有,那我去给你做一盘素肉。”熊治答应一句,端起用心做的梅菜扣肉转身往厨房走去。   段家宝没有把上面的对话当一回事,想着下次里里来深圳,一定要让他看到更加美丽的自己。   熊治端着梅菜扣肉回到厨房,定定看着段家宝的背影。   这时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受打击了?”   “……”   他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没有说话。   “知道为什么很多电视剧里的职场元素要么是金融,互联网,明星,游戏,要么主角人设是霸总、富二代、小奶狗、业务精英吗?因为小女孩儿喜欢这些光鲜亮丽的东西,整天窝在厨房里和鸡鸭鱼肉葱姜蒜为伍的厨师,逼格太低了。”   “大宝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在里里和你之间选一个,你觉得她更在意谁的感受?”   熊治十分清楚林跃想说什么,不过他认为段家宝还是能够分清现实和理想的,好歹她也是一个大学生,读了许多年书,不可能像自己的便宜师父说的那么不堪。   “唔,她不吃,我去拿给舍友吃。”   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冯向红和唐禹哲,如今研究生考试结束,也是时候好好搓一顿了。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圣诞节过去就是元旦。   新的一年很快到来。   2019,一个被很多人看成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的年份。   1月初,趁着大学生放假的黄金时段,《王之战》正式上线。   周寻这段日子过的很辛苦,因为关系到公司上亿的投资,还有他跟林跃的赌局,故而对游戏开发商盯得很紧,得到玩家的反馈后第一时间督促相关人员进行更新和优化,用升级游戏体验的方式来蚕食君临战纪的市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之战的在线用户节节攀升,而君临战纪的市场占有率在逐步下降。   “喂,你们听说没有,周总为了和林总的赌局,这大半个月时间玩儿命工作,平均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刚才我在电梯里碰到姜小果,随便聊了几句,你们猜那位林总又是怎么做的?”   李天阳趁着午休时间跟赵婷楠、阿曼达等人扯闲篇。   “怎么做的?”   “他在帮同宿舍的哥们儿考研,这两天又是去HK旅游,又是到雁鸣湖度假村散心,完全没把赌局当回事。”   “谁让人家有瑞贝卡这么能干的秘书呢,哎,我可是听说,瑞贝卡是苏总的小师妹,还是周总的前女友。”   “不是吧?”   “那还能有假,这可是风控部头头马克说的。”   “怪不得那周总火气那么大,这事儿搁谁身上能咽下这口气啊。”   “要说林总也是心大,他就不怕瑞贝卡念及旧情,帮周寻搞砸了他的赌局?”   “我问你们,是前男友重要还是现男友重要?”   “你是说……林总和瑞贝卡?”   “华尔街的高管甘心回国做总裁秘书,如果他们两个没一腿,你信吗?”   没人说话,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表态。   “而且瑞贝卡根本没有关注君临战纪和王之战,最近在跟一家芯片制造企业的CASE。”   “啊?这么说来,那位林总完全没把赌局当一回事?”   几人面面相觑,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赌局的事,君临战纪VS王之战,谁输谁卷铺盖卷走人,这么严重的后果,被那位林总看的跟儿戏一样,这……他究竟怎么想的啊?   李天阳继续说道:“现在君临战纪在线用户人数不断下滑,王之战则稳步攀升,要我看来,那位林总悬了。”   阿曼达说道:“他失败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因为作为同龄人,他们还在下面当小兵,林跃已经是公司高管了,这样的差距对于他们这些名校毕业的学生是一次沉重打击,以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劲头,再赢得赌局的胜利,那……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他们都应该支持周寻获胜。   这时赵婷楠往前搬了搬椅子:“对了,你们听没听说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鑫福的人有一次在电梯间等电梯,轿厢门打开的时候,他们看到林总和姜小果在里面……”   “不会吧。姜小果不是周总的助理吗?如果她跟林总有染,为什么要做周总的助理?”   “我觉得她是一名间谍。”   “间谍?”   就在赵婷楠的声音情不自禁拔高三度的当口,有人在下面踹了她一脚。   赵婷楠注意到几人的表情变化回头一瞧,只见姜小果背着包从外面走进来,似乎听到一些刚才几人的对话,看他们的目光有些复杂。   李天阳面带尴尬挥了挥手,姜小果没有理他。   这时对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瑞贝卡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往冰箱塞东西的姜小果说道:“姜小果,你知道林总去哪儿了吗?我给他发微信,他说年前应该不回公司了,问原因也不说。”   “林总他……他放寒假回老家了。”其实这个消息她是从梁爽嘴里听说的。   什么?放寒假?   准备开溜的几个人愣在原地,心说那位林总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放寒假吧?还当自己是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呢?   11月入职,一旷半个多月,12月过来开了个会,把瑞贝卡介绍给苏航、周寻、马克,完事回去帮舍友考研了,再后来,别人考完研的放假回家找爹妈,他也跟着放假回家找爹妈,这是上班吗?这TM来享受人生的吧?还好他就要卷铺盖卷走人了,不然大家会怀疑人生的。   “哦。”瑞贝卡小声嘀咕一句“果然上了他的贼船”,完事瞄了那边几人一眼,转身往回走。   姜小果赶紧追上去:“瑞贝卡,你是不是在担心他会输?”   “他会输?你在开什么玩笑?”   “周总很厉害的,而且你没看王之战的各项数据吗?正在慢慢拉平和君临战纪的热度。”   “然后呢?”   “然后?”   “周寻很厉害这点我比你更清楚,不过要想胜过那个人精,还差了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周寻不会走歪门邪道。”   姜小果更糊涂了。   “不懂啊?”   姜小果点点头。   瑞贝卡说道:“看着吧,谁输谁赢,年后便见分晓。”   “如果周总输了……你就忍心看他离开经营多年的公司吗?”   “你知道周寻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没受过挫折,因为号准了互联网的脉,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于是养成了他凡事求胜的心态,虽然不能说是缺点,但也不是什么优点。”   “果然是前女友,看人真准。”   “姜小果,你可是周寻的助理,怎么倒是担心林跃更多一些,瞧你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样子。”   “有么?呵呵,没有,没有,我过得挺好啊。”   “他们刚才说的传闻,我也有听到,你们……玩儿的够花啊。”   姜小果的脸腾的红了,电梯里让人误会的声音和画面,还是传到了同事们的耳朵里,这回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有,他们误会了,我们是清白的。”   瑞贝卡睨了她一眼,玩味一笑,转身进了林跃的办公室。   “好爸爸”都叫了,还说“清白”?这话没人会信。   ……   半个月后。   除夕前一天,姜小果上了深圳去往哈尔滨的飞机,看着窗外棉花糖一样的云层,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情绪,不是因为公司里那些流言蜚语,有说她和周总、林总三角恋的,有说她外表清纯内里风骚,善于勾引男人的,也有说她跟林总那叫相爱相杀,不然为什么她去金融现场,他也去金融现场,她来普凌资本,他也来普凌资本。   是啊。   明明两人之间有这么多的因果,这么多羁绊,可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两人的关系。   同事?哪种同事?   校友?NO!   朋友?太笼统!   父女?有这么暧昧的父女吗?   女朋友?梁爽呢?魏云婕呢?瑞贝卡呢?这三个女人,论漂亮她不如梁爽,论成就比不过魏云婕,论学识难及瑞贝克。   情人?没上过床算什么情人。   所以不想还好,这一想就迷茫了。   这么浑浑噩噩胡思乱想了一路,临近傍晚,飞机降落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按照原来的打算,下飞机后她是要打车回家的,不过之前娟姐发信息说到机场接她,已经在路上了。   姜小果也没多想,然而从安全通道出来后,看到老妈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脑瓜子嗡的一下。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我真不是外人(上)   娟姐在前,一辆路虎揽胜在后。   一人一车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男人。   没错,林跃。   他怎么和娟姐混一块儿去了?   “妈……”   “哎哟,我的闺女回来了。”越捯饬越油腻的东北女人跑过去,先跟面条一样的女儿抱了抱,又掰着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瘦了,又瘦了,哎我说小果,你看你进了那什么普凌投资以后,怎么越来越瘦了,是工作太累,还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姜小果正要说自己没有瘦,她那都是错觉,哪里知道心里生出的感动又给她下面一句话闷了回去。   “你看你,本来就要胸没胸,要个儿没个儿,要屁股也没屁股,再这么瘦下去,哪个男人会要你?”   关键是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林跃正好走到二人面前。   “妈!你瞎说什么呢?”   “害羞了,瞧你这孩子,这里又没外人,怕什么啊。”   没外人?姜小果瞪直了眼,看看娟姐,又看看林跃:“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他不是外人?”   “这不是你领导吗?又是初高中同学,怎么能算外人呢,是吧,小林。”   “是,是,娟姐说的没错,作为姜小果成长的见证人,我怎么能算外人呢?”   这一嘴长辈气满满的调子,姜小果恨不能掐死他。   “我就说嘛,你说话就是嘴甜,娟姐最爱听你说话了。”   “哈?”   姜小果给亲娘搞晕了,她是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这摆明占你女儿便宜的话,哪里嘴甜了?   林跃说道:“大冷天的,别在外面站着说话了,快上车吧。”   “对对对,上车,车里暖和。”   娟姐赶紧拉着女儿的手往车子停泊的位置走去。   一分钟后,姜小果趁着往后备箱放行李的机会接近林跃,压低声音说道:“说吧,你是怎么搞定我妈的?”   “用心。”   “呸!”   “那你说,不用心,难道牺牲色相?”   “越说越离谱了。”   “说实话你不信,怪我咯?”   “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啦,虽然我是你的好爸爸,但是对你妈,那是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的。”   姜小果看着后排座椅,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小声感叹百万豪车坐着就是舒服的老娘:“嗬,你也有认怂的时候啊?”   林跃凑近一些说道:“你以后……不会也发展成娟姐这样吧?”   “你……”   姜小果脚还没动,那边林跃已经逃离攻击范围。   “又踩脚趾,真没新意。”   姜小果气呼呼地看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时娟姐把头探出窗户:“你们两个在后面做什么呢?”   “没啊。”   姜小果嘿嘿一笑,打开后车厢的门,有些艰难地爬进去。   当看到后视镜里幸灾乐祸的脸时,她敢打赌,这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   ……   咄咄咄~   咄咄咄~   呲~   锵~锵~   锵~锵~   肉香飘满屋。   娟姐站在厨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锅里翻腾的食材:“哎哟,真没看出来,小林那,你做菜可真是一绝,本来我还寻思在你面前露两手,显摆下我这厨艺呢,没想到……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闺女,怎么说得来着?”   “班门弄斧。”   “对,对,班门弄斧。”   “人家的爸是国企食堂大厨,这叫家学,你当然不能比了。”   “是吗?”娟姐说道:“妈只当他打麻将是一把好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绝活儿。”   “打麻将?”姜小果一脸不解。   “哦,妈还以为你知道呢,小林没跟你说啊?”   “没有。”   “前两天妈去麻将馆打麻将,三缺一,小林当时在那儿等人,你佟阿姨就招呼他凑把手,结果打着打着聊了起来,妈妈才知道原来你们不仅是初高中同学,还是大学校友,现在又在一家公司工作,再加上那天妈赢了不少钱,就打趣说等你回来请他吃饭,这不……我把你今天下午落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说自己没事,干脆开车去机场接你吧。”   姜小果偷偷地白了亲娘一眼。   这中年妇女,别人说什么她也信啊,就林总裁那一肚子坏水,要摆平娟姐,那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姜小果甚至怀疑那天她能赢钱都是这小子搞的鬼。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他废了这么多精力到底想干吗,贪她们家一顿饭,还是……   不不不,不可能,怎么会呢。   她为自己心里闪过的念头,或者说期待吓了一跳,这个王八蛋身边女人那么多,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豆芽菜。   “哎,果儿啊,你说他跟你一般儿大,怎么就成你领导了,你不是跟妈讲,你是学校里的那什么……哦,学霸吗?”   姜小果瞄了厨房里如鱼得水的男人一眼:“他呀,他不是人。”   娟姐赶紧捂住闺女的嘴:“不是人?果儿,可不敢骂人。”   “我这不是在骂人,是在夸人。”   “啥意思啊?”   这时厨房门口人影一闪,林跃端着两盘菜走出来。   娟姐嗅着香气,两手一拍:“锅包肉和地三鲜,哎呀妈呀,瞧瞧这颜色,多鲜亮,多香啊。”   林跃说道:“姜小果,厨房里还有几道菜,你帮我端出来。”   “好。”   姜小果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菜上齐。   锅包肉、地三鲜、蒜薹炒肉、豆角炖排骨、哈尔滨红肠,京酱肉丝,西湖醋鱼,外加一大碗酸菜排骨汤。   三个人八道菜。   “来,贵客到访,今天喝点好的。”   娟姐呵呵笑着,一抬手把柜子上的五粮液拿了下来。   姜小果遮遮掩掩说道:“妈,你这不是……准备拿来招待小老头儿的吗?”   “这孩子,净瞎说,你领导来咱家吃饭,那能拿差酒招待?何况这一桌子菜都是人家做的。”   “那行吧。”   娟姐咔咔两下把盖子拧开:“能喝吧?”   林跃说道:“还成。”   “我就说嘛,咱东北人哪有不能喝酒的。”她端起林跃的杯子,吨吨吨倒了满满一杯,回头准备给自己倒的时候,姜小果也跟着凑热闹。   “妈,给我也来一点。”   “你又不能喝,凑什么热闹。”   “关键是它贵呀。”   姜小果什么人?见钱眼开的主儿,这瓶酒1000多块,从心疼钱这一点上出发,那也得多来点。   “行吧,那就给你倒一点。”   娟姐给女儿倒了一口的量,无视她的白眼,端起九成满的杯子:“我先打个样啊。”   说完手一抬,脖一仰,将近二两的高度白酒一口闷。   “那……那我也走一个。”姜小果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还往嘴里控了控,一副难舍最后一滴的样子。   林跃没有说话,有样学样地喝完杯子里的白酒。   “我就说嘛,果然能喝,来,再来一杯。”   “我自己来吧。”   “那哪行,你是领导嘛。”   娟姐捉起林跃的杯子,吨吨吨又是一通灌。   “来,第二杯。”   “好。”   林跃把酒杯往桌子中间一递,那边姜小果继续凑热闹一起喝。   娟姐又是一口闷,一看林跃毫不示弱,跟着喝光杯子里的酒,咂吧一下嘴说道:“酒量真不错。”   完事又去给林跃倒酒,第三杯还是一口干,三个人转眼就把一瓶五粮液喝没了。   娟姐一看他这么能喝,有点儿犯怂,要知道她酒量好是随家门,那边呢,差不多半斤白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完全不像现在一些烟酒不沾的小年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酒的价格了,一瓶1000多,总不能一瓶喝完,第二瓶换成二锅头吧,那多没面子啊。   “娟姐豪爽。”   “呵呵,你也不错。”   酒没了,当然不能这么尴尬坐着,那多失礼啊:“果儿,去,到厨房柜子里,再拿一瓶酒过来,妈今天可是遇到对手了。”   “妈~别喝了,你明天不是还要煎炸吗?”   娟姐不心疼,做女儿的心疼,这可五粮液,不是老村长、二锅头、北大荒,是走遍全国都认可的硬货,简而言之就是液态的人民币。   “你说你这孩子,妈多少年没喝这么痛快了,而且小林可是咱家贵客,我不得陪到底?去,拿酒去。”   “好……好吧。”   姜小果刚要起身去拿,林跃伸手按住她:“古语云,宝剑赠英雄,娟姐这样的女中豪杰,一般的五粮液怎么配得上。”   他走进厨房,把之前去超市买东西给的购物袋拎出来,从里面拿出两瓶白酒,同样是五粮液,不过瓶身呈深蓝色,材质也由玻璃变为彩瓷。   “这也是五粮液?”娟姐没想到他有买酒,还以为里面都是肉啊、菜啊什么的。   “没错,这一款叫虎符令。”   “好。”   姜小果拍拍娘亲的胳膊,伸出大拇指:“这名字跟娟姐的气质才般配。”   管他什么名字呢,只要不造自己马内,他拿什么出来都是情怀。   “这孩子,你妈又不是大将军,咋呼个什么劲。”   娟姐嘴上批评女儿,心里敞亮的很:“来,来,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她多多少少也有和林跃斗酒的心思,要知道在亲朋圈里,她是一顶一的能喝,现在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肯定得较量一下啊,北方人喝酒可不像南方人,讲究感情深一口闷,讲究客人来了要吃好喝好陪好,现在客人还无醉意,主人当然不能说撤酒吃饭的事。   三喝两喝,第一瓶虎符令喝到只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娟姐起身去洗手间,然而走没两步,一个趔趄歪倒在沙发扶手上。   姜小果也有五分醉意,都开始打酒嗝了,不过对比她妈还是相当清醒的,见状赶紧跑过去,和林跃一起把人搀扶起来。   “让你少喝点你不听,醉了吧,能走吗?”   仔细算算,娟姐跟林跃一人喝了七八两,确实喝过头了。   “我没醉,没醉,这个度数的白酒,妈当年能喝一斤呢。”   “好好好,娟姐是女中豪杰,前面跳广场舞的小老头儿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姜小果一面说,一面给林跃使眼色,两人架着她进了卧室,把人放到床上还在那儿小声嘟囔“那可不是咋地”。   “看不出来啊,你酒量这么厉害,娟姐都给你喝趴下了。”   二人回到客厅,林跃晃晃瓶子里的酒:“唔,还有一些,现在你妈倒了,你陪我把剩下的喝了吧。”   “把娟姐喝倒了,又让我跟你喝,你想干什么?”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总觉得有歧义,引人遐思。   林跃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坐到爸爸身边来。”   他没有压低声音,吐字相当清晰。   姜小果瞄了一眼主卧的方向,发现没有动静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来不来?”林跃晃晃手机,微信好友列表J开头的名片集里有一个备注为“娟姐”的ID,完事又在一个音频文件轻轻一点。   “呵呵呵~哈哈哈~好……好爸爸,好爸爸……”   “叫干爹。”   “痒,好痒……哈哈……干……干爹。”   扬声器里传来令人羞耻的声音。   林跃说道:“知道吗,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你妈摊牌,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做你干爹了。”   姜小果没想到他居然把两个人在电梯里的对话录下来了,顿时羞愤难当:“你……你卑鄙!”   “我这么诚心地想弥补你缺失的父爱,怎么就卑鄙了?”林跃又拍了拍椅子:“来不来?”   姜小果只能妥协,红着脸坐到他的身边。   林跃把酒杯递给她:“来,干杯。”   姜小果低头抿了一大口酒。   “告诉爸爸,爸爸离开的这半个多月,有没有想爸爸?”   “想……想了。”   她敢说“不想”吗,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她,而且……虽然极力想要掩饰,但是自从知道他离校返回东北,她的情绪一直不高,因为梁爽也是差不多那个时间回威海的,这就带来一个问题,他是回哈尔滨了呢,还是跑去见梁爽的父母了呢?   好在今天一下飞机就看到了他,不然回来后指定会发微信,如果他不回,少不了又要胡思乱想。   “是真想?还是敷衍我?真想的话,哪儿想?”他侧了侧身,凑近她的耳朵。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酒气与热力,姜小果整个人都绷紧了,不敢回头看他。   这时林跃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拉:“这是爸爸给你的新年礼物。”   姜小果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想是一回事,会不会做又是另一回事。   随着手慢慢向下,她感觉脸更红了,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还有一份惊慌害怕又带着点点期待的微妙心情……   然后,颤抖的指尖触及一个平滑又很硬实的东西。   呃?   这是……跟她想的那样东西,完全不一样。   硬卡纸?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我真不是外人(下)   林跃把东西往她手里一拍:“来,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   姜小果机械地转过头,看着手里的大红包还有露出封口的一沓人民币,整个人呆在原地,心头的火焰像被一盆冰水浇落。   “走了,除夕夜要回老家,那么我最疼爱的女儿,明年见。”   咔嚓~   房门开启。   咔嚓~   房门关闭。   直到这时姜小果才清醒过来,把红包往桌上一丢,跑到玄关将门推开,循着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喊道:“你个王八蛋天天捉弄我,不捉弄我能死吗?”   啪嗒~   啪嗒~   啪嗒~   回答她的只有渐不可闻的脚步声。   姜小果跺跺脚,关上门回到餐厅坐下,望着桌子上没吃完的饭菜,心里有点堵。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完事往前一趴,把脸埋在臂弯里,感觉羞死了,因为刚才有一种他如果不走该多好的感觉。   母女两人相依为命过春节快十个年头了,只有今天希望能多一个人在。   “口口声声喊人家女儿,你倒是做一个称职的爸爸啊,这算什么?”   姜小果把红包推到一边:“谁要你的臭钱。”   不过几秒钟后又换了一副态度,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了数,2500块,还挺多的。   不对,十个二百五?   ……   大约在同一时间。   威海环翠区。   梁爽看着干净的夜空,感觉有些冷清,小时候过年还能听到鞭炮声,偶尔会有烟火晚会,但是近些年来,春节的味道淡了很多,或许只剩电视节目还在极力渲染过节的氛围。   “奶奶,你说爱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到底该如何区分?”   旁边戴着老花镜,拿一部手机在那思考孙女刚才教学内容的老太婆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爽啊,是在同学会看到了以前喜欢的人了?”   梁爽摇摇头。   “什么喜欢,爱啊的,奶奶不知道,奶奶生活的那个年代,两家老人觉得对方孩子不错,扯上几块布,盖两间砖瓦房,再置办点生活用品,这婚啊,就结了。”   “那……你喜欢爷爷吗?”   老太太把手机放到一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孙女的问题:“我只知道每当过节的时候,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少点什么。”   “这样啊……”   “爽啊,我看你这几天茶饭不思的,去参加同学会回来也没有个笑模样,怎么了?有男朋友了?想他了?”   “哪有,奶奶,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可不想跟那些张嘴闭嘴考研考公结婚生子的同学一样。”   “真的吗?”   梁爽有些心虚,不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爽啊,你要想去找他,过了年去就是了,你爸和你妈那儿我去说。”   “奶奶,你在说什么啊。”   “这回来有半个月了吧,光是东北冷不冷,过年最低气温能到多少度的问题你就问了不下七遍,有些事骗骗你爸你妈还行,想骗我?”   老太太摇摇头,慈祥中带着一丝坏笑。   梁爽向来嘴硬,就算是最亲爱的奶奶,在这种问题上也不会让步:“我那是心疼我爸总是到那么冷的地方出差。”   “是吗?爽啊,你以前对你爸可不这样。”   “我……这不是长大了嘛。”   老太太知道再说她就急眼了,便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   除夕夜。   成都浣花溪。   段家宝和段振宇坐在一边,段父、段母坐在一边,中间的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什么澳龙,猪蹄,鸡爪,帝王蟹,酱鸭,腊排骨……都是硬货。   “来,宝宝,你看你,都饿瘦了。”段母掰下帝王蟹的一条腿放到女儿的盘子里:“来,多吃一点,补补身子,你们年轻不觉得什么,等老了就知道了,真要伤了元气,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   “谢谢妈。”   段家宝看了一眼段振宇,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段母说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年前发的工资,现在拿给你们当做新年礼物,虽然……只有几千块。”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妈,你们别嫌少。”   段父说道:“看见没有,我们家的小公主真得长大了。”   眼见段母坐着不动,还笑的有些尴尬:“拿着吧,这可是孩子给我们的新年礼物。”   “啊,好,好。”段母只能把卡接在手里,慢慢坐回椅子上。   “爸爸给你们压岁钱。”段父站起来,从身后拿出两个红包:“来,一人一万。”   一万块的压岁钱,放在普通人家当然是一笔大钱,可是对于资产几十亿的段家来讲,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呵呵,谢谢爸。”段振宇双手接过红包,顺带瞄了段家宝一眼,在心里为她默哀三秒钟。   “宝宝,你怎么了?拿着啊。”   “哦,呵呵,谢谢爸。”段家宝也接过红包,但是笑容有些勉强。   她现在知道老妈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有些哀婉了,原来是没有做通老爸的工作,这下好,黑卡没有重新开通,反而搭了三千块钱进去,就这一万块钱压岁钱,够干什么的啊,她的那些二手奢侈品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再这样下去,会伤筋动骨的。   “对了,爸,我在经纪公司上班也有几个月了,对于里面的事务不说得心应手,也有了深入了解,往后半年我想自己干干试试。”   段父放下筷子:“什么意思?”   段母赶紧在旁边帮腔:“呀,我们家宝宝要创业了,有志气,有想法。振宇,看到没有,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姐学。”   “是,是,我一定向姐学习。”段振宇一脸受教表情。   “创业?宝宝,你可要考虑好啊,创业是很辛苦的。”   “爸,这个我知道。”段家宝说道:“带变态艺人的苦我都吃过了,自己创业还能比它辛苦吗?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我的同学,怎么样,条件不错吧,她会是我的公司的第一位签约艺人。”   “确实是个好苗子。”   段父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女孩儿,微微点头:“她叫什么啊。”   段家宝说道:“梁爽。”   “嗯,可以试试。”   “不过爸……创业辛苦我不怕,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   “现在加上你给补贴的生活费,我一个月才4000块,哪里够用嘛。”   “唔,这倒也是。”段父点点头:“创业嘛,确实需要一些启动资金。”   段母打蛇随棍上:“宝宝,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你爸。”   “哎,谢谢爸,等公司挣了钱,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段父没有多想,以为自己给1000,女儿上班挣3000,加起来4000块,事实证明她有足够能力独立生存:“我家宝宝就是会说话,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一个小时后,段家宝端着一盘蟹肉走进段振宇的房间。   啪~   话不多说,两人击掌相庆。   “姐,还是你厉害,怎么想到用这招说服爸爸的?”   “大熊说的啊,大熊说既然爸妈是白手起家攒下这份家业的,那么一定可以理解儿女想要创业的心情。”   “没想到熊哥还有这么机灵的一面。”   “你别看大熊平时闷闷的,其实他很聪明的。”   ……   大年初三。   家家户户忙着走亲访友的时候,罗艳正站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门外,戴着耳带式麦克风,向趁着春节出国旅游的旅客介绍景点。   “大家请看,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它是美国最大的艺术博物馆,收藏有埃及、巴比伦、亚述、远东和近东、希腊和罗马、欧洲、非洲、美洲前哥伦比亚时期和新几内亚等各地艺术珍品330余万件,包括古今各个历史时期的建筑、雕塑、绘画、素描……”   半个小时后,告诉大家自由活动并提醒数遍集合地点以及时间,她终于找到空闲停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   虽然已经跟王红学了一个月,但是第一次带团,还是难免紧张焦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手心手背全是汗。   其实不只初三这样,整个春节她都在美国,路然曾在除夕夜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因为当时气的差点把手机摔了。   至于原因嘛……刷微博的时候看到魏云婕上传了一组哈尔滨冰雕节的照片,还说这是十年来过的最舒服的一个春节。   大过年的从深圳跑去东北,是去跟谁一起过春节,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斗败的周总不如鸡(上)   正月初六。   姜小果拖着行李箱回到宿舍,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段家宝坐在堆满零食的桌子上搁那儿狂吃。   罗艳也回来了,正在床上摆弄用春节加班费买来的平板电脑,俩人刚才还聊了这玩意儿在美国买比在国内买能便宜多少的话题。   “大宝,你不是要为里里减肥的嘛,就你这个吃法,还怎么减?”   段家宝抬头打量一眼罗艳,见她神色如常,便放心地道:“大过年的,就不能允许我放飞一回自我吗?大不了往后一个月学梁爽吃草。”   好道是说曹操曹操到,门呀一声打开,高冷姐面无表情走入房间,把拉杆箱往书桌下面一推:“段家宝,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她赶紧摆手:“没……没有,我哪敢说爽姐你的坏话啊。”   “没有最好。”   梁爽懒得理她,回过头去摆弄手机,告诉远在威海的奶奶自己到深圳了。   段家宝呵呵干笑两声,为了缓解尴尬看向罗艳,继续刚才的问答:“罗艳,你刚才说那名游客怎么了。”   “哦,初一那天塞了个红包给我,你猜里面有多少钱?”   “多少钱?”   “100美元。”   “这么大?说得我都想去当导游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419收压岁钱最多的人啊,怎么?今年还跟以前一样?三万?还是四万?”   “三万多吧,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拿去还应援费的欠款了。”   这时姜小果看了梁爽一眼,美滋滋地道:“今年我也有压岁钱了,当当当当……”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里面是红彤彤的老人头。   段家宝说道:“小果,你妈今年可真大方。”   要知道往年他们过完春节回来,她跟罗艳都会聊起收到的压岁钱给自己添置了什么装备,每次姜小果都是一脸羡慕嫉妒恨,说她老妈太抠,小时候还给包个十块二十块意思意思,自从上了大学,真是毛都没有。   今年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一沓有两三千吧。   姜小果说道:“这不是我妈给的。”   “不是你妈给的,那是谁给的?”   她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把工资当成礼物送父母,又被算做压岁钱给回来了呗。”梁爽头也不回地道。   这话说的段家宝一脸难看,她不就是这样吗?3000给爹妈当礼物,爹妈加了7000还回来。   姜小果撇撇嘴:“以己度人。”   梁爽没有吭声,因为姜小果还真没说错,去年她做了半年网红,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欠了一屁股债,林跃走前拿来一万块钱,说是借给她过年用的,等回到学校帮她找点广告资源,挣到钱了再还给他。   直接给她是不好意思收的,说借那就不一样了。   回到威海,她给爸爸妈妈奶奶一人2000,今天上飞机前,她奶奶又塞还她8000块,所以做减法的话,她还赚了2000块。   罗艳和段家宝面面相觑,心说这都要掐?   自从姜小果在追林跃这件事曝光,两个人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有事没事呛两句。   那个人渣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们两个这样。罗艳想不明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   初七。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春节过后,返工潮来临,大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姜小果经常光顾的蛋糕店还没开门,只能忍着嘴馋直接上楼。   温迪正在迎宾台后面补妆,看到她走进来赶紧招手示意。   “嗨,温迪,过年好。”   “过年好。”温迪应了一句,指指投资部工作区:“我看你还是待会儿再过去吧。”   姜小果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讲:“发生什么事了?”   温迪说道:“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周总和林总。”   “啊?”姜小果一脸懵逼,林跃和周寻不和这是公司全体员工都知道的事情,上回瑞贝卡来的时候他们就差点打起来,是苏航及时抱住周寻,才避免了事情闹大的恶果,怎么这刚过完年,上班第一天就干起架来了?   “我过去看看。”   她拿着包就往里面闯。   “哎,小果,你别……”   温迪在后面喊了一句,不过没用,人很快消失在前方拐角。   姜小果走进投资部工作大厅的时候,李天阳、阿曼达等人正伸直脖子往总裁办观望,赵婷楠见她从外面走进来,不断地使眼色,意思是要她别过去。   如果换成周寻在跟别人发火,以她明哲保身的性格,那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但是玻璃那边和周寻干架的人是林跃,而且双方打赌这件事她负有一定责任,所以无论如何她是不好做缩头乌龟的。   在一道道情绪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姜小果推开总裁办的门走进去。   周寻被苏航挡在身后,衣衫凌乱,脸上有一块红肿,嘴角也破了,林跃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衣服很整齐,瑞贝卡站在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看着前男友。   由眼前一幕可以看出,周寻没在林跃那里占到丝毫便宜。   “周……周总,你这是……怎么了?”   周寻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航冲她摇摇头,意思是不要乱讲话。   “怎么了,我告诉你他怎么了。”周寻不说,苏航不说,林跃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这人输不起,还要打人,就这么简单。”   “谁输不起了,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周寻说到恨处又想动手,苏航赶紧把人拦住。   林跃说道:“俗话说商场如战场,战场之事,那当然是兵不厌诈,成王败寇了,眼下的事实就是王之战打输了这场战争,而你,却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担当。”   苏航说道:“林跃,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是,这家伙说得在理,可是那腔调,那态度,那眼神,太操蛋了。别说周寻按捺不住火气要去打架,连他这个总被亲爹用“优柔寡断”来形容的人,也恨不能过去踹两脚,打几巴掌。   姜小果凑到瑞贝卡身边,小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自己看吧。”她把手机递过来。   姜小果拿在手中一瞧,心里闪过一个词,没想到还真被瑞贝卡说中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不过确实是够“歪门邪道”的。   根据金融现场的报道,只是一个春节假期,网上便出现好几个君临战纪的私服,与之相伴的还有几张截图,里面不仅有服务端程序集合,还有相应的开发工具和大量源代码。   对于这件事的说法,是有黑客入侵了开发这款游戏的天胜科技的网络,把相应的文件挂到了暗网上,于是几天之内,君临战纪的私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就像苏航说的,君临战纪是一款需要氪金才能玩好的游戏,从设定上讲,“氪金”这个属性是很容易消除的,也不过是因为商人贪婪逐利的特性,不肯这么做罢了,而且改动过大是会引起人民币玩家反弹的,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在线人数不断下滑,被后面发售的王之战一点一点追上来,现在不一样了,私服的出现改变了二虎相争的局面,套用一句老话来形容,那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斗败的周总不如鸡(下)   本身王之战的游戏模式和君临战纪就很像,也不过是主线故事、游戏贴图有一些不同,氪金黏性较低,要说大的创新,基本没有,现在君临战纪私服上线,每家都有各自的特色,要么所有官方商城的物品打骨折出售,要么直接把它们设置为怪物可以爆出,再不然就是增加物品爆率,甚至学习其他职业的技能,增加关卡奖励什么的。   这样一改,当初玩君临战纪的平民玩家自然被吸引过去,以前冲一万人民币才能得到的体验,现在冲一千,甚至不冲钱就能爽,套装、翅膀、神兵……唾手可得,面对这样的诱惑,当然不能错过。   姜小果想到了一款老游戏——传奇。   快二十年了,网络游戏早已进入3D时代,而且从电脑转移到手机上,由移动模式取代网吧模式,传奇依然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并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什么仿官方,微变态,中等变态,超变态,网页版,手机版,乍一看盘子小,加起来体量也很惊人,而且土豪们很舍得往里面砸钱。   反观后来那些没有私服出现的网络游戏呢,很多已经关服倒闭,连运营商都跑路了,就算没有,公司也不会继续推广老游戏,选择将资金投入顺应市场的新游戏。   毫不客气地讲,传奇这个游戏能活这么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私服的存在,私服主根据市场反应不断调整游戏元素,玩家选择多了,花费在不同版本上的时间加起来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情结,哪怕以后年纪大了,偶尔回味起过去,搞不好会在空闲时间寻找当年的感觉,并乐于为情怀买单。   再比如一些单机游戏的MOD,当游戏制作商不再更新版本,很多玩家就指着粉丝自创MOD续命呢。   面对私服的诱惑,还有多少人会去选择升级慢,打宝慢的官服和同类型同模式网游?   所以林跃偷换了概念,两人赌局的内容是什么?   赌王之战现在没有君临战纪火,以后也不会有君临战纪挣钱,更没有后者长寿。   周寻以为的君临战纪就是特指运营公司一家,如今概念夸大化,连私服主也加入进来了,一旦私服蓬勃发展,王之战还有活路吗?   至于说官方打击私服?连南山必胜客都搞不定的事,王之战的运营商能搞定?   如果真刀真枪干一场,打输也就认了,像这种憋屈的输法……   所以……周寻能不生气吗?这事儿搁她姜小果头上也得吐血。   “瑞贝卡,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可怜的周寻。”   瑞贝卡摇了摇头,虽然早就料到周寻会输,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叫人窝火的方式战胜对手。   “周总,还等什么,请吧。”林跃冲房门招招手:“外面的员工都瞧着呢,别被他们看不起。”   姜小果又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这俩人打起来呢,不仅仅是因为周寻输得很憋屈,还因为林跃觊觎他的位置,过来总裁办将军。   这家伙是真损啊。   “你……”   周寻又要上前,苏航赶紧把人抱住:“寻寻,你冷静一下,他是想激怒你,让你在员工面前出丑。”   “嘘……呼……”   周寻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面走去。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林跃对手,就算加上苏航,也不够那人一只手掰的。   “喂,周总,哦不,你已经不是周总了,周寻,你不收拾一下个人物品吗?”   林跃这张嘴……瑞贝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赶紧扯了他的衣服一把,投去警告的眼神。   “要不……我让小果给你寄家里去?”   嘭~   玻璃门重重关上,周寻黑着脸朝电梯间走去,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愤怒将自己吞噬。   入行快十年,他还没有输得这么憋屈过。   阿曼达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周寻很可怜,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被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给排挤走了……   而且现实真是打脸啊,年前他们可是押注周寻获胜的,没想到果真如瑞贝卡所言,春节过后就分出胜负了,不过卷铺盖走人的对象是周寻。   另一边,林跃对瑞贝卡说道:“从明天起,我的办公室就是你的了,苏总应该没意见吧?”   苏航默不作声。   他敢有意见吗,搞不好整件事就是他爹在幕后操控的,说实话,瑞贝卡确是一位金牌投资人,有资格做普凌的执行总裁。   至于这位林总嘛……   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姜小果。”   林跃说道:“明天跟我出一趟差。”   “出差?”   “有问题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什么身份?总裁助理,现在周寻被逼走了,鸠占鹊巢的他自然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事到如今她总觉得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怪不得当时听说她成了周寻的助理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那……去哪儿?”   “美国。”   “美国?”   姜小果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国是和他,这……算是一起去旅游吗?   她的脸有点红。   瑞贝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我觉得瑞贝卡比……比我合适。”   林跃说道:“瑞贝卡手里还有几个CASE要处理,而且这次去美国的主角是我,不是她。”   姜小果说道:“那……我能知道去那儿干什么吗?”   林跃没有瞒她:“参加挨隆马斯克举办的庆祝派对。”   姜小果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苏航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特斯拉在上海的超级工厂已经开工月余,他回美国开个庆祝派对不是很正常吗?”   “我想问的是,他怎么会邀请你?”   挨隆马斯克什么人?号称21世纪最成功的天才,名下产业涉及新能源汽车,太空探索,光伏发电等,那可是世界级的大佬,以普凌的体量和业务能入得了这种人的眼?开玩笑呢!   林跃眨眨眼:“你猜。”   苏航恨不能跑过去把他掐死。   如果他没有撒谎,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能受到挨隆马斯克邀请的人,用得着走歪门邪道战胜周寻?只要把二人的关系摆明,广东省高考状元,金牌投资人什么的,算个屁啊。   “呵……呵呵……”直到这时姜小果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22岁进普凌投资当执行总裁,已经是令众多同龄人难以接受的事了,他现在又说自己跟挨隆马斯克是朋友,站在正常人的立场上,一定会想他在吹牛逼。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瑞贝卡小声说道:“他跟你说是我勾引他上床的对吗?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主动勾引他?”   是啊,复旦大学毕业,在华尔街打拼的职业女强人为什么要主动勾引他?   之前林跃这么说,她还以为这货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顺便推卸责任,现在嘛……   “十天后我来公司接你。”   林跃没有解释,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又走了?   开工第一天不仅把周寻挤兑走人,而且带头旷工,这什么人啊!   阿曼达等人想不明白,苏总就这么惯着他?好歹也得到老苏总那儿告一状吧。   可惜当事人比谁都清楚,告状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我能辨识NTR和喜当爹   十天后,正月十七。   深圳宝安国际机场,林跃带着提了一个大号旅行箱的姜小果往候机厅走去。   “就算那边天气比较冷,也不用带这么大一个箱子吧?”   姜小果拍拍行李箱,从回音来看比较空:“空的,我妈听说我要跟你去美国,特意给我列了一个清单让我照着买,说那边能便宜不少钱。”   林跃想起《中国合伙人》里孟晓骏形容成冬青的话——“土鳖。”   拿到登机牌候没多久,二人上了飞往洛杉矶的客机。   让姜小果不理解的是,明明可以公款报销,林跃居然没有选商务舱,反而带她坐经济舱,差不多要12个小时,会累死人的。   “别告诉我你在为公司省钱。”   “我是以私人身份参加庆祝派对好不好,这钱不该公司报销。”   “少来。”姜小果说道:“瑞贝卡说了,虽然你是以私人身份参加派对,但是只要能跟马斯克聊两句,甚至能往他身边一站,拍一张照片,就能给公司带来丰厚的回报。”   “瑞贝卡这个大嘴巴。”林跃低声吐槽一句:“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小果正要伸手拧他,谁想被他一把抓住。   “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干爹。”   “德行。”姜小果甩开他的手:“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上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林跃明知故问。   “你跟挨隆马斯克是怎么认识的问题。”   “就上次我去美国,PAYPAL的创始人皮特向他推荐了我。”   他说的很随意,姜小果听得很震惊,PAYPAL?美国的支付宝?公司里的人以为他认识挨隆马斯克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没想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份关系居然是从PAYPAL开始的,这么一想的话,也难怪在华尔街从事金融工作的瑞贝卡会跟他产生联系,甚至选择和前男友划清界限。   邻座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了林跃一眼,撇撇嘴,面露嘲讽。   跟挨隆马斯克是朋友?与PAYPAY创始人相识?这种人会跑来坐经济舱?真是吹牛逼不用上税啊,关键是那边的豆芽菜满脸惊讶,似乎信了他的鬼话。   “切,我还跟某王是至交好友呢。”   “哟,那感情好,我想认识一下他的女儿,烦劳这位仁兄引荐一下如何?”   那人撇撇嘴,小声嘟囔一句“煞笔”。   林跃说道:“方腾,华力网络工程师,工作是世界各地来回跑,协助组长完成通讯设备的调试和维护,年收入税前52个,还有少许实物奖励,家有娇妻二十九,长得不说如花似玉,也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两人育有一子,取名方济涛,前天刚满1周岁,不过……我劝你回去做一下亲子鉴定为好。对了,如果你现在下机回家,或许能有惊奇的发现也说不定,比如多了一个王姓客人什么的,毕竟总在外面飞,家里的体力活儿需要有人干,比如孩子她妈堵奶了,帮忙疏通一下,人工总比网上那些吸奶器好用是不是?还有下水道,那个也得及时处理,不然水流得满屋都是。哦,你最近还有点烦心事,因为明年就35岁了,搞不好就被公司优化掉了。”   那人脸色骤变,因为他就叫方腾,是华力的网络工程师,确实有一个二十九岁的美娇妻,去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小名萌萌,大名方济涛。   不过……   “我弄死你个王八蛋。”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他的信息,但是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那些不含脏字,却比一万个国骂还脏的内容。   “看到没有?”林跃望姜小果说道:“扎心了。”   此言一出,方腾再也忍不住,解开安全带挥手就是一拳,然而给林跃一把抓住,冲前方喊道:“乘务员,有人要打我。”   两侧乘客纷纷起身,旁观这场争斗。   方腾连挥数拳都被林跃拦下,他还一边说着:“哥们儿,我知道被人戴绿帽子这事儿一般人很难接受,所以一直让着你不还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更激起方腾的火气,反手又是一拳。   这时林跃往旁边一闪,正准备离开座位时,方腾的手被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抓住。   “别动,我是警察。”   一听对方是警察,方腾怂了,手上力道一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小果急忙解开安全带,跑到林跃身边。   这时两名空乘听到经济舱的动静也跑过来。   林跃跟空警谈了谈,周围乘客可以作证他没有动手,而且就算是言语冲突阶段也是方腾惹事在先,为了不影响其他人,方腾被空警带下飞机接受处理,至于会不会为此误了工作,那就不是林跃该考虑的事情了。   “你可真损,骂人都不带吐脏字的。”   两人重新坐好后,姜小果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瞧刚才方腾被他说恼的样子,只怕句句诛心啊。   “天地良心,我哪有骂人,我说的都是事实好不好,现在这世道,好意提醒都会被打,唉,人心不古啊。”林跃信誓旦旦地道:“他如果相信我说的,及时止损,虽然不好听,但对以后的生活是一件好事啊。”   “切,你凭什么说人家妻子偷人,还笃定孩子不是他的。”   “呵呵,如果我说我有一双能看破子孙命的眼睛你信不信?”   “行,那你看看我,以后会有几个孩子。”   姜小果特别无语,这家伙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说话也玄乎的很。   林跃往她的座位靠了靠:“如果是给爸爸生孩子,你想生多少个都没问题。”   “你……”姜小果起手便打,给林跃一把握住:“如果你不想被请下飞机就老实点。”   她刚要骂这天天调戏他的家伙两句,忽然发现过道有异,便扭脸一瞧,看到停在邻座那边的人后愣住了。   罗艳。   居然是罗艳!   她今天也要飞美国?而且……从神态来看似乎座位就在自己的右手边。   “罗……罗艳……”   没有回答,只有冷冷的注视。   两人目光纠缠片刻,罗艳走了,不过没过多久她又走了回来,一脸扭捏地在姜小果身边坐下,看起来应该是去找空乘申请换座位被拒绝了,只能忍着不爽折返。   姜小果伸出手去,在林跃的大腿外侧拧了一把,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目光分明在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商务舱他不坐,要选择累死个人的经济舱,现在她知道原因了,十有八九是特意来恶心罗艳的。   “到了美国以后我先去办点事,得几天才能回来,带着你不方便,而且这是你第一次去美国,理应好好游览参观一番,我就帮你报了春秋国旅的跟团游。”   姜小果听说,感动之余还有几分不解。春秋国旅?春秋国旅不是罗艳就职的旅行社吗?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难不成……他想帮助自己和罗艳缓和关系。   可是……可是明明有一个最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啊。   她偷瞄了林跃一眼,发现他拿出一份杂志翻了起来。   “罗艳……”   姜小果正要找点话题,这时扬声器里传来乘务长的播报,要大家检查随身行李,系好安全带,客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   三天后,纽约时代广场。   已经适应了时差的姜小果看着前面一块块包裹着建筑物的电子宣传板,有种杂乱和晕眩的感觉,旅游团是临近傍晚的时候过来的,之前在大都会博物馆浪费了太多时间,领队只给了不多的时间来游览这块疯狂三角地。   说实话,繁华是挺繁华的,但是不适应就是不适应。   深圳已经是国内快节奏城市的典范,但是跟纽约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尤其是人行信号灯一亮,乌泱泱过马路的各色人群看得她肝儿疼。   “嗨,你,干什么!”   随着一道熟悉的喊声,姜小果朝左前方望去。   是罗艳?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罗艳,你后悔了吗   视线那头,罗艳朝着马路牙子跑去,一面不断向后方招手,大声喊着“TAXI”,一面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在距离她大约五六米的地方,一辆黄色出租车正朝前方驶去。   姜小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担心罗艳的情况,不过也有自知之明,虽然她的英语不错,却并不意味能在这片土地如鱼得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朝一名同行男子发问。   “跑了,有个人跑了,我记得……是叫常孙荣吧?”   另一名游客点点头:“对,是这个名字。”   “跑了?为什么跑?”姜小果面露不解。   “谁知道是要打黑工,还是要去投奔亲戚呀,听说跳团这种事一年总会发生几次。”   “那他这一跑,押金不是全打水漂了?”   “嗨,如果真有门路,就算是打黑工,一年少说能攒下十几万,交给旅行社的几万块钱押金没了就没了呗,而且如果是那些一门心思过来就不回去的主儿,还真不会心疼这几万块钱。”   “你说这小丫头也是,既然对方押金都不要了,还追过去干吗。”   “这种事发生多了,旅行社是会上大使馆黑名单的,出团前每个领队和导游都被要求看好游客,真出了问题,他们是要担责任的。”   “哦,是这样啊。”   姜小果越听越着急,越听越担心,可是她在纽约人生地不熟,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对了,找林跃,他不是说跟PAYPAL的创始人是好朋友嘛。   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跃的号码。   ……   罗艳是个较真的人,这点从她带国内团拒不配合搭档兜售旅游纪念品便可以看出,对于带出国团呢,倒是很有责任感,看好游客是她的职责所在,现在有人跑团,第一反应自然是追回来。   坐出租车追了一程,她看到常孙荣钻进了地铁站,她也跟司机喊停,匆忙付钱后一头扎进去。   当来到月台的时候,刚好看见常孙荣钻进车厢的身影,现在地铁就要开了,她来不及多想,跟在一个白人女子后面进了面前的车厢,然后开始寻找目标。   虽说这里是美国纽约,世界金融中心,但是地铁的乘车环境跟深圳没得比,不仅设施老化严重,车厢里的味道也叫人不敢恭维,还有那些黄头发白皮肤黑头发黑皮肤的外国人,看她的表情既不可亲也不友好。   罗艳已经有好几次带团经验,可是纽约地铁嘛,坐的次数还真不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人找到,哪怕王红带她的时候特意嘱咐过,遇到这种事情,能拦就拦,拦不下就算了,毕竟很多想黑在美国的人属于无牵无挂并对移民十分执着的家伙,万一逼急眼诉诸武力,她一个小姑娘只有吃亏的份。   遗憾的是她就是这么较真,跑团的执着?她更执着。   她不断扫视着往前面车厢走,因为是下班高峰,人员较为密集,所以速度并不快。   当来到中段一节车厢的时候,她看到了常孙荣,而对方也发现了她,赶紧转身向前。   “站住,常孙荣,你站住……”   她用中文喊了两嗓子,又用英文喊,可惜对方不仅不听,走的更快了,而车上的乘客只是躲,并不会热心到帮她抓人。   接近第二节车厢的时候,列车停了下来,常孙荣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跑出去,罗艳因为位置关系无法第一时间跟上,还被进来的人撞了两下,当她追到地铁站外的时候,常孙荣已经甩开她上百米,看到她还没放弃,便咬牙拐进旁边的胡同。   “站住。”   罗艳二话不说继续追。   跟随慌不择路的男人跑了一程,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就想着追上后把人带回去,没有关注周围环境,现在远离主干道,进入一片复杂且破落的街区,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夜色已经吞噬天地,而且如果她没有搞错,这里应该是布鲁克林区,属于治安较差的行政区域。   怪不得刚才从地铁站出来,街上的行人里黑人比例特别高,建筑前后的卫生做的也不好,还有一些满是脏话的涂鸦墙。   她开始打退堂鼓,不想追了。   然而当她下定决心转身向后的时候,之前聚在老旧篮球场隔离网下的几个黑人迎着她走过来。   “嘿,黄皮猪,要不要带点布鲁克林的特产回去?”   罗艳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嘿,你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你的妈妈没有教你怎么礼貌地跟人交流吗?”   “JUST A EASY GIRL!”   罗艳眼前的道路被一双脚挡住。   “请让开。”   她故意表现的不那么紧张,其实心里害怕极了,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追跑团的人。   眼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只能摆出一副强硬姿态:“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要报警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们只是想卖给你一点东西。”   对面带着棒球帽的黑人一面说一面去拉罗艳的手。   “离我远一点。”她用力一甩,用英语大声呵斥。   黑人大怒,双手往前一推。   “该死的婊子。”   罗艳立足不稳摔倒在地,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喊救命。   “HELP!HELP!”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旁边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牙齿的黑人一把堵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不断“嘘”着,让她不要大声叫嚷,棒球帽则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在手里甩来甩去。   一个穿胸口位置印有骷髅头图案卫衣的黑人走过去,对着她充满恐惧的眼睛喷了一口烟。   还有第四个黑人,他绕到后面,开始掏罗艳的衣兜,把手机和钱夹都拿走了。   长这么大,她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别说对面有四个黑人,哪怕只是一个,也能轻而易举把她制服。   罗艳寄希望于对方抢了钱物后放她离开,不过很明显对方不打算这么做。   她用力挣扎,踹到了穿骷髅头卫衣的黑人,然后棒球帽给了她一拳,顿时眼冒金星,耳朵闷闷的,对方骂她是烂货的声音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一样遥远。   她知道自己完了,祈祷有个好心人路过救下她,不过这可能吗?超级英雄只在电影里有,现实更多的是华人被黑人追着骂也不敢啃声。   “真是精彩啊,需要帮忙吗?”   不知道是她的祈祷感动了这片土地的神,还是运气不错,总之斜对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四名黑人把她往东边破旧筒子楼拖拽的动作。   第四个黑人说道:“滚开,这不关你的事。”   “这个建议很好,但那不是我的风格。”声音越来越近,罗艳也抓住机会挣脱黄牙的束缚,喊了一声“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给我个理由先。”这次传入耳廓的不再是英文,是汉语,而且听起来非常熟悉。   她拼尽全力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他?   “救……救我,你救救我。”   “救你?你需要我救吗?跟这几位黑人朋友讲道理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他们放过你的。”林跃说完这句话,又用英语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她在绝境之中是不是还那么……呃,勇敢?倔强?还是叛逆?”   四名黑人看傻了,这家伙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求求你,救救我   “林跃,你没人性,你这个王八蛋……唔……”黄牙又把她的嘴堵上了,还照着胸口捶了一拳,打得她表情扭曲,身体剧震。   “切~”林跃撇撇嘴:“我凭什么救你?朋友?抱歉,你从没把我当成朋友,又何必以德报怨帮助你?而且你死在美国不是更好?那样你妈就不用分给你财产了,心也能全用在我跟她生的孩子身上了。像你这种死到临头还认识不到自己错误的白痴,为自己的任性买单,给他们J杀后被分尸丢弃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伙计们,你们继续,我会当做没有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几名黑人对望一眼,黄牙拽着她的头发继续往后拖。   林跃撇撇嘴,他是真有心看她去死的,像罗艳这种在国内安稳环境生活久了,觉得身边人就该宠着她们,让着她们,认为道理大于天的大小姐,让她们到那些治安恶劣,战乱不断的地方呆一段时间,会有助于她们认清现实,好好思考一下是谁给了她们一个舒适的环境来要求这要求那的。   罗艳一看他真不管自己了,精神一下子崩了。   谁不怕死?   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尚且无法看淡生死,何况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用尽全力扒开黄牙的黑手:“救救我,求你……求求你……我错……我错了。”   噗!   黄牙又是一拳怼在她的脸上,整个人被打得晕头转向,浑身无力,几乎瘫了。   林跃顿住脚步,走到四名黑人跟前:“既然她哀告求饶,那我就大发慈悲帮她这一回吧,你们可以走了。”   棒球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之所以放这个黄皮猪走,是不愿意节外生枝,把事情闹大,现在对方反过来要他们识相离开,这是在羞辱他们吗?   卫衣男二话不说一拳打过来,林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起脚一踹,咔的一声脆响,黑人肋骨断了三根,疼得倒在地上哀嚎。   这还是他留了七分力道,不然一脚下去人肯定没救了。   棒球帽一看同伴受伤持刀来刺,被林跃闪身避过,扭住胳膊一拍刀把,在折叠刀脱手那一刻接住,顺势往下一按,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刀刃深深没入棒球帽的大腿,整个人跪在地上疼的直颤。   那边黄牙才站起来,给林跃一脚踹出六七米远,趴在地上不断挣扎,但就是爬不起来。   第四个黑人挺有现实感的,眼见三位同伴短时间内被揍成那样,把从罗艳那里抢到的手机和钱包往地上一丢,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跃没有理他,先打了911报警,然后去把罗艳扶起来。   虽说连挨三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性命无忧,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意识。   林跃确实不喜欢她,不过看着她的惨样,多多少少还是会动一点恻隐之心的,便从随身空间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过去:“喝口水吧。”   罗艳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完事突然把瓶子一丢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呜……呜~   倒不是她喜欢林跃,和他亲近,而是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站在她的角度,讲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都不为过,如今得救了,难免控制不住情绪大哭一场,关键是周围没有熟人,只有他,应该说是下意识的行为吧。   “道理这种东西,同文明人才讲的通,遇到到野蛮人从来都是要用拳头说话的,如果打不过,你只能寻求保护自己,也只有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会第一时间想要最大限度地保护你,而不是跟你讲道理,去理解你的想法,争论孰对孰错。”   罗艳哭得更大声了,瘦瘦的身子不断打颤。   林跃没有推开她,还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歹是魏云婕的女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多数年轻人就是这样,不被社会的铁拳锤几下,是不会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的,然而多数情况下等他们了解了,悔过了,也回不去从前了。   呜~   呜~   啦啦~   警笛声由远及近。   ……   半个小时后。   纽约77警局门外。   一名胸口别着对讲机,腰带挎着真家伙的中年警察押着一个黑人从警车下来,往警局里面走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椅子上的嫌疑犯在跟办案警员大声争吵,还有嘴唇外凸的黑人女警挺着能装下一颗篮球的肚皮站在办公桌后面打电话,一面往信签纸上写着什么。   “林先生。”   左前方传来一声呼唤。   林跃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年轻警员带着罗艳走出来。   “结束了?”   “是的,后续如果还有程序要走,我们会给旅行社打电话的,再次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跃说道:“好,我知道了。”   目送警员离开,林跃看着惊魂甫定的罗艳说道:“后悔了?”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之前以为自己长大了,什么道理都懂,不用再听从大人的教导,能够独当一面了,然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林跃说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罗艳一脸不解。   “我可以让你和你妈的关系恢复到我介入她的生活前,也就是说,我成全你,去跟你妈分手,但是不远的将来你一定会为为此后悔,巴不得我做你的后爸。”   “你……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说刚才的表情是不解,那么现在就是不知所措了。   是,现在她后悔了,但针对的是自己年轻叛逆,不知母亲用心良苦这件事,对于魏云婕和林跃上床这件事,依旧认为那是作为女儿的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耻辱。   她会为他和魏云婕分手而后悔?怎么可能!   林跃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后悔,我从今往后再不见魏云婕,如果你后悔了,那从今往后你见了我要叫爸爸。”   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赌注,她一定火冒三丈,大骂他人渣,现如今不会,因为这个赌约的内容有点怪,且不提她肯定不会后悔,真后悔了,岂不是说认同他和魏云婕在一起,辈分上就应该叫后爸啊,那时候只剩叫不叫的出口问题了。   难不成,他是怕她叫不出口,才用这种赌约强制的办法?   呵呵,他救了她的命,该感激感激,该还人情还人情,要她心甘情愿叫他爸爸,那真是痴心妄想,因为谁也没有办法代替亲爸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好,我跟你打这个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正谈着,一辆出租车由路中央靠过来,随着车门打开,姜小果和旅行社负责人走下来。   “石头,石头,你没事吧。”   是,她和姜小果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如今不在深圳,在美国,之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掰着手指头算算,这边跟她最亲的人就是姜小果了。   老乡见老乡还两眼泪汪汪呢,更不要提舍友了。   “小果……”   想想刚才的遭遇,罗艳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姜小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   那边旅行社负责人走到林跃面前,询问案件细节。   十分钟后,罗艳调整好情绪。   姜小果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指着她脸上的淤青说道:“石头,这……这是那些黑人打得?”   罗艳点点头。   “这儿,这儿,都破了……还疼吗?”   “有一点儿。”   “以后别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嗯。”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罗艳方才知道是姜小果打电话给林跃,最终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林跃走过来打断两个人的谈话,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77警局,返回旅行团租住的酒店。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豪车腻了,换台甲壳虫吧   三天后。   就算穿着上万美元的香奈儿礼服,也撑不起姜小果那没有一点料的身体,俨然成了晚会上最不被人看重的丑小鸭。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心情,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那些波大,腿长,人靓的名媛PK一场,看看谁能艳压全场,在这一点上,她很有自知之明。   没自知之明也不行啊~囧~   出演过暮光之城的安娜肯德里克,复仇联盟里扮演黑寡妇的斯嘉丽约翰逊,位列《ASKMEN》杂志全球最性感女人排名第三十位的凯特戴琳斯,马斯克的前妻妲露拉莱莉……   毫不客气地讲,这里面随便扒拉出一位,都能把她秒得渣都不剩。   这还只是娱乐圈来人,要说商界和科技界名人,那就更让她大开眼界了,英伟达首席科学家BILL DALLY,LINUX基金会HYPERLEDGER项目执行董事BRIAN BEHLENDORF,饰演钢铁侠的好莱坞影星小罗伯特唐尼,PAYPAY创始人皮特蒂尔,特斯拉大中华区负责人朱晓同,甲骨文的CEO拉里埃里森……   总之以她的身份,只能端着一杯气泡酒缩在角落里,浑身僵直,不敢做出引人注意的动作,用不断惊奇又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些参加派对的人互相拥抱,打招呼,说着商界或者科学技术方面的话题。   她以为会被留在酒店里自由活动,没想到林跃居然把她带去了,当然,她跟这些人是没有共同话题的,连那个社交女王邓文笛只是瞄了她一眼便不再关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派对的最后,林跃拉着她跟挨隆马斯克拍了一张照片。   对,就是这么一张照片,足够她在同学们面前吹嘘十年。   兴奋,激动,紧张,不安,诚惶诚恐……诸般情绪混杂在心,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到林跃扶着她离开会场,已经有八九分醉意。   朱晓同开着一辆特斯拉MODEL X将二人送到下榻的酒店门口,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驱车离开。   姜小果先林跃一步从车上下来,扶着路边的电灯杆等候,眼见他和司机告别,准备过来搀扶自己,突然很调皮地跑开,一边甩着手包不让他接近,一边嘻嘻哈哈说道:“我要发达了,你知道么……我……我要发达了,马……马斯克,他……他居然跟我合影了,竹竿妹,眼……眼镜楠,小……小蚊子……她们会嫉妒死的,还有天阳,赵婷楠,阿曼达她们……北……北京大学怎么了?清……清华大学怎么了,南洋理工大……大学怎么了……我跟你说……那就是个屁,他们的文凭……文凭,还没有一张照片有价值……哈……哈哈哈……”   林跃知道她嘴里的竹竿妹,眼睛楠,小蚊子,都是华南财经大学金融系的学生。李天阳、赵婷楠、阿曼达是和姜小果一起进入普凌资本的新人,当初见面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姜小果是被无情碾压的一个,过了这么久,她嘴上不说,其实一直耿耿于怀,既然学历不够,那就资历来凑,能和硅谷钢铁侠合影,别说一般人,二般三般四般……五般的人都没有资格。   “喝多了,耍酒疯啊?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谁……谁笑话我?”姜小果指着脚下这片土地大声说道:“这里是美国,谁会认识我?我就耍酒疯怎么了?”   讲完指着街上并肩行走的一对白人夫妇说道:“我,姜……姜小果,今天……去参加大名鼎鼎的挨隆马……马斯克的派对了,我厉害吧?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那对夫妇像看傻瓜一样看了她几眼,小声议论两句,加快脚步走了。   “哎,你们别走啊,别走……我……我又不是那些……黑……鬼……我……我是中国……”   “行了,玩儿够了吗?”林跃真要捉她,那自然是十个姜小果都逃不出手掌心的。   反正在她的意识中身子一晃,便栽倒在他怀里,给他直接扛到肩上往酒店大堂走去。   她一小矮个儿,还是个瘦唧唧的豆芽菜,想靠挣扎下来自然是做梦。   “你……放我下来,我……我能走……”   她一面晃着手包,一面拍打着他的后背:“我的裙……裙子,会……会走光的。”   “啊~”   林跃打了她的屁股一下:“老实点。”   “流氓。”   “再乱蹬乱踹信不信扔到鱼缸里让你醒醒酒。”林跃说这句话的情况是酒店员工面带不解看着他们俩,似乎是在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酒会上都……都跟马斯克说了什么,他……他为什么对你……那……那么客气?”   这是姜小果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因为无论怎么想,她也搞不明白马斯克这种人为什么会对一家中国风投公司的年轻总裁感兴趣,要知道就算是二马,站在马斯克面前,气势也被稳压一头,毕竟这货跟挂逼一样,财富和声望都是来自前沿科技领域,而二马,割韭菜玩儿钱是一把好手,科技创新能力就……   “我就是跟他聊了聊空间站太阳能帆板能量转换率,柔性太阳能帆板目前所面临的技术难点,还有SPACE X未来星舰计划,以及人工智能方面的问题。”   姜小果听得一头雾水:“你……你不是……学经济学的吗?”   “对啊,可是我也说过,我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交换生啊。”   “……”   “又……又骗我,天天骗我……你个混蛋,不是在骗我就是在去骗我的路上。”   “爸爸真没骗你。”   “信……信你才怪。”   她又开始拍打他的后背,不过两人已经来到她的房间外面,林跃用房卡打开门,把她扛进去往床上一丢。   “啊~”   她又发出一声惊呼。   “乖女儿,你该减肥了。”   他按着肩膀晃了晃胳膊,准备回自己房间,这时瘫在床上的豆芽菜突然弹起,搂住他的肩膀,红彤彤的脸直面他的双眼。   “我问你,你爱不爱我?”   林跃刚要回答“当然,爸爸爱女儿不是天经地义么”,没成想姜小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脚在床头一蹬,一下子窜起三尺高,抱着他的头就亲了上去。   唔……   林跃有些无语,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小豆芽菜是要逆推自己啊。   这事儿弄得……也只能好好疼她了。   啊……唔……   ……   翌日,清晨的光由窗帘缝隙漏下,一点一点拨弄着姜小果的眼睫毛。   她喃喃地说了一声讨厌,下意识抬手挥了挥,遗憾的是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处境,为了躲避调皮的阳光,她往床里面侧了侧身,就是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   “啊,怎么会这样?”   姜小果一下子清醒过来,揭开被子一瞧,感觉脑子轰的一下。   昨晚她干了什么?   做了吗?没做吧?   如果做了,为什么不记得呢,如果没做,那她的衣服哪里去了?   完了,一定是喝太多,断片了。   滴~   咔嚓~   随着门口传来一声轻响,一个人走进来。   她抬头一瞧,脸蛋顿时红成炭火,赶紧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免得被他看光。   “藏什么藏,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姜小果听到这句话,把脸也埋到了被子里,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快到鱼缸里来   照他的说法,那就是两个人做过了。   这种事吧,记得和不记得完全是两回事,反正她现在是既害羞又尴尬。   “我让酒店的厨师做了一碗醒酒汤,趁热喝了。”林跃把左手端的碗放到桌子上,又把右手拿的衣服丢到床上:“这是你的衣服,昨晚你喝多了,给礼服吐了一塌糊涂,我已经让服务生拿去洗衣店洗了。”   姜小果慢慢地把头探出一点,只露着一双眼睛看他。   “我……我们……”   她想问我们真的做了吗,不过话到嘴边舌头开始打结,刚才在被窝里明明都想好了的,也下定决心跟他摊牌,毕竟那个都做了,这关系也该确定了吧。   要说这事儿吧,她还挺美的,别看林跃老是占她便宜,逼着她叫他好爸爸,她也会不甘示弱,要么踩他的脚,要么拧他的后腰还击,但是她心里十分清楚,对于这个看起来极不着调,谜一样的家伙,内心的喜欢……不,应该说爱,与日俱增。   以前还会想他喜欢的是梁爽,这两人也算郎才女貌,挺般配的,而现在的想法是,想让她把人拱手让给高冷姐,门儿都没有。   “姜小果,你想多了。”   林跃斜睨了她一眼:“面对一个吐得稀里哗啦,满身酒气的女人,你觉得我会有心情跟你亲热?”   !!!!!   姜小果的表情僵住了。   僵住的不只表情,还有那些羞死人的想法。   是啊,面对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还有心思跟她发生关系,林总裁又不是那种夜店门外逡巡捡尸的龌龊男,什么样的美女追不到?   “那……那……”   “那什么,还不快起床,中午还要赶飞机呢。”林跃丢下这句话走了。   姜小果看看闭合的房门,再看看桌子上的醒酒汤,满脑子问号的同时还被巨大的伤心失望包裹。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他就是单纯地想要捉弄她?爸爸和女儿的角色扮演属于一种怪癖?可是身体的感觉,还有脑海破碎且模糊的画面又是怎么一回事,都是错觉吗?   回国的航班选的是头等舱,沙发超级舒服,不过姜小果既没有心情拍照留念,也没有心情去享受,整整十二个小时,她辗转难眠,除了对空姐递来的食物和饮料道谢以外,再没说过任何话。   林跃也没理她,从头到尾睡了一路。   回到深圳已经是晚上8点,姜小果没有胃口吃饭,便独自一人打车回学校了。   为没有失身而苦恼和沮丧,这种人一定很少吧。   站在419门口调整了很长时间,她才强颜欢笑,推开房门。   “姐妹们,我回来了。”   “啊,小果回来了。”段家宝正在跟应援团的李子们商议里里下周来深圳做活动一起去机场接机的事情,见状扔了手机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小果,你可想死我了,知道么,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连说话的人……”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罗艳就在对面床上,忙抬头看去,果然布帘缝隙探出一张脸来,正定定看着她们。   “呃,石……石头……”   她的热情一下子消失殆尽。   姜小果说道:“石头,你脸上的伤好点没有?”   罗艳点点头:“好的差不多了,你看,就剩眼角的淤青了,再抹两天红花油就没事了。”   之前在纽约,林跃把她从几名黑人手里救出来,第二天旅行社方面就给她安排了休假,所以罗艳比她回来的要早一些。   段家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石头,小果,你们俩……”   要知道这俩人因为林跃反目成仇好几个月了,平时走个对脸话都不说的,怎么今天?   姜小果望罗艳说道:“你没对她说?”   罗艳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明白了,知道罗艳是不想段家宝担心,于是选择隐瞒她被黑人袭击的事。   段家宝语带茫然:“石头,你脸上的伤不是喝多酒摔得吗?”   “啊,是,是。”姜小果说道:“她摔伤了,我把她送回酒店的。”   “那……你们和好了?”   “没错,和好了。”   段家宝想起姜小果朋友圈里那张评论过百的照片:“小果,这么说,你把林跃拿下了?”   一听两人和好,她想当然地认为林跃已经和魏云婕分手。   就在姜小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坐在书桌前面对着镜子试验新买的萝卜丁口红的梁爽不干了。   “工作关系带去美国参加了一场高端派对就说什么把人拿下了,往闺蜜脸上贴金的本事还真是一流呢。”   段家宝吐吐舌头,没敢回应高冷姐的嘲讽。   姜小果听着很不是滋味,本来飞了一路,郁闷了一路,认为林跃把她剥光了都不跟她上床证明自己没有一点吸引力,或许真的只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现在被梁爽痛揭伤疤,心头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总好过你天天跑到男生宿舍送早饭,还贴心地把鸡蛋皮剥掉,再往饭盒里放一颗口香糖,梁爽,你的高冷呢,你的傲气呢,都哪儿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她拿起手机,指着屏幕上一个微信好友说道:“知道她是谁吗?林跃帮我联系的腾讯游戏推广部的经理,姐姐我马上要去为剑网3手游拍宣传片了。”   “你们俩别争了。”罗艳打断对呛的两个人:“大宝,你跟小果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段家宝想着既然两个人都和好了,姜小果的秘密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小果是为了帮你和魏律师和好才去追林跃的。”   “啊?”   罗艳一脸懵逼,为了自己同魏云婕和好,姜小果去追林跃,她怎么想的啊?   “切~”   梁爽撇撇嘴,懒得搭理那三个在她看来十分幼稚,而且根本不了解实情的家伙。   ……   一周后,傍晚时分。   君好律师事务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工作区的员工都回家了,姜小果陪着罗艳来到魏云婕的办公室外。   “紧张吗?”   “有一点。”   之前母女关系恶化到那样的地步,现在林跃说有把握让她们的关系回到从前,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忐忑难安,心中打鼓。   咔~   伴随一声轻响,办公室的门打开。   罗艳吓了一跳,整个人惊醒过来。   “你进去吧,跟你妈好好道歉。”林跃冲她点点头,侧身让过二人,朝着外面走去。   姜小果拍拍闺蜜的手:“石头,加油。”   罗艳深吸一口气,捧着在楼下蛋糕店买的甜品走入房间。   姜小果没有跟进去,贴着房门听了几句,发现魏云婕跟换了个人一样,又开始喊罗艳“艳艳”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相信用不了多久,母女二人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不过……有一件事她搞不明白,林跃是怎么做到的。   稍作犹豫,她硬着头皮追出去,在电梯间拦住那个让她悲喜交加,又爱又气的人。   “你……你站住。”   林跃看了一眼向两侧打开的电梯门,没有走进去,转头看着姜小果说道:“躲了我整整一周,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呢。”   “谁……谁躲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去公司。”她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被林跃转移了话题:“我不是想跟你谈这个。”   “那你想谈什么?”   “魏律师好像一点都不留恋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催眠术LV4】   姜小果想不明白,从罗艳偶尔的吐槽来看,魏律师这段时间过的应该不错。   仔细琢磨一下也能理解,这个便宜爸爸妖孽到让她怀疑人生,魏律师被他吸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现在的情况是,面对林跃的分手决定,魏律师那边一点悲伤难过或者愤恨难平的反应都没有,这说不过去啊。   林跃说道:“我有能够让人忘情的神药,专治相思病。”   “啊?”   姜小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应该说这种鬼话谁会相信啊。   “哪天你要是对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听的人却是又气又怒又怨,很想撕了他那张嘴,她爱而不得的人不就是他吗。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天天骗我,不骗我一次成不成?”   林跃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我跟魏云婕唱了一出苦肉计,目的是为了帮助罗艳认清现实,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叛逆很多时候并非强大,说成长也勉强,它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伤害爱你的人。”   “原来是这样。”姜小果恍然大悟,在心里连说三个“怪不得”,从魏云婕的表现来看,也只有这种解释才符合逻辑:“这么做……代价是不是大了点,万一石头就不回头呢?”   林跃说道:“那你觉得就算不这样做,罗艳会善待她妈吗?”   “……”   想想罗艳平时母亲来电不接,家能不回就不回的样子,姜小果无话可说。   “林跃。”   “嗯?”   “我们都错怪你了,你真是一个好人。”   “别,我可不想被发好人卡,我只想做你的好爸爸。”   谁想做你的女儿啊,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姜小果在心里呐喊,不过话冲到嗓子眼儿,却一直卡在那里,怎么也倒不出来。   “没问题了?没问题我走了。”   因为已经过了下班点,电梯并不忙碌,还停在当前楼层,只是轻轻一按门便开了,他走进去,同姜小果挥手告别。   电梯下行。   林跃望着头顶不断变化的数字,感觉特别无语。   为什么说真话总是没人信,自己真没有骗她好嘛,怎么大家都愿意把人往好了想呢,拥有忘情水和【催眠术LV4】,还搞不定一个对他万分信任的魏云婕吗。   是的,就在实施计划前,他把【催眠术LV3】升级成了【催眠术LV4】。   【催眠术LV4】(说明:在目标不存在特殊性的前提下实现快速催眠,进一步加深心理暗示的效果,对于意志不坚定及信任你的人,可以重塑目标对象对具体事物的认知。)   【催眠术LV3】的时候是心理暗示,林跃以前做过实验,像诸如“你已经吃过早饭”,“昨天下班的时候看到XX人了”,“你讨厌泰国菜”这类心理暗示成功率100%,但是像“你杀人了”、“你不爱XXX”、“你特别讨厌自己的母亲”这种引起剧烈情绪反应的暗示,成功率不高。   【催眠术LV4】的高明之处在于可以往目标对象记忆里植入具体的事与物,比如目标对象昨天明明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通过语言和场景引导,可以制造去划船、钓鱼、看电影,到网红餐厅吃饭这类比较具体的画面,如果记忆里没有参照物,则会自动模糊一些细节。另外快速催眠这个效果也很实用,哪怕是心存抗拒的人,也可以做到5分钟内迫使其进入被催眠状态。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一个有趣的设定,就像智力加多了可以提升【过目不忘】这个技能的效果一样,精神加多了也可以提升【催眠术】的效果,为什么精神关联【催眠术】他不知道,总之把剩下的8点属性点全加到了精神上,现如今精神属性达到了33,实现后来居上,是除力量以外最高的一种属性,因为在林跃看来,【催眠术】这个技能绝对有成长为神技的潜质。   是,它是有成为神技的潜质,可是这升级需求嘛,让他有骂人的冲动,本来【催眠术LV2】升级【催眠术LV3】花费掉2点技能强化点,到了【催眠术LV3】升级【催眠术LV4】变成了4点,升完后技能强化余值下降到了2,看来这货跟【左右半球】一样,也是个大胃王。   ……   五天后。   南山区,星海名城。   锵锵锵~   厨房里传来铲子与铁锅碰撞的声音,吸油烟机的声音很轻,关着推拉门几乎听不到。   罗艳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有种做梦般的感觉,没想到断绝母女关系什么的竟然是林跃配合魏云婕实施的苦肉计,这真的是太意外了,也太心堵了。   之前的她让魏云婕失望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这种……呃,以毒攻毒的办法啊,回过头来想一想,她的叛逆和任性不仅险些毁了这个家,还差点把小命丢在国外,如果把这看做成长的话,那代价也太大了。   叮叮叮咚~   这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但是因为做饭的声音比较吵,魏云婕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罗艳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叫赵昌明的人打来的。   “妈,你电话。”   她拿起手机走到厨房门口,拉开推拉门,把手机递过去。   魏云婕接过电话一瞧,表情微变,先回去把煤气灶的火关了,完事按下接通键,拿着手机进了卧室。   罗艳有些搞不懂,以前老妈接电话从不避讳自己啊,是还没有完全原谅她吗?   “你听我说,昌明……前些日子我家里出了一些事……”   “……不是……是我女儿,罗艳……”   “……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罗艳回头看看厨房没有做好的饭菜,心念一动,往卧室挪了两步,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因为她总觉着魏云婕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谈工作,似乎有些愧疚心态。   “对不起,我不应该什么都瞒着你。”   “是,春节那几天去哈尔滨了,就是在南方待久了,想换换环境,好好地梳理一下我跟女儿关系。”   “昌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这么久不联系你,说到底都是为了艳艳。”   “那行,后天我们见一面。”   “下午5点半,南山书城,好,我知道了。”   罗艳赶紧回到餐桌旁边重新坐好,原来她妈跟这个赵昌明才是那种关系,至于林跃……想到这里,内心的愧疚啊就跟汛期的珠江水一样,因为他睡了她的妈妈,她在背后骂了他多少回?下了多少诅咒?又跟姜小果、段家宝说了他多少坏话?   结果呢,那个人把这些误解,白眼,谩骂照单全收,还在美国救了她一命,摸着良心想一想,她欠他的太多了,多到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现在她知道姜小果和梁爽为什么喜欢他了。   他真的是一个大好人啊。   “艳艳,等急了吧,妈这就给你做饭啊。”   “我坚持的住,妈,你甭着急。”   ……   与此同时,中洲圣廷苑酒店门外。   段家宝和两名里里应援团骨干坐在一辆宝马车里,愁眉苦脸地看着彼此。   “怎么办嘛?什么垃圾公司,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削减推广资源,要解约也不行,这不是故意整里里吗?”   她们刚跟自己的偶像见了一面,里里的经纪人兼好友在她们面前抱怨了几句。   副驾驶坐的女孩儿穿着一件印有里里头像的白色卫衣。   “唉,里里的上一部电影口碑扑街,正好给了经纪公司口实。”   主驾驶位上留着丸子头的女孩儿说道:“那怎么办啊,我们能不能帮忙做点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儿说道:“咱们能做什么啊,推广资源一撤,曝光不足,时间久了肯定会过气,唉!”   段家宝说道:“不就是维持曝光度吗,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前方二人面面相觑:“你有什么办法?”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比恶心人,我是你祖师爷   新的一周,姜小果踩着上班点来到公司,一出电梯门就看到温迪拿着一个马卡龙往嘴里塞。   “这马上就到点了,你不怕被苏总看到罚你钱吗?”   “不怕,他心情好就不会找我们这些员工的麻烦。”   姜小果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挺对的,之前周寻被林跃挤兑走,苏航脸黑了一周,那真是看谁都不顺眼,这个训斥两句,那个罚几百块钱,只要给他找到毛病,就等着挨整吧。   直到林跃从美国回来,情况才有起色,要问为什么,很简单,普凌出名了。   以前不给他们投的项目给他们投了,去市场上找钱变容易了,连银行的授信额度都提高了,毫无疑问,这为普凌资本的扩张提供了便利条件。   用瑞贝卡的话来讲,这都是那几张照片带来的连锁反应。   像马斯克这种人,毫不客气地讲,他面对媒体镜头说几句话就能左右许多中小企业的生死。   “行了,那你吃吧,我去里面了。”   姜小果跟她挥挥手,踩着自认为飒的步伐往投资部走去,途中遇到阿曼达,这位毕业于HK大学的高材生非常好心地问她要不要帮忙把蛋糕拿去厨房冰箱冷藏。   要知道以前阿曼达可是很看不起她的。   “小果,来了。”   “小果,早上好。”   “小果,你昨天让我打印的文件我已经放到林总办公室了。”   一到工作大厅,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张笑脸,就连周寻带出来的两位总监也客气地跟她打招呼。   没办法,当初发到朋友圈的照片威力太大了,在金融领域做事,学历只是敲门砖,经验是向上的梯子,而人脉……绝对称得上金手指,即便她就是去马斯克的派对上蹭了一点吃的几杯酒,也足以让普凌资本的员工羡慕嫉妒了。   打完招呼,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前面,还没等坐下呢,瑞贝卡敲敲总裁办外面的玻璃门。   “瑞贝卡。”   “这是未时的资料,你去多打印几份,待会儿未时的人到了公司以后用得着。”   “好的。”她接过资料,往打印机的方向走去。   “对了,林跃今天过来吗?”   “这……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   “怎么?闹别扭了?”   “哪有。”   姜小果可不敢在瑞贝卡面前多待,这姐妹儿的眼睛贼毒,几句话就能把她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   瑞贝卡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说到底是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想得越多,给自己的压力也就越重。   ……   半个小时后,普凌投资第一会议室。   苏航在和瑞贝卡谈论未时家居取得硅谷人工智能技术的独家授权时,姜小果正在看手头的资料,本来以她的身份是没资格参加这场会议的,不过林跃没来上班,那么只能由她代为出席,以便之后林总来了可以详细汇报这次谈判的内容。   赵昌明。   看到未时创始人的名字的第一眼,她就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忙完手头的活儿,坐在这里仔细一想,明白了。   这个赵昌明跟石头说的她妈的暧昧对象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们……该不会是一个人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温迪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还带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性,戴着副近视镜,看起来挺斯文的,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性,应该是他的秘书。   “苏总,赵总到了。”   温迪提醒一句,转身出去了。   姜小果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上周周末罗艳跟踪她妈去了南山书城,还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回来,虽然上面的男主角只露出一个侧脸,不过她可以肯定,罗艳说的赵昌明就是眼前这个人——未时家居的创始人。   苏航站起来说道:“赵总,坐,坐。”   完事介绍瑞贝卡给他认识:“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执行总裁,丁梦瑶,丁总。”   赵昌明说道:“幸会,幸会。”   他又看了姜小果一眼,没有理会:“哎,我听说你们公司不是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林总裁吗,怎么没见到他的人啊,本来还想认识一下的。”   苏航说道:“哦,林总啊,林总有一个重要的项目要谈,出差了,没在深圳。”   “哦,”赵昌明点点头:“那真是挺遗憾的。”   “呵呵,呵呵……”   姜小果忍不住干笑两声,她怀疑赵昌明是不是从魏云婕嘴里听说了林跃的事,所以才答应过来谈一谈,要知道市场上关于未时家具即将IPO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蓝禾、高鼎、鼎盛……很多投资公司都盯着未时家居那点原始股呢,以普凌资本的实力,对比那些老牌投资公司,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赵昌明看得到姜小果脸上表情,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为什么对他干笑。   不过这不重要,苏航没有介绍她,证明她在普凌资本地位不高,便不再给予关注,转头去谈正事。   姜小果一边打起精神倾听几人的谈话,一边捡重点内容做记录,不过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觉得苏航开出的价码太高了。   咚咚咚~   就在她苦恼于苏总陷入赵昌明的节奏越来越失去理智,连瑞贝卡的提醒也忽视的时候,一个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林跃,你怎么来了?”   苏航一脸愕然,之前瑞贝卡给他打过电话,说是没有打通,根据以前的例子,应该是有私事在忙,没想到会议进行到一半,他居然出现了。   林跃说道:“如果我不来,怎么能够满足赵总的好奇心呢,是不是赵昌明?”   未时家居的创始人说道:“听林总的意思,似乎对我成见很深啊。”   “当然。”林跃冷笑道:“如果有一个人背地里请侦探查你,你会友好地面对这个人吗,何况他还不是单纯地想要了解情况,而是跟你的竞争对手联合起来,想要摆你一道。”   赵昌明脸色骤变,完全没有想到背后的小动作被林跃知道了。   苏航,瑞贝卡二人则是一脸懵逼,搞不清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过节,还有,林跃说赵昌明想要摆他一道又是啥情况。   姜小果了解的多一点,心想难不成未时的赵总在吃林跃的醋?魏律师和他是清白的好嘛。   她认为两个人是清白的,不代表赵昌明也会这么想。   魏云婕说她是为了改变罗燕的性格,跟林跃演了一场戏,但是天知道两个人有没有假戏真做。   他之所以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找不到林跃这么帮魏云婕母女的理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年轻人没有贪财,那一定是为了鸟儿了。   林跃扭脸看向苏航:“苏总,未时的项目是你联系的吗?”   “当然。”   “真的?”林跃说道:“习惯做甩手掌柜的人突然勤奋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林总,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全普凌谁不知道你最清闲。”   “是么,其实我很忙的,比如关心一下周寻的去向。”   苏航的脸有点臭,因为他跟周寻每天都见面,再联系上面那句话,只怕林跃知道他们两个的情况。   “我就说他输不起吧,人是走了,但是手还伸着,他怕我改变普凌的投资方向,便把赵昌明的智能家居项目介绍给了你,岂不知……呵呵。赵昌明压根儿没想过跟普凌合作。”   瑞贝卡很不理解:“如果赵总不想跟我们合作,为什么还要过来普凌见我们。”   林跃说道:“知道么,有些企业会在招聘网上挂很多职位,但是整整一年都不见得招几个人。”   瑞贝卡懂了。   赵昌明大张旗鼓地来普凌谈合作,为的是给企业做宣传,毕竟,现在普凌因为他和马斯克、皮特等人的关系备受瞩目,如果连普凌都要求合作,并且开出高价还被拒绝,说明什么,说明未时很有发展潜力,之后上市股价将涨的更高。   好家伙,这是拿普凌来刷声望了!   “我说的话不难理解吧,赵总。”林跃转过身去,望赵昌明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的合作伙伴,鼎盛的李冬青给你支的招吧,当然,你应该也有趁此机会见见我的想法,我是真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我,又是查我的底细又是过来普凌打探虚实。”   赵昌明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未时已经跟鼎盛签约的?”   是,赵昌明找人调查过林跃,情报显示这家伙身上发生的事情很离奇,但是他对此表示怀疑,直到今天近距离接触,方才明白手里的资料并未夸大其词,这种被人洞悉一切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你得问你老婆。”   问他老婆?   赵昌明呆住了,这事儿跟她老婆有什么关系?   姜小果:??????   周寻人走茶未凉,遥控苏航跟林跃掰手腕,她很意外。   赵昌明耍心机,要拿普凌刷声望,她很意外。   但是这两个意外,都没最后一个意外来的让她意外。   赵昌明有老婆?林跃说赵昌明有老婆?   她相信这绝不是信口开河。   如果赵昌明有老婆,那魏云婕算什么?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怎么?不明白啊?”对于算计自己的人,林跃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不,应该说十倍奉还。   “曲婉很喜欢画对吗?我呢,也有画画的爱好,这也算是志同道合吧,有时候话一投机,不知不觉就会说多,什么家庭,生活,事业,感情了,反正她挺喜欢跟我这个小弟弟倾诉的。”   他在讲“小弟弟”这三个字时,调门拔高了不少。   暗示也好,故意刺激也罢,总之赵昌明暴跳如雷,冲过去抓住林跃衣领,挥拳便打。   “赵总!”秘书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赵总,你冷静一下。”   到底是一家企业的老总,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赵总,我觉得你还是先离开吧。”苏航站起来,对着外面比了个“请走人”的手势,一呢,他不想看到赵昌明和林跃打起来,二呢,普凌和未时合作,为的是保持在互联网相关领域的投资结构,现在赵昌明摆明了是在利用他和周寻,那肯定不能再客气招待。   赵昌明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秘书转身走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姜小果才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是赵昌明的老婆告诉林跃未时和鼎盛达成了合作关系的?她朝瑞贝卡扫了一眼,心想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一会儿撬周寻的前女友,一会儿撬赵昌明的老婆,他这辈子是跟熟女杠上了吗,难不成在他心里,这些欧巴桑比她和梁爽更有魅力?   “我……我好像知道赵昌明为什么针对你。”   瑞贝卡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   “因为……因为……”这事儿关系到林跃,姜小果也顾不得保护罗艳她妈的隐私了:“因为魏律师和赵昌明关系暧昧。”   瑞贝卡和苏航听得一头雾水。   她是想说魏律师和赵昌明有一腿?可这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林跃说道:“唔,其实我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你知道?”姜小果有点懵:“你知道还问他为什么针对你?”   “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   这同样是瑞贝卡和苏航的问题,虽然不知道他、姜小果说的那位魏律师,还有赵昌明之间什么关系,但是很明显,林跃又在给人挖坑。   “赵昌明和李冬青不是要搞我吗?我先麻痹他几天,完事在未时上市当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上市那天给惊喜?创始人婚内出轨的爆料?   三个人都挺聪明的,一下子便猜到他要干嘛。   这家伙阴险啊,真阴险啊。   苏航觉得自己有必要劝劝周寻,别再挑衅林总了,不然等他腾出手来,就该他们俩哭了。   姜小果低头看着会议桌,沉默不语。   ……   当天晚上,华南财经大学女生宿舍楼419室。   “什么?小果,你有没有搞错?”   罗艳从床上下来,两眼逼视着才和好没多久的闺蜜。   姜小果居然说赵昌明有老婆,她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要知道她和魏云婕好不容易重归于好,可不希望母女感情生变。   “不信你看。”   姜小果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罗艳探头一瞧,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赵昌明和魏云婕的谈话内容来看,两个人应该以前就认识,当时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律师事务所合作过的客户,属于日久生情,她打心底为妈妈高兴,现在嘛……百度百科的人物资料显示赵昌明是国内智能家居行业领头羊未时家居的创始人,而另一篇文章则讲述了他和妻子曲婉的故事。   真的,姜小果说的是真的。   罗艳表情呆滞,脸色苍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的妈妈,真的做了小三儿。   她终于明白林跃为什么跟她打那个赌了。   之前魏云婕为了把戏做足,疏远赵昌明,亲近林跃,她当时无法接受,现在情况倒转,魏云婕疏远林跃,亲近赵昌明了,她更加不能接受。   平心而论,亲妈当别人的小三和爱上小鲜肉,比较而言后者更容易接受,何况事实证明,这个小鲜肉优秀到她妈年轻二十年都配不上。   她后悔了吗?   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能怎么办?直面内心的想法,去认林跃这个爸爸吗?   “而且石头……”姜小果欲言又止。   “说啊。”   “本来这是公司的秘密,我不想说的,不过……是这样的,赵昌明今天在公司里把林跃惹恼了,他打算在未时上市那天公开赵昌明婚外情的证据,以此来狙击未时和鼎盛。”   姜小果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前在公司里出卖了罗艳,如今在宿舍出卖了公司,这样一来她心里就平衡了。   “你别怪林跃,赵昌明确实做的很过分。”   说实话,经历过这么多事,罗艳已经适应了那个家伙的处事原则,他跟她非亲非故,能帮着魏云婕改变她的臭脾气已经很友善了,现在赵昌明骑在他脖子上拉屎,哪有不反击的道理。   罗艳扶着椅子坐下来,她确实没有资格让林跃放弃反击,林跃也没有理由放弃反击。   除非……   可是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当初信誓旦旦不会后悔的又是谁?   嘭~   房门打开。   又瘦了一圈儿的段家宝跳进房间:“姐妹们,我回来了,当当当,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里里的T恤,再有半个月就可以穿了,怎么样,好看吧?”   说话的时候还拿着T恤在身上比了比。   “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第二个女儿   姜小果看到罗艳递来的眼色,知道她不想让段家宝知道魏云婕做了别人小三的事,便轻咳一声说道:“好看,好看。”   “是吧。”   段家宝美滋滋地拿出一套全新未开封的:“来,这是你的,这个是石头的。”   姜小果接在手里一看:“哇,大宝,这是……三件啊?”   刚才没注意,现在把塑料袋拿在手里才发现里面一样三件,都是印着里里头像的T恤,而且还都是白色。   “对啊,你看吧,要是身上的穿脏了拿去洗了,你还可以有替换的啊,如果又碰到意外,第二件也脏了,那还有第三件啊。”   罗艳为了不被段家宝看出端倪,勉强一笑:“大宝,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就在几天前,段家宝说她辞职了,接下来会拿着亲爹给的钱创业,业务内容嘛,就是帮宣传资源被削的里里搞推广,比如买热搜了,自媒体炒作了,人设营销了。   人家还没有跟“壹心”解约,她这边就用爱发电,上赶着帮忙维持热度,属实有些疯狂。   罗艳和姜小果都劝她慎重一点,别做傻事,可是胖子不听啊,还说人这辈子啊,能找到点热爱的东西不容易,创业嘛,一次成功的很少,比如字节跳动的创始人,不就是在几次失败的尝试后才成功的吗,所以啊,就算不能帮助里里维持热度,也能汲取教训,积累从业经验,何况万一感动了里里,等和“壹心”的合约一到期就跟她签约呢,其实最遗憾的是她现在没法继承家业,如果可以,只要里里肯跟她合作,强行解约的违约金她来出都没问题。   得,去年生活费降为1000,每日想着怎么筹钱的段家宝一去不复返了,过年回家给她爹妈灌了几碗迷魂汤,两口子为了支持她去创业,一口气给了几百万启动资金,这一下子就飘了,又变回那个大手大脚的段家宝。   没办法,谁叫人家家里有矿呢,不是一般人,试错成本很低,对于段家宝这种人,失败真的是成功之母,对于姜小果这种人嘛,失败既破产。   姜小果把T恤丢到床上,拍拍胖子的肩膀——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用“胖子”称呼,自从和里里见过,为了引起偶像的注意,段家宝已经瘦了十几斤,原本圆滚滚的脸蛋有了鹅蛋的样子,就连梁爽都感到意外和惊奇,只能说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宝,我觉得石头说的对,有自己喜欢的明星是好事,但是不能为了偶像丧失理智。”   “哎呀,小果,我有分寸的。”   罗艳摇摇头,满脸无奈。   姜小果沉吟片刻说道:“你要给里里投资的事熊哥知道吗?”   “大熊。”提起这个名字,段家宝的唇角轻轻抽动两下:“他应该没意见吧,我觉得他会支持我的。”   姜小果说道:“大宝,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跟里里见面后,你提熊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有么?呵呵,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烦心事也多。”   姜小果还待劝她,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穿着一件加绒卫衣的梁爽走进房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臭得很。   “梁爽,我也给你准备了一套里里的T恤。”   段家宝近期为了减肥没少咨询梁爽食物选择方面的问题,别看高冷姐对姜小果日常冷嘲热讽,对段家宝这个在林跃面前没有一点竞争力的家伙,还算是和颜悦色吧……嗯,相比较而言。   “段家宝,那是你的偶像,不是我的偶像。”   罗艳在后面扯扯段家宝的衣袖,提醒她别去触高冷姐的霉头,不过很可惜,段家宝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林跃……他……惹你生气了?”   听到段家宝的这个问题,姜小果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梁爽说道:“不是林跃。”   “那是谁?”   “黄小伞。”   “黄小伞?黄小伞是谁?”   “一个网络博主,以前就经常发视频,针对我推荐的美妆组合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今天电子展,华硕的本地代理商邀请我去给他们做线下推介,居然在现场碰到了她,你看,把我新买的裤子都弄脏了。”   她撇了撇引以为傲的大长腿,三人果然在靠近裤脚的地方发现一块污渍。   “这……会不会是不小心呢?”   “她就是故意的,竞争不过就搞人心态,什么玩意儿。”   那边三人面面相觑,她们没在现场,不知道事件细节,不好多说什么,既然爽姐情绪不高,段家宝也很有眼力劲儿地没有强推印有里里头像的T恤。   梁爽摔摔打打一阵,可能是跑了一整天乏了,便爬上床把布帘一拉,睡了。   那边三人也跟着回床睡觉。   姜小果和段家宝很快进入梦乡,罗艳睡不着,想着自己和他的赌局,辗转难眠。   ……   三天后。   林跃由华南财经大学东门往男生宿舍楼走,已经是四月天,鲜花舒展着娇嫩的身体,引得蜂狂蝶迷,去年入学的新生如今褪去懵懂,高中时不修边幅埋头苦修的男女都开始学着管理形象,以求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春招跟秋招一比,热度下降幅度有点大,礼堂门口有些冷清,横幅下面站着几个人,都是研究生考试没有过的学生,不得不选择找份工作糊口。   昨天赵昌明和曲婉吵了一架,后者拉着儿子回老屋住了。   赵昌明因为在意林跃和魏云婕的关系,便派人收集他的情报,由此可见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男人,前两天他的阴阳怪气,不可避免地会成为横在赵昌明心头的一根刺,如果曲婉告诉老公她和他清清白白,真就是因为画画结识,关系非常单纯,赵昌明信吗?十有八九不会,肯定会找妻子的麻烦。   曲婉呢,其实知道赵昌明之前和魏云婕暧昧不清,但是为了孩子的学业一直假装没有发觉,过着委曲求全的生活,现在受到找小鲜肉乱搞的质疑,能忍吗?当然不能。   虽然为了孩子不会当场拆穿赵昌明,不过吵一架后离家出走是不可避免的。   “林跃。”   操场西侧铁网下面传来的呼唤打断他的沉思,扭头一瞧,发现是罗艳。   他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不是约好周末一起吃饭的吗?怎么,这就等不及了?”   “我找你不是谈吃饭的事。”   周末吃饭是姜小果约的,因为她跟林跃关系改善,母女二人也和好了,姜小果认为有必要约上林跃去老地方搓一顿,在这件事上好好谢谢他,也可以消除段家宝对他的误会。   “那你约我回校见面是为什么?”   “听说……赵昌明去普凌资本闹事了?”   林跃假做惊讶,皱起眉头说道:“是姜小果告诉你的?”   罗艳点点头:“你别怪她。”   “这么说来,她把我要做的事情也告诉你了?你这次约我见面,是为了赵昌明和你妈的事?”   “嗯。”她吞吞吐吐说道:“我想……我想你能不能……”   林跃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能不能放过赵昌明?”   毕竟理亏,罗艳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说道:“没错。”   林跃问道:“凭什么?”   “爸!”   “……”   林跃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到罗艳就这么妥协了,要知道姜小果也是在她不断威逼诱导之下才认他做了好爸爸,而罗艳……电视剧里可是个对已故父亲念念不忘的人。   “你说的没错,我后悔了,我宁愿妈妈喜欢的人是你,也不想她去给别人做小三儿。”她倒是很诚实:“而且只要我叫你一声爸,作为女儿,便有理由要你帮我这个忙了不是吗?”   “你还真是……”   现实?功利?理智?   林跃摇摇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母亲。”   这是实话,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她真的害怕魏云婕在和当初一样,在她和喜欢的人之间选择后者,面对眼下局面,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人就是林跃了。   面对他,她心中有愧,而且如果不是他,能不能活着回到国内都是未知数,现如今更有情势所迫,认个干爹就认个干爹吧,虽然说起来羞耻,但是有个可以轻易说服自己,压下羞耻心的理由啊,做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在纽约时候的赌局,愿赌服输,既然当初决定打赌,就要有接受后果的准备。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只能答应了不是吗?”他伸出手去,揉了揉罗艳的头。   她一开始想躲,不过只是微微一动便停了下来,任他施为。   “好了,回去吧,这件事我有分寸的。”   林跃转身往男生宿舍楼走去,算算的话,他也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复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等等。”罗艳叫住他。   “还有事吗?”   “你跟我妈……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以前觉得他跟魏云婕在一起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可是现如今她又希望魏云婕喜欢的人是他。   林跃觉得挺好笑的。   “爸爸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罗艳求他不曝光魏云婕和赵昌明的关系,目的是怕丢人,但是无助于改变现状,如果从长远利益出发,她更希望那两个人分手。   “什么办法?”   林跃招招手,等她走进后附耳低语几句。   罗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这……”   “好好考虑考虑,周末给我答复。”   林跃挥手再见,继续往前走。   罗艳用手搓了一把脸,抬头打量蓝天,多想周围没人,那样就能够大喊大叫发泄一番了。   ……   周末,老地方餐厅。   姜小果冲着门口挥挥手:“大宝,这里。”   段家宝瞄了厨房一眼,走到姜小果和罗艳对面的椅子坐下。   “大宝,你这是怎么了?就是一起吃个饭,林跃还没来呢,这么紧张干吗?”姜小果拿起手机,发现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罗艳说道:“大宝,你不会是这几天都没来老地方吃饭吧?”   段家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姜小果问道:“大宝,你不会是在……躲熊哥吧?”   “哪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你看……他好心给我做菜,我总不能说不要吧,可是我现在减肥期,吃了会长胖的,不吃就得扔了,可那也是他的心血啊,所以就……所以就……”   得,罗艳和姜小果明白了,熊治什么人,自从拜林跃为师,厨艺就稳步提高,现在已经是老地方的大厨了,要问成绩怎么样,以前她们坐中间的桌子,现在没到饭点儿就给挤到角落就是明证,这种情况下他还想着给段家宝做好吃的,作为男朋友足够好吧,可是段家宝呢?吃,必然长胖,被偶像讨厌,不吃,又对不起熊治的付出,夹心饼干的她只能选择躲咯。   说到底就是在让偶像看着顺眼和厨师男朋友投喂间,她倾向于前者。   “大宝,你这样……”   姜小果想告诉她一直躲不是办法,必须好好地和熊治谈一谈,罗艳在下面碰了碰她的脚,给阻止了。   “大宝,你还不知道吧,老地方要转让了。”   “啊?”   罗艳指着贴在窗户上的印着“旺铺转让”和一串电话号码的红纸说道:“听熊哥说,清姨给孩子赚够了买房子的钱,要去国外生活了。”   段家宝满脸不开心。   她们在这里吃了四年,现如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毕业了,结果老地方也要没了……   “嗨,林跃,这里。”   便在这时,姜小果看到外面走进来的人,扬起手臂挥了挥。   林跃指指厨房的方向,意思是她们稍安勿躁,他先过去看看熊治。   “哎,石头,你妈的事……不如借此机会好好跟他谈谈。”   姜小果并不知道罗艳认爹的事,寻思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   “对对对。”段家宝说道:“待会儿我们一起灌他酒,到了七八分醉的时候……嘿嘿,还怕他不答应吗。”   姜小果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目光看着段家宝,灌他酒?连能把老厂长喝趴下的娟姐都栽了,以自己三人的酒量?呵呵,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小果,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大宝,我觉得……”   话没说完,林跃由厨房走了过来。   “本想帮他一把,被赶出来了。”   姜小果赶紧帮他拉椅子:“林总,坐。”   “姜小果,你这语气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呵呵,没……哪有,你想多了,我就是觉着吧,应该多向你学习。”   “向我学习什么?”   “呃,自信,乐观,积极,友善,乐于助人……”   “编,接着编。”   “我这说的可是实话。”   “……”   两人斗嘴的当口,服务员端着托盘由厨房出来,先上了两道菜,又把两包RIO放到姜小果脚边。   “来,来,熊哥还忙着,咱们先干一杯呗。”罗艳接过一瓶RIO,啪的一声拉开拉环,把易拉罐往桌子中间一怼。   “干杯。”   “干杯。”   这玩意儿对林跃来说就是小甜水,不过陪女儿们喝酒嘛,将就一下便好。   咕嘟,咕嘟,咕嘟~   他一口气喝掉半罐。   姜小果自然不会在他面前客气,捉着筷子往盘子里一探:“尝尝熊哥做的糖醋里脊。”   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又脆又甜,肉质紧实。”   吃完糖醋里脊,她又夹了一筷子凉拌的裙带菜:“唔,这个也好,酸酸的甜甜的,比三只松鼠、良品铺子那些卖的裙带菜好吃多了。”   “那是香辣味的,而且你不觉得拿正菜和零食比很LOW吗?”罗艳说话的同时,冲她猛使眼色。   “哦,对了。”   还好她没忘记正事:“之前呢,石头不知道你那么做是好意,平时说话做事多有冒犯,我也是,不该天天在她们面前吐槽你,以致大宝也跟着我们俩对你……”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段家宝对我的观感好不好,那是她的事情,既然今天大家凑到一块儿了,作为熊治的师父,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什么话?”   姜小果心说坏了,熊治指定是把段家宝这些天躲着他的事情告诉林跃了,这便宜师父坐不住,要给徒弟打抱不平。   “熊治,你过来。”   林跃冲厨房喊了一声,前后过去十几秒,熊治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看一声不吭的男方,又看看满脸尴尬的女方:“段家宝,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好闺蜜当然要齐齐整整   姜小果和罗艳屏住了呼吸,觉得约在老地方莽撞了,早知道段家宝和熊治关系越来越僵,就应该另寻饭店。   林跃说道:“第一,老地方餐厅要转让了,熊治有心盘下来,以后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经营这家店;第二,你跟熊治分手,专心去追你的偶像。”   都知道段家宝和熊治的关系恶化下去必然走到这一步,没想到林跃把这个过程加速了,来个快刀斩乱麻,就差指着段家宝的鼻子说,你选他,还是选里里了。   “大熊……”段家宝一脸为难。   姜小果刚要说话,给林跃拿眼一瞪,只能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乖乖地闭上嘴巴。   “大熊,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可是就像你喜欢做菜,甘愿为它放弃大厂程序员的工作一样,里里是我的偶像,他现在受到不公正待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啊。”   林跃点点头,看着熊治说道:“这下你明白了?”   “明白了。”他眼带悲伤看了前女友一眼,转身走了。   这就解决了?或者说……这就分手了?   姜小果和罗艳面面相觑。   她们哪里知道,熊治已经在林跃那里看到段家宝等人为里里出谋划策,鞍前马后的视频,看着女朋友一点一点变成别人希望的模样,再对比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不寒心吗。   林跃说道:“段家宝,你把拿来创业的钱都花在一个流量身上,这事儿你爹妈知道吗?”   段家宝本来就不爽他替熊治出头,让两个人以这种尴尬的方式分手,现在听他搬出她的爹妈,不断加深的愧疚反而引起逆反心理:“我爸妈把它们给我了,那就是我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用得着你指手画脚吗?”   林跃说道:“你说的对,你的钱,你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我没资格管你。”   “知道就好。”   段家宝自然再无心情吃饭,拎起挂在椅子上的手包起身离开。   罗艳推了姜小果一把,后者赶紧起身去追,理智地讲,她还是希望段家宝选择熊治的,虽然她也看出来了,闺蜜并不是真的爱那个人。   林跃晃晃易拉罐里的酒,发现还有一半,便端起来看着罗艳。   “来,陪爸爸再喝一杯?”   罗艳默默地端起易拉罐,跟他碰了一下,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咕嘟,一口气把大半罐RIO全喝掉。   林跃说道:“你支走姜小果,是想跟我说那件事对吗?”   “对。”罗艳点点头:“我同意。”   “不后悔?”   “不后悔。”   “那就好。”   可能是酒喝太急,她脸红的很快。   “你……”   她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罗艳深吸一口气,起身装好手机:“我走了,你去安慰一下熊哥吧。”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罗艳点点头,离开老地方,紧追姜小果而去。   刚才她确有问题想问才认的干爹,因为怎么说呢,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就拿刚才他对段家宝说的话,这种教训的口吻……这家伙不会也想当段家宝的干爹吧?   目送三人离去,林跃招呼服务生把酒菜端走,完事来到厨房。   咄咄咄~   熊治两手握刀,在剁砧板上的肉。   “我早就说过,你跟她不合适。”林跃把他推到一边:“去替阿郎掌勺,这个我来吧。”   “其实我已经预料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了。”   熊治从阿郎手里接过刚刚炒完菜的铁锅,用勺子搂住把手,往水池上面一担,旋开水龙头,呲的一声,凉水冲起无数油花。   “那你打算怎么做?这店……还盘吗?”   “不盘了。”   熊治摇摇头:“我爸上了年纪,我打算回武汉接手家里的饭店,也算继承家业了。”   “挺好的。”   林跃自然不会劝他留下来,在离父母近的单位工作,再找个当地的,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女朋友,可以说是普通人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了。   ……   三天后。   女生宿舍楼419室,罗艳又去旅行社上班了,这次不是去美国,是带内地去HK的旅游团,依照经理的意思,HK离深圳近,社会治安也好,安全感比较高,旅行社方面很放心。   姜小果还没回来,就给段家宝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今天陪瑞贝卡参加一场酒会,可能要很晚才回宿舍,让她不要担心。   段家宝刷了一会儿微博,眼见9点多了,赶紧放下手机,冲进洗手间一通忙活,完事往脸上敷了一张补水面膜。   这些都是梁爽教给她的,哪个时间用洗面奶,哪个时间涂精华液,精确到分钟,还有用什么手法按摩,针对不同的皮肤选择不同的面膜,总之她算是领教到为了维持肌肤状态,或者说为了那张脸,高冷姐付出了多少。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对于和熊治分手这件事,她最多就是心虚一点,愧疚一点,伤心难过是没有的,可是面对里里,偶像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都是好的,而且按照应援团好友青青的说法,大宝绝对配得上里里,毕竟她可是澳玛集团的公主啊,妥妥的有钱人,明星怎么了,明星也得向金钱低头。   咔~   伴随一声脆响,门开了。   段家宝以为是姜小果回来了,扭头一瞧才发现是梁爽。   “你不是约了摄影师去杨梅坑拍写真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梁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把手机往段家宝怀里一丢:“自己看吧。”   胖子翻开手机一瞧,页面中间是一个访谈环节的视频,一个名叫黄小伞的网红博主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黄小姐,听说微博上一直和你互动的梁爽梁小姐最近成功实现跨界,已经加盟最新开拍的青春校园题材电视剧《我是班主任》,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黄小伞?在微博上和梁爽互动?   段家宝很清楚这个娱乐记者没安好心,八成是故意这么问的,目的是挑动黄小伞的神经,提升节目的冲突性。   关注这两个人的谁不知道她们的互动基本上就是在掐架啊。   “梁爽?我们以前是挺好的,一起在微博互动,一起参加线下聚会,还一起签约卓越经纪,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为了获得更多的推广资源,在明知陈总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要求复合,想要拆散对方婚姻,上位做富太太,后来被杨小姐当众拆穿,她又换了一位金主委身,继续在行业里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因为不认同她的做法,我已经好久没有跟她联系了。”   段家宝听完黄小伞的话,有点懵,也有点方。   “她怎么能这样呢?”   作为梁爽的室友,虽然当事人没有细说事件经过,但是从她数次和姜小果斗嘴可以推测出,她是为了逼林跃现身才答应陈卓签约卓越经纪的,怎么事情到了黄小伞哪儿,在嘴里拐了个弯,出来就变成梁爽明知陈卓有未婚妻,愣是要去当小三的?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所以我才生气啊。”梁爽说道:“我没想到这个黄小伞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以前抄袭我的博文,现在又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炒作她自己。”   段家宝说道:“那……那怎么办啊?总不能就由她泼脏水吧?”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开路虎,开路虎!   站在段家宝的立场,梁爽传授她减肥的方法和保养的经验,做人得知恩图报。   “那……你澄清一下不就好了。”   梁爽把手机丢给她的时候,采访视频的弹幕是关着的,她准备从头再看一遍,就点了下刷新,结果那些密密麻麻,诅咒小三不得好死,贱人没有好下场的话把整个屏幕都遮了起来。   “怎么澄清啊,我又没有保留陈卓骗我,说他已经和杨烨分手的证据,而且就算说了,那些人会信吗?”   段家宝不说话了,是啊,普通人一提起娱乐圈,没有一个不说“脏”的,光鲜亮丽的娱乐圈尚且如此,门槛更低的网红圈呢?这些年来曝出来的瓜还少吗?   除非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否则梁爽只能看着,忍着。   “这个黄小伞,太过分了!太恶毒了!为了炒作自己,蹭你的热度也就算了,还要诋毁污蔑。”   段家宝是个追星族,平时少不了关注娱乐八卦,明星绯闻,在艺人圈儿,像这种踩别人捧自己的事也有耳闻,不过一般做的比较隐晦,得拿出抠字眼的劲头才能发现,黄小伞呢,距离骂街就差一步了,真真是为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梁爽说道:“要不然怎么有句话叫人怕出名猪怕壮呢。”   娱乐圈的明星虽然也争强斗艳,但是还顾及自己的形象,毕竟圈子不大,名声臭了一切都完了,网红圈、博主圈、直播圈……这些,可以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为了博出位,什么损招都能出的。   段家宝说道:“那……黄小伞的爆料,会不会影响你出演电视剧啊?”   梁爽说道:“这个……还不知道。”   咕嘟~   这时段家宝的手机响起一道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微博关注ID有内容更新,便随手一按。   “这……莉莉娅……这不是落井下石嘛,梁爽,你看……”   她把手机递过去。   梁爽凑近一瞧,脸色又黑了一些。   就是那个曾经剽窃她创意的口红女王莉莉娅,居然在微博上转发了刚才那段视频,还@了几名粉丝百万级的博主,目的显而易见——想要她们帮忙扩散。   这家伙骗了她一回,现在还要踩她一脚。   段家宝说道:“现在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人红是非多了。”   很明显,她联想到了自己的偶像里里。   梁爽说道:“她们这是嫉妒。”   莉莉娅、黄小伞混网红、博主圈已经有好几年了,她呢,入行一年不到,虽然之前被坑多次,但是在林跃的帮助下,短短两三个月便实现了跨圈,有了参演电视剧的基础,只要不断打磨自己的演技,维持曝光度,事业肯定会越来越好,看到她的变化,以往跟她闹过不愉快的人,心情当然不会美丽。   “咦,梁爽,这事儿林跃知道吗?”   梁爽摇摇头。   段家宝把手机还给她:“这事儿你应该找他呀,你忘了,当初小果和石头被网暴,就是他帮忙摆平的。”   “他没在深圳,去上海出差了。”梁爽叹了口气:“等他回来再说吧。”   “别啊,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段家宝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姜小果回来了,眼见梁爽别过头,一副不愿意在竞争对手面前提这件事的样子,段家宝也只能按下心头焦虑,不再继续讨论。   ……   翌日夜。   杨梅坑。   梁爽情绪不高,拍照结束后不想回酒店,便在马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几瓶RIO,走到距离沙滩不远的地方,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大口大口喝着易拉罐里的酒水。   昨晚她心情不好,整个人不在状态,摄影师一看不能拍,就让她回校了,之后跟段家宝聊了一回儿,睡了一觉,情况好了一些,便联系摄影师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工作。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问题,不过还好,总算是完成了计划。   让她不高兴的是,网暴又升级了,莉莉娅甚至挖出她在浩如星海消极对待工作的黑料,瞧这些人的架势,似乎不把她参演《我是班主任》的活儿搞砸了誓不罢休。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别的艺人都有公司安排经纪人,她没有,一来林跃按照她的要求,找了一家挂靠企业,合同签的很宽松,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没有多少义务帮企业盈利,企业也不会大力捧她,二来她不愿意找经纪人,因为这样就没有借口去联系林跃了,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没几个能商量对策的人。   给不给林跃打电话呢?   她还记得他出差前讲过,这单生意很重要,没有大事尽量别打扰他。   那么……黄小伞和莉莉娅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事,算不算大事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有给林跃打电话,而是拨通了奶奶的视频电话,把这两天发生的糟心说讲述一遍。   老太太不了解网红圈儿那些事,要她别往心里去,如果她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到工作质量,岂不是合了那些人的心意。   被奶奶一开导,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挂断电话后对着海风长出一口浊气,拿着易拉罐往嘴里一阵猛灌。   “在这种地方喝酒,你心也够大的。”   熟悉的声音由后面传来,她扭脸一瞧,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紧挨着她坐下,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塑料袋里的鸡尾酒,却还是拿起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   梁爽讶然道:“你知道了?”   “网上炒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林跃跟她碰了下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专程回来的?”   “那不然呢?”   梁爽闻言十分感动,心里像抹了蜜一样,就因为这句话,连日来的愤怒和惆怅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黄小伞,什么莉莉娅,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能在他身边呆着,何须在乎世人的目光。   事到如今,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真的爱上他了。   林跃说道:“走吧,我带你回校,海边风大,容易着凉。”   梁爽看了一眼身后停着的路虎车,轻轻摇头:“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林跃耸耸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她拽着西装外套的衣领,埋头嗅着他身上的香味,不再喝酒,定定看着黑沉沉的水面,还有远方不断沉浮的灯火。   倒不是她喜欢吹海风,她又不是内地省份的学生,威海三面环海,对于沙滩、潮涌、海鸟什么的并不陌生,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温柔过,不舍得打破这种氛围。   “好吧。”   林跃知道她怎么想的,也就安心坐下来,一面喝酒,一面倾听浪花跳跃的声音。   “快看,流星雨!”   海风送来不远处露营地一对情侣的喊声,两人抬头一瞧,果然有细密的星痕由猎户座的方向迅速闪过。   梁爽站了起来,两手握拳,对着天空默默许愿。   等她许完愿,林跃说道:“我还以为你跟其他女孩儿不一样呢。”   梁爽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林跃拿出手机,解锁屏幕轻按几下。   咕嘟~   梁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他发来一个链接。   “什么东西?”   “你看下就知道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卷末-梁爽篇(上)   梁爽依言一点,浏览器打开,自动切换到微博界面。   《我是班主任》的副导演发了一则短视频,点开后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令梁爽大吃一惊。   梁爽:“你看,宣传语我都想好了,厚薄随心,冷暖由我,幻彩美丽,切换自如,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之前这款口红会滞销,那是因为它没有找准人群定位。”   莉莉娅:“没有人做呢,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觉得你的这个方案,受众群有点窄,客户可能不会喜欢,不如就用上一个方案吧。”   “……”   对话完毕画面一转,便是莉莉娅在广告镜头前面搔首弄姿,说着“厚薄随心,冷暖由我,幻彩美丽,切换自如”十六字文案。   画面再一转,是莉莉娅带着经纪人跟梁爽扯皮的画面。   经纪人:“只要你作为小雅的影子,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创意,小雅也会给你介绍合适的活儿还有广告商。”   梁爽:“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你居然这么对我,莉莉娅,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看完短片,梁爽愣住了。   “你怎么会?”   “怎么会有你们去年谈话的影像资料?”   “还记得我当初怎么提醒你的吗?”   梁爽记起她说自己交了个新朋友后林跃脸上嘲讽满满的笑容,应该是早知道莉莉娅比酒肉朋友还不靠谱。   林跃补充道:“后来我在她的电脑和手机上装了几个小程序,当然,本来是想看你的笑话的,没想到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   “我想……这应该能帮你出口恶气了吧。”   何止。   揭露口红女王丑陋面的短视频很重要,曝光它的人也很重要——《我是班主任》剧组的副导演,这意味着什么?很明显,剧组压根儿没把网传流言当回事,而且还在重要关头力挺她。   其实她很清楚,王导等人是看在林跃的面子上才这么帮她的。   “本来我还忧心你的名气不够,想着怎么做才能增加曝光率,现在倒好,这些人上赶着帮你炒作,还真得谢谢他们呢。”林跃拉着她的手说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低头看着那双厚实而又暖和,似乎一点不受海风影响的手,突然踮起脚尖,朝着他的脸亲过去。   唔~   ……   第二天清晨。   桔钓沙莱华度假酒店一间客房内。   梁爽眉头微蹙,由梦中醒来,她先盯着乳白色的天花板看了一阵,又侧头打量一眼被窗户缝隙钻进来的海风拂动的纱帘,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惜第一次没有成功,不仅仅因为昨晚喝得有点多,头依旧昏沉,更因为……   这份刺痛让她回忆起从路虎车到度假酒店的经历,脸红了。   滴~   伴随门禁的电子蜂鸣,房门打开,林跃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里面是酒店供应的早餐,清炒西蓝花,蒸南瓜,茶叶蛋,蔬菜沙拉,还有两碗银耳汤。   他看了她一眼:“起床吃早饭吧,待会儿还要回市里呢。”   眼见他说完这句话站着不动,梁爽低着头说道:“你……你先出去。”   “又不是没看过……成吧。”   林跃很无语,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洗脸,梁爽赶紧拿起丢在地上的衣服穿在身上。   “好了没,我出来了。”   “你……再等一下。”   林跃没有遵从她的吩咐,直接开门出来,看着站在床边衣衫不整且手足无措的梁小姐,哑然失笑:“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被以前追你的男生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他说着话还拍了一张照片。   “别拍,你……给我。”   梁爽伸手去抢,但是手机跟长了翅膀一样,在他高举的手里左右翻腾,根本触碰不到。   “你……”   “唔……”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眼前的男人趁机堵住了她的嘴。   良久。   五脏庙的抗议破坏了氛围。   林跃放开她,走到茶几前面坐下:“快去刷牙洗脸,再不吃就凉了。”   昨天心情不好,拍完照片只喝酒了,根本没有吃东西,所以肚子很空,说是前胸贴后背并不为过,但是在坐下来吃早饭之前,她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   “我想知道,现在可以跟外界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了吗?”   林跃没有抬头,知道她所谓的“外界”是指谁:“不能。”   “为什么?”   梁爽很激动,她无法接受已经上床了还不能明确关系的设定。   “因为时机还没成熟。”   “时机?”   梁爽想不明白,确定关系关时机什么事。   林跃说道:“你知道你昨晚什么样子吗?”   “……”   “死鱼。”   梁爽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林跃说道:“我相信绝大多数男同胞都不愿意有一个不解风情的女朋友,当然,有特殊癖好的除外,所以……”   梁爽无言以对。   “慢慢来吧。”林跃把剥好的茶叶蛋递出去。   眼见梁爽一直不动,他又往前送了送:“昨天一晚没吃,今天还有舞蹈要练,会低血糖的。”   梁爽接蛋在手,坐在床沿一点一点啃食。   曾几何时,她高傲的像一只凤凰,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一种一无是处的挫败感。   “再喝点汤,我看里面加了花胶。”   林跃又递过来一碗汤。   梁爽默默接过,边吃边喝。   一小时后,办完退房手续,两人离开酒店,驱车前往市区。   梁爽坐在副驾驶上刷网贴。   受昨晚《我是班主任》剧组副导演的爆料影响,莉莉娅的微博被一众网民攻陷,即便她已经删除转发的黄小伞的采访视频,也阻挡不了路人和黑粉的谩骂,讲她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一面自己剽窃别人的创意,一面还要朝别人脸上踩一脚,见过恶心的网红,但是没见过像她这么恶心的网红。   就一晚时间,莉莉娅的微博粉丝数掉了差不多五分之一。   她还在几家和莉莉娅有合作关系的企业微博看到终止合作声明,一些有名有姓的大网红也纷纷取关,和口红女王撇清关系,免得被这场风暴波及。   梁爽还发现有人给自己发站内信,询问她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另外,黄小伞的微博也挺奇怪的,一夜之间清空了所有内容,点进去系统提示账号因用户自行申请,现已无法查看。   黄小伞也是一个有近百万粉丝的时尚博主,怎么微博说关就关的?而且昨晚王导爆料的是莉莉娅剽窃她创意的视频,跟黄小伞没有关系好不好。   她瞄了正在开车的男人的侧脸一眼,又打开黄小伞的直播间,发现一堆水友在评论区留言求种子,问她我厉害吗。   ????   梁爽不明白,每天这个时间黄小伞都会开直播的,就算不推荐美妆产品,也会被签约公司拿来放一些宣传推广活动的幕后花絮和欢乐视频,今天呢,不仅没有开播,评论区还被阴阳怪气的留言淹没了。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她把手机举起,指着黄小伞的直播间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真想知道?”   梁爽点点头。   “昨晚黄小伞直播翻车了,不,应该说出车祸了。”   “车祸?什么意思?”   梁爽搞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点了几下递过去:“自己看吧。”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卷末-梁爽篇(下)   梁爽面带疑惑接机在手,低头打量。   屏幕中间正在播放一段视频,和往常一样,黄小伞下播后离开座位,但是不知道她忘记关摄像头了,还是程序故障,总之画面依旧,差不多半分钟吧,先是一道开门声,然后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怎么样?”   “效果很好,就这一天时间,粉丝涨了有十分之一。”   “主要是你粉丝基数比较大,要想维持涨势,还得加把劲儿才行。”   “我知道,继续曝光梁爽那些不招人待见的坏习惯嘛,比如当初她为了炒作自己不在微博上帮舍友说话的事情。”   “对,但也不能太过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个人假装成梁爽的粉丝过来骂你,你要表现的可怜一点,直到忍无可忍才跟她撕破脸,知道么?”   “知道,博取同情心嘛。”   “很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仅可以报复梁爽,还能够名利双收,一步一步成为顶级网红。”   “陈总你放心,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对了,莉莉娅转发视频也是你安排的吗?”   “你觉得呢?”   “陈总,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你不早就领教过吗?”   “人家还想再领教一下嘛。”   伴随一阵娇笑,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女由镜头外面切入,黄小伞一边往后退,一边脱自己的衣服。   对于眼前不堪入目的画面,梁爽并没有表现出害羞的一面,反而睁大眼睛,恨声说道:“是陈卓?!”   她没有想到,躲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居然是陈卓。   林跃目视前方,淡然说道:“很意外吗?”   梁爽没有继续往下看,关了网页,把手机放到一边,怔怔地看着新铺的柏油路面。   林跃说道:“别说,这个黄小伞身材还不错。”   她终于知道直播间的水友为什么会留言要种子了,会问主播自己厉害不厉害了,也确信黄小伞名声一下子臭了,接下来将被各大媒体平台封杀,还有陈卓,连带他的父母都会陷入巨大的舆论漩涡。   “这……都是你做的?”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连那两个人什么时候上床都能算到。”   这倒也是。   梁爽沉默片刻:“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黄小伞这种……我的意思是……”   “在床上比较主动的,积极的?”   “……”   “你觉得呢?”   林跃认为自己把她调教的不错,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取悦男人的问题,要知道按照梁爽以前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她会认为高傲冷艳才是她的专属标签,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太LOW了。   两个多小时后,路虎车在学校西门停下,梁爽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林跃并不熄火:“你不回宿舍吗?”   “我要去看一个人,你先回去吧。”   “那好,你路上开车慢点。”   林跃点点头,驱车并入主路,朝着赵昌明老屋的方向驶去,梁爽目送他消失,提着旅行箱往学校里面走。   西门对面的打印店里,姜小果正拿着一沓才打印好,还有些热的文件站在窗边,正好看到前方一幕。   他不是去上海出差了吗?为什么和梁爽在一起?   二十分钟后,林跃在赵昌明老屋所在小区对面的咖啡厅里见到了曲婉,两人说了一会话,赵昌明来了,双方闹了个不愉快,因为曲婉认为他是在跟踪自己,而她跟林跃见面的目的是对方帮她儿子搞定了入籍新加坡的事情,到时候赵澄以外籍方式考清华北大就简单多了,何须像现在一样,又是请家教又是搞突击。   赵昌明闹了个大红脸,对林跃恨得牙痒痒。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楼419寝室。   段家宝见到了由杨梅坑回来的梁爽。   “咦,梁爽?我这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回来了,《我是班主任》剧组王导的爆料你看到没。”   “看到了。”   “莉莉娅这回糗大了,微博下面的评论区都被攻占了。”   段家宝觉得只有一个词能形容莉莉娅,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梁爽点点头,没有回话。   段家宝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冷淡:“梁爽,王导揭露了莉莉娅的真面目,你难道不高兴吗?”   她摇摇头,忽然问道:“大宝,你爸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反正我爸挺喜欢我妈的,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哦,还做得一手好菜。”   “那……那种事呢?”   “什么事?”   “就是……就是男女之间……那种事。”   段家宝起先一脸茫然,慢慢地表情变了,一脸惊奇看着梁爽。   “不是吧,梁爽……你问的是……是那个?”   她心挺大,但是人不傻,听得出梁爽话里话外的意思,关键是吧……瞧爽姐的意思,似乎那个人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而她超级在意这一点,认为自己的吸引力不足,想要有所改变。   等等~   段家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记得梁爽前天晚上说过,林跃去上海出差了。   如果那个人不是林跃的话。   “梁爽,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就在这时,走廊里隐约传来小蚊子的声音。   “咦,小果,你怎么不进去啊?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在看有没有丢东西。”   “对了,我妈前两天给我寄了点虾干过来,你要不要拿一点尝尝?”   “哦,不用了。”   咔嚓~   房门打开,豆芽菜面无表情走进来。   梁爽撇过头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姜小果把包放到书桌上,走到前面阳台收衣服。   段家宝扶着床头杆,对于心里的问题,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憋得难受极了。   梁爽跟谁上了床呢?   跟谁?   “大宝,过来帮我拿一下。”   姜小果的喊声将她惊醒,赶紧走过去,把闺蜜趁天晴拿去阳台晾的薄被接过来,帮忙放到靠近门口的床位。   她再去阳台时,姜小果告诉她没有了,便回到自己位子坐下,拿起手机刷微博,打算看看莉莉娅有没有对昨晚王导的爆料进行公关,比如跟当事人道歉什么的。   要么有句话怎么叫人不禁念叨呢,她这儿正想着,那边梁爽的手机响了。   “看到了。”   “有问题吗?”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而且我已经联系律师,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赶尽杀绝?莉莉娅,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前天你对我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呵~威胁我?你当爽姐是吓大的啊?”   “行了,跟你的通话我已经录音,对于你的罪名又加一条。”   “当面赔罪?没必要,咱们法庭见吧。”   啪~   梁爽把电话挂了。   段家宝冲她竖起大拇指,心说这才是爽姐的风格。   至于刚才……应该是错觉吧?对一定是错觉。   这时姜小果抱着晒干的衣服走进来,站在她的衣柜前面默默地整理半天衣物,不知道想到什么,或者说做出什么决定,忽然把衣架和外套往书桌一放,走到梁爽面前。   “姜小果,你有事吗?”   “梁爽,我刚才看到林跃送你回来了,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他……是不是做了?”   做?   做了?   诶,林跃回来了?   那两个人还没怎么样,段家宝先傻了,这……姜小果和梁爽……这是要摊牌啊?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卷末-车型与心得篇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梁爽一脸淡然说道:“没错,他为了我特意从上海赶回来,并且帮我搞定了莉莉娅和黄小伞,昨晚我跟他上床了,他很厉害。”   “你……你……”   姜小果的手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看似想要指责什么,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爽咄咄逼人:“你以为他带你去美国参加马斯克举行的派对,他就是你的人了?姜小果,你认输吧,整个419,只有我配得上他。”   哇哦~   段家宝都看傻了,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高冷一活泼的两个人,为了争男人连争着上床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她不理解,那个说话能把人噎死的家伙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她们争成这样,普凌投资的总裁很有钱吗?有段家有钱吗?再说颜值,他有里里好看吗?至于名望?有里里家喻户晓吗?   在段家宝看来,姜小果和梁爽完全是鬼迷心窍,过于美化那个男人了。   咔嚓~   房门再开,罗艳拉着旅行箱走进房间,刚要跟她们打招呼,抬头瞥见书桌前面斗鸡一样的两个人,面露不解。   “大宝,她们两个……”   段家宝走过去附耳低语几句。   “啊?”   罗艳先是一脸震惊,然后皱起眉头,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   数日后。   电视里在播放《我是班主任》开机仪式的过程花絮,先是主要演员走红毯,然后是集体拍照,接下来是制片人讲述拍这部片子的背景,什么聚焦校园故事,缅怀青春,阳光啊,积极啊……总之都是一些听起来非常美好的词语。   有意思的是,梁爽并非主演,作为配角,居然给了她一组完整的采访镜头。   “梁小姐,作为一名时尚博主跨界参演电视剧,是不是很有压力?”   “没错,不过我会努力克服的,力争不辜负导演给我这样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对了,前些天网络上有一些对你不利的传闻,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奶奶说我只要做好自己和本职工作就好。”   “……”   暧昧的灯光下,林跃已经穿好衣服,到茶几前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便将AD钙奶的空瓶丢进垃圾桶。   “可以啊,有进步,说吧,从哪儿学来的?”   “……”   “不说?”   “……”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从实招来,第二,叫我一句好听的。”   “爸……爸爸……”   “真乖。”   梁爽低着头推开洗手间的门,先洗了一把脸,完事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已经分不清楚他让她喊他“爸爸”时的感觉是羞耻还是愉悦了,或者说……两者都有?   她还是那个她吗?   好像不是了。   果然,不会为男人改变自己什么的都是放屁,根本原因是那些鸡汤女没有遇到能够从身体到心灵上征服她们的男人。   哗~   水流冲刷着盥洗槽的白壁,四溅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和胳膊上,有点凉。   又掬起两捧水拍在脸上,感觉皮肤下面的热力逐渐消散,脸颊的绯红淡下去,她推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林跃还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   主持人的声音浑厚饱满,听起来很带感:“今日国内智能家居品牌龙头未时家居登陆创业板不久,金融现场便向市场披露,未时家居创始人的妻子已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要求解除双方关系,并合理分割名下财产,未时股价应声暴跌,上市首日便破发,盘中一度跌超43%。”   梁爽紧了紧裹着身体的浴巾,走到电视前面,怔怔看着被记者围堵的赵昌明。   “喂。”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林跃把手机放到耳边。   “好,我这就回公司。”   话罢挂断电话,把搭在衣架上的衣服丢给梁爽。   “我有点事,要回公司一趟。”   “哦。”   她没有多说什么,依言穿好衣服,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去。   林跃先把她送去演技培训班,完事驱车来到普凌。   一出电梯门就看到瑞贝卡斜倚着前台,在跟温迪说着什么。   “瑞贝卡。”   “未时的新闻你看了?”   “看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里面走。   “未时的股票破发了,听说鼎盛的李总现在暴跳如雷,将手下几员大将骂了个狗血淋头。”瑞贝卡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决定放弃揭露赵昌明婚外情的事是打算放他一马,没想到还有这一手,撺掇曲婉和他离婚,照样可以达成打击未时股价的目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曲婉的,难不成……睡服?”   “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难道什么问题都要通过上床来解决吗?”   瑞贝卡眼见周围无人,贴近他一些,附耳说道:“谁叫你那里最厉害呢,真要比一比,连很多欧美人都要自惭形秽的。”   林跃斜睨着她:“你好像很了解一样?”   她眨了眨眼:“你们男人永远想象不到闺蜜之间的谈话有多么劲爆,尤其是当你有一个洋闺蜜的时候。”   林跃无奈一笑。   “丁总,林总。”   赶巧李天阳由里面出来,看见二人并肩而行,非常恭敬地打招呼。   “嗯。”   林跃应了一声,继续往里面走。   经过工作区时,不断有人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如果说以前是看在老苏总的面子上,大家对他表现恭敬,如今就是真心实意的敬畏。   且不说投资有没有获利,也不说他能和马斯克对话交往,就说未时家居今天的表现,要说不是他做的,鬼都不信。   斗走了周寻,睡了人家前女友,又给赵昌明和李冬青绊了个跟头。   这家伙真是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啊。   林跃和瑞贝卡来到总裁办的时候,苏航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自从周寻被逼走,也没人陪他开黑了,混野队以致胜率直线下降,这俨然成了一件让他非常头疼的事。   “来了。”   瑞贝卡点点头:“鼎盛方面已经派人去找曲婉了,似乎想劝她撤回诉讼。”   “很正常嘛。”苏航一边继续玩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他们大手笔购入未时的原始股,听说还跟战略投资人签了对赌协议,就等着未时上市股价跳涨大赚一笔呢,现在首日破发,不说出清股份能不能保本,对赌协议这一关就不好过。李冬青啊……押错宝咯。”   他似乎忘了当时高价求购未时原始股的一幕。   啪~   林跃把一份文件丢到茶几上。   “这是什么?”   瑞贝卡凑近一些,翻了几页文件内容,脸色顿时变了。   “这……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什么啊?”苏航被她的话吸引,放下手机仔细打量。   “不是吧,非法集资?你是要把李冬青送去蹲大狱吗?”   林跃说道:“谁说我睚眦必报的,他瞅你一眼,你瞪回去多没意思,用我们东北话讲,瞅我削你啊。”   “……”   “……”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苏航摇摇头,很庆幸赵昌明事件后他把周寻赶去了国外。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林跃接过他递来的信封。   “姜小果的辞职信。”   林跃一听这话皱起眉头,拿出信纸展开,就一句话,由于个人原因想要辞职。   他拿出手机,拨通姜小果的电话号码,不过一直响到系统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苏航说道:“被人讨厌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走了。”   林跃没有理他,又给姜小果发微信,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发现被拒收了,系统提示他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瑞贝卡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被删好友了?”   林跃耸耸肩。   “这个姜小果。”   “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生气。”   “我睡了她的舍友,可能被她知道了吧。”   “你呀!”瑞贝卡把攥在手里的面巾纸团投过去:“刚出校门的女孩儿,想法多单纯啊,你要对人家没有意思就别去招惹她。”   “谁说没意思,我只是想做她的干爹,男女朋友可能是一时的,但父女是一辈子的。”   瑞贝卡被他的谬论惊呆了:“你还……真是个渣男。”   林跃一瞪眼:“我是渣男?玩儿到三十多岁嫁给老实人还要房要车的女人算什么?冰清玉洁小仙女?何况我现在是单身,还是给你们主动勾引的那一个,怪我没把持住自己咯?”   她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你不是懒得理我,你是讲道理就没胜过我。”他拿起自己的衣服往外面走去。   瑞贝卡问:“你去干什么?”   “能干什么?哄女儿去啊,唉,为这一家子操碎了心。”   林跃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离开,瑞贝卡又把他叫住:“你等等。”   “还有事吗?”   他回头一瞧,只见异性搭档将他放在办公桌后面随手涂鸦的几张画拿起来,当着他的面翻了几下。   “奥迪A8”。   “大众甲壳虫。”   “路虎揽胜。”   “那我是什么?”   “……”   到底是复旦毕业的高材生,林跃摸了摸下巴,微笑说道:“凭你这股聪明劲儿,怎么也得是法拉利啊,别急,等我画好一定拿给你看。”   这语气,这表情,瑞贝卡超无语。   “走了,李冬青进去后帮你做次全套保养。”   林跃来到电梯间,发现苏航并未离开,而是斜倚着前台在跟温迪说笑话,逗得前台小姐哈哈大笑。   他没有理睬这两个人,径直进了电梯,到楼下开车奔赴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临近傍晚,他找地方停好车,往宿舍楼所在位置走没多远,便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回头一瞧,发现是冯向红和唐禹哲二人,各自拎着一个行李箱,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   “复试怎么样了?”   俩人一起冲他比剪刀手。   “过了?过了就好。”   “说吧,想吃什么?我们俩刚才在路上商量好了,你接下来一个多月的伙食我们包了。”冯向红搂着他的肩膀说道。   唐禹哲在旁边直点头。   林跃并不意外两个人会这么大方,因为他们如愿以偿地通过了研究生考试,一个去复旦读金融学,一个去北大读法学,虽然就像电视剧里李天阳对姜小果说的那样,清北的本科生一向看不起清北的硕士生,但是从一个连985、211都不是的华南财经大学考上北大、复旦的研究生,对这两个人和他们的家庭来讲,绝不亚于鲤鱼跳龙门。   “真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   唐禹哲和冯向红给他看得发毛,因为忽然想到林跃的另一个身份,普凌投资最年轻的总裁,这个级别的人物来一场商务宴请,能吃光他们一年生活费。   “呵……呵呵,就学校里面和附近的饭店,随你挑。”   “得了吧,瞧给你们吓得,脸都绿了。”林跃拍拍唐禹哲的肩膀:“给谭思飞打个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有的话去老地方搓一顿,再不吃,以后就吃不着了。”   原本打算去女生宿舍楼找姜小果,现在两位室友回来,也只能暂时压下心头想法,决定明天再说。   冯向红说道:“再不吃就吃不着了?什么意思?”   林跃把老板娘着手转让餐厅,熊治准备干到月底就回武汉的事情对二人讲了一遍。   “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林跃说这句话时表情相当自然,穿了那么多世界,有儿女成群的,有兄弟义气的,有伉俪情深的,有引以为憾的……如果不学着硬起心肠,强迫自己看淡分离,岂不早被心头压力逼疯了。   “也是。”唐禹哲点点头,拿起手机给谭思飞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   因为已经有段时间没跟舍友在一起厮混,当天晚上他十分罕见地在宿舍里睡了一觉,不,准确地说是玩了半个通宵,带着那三个人嗨了一把,这事儿用冯向红的话讲,就这技术,这意识,这大局观,林同学不去打职业联赛可谓是浪费人才。   谭思飞说傻子才去打那玩意儿呢,被人关在房间里过饲养的生活,每天练技术到手哆嗦,偶尔还得拉出来遛一遛,给这个拍照那个合影,简直跟耍猴儿没多少区别,哪里有在金融行业干活儿舒服,事少钱多妹子喜欢。   冯向红和唐禹哲说他变了,不再是以前求着俩人带他飞的那个“好想飞”。   林跃觉得这很正常,在银行系统待久了,见识和眼光当然会长,这就跟很多年轻大学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大厂高级员工的薪水后也认为自己毕业十年能拿一百万年薪是一样的道理。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谭思飞已经去上班了,冯向红和唐禹哲还在呼呼大睡。   洗漱一番后,他出了男生宿舍楼,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给罗艳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她穿着一件裙子走出来。   林跃挥手示意,没等她来到跟前便问:“姜小果在不在上面?”   “半个小时前出去了。”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应该是去找段振宇了吧,我听她昨晚跟段家宝讲话,说你弟弟的比赛都不去参加,这姐姐不是亲生的吧,段家宝回了她一句段振宇哪有里里重要。”   林跃揉揉她的头:“真是爸爸的好女儿。”   可怜姜小果不知道,自己的好闺蜜还是他的好女儿,想躲他……可能吗?   罗艳没有躲避,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行了,回去吧。”他转身往体育馆走。   “等等。”   “怎么了?”   “曲婉起诉赵昌明要离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说呢。”   “那我妈……”   这种情况下她很怕赵昌明去找她妈,因为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他们的关系,肯定会想曲婉跟赵昌明离婚是因为魏云婕插足。   “放心吧,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明天我就去找你妈摊牌。”   罗艳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返回宿舍,整理个人物品准备到皇岗口岸和团队集合。   五分钟后,林跃来到击剑赛场。   穿着白色击剑服,带着防护面罩的运动员在比赛场内互相试探,寻找进攻时机,下方观众屏息凝神,在某一方得分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目光扫视半场,他在第四排中间的座位上看到了无精打采的姜小果,过去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卷末-姜小果篇   “你……”   姜小果打了个愣,抬头看到是他,想要板起脸来让他走开,但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而且连有效的反抗都没做,硬是被他拉着离开座位,由旁边的过道往外面走去。   旁边几个低年级的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人演得是哪一出。   与此同时,比赛场上左手拿剑的选手因为突然走神,被对手所乘,连续两个冲刺,准确命中胸口。   嘘~   一声哨响,右手握剑的选手得分。   场下观战的教练皱了皱眉,面露不悦。   姜小果被林跃拽出体育馆,自然不知道段振宇因为她的离开走神丢分的事情。   “你放开我,放开我……”   虽然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拒绝的意思,但是无论从语气到声量,都很无力。   林跃把她拉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松开手:“为什么辞职?”   “做的不开心。”   “是么?”   姜小果顶不住那道逼人的目光,偏头看着几乎被藤蔓植物覆盖的走廊说道:“你自己知道。”   “是因为梁爽?”   提起这个名字,她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气愤还是悲伤:“没错,你跟她的事,我都知道了。”   “这就是你辞职的理由?”   “不行吗?”   姜小果低着头,两手垂在身前,慢慢地交叉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右手不断地揉搓着左手手腕。   “从知道你跟她在一起后,每当走进那间办公室,看见空无一人的座椅,我都会想你是不是又带梁爽去哪儿了,当初在纽约的时候,我那么主动,你都不肯碰我,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所以与其每天活在挫败感里,不如选择辞职,起码可以不用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我是个失败者。”   她仰起头,偏着脸,努力压抑着体内的委屈,不让眼睛红,不让泪水落。   “其实在一开始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梁爽时,就应该管住自己的脑袋,不要又非分之想,可是……可是……”   时至如今她还在做关于纽约那一晚的梦,似乎床上的每个细节都是真的,又似乎远到难以触碰。   林跃说道:“没错,我是跟她上床了,不过并不意味我们在一起。”   姜小果转过头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她距离我心目中的完美情人,还有一段距离。”林跃说道:“就是我跟她,还没到男女朋友那一步。”   “你不是一直说,你喜欢她吗?”   “没错,我是喜欢她,可我也喜欢你啊。”   “????”   姜小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这么说把,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多相熟的男女,尤其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即便彼此有好感,也不会轻易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友情可以持续很久,可是爱情一旦上路就回不了头了,直至发现感觉不对,最终分道扬镳,那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朋友关系都很难维持,所以,比起接受你的告白,我更愿意和你保持这种暧昧也好,玩闹也罢的父女关系,平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多么轻松愉快,然而一旦涉及男女之情,就会有人受伤,有人失落,有人后悔……总之对于你我更喜欢细水长流的感觉,而不是轰轰烈烈的火山爆发。”   这回姜小果听懂了,但是不代表她会理解并接受。   “可是这不公平……对我不公平,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没错,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林跃说道:“就像在纽约那次,我们明明上床了,却骗你没有,怕的就是你坚持升高关系,最终和无数大学里亲亲我我,如胶似漆的情侣一样,最终被现实击败,天涯陌路。”   姜小果身子一震,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不断地在心里狂喊,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在纽约的时候两个人做了,梦里的画面那么真实,可是他一脸嫌弃地说没有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否定自己。   “知道吗,你的问题是‘我想要什么’,我的问题是‘我怕失去什么’……”   林跃话没说完,便听见后方花丛传来一声暴喝:“你这个人渣,怎么不去死!”   姜小果转头看去,发现段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连击剑服都没有脱,似乎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脸上怒气万丈,拿着手里的花剑就往林跃胸口刺去。   虽然这玩意儿没有剑锋,头是钝的,但是以只穿T恤的身体硬扛,还是很疼的。   林跃试着躲了,遗憾的是连业余都算不上的他怎么可能躲过专业运动员的进击,于是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下去。   直到这时姜小果才反应过来,从后面拉住段振宇的胳膊。   “段振宇,你在干什么!”   小学鸡满脑子都是林跃趁她酒醉上了她,却骗她说什么都没做,不打算负责的想法:“你别拦我,让我宰了这个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姜小果什么吨位,他什么吨位,再怎么拼命也是拉不住的,被拖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段振宇!你听我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愿跟他发生关系的。”   小学鸡停了下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我不管,反正他伤害你就是不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惊呆了发现段振宇突然逃赛追过来的击剑队队员,也惊呆了段振宇本人。   “为什么?”   “我不准你伤害他。”   他不准他伤害她,她不准他伤害他?   击剑队的人面面相觑,这关系……有够乱的啊。   “段振宇!你干什么!”   还是击剑队教练反应快,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花剑:“你知不知道用花剑做武器刺人是要被校队开除的?”   段振宇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个,整个人呆在原地,因为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喜欢姜小果,帮她出头为她打抱不平,到头来却挨了一巴掌?   这不公平!   “教练,你别拉我……别拉我……”   “段振宇,还嫌不够丢人吗?”教练一瞪眼,冲摩杰等人喊道:“把他拉走。”   摩杰、绿茶等人听说,赶紧走过来生拉硬拽把人弄走。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公认的大一校草,被很多女生誉为动漫里走出来的男生,每到生日、节日都会收到一堆礼物,令同学和队友们羡慕嫉妒恨,更不要说还是个富二代,家里钱多的要用“亿”为单位计算,然而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位男生,却在众人眼前面子里子都丢了。   姜小果根本没有理他,看到段振宇被击剑队的人拉走,赶紧走到林跃身边,扶着他从地上起来,急得眼睛都红了。   “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林跃试着起来,但是才撑起一半,忽然“啊”的一声,捂着胸口倒下去。   姜小果赶紧顶上,用肩膀拖住他的身体。   “是胸口疼吗?你别动……千万别动了,我去找校医……不……不,叫救护车,对,叫救护车。”   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闺女,看到你这么担心我,做爸爸的就算死了,也不亏来世上走这一遭了。”   姜小果先是一愣,然后一惊,担心和焦躁僵在脸上,突然屈起手臂往后戳了一下。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那一剑,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么?”   “唉哟……哟。”   林跃捂着被她戳中的地方蹲下去。   “别装了,我可不会再上你当了。”姜小果说完这句话见他没有反应,心里一慌,想着该不会是碰到他被花剑刺中的地方了吧,二连击啊,就算死不了,也一定很疼的。   “哪里,伤哪里?来给我看看。”   她这儿去他怀里找伤口,林跃趁机抱住她的头,用力亲上去。   唔~   豆芽菜身子一僵,两手后扬,五指张开,从后面看像一只鸭子。   唔~   这次闷哼的换成了林跃。   他用手在嘴边搓了一下,看着手背上的血迹说道:“你来真的啊?”   这时击剑队教练走过来:“这位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校医来帮你检查一下?”   林跃摆摆手:“不碍事的。”   “真的?”   “真的。”   便在这时,姜小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段家宝,接通后才知道是摩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因为不了解情况,便打电话给她询问细节。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卷末-段家宝篇   击剑队教练眼见姜小果走开,凑到林跃耳边小声说道:“你小子玩儿的够花的,有我年轻时五成功力。”   得,这种事儿也倚老卖老?   林跃心说老子泡妞儿时你还穿开裆裤呢,要说花,他这玩儿的比游艇会那些人素多了成嘛。   五分钟后,两人离开体育场,朝着女生宿舍楼走去。   “段振宇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么莽撞。”   是,林跃没什么大碍,但这不是她释然的理由,得亏花剑比较钝,要是换成匕首菜刀那类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知道段振宇喜欢你吗?”   姜小果稍作迟疑,轻轻地点了下头。   “既然知道,那干嘛一脸意外的样子。”   “我已经拒绝过他好几回了,可是……”   “没想到他始终不死心?”   “嗯,他要是想,大把女生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为什么……”   “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   她发现自己有点儿跟不上他的节奏。   林跃说道:“因为段家要破产了。”   姜小果脸色骤变,想起段家宝的状态还有之前两个人的约定:“我们不是说好的……”   “你觉得我会放任段振宇刺了我一剑,完事什么都不做?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她知道,当然知道。   眼前这家伙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从来不肯吃亏。   “你能不能……”   “不能。”   林跃直接把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你应该知道,段家宝选择里里,伤害了我的徒弟,那时我就很不高兴,不过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我也没有为难她,现在呢,刚才段振宇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搞不好下回刺中我胸口的就不是花剑,是刀子了。”   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姜小果确实被段振宇的行为吓得不轻。   “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给段家留一条活路的。”   “你……”   “不要得寸进尺!”林跃说道:“我可以容忍你在我面前撒娇任性,不代表对段振宇也会无底线宽容。”   “……”   ……   数日后。   段家宝接到电话后飞奔下楼。   姜小果和罗艳见她这么急,还以为段振宇又跟林跃打起来了,便把手里的活儿一丢,跟着胖子来到女生宿舍楼下,远远地便看到段振宇拉着一个银色拉杆箱走过来。   两个人赶紧跑过去。   这时段家宝正一脸不解地看着段振宇。   “你这么着急叫我下来,是要离开深圳吗?这次又去哪里集训?”   “我被学校开除了。”   一句话把段家宝说懵了,姜小果和罗艳也呆在原地。   “你说什么?”   “我说,我被学校开除了。”   “为什么?”   段振宇看着姜小果说道:“打架。”   三人明白了,是学校对他之前为了姜小果剑刺林跃的处罚出来了。   “不会吧,怎么这么重?”   段家宝望姜小果说道:“他不是没事吗?”   罗艳说道:“大宝,你忘记段振宇之前被处分过的事了?”   “这……”   她想起来了,上回在TOP NIGHT,段振宇跟人打架挨过一次警告处分,现在又拿花剑刺人,等于是屡教不改罪加一等。   “振宇,教练不是很器重你吗?你再让他去找教务处的人,让他们通融一下嘛。”   段振宇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上回就是教练去教务处找贾主任,好说歹说给减轻一级处罚,如今怎么有脸再去找。   段家宝又想起路然的事,去求姜小果:“小果,你去找林跃,要他别追究了好不好?贾主任最听他的话了,你让他去求情,再给振宇一个机会。”   “姐,干嘛去求他。”   姐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弟弟倒挺有骨气。   “段振宇,都这时候了还在任性!”   “我没有。”段振宇的目光扫过姜小果的脸,表情有些忧伤:“不就是个大学嘛,回家后跟爸爸好好谈谈,让他送我去国外读书。”   罗艳心说到底是富二代,普通人可没有这样的骨气……不,应该说硬气。   就像段振宇说的,回家好好跟他爸沟通一下,给美国的常春藤学校捐栋教学楼、图书馆什么的,要把儿子安排进去难吗?中国的头部富豪都是这么干的好不好。   “段振宇!”   “姐,我心意已决,你别白费心思了。”段振宇说道:“想让我跟那个人渣低头?下辈子吧。”   其实段家宝只是不愿意看到段振宇被学校退学,传出去太难听了,至于说出路,以段家的实力,需要和普通家庭一样把高考当做唯一出路吗?   当然不会。   “行了,我就是过来跟你道别的。”段振宇冲她们挥挥手,拉着拉杆箱走了。   段家宝往宿舍走的时候骂了一句“王八蛋”。   罗艳和姜小果双双皱眉,平心而论,这事儿怪林跃吗?他再怎么过分,只要姜小果和梁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能说什么?段振宇吃醋用剑捅人就不是“王八蛋”了?   罗艳觉得段家宝跟以前的她一样,也陷入了一个逢林跃必炸毛儿的怪圈。   ……   第二天。   段家宝躺在床上和段振宇视频,屏幕里母子二人在那张长长的餐桌上吃饭,阿姨有做他喜欢吃的啤酒鸭。   “爸呢?”   “妈说公司遇到一点问题,爸去处理了。”   “哦。”段家宝没有追问是什么问题,因为知道问了也不会得到细致的回答:“我也想回家吃妈妈做的泡椒凤爪了。”   “宝宝啊,你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吧。”段母插言道。   “对。”   “那等你毕业回家,妈妈给你做。”   “谢谢妈妈。”   “对了,宝宝啊,你创业的事怎么样了?一切顺利吗?”   “啊,顺利,顺利。”段家宝的笑容有点干。   是挺顺利的,花钱挺顺利,至于效果嘛……那就不敢恭维了,就比如在微博上买大V转发和推广里里的商业动态,那些账号看起来粉丝挺多的,可是事实证明80%以上都是僵尸粉,最后钱花了,效果微乎其微。   不过这没什么,几百万而已,她家钱多,不在乎这点儿,就当积累经验了。   “大宝!”   这声呼唤并非来自视频里的弟弟和妈妈,而是来自靠门床位上的罗艳。   “大宝!”   “啊,妈,我舍友喊我了,先不跟你聊了。”段家宝挂断和家人的视频通话,掀开布帘看过去:“怎么了石头?”   罗艳把手机往前递了递:“大宝,这是去年的视频吧?”   段家宝眯眼一瞧,没错,正是去年他爸在和好友吃饭的时候被人偷录的那段视频。   “事情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给翻出来了?”   罗艳说道:“我觉得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她用手指按住屏幕往下一划,页面切换回之前的网址,是来自凤凰网的一篇财经报道,标题是“澳玛集团卫浴产品涉嫌低价倾销扰乱市场,被欧盟处以2亿欧元罚款”。   2亿欧元,折合人民币15亿。   更重要的是对于集团的销售战略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段家宝终于知道去年的视频为什么被翻出来了,澳玛集团海外市场受损,在问题解决前必然会对国内市场加大供货,对手企业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卷末-母女篇   五月中旬。   福田十亩地,曼越美餐吧。   被分割开的一个个小餐格周围是葱绿的盆栽,冷风机呼呼吹着,送来一阵阵凉风,庭院式布局在一片钢铁水泥的丛林中别有风味。   罗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   泰式黄咖喱深海大虾,印度干炒咖喱鸡肉,冬阴功,青木瓜沙律,甜甜的芒果糯米饭,还有一盆酸汤柠檬鲈鱼。   以前吃泰国菜总觉得有些怪味,但是今天这家餐厅不错,除了冬阴功还是喝不下去,青木瓜沙律和酸汤柠檬鲈鱼都挺合她口味的,尤其是后者,擓一筷子鱼肉,蘸点酸汤往嘴里一放,那股子酸爽劲儿……   当然,吃饭对她来讲不是重点,虽然对面那两个人吃的蛮开心的,还真有一些少夫老妻的模样。   她看了看帮自己的妈妈夹菜的林跃,对于这个便宜干爹,几次张口,又几次把话咽回去,因为无论如何不想打扰这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变态的家庭聚餐。   干爹?   他们的关系现在可比干爹干女儿亲多了。   所以,对于澳玛集团的遭遇,还有段家宝现在的处境,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不开口吧,作为好舍友好闺蜜,又觉得心中有愧。   本来去年澳玛集团就因为知识产权问题和董事长不当言论引发热议,股价大跌,这半年时间刚刚有所好转,现在欧盟以低价倾销为由开出2亿欧元的天价罚单,如果交这个钱,集团必然伤筋动骨,如果不交,将损失最大的外部市场,再加上中美贸易战,和澳洲关系紧张的影响,经营状况不容乐观。   就在这个当口,有人向税务部门实名举报澳玛集团偷税漏税,而且提供了详细的资金往来记录和相关证据,一下子引爆了澳玛集团的信任危机,经销商退货,合作方追债,上游厂商要求提前兑付商票……稻草一棵一棵落下,最终压垮了澳玛集团,在5月到期债务寻求展期无果后,段父不得不向法院递交破产申请。   几十亿的企业说倒就这么倒了,不仅没有一家兄弟企业伸出援手,本地部门也选择袖手旁观,网民们对于这家狂舔外国人的卫浴企业因为失去欧盟市场而倒闭,最多的反应就是拍手称快,说段父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心思单纯的人想法很简单,那些头心思不单纯的人想得更多,为什么一家可以赚外汇的企业,说完就完了,后续真有国内企业能够取代澳玛集团在欧盟的市场吗?   当然,这不是罗艳要考虑的,她只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林跃干的,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跟他脱不开干系。   “赵昌明昨天找你了?”   林跃的问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一听事关妈妈和赵昌明,赶紧收拾心情,聚精会神去听。   魏云婕点点头:“没错。”   “他怎么说的?”   “他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他,是不是担心外界的猜忌对我带来不利的影响,还说他已经和曲婉谈好了,会在赵澄进大学读书的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言下之意是想跟你更进一步咯?”   “嗯。”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没有以后了。他不理解,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他,于是我就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告诉他明年初我要做妈妈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没问孩子是谁的吗?”   “问了,我说是我和你的,他把桌子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云婕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内疚的样子。   不过罗艳知道,内疚归内疚,她这个责任感超强的妈妈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赵昌明划清界限,以后专心养育她跟林跃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   之前这个便宜干爹说有办法让魏云婕心甘情愿地和赵昌明断联,绝无旧情复燃的可能,并且会让魏云婕快乐而充实地过日子,她起初是不信的,直到他把详细步骤说出,还给了她几天的时间考虑。   最终,她妥协了,认可了。   而这个办法嘛,很简单……给她添一个弟弟。   按照林跃的说法,当初他和魏云婕为了以毒攻毒,让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债主,有到国外找银行机构,然后给她见证弟弟或妹妹出现的规划。当然,如果她这个女儿真的执迷不悟,大概率会考虑再练一个小号。   如今魏云婕的银行还保存在那家机构中,只要钱到位,电话一打……后面魏云婕知道这一幕,会选择赵昌明还是这个孩子?   何况孩子的父亲是他。   没错,就是把生米煮成熟饭。   罗艳以前不止一次看到魏云婕抱着她小时候的照片感叹女儿长大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乖巧听话,总爱粘着她了。   以魏云婕对小孩子的喜欢,会选择哪一个,还用说吗?   而且赵昌明再舔狗,也不可能去养林跃的孩子吧。   罗艳有点同情赵昌明,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丢了夫人又折兵?不,应该说被这个童颜老妖秒到渣都不剩。   所以这次到曼越美餐吧吃饭,真的是一家三口的聚餐。   对面的便宜干爹,就算不是后爸,作为她弟弟的父亲……关键是她妈说为了避免尴尬,三人各论各的,可怜她妈并不知道,她私下里管那个同龄人叫了很多次爸爸了,虽然每次都挺羞耻的。   另一边,魏云婕和林跃的谈话还在继续。   “关于鼎盛集团债务重组的案子,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你说吧。”   “是你把君好介绍给长盛的陆总的吧。”   鼎盛投资那边,前有对赌协议失败,后面老总又因为非法集资进去了,留下一屁股债务关系,现在多个债权人一起向法院递交了债务重组申请,而她所在的君好也被聘用加入这场“分蛋糕的盛会”,随着更多企业数据的披露,对债权人的情况掌握的越多,她就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跃说道:“没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果然是你。”魏云婕说道:“何止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我没有猜错,长盛的背后是你吧。”   “哎呀,你这么聪明,我这做孩子亲生父亲的会很有压力的。”眼见她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林跃只能耸耸肩,如实说道:“不应该说我,应该说是老苏总和普凌资本。”   “有区别吗?”   “有。”   “这重要吗?”   “不重要。”   魏云婕说道:“你到底想干吗?”   林跃说道:“很简单,普凌资本想要鼎盛手里握有的未时家居的原始股份。”   魏云婕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筷子放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恍然大悟:“普凌是想要通过债务重组的方式低价取得未时家居的原始股份?也就是说,你认为未时家居的股价会涨?”   “起起伏伏不是很正常吗?”   林跃说的轻巧,但是听者很震撼。   刚才来这里的路上,他把赵昌明去普凌投资挑衅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如今结果是这样的。   曲婉和赵昌明已经达成离婚协议;她也跟赵昌明划清界限;未时家居上市首日股价破发,至今仍处低位;赵昌明的合作伙伴李冬青锒铛入狱,鼎盛投资凄凉破产;这时普凌通过控制长盛低价取得未时家居的原始股,要么在股价反弹的时候大赚一笔,要么强迫赵昌明以协议价回购股份,把未时家居逼得破产重组或者创始人出局,再一口吃下。   这就是拿普凌刷声望的代价,这就是跟他玩儿心机的后果。   杀人还要诛心,这小子真是又狠毒又狡诈。   魏云婕在心里为赵昌明默哀,好歹是合作多年的生意伙伴,也算是前男友吧,就因为得罪自己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爹,被一步一步逼到绝境,这还真是……   唉~   母女二人各自想着心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咦,石头?”   来自侧前方的称呼将罗艳的意识由那团乱糟糟的亲子关系中拉回来,感觉声音好生熟悉,当目光扫过走来的人时,她不由愣住了,还真是熟人——她的前男友路然!   自从在自习课上因为保证书闹翻,两人就未见过,没想到便宜老爹带她们来这儿吃泰国菜,居然会遇到他。   “路然?好巧啊。”   罗艳不自觉地站起来。   “你也来这里吃饭啊。”路然尽量地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   “呵呵,是啊,你这是……”   “哦,今天不是我生日嘛,爸妈带我出来聚餐。”   罗艳打量一眼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女:“生日快乐。”   “谢谢。”   “对了,你不是要考研吗?怎么样了?”   “成绩一般,没有考上中央财经。”   “别灰心,继续努力。”罗艳冲他尴尬一笑。   “你呢,最近怎么样?”这次换路然问了。   “我现在一家旅行社工作,带HK的旅行团。”   “那……挺好的。”   直到这时他才将注意力由罗艳脸上转移到餐桌对面的两个人身上。   “阿姨你好……”   话说到一半停下,他呆呆地看着魏云婕身边的那个人,罗艳不是难以接受姓林的和她妈在一起吗?怎么现在……居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他面带疑问看过去。   罗艳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抿着嘴一言不发。   路然妈认识林跃,却并不了解他和魏云婕的关系,路然爸更是连他的人都不认识,最多在妻子那里听过一嘴“林跃”这个名字。   “你好,我是路然的父亲。”   既然小辈儿认识,当大人的站在旁边不说话有点不合适,路然爸拿出在单位工作的劲头跟魏云婕握握手:“你是罗艳的妈妈吧,我记得……你在君好律师事务所做律师?”   魏云婕微笑说道:“没错。”   她并不知道路然和罗艳谈过朋友的事,更不了解路家的情况,只能从女儿的表情变化推测两个人的关系。   “这位是……”   路然爸扭脸看向林跃,刚才他就对这人好奇,从年龄上看跟路然一边儿大,如果是罗艳的男朋友,又或者表哥表弟什么的,没道理和魏云婕坐一起啊。   “你好,我是罗艳的爸爸。”   啥?   爸爸?   路然、路然爸,路然妈,一家三口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于路然妈和路然爸,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奇葩”,这魏律师真够可以的,找了个跟女儿一般大,而且是校友的人结婚,不怕别人戳着脊梁骨讲她老牛吃嫩草吗?   对于路然,他更在意的是罗艳的态度,震惊于她只是一脸尴尬地看过去,但是没有反驳,似乎打心眼儿里接受了林跃是她爸爸的设定,这……还是那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石头吗?   “石头?这是真的?”   罗艳不说话,别过头去。   “你说话呀。”   路然妈察觉到儿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好像对前女友还有想法,为了不失态,不丢人,赶紧在后面推了丈夫一把,拉着路然离开。   “呵呵,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   路然爸也全力维持脸上笑容,说声“再见”,紧追妻子脚步离开。   林跃非常好心地道:“这就走了?不一起吃点儿吗?它家的酸汤柠檬鲈鱼很不错的。”   “不了,不了。”   路然爸话说的很客气,但是心头荡漾着一万匹羊驼。   三人重新落座,魏云婕看看一脸不自然的女儿,又看看似笑非笑的孩儿他爹:“你们几个……什么情况?”   林跃说道:“你问罗艳。”   “艳艳……”   “妈,别问了行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林跃说道:“那个路然是她的前男友。”   “……”   这下魏云婕明白了,怪不得刚才总觉得女儿和那个男生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不像普通的校友关系,原来两人处过朋友。   “艳艳,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罗艳摇摇头:“妈,都过去了。”   “如果还喜欢……”   魏云婕话没说完,林跃冷冷一笑:“不可能的。”   “为什么?”   “罗艳……告诉你妈。”   罗艳低着头,用勺子搅着面前的浓汤:“路然跟他不对付。”   魏云婕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原来两人有过节啊,路然要是和罗艳重归于好,见了林跃叫什么?叔叔还是爸爸?这种情况不落荒而逃就怪了。   “你也太……”   她说到一半不说了,只剩下无奈摇头的份,想想这个家伙的一贯作风,满满的骚操作,路然一家来这儿吃饭碰到他,只能说流年不利,出门忘看黄历了。   林跃把靠近自己的酸汤柠檬鱼换到罗艳面前:“别纠结了,男朋友没了可以再找,亲人不能。”   罗艳:“……”   这个语气,这个调调……   这家伙带她和她妈吃饭,不光是把弟弟那盆生米做成熟饭,更是为了把父女关系做成熟饭吧?   如果猜测为真,和路然一家的碰面真是巧合吗?还是说路然就是拿来做饭的炊火?   “艳艳?”   魏云婕想不通,那个一向任性顽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女儿,现在认清现实,学会迁就她也就算了,居然在他面前也变得这么乖巧顺从,没有一点锋芒了?   他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你们永远得不到的爸爸(上)   6月。   北方还有一丝丝春的凉意,南方已是骄阳如火,烈日当空。   又到毕业季,大四的学生们纷纷回流,准备即将到来的毕业答辩。   姜小果、段家宝、罗艳、梁爽四个人一起来到3号教学楼,今天是经管学院的毕业答辩指导课,顶着半头银发的王教授站在讲台前面点名。   “梁爽。”   梁爽低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闷闷地答了一声“到”。   “罗艳。”   正在玩手机的罗艳赶紧把手往下一拉,仰头答了一声“到”。   “李月。”   “到。”   “陈科宇。”   “到。”   “……”   姜小果看着跟她间隔三个身位的梁爽,心情极不美丽,想起段家宝说的好歹做了四年大学舍友,现在快毕业了,以后各奔东西,有无机会再见都不一定,能不能暂压矛盾,像正常的同学关系那样准备毕业答辩。   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便没有多说什么,同梁爽一起过来上课。可是呢,她有不计较的觉悟,真正操作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堵。   至于原因嘛……   男生宿舍楼615寝室的冯向红和唐禹哲都来了,林跃却没有来。   是,以他的水平根本没必要参加毕业答辩指导,但是在她看来,他不来上课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躲她和梁爽,因为这半个多月时间,俩人一直在争宠,还在男生宿舍楼吵了一架,搞得宿管老师勒令俩人以后不得擅自上楼找人。   现在整个经管学院都知道她们在争林跃,甚至衍生出许多小故事,比如大一帅哥学弟因为追她不得,心灰意冷主动退学了,什么冷美人是个反差婊,人前高冷床上风骚了,总之现在大家看她们两个的目光怪怪的。   哼~   要不是看在段家宝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她撇了一眼闺蜜,发现胖子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一下一下敲着书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小果觉得无外乎澳玛集团破产,段家人往后的生活怎么办的问题。   段家宝的父母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算集团破产,一家人的生活还是能够维持的,可是天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另外,来自家庭的资金援助一断,里里的经纪人跟她的联系也少了,她在应援团里的地位直线下降,越来越少人叫她大宝姐了,事实证明,没了钱她什么都不是。   对于这种情况,姜小果只能用一句“最凉不过人心”来形容。   “姜小果。”   “姜小果。”   “到,到。”   听到老师喊她的名字,姜小果赶紧勒住思想的野马,举手答道。   便在这时,她感觉身后飘来一股香风,闻着挺舒服的,应该是高级货,扭脸一瞧,就见三个看起来年龄比她们大一些的女人由后门悄悄溜进来,坐在四人后面一排的位置上。   迟到?   旁听?   还是院里新招的老师?   念头在脑海一闪,她便被最左面那个僵尸脸的动作吓了一跳,就见那人拿出手机对着梁爽咔咔一通拍。   “不是吧,追星追到教室里来了?何况梁爽也没那么红吧,《我是班主任》不是还没上映吗?”罗艳感觉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   姜小果说道:“我倒要看看,她是想贯彻初心当明星呢,还是早早嫁人做林太太呢。”   罗艳说道:“那你呢?你想不想早点做林太太?”   姜小果听说往前一趴,一脸惆怅说道:“你说他这么个钻石王老五,会不会一直不结婚,就这么玩儿啊玩儿啊,也不用对谁负责任,万一把我熬成黄脸婆可怎么办。”   别说,她担心的还挺有道理。   罗艳想起她的妈妈,自己这一家子的畸形关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大姐,你才22好不好,这就担心自己老了?你让那些已经踏上社会,三四十的老阿姨们还活不活了?”   话一出口,后排坐的三个女人不淡定了。   中间的女人说道:“三十怎么了?三十就成老阿姨了?”   右边的女人说道:“像我这种已婚已育的,在她们眼里可不就是老阿姨吗。”   左边的女人说道:“二十岁啊,真好,无忧无虑的年纪。”   中间的女人说道:“怎么就无忧无虑了,你没听我前面这小丫头说啊,怕被喜欢的人熬成黄脸婆,万一再给一脚蹬了,那整个人生不就毁了嘛。”   左边的女人说道:“我怎么听着话中有话啊,你不是在说陈……”   中间的女人说道:“别提他,提他就烦。”   左边的女人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右边的女人说道:“哎,你还没跟我们说为什么要来这里散心,难不成……怀念自己的大学生活?”   左边的女人说道:“我看不是怀念大学生活,是怀念大学里的某个人吧。”   中间的女人说道:“你们两个无聊不无聊?”   左边的女人说道:“说不说?不说是不是?不说别怪我呵你痒。”   “呵~”   “呵呵~”   “哈哈哈~”   “你别闹,别闹……”   啪~   这时前面响起板擦敲击桌面的声音。   “后面那三个,你们不是我们学院的吧?”   仨人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起身开溜。   姜小果和罗艳目送她们离开,彼此对望一眼,都有点懵。   “这三个人什么情况啊?”   “我哪儿知道啊?”   唉!   一声叹息打断两人的大眼瞪小眼。   “大宝,你怎么了?这两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啊大宝,公司的事,既然发生了,再多想也没意义,你就相信叔叔好了。”   姜小果记得林跃说过,看在她的面子上会给段家留一条生路的。   段家宝摇摇头,没有告诉二人她在惆怅什么。   其实……并不是因为公司的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爽瞥了她们仨一眼,继续浏览最近新出的美妆产品。   ……   6月底。   毕业了。   穿着学士服拍完照片,学生们朝着阴凉位置走去。   梁爽看到段家宝走过来,紧跑两步凑上去:“找到没有?”   “没有。”   “我刚才看到谭思飞和唐禹哲去美术馆了,你过去看了没有?”   “他们那是去上厕所。”   段家宝说起跟踪二人的经历,脸色不怎么好看,主要是回忆起法学系那哥们儿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说“这里有一个女变态”。   “……”   另一边,姜小果也拉着罗艳的手在问类似的话。   “你真找了?”   “找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罗艳心说你急,我也急啊,哪怕是不为自己,为了老妈和未出生的弟弟,也得把他找出来啊。   姜小果又气又急,心里还有几分怨言:“哎呀,你说他能跑哪儿去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见踪影,就算是躲梁爽,也没必要躲到这种程度吧。”   “……”   罗艳心说要我我也跑,前期你们两个人还给自己和彼此留点颜面,瞧这一个多月,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别说他一个又有才又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也给你们的热情劲儿吓跑了。   当然,如果林跃真是普通人,梁爽和姜小果也不会掐成这样了。   以前的她鬼迷心窍,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现在知道了。   “对了石头,我不是让你去找冯向红了吗,他怎么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你们永远得不到的爸爸(下)   罗艳说道:“他说他也不知道林跃在哪儿,前几天就给唐禹哲发了一条信息,说拍毕业照当天会回来,可是……我们找了一大圈儿了吧,根本没见到人影。”   “你看着,等我找到他……等我找到他……”   “等你找到他怎么样?”   说话的是梁爽,她带着满头大汗的段家宝走过来,脸上表情阴沉得可怕。   不用猜,肯定没找到那个家伙。   姜小果瞪了她一眼:“要你管,如果不是你逼他那么紧,他会躲到国外去?”   “姜小果,你口口声声说我逼他,你就没有吗?”   梁爽对她的说法超级不爽,全经管学院……不,应该说整栋男生宿舍楼A座的人都知道615有个牛人被两位美女倒追。   “我那是……我那是……”   姜小果“我那是”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我那是去找干爹”。   其实对于梁爽,她是有优越感的,她觉得自己和林跃的关系很像一些言情小说里的情况,就是友达以上的准恋人关系,最后很可能会是“如果三十岁以后你未娶,我未嫁,那么就在一起吧”这种状态,梁爽呢?二十出头的恋爱,有多少可能修成正果?何况梁爽又是奔着娱乐圈儿去的,那些明星的感情生活有几个得到好结果?分分合合就TM跟换衣服一样,而且你不能只看女方,还得考虑一下男方的情况,像林跃这种人精型的钻石王老五,有几个一毕业就结婚的,不玩个十年八年,那不是对不起他赚钱的本事?所以对他来讲,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当然,这也是让她无比焦虑的一点,怕就怕陪在他身边十几年,最后没有等来白头偕老,而是一句大家太熟了,不适合做夫妻。   “你那是什么?”梁爽撇嘴道:“姜小果,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现实感的人,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你不仅固执,而且没点儿B数。”   “梁爽,你说谁没点B数?”   “说别人怎么对得起你。”   梁爽指着她的胸口说道:“你都知道他跟我发生关系了,还在屁股后面纠缠不休,这不是……犯蠢是什么?”   她本来想说下贱的,不过细琢磨一下认为有点过分,就换了一个自觉比较委婉的形容词。   罗艳一看两人又撕起来了,赶紧在旁边劝:“怎么又吵起来了?小声点儿行不行,同学们看着呢。”   “怕什么。”梁爽说道:“他们看得还少吗?”   段家宝觉得她说的没错,对于这件事经管系的学生已经是见怪不怪。   以前每当说起“上床”的事,姜小果就变成了哑火的炮仗,因为在大家的认知里,林跃带着她去了一趟美国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说明什么?很简单,她的吸引力不如梁爽,这也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毕竟高冷姐是经管学院公认的校花。   但是今天嘛……   “发生关系了不起啊,你以为就你跟他发生关系,以前我不说那是给你留三分颜面,天天拿这说事儿,有意思吗?”   姜小果今儿也豁出去了,因为马上就毕业了,再不分出个高下,搞不好他还会躲着两个人。   这话什么意思?   段家宝和罗艳怔怔地看着她,仔细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发现确实不像假话。   也就是说,姜小果也跟他上床了?   这……一个寝室四个人被他睡了一半?   罗艳想得更多,对于魏云婕有没有跟他发生关系,她一直没敢问,如果有的话……   “姜小果,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梁爽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   姜小果说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周围的人对她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男生们的目光最为别扭,然而梁爽根本没有心情去考虑那些人的想法,猛地推了姜小果一把:“怪不得他一直躲着我,原来是你……姜小果,为了得到他你居然能够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   看来梁爽认为姜小果勾引林跃发生关系是因为受了她的刺激,进而导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个人,最后闹到这种地步。   “你们……有话说话,别打架啊。”段家宝一看两人动手,急了,赶紧上前去拉架,想要把两个人分开,然而不知怎么的给碰了一下,唉哟一声跌倒在地。   罗艳急了:“你们别打了!”   姜小果和梁爽一开始没把她的阻挠当回事,直到她说出第二句话。   “他都有孩子了你们知道吗。”   这不是问话,是一个陈述句,但是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却变成了惊叹句。   想要过去拉架的小蚊子、竹竿妹等人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爽和姜小果不掐了,怔怔看着罗艳。   “石头,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隐瞒必要了。   罗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妈坚持要生下来的孩子……嗯,没错,我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论辈分的话,他是我长辈。”   在这件事上她还有一个小心思没有讲,如果梁爽或者姜小果跟林跃成了,那以后见面怎么排辈分,她是叫俩人阿姨呢,还是姐妹呢?所以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希望林跃谁也不选。   “……”   “……”   “……”   “……”   梁爽表情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姜小果说道:“石头,你说他是你什么?长辈?”   罗艳躲着小蚊子等人的视线点了点头。   “……”   姜小果沉默片刻说道:“还记得过年时我收的那个红包吗?”   “记得。”   “其实……那个红包是他给我的。”   梁爽不知道,罗艳和段家宝都知道,有次姜小果在老地方餐厅喝多了,说秃噜嘴,告诉他们红包是干爹包的。   这意味什么?   “小果,石头……”段家宝欲言又止,在做了大约十几秒钟思想斗争后说道:“对不起,我没跟你们说实话,半个多月前我见过他。”   “半个多月前?你见过他?”   三人一起看向胖子,目光炙热到能把人烤熟。   “没错,我……我认了他当……当干爹。”她结结巴巴地道。   段家宝也是他的干女儿?   梁爽咬着嘴唇,心里乱的像打结的渔网。   之前和林跃那个的时候,他总会强迫她叫爸爸,还说要把她调教成完美女友。   后来为了讨好他,不用命令她就开始自己叫了。   所以说……事情发展到最后,419宿舍里四个人都是他的干女儿?   “大宝……你……没开玩笑吧?”   姜小果搞不明白,她和林跃的关系是有着情人般暧昧的干爹关系,罗艳和林跃的关系有一点长辈的意思,段家宝呢?她又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段家宝扭扭捏捏地道:“去年我们家不是差点破产吗?爸爸觉得有人在针对他,为了应对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就给我和段振宇搞了一个海外信托,以预防债务爆发,家族企业破产,影响我们兄妹二人的生活质量,按照托管协议,我和弟弟可以每个月收到一笔钱,不过为了防止我们挥霍,信托管理人可以根据我们的情况决定支付数额,你们都知道我弟弟被学校退了学,如果去外国留学的话需要不少钱,要想进名校的话起码要搞几百万美元的捐赠,这么大一笔钱正常情况下很难被信托管理人审核通过,后来我看林跃有在朋友圈晒和瑞贝卡一同出席某个金融沙龙的照片,看起来跟信托管理人关系很好,就想能不能请他帮忙劝说一下,从信托资金中划出一部分帮段振宇获得一个入学名额,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结果他反问我,说非亲非故为什么帮你?而且他对我们姐弟的印象非常不好,后来……后来……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干爹。”   虽然中间过程没有细说,不过罗艳听得明明白白,这不是她认干爹的翻版吗?   姜小果:关系暧昧的干爹。   罗艳:近似长辈。   段家宝:正常的干爹。   梁爽呢?   三个人看向梁爽。   “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   高冷姐的脸有点儿红。   竹竿妹、小蚊子等人不知道419宿舍四个人之间发生了,不过傻子也看得出来她们和林跃的关系很乱。   “快看,是林跃……他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脑处于停摆状态的四个人一起转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部分学生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来。   他真来了?   梁爽最先反应过来,当先一步冲过去,到他面前把人拦住:“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需要一个解释。”   姜小果、罗艳、段家宝只比她慢了一拍,听到她问的问题后没再问。   林跃被四个人围在中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认了四个女儿,他还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吗?那你们说说我要是能应付得来,为什么一直躲着你们,这么多天不回学校?”   姜小果说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回来了?是找到搪塞我们的借口了对吗?”   “搪塞谈不上,解决问题倒是真的。”   “解决问题,你想怎么解决?”   姜小果觉得他又在骗人,罗艳和段家宝那里还好说,干爹什么的当成他的恶作剧或者恶趣味还能接受,关键这家伙把她和梁爽吊在半空不上不下,这马上毕业了,必须要他从中选择一人。   林跃往后让了让,四人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因为关注点都放在当事人身上,直到这时她们才意识到那个女人是跟他一起来的。   姜小果觉得她有点眼熟。   是谁来着?   林跃说道:“她叫钟晓芹,是你们的……嗯,干娘。”   四人脸色骤变。   便在这时,姜小果脑海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6月有一堂论文答辩指导的课,中间有三个大龄女潜入教室,当时她们以为是梁爽的粉丝什么的,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坐在中间,有些娃娃脸的那个。   梁爽的表情有些扭曲:“你在开玩笑吧,她……她都有三十岁了吧。”   你要说他找个港姐、选美冠军或者首富之女什么的,自己输也输得心服口服,现在突然杀出一个老阿姨把她和姜小果都比了下去?这让她怎么接受?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我当明星都是为了你   林跃没有说话,钟晓芹不干了。   当初在论文答辩指导课上,她就给这几个人搞得很不爽,现在又被她们拿年龄大说事儿,这能忍吗?   “三十怎么了?三十就不配拥有爱情吗?”   “你……”   梁爽转头看向林跃:“告诉我你在骗人,就像当初联合魏云婕骗罗艳那样。”   林跃摇摇头,没有吭声。   钟晓芹说道:“他没有骗你们。”   说着掰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红本:“看仔细点,昨天刚领的。”   翻开扉页,赫然是一张半身合影,民政局的钢印非常清晰地盖在上面。   梁爽傻了。   姜小果也傻了。   罗艳低着头不说话,虽然林跃和这个叫钟晓芹的女人闪婚她很意外,也替自己的妈妈失落,但是总算避免了闺蜜变成干娘的情节。   好久梁爽才回过神来。   “你跟她……什么时候的事?”   林跃说道:“之前去上海的时候认识的,确定关系的话,半个多月前吧。”   姜小果听到他的回答,记起6月论文答辩指导课上钟晓芹的闺蜜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是缅怀大学生活,还是缅怀大学里某个人的问题,只怕……那时候她们潜入教室就是为了看他的。   “半个多月就结婚了……”梁爽轻轻摇头,事到如今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展开:“你爱她吗?”   林跃点点头:“比这更多。”   “什么意思?”   “我欠她的。”   他没有详细说明,梁爽也没有追问这个问题。   “那她知道你有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吗?”   “知道。”   确认钟晓芹知道并接受这个事实后,梁爽深吸一口气:“好,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话她转过身,昂首挺胸往前面走去。   姜小果看看林跃,又看看梁爽的背影,心里明明有很多话要讲,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她咽了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了。   事实证明她对梁爽的优越感应验了,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干爹干女儿的关系可以维持很久,男女朋友这种……说不定一次吵架就分道扬镳了。   虽然面对梁爽,她占了上风,但是面对钟晓芹,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这个家伙……怎么就那么喜欢熟女呢?   魏云婕,瑞贝卡,曲婉?   还有这个钟晓芹。   她们到底有什么好的。   林跃冲段家宝和罗艳使个眼色:“去安慰下她们两个吧。”   二人点点头,跟在姜小果后面追上去。   钟晓芹看着她们的背影说道:“看得出来,那个叫梁爽的是真心喜欢你。”   林跃说道:“那让你把我让给她,或者和她分享自己的老公,你愿意吗?”   “你想得美。”钟晓芹瞪了他一眼:“不愿意!”   “算了,只能在事业上补偿她了。”   419的闹剧收场。   那些不明就里的观众还没回过味儿来,他们搞不清楚罗艳、姜小果等人和林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梁爽作为经管学院的校花,居然没有把人追到手,到嘴的钻石王老五给一老阿姨撬走了。   ……   半年后。   长江以北黄河以南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而位于海南岛的三亚市,阳光热辣,暖风熏人。   钟晓芹挺着微隆的小腹走到林跃身边。   “要来海边的是你,躺这儿咸鱼的也是你。”   “我是带你来散心的,又不是过来游泳的。”   钟晓芹见他说话时一直盯着手机,便把头凑过去。   “在看什么?”   “贝爷。”   “贝爷?”   “一档荒野求生节目的主持人,求生专家。”   “咦。”   林跃说话的时候,钟晓芹看到一个熟人。   贝爷是个外国人,很好辨认,关键是皮卡车后车厢坐的另一个跟他侃侃而谈的中国人,虽然蓄着胡子,头发也很长了,看起来有些邋遢,不过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很熟悉是吗?”林跃说道:“看来陈屿已经适应了非洲大草原的生活,有人为了梦想放弃婚姻,有人为了家庭放弃梦想,都是个人选择。”   钟晓芹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他一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当时你跟梁爽说欠我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   “……”   “好吧,我上辈子辜负了你,这辈子还债来了。”林跃抚摸着她的小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回你可以专心抚养咱们的孩子了。”   “切,网上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钟晓芹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后方服务台拿果汁喝。   林跃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每次说实话都被讲骗人,我太难了。”   这时斜后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眼睛男人由面前走过,屁股后面还跟着个头发卷卷的小男孩儿,见他望过来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吆喝。   这不是连场都没出的赵优秀和他的弟弟小卷儿吗?还真是……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与此同时,手机的荒野求生节目播放完毕,自动切换到下一个视频。   他本想锁屏不看,但是手指放到键位上面时又停住了,因为视频里的人十分熟悉。   “梁小姐,听说您已经加盟《雪中悍刀行》,准备饰演青鸟这个角色?”几名娱乐记者拿着话筒围着梁爽问道。   “没错。”   “之前《我是班主任》的韩老师说你为了演好小关老师这个角色非常努力,为了锤炼自己的演技,经常天不亮就起床训练,有不明白或者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还会到她的房间搞突袭,也正是这份努力,让你收获了观众的一致好评,现在又拿下《雪中悍刀行》青鸟这个角色,我想知道,你作为一名时尚博主,以及刚毕业的大学生,不仅成功实现了跨界,还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获得大家的认可,这么努力的动机是什么?”   一般艺人的回答多是“梦想”啊,“家人的期望”啊,“偶像的鼓励”啊什么的,但是到了她这儿……并不是。   “我这么努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让一个人打开电视机就能看到我。”   “那这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没错。”   “可以告诉我们他跟你的关系吗?”   “抱歉,这涉及到个人隐私,不便作答。”   记者们听到她这样讲,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林跃按下锁屏键,往沙滩椅一仰,看着前面波澜不兴的海面,听着大人孩子嬉戏的声音,脸有点儿苦。   “那小屁孩儿怎么你了,瞧这一脸惆怅的样子。”   钟晓芹把一杯莫吉托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她应该是看到赵小卷儿冲他做鬼脸了。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在想……这感情债是不是还不完了?”   “你是在难过吗?我怎么听着有股子乐在其中的味道?”   “有吗?没有吧……”   “当然有。”   钟晓芹往沙滩椅上一躺,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但愿肚子里的这个不要像你一样。”   “像我不好吗?”   “当然不好。”   钟晓芹正待解释为什么这样说,手机屏幕一闪,显示有电话接入,她接起来放到耳边,“嗯嗯”几声后挂断电话。   “我们回上海吧?”   “为什么?上海多冷啊。”   钟晓芹说道:“顾佳和许幻山离婚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完成回归   “瑞贝卡,姜小果最近怎么样?”   “放心吧,一切都好,这半年来她一直很努力,有时候看着她,我会想到从前的自己。”   “那就好。”   叮~   电话挂断。   2019年12月31日23:59:59。   一团白色的光包裹起林跃,带着他不断上升,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去多久,伴随一阵由远及近的呜咽,五感回归,渐渐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托付力,那是电脑椅的触感。   林跃慢慢睁开双眼,打量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回来了。   从《二十不惑》的世界回来了……   这样,《乔家儿女》里欠的情勉强算是还了吧。   不过又多了一个梁爽,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他摇摇头,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阳台看了一眼西方的残阳如血,又看看天空棉花一样的白云,倚着栏杆静心,目光扫过鸟笼,发现小碗里的谷物少了一些,似乎大反派回来过。   这傻鸟现在学精了,害怕被他抓到拔毛去皮一锅炖了,他在家的时候不敢回来,等他接任务离开再返巢偷吃。   下回把门窗关紧,看它还怎么进来。   小声嘟哝一句,他离开卧室,来到客厅。   谭晓光还没回来,临近年底,公司事多,大概率会一直加班到放假,他也没往心里去,到厨房给自己搞了杯咖啡,趁热喝了两口,感觉心里暖和一点便回到客厅坐下,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索这次《二十不惑》之行的收获。   下拉系统菜单,切换到任务栏,一行字符在脑海闪过。   “宿主已由《二十不惑》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新妆宜面下朱楼】。   主线任务:(已完成)。   支线任务: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看到这个任务评级,林跃皱了皱眉,良好?不是应该完美吗?   莫非……支线任务完成度不高?   梁爽和三人关系一直很一般,所以红楼四子是没有的,但是罗艳、姜小果、段家宝三人关系正常?   是这里的问题么?   林跃摇摇头,知道再纠结也没用了,便专心往下看。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技能【梦魇】。   咦,普通难度的任务居然奖励技能了?   他对此挺意外的。   支线任务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拆楼可以说是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最后给了2点技能强化点已经很具性价比了,林跃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奖励发放完毕,他将注意力转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4】-【梦魇】(未激活)。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4。   看到【催眠术LV4】后面那个灰色不可用的【梦魇】技能他呆住了。   又来?   要知道前面的【复眼】技能也是这种情况。   鼠标移动过去,看到技能注释后,他轻扯嘴角,很是无语。   跟他想的一样,【梦魇】这个技能也有前置条件,需要【催眠术LV5】。   而【催眠术LV4】升级【催眠术LV5】的条件是5点技能强化点,之前剩下的技能强化点加上支线任务奖励的技能强化点,现有技能强化点是4。   就差1点……这是要逼死强迫症的节奏吗?   关键是连个技能说明都不给,【梦魇】的效果究竟是什么呢?   他摇摇头,决定放过自己,继续回归三连里的最后一连,下拉系统菜单到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0。   体质30。   敏捷30。   智力25。   精神33。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4。   普通难度主线任务奖励3属性点,支线任务奖励1属性点,之前剩余的8属性点都在《二十不惑》的世界给他加到精神上了,所以就剩4点富余了。   得了,就这样吧,属性、技能什么的他一个没加,回归三连完毕,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转回当下,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又跟苏晗发了几条微信,便走进卧室,和衣躺到床上。   天色渐渐黑下来,他也慢慢睡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上午八点半,林跃没想到一觉睡去十几个小时,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苏晗发来消息,问她今天过去吗。   回复“过去”后,他从床上起来,推开房门来到客厅,往茶几上一瞧,中间放着一桶吃得只剩汤的康师傅牛肉面,应该是被谭晓光当成早餐了。   这家伙也是个粗线条,似乎没有发现他“出差”回来了。   林跃摇摇头,进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刷了个牙,一阵捯饬后离开家,开车前往芙蓉路。   已经是1月中旬,大街上闲逛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一些出售年货的店也开始搞促销,尤其是大润发、联华、物美这样的商超,直接在门前打出横幅,把年底大促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为了从电商嘴里夺肉,以茅台酒为噱头吸引客户前往购买。   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开上人行道的停车位,才从上面下来,一道黑影猛地扎进怀里。   要么说猫猫狗狗的耳朵好使呢,他这儿还没停车,夏侯就知道是他来了。   “想我没有?小家伙。”   他把猫举过头顶,可能是完全暴露腹部的姿势有损它大将军的威严,在他手里扭啊扭的,超级不乖。   林跃似有所觉,拿眼一瞄,在2元店的遮阳棚上捕捉到一抹异色,原来是那只狞猫。   “还真是怕丢面子啊。”   他刮了一下夏侯的鼻子,抱着黑猫推开店门,走入大厅,赶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只京巴从手术室那边走过来,表情有些悲伤,便闪到一边,把要关闭的门扶了一把,目送老太太离开。   回过头来的时候,苏晗轻轻带上手术室的门走出来。   “那老太太……怎么了?”   周琳叹了口气:“老太太的儿子在北京工作,老伴儿前几年也走了,要她过去一起生活她说不习惯,儿媳就给她带了一只柯基过来,这不……太老了,心脏也不好……”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日子不长了。   林跃点点头,怪不得老太太一脸悲伤呢,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周琳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也别消沉了,生老病死,万物轮回,看开点吧。”   得,这小妮子就大他半岁,居然教训起他来了,要说生老病死,万物轮回,他见的不比她多?   林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周琳冲他扮个鬼脸。   苏晗说道:“你吃饭没?”   还是女朋友会心疼人,知道他起床晚,算算时间应该是没吃早饭就赶过来了。   林跃刚想说自己不饿,让她不要麻烦了,这时诊所大门推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咦,来得这么早。”   苏晗熟稔地跟前面的人打招呼。   林跃跟着看过去,没有意外她的到来,关键是后面那位……呵呵……还真是有缘呢。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夏洛特烦恼   前面的人是方薇,之前来过诊所,说好了会带人接手那只不好办理证件的狞猫,所以他并不意外她的到来,林跃感到意外的是方薇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还记得获得系统后做完第一个任务奖励给他一枚1907年圣高登斯双鹰金币,他拿着它去古玩街卖钱,结果老板想要坑他,被向槐这个好管闲事的老头儿给搅黄了,还以20万收走了那枚金币,当时老头儿身边还带着一个孙女,没错,就是方薇身后这个小姑娘。   “下午还有一点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我就趁上午过来了。”方薇微微一笑,往旁边侧了侧身:“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向婉。她们是苏晗,周琳,这位……”   到林跃的时候她停住了。   向婉说道:“我知道,林跃嘛,你讲过他很多次了,而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说完看向林跃:“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向老爷子的孙女儿,印象很深的。”   向婉说道:“表姐,我说什么来着,你看他记仇了吧。”   当初在古玩店,向槐执意拆穿老板讹人的把戏,她呢,年龄不大,心态挺老,很不爽爷爷多管闲事,认为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去银行取钱的路上没少给林跃白眼。   方薇说道:“怎么可能,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苏晗插嘴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林跃说道:“她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向槐向教授的孙女。”   “哦。”   苏晗恍然大悟,这次研究生考试,林跃知道向槐是江大的教授后想让谭晓光改学他的专业,当时吃饭的时候谈起来,讲过古玩城发生的事。   周琳说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坐,我去泡茶。”   “对,坐吧。”苏晗赶紧招呼二人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林跃跟着在旁边坐下。   “方薇,你带她来,不会是为认养那只狞猫的吧?”   方薇点点头。   他面带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向婉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还以为是多么优秀的男人,说得世间少有,天下无双一样,真是……小气吧啦。”   林跃心说一直过意不去的是你吧。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的意思是狞猫和一般的宠物猫不能比,除了脾气不好,养育难度也比较大,这件事对她来讲,有点超出能力范围。”   “哦,是这样啊。”方薇笑着解释道:“不是她养,是她爷爷养。”   “向教授要养这个?”   林跃愣住了。   向婉说道:“表姐前几天去家里说起你的事,爷爷都记得,他说跟你第二次见面多亏一只黑猫解围,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从那以后他就产生了养一只猫的想法,前天表姐发了朋友圈儿,我在爷爷面前提了一嘴,他听说是你让帮忙找认养人,想着平时事也不多,不如尝试养一下,就叫我给表姐打电话商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林跃第一次遇到向槐是在古玩店,第二次遇到向槐是在大街上,这老头儿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看到一群大妈周末一大早在居民楼底下跳广场舞,就过去说了几句公道话,让她们体谅一下年轻人的难处,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换个时间再跳,结果好事没做成,反惹一屁股骚,当时他被那些人讹诈,是夏侯一爪子挠过去,将躺在地上装死的娘们儿弄得原形毕露,解了老头儿的围。   看来那件事刺激了老头儿,有了养猫的想法,而且还是养凶猫的想法。   也是,不这样不行啊,中国大妈战斗力太强了。   “原来是向教授的意思。”林跃说道:“那就没问题了。”   这次卖向槐一个面子,正好过段日子考研成绩下来,他也好带着谭晓光登门拜访,说说合租老哥转专业的事。   苏晗见双方谈妥,起身去找狞猫。   林跃说道:“我去吧。”   他站起来,往后院走去,不一会儿带着一大一小两只猫回到前厅。   大的是狞猫,在他怀里老实的跟普通家猫没有区别,小的是夏侯,在大猫身边镇定自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向婉面带惊奇看了狞猫几眼,然后注意力就被夏侯吸引了。   她记得向槐说过,当时帮了他大忙的那只猫就是一只独眼黑猫。   林跃猜出了她的心思:“没错,这只黑猫就是当初帮了你爷爷的流浪猫。”   向婉一听,伸出手去想要亲近一二,结果独眼龙斜了她一眼,嗖的一下跳到旁边的柜台上,躲开了。   “这小猫,脾气挺大。”   同夏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狞猫,被方薇接过去就接过去了,怎么摸,怎么摆弄都没事,向婉都看呆了,心说这玩意儿是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凶猫吗?之前方薇还说它抓伤过主人,怎么在他手里人畜无害到比普通家猫还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方薇抱着狞猫稀罕一阵递给向婉,见它一点都不排斥,便安下心来,转身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上次拿走的SK-II神仙水。   周琳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有些紧张,害怕她说出产品是假的,毕竟这是林跃送给她的礼物。   “我找人看了,这瓶SK-II神仙水确实有点问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   苏晗看了一眼林跃,想揣摩他的心意,不过没有得到任何有效反馈。   “不过……”   方薇话锋一转,把东西推到周琳面前,眼望林跃说道:“它比神仙水的功效更强,更全面,你们知道么,神仙水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叫做PITERA的物质,可以把它理解为纯天然的酵母萃取物,它会产生维他命、矿物质、氨基酸等有益护肤的分子,做到剥离皮肤角质,加快代谢速率的效果。”   眼见苏晗和周琳懵懵懂懂,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她在心里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她在这个年纪……   唉~   “雅诗兰黛最近推出了新款小棕瓶,兰蔻也有一款类似的小黑瓶,这两种护肤品的主要成分是双歧杆菌,有抗氧化和自我修复能力,和这么说吧,前者主打修复,后者主打渗透改善,这是为了和SK-II的神仙水细分市场,差异化经营推出的横向产品,而你手里的东西……他既具有SK-II神仙水的效果,又具备极强的修复、渗透、保湿、延缓衰老等神仙水不具备的效果,最最重要的是,不含激素和足够温和,更神奇的是它能够适用油皮、干油皮、敏感皮和混油皮等几乎所有皮肤类型。”   她这一深入解释,苏晗和周琳眼睛里的茫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她们这个年纪,一般不需要使用太多护肤品,做做保湿面膜,简单护理一下就可以了,对于这类商品的认知,一般就停留在什么牌子好,不同类型护肤品有什么效果,至于原理、细节差异、化学成分什么的,不说两眼一抹黑吧,也是知之甚少,现在方薇一口气塞给二人许多知识,能快速理解才怪。   向婉也看出问题所在,一手搂着狞猫,一手推推表姐的胳膊:“表姐,你就不能概括一点吗?”   “好吧,意思就是,这东西很好,非常好,超级好,好到……我从没见过能够和它相提并论的护肤品。”   她沉吟片刻,转头望林跃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跃说道:“是不是想问我同一批次的赠品还有吗?”   方薇说道:“没错。”   林跃耸耸肩:“应该没了吧,我记得他说就剩这一瓶了,之前的都送给客户了。”   “那他有没有赠送记录?我可以从他客户手里回购。”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方薇说道:“你们这个年纪,永远不知道脸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这话就说错了,林跃还真知道,因为梁爽才22就自律到变态的地步,每晚十点半前必须关灯睡觉,不吃辛辣、油腻、刺激食物,严格控制脂肪和肉类摄入量,什么奶茶、冰淇淋、零食,更是一口不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张脸?   “好吧,我帮你问问。”林跃一口答应下来。   “谢谢。”   “不过同批次的产品是否有同样的效果,这个我不敢保证。”   “这个我知道。”   其实方薇在质检机构工作的同学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有想过把样本寄到SK-II总部去问问原因,以确定是不是工艺流程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这就是一种经销策略,以赠品的方式获取使用者好评来吸引他们购入正装,但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假如客户察觉正品还没赠品好用,会不会认为自己受到欺骗,进而向厂家维权?   不过毕竟是林跃送给周琳的礼物,只要确定东西没有激素,不会伤害皮肤就好了,真搞出这么多事来,只怕当事人不乐意,毕竟送赠品的人是林跃的朋友,所以站在方薇的立场,也只能祈盼同批次的赠品都有这样的效果,方便的话多囤一些,最好能有3年的量,至于钱嘛……作为一个不差钱的主儿,这事好商量。   周琳和苏晗二人面面相觑,她们没有料到小小的一瓶赠品居然这么神奇,瞧方薇的表态,说是护肤品里的战斗机都不过分,难怪当时用了一会儿脸上的痘痘就没有了,甚至一点痘印的痕迹也未留下。   向婉也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个做洗护用品生意的表姐会对一件赠品的评价这么高。   小小的一瓶,30ML的试用装,真有她说的那么神奇?   周琳看出方薇特别喜欢面前的赠品神仙水,仔细斟酌片刻说道:“我平时也就做个面膜补补水,既然方薇姐这么喜欢它,不如拿去用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且这是林跃送给你的礼物,我不能要。”   方薇坚辞不受,并站起来说道:“好了,这里事了,我们也该走了,本来想请你们吃一顿饭,不过今天HK那边有一位客户要来,我得带人陪吃陪玩几天,改天吧,等我有时间了给你们打电话。”   林跃说道:“好。”   向婉跟着抱起狞猫,握着猫爪向他们摇了摇:“来,跟大家再见。”   完事跟在方薇身后朝外面走去。   林跃一直送到马路边,向婉带着狞猫钻进后排车厢,方薇跟到道别,正准备由车头位置绕到主驾驶,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周琳手里的赠品,你有用过吧。”   “你怎么知道?”   她的脸色有些尴尬,确定无毒无副作用后她没有忍住,试着用了两回,发现效果出奇的好,本来保养的不错的皮肤更进一步,闺蜜都说他气色显得更好了,还揶揄她谈恋爱了,是不是被精液滋润的云云。   林跃坏坏一笑:“猜的。”   从方薇到周琳,她们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他的汗水,如果知道是的话……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换句话说,她们的脸确实是被他的体液滋润,才能够保持最好的状态。   方薇很无语,这家伙居然诈她:“别忘了帮我问。”   “放心吧,忘不了。”   她点点头,比了个有消息打电话的手势,之后发动车子离开。   站在旁边的周琳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   当初苏晗给狞猫诊治,她不小心被抓了一把,虽然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对于狞猫,打心底有种排斥,最近这家伙一直在后院儿呆着,尽管不知道林跃怎么把它驯服的,变乖了不少,但她是真的害怕狞猫突然发疯袭击路人,万一追究起责任来,宠物诊所怕是要赔一大笔钱。   现在狞猫被方薇带走,自然不用再有这样的担心。   “外面冷,回去吧。”   苏晗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招呼二人一句,转身往回走。   周琳第一时间把方薇放在茶几上的赠品拿回自己房间,搞得好像别人会抢她的东西似得,要知道就在刚才她还很贴心地要把东西送给方薇呢。   “至于么……”   苏晗说道:“不至于吗?再过半年她也二十五了,你以为女人跟你们男人一样啊,越老越吃香。”   林跃说道:“你……不会是在焦虑吧?”   苏晗没有答话。   林跃抓住她的手说道:“那不如,跟我回家过春节吧。”   姑娘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会把话题转到回家过年这件事上,平心而论她很开心,因为见家长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但是……开心的同时难免会有一丝紧张,她的父母让她去吗?毕竟两人谈恋爱不到一年就去见男方家长,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而且林跃很少说他父母的事情,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的人,心里没底自然慌。   “你们俩在聊什么?”   周琳没有察觉二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一下子搅乱了苏晗的心境。   “没……没什么……”   周琳看出她的样子有几分不对劲,正要追问的时候,诊所的门开了,她刚要上前招呼,发现是林跃的朋友王珩。   “咦,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公司发了一些年货,我家人少,吃不了,想着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就拿了一点过来给你们。”   王珩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坚果礼盒、春联、腊肉和查干湖胖头鱼大礼包放到桌子上。   “嚯,你们公司可以啊。”林跃说道:“年会人手一台IPAD,春节还有实物奖励。”   王珩说道:“我宁愿它给钱,超市卡也行啊,谁知道领导抽什么疯,用得上用不上的发了一堆东西。”   林跃说道:“瞧见没有,说他胖还喘上了。”   周琳和苏晗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俩。   “王珩,留下来吃午饭吧,之前跟小蕊聊天,她说想吃前面岭南路的水煮鱼了。”   “好。”   他没有矫情,一口答应下来。   ……   傍晚时分,林跃开车回到小区,正往单元楼走着,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起来一瞧,是老妈打过来的,便按下接通键,一面顺着楼梯上行。   也没啥事儿,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算算后天就小年了。   虽然以自己的情况可以说走就走,不过思考一阵后还是报了个“腊月二十五六”,倒不是他像很多打工仔一样,不愿意太早回家,因为会被邻居嚼舌根,怀疑没挣到钱,混得不好什么的,主要是黑心系统又安排了新的任务。 夏洛特烦恼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内衣真不是我偷得   林跃来到楼上,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客厅一瞧,不由呆住了。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谭晓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笔,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正在那写写画画。   “你去哪儿了?今天才回来。”   “我昨天就回来了好不好,不过太累了,一觉睡掉十几个小时。”   “昨天就回来了?”   谭晓光摇摇头,呵呵笑道:“临近年关,这两天都忙糊涂了,没注意。”   “也是,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怎么也要二十七八吧,本地员工更晚。”   “黑心资本家。”   “要不然大家为什么都想进外企呢,事少假多,倒闭了还有N+1,N+2的赔偿,私企……不逼你主动离职就是好事喽。”   林跃没有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指着桌子上那张纸说道:“你干什么呢?”   谭晓光说道:“给公司一些重要的客户打电话,确认一下他们的情况,明天得寄些油卡过去。”   “哦。”   林跃换上拖鞋:“那你忙吧,我去补会儿觉。”   说完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对了,你吃晚饭没?要不要我帮你也点一份外卖。”   客厅传来谭晓光的问话。   “我在苏晗那里吃过了。”   “好,知道了。”   谭晓光不再多话,低头瞄了一眼客户资料,拿起手机继续打电话。   林跃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往电脑椅一坐,打开笔记本电源的同时,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至任务栏,看着新上线的任务内容默然不语。   这次不是电视剧,换成电影了。   是系统体谅他要回家过年了,刻意这么做的吗?   《夏洛特烦恼》,几年前很火的一部电影,林跃还记得是陪宿舍里刚刚失恋的兄弟看的,完事那货魔怔了好几天,告诉他想写一部重生题材的小说,搞不好也能蹭热度火起来呢,到时候会所嫩模,游艇美妞不是梦。   在舍友们的撺掇下,那小子还真写了,结果三万字都没坚持下去就太监了,用他的话说,不充钱玩氪金游戏被土豪一招秒杀多少还有点参与感,写小说?没点击,没收藏,没推荐,没评论……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小破站的网编来拉人头呢,偶尔再被发帖机器人弄几个隐晦的色情网址,特么的简直搞人心态。以后谁再跟他说写小说,绝对喷一脸口水让丫滚蛋。   想到这里,林跃微微一笑,继续往下浏览。   【梦里不知身是客】:侦测到《夏洛特烦恼》编号为850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喜剧的台词,黑色幽默的剧情,明显的网文套路,其实爽就行了,最后非要升华一下主题干嘛,搞得不伦不类,虎头蛇尾,难道这一点也要延续网文多烂尾的风格?好像是部电影都在讲述富豪、精英也有他们的焦虑,他们的悲惨,他们的不幸,可现实是比尔盖茨、巴菲特这种富豪中的富豪,精英中的精英,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捞钱,当然,像什么我应为公,卖汉堡并不会有损你的尊严这些漂亮话是一定要说的,只有把普通人骗得安于现状,社会处于稳定他们才能从容地捞钱不是?割韭菜最好的姿势就是一边把他们舔上天,一边搂头一刀,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一样,疼吗?疼,但是割韭菜的也不容易啊,挥镰刀不要力气啊?做镰刀不要花钱啊?所以镰刀也有镰刀的难处,镰刀也有镰刀的苦痛,嗯,这才叫正能量。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1997年代-2012年。   是否接受:(Y/N)。   林跃浏览任务内容的时候,笔记本电脑启动完毕,熟悉的提示音将他惊醒,赶紧清空脑海里的想法,带上耳机,登陆自己的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夏洛特烦恼”进行播放。   在学生时代的初恋秋雅的婚礼上,毕业后吃软饭靠老婆养的夏洛假充大款,出尽其丑,中间还被老婆马冬梅戳穿暴捶。混乱之中,夏洛意外穿越时空,回到了1997年的学生时代的课堂里。他懵懵懂懂,以为是场真实感极强的梦,于是痛揍王老师,强吻秋雅,还尝试跳楼让自己醒来。当受伤的他从病床上苏醒时,他意识到自己真的穿越了时空。既然有机会重新来过,那不如好好折腾一回。他勇敢追求秋雅、奚落优等生袁华、拒绝马冬梅的死缠烂打。后来夏洛凭借“创作”朴树、窦唯等人的成名曲而进入娱乐圈。   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但是内心某个地方却越来越感到空虚……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很快看完,因为并不是第一次看,所以要说感想嘛,基本没有,毕竟不知道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是什么,还是见招拆招,进入电影世界再抒发感慨为妙。   当林跃放下耳机,准备休息一下,定定神接受任务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妥,手往笔记本上盖一拍。   啪的一声轻响。   笔记本电脑合上,屏幕扩散出的光迅速敛没。   下一个呼吸,耳听得阳台扑棱棱响,一个晃动的黑影带着嗖嗖的冷风钻入房间。   与此同时,座椅倒地,林跃迅速转身,脚尖向下一点,整个人跃上半空,再在床头借力,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苍鹰,一把捉住偷偷返巢的大反派。   “啊,啊,大反派投降了,投降了。”   放在外面,以林跃的身手要抓住它有些难度,进了房间,那还不是随便拿捏,这货也挺光棍,一看形势比人……哦不,比鸟强,立刻跪地求饶唱征服。   “投降?”林跃冷冷一笑:“晚了,今天我不把你这扁毛畜生熬成一碗鸟汤……”   话没说完,房门咔的一声打开,然后是突然点亮的灯。   谭晓光出现在门口,下面还有一张好奇的狗脸,似乎不知道一人一鸟在玩什么把戏,有想加入的意思。   “你这是?”   林跃正想告诉谭晓光他在抓鸟,八顿的脸一歪,屁股一晃,由门外走进来,踢踏踢踏跑到距离床边两尺处,狗头往下一埋,鼻子不断耸动。   嗯?   两人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谭晓光脸色骤变。   “我……我工作还没完成,我……先去忙了。”   丢下这句话他扭头便走,丝毫没有给林跃解释的机会。   而八顿,狗眼里的光……有点复杂。   地上有什么?   文胸。   白色的,有非常好看的蕾丝边和镂空,中间还有活结,能够解开的那种,要说诱人,不如说能叫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喷鼻血。   得,这傻鸟偷女人的内衣上瘾了。   刚才他只顾着抓鸟了,没有关注落在地上的东西,现如今……尴尬。   谭晓光是误会他把苏晗带回家了吧,毕竟老哥白天上班,他跟苏晗要是趁机发生点什么。   “说,从哪儿偷来了。”   林跃五指一紧,大反派腿儿一蹬,脖子一提,嘴巴半张,一副我要死了的衰样。   他转念一想,这个问题问的不好,难不成知道从哪儿偷的再给人家送回去?这玩意儿多尴尬啊。   咋办呢?   再给扔垃圾箱?   就这样式,这材质,一看就是高级货,要是财务状况一般的女孩儿肯定急坏了。   汪,汪汪……   八顿冲他吠了两声,一低头,把文胸从地上叼了起来,还献宝一样递给他。   “……”   林跃只能拿过来,寻思找个黑色塑料袋装好,下楼的时候丢垃圾桶去。   便在这时,他发现一丝蹊跷。   这个味道是?   不会这么巧吧……   “等进了电影世界我再收拾你。”   仔细思考片刻,他将大反派偷来的文胸丢进随身空间,又把大反派往随身空间一丢,将八顿赶出去,看看对面卧室紧闭的房门,没有叫门解释,扳正电脑椅往上一坐,下拉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要知道随身空间的设定是非奖励物品不能在现实世界和影视世界穿梭,如果不及时取出来,在穿梭过程中将自动清空。   换句话说,这是一件用来毁尸灭迹的绝佳工具。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校长,他……他摸我   呼~   一阵白光在眼前绽放,包裹着他的身体,快速膨胀又快速坍缩,眨眼间消失在房间里。   呼~   又是一阵风声。   他先是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桌腿在水泥地面挪动有些刺耳的摩擦声,衣服拉链和硬物的撞击声,然后是一个咚咚咚,咚咚咚,有点像木槌敲打皮鼓的声音。   这是?   周围一团乱,这是婚礼上马冬梅在追夏洛的情节吗?   很快,他清醒过来,眼前的重影和色斑消褪,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晰。   桌上贴着许多贴纸,中间是没了白鸟脑袋的冰河,左边是蛇精和蜈蚣精,还有一个被墨汁染成蓝色的擎天柱,再往前是一摞不知道是被老鼠啃了,还是给水淹了的书本,林跃敢保证,这要是武侠小说,一定不会被这么糟蹋。   这……不是婚礼现场?是……教室?   也就是说剧情直接从夏洛穿越,也可以说做梦开始?   便在这时,咚咚咚的声音来到面前,随着一股扑面而至的风,眼前一花,课桌前面多了一个人。   他往上一瞧,嚯,这不是三年二班第一傻,大春吗?   不,课桌前面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正歪戴着眼镜,怒气冲冲指着抬脚想踩的傻大个说道:“你想干什么!”   没错,是为人师表王老师。   已经距离面门不到一尺的双星鞋停在空中。   傻大个儿嘿嘿一笑,尴尬地道:“王老师,你看我新买的鞋好看不?”   林跃揉了揉鬓角,又晃去脑海残存的眩晕感,心想一来就是名场面。   便在这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男,今年十八岁,西虹市第七中学,三年级文科班毕业生,家住城中村五里屯,爹妈健在,独生子一枚,学习成绩……全班第四,倒着数的,考试丢筛子的运气好一点,能跟马冬梅争一争第五。   唔,还是身穿,不是魂穿,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秋雅不算大美人,可中间出浴那段儿也挺勾人的不是?   关键是好想绿了夏洛呢。   这样不好,都是同学,这样做不好……   林跃尽最大努力勒住脑海里的那匹马,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到系统空间,确认这次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在不改变夏洛投身娱乐圈的情况下,让他成为一名卢瑟儿。   支线任务-阶段任务(学生时期):搞个大新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1997年-2012年。   在不改变夏洛投身娱乐圈的情况下让他成为一名卢瑟儿?   这任务还用做吗?简直白给好不好,电影里他不就最终后悔了吗,想要跟大春交换作为穷人的生活。   相比之下支线任务就有点难度了,大新闻,什么才叫大新闻?杀人放火强抢民女?这玩意儿全看系统定义。   要不……跳楼?   “这梦做的,爽!”   便在这时,一个“爽”字将他惊醒,赶紧撇开系统空间里的任务设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电影男主角夏洛站在写着《忆君王-依依宫柳拂宫墙》诗句的黑板前面,先手舞足蹈,然后挤眉弄眼看着下方课桌。   确切地讲,他看的是高三二班的班花秋雅。   按照电影剧情,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来着?   哦……   果然,夏洛朝台下走去,而秋雅面带不解站了起来。   林跃扭头打量一眼蹲在地上的大春,离开书桌,走过去把人提了起来。   “林跃,你……你要做什么?王老师都晕过去,不能再打了。”   瞧这家伙眉飞色舞的表情,是觉得终于有同学比他反应还慢一拍,现在才想起来要打老师对么。   “大春,忍忍好么?”   大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本着对同学的信任,点了点头。   “好,好……”   他才说一个好字,突然发现身体不受控制,被往前扯了一把,不知道谁又在后脑勺一推。   然后感觉到身子一紧,两片有温度的,热乎乎的肉印在了嘴巴上。   感觉挺好,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嗯,泔水味儿,有点咸。   再然后,他看到了三年二班第二傻的脸。   “夏洛,你干嘛亲我啊?呵呵,难不成……你喜欢我?”   一口龅牙的张扬同学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假娘们儿孟特两手托腮,非常害羞地扭着身体:“太刺激了。”   “谁TM要亲你啊。”夏洛给了他一巴掌,一面猛擦嘴巴,还吐了两口口水:“我要亲的是秋雅。”   说完话往旁边一瞅,才发现班花给那个总是被老师没收武侠小说,可以说是班上最没有存在感的林跃护在身后,惨兮兮的样子好像碰到大灰狼的小白兔。   “秋雅,你怎么跑那儿去了,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林跃说道:“夏洛,你老实点儿,上课非礼女同学,信不信我送你进派出所?”   说起这部电影的主角,普通人代入进去很爽,毕竟谁不想回到过去改写苦逼人生,泡班花,玩嫩模,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啊。可是平心而论,一个男人毕业十年,整天瘫在床上,窝在家里,不去工作赚钱,吃老婆的喝老婆的,还要拿老婆想买三轮的钱到班花的婚礼上装逼,说是废物吧,有点过分,说是屌丝吧……实在给那些月薪五千却被月薪三千的女人喊屌丝的男性丢脸,屌丝挣得是少,可是也在努力工作不是?靠自己双手挣钱不寒碜,夏洛呢?他连“屌丝”这个称呼都不配。   “派出所?派出所算什么?我告诉你林跃,你别想吓唬我。”夏洛一边往前走一边撸袖子:“瞅你那小样儿,平时闷声不吭,跟女生说句话都能脸红一节课,在我梦里也敢这么嚣张?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说完捡起书来就砸。   按照王雨给排的名次,大春是大傻子,他是二傻子,学习争倒第一的主儿,不过爱闹腾啊,班里同学说起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般老师也不敢逼他们学习不是?林跃呢?学习学习不行,运动运动不行,跟同学关系也一般,就给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杨过黄蓉小龙女张无忌韦小宝楚留香西门吹雪什么的论武功排座次还行,可这有什么用,真以为路见不平一声吼就能替天行道了?动画片儿看多了吧。   林跃赶紧转身,像只老母鸡一样抱住……不,护住秋雅:“这小子要非礼你,我帮你挡着,快跑。”   “林……你……”   “哎,啊,哎,啊……快走啊!”   “你……”   秋雅抿着嘴就往后门跑。   夏洛不干了,小声嘟囔着:“嘿,我这一脚都没踹到,你嚎什么嚎?”   他连续踢了几脚,都没中,全给躲开了。   “哎,哎,我就不信了,我还踢不中你怎么地?”   便在这时,门嘭的一声从外面打开,校长和教导主任一起赶到,刚好看到夏洛起脚踹人的样子。   “夏洛!你在干什么!”   全班同学噤若寒蝉。   校长和教导主任手握开除学籍的大棒,这对毕业班的学生来讲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当然,没打算考大学的,以及不怕叫家长的除外。   林跃偏了偏身,发现袁华就躲在校长身后。   “校长,夏洛疯了,他先打王老师,后面调戏秋雅,现在又要打我。”   “装,你再给我装。”   夏洛气坏了,他打中人了吗?踹了那么多下就没一脚踹到人。   “校长。”   这时躲到房间角落的秋雅说话了,众人以为她要替林跃作证,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如果不是林跃摆了傻大个儿一道,她一准儿被夏洛亲嘴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的目光从校长身上移动到夏洛身上,又移动到林跃身上,完事扬手一指:“他……他摸我。”   说完两手环胸,做一脸羞愤状。   全班哗然,看向不久前还浑身正气的林同学。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你不配   秋雅被摸了?   门口站的袁华身子一晃,差点儿出溜倒地。   校长冲林跃一瞪眼:“这怎么回事?”   “好你个秋雅,我好心好意帮你,居然诬陷我摸你,大春,你说,如果不是我推你那一下,夏洛是不是跟她亲上了?”   “是,你推我那一下,我跟他亲上了。”   大春很实在,人畜无害的样子像盘菜。   林跃指着秋雅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你是谁?我摸你?就你那张脸,倒贴钱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碰你。”   此言一出全班哗然。   秋雅是谁?   漂亮,淑女,优雅,知性,身材有料,会弹钢琴,学习成绩还好,是西虹七中公认的校花。   林跃呢?   每天不修边幅,胡子长了从来不刮,说什么妈妈告诉他越刮越长;满脸青春痘,自习课四十五分钟有三分之一在挤疙瘩,张扬给他起外号爆浆小王子;再有就是一副400度的近视镜,用的镜框还是中老年关爱款,听说是亲爹给选的;哦,还有三年没变过的平头,出自三里屯和五马墩三岔口专门给老年人理发的钱老西儿。   就这有脸说秋雅配不上他?   特么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夏洛发疯,他也跟着神经病?   校长和教导主任听得直磨牙,目光像是在说“看武侠小说把脑子都看坏了,这孩子没救了”。   确实,武侠小说里什么都有,不过还是那句话,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南湘,阮文,李心儿,阮莞,顾佳,丁建国,北斋,梁爽,叶蓝秋……   哪个不比秋雅好看?   “你说什么?敢羞辱我的女神?看我不揍死你。”   夏洛从后面揪住林跃的校服,扬手便打。   “夏洛!”   这时教室外面传来一声暴喝,一个中年妇女冲进来,抓住夏洛的肩膀往后一掰。   “你在发什么疯。”   “妈?”   夏洛愣了一下,完事一把抱住她妈的腰:“妈!”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梦,现实是他在参加秋雅和一个又矮又老又丑又胖的男人的婚礼,而他妈……早在几年前便因为吸烟过度得了肺癌过世了。   “你还有脸叫我妈?先打老师又打同学,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妈……”   夏洛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捏捏老妈的脸,嘿嘿傻笑两声:“妈,这梦得醒了,再不醒衣服没法退了。”   为了能在中学女神面前装逼,他不仅把马冬梅用来买摩托三轮的钱拿去随了份子,还到成衣店买了一件高档西装,不过没摘吊牌,只等参加完婚礼再把西装退了。   夏洛扭头打量一圈儿,十分遗憾地看了女神一眼,径直往教室最后面打开的窗户走去,在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目光下和操场上手持棒冰冷静大脑的马冬梅对望一眼,脚一蹬,人一窜。   结果没窜出去,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裤子。   只听嗤的一声,西裤因为他的体重撕开一个口子。   马冬梅看着教学楼外墙倒挂的白花花的大腿和本命年才穿的大红裤衩,嘴巴越张越大,好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猛地把眼一蒙。   “啊,臭不要脸的。”   夏洛没有管下面的咒骂,感觉身子一沉,又往下掉了半米,再往上一瞧,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让你放开……我他妈踢死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到现在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梦,而让梦醒来的最好办法就是给大脑一个强有力的刺激,以当前场面,还有什么比跳楼更有效果吗?   直到这时马冬梅才意识到那个要跳楼的人是谁。   “夏洛,你缺心眼儿啊?想快点儿追上我也不能跳楼啊。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也不能这么热情啊,你这是要烫伤我啊?”   她话没说完,吊在窗外的屌丝男便被力气惊人的手提了上去。   另一边,夏洛根本没听清她说的啥,就云里雾里的被弄回教室,因为血液倒灌天灵盖,头还有点晕呢,一睁眼就见大嘴巴子盖了过来。   啪~   “夏洛,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对得起你跑了的爹吗?”   啪~   “夏洛,你对得起王老师对你的栽培吗?”   啪~   “夏洛,你对得起生活学习全方位给你垫背的大傻春吗?”   啪~   “夏洛,你对得起秋雅吗?”   夏洛被抽懵了,不过懵归懵,耳朵不聋,他越听越不对味儿,这不是他妈的声音啊,而且对不起啥?   跑了的爹?   给他起外号二傻子的王雨?   大傻春?这个还行。   秋雅?哎,这……这个更行,我喜欢。   不过不对啊。   夏洛把手往外一拦,捂着麻酥酥的脸定睛一瞧,刚才扇自己耳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吃他女神豆腐的爆浆小王子。   “我去你X个巴子,你敢打我?”   他想不明白,这是他的梦境,怎么姓林的成主角了?   你说张扬、孟特、大春、王雨、秋雅、袁华这些人印象深刻,在梦里多打几瓶酱油也就算了,他一个平时蔫了吧唧,老师同学眼里都没存在感的家伙,怎么就这么多戏份呢?没道理啊。   他不骂人还好,这一骂人,林跃下手更重了。   啪~   啪~   啪~   三巴掌下去,脸给抽肿了,眼睛看人还有点儿斜。   夏洛妈不干了。   “别打了,别打了。”   “阿姨,不打不行啊,夏洛先打老师,后要非礼同学,完事跳楼寻短见,得把他打醒了才行,不然再来个登高一跳,我可不能保证再救你儿子一次。”   你说这话讲的,虽然是事实,可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夏洛妈给噎了回去。   “那你轻点儿,你轻点儿……”   “不对啊。”夏洛一听,这是他亲妈吗?还有让别人打你儿子的?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至于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王雨早就醒了,这时拍着夏洛妈的肩膀说道:“你看林跃同学和夏洛关系多好,刚才如果不是他,你儿子就摔死了。”   孟特别过头去,一脸不忍。   张扬等人直瞪眼,心说这是安慰人吗?这他娘伤口撒盐吧,王老师摆明了在公报私仇。   “啊,切,切,切……别打了,打人不打脸啊,听见没有?别打了!”   夏洛好不容易脱出身来,为了保护自己,两只手在身前舞成了风火轮。   林跃也扇腻了,没有继续。   大春指了指自己的门牙,嘿嘿笑道:“夏洛,你牙掉了。”   夏洛拿手一抹,果然发现门牙缺了一颗,难怪“去去去”说成了“切切切”,这玩意儿漏风撒气,说话能利索就怪了。   林跃一指窗户:“还跳不跳?”   这时候哪里还敢说“跳”,搞不好又得挨抽,夏洛赶紧摇头。   “哎,这就对了。”王雨又拍拍夏洛妈的肩膀:“你看,还是这个管用,啊,身为老师,确实不该体罚学生,但是有句古话叫不打不成才,就夏洛这个,不打还真不行,不打他要跳楼滴。”   “哼……”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冷哼。   大家这才意识到校长和教导主任还在班里。   “不跳了是么?不跳了……”校长指着夏洛和林跃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校长办公室一趟。”   林跃看看别人,又指了指自己:“我啊?”   校长阴着脸说道:“别看别人,就你。”   “这……管我什么事?我在做好事成么。”   没人替他说话,因为信他的话等于侮辱自己的智商。   “唉。”他叹了口气:“造孽啊。”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谁还不是穿越者了   大课间。   秋雅坐在花池前面的台子上,左边是眼镜妹,右边是胖妹,哼哈二将一样保护着她。   “秋雅?那个林跃……他真摸你了?”   秋雅扭了扭身体,一脸羞恼。   “他摸你哪儿了?”   “这儿?这儿?还是那儿?臭流氓!”   胖妹说道:“这家伙放到武侠小说的世界里,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淫贼,对,淫贼!”   “谁是淫贼?跟我说说,谁是淫贼?”   马冬梅哼着“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蹦蹦跳跳走过来。   胖妹说道:“就那个……每次跟你争咱班倒数第四的林跃。”   “他啊。”马冬梅恍然大悟,之前王雨让夏洛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念他写的情书,她以为是写给她的,跑去操场吃棒冰冷静了,根本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   “他淫谁了?你?”   胖妹赶紧摇头。   “你?”   眼镜妹也赶紧摇头。   “那就是淫你了?”   秋雅把脸一扭,踩着小碎步羞愤而去。   “这小腿儿跑的,是挺淑女的,换我我也淫。”马冬梅叉着两腿走到刚才秋雅的位置坐下:“哎呀,还是我们家夏洛好啊,为了追我不惜跳楼。”   “冬梅,其实……”眼镜妹正准备把她离开后教室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对面胖妹递来一个别多嘴的眼色,于是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什么?说呀你。”   “哦,没什么,其实夏洛挺好的,呵呵……”   “那可不是咋地。”   ……   厕所前面的杂草经过一个暑假的野蛮生长,已经可以埋人了。   张扬两指夹烟,摆了一个自认为深沉中带点儿沧桑的姿势,遗憾的是蹲姿有些不雅,怎么看都像在蹲坑。   孟特眯着眼睛,不时驱赶一下撩到自己的烟气,再把兰花指移回耳边。   “哎你们说,夏洛发什么疯,居然敢打老师。”   “张扬,我记得王老师后脑勺那一下是你打的吧?”   “有吗?你可别瞎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夏洛脑子有问题,情书能夹到练习册里交到老师手上,关键吧,语文作业一字儿没写。”   “夏洛这样也就算了,毕竟是我们班的二傻子。”张扬回头看了一眼班上排名第一的大傻子,撅了撅叼在嘴角的香烟:“你说这林跃怎么也跟着犯浑?武侠小说看多了?还是鬼上身?”   “我以后可得离他远一点儿,他今天摸了秋雅,明天再盯上我?”   孟特浑身一颤,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担心还是期待。   “你不用怕。”   “为什么?”   “他生平最恨林平之。”   孟特慢放兰花指,在他鬓角一弹:“讨厌。”   “不说了,要上课了。”张扬把剩下那一半递过去:“傻春儿,掐烟。”   傻春儿接烟在手:“其实,林跃没有摸秋雅。”   张扬说道:“你看见了?”   “啊,当时我就在他们身边,当时他的手是这样……”   他这儿刚摆出半个母鸡护小鸡的动作,办公楼顶的大喇叭响了。   “厕所旁边抽烟的大傻个子,你哪个班的?给我滚到教导处来。”   傻春儿循声望去。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傻春耷头耷脑走了。   ……   “阿嚏!”   “阿嚏!”   “谁在骂我?谁在骂我!”   夏洛铁青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很明显,他认为除了这家伙骂他,不会再有别人这么干。   林跃翘着二郎腿说道:“看来还是没有把你打醒。”   他以为这里的“打醒”是指跳楼轻生的事,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这是一场梦。   对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这个念头在心间一闪,他看到办公桌上去农业银行存钱送的台历,如今翻到了1997年9月。   1997年?   HK回归?   长江三峡截流?   泰坦尼克号上映?   芝加哥公牛队夺冠?   醒了。   这回他是真醒了。   林跃抽了他那么多巴掌,都没把他从梦里干醒,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说明这不是梦,既然不是梦,那么回到1997年的他意味着什么?   改变未来?   重塑人生?   开豪车,赚大钱,机遇滚滚来。   最重要的是,迎娶女神,跟男人婆SAY GOODBYE~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夏洛,重生了。”   “笑,笑,你还有脸笑?”   夏洛得意忘形之际,校长由外面走进来,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超级大傻叉。   “写情书,打老师,欺负女同学,跳楼轻生,在校长室得意忘形,你想干什么呀你?”   “校长,我错了,我还以为这就是一场梦,原来不是。”   “做梦?”   校长的死鱼眼睁成一双电灯泡:“你倒是会找理由。”   夏洛信誓旦旦说道:“校长,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有半句假,天打五雷轰。”   刚才以为跳楼会醒,现在发现自己穿越到1997年了,跳楼?轻生?开什么国际玩笑,给他一千万,不,一亿也不干啊。   “行了,行了。”校长说道:“要不是你妈妈在外面求了我好久,就凭你敢打老师,学校就应该给你开除学籍。你去跟王老师道歉,再写一份检查,明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一遍。”   “没问题。”夏洛一口应下,不就是当众做检讨嘛,年轻人或许脸皮薄,觉得难堪,活了三十多年还是个屌丝的人谁会在意这个,只要能留下来追女神,毛毛雨啦。   “保证完成任务。”   校长喘了两口粗气,在林跃看来有点儿《西虹市首富》里王多鱼的二爷爷临终遗言的味道了。   “还有你,上课打架,骚扰女同学,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林跃很无语,原来“社死”在这个年代就有了,而且作为女生的使用成本更低,20年后起码你还能查查监控,看有没有“被摸臀”,反观这个年代,那真是百口莫辩。   “不开眼的老家伙,我那叫见义勇为,又从身体到精神挽救了一名轻生的同学,没有奖励也就算了,只当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了,你居然给我头上扣屎盆子。”   夏洛给他吓了一跳,以前三分蔫七分怂的主怎么也长脾气,敢跟校长顶嘴了?他也当自己是穿越者,命运之子啊?   “你这什么态度!我是校长。”   林跃耸耸肩,学校长提臀瞪眼,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什么态度,我是校长……”   “你……你……回家把你妈叫来。”   校长气坏了,这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算了吧。”林跃说道:“我妈脸皮博,做不出衣服一扒,趴在老男人身上喊非礼,喊强奸这种事。”   夏洛听不懂这句话,校长能,因为刚才夏洛妈就是用这招逼他就范,同意从轻发落夏洛的。这事明明就他和夏洛妈知道,怎么这小子……像是亲眼看到一样?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鉴婊大师·林   林跃继续说道:“校长,夏洛妈喊你非礼她的时候,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一颗想日狗的心。”   这话校长听明白了,合着眼前的小子是在暗示他两人遭遇差不多。   “好吧,你也跟他一样,明天当众做检讨。”   刚才他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想掐吧两下泄泄愤,没想到这家伙看着蔫了吧唧的,却一点亏都肯不吃。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   林跃想到支线任务内容,系统并没有因为他在教室里的所作所为判定他达标,这样一来,学生时代必须继续,换句话说起码不能被退学,第二呢,在教室里搞事不叫大新闻,在全体师生面前搞事叫不叫大新闻?   “行吧。”   林跃没有讨价还价,从椅子上起来,转身走了。   “嘿……”   校长又一瞪眼,这一个个的,跳楼的跳楼,耍横的耍横,还有那个刚被喊到教导处挨骂的傻大个,这三年二班出人才啊。   夏洛也挺意外的,他以为自己够豪横了,没想到这小子比他还有种。   ……   林跃从校长室出来,正好上课铃声响起,他没有进教室,逆着楼道向上的人流往下走,在教学楼门口把往里面走的秋雅截停。   她是跟胖妹、眼镜妹一起过来的,面对林跃,她们往左,他也往左,她们往右,他也往右。   嘴角沾着一团面包渣的胖妹两手叉腰:“林跃,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吗?”   “没事边儿呆着去,绿茶婊的人生里总要有几个歪瓜裂枣闺蜜,不然怎么显得她天生丽质呢。”   绿茶婊?啥意思?   胖妹和眼镜妹一脸懵逼,虽然很清楚不是好词儿,可是具体意思嘛,完全搞不懂。   “还不走?那可是刘大痦子的课。”   一听“刘大痦子”这四个字,胖妹和眼镜妹脸色变了。   三年二班属于文科班,高考除了语数外仨主科,还有政治和历史,刘大痦子教历史,每次提及甲午中日海战、八国联军侵华、鸦片战争什么的,一准儿跳脚大骂。   清政府骂一遍,外国人骂一遍,麻木不仁的清朝屁民骂一遍,到了扶清灭洋的义和拳他也骂,反正就没有他不骂的,由此可见脾气之暴躁,心态之凶横,他的课如果迟到早退出状况,到教室后面罚站还是轻的,赶上打麻将输钱、跟老婆吵架心情不好,能让你把课本后面的历史年表抄100遍。   秋雅盯着林跃看了两眼,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你们俩先上去吧。”   “秋雅,那你……”   眼镜妹有些不放心,利剑一般的目光戳在淫贼脸上。   林跃说道:“看什么看,四只眼了不起啊?”   眼镜妹那个气呀,说得好像他不戴眼镜似得。   秋雅强颜一笑:“明霞,小美,我没事的。”   林跃说道:“你当然不会有事,因为高一三班正在操场上体育课。”   这时眼镜妹和肥妞儿才发现斜对面一群学生在等体育老师,有几个男生正一脸好奇地往他们的位置看,小声议论着什么。   “那我们走了……”   秋雅点点头。   两人递给她一个眼色,意思是有情况就喊人,完事转过身,手牵手往楼道跑去。   “你……你找我什么事?”她偏着头,不跟林跃对视。   “找你什么事?这问题的答案,你应该很清楚。”   秋雅只是摇头,并不正视问题。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又或者不能说?”林跃冷笑道:“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为什么要说我摸你,一呢,我天赋异禀,当时的情况有些尴尬。二呢,你不想袁华误会多想,这么做就可以把全部错误推到我和夏洛身上,一个要摸你,一个要亲你,瞧你这校花当的,多抢手啊。三呢,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甭管是真淑女还是假淑女,最应该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扮无辜装可怜,人前一只小白兔。没错,柔弱是你们……不,应该说是绝大部分女人最强力的武器。”   秋雅懵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班里最没有存在感,而且要才没才,要钱没钱,要脸没脸的家伙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的举动只是下意识的利己行为,当时并没有多想,事后才有了一点思考,结果上面那段话把她的心得体会全表达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站在她的角度看班上的男生,觉得他们都好幼稚,难不成……这些观点都是他是从武侠小说里看来的?   “很意外吗?”   “……”   便在这时,王雨从教师厕所那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拉南天门的拉链,扭脸瞥见俩人站在教学楼门口,拿扇子一指:“不去上课,你们两个干嘛呢?”   “王……王老师?”秋雅看了林跃一眼,不过没敢多说什么。   “愣着干什么,上课去啊。”   “哦。”   林跃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秋雅很有礼貌地冲王雨笑笑,赶紧往楼上跑。   一看俩人走没影,操场上的学生背对他在听体育老师训话,他又把手放了下去。   “哎,怎么拉不动呢,哪儿卡住了?”   一来二去整了好半天,还是没把南天门关上,王雨急的满头大汗。   “王老师,乘凉呢?”   后勤电工拿着工具箱快步跑过。   他赶紧把手拿开,笑着点头应是:“啊,是啊。”   回答完毕他就郁闷了,抬头看看快到十点半位置的大太阳,展开扇子一阵猛扇,眉毛拧成了两束麻花。   与此同时,林跃和秋雅几乎同时来到三年二班的教室,他中途系了下鞋带,所以稍稍落后。   “报道。”   秋雅在门口打了个报道。   带着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近视镜,头顶八角帽的刘大痦子透过眼镜和额头的缝隙看了她一眼,含糊地应一声,指指袁华旁边的空位。   秋雅过去坐下。   前后不到三五呼吸,林跃也从外面走进来,想了想还是在门口喊了一声“报道”,毕竟对方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作为老师也挺不容易,礼貌还是要给的。   “站住!”   林跃停下来,看着讲桌后面坐的刘大痦子。   “你干什么去了?”   “我肚子疼,蹲坑去了。”   “蹲了一个大课间?”   “大课间过一半儿我才去的,人有三急憋不住的道理你不懂吗?”   哈哈哈~   下面响起一阵哄笑。   “说你还敢顶嘴,拿着你的书,后面站着去。”   林跃扭脸一瞧,大傻春正沐浴着阳光冲他微笑。   “迟到罚站没问题,不过我必须搞清楚一件事,她也来晚了,为什么她不罚站?”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老师,你路走窄了   他指的不是别人,自然是前脚走进教室的王秋雅。   刘大痦子说道:“你跟秋雅能一样吗?她学习好,性格好,人品好,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她迟到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呢?又去爬西墙了吧,这次是去有间书屋借书呢,还是还书呢?”   要说为什么同学们给他起外号叫刘大痦子,主要因为老头子右嘴角下面一点的位置长了个一颗直径超过三厘米的黑痣,配上两根长毛,每当说题外话到情绪激动的时候,一撅一撅的超有喜感,久而久之就得了个“刘大痦子”的外号,据说已经传承三届,有九年历史了。   说到秋雅,他又激动了,那两根毛像打架一样,一撅一撅的,于是一些学生把头埋在课本后面吃吃偷笑。   “你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吗?”林跃不干了:“凭什么她迟到就有迟到的道理,我迟到就是调皮捣蛋说胡话,教历史这么双标好吗?”   “还敢顶嘴?”刘大痦子不知道上节课发生了什么,看到被自己没收过两本武侠小说一本言情小说的家伙敢当众质疑自己,前天晚上输了三十块钱被媳妇冷暴力一天的火气腾得一下飞上天灵盖。   “你叫林跃对不对,我记得你。高一上册后面的里历史事件表给我写十遍,不,二十遍。”   七中高三文科四个班,一百多个学生,要说他为什么清楚记得这小子,还得从没收的小说讲起,你说一男生,看《神雕侠侣》,看《笑傲江湖》,看《云海玉弓缘》都没什么,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都在看,每年学校光卖没收的武侠小说的废品钱,都够校长一年烟钱了。   关键是这小子还看言情小说,弄了个《梅花三弄》,他整整读了两天,就想看因为大火毁容的柯起轩怎么跟女主角袁乐梅苦尽甘来,结为秦晋之好,结果……TMD只有上册没有下册,害得他跑到新华书店自掏腰包买了整整一套,回家还被老婆像审犯人一样盘问了好久——快六十岁的人了,看言情小说?   不仅如此,他还把教育局安排人过来听课的事给搞砸,拉低了七中的评分,在校长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虽说这事儿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到别人头上,但是不妨碍他记住那个学生啊。   “刘老师,我想知道你让我抄二十遍历史事件表的意义。”   “意义?意义就是督促你学习,让你不拖班级后腿,让你有个好出路。”   “原来你心这么好啊。”林跃说道:“不过不必了,你说的那个我都背过了。”   说完这句话,他迎着同桌放光的双眼坐回自己座位。   周围同学面面相觑,这货跟刘大痦子讲道理已经让人很意外了,现在又夸下海口说把历史事件表背过了?他以为自己是班级第一呢?袁华都没这本事吧,最多将一些具有转折意义的重要时间点记住罢了。   全班倒数第四,偶尔整整第五的人,也敢装这种B?   袁华早就对他偷摸秋雅的事满腹怨愤,见他这么拽,一副不把刘大痦子当回事的姿态,气得咬牙切齿,一脸愠容。   “你背过了?”历史老师给这表态雷得不轻,这开学不久,刚进入复习阶段,就把历史事件表背过了?袁华和秋雅这么说他信,林跃这种学渣里的豆腐渣?下辈子也没可能。   “那我考考你,西晋是哪一年结束的?”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公元316年,匈奴攻入西安,西晋灭亡。”   “我再问你,商鞅在哪一年实施变法?”   这里他挖了一个坑。   “公元前356年,商鞅在秦孝公的支持下开始第一次变法,公元前350年,第二次变法,公元前338年,这厮被五马分尸。”   刘大痦子本想在两次变法时间做文章,没想到林跃一口气都背了下来,还把历史事件表里没有的商鞅死亡年份当堂讲出。   而下面的同学一片哗然。   在这个时间段,这个年龄段,提起商鞅,谁不竖一个大拇指,说他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军事家、思想家,没有他的努力,就没有秦的平天下扫六合,一统宇内,用一句“功在千秋”来形容并不过分。   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似乎很是不屑。   后面小黑在桌子底下踢他的椅子腿儿:“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刘大痦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天到晚净看些没用的地摊文学,那个有用吗?有吗?”   林跃呵呵一笑:“原来刘老师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书啊,你看同学们这么感兴趣,不如给大家讲讲怎么样?”   “去去去,别捣乱,下一题。”   “先别下一题,你给我出了两道题,我也考考你对历史的理解怎么样?”林跃不等他反对,抢先说道:“教材说,在牧野之战中,周击败商王朝的军队主力,是有这句话吧?”   刘大痦子点点头:“没错。”   林跃说道:“商王朝军队主力?据史料记载,商王朝军队主力当时在攻打东夷,牧野之战抗击周军的是一支临时武装起来的奴隶部队,换句话说,周军是依靠偷袭取得战役胜利的。”   “……”   林跃又道:“还是同一页的内容,历史书上说第一个确立分封制的朝代是周朝,有这句话吧?”   刘大痦子再次点头,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考点。   林跃说道:“其实很多史学家都无法确定分封制是周朝建立的还是商朝建立的。”   刘大痦子闻言皱眉,搞不明白是谁告诉他这些内容的,不过从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来看,哪怕是历史老师,对于反驳这种事也是比较心虚的,因为万一被他考据一番,那不是很丢面子?以后还有什么脸当老师带学生?   “最后一个问题,帝辛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吗?纣王?呵呵,上下五千年,假设真有五千年的话,有胜利者不美化自己,丑化对手的吗?所以……”林跃说道:“如果我是你,在上第一堂课时就会告诉学生,当历史老师只是一门养家糊口的职业,而你们学历史,也不过是为了通过高考谋取一条晋升通道,稍微有点历史观,仅此而已。学者嘴里的历史,是一门严肃的学科,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它更近似于坊间谈资,酒后故事,这玩意儿年轻人倾注感情当一回事,喷几句也就算了,你一个快六十的人,整天跟外国政客的演讲一样,骂骂咧咧的,不怕高血压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黄易的《大唐双龙传》当着刘大痦子的面和历史课本放在一起,指着封面上的“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几个字说道:“老师,你不觉得这些小说的作者都是很诚实的人吗?”   哈哈哈哈~   学生们笑成一片,心说林同学拐来拐去,还是绕不开武侠小说的坎儿。   刘大痦子被他说恼了:“学历史是教你树立正确的三观,让你以史为鉴。”   林跃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有句话叫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三观是要靠这里想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至于以史为鉴?呵呵,只谈纵向的借鉴,不做横向的参考,现在是7991年,HK都回归了,老师,你路走窄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我要做文豪(上)   刘大痦子一拍讲桌站起来:“你……你……你……给我后面站着去。”   林跃打量一眼身后,傻大春正在冲他微笑,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很厉害的感觉。   “别。”他走到讲台前面站住:“刘老师,你都快六十的人了,为了照顾你的身体,不至于气出脑溢血,中风,心脏病什么的,我还是去外面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大痦子在后面吹胡子瞪眼,拍着大腿骂他“没礼貌”。   “看到没有,这就是天天看课外书的后果,都别学他,学他就废了。”说到气氛处,刘大痦子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垢也!”   大春横竖听不懂,仔细瞅了半堂课,才从笔画里看出来,满篇写着四个字“气急败坏”。   “这家伙可以的,把刘大痦子给治了。”夏洛往桌面一趴,头枕右臂,斜看前方。   马冬梅坐他旁边,手里拿着支圆珠笔在那儿转,腿在那颠。   她根本没听清楚林跃和刘大痦子的对话,因为注意力都放在那封情书上了,夏洛写啥了?他到底写啥了?好想知道啊。   “马冬梅,你别颠了成不成?心烦。”   他当然心烦,因为马冬梅的脚不时蹭到桌子腿,书桌下面传来的震动影响他看秋雅了。   “夏洛,你说你追我就追吧,为什么要跳楼呢。”   “好看,太好看了。”   “讨厌。”   马冬梅以为他说自己好看,又要学人家装淑女,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好看你就多看一会儿。”   夏洛迷离双眼,看着秋雅的背影轻轻点头。   另一边,秋雅打了个寒战:“袁华,我……我觉得有人在看我。”   袁华冷对门外,义正言辞地道:“秋雅,你别怕,他敢摸你一根指头,我就……我就……”   他一点一点往后抽手臂,努力鼓起乒乓球大小的肱二头肌。   “我就摸他全身。”   噗……   后面叼着耳钉,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往耳垂比划的孟特喷了。   “你,那个假娘们儿。”刘大痦子以为他在笑自己:“后面站着去。”   “刘老师……”   “再废话加抄历史事件表十遍。”   孟特撅着嘴,两只手非常阴柔地一挥,小声嘟哝一句“讨厌”,抱着课本后面罚站去了。   “嘿嘿,嘿嘿……”   大春看着他傻笑。   ……   这个年代,互联网还没普及,学生们接受外界信息的途径很少,一般就是电视、书籍和老师的言传身教,书本上有的,就是对的,老师讲的,就是前人心得,林跃说刘大痦子的那些话,九成九的学生理解不了。   当然,林跃也没想他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从楼上下来,轻车熟路来到学校西墙某处,没有去爬配电室后面矮一点的墙头,然后一路走到尽头再翻墙而过,直接一个纵身,中途用手借了下力,轻松越过西墙,落在那条通往城中村的巷子里。   往前走了没几步,只见巷口挂着“车”字招牌的修车档前面站着个小屁孩儿,手里拿着个套圈圈的破掌机冲他乐。   “看什么看,没见过逃课啊?”   林跃瞪了他一眼,吓得小屁孩儿一头扎进旁边小马扎坐着等补胎的中年人的怀里。   修车师傅放下手里的活儿叫住他。   “我记得你是三年级二班的吧,看到张扬告诉他,这星期再不还补胎的钱,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   “行,下次你再收二瓜那帮人偷来的自行车,我就去告派出所。”   “嗨,你这小王八蛋,你再给我说一遍。”   “再说十遍都没问题,怎么,你还想打我?来来来。”   修车师傅拍了拍沾满灰尘和油污的手套,作势上前,中年人赶紧拉住他。   “管师傅,你跟一孩子较什么劲。”   管师傅骂骂咧咧坐了回去。   林跃没有理他,沿着人行道走了差不多二十米,进了一个挂着红招牌,上面印着“有间书屋”四个字的门面房。   中间是一个货架,上面放置一些热销的习题集,什么《高考英语汇编》、《高考冲刺一千题》、《高考试题分析》……除此以外还有许多收录着不同歌手成名曲的盗版磁带,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   北墙一排书架放的都是武侠小说,什么《天龙八部》、《碧血剑》、《鹿鼎记》了,《冰川天女传》、《七剑下天山了》、《神州奇侠》、《四大名捕》了,它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几乎不分卷,厚厚一大本,而且多是旧书,有的封面都花了。   “来了?”   四十多岁的老板推推折了一根眼镜腿,用棉绳扎在脑后的近视镜,跟林跃打了声招呼,看得出来对他很熟悉。   林跃点点头,把刚才在历史课上拿出来的那本《大唐双龙传》递过去。   老板接过书检查一遍,没有发现缺页和破损,便打开一个记事本,一面往后翻页一面问道:“什么时候租的?”   “昨天。”   “昨天?”   老板翻到最后面几页,果然找到了《大唐双龙传》的租书记录:“这么快就看完了?”   这厚厚的一本,少说也有一百多万字,一天就看完了?他不上课,不吃饭,不睡觉了?   林跃说道:“没错,看完了。”   既然他这么说,老板也只能按下心头不解,拿起圆珠笔,把对应的条目用横线勾掉。   “一天四毛,押金十块,你是继续租下一册看呢?还是退钱?”说完瞄了一眼书架,《大唐双龙传》的下一册今天早晨刚还回来,正好可以租给他,在老板看来,小说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吊着人往下看,对于自制力不强的学生来讲,正所谓一入武侠深似海,如果没有人管,想抽身出来难了。   游戏机,录像厅,武侠小说,号称毁人不倦三大宝。   对于做这种买卖的人来说,前面两项来钱多,但是投资也大啊,一块游戏机主板上千块,CAPCOM、SNK的更贵,但是要想玩家多,人气爆,你必须要有,当然,最赚钱的还要属老虎机那种吃币大户。录像厅的投入看起来比游戏机厅小很多,不过隐形投资就大了,如果不能跟相关部门搞好关系,三天两头来查一次,谁也HOLD不住,只有出租小说,跟上面两种营生比起来,每天营业额少了好几个等级,可是成本低啊,这年头满大街的盗版书,去所谓的文化街进货,别搞线装本、精装本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本百万字的小说三四块钱就能搞定,量大或者团购价格还可以谈,买回来后按照一天五毛钱往外租,一个人起码要看两三天吧,租给两个人看就能回本,剩下的都是赚,如果在学校旁边开店,一天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不是缺章少页,哪怕被水弄湿,把封面搞花,老板也不会跟租客计较的原因。   “退钱。”   老板一脸错愕,没有想到他的选择是这个,《大唐双龙传》这么精彩的小说,看了一册就不看了?开什么玩笑。   “有零钱吗?”   林跃掏了掏裤兜,拿出四毛钱递过去。   见他确实没兴趣再看,老板沉着脸拉开放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十元钱放到柜台上:“退你十块押金。”   林跃拿着十元钱准备离开,不过往后挪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我要做文豪(下)   要说这上学的孩子,有几个不缺钱的?哪怕已经读高三,对于城中村小户人家的孩子,除去买资料和文具的钱,身上也没多少富余,就拿这个世界的林跃来讲,十元押金和租书的钱哪儿来的?都是每天不吃早饭省出来的。   这年头又没福利彩票,来钱比较慢,本来他是想拿着十块钱去郊区找个种菜的农民买点地里现产的豆角、西红柿、茄子什么的,通过【双倍收获LV2】获得加成,拿到街上摆摊去卖,干一回至少能赚一倍吧,不过临时改变了主意。   “老板,这两本杂志怎么卖的?”   老板往他指的位置瞄了一眼:“《萌芽》6块,《今古传奇》9块。”   林跃走过去把那本《萌芽》拿下来,又翻了翻《今古传奇》,发现一个是三月的上半月刊,一个是双月刊的第二期,都是之前的老物。   “一个三月的,一个四月的,你这都是旧杂志了,加一起十块卖不卖?”   在【讨价还价】技能的影响下,老板点点头:“看在你一直在店里租书的份上,行,十块就十块。”   林跃把刚拿回来的十块钱递过去,回头取下两本书,离开有间书屋,原路返回学校。   ……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大春还在教室后面罚站,因为教导主任给他的处罚是站一天,以儆效尤。   孟特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满世界找上节课喷没的耳钉。   林跃踩着上课铃声由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本杂志。   “哟,林跃,改变爱好了?”张扬呲着一口龅牙,挤眉弄眼的样子从各个角度看都像一个流氓:“啥杂志,给我也看一眼呗。”   “边儿呆着去。”   林跃的同桌眼镜妹常明霞偏了偏头,嘟哝一句:“《今古传奇》,那本是……《萌芽》……”   反正不看正经书就对了。   周围同学也没太多想法,因为武侠小说和杂志在老师眼中没啥区别,都是耽误学习的精神鸦片。   便在这时,林跃似有所觉,朝着第一排中间看过去,就见袁华正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他。   林跃一瞪眼:“滚。”   “我告诉你林跃,你给我……”   这话没说完,呜的一声,历史课本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   啊~   啊哈~   袁华捂着酸麻的鼻子,疼得表情扭曲,浑身打颤。   “不想像夏洛那样被打掉门牙就给我安分点儿。”   林跃看了一眼旁边的秋雅,吓得女同学赶紧回头,全身绷紧,把头低下。   “上课时间放你一马,等下课,我一定报仇雪恨。”   袁华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秋雅听的。   林跃懒得理他,也不去捡掉在地上的历史课本,回头望后座小黑说道:“上周你用来给何小萌写情书的信笺纸还有没有?”   “林跃,你……你别乱说,谁……谁写情书了。”   小黑赶紧否认,不过眼睛里闪烁的光怎么看都有点儿虚。   “少废话,赶紧的。”   他把手往桌面一拍,吓得黑小子一哆嗦,忙把抽屉里没用完的信笺纸拿给他。   拿到信笺纸,他便不再理睬周围学生的目光,开始全神贯注地书写内容。   眼镜妹十分好奇,想要去看他写什么,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王雨从外面走进来,对比之前,他的眉心多了一个十字红斑,不知道是用手挤得,还是在哪里碰的。   学生们赶紧正襟危坐,除了一脸花痴在看秋雅背影的夏洛。   王雨往前走了两步,正要登上讲台,猛然发现地上有一本书。   高一历史(上),中间空白位置是人名——林跃。   他把书捡起来,视线一横,怒气冲冲走过去:“要造反啊你!”   王雨是三年级二班班主任,上节历史课刘大痦子当众吃瘪,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到办公室没头没脸就是一顿臭骂,都把他整迷糊了,身为一个晚辈,还嘴不能还嘴的,只能缩着脖子陪笑,等刘大痦子气消了细致一问,才知道是林跃把校长见了都不好训斥的七中老人得罪了。   本来那小子替他揍了夏洛一顿,他挺开心的,现在开心不起来了,因为总有一种三年级二班又多了个刺儿头的预感,现在自习课,准备过来看看秋雅的情况,如果心态好呢,就什么都不做,如果心态不好,就叫到外面关怀一下,为人师表嘛,学生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一样重要。   结果一来就看到那小子把历史课本丢在地上,便再也压不住心头火气。   “丢书,你这什么态度?不想学习给我回家!”   绝大多数同学噤若寒蝉,但是林跃除外,仿佛没有听到王雨的斥责,依然在纸上奋笔疾书,专心到近乎忘我的地步。   “我跟你说话呢,没带耳朵来吗?”王雨用扇子敲打着桌面。   林跃淡淡说道:“没带。”   “你……”   他这儿正要发作,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情况:“咦,你这字……大有长进啊。”   大有长进。   何止是大有长进,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作为班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谁的字好看,谁的字难看,王雨最有发言权,要说写字秀气,那自然非秋雅莫属,要说端正,王同算一个,袁华算一个,要说潦草,黄华明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关键这货还是个倔驴,说了多少遍要他好好写字,好好写字,再这么写以后作文0分,结果他怎么说的?他爸是医生,医生都这么写字,看不出来是你水平不行,最后说公认的丑字,张扬写字像狗刨,夏洛是残废,马冬梅写什么都像丢铅球,至于林同学嘛,比狗刨体好一点,且算猪拱体吧,勉勉强强能让人看下去,但是现在,瞧这楷书写的,横斜竖直,撇低捺高,结体有度,骨力雄强,一派大家风范。   这一个人的字迹,能说改变就改变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心头所想,林跃笔锋一转,由楷书变行草,龙蛇逶迤,潇洒淋漓,跟之前的字体完全不同,可以说风格迥异,千差万别。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又眨,揉了又揉,最终不得不接受眼前这家伙是一个另类的事实。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越来越离谱是不是,高考的时候你敢这么写,信不信卷面分给你扣光喽。”   林跃冲他邪邪一笑:“他不敢。”   王雨说道:“为什么不敢?”   “你猜。”   “我不猜。”   王雨被他气得不轻,这让他想起刘大痦子的遭遇。   要主动,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力,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在干什么,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林跃说道:“我在写小说。”   他在写小说……   王雨看到他在写小说了,但是没有想到他回答的干脆利落,正常的学生,就算有写,多数情况下也会藏着掖着,更会避免在人多的场合下大声谈论这件事,他倒好,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不务正业。   “大家听见没有,林跃同学在写小说,写小说啊,以前是看别人的,现在是自己写小说,怎么地,你这是想当金庸第二啊?你以为你是袁华啊,写小说还这么理直气壮。”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未来的形势你不懂   几名学生笑出声来。   是,看的书多了可以提高写作能力,但是武侠小说这种形式嘛,提高学生的想象力可以,才华是培养不出来的,王雨一直提倡大家看的是沈从文、朱自清、贾平凹等人的作品,而不是金庸、古龙、黄易、梁羽生、陈青云什么的,无数事实也证明,看武侠小说的效果最多让你写文章语句通顺,文笔、结构、立意什么的,提升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从中学不到处世哲学和人生经验。   袁华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王雨拿自己和林跃相提并论,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眼睛里的光根本抑制不住。   “你的意思是袁华写小说可以理直气壮,我就不行,凭什么?”   “因为袁华写的好啊,不然这次学校为什么选了他的文章去参加区里的作文比赛,不选你的文章?哦对,你那是文章吗?还记得上个星期作文课老师是怎么说你的吗?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你以为把试卷的格子全写满就能得高分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揉碎了说,你不嫌烦,老师也看烦了。”   “老师,人是会变得。”   “变什么变,你以为你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啊?”王雨把折扇一展,对准胸口一通扇:“不服是不?不服当着大家的面读读你写的小说,让我们也开开眼,看你是能变成金庸,还是变成古龙。”   林跃把信笺纸往后面的书桌一拍:“小黑,你来读。”   王雨说道:“怎么?害羞啊?又不是情书,要不你也学夏洛同学,给大家跳一个?”   林跃没有搭理他。   倒是后面望着秋雅背影发呆的电影主角一脸茫然扫过马冬梅,感觉她的眼神有点怪。   “孙非,愣着干什么,读!”   小黑站起来:“王老师,真要读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哦。”   小黑面带难色看了林跃的背影一眼,开始照着信笺纸上的字读。   “我叫崇明,我出生在上海崇明,所以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的时候都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王雨说道:“你不叫崇明,你叫林跃,你也不出生在上海崇明,你出生在西虹市三里屯。”说完眼见孙非停了下来:“看我干什么,继续读。”   “我在北京的那所全国闻名的大学里念书,我记得当初高中时候班里的好学生几乎都是冲着复旦去的,而我准备单枪匹马杀向北京,杀向那个比我的爷爷的爷爷都还要老上很多的城市。”   “你是在西虹七中念书,袁华的目标是北大,秋雅的目标是武大,你同桌的目标是东北师范大学,谁要上复旦?你要上复旦啊?就你这样还上复旦?你这样只能上复课班。”   林跃给他逗乐了。   嗯,这很王老师。   “笑,你还有脸笑!还有你,显你牙白怎么地?念,接着念。”   孙非继续往下读:“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北京人,从我开始知道有高考那么一回事的那天起,父母就每天告诉我:你一定要考到北京去,我的父母在这个异常繁华但也异常冷漠的城市里,坚持着他们纯正的北京口音,所以,我永远是一个外地的孩子……老师,接下来的字太潦草,我看不清。”   “你的家在三里屯,你爸是蹬三轮儿的,你妈在菜市场打扫卫生,你爸妈一说话满嘴海蛎子味儿,不是炸酱面,也不是北京烤鸭,你更不是什么外地的孩子,你们家从你曾曾曾祖父开始就是西虹市人,像老师这种的,才算外来户。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写文章要取材于现实,服务于现实,别整天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经历过的东西你能写出真感情吗?”他一面说一面拿着折扇敲桌子:“啊,不能打动阅卷老师,写得天花乱坠都是徒劳,你看人家袁华,就很写实,《我的区长父亲》,投稿前我看了,写的是情真意切,句句入心。”   林跃点点头:“哦,得奖了吗?”   “还没确定,不过问题不大。”   “挺好,到时候他爸进去了,写悔过书不用找别人了。”   “林跃!你说什么呢?我在教你怎么写作文,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啥玩意儿?”   “是我在扯没用的吗?是你吧,你也说了高考作文是写给阅卷老师看的,我这又不是写给他们看的,有必要参考你的意见?既然没有必要参考你的意见,那你站在这里得得得得得得,跟挺歪把子机枪一样说了一堆,不是扯闲话是什么。”   王雨算是领教到为什么刘大痦子给他气得高血压犯了,回到办公室就找降压药呢,这小子的嘴……太欠抽了。   他用扇子指着林跃说道:“不给阅卷老师看,那你要给谁看?”   “你管得着么。”林跃说道:“反正不是给你看的。”   “你……你这是在自毁前途。”   “我这不是在自毁前途,是在自谋升路。”说完好像生怕他听不懂一样,还加了句解释:“上升的升。”   “还自谋升路,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升法,就你这样的,要是能升……”   “我能升,你要降啊?学夏洛跳楼怎么地?”   后面夏洛偏偏头,射来一道“招你们惹你们了,怎么又说我”的目光。   王雨一瞪眼:“行,你要能升,我从这儿跳下去,可你要不能升……”   “王老师,王老师……过了,过了……你是老师,和学生置气不值当……不值当。”   张扬会来事儿,一看话赶话说道这份儿上,赶紧起来给俩人拉开,毕竟打老师这事儿还没完呢,他总觉得王雨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害怕被怀疑成背后打老师的人。   “听见张扬说的没有,念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   王雨给张扬半推半拉离开了教室。   林跃把信笺纸从孙非手里拿回来,继续往下写。   眼镜妹往他那边探了探头:“你还有心情写啊?”   在她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王雨这一顿数落,正常情况下心态不崩也会受影响,他倒好,王雨前脚走,后脚又写上了。   “为什么不写?”   林跃头不抬,眼不转,手下不停,继续往下写……或者说抄。   袁华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在书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   晚上,伴随一阵下课铃声,教室里衣袂飞扬,着急回家的学生冲入走廊,涌入楼道,带着自由的心情奔向车棚。   快人一步,不仅可以早点回家,还可以不用挤在那个过拖拉机都费劲的学校大门前面,以厘米为计量单位挪动自己的位置。   林跃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从楼上下来,来到车棚子的位置犹豫片刻,没有去推那辆不锁也没人偷,更不会被贼惦记的破自行车,11路走起,离开校门奔三里屯。   “秋雅,你等等我,等等我,你看这大晚上的,修车铺早就关门了,一个人走多危险啊,要不我送送你吧。”   夏洛骑着他那辆贴着流川枫大头贴的变速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秋雅身后。   她的自行车气门芯不知道被谁给拔了,现如今夜色深沉,又没地方充气,只能推着往回走。   “秋雅,哎,你慢点,我又不是坏人,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在后面追,她就在前面走,不回头,不说话,还越走越快,这一幕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他安的是好心。   “秋雅,秋雅,你说句话啊……”   夏洛说完,猛听得后方脚步声响,扭头一瞧,发现人行道上一人夜跑,借着路灯光仔细打量。   嚯,冤家路窄。   不是别人,正是早些时候借题发挥把他揍了一顿的林同学。   “这不是林跃同学吗?怎么地,你自行车也坏了?”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当然,这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老林家出了真龙   前面秋雅停下来,转身一瞧,果然看见林跃把校服搭在肩上,正以长跑姿态快行。   夏洛骑着自行车没注意,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超过班花,赶紧伸腿支停:“秋雅,你晃我,真坏。”   “夏洛,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别跟着我。”   “我这不是怕你遇到坏人嘛。”   “你……”   坏人?跟他嘴里的坏人相比,他更像坏人一点。   秋雅跟夏洛对话,眼睛却一直放在林跃身上。   她是诚心跟夏洛对话的,目的是让林同学意识到夏洛在纠缠她,这样能够给自身安全加一层保障,而且从林跃上午的反应看,搞不好他会掺合进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夏洛对她动手动脚了。   想法不错,也符合逻辑,然而她算计的对象不是一般人,夏洛不是,林跃更不是。   对于秋雅和夏洛的争执,林跃理都不理,只是冲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加快速度跑开了。   他怎么……他怎么能这样!   “嘿,小样儿,这大晚上的跑步回家,你说他是不是烧的。”   夏洛挺开心的,没想到这横竖看不顺眼的家伙办了件人事,没有来搅他和女神的局。   秋雅别过脸去,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一面在心里把那个见死不救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是,她是有那么一点冤枉他,可是当时……当时他的动作……   “秋雅,秋雅,你等等我。”   夏洛继续死缠烂打。   林跃的自行车当然没坏,在这二十多度的天气里,他之所以跑步回家就是为了出出汗,改善一下皮肤状况。   诚然,【变色龙】技能能够让他随意改变皮肤状态,但是属于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一旦关闭技能,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超级汗腺】就不一样了,毛囊分泌的汗液能够促进肌肤代谢,疏通堵塞的毛孔,减少油脂分泌和保湿美白抗衰老,属于由内而外的治本之道。   青春期的男孩子,在缺乏护理的情况下多数会长青春痘,但是能不长谁愿意长呢。   从学校跑到三里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相比市区的灯火璀璨,车辆如梭,城中村更多的是沉静,偶尔有一两个人叼着烟从没有路灯的巷子里出来,那是去村民家里赌钱的牌友。   林跃进了一个有路墩的大胡同,左转右转来到家门口。   能容三人并排行走的门开着,老爹穿着背心裤衩,手摇蒲扇在等他。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自行车呢?”   “车胎破了,我把它丢学校车棚,跑着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老头子每天去汽车站蹬三轮儿,起的比母鸡还早,现在都十点多了,搁以前早睡下了。   “刚才跟你妈说你三姨的事,看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寻思出来迎迎你。”   俩人说着进了小院,没等老头儿掀门帘,里面传来一道问话:“是壮壮回来了?”   壮壮是他的小名,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挑嘴,这也不吃那也不迟,别家孩子三四岁都快一米了,他才70公分多一点,人生得也瘦,还爱生病。   因为老头子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生怕养不活或者长残了,就寻思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吧,于是小学没毕业的两口子再加一个学都没上过的爷爷研究了一整夜,研究出一个壮字,要叫他林壮壮。   后来三姨带着他去盘河口摆地摊的瞎子先生那儿算了一卦,人家说他是鱼命,壮不壮还在其次,关键是一个跃字,跃的好,鱼化苍龙遨游四海,跃不好,长得再壮也没用。   这不,几个人回家又一琢磨,说算命先生说的有道理,为了让他跃得好,跃得妙,跃得呱呱叫,就不叫林壮壮,改名林跃了。   但不管怎么说,“壮壮”这个名字也陪了他两三年,干脆就当小名叫了,用老爹的话讲,长得壮才能跃得高嘛。   “回来了,车胎没气了,跑着回家的。”   老头子在外面答应一句,握着屋檐下的拉线一拽,只听咔的一声,院子里的灯没灭,上面的弹簧卡住了。   一老一少抬头看着被小虫子围着飞的电灯泡,无奈又无语。   “怎么了?”   哗啦~   用冰棍纸和曲别针编制的帘子从里面撩开,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中年妇女走出来,抬头打量一眼电灯泡。   “闸盒又卡主了?”   老头子点点头。   “明天换个新的吧。”   “那今天总不能这么亮着,一晚上得浪费多少电啊,你去搬个凳子过来。”   老娘一转身,把门口放脸盆的凳子搬了出来,用手试了试:“上吧,我给你扶着。”   这边老头子正准备找干木棍、塑料棒一类绝缘的东西,那边林跃动了,脚在凳子一点,人嗖的一下窜上去,两脚岔开,踩着门框稳住身形,麻利地拧开闸盒,左手伸出去,将卡住的金属片往上一拨,咔的一声轻响,金属片回归原位,完事握住拉绳一试。   咔哒~   灯灭。   咔哒~   灯亮。   “妈,你闪开一点。”林跃提醒她一句,收身一跳,稳稳地落在院子里。   啪~   “要死啊你,吓死妈了。”   他的肩膀挨了一巴掌,力道嘛,比挠痒痒重,但是距离疼,还有一段距离。   老头子也瞪了他一眼:“电死你个小兔崽子。”   有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很多时候这个道理在父母和孩子间也适用。   父母那个年代,一般二十出头就结婚了,别人三十多孩子都上初中了,老头子三十多才有孩子,从大环境看也算得上老来得子了。是,家里没钱,不能提供好的物质条件,但是在干活这件事上,向来是能不用儿子就不用儿子,哪怕他已经十八了,还是会给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就他今天的行为,那真是把两口子吓了一跳的。   “行了,快别说了,进屋吧,外面蚊子多。”老娘往后颈拍了一巴掌,也不知道打没打死吸她血的蚊子。   老头子把灯一关,掀开门帘走进房间。   非常普通的三间瓦房,中间是客厅,放着陈旧的沙发茶几,正对面有一个八十年代流行的电视柜,中间摆着17寸彩色电视机,西虹市电视台正在放《甘十九妹》。   三人进屋的时候,屏幕闪过一道横纹,电视里的人物扭曲拉伸,画面不断跳跃。   老娘走过去对着侧板哐哐拍了两下,好了。   现在流行21寸遥控彩电,普通在岗职工一两个月工资就能买一台,再富裕的人家会选择25寸及以上的,这几年到城里打工的人不少,以老头儿蹬三轮挣的钱,要换台电视机并不难,不过年前两口子商量了半宿,还是决定凑合看,钱存起来供他读大学……尽管去年王雨叫他老娘去学校,明确告诉她,以她儿子的成绩,想考本科基本没可能,读专科也得看他的造化。   在供孩子读书这件事上,哪个家庭不是尽最大努力支持呢,即便明知希望渺茫。   仔细思考一下,林跃觉得盘河口那瞎眼老头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告诉二老给孩子改名林跃,以后能鱼跃龙门……他这不来了嘛,妥妥的鲤鱼化龙,考大学?考大学叫事儿吗?以他的条件,还不是国内学府随便选随便挑?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名震七中   “来,把它吃了,吃完回去睡觉。”老头子看了一眼墙头刚换完电池不久的石英钟,把茶几上的塑料篓子拿开,下面是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半把羊肉串。   “这是供电局上班的王叔叔请你爸吃饭带回来的。”   老娘一面说,一面给他倒了杯水:“本来想明天给你烤一下当早饭的,你爸说隔夜就不好吃了。”   “我不饿,你跟爸吃吧。”   “一路跑回来还能不饿?”老娘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吃了去睡觉。”   “……”   其实对林跃来讲,最难消受的不是美人恩,是父母恩。   “好吧。”   他拿起两串,一串留给自己,一串递给老娘。   那边老头子洗了把脸,将蒲扇放到电视柜上进了东屋,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落地扇的扇叶嗡嗡旋转的声音。   他咬了两口,发现老娘又把肉串放了回去。   “你怎么不吃?”   “你吃吧,妈体重已经超标了,晚上吃会变胖。”   老娘身高一米六,体重49公斤,已经属于偏瘦的类型,而且都四十多岁了,又不是什么大美人,会在意几口肉给身体带来的增肥效果?   还不是想把好吃的留给他。   1997年,羊肉串五毛钱一支,桌上十四支,就是七块钱,相当于三口人一天的生活费了,老爹蹬三轮,老妈扫市场,一个月收入好的时候六百,临近年关再多点,平均一下的话每月五百多吧,还要给他攒学费,下馆子什么的非节假日有客到一般不考虑,买块肉都得掐着日子算算上回开荤是什么时候。   电影里夏洛一个单亲家庭,97年买得起吉他,攒了一书架正版磁带,还有两室一厅,这家庭条件怎么也得是国企职工才有的。   “行吧。”   林跃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件事上矫情,一个人抱着盘子吃起来。   月收入500老娘不敢吃肉,月收入1000呢,所以在他这里,孝心靠让得效率太低了,多搞点钱补贴家用才是正路,不过支线任务是让他上学,又不能到社会做买卖,而且搞不好还会惹爹妈生气,讲他不学无术,虚度光阴。   本来老娘生他的时候就是高龄产妇,坐月子又没养好身体,伤了元气,以致看起来病恹恹的,要是被他的不走寻常路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我吃饱了。”   风卷残云一般消灭盘子里的羊肉串,林跃起身往西屋走去。   “妈,你也赶紧睡觉吧。”   老娘笑着说道:“这就去了。”   林跃叹了口气,没孩子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当爹妈的看着儿女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会多开心。   他推开房门,找到靠墙的拉线一拽,灯打开,光芒漫过房间。   北边是一张单人床,因为床腿坏了一只,便在下面塞了几块红砖撑起床板,床头放着几本翻烂的漫画书,还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把存钱罐砸烂,拿里面的钱偷偷买的,叫《超力士盖博》。左边墙角有一个柜子,但不是立式的现代衣柜,是老年间近乎正方形的翻盖衣柜,衬衣外套什么的不能挂起来,只能折叠整齐放进去,完事再丢几个樟脑丸,防虫防蛀,还有一点除臭的效果。   北墙贴着几张海报,有罗纳尔多和齐达内的画像,有一张BEYOND乐队的合照,还有一张酒井法子的写真。   正对单人床的窗户下面是一张办公桌,因为是菜市场管理处不要的家当,抽屉上还带着几把钥匙。   林跃没有上床睡觉,走到办公桌前面坐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邮册。   这个年代不像二十年后,有人收藏手办,有人收藏照相机,有人收藏机车,有人收藏名表……反正收藏什么玩意儿的都有,这个年代热度最高的收藏品,一个是古代铜钱,一个是解放后各种纪念奖章,再就是邮票了,最火的还要属十二生肖的,据说猴票最珍贵,品相好的能卖到一千块,还有今年发行的,纪念HK回归的邮票也被炒上了天。   翻开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不值钱的民居邮票,从内蒙民居到江苏民居,到西藏民居,票面价格从1分到1元,这里面有用过的,有没用过的,还有缺角少肉的,都是从信封往下撕的时候太过暴力弄坏的。   再往后翻有一套石窟艺术的邮票,几枚祖国风光的邮票,半套亚运会的纪念邮票……   这些都是读初中的时候攒下的家当,上了高中就没兴趣了,因为坑太深了,更因为一位爹妈在邮局上班的同学对他的降维打击,所以……集什么邮,有打街机刺激吗,有看武侠小说带劲吗?四毛钱能快乐一整天。   他由随身空间取出在自习课写好的稿子,塞进两个信封,又从邮册里取出两枚20分+的邮票往上一贴,把口封好,这才完成心事一般长舒一口气,走到单人床边脱衣睡觉。   ……   翌日,他比平时起得要早,先乘公交车去了一趟邮局,将信寄出去,完事前往西虹七中。   晨读加语数外三门课,之后便是大课间。   当大喇叭响起激昂的乐声,一个个身穿校服的学生走出教室,三个一伙,五个成群往教学楼前面的广场走去。   为了学生们有一个好的体魄,课间操是每个学校的必备环节。   然而当众人一字排开,在广场站好,乐声一下子停了,这时有人拍了拍话筒,啪啪啪~   一群人受惊,皱着眉头看向广播站。   “今天不做课间操了啊,开一个紧急例会,就在昨天,三年级二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学生袭击老师事件,主犯夏洛,罪大恶极,理应开除,不过念在他及时认识错误,并以跳楼的方式忏悔,经我和几位老师研究决定,记夏洛大过一次,并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检讨自己的错误。”   “另外,三年级二班还有一个林跃,趁乱接触女同学敏感部位,简直就是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本来学校应该清理这样的害群之马,但是念在他关键时刻救了跳楼同学,校方决定网开一面,记大过一次,也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检讨自己的错误。”   一个罪大恶极。   一个人渣败类。   得,这两个人算是出名了。   孟特拍拍张扬的肩膀:“张扬,校长说的敏感部位是哪里?”   “别胡思乱想了,那玩意儿你没有。”   最前面站的秋雅紧抿双唇,全身紧绷,有这么帮她出气的吗?对于一名女生,脸是敏感部位,耳朵是敏感部位,胸是敏感部位,手是敏感部队,腿是敏感部位,屁股是敏感部位,还有……总之全身没有不敏感的,校长拼命黑林跃也就算了,能别把她也划拉进去么?这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这时大喇叭里传来端杯子喝水的声音,看来校长真把它当例会开了。   “你们俩谁先来?”   “我先来。”人群里的夏洛高举右手,瞄了林跃一眼,一步一步往前面的高台走去。   这下好,从高一年级到高三年级,从男同学到女同学,再到孟特这种假娘们儿,都认识他了。   那边王雨扇面一展,像个胜利者一样45度仰望天空,静候夏洛道歉。   不过当事人脸上完全看不出悔过的样子,朝这个眨眨眼,冲那个努努嘴,面带微笑走到放着话筒的书桌后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自从昨天意识到自己穿越了,要发达了,到今天过去整整一宿,他依然没有从心情激荡状态恢复,红旗,绿树,蓝天,朝阳……看什么都是萌萌哒。   “赶紧的,你后面还有一人儿呢,别耽误大家时间。”   夏洛被大喇叭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清清嗓子,对准话筒:“喂喂,都能听到是吧……咳,经过一整夜的思考,我夏洛明白了一个做人的终极道理,那就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回顾过往,我的前半生都是在浪费时间,所以,我要感谢天,感谢地……”   “你要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校长又一次打断他的装逼:“感谢西裤质量很好,你的同学武功很高。”   夏洛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今天要跟所有人说声对不起,王老师,从今往后,咱们俩的恩怨一笔勾销,最后,我还要跟秋雅同学说声对不起,昨天没有亲到你,不过别担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穿越者永不为奴   马冬梅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讲桌后面的心上人。   说好的为她跳楼呢?   “行了,行了,快下去吧。”大喇叭里传来一声咳嗽:“下一个。”   林跃从队列后方走出,朝着礼台走去。   他上,夏洛下,两人碰面时目光交汇,完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错身而过。   大新闻。   支线任务要他搞个大新闻。   现在机会来了。   “昨天,夏洛同学袭击老师,完了还要强吻秋雅同学,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我制止了,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操作失误接触到了秋雅同学的敏感部位,我承认,关键时刻没有把持住,下意识捏了捏,这是错误的,是不道德的,是天理难容的……”   是,这是认错的语句,也是认错的态度,可是秋雅敏锐地发现,男生们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猥琐?女生们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悲哀?   明明是让那两个人上台检讨道歉,怎么最后变成她承受伤害了?   都怪校长,开了坏头儿!   “所以在这里,我要道歉,下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做了,我会让她投怀送抱主动摸我。”林跃瞄了一眼在场师生:“秋雅,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告校长。”   “……”   “……”   “……”   王雨心说这夏洛和林跃,一个赛一个赛脸皮厚啊。   秋雅快崩溃了,捂着脸转身就跑,后面站的袁华一看心上人受辱,狠狠地瞪了讲桌后面的情敌一眼,但就是没有挪地儿,既没有去追秋雅劝解安慰,也没有跑过去给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揍一顿。   “就到这里吧,该上厕所上厕所,该回教室回教室,马上上课了。”   校长一看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越说越离谱,赶紧叫停例会,吩咐广场上的师生解散回班。   林跃想着我都在全校师生面前出名了,这个新闻够大了吧,结果下拉系统菜单,到任务列表一看,支线任务没有反应,内容一成不变。   WTF!这还不够大呢?   ……   “夏洛,你怎么能这样,脚踏两只船,你不要脸。”   “马冬梅,你凭什么说我脚踏两只船?再这样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昨天还给人家写情书,今天就要告人家诽谤,夏洛,你个没良心的。”   “谁告诉你情书是写给你的?谁啊?”   “那你说,不是写给我的是写给谁的,你为了追我都跳楼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马冬梅,我告诉你……”   俩人正在教学楼后方拐角说话,旁边人影一晃。   夏洛定睛一瞧,眼睛直了,秋雅把半张脸埋在校服里,低着头打二人面前跑过。   从队列解散后他就一直在找女神,但是校园里跑了一圈儿,女厕所都蹲守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女神的踪迹,结果没想到被马冬梅缠住说了几句话,她就出现了。   “哎,秋雅,你别走,等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挣扎着要走,但是手被马冬梅拉住,怎么甩也甩不掉。   马冬梅是体育生,那胳膊,那腿,用来投铅球丢标枪可是好把式,要拿捏个夏洛,还不是手到擒来?   “松手,松手,哎,我叫你松手……别闹了,媳妇儿。”   “媳妇儿”仨字一出,马冬梅的眼睛瞪直了,心里的情绪一下子窜到嗓子眼儿。   “你管谁叫媳妇儿呢,臭不要脸的。”   这句“臭不要脸”叫的……都破音了。   完事发现怎么也压制不住那股子兴奋,为了不在夏洛面前失态,装出生气的样子一甩胳膊转身就跑。   “哎,造孽啊!”   得,叫媳妇儿叫习惯,误会又加深了,就马冬梅那无限脑补的能力,这可怎么办啊。   夏洛猛用力跺脚,内心很抓狂,精神很受伤。   ……   叮铃铃~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在走廊里聊天打屁的学生赶紧回教室,躲在楼顶吸烟的张扬和小黑孙非也赶紧把烟蒂掐了,一溜烟儿跑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因为这节课是语文课,也是班主任王雨的课,对比英语、数学、政治什么的,学生们还是很当一回事的。   秋雅低着头,怂着双肩走进教室,她不敢与同学们对视,因为总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昨天被林跃摸了不算,今天又给他当众调戏,这也……太丢脸了。   袁华想要安慰他两句,这时夏洛黑着脸走进来,再往后是嘴里说着“夏洛你等等我”,表情像是刚喝了一罐AD钙奶,身心皆满足的马冬梅同学。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座位坐下,傻大个儿嘿嘿地问了一句:“冬梅,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马冬梅的注意力都放在夏洛身上,自打走进教室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讨厌,我为什么开心关你什么事。”   “嘿嘿,看到你开心,我也不自觉地开心。”   马冬梅没有理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夏洛,你嗑瓜子儿不?”   “不嗑。”夏洛把头一偏,又往桌子上一趴,背着马冬梅装睡:“你别烦我。”   他心里那个窝火啊,没穿越前就想着去学生时代的女神婚礼上装一把逼,结果糙老娘们儿衣着寒酸找去了,给他这一顿捶,面子里子全毁了,如今穿越回高中时代,想着可以弥补遗憾泡女神了,结果又给马冬梅缠上了,跟个狗皮膏药似得甩都甩不掉。   “林跃来了,快看,林跃来了……”   前面响起一阵议论,夏洛抬头一瞧,果然看见情敌由打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新买的墨水。   “咦,我才发现,你们看,他脸上的青春痘是不是少了很多?”孟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张扬说道:“只有你才会关心这个。”   “不行,我得问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俩人对话的当口,林跃来到第一排中间过道。   下一个呼吸,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袁华抱着脚从椅子上出溜倒地,在桌子底下疼得直抽抽。   这……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袁华,你怎么了?”   那边林跃前脚坐下,后脚王雨就拿着几本书和一个带裂纹的保温杯走入教室,一眼便看到班里的优秀干部,也是他最看重的好学生袁华疼得呲牙咧嘴,十分失态。   “没……没怎么,是我……不小心踢桌子腿上了。”   他哪里敢说刚才看林跃从外面进来,伸出脚去想把人绊倒给秋雅出出气,结果事情没办好,反给对方踩脚上了,那叫一个疼。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不用。”   袁华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椅子上。   “真不用?”   “不用,王老师。”   “那好。”王雨走到讲台上:“上课。”   秋雅喊了一声起立,学生们纷纷站起。   王雨挥挥手,低头看着课本说道:“同学们把课本翻到54页,今天我们讲……”   他在台上讲课,林跃在台下琢磨支线任务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雨讲完一篇文言文,又拿着参考书满教室乱串。   “142页,第3题,必考题,头两年没考,今年肯定考,15分摆在那儿,爱背不背。”   张扬龅牙微颤,对王雨的话嗤之以鼻。   “呵……”   这货从高一就是他的语文老师,无论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赌题就没中过,这都高考了,还赌?   “怎么张扬?瞅你这表情不信是不是?那老师跟你打个赌,咱们就赌个面包机。”   “老师我不赌。”   张扬赶紧表态拒绝。   王雨权当没有听见:“同学们做个证啊。”   “老师,咱们也赌一个呗。”   嘿,你说这事儿搞得,还有不怕死往枪口上撞得,王雨扭脸一瞧,发现是林跃站了起来,还把近视镜摘下,拿在手里哈了口气,那一脸挑衅的样子,让人恨不能掐死他。   “你要赌什么?”   “赌这道题会不会考到啊。”   王雨火了,用扇子指着林跃说道:“我看你上回没挨罚,这次皮痒了,没事找事。”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羊入虎口的班花小姐   “对了,说到这里。”王雨走到第一排,用扇子点点袁华的书桌:“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也让某些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说什么自谋升路的人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袁华同学的作文呢,在区作文比赛中取得了一等奖,大家掌声鼓励。”   啪~啪~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袁华正襟危坐,唇边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很享受秋雅投来的敬仰的目光。   “报告。”   林跃和张扬的事儿还没完,后排夏洛站了起来。   王雨皱眉说道:“怎么地夏洛,你也要跟老师赌一把?”   夏洛说道:“我要换座。”   “换座?你换什么座?”   “我想好好学习,马冬梅上课老嗑瓜子儿,影响我学习。”   “哟,我们班的二傻子也要天天向上了,怎么?你是要跟那个自谋升路的双贱合璧啊?我告诉你夏洛,你别得寸进尺,我跟你的事儿还没完呢。”   “老师,你这不是滥用职权打击报复嘛。”   “哟,看你这样子是不服怎么地?”   “这我哪儿敢啊,作为一个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儿又回来的人,我就是单纯地想要洗心革面,奋勇直追,不再拖班级后腿。”   夏洛都这么讲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只能阴阳怪气地道:“那你想和谁坐一起啊?”   “我跟秋雅坐一桌也行。”   “嘿,你们这一个个的。”王雨看看林跃,又看看夏洛:“你们这是要学习啊?这是组队捣乱吧,一个天天搁那儿写小说,一个上课睡觉不学习。”   “我睡觉起码不打扰同学,不像马冬梅,在她身边觉都睡不踏实。”   “夏洛,你有完没完,课堂上睡觉还想踏踏实实的,你以为你是校长啊,想在哪儿睡在哪儿睡。”   话音刚落,教室门开了,校长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   “王老师,你出来一下。”   王雨吓得一哆嗦,腿都软了,摇了摇扇子:“上……上自习。”   说完软脚虾一样走出去。   夏洛一看人走了,从抽屉里拿出书包和课桌上狗啃一般的语文课本,在马冬梅茫然的目光中走到第一排,往袁华桌上一丢:“你,滚后边儿去。”   “王老师同意了吗?”   袁华目视前方,一脸从容。   “王老师不同意,我就再揍他一遍。”   班花慌了神:“袁华,你……你别走。”   “放心。”袁华拍拍她的手,扭脸和夏洛对视一阵,铿锵有力地说了句“我还会回来的”,麻溜儿拿起放在面前的参考书,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刚才面对袁华,夏洛还一脸凶狠,现在人一走,面对秋雅便换了一张脸,或者说换了一个人。   “秋雅,我来了。”   说着往她身边一坐,侧身看着心目中的女神,完全就是一张男版花痴脸。   后面马冬梅恨得牙痒痒,刚要去前面给这个妄想脚踏两只船的家伙一个下马威,这时林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去跟秋雅换座。”   眼镜妹看看左右,又看看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做了个“我?”的口型。   “没错,就你。”   “凭什么?”   现在全班同学都被两个人的对话吸引过来,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出糗,虽然不愿意和淫贼做同桌,但更不愿意和夏洛当邻居。   “不去?”   “不去!”   林跃伸出手去,虚放在她胸前三寸,十根手指还往里面勾了勾。   “啊,流氓!”   眼镜妹两只手往胸前一抱,一脸惊恐看着他。   “去不去?”   回答不去?她确认过林跃的眼神,只要敢答不去,那只手百分之百会按在她的敏感部位,秋雅给他告校长后都敢面对全校师生继续调戏班花,这种人会考虑后果吗?   那么多人看着,真要被这双手一把抓下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林跃会不会被开除不知道,反正她是没脸在学校呆下去的。   作为一名女学生,碰到这种淫贼败类,她能怎么办?   嗯,只能死班花不死眼镜妹了。   她面带屈辱点点头,抱起桌子上的参考书和文具走到秋雅身边央求道:“秋雅,我们……换一下座位好吗?”   包括夏洛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林跃会横插一脚。   都在看秋雅,袁华紧张的站了起来,不过在这一件事上他还是有把握的,觉得秋雅不会过去跟林跃做同桌,毕竟夏洛最多是个精神病,而姓林的,那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秋雅捏着衣角犹豫片刻,抿了抿小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离开座位,走到林跃身边坐下。   袁华一屁股坐椅子上,感觉天都塌了。   哗~   其他人议论纷纷,想不明白秋雅为什么答应换座,难道夏洛比那个用袭胸来威胁常明霞换座的家伙更让她讨厌?   张扬唉声叹气。   “羊入虎口啊,羊入虎口……”   孟特两手掐腰,看着眼镜妹的背影生闷气:“这些臭男人,一天天就知道欺负女同学。”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夏洛呢,还是在说林跃。   来到新的座位,秋雅一句话不说,默默打开笔袋,拿出一支贴着HELLOKITTY贴纸的钢笔,低头抄写英语单词。   林跃看了一眼向他投来愤恨目光的夏洛,小声说道:“昨晚没做成的事今天做成了,你开心吗?”   秋雅手一抖,ACTIVITY的Y给写花了。   要说为什么跟眼镜妹换座,原因有三,第一,袁华败北,其他同学没人敢为她出头,那么结果不是和夏洛同桌就是和林跃同桌,好在她有一个选择机会;第二,夏洛在全校师生面前说会追他,如果跟他同桌,可想而知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死缠烂打,就像昨晚……她怀疑拔她自行车胎气门芯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夏洛,而林跃在全校师生面前夸下海口,说会让她主动摸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大可能强迫她,所以两相比较的话,做他的同桌能减少骚扰;第三,这么做可以挑拨他跟夏洛的关系,昨晚她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两个人掐的越厉害,她就越安全。   只是没有想到,林跃把她心里的小九九摸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夏洛啊,你开心吗?”   后面传来马冬梅幸灾乐祸的问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夏洛把袁华吓跑了,结果把秋雅推到了林跃身边,要他故技重施,跟林同学玩硬的……除非另一颗门牙也不想要了。   十分钟后。   王雨回到教室,抬眼一瞧讲台下方座位换人,袁华去了最后一排,秋雅呢?秋雅坐到了摸她的人身边,夏洛跟眼镜妹凑一对儿了。   他发现自己的脑回路有点短,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这怎么回事?”   夏洛抬头瞄了讲台上耀武扬威的家伙一眼,没理这茬,因为比起王老师,他更在意怎么把秋雅夺回来,该死的林跃,你以为你得到了她的身体,就能得到她的心吗?没可能,他是谁,拥有金手指的穿越者,他要用才华让那小子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废物,根本配不上秋雅女神。   王雨拍着桌子说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扬嘿嘿说道:“王老师,咱还是聊聊面包机的事吧。”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歌曲储备比你多十年   一周后。   “秋雅,你还好吗?这几天……”   教学楼天台,袁华两手踹兜,穿着小白鞋低头走到秋雅身后,脸上是看得见的懊恼。   秋雅手弄长发在那儿摇头。   “放心吧,我要一个人毁灭之前,必须先让其膨胀,我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他了,你再坚持几天,忍一忍,不过还好,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写小说上,没有继续骚扰你。”   袁华走到可以看到大海的地方,面向远方,目视白云,这一刻仿佛找回了自信。   “还有那个夏洛,我也会让他离你远远的。”   秋雅握拳的小手放在唇边,微微点头,轻轻答应。   “喂喂~”   这时正对面的大喇叭响了,里面传来夏洛的声音。   “喂喂,秋雅同学在吗?我是三年级二班的夏洛,我专门为你创作了一首歌曲,趁着午休时间,送给你,我的女神。”   袁华脸上的自信瞬间消失,面带愤怒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而秋雅,一脸惊恐。   相比夏洛,她觉得林跃还好,这几天来那个人专注于写作,把她完全抛在一边,说来也怪,短短一周时间,就她知道的内容,算算的话也有二三十万字了。   这是什么概念?   平均一天三四万!   一般人在不考虑构思和书写工整的情况下,一个小时写2000字已经是极限,他呢?那是写字吗?简直就是抽风,关键是吧……字迹并不潦草,方方正正,还挺好看的。   一天这样,两天这样,三天后还这样,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兴趣,想看看小说内容,可是换来的是什么,一个“滚”字,这让她很受伤,也很气愤,更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把她弄到身边,就是为了当个吉祥物?还是说,为了保护她不被夏洛侵犯?   他明明鬼精鬼精的,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会好心地帮一个处处算计他的人?   如果是真爱的话,她相信可以,但是摸身体事件结束后,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不到那个人对她有一点爱慕之心。   反观夏洛,那小动作就多了,日常挤眉弄眼抛飞吻,偶尔还来个邂逅,再就是故意跟她排到一个卫生组,抢着搬凳子擦玻璃扫垃圾,那真是要多殷勤有多殷勤,然后就是现在了,居然要给她唱什么歌。   他能唱什么歌?   叮~   旋律响起。   “曾梦想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DILILI……”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DILILI……”   “有难过也有精彩。”   “……”   秋雅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广播站的方向,她没有想到夏洛这么有才,这首歌还蛮好听的。   “秋雅,这个夏洛……太过分了。”   袁华本想继续吐槽,转头一看心上人的表情,蔫儿了。   她好像……好像很欣赏这首歌。   其实不只是她,整个学校里的人都听入迷了。   教学楼前唠嗑的学生停下来,珍惜时间埋头苦读的好学生眯起眼睛。   连办公室里剥鸡蛋的王雨也停下来,偏头看着广播站,本以为他班的二傻子又在犯蠢,结果意外地好听。   许巍的成名曲嘛,当然抓人。   夏洛很得意。   这就是他的倚仗,这个年代许巍没火,朴树没火,他要火了!   从广播站小妹崇拜的目光就能知道这首歌对他们的冲击有多大。   嘭~   就在他得意洋洋,认为秋雅一定会被这首歌打动的时候,广播站的门打开,马冬梅满面怒容,将小妹手里的话筒一夺:“夏洛,上次换位的事我已经忍你一次了,今天又发骚,你皮痒了是不是?当‘媳妇儿’这俩字儿白叫的啊。”   “马冬梅,你……你误会……哎,你别搬凳子,你……你放……”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又有一道男声加入进来。   “要打出去打,别在这里打,损坏了公物算谁的?”   “林……林跃,你来干什么?”   “我看你唱的挺欢乐的,我也来凑凑热闹。”   “别闹了,就你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哎,马冬梅,你放手,你让我把话说完,哎……啊……”   响亮的耳光声唬得操场上的学生一哆嗦。   大春从厕所出来,一面系着裤腰带,一面跟对门走出来的女同学指着大喇叭说道:“夏洛,我们班的。马冬梅,我们班的,还有林跃,也我们班的。”   没人搭理他,俩女孩儿跑得飞快。   办公室里,王雨往窗户前面靠了靠,把剩下的半块鸡蛋塞进嘴里,小声嘟哝道:“怎么三傻子也去凑热闹,他也写歌?这俩人打擂台呢?”   在他心目中,大春是三年级二班大傻子,夏洛是三年级二班二傻子,林跃是新晋的三傻子。其中大春是真傻,夏洛是疯子,林跃是偏执狂。   很快他就没多余的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广播站里的人开场了。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 via。”   “谜一样的沉默着的”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   如果说夏洛的歌一开口就是巅峰,随后归于平凡,那么林跃唱的这首歌就是始于平凡,渐起风云,和弦一波一波冲击心田,最后一举推向高潮。   王雨使劲咽下卡在嗓子眼儿的鸡蛋黄,喃喃说道:“我还以为班里的三傻子只会写小说呢。”   秋雅迷茫了,看看袁华,又看看广播站的方向,心里的小鹿在扑通扑通雀跃着,夏洛的歌很好听,林跃的歌也不错,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们有这样的优点呢?   前者会写歌还能理解,毕竟夏洛有一把吉他,每当过年过节开庆祝班会他都会唱两嗓子,尽管不咋地,好歹也算入门不是,林跃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没表现出音乐天赋,突然就爆发了?   书中有黄金屋,书中有颜如玉她能理解,难不成书中真有能贯通任督二脉的奇遇?给这家伙撞上了?   “牛逼,太牛逼了。”   “三年级二班牛逼。”   楼下响起的“牛逼”中断她的胡思乱想,往下探了探身仔细一瞧,超有班级荣誉感的大傻子把校服舞成了混天绫在广场上蹿下跳,惊起同学无数。   另一边,马冬梅已经不再打夏洛。   “你别说,林跃这歌儿唱得真不错。”   夏洛揉着被她掐过的地方,苦着脸说道:“我唱的也不错啊。”   马冬梅一瞪眼:“让你再嘚瑟。”   “别……别动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夏洛咂摸一下这句歌词的味儿,总觉得有点熟悉,可是搜刮出脑海所有存货,也没有关于这首歌的印象。   不会吧?真是这小子自己写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一脸沮丧地接受现实——三年级二班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实力派歌手,跟他不一样,他的歌是抄的,而林跃嘛,是自己写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王老师成了舔狗   当然,沮丧归沮丧,让他在争夺女神的战争中退出是没可能的,因为那家伙再有才又怎么样?娱乐圈那么多有才华的创作型歌手,也不能每张专辑都大卖吧,这一点连火了十几年的周董也不例外,就算姓林的是天纵之才,也绝不可能跟他这种带着十几年热歌记忆穿回1997的人比。   认输?   那是什么?能吃吗?   “你们两个,在那里拉拉扯扯干什么?”   夏洛抬眼一瞧,见是班主任王雨走了过来。   “王老师,马冬梅打人,你看……脸都给我捏肿了。”   “王老师,我……我这是为了制止他打扰同学们午休。”   “那你怎么不去制止林跃?”   “他……他唱的是催眠曲。”   “啥?马冬梅,你这不……”   “行了,别吵了。”王雨挥挥折扇,打断两个人的争吵。   赶巧林跃唱完歌从广播站出来,看了三人一眼继续往前面走。   “哎,你等等,说你呢,三傻……林跃。”   “干吗?”   “这个周末区里有一场中小学生歌唱比赛,我看你们俩嗓门挺好,是万中无一的潜力歌手,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俩……谁去啊?”   “没兴趣。”   林跃看也没看他,转身离开。   王雨说道:“没兴趣你跑广播站抱着话筒唱个什么劲?”   “好玩,不行吗?”   王雨被他气得胸闷气短,两眼发昏,刚刚因为唱功改观的印象又变得恶劣起来。   “他不去,你去。”   夏洛说道:“凭什么?”   王雨说道:“校长室还是比赛场地,你选一个。”   夏洛:“……”   他可不想再被叫家长,自打跳楼未遂以后,他没魔怔,他妈魔怔了,也不知道被谁忽悠买了一面镜子,说是前门法华寺大师开过光的,不仅能镇宅驱邪,还能照见鬼祟,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让他过去照一照,嘴里还振振有词,封建迷信搞得有模有样,就这,要是再被校长K一顿,回家等待他的就不会是照妖镜,而是打神鞭了。   一看夏洛认怂,王雨点点头,用折扇指着他说道:“这还差不多,拿名次啊,不拿名次别回来见我。哦,还有你,马冬梅,他们两个发疯,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你摸着良心说,老师待你怎么样,这两年来,春节、中秋、教师节……连夏洛都知道买张贺卡夹作业本里,你呢,整个班级就属你抠门,老师记仇了吗?老师往心里去了吗?没有。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王雨把手往后一背,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后腰,转身走了。   “唔,刚才那首歌,词不错,亏了你们有一个好的语文老师。”   夏洛撇撇嘴,心说这跟你有屁关系,明明是我抄得好。   他这儿刚要离开,马冬梅拉住了他的手。   “哎呀,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夏洛百爪挠心,快给她烦死了。   你说硬起心肠讲我跟你做了十年夫妻,早就受够了你这大大咧咧,家穷人丑,没有一点女人味儿的黄脸婆,他做不到,那些委婉地暗示,这头脑退化四肢发达的家伙又搞不懂,还有比他更难的吗?   马冬梅给他吼懵了,不由自主松开手,这货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干什么去?”   “没听王老师让参加比赛吗?练歌去。”   马冬梅一听这话稍稍安心,她觉得夏洛把心思用在练歌上就没有精力搞那些讨好秋雅的小动作了。   ……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夏洛确实没有纠缠秋雅,因为他在练习周杰伦的《双截棍》,这歌儿对唱功要求比较高,不多练练的话,用大春的话讲容易咬到舌头。   到了周末,在文化宫举办的中小学生歌唱比赛中,夏洛演唱的双截棍还真拿到了名次,可惜只是季军,《双截棍》输给了《我为祖国献石油》和《让我们荡起双桨》。   王雨挺高兴,因为这是七中建校以来第一次在区中小学生歌唱比赛中拿名次,校长还奖了他一个印着“海燕杯中小学生歌唱比赛留念”的保温杯。   秋雅有关注夏洛,但她更关注的一个人是林跃,原因嘛,不是她对他产生了好感,是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想不关注都不行。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林跃把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往她面前一丢。   “写完了给我抄一份。”   “凭什么!”   秋雅看着桌子中间的那道黑线,撅着嘴巴,一脸的不开心。   就在上午,她因为偷瞄他的作品被“划江而治”,现在到写作业了,又让她帮忙抄写一份,天底下的好事都给他占了?   “我这是在帮你复习知识点。”   秋雅低着头不说话。   沉默,已经是她最强力的反抗了。   “不写是不是?”林跃说道:“没关系,我会以书面形式告诉老师,说我向你请教问题你拒绝回答,没有一点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团结友爱,互助进步的样子。”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秋雅快被他气哭了。   林跃说道:“你以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只要乖巧可爱听老师的话,就能高考加分对吗?哪有这么轻松,我只是试图让这个称号回归它该有的样子。”   “你卑鄙。”   “你在校长面前诬告我,不是更加卑鄙。”   “我……我没有,你就……”   “就什么?”   秋雅脸红了。   “再问你一遍,抄不抄?”   她抿了抿嘴,目光里带着一丝屈辱,拿过放在眼前的英语练习册,对照自己刚刚完成的习题,一行一行在那儿写。   而林跃,继续自己的文抄公大业。   啪啪~   随着一道清脆的掌声,王雨由外面走进教室,后面还跟着三年级二班的二傻子夏洛。   “大家停一下,停一下。”   他面满春风地道:“趁着自习课,我宣布两个好消息。”   学生们抬起头来看着他,终于可以回到座位歇一歇的韩大春同学冲前面挥了挥手,傻乎乎地喊了一声:“夏洛,你回来了?”   放在以前,王雨肯定让他后边儿站着去,但是今天心情好,没有跟大傻子一般见识。   “这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咱们班的夏洛同学,代表七中参加区里举办的海燕杯中小学生歌唱比赛,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看看,这荣誉证书,多好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志得意满地就跟自己获奖一样。   夏洛则一脸尴尬,因为这让他想起当初在领奖台上置身两名小学生身边的场景,脸涂得像猴屁股的女主持人公布《我为祖国献石油》是第一名时的破音,现在还能将他从梦中惊醒。   王雨自顾自地说道:“哎呀,高三十个班,这是咱们班第一次拿到重量级的奖项,啊,校长很看中,老师很欣慰,你们呢?高兴不高兴?”   张扬咧嘴一笑,面带不屑。   “怎么?张扬,你有意见?”   “没,没,我高兴,很高兴,夏洛能在比赛中获奖,都是老师您指导有方。”   “这话我爱听。”   王雨摸着讲桌的角,像摸嫩妹的大腿。   张扬说道:“来,大家鼓掌,感谢老师,感谢夏洛,给我们班拿到这么重要的奖项。”   他这儿一起哄,后面的人赶紧跟上,两手拍得震天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敢和夏洛、林跃那样跟王雨叫板,其实喊家长还在其次,最怕这个把“为人师表”挂嘴头上的家伙借题发挥讹东西。   叫一次家长,大不了回去被骂两句,送一次礼物,能被父母冷暴力好几天。   “好了,好了。”   王雨两手下压,待同学们热情冷却,把折扇往讲桌一放,拿起一个大红本本,对准班里同学翻开,指着标题那一行说道:“看到没有,荣誉证书,区作文比赛一等奖,来,袁华同学,上台来领奖。”   坐在最后面一排的袁华站起来,敞开的校服带起一股风,他大步流星往前面走去,途经秋雅身边时,投去一个自信的眼神,完事又用自以为锐利的目光横了林跃一眼。   是示威,也是宣战。   “来,拿着。”王雨把象征区作文比赛一等奖的荣誉证书递给他,又从衬衣兜里取出一支钢笔递过去:“作为你的语文老师,我私人奖励你一支钢笔,这是老师用了很多年的,日后你有了孩子,也可以把它传下去。”   就这破玩意儿,还奖励品?   袁华用的是什么钢笔,派克笔,王雨呢?上不了台面的金星笔,就这还要别人当传家宝,他怎么想的啊。   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吐槽王雨的小气,不过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见到回头钱了。   “以后呢,你俩要做到双剑合璧,争取为我们班拿到更多的奖项。”王雨拍拍两个人的肩膀:“老师的年终奖金,可就靠你们了。”   搞了半天,他是为了这个目的。   王老师就是王老师,从来不会让他的学生失望。   便在这时,教室门从外面打开,年级主任出现在门口。   “王老师,开班会呢?”   说话的同时他还往林跃的位置瞄了一眼。   “啊,有事吗?”   “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儿事。”   王雨冲袁华和夏洛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回座位,完事从教室走出去。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他冷着脸从外面进来,倒背双手走到专心致志写小说的林跃身边,把年级主任交给他的东西往桌上一拍:“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了,林同学又闯祸了。   这是大家的共识。   林跃皱了皱眉,打量一眼桌上的东西:“什么怎么回事?”   王雨指着最上面的单据说道:“这哪儿来的?”   同学们都在好奇,王雨丢在桌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张扬离的近一点,悄没声地站起来,偏头往秋雅面前一瞧,表情一下子变了。   孟特在下面捅捅他的屁股,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是……是钱。”   是钱,也不是钱。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那是中国人民邮政汇款通知单,足足有五六张之多,数额多少没看清。   这时林跃说话了:“稿费,怎么了?”   说完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把那几张汇款单收起来,下面一道寄来的样刊没动:“这个……送你了。”   稿费?   林跃同学拿到稿费了?   全班哗然。   给杂志社、报社投稿什么的,每个学校总会有几个自以为文采飞扬的家伙不信邪,想要试试自己的斤两,结果头破血流的多,撞倒南墙见通途的少,毕竟这些杂志和报社的作者多是社会人,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不是还在象牙塔的小娃娃们能比的。   现在林跃同学一口气收到数家媒体机构的稿费,这实在是……能让人惊掉下巴。   离得远的人把握不到细节,离得近的班花小姐把汇款通知单上的数字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多则三百,少则二百,这五张汇款通知单总金额往少了说都有1000块。   而且他说送给王雨的杂志都是什么?《萌芽》、《今古传奇》、《读者》这样的著名杂志,而压在最下面的两本居然是《中国烹饪》和《建筑》。   你要说他写小说赚稿费也就算了,后面两本是什么鬼?难不成他还精通做饭和盖房子?   “稿费?”王雨把折扇从裤腰带里抽出来,展开扇面一通猛扇:“稿费怎么寄到学校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蹬三轮,我妈菜市场打扫卫生,白天家里没人,不寄学校来,寄哪儿去?我想……老师们总不至于贪我这点儿稿费吧。”   这点稿费,这叫一点稿费?这比他一月工资都高。   王雨心里那个郁闷啊,之前知道林跃在写小说的时候,还能阴阳怪气讽刺几句,现在呢,还有脸说那些话吗?   他这大学生两个月工资都没人家半个月稿费多。   说是自谋升路没问题吧?   如果当初真把那个赌打到底,那他现在是不是要学夏洛跳楼啊?   王雨回头看了张扬一眼,这货嘿嘿一笑:“王老师,你放心,我家不缺面包机。”   “看什么看。”   他拿折扇敲了张扬的头一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照镜子,梦里有洪七公教你罗汉拳啊,还是镜子能告诉你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啊?”   孟特一听打了个激灵,昨天晚上趁姐姐睡了,他偷偷换上红裙子,涂脂抹粉,还刷了指甲油,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面照了好半天,最后真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镜子镜子,请你告诉我孟特是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你瞅瞅人家林跃,多认真,多自律。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写出好的作品,才能出成绩。啊,是吧,老师以前没少跟你们说,这顶级艺术家,都是不疯魔不成活,哎,越疯魔的,名气越大,造诣也越深,所以你们看,要么老师叫夏洛二傻子呢,拿奖了吧,现在咱们班这三傻子,稿费比老师两个月工资还多。啊,你们不要以为,老师说谁谁傻是在骂人。”   他用折扇敲着桌子说道:“这是老师特别的关爱方式,用心,用心才能体会,懂吗……哎,后面那大傻子,你激动个什么劲,墙角儿站着去。”   大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耷头耷脑走到墙角罚站。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都要向林跃同学学习   教室里的学生面面相觑。   这怎么说的?风向变了?   他还是那个酸雨王吗?什么时候学会见风使舵,成墙头草了?   张扬是真心服气,要说会来事儿,他只能算是个弟弟,王老师那才是高高手,这360度极限后空翻花式撒尿,给他把发条上到底也来不了啊。   袁华看着王雨态度转变,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扑过去把林跃撕了。   本以为他跟夏洛是三年级二班的小红花,谁想最后成了两棵草。   咔~   一声脆响。   他低头一瞧,因为用力过猛,把王雨奖励给他的那支钢笔给掰折了。   传家宝……没了。   小黑被酸雨王的转变逗乐了,藏在高高叠起的书堆后面偷笑,谁想被逮个正着。   “孙非,你笑什么笑,平心而论,老师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一样的语文老师,看看袁华,区作文比赛一等奖得主,看看夏洛,那歌词写的,海燕杯中小学生歌唱比赛季军,再看看林跃,一口气拿了五家杂志社的稿费,同样的教育水平,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孙非赶紧止住笑,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们一个个的,学学人家……”王雨一看再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转头看向林跃:“林跃同学,你的成绩有目共睹,但是老师觉得,这个,啊,在文章结构和遣词造句上还有进步空间,你这样,你周末来老师家里一趟,老师决定在这方面重点培养你一把,我相信,在老师的帮助下,日后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作家。”   这下大家听明白了,王老师在这儿等着林同学呢。   大周末的去他家里?那能空着手去?你就算不给老师送礼,还有孩子呢,少不了要买点香蕉橘子苹果梨什么的。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而且以后说出去,林跃是在他的辅导下才成长为一名作家的,又有面子,又能捞资本,关键是他辅导什么了?   这小算盘打的,啧啧……   半个月前还在跟林跃嘴炮,说人家的文章脱离现实,不够情真意切呢。   这时林跃问了他一句话。   “王老师,我想知道师母的脾气怎么样?”   “好啊,老师就没见过比你师母脾气还好的。”   “那她漂亮吗?”   “当然漂亮,你师母当年号称西虹师范一枝花,不然王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到她们家做上门女婿。”   “行,周末我一定去。”   王雨一开始很高兴,可是几个呼吸后琢磨出味儿来,到他家辅导作文,问师母脾气好不好,漂亮不漂亮干什么?   “哎,我说林跃,你啥意思啊?”   “王老师,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师母深入浅出地探讨一下你们相识相知相爱的人生历程,我打算以它为蓝本,在《知音》杂志连载一篇都市情感小说。”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这觉悟,这思想。”王雨说道:“你们要是都能向林跃同学学习,老师会很开心的,老师会很欣慰的。”   又为人师表一番,王雨看着林跃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周末老师在家等你。”   说完将折扇一合,转身往外面走去,不过中途他停顿一下,回头看看秋雅桌上放的五本杂志,似乎犹豫要不要拿走。   最后他还是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忍住了。   王雨前脚离开,后脚同学们就沸腾了,都在议论林跃一口气拿了上千块稿费的事,因为这小子脾气很怪,又被老师打压挤兑,没觉得他能写出什么门道,现在呢,这脸打得。   秋雅看着距离她最近的《萌芽》杂志,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我能看看吗?”   《火花》和《萌芽》是她最喜欢的两本杂志,也是国内青春文学文化品牌的领头羊,平时没少看里面的文章,她真的很好奇,这最新一期的《萌芽》里,哪一篇是他写的。   就在她即将接触杂志封面的时候,一只手先一步按住目标,并非常粗鲁地把5本杂志都拿走。   “想白嫖啊?”林跃面无表情说道:“想看自己买去。”   他怎么这样!   秋雅很抓狂,别人的稿子发表了,巴不得身边人去拜读,怎么到了他这儿完全不一样。   这个家伙,真不知道该用“谦虚”还是“古怪”来形容。   ……   三天后。   三里屯。   林跃妈听到院子里传来开门声,由屋里走出来,抬眼一瞧发现不是儿子,是孩子他爸回来了。   “咦,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别提了。”说起这事儿,老林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西门里那个老邢,前两天拉了个外国客人,后来客人走的时候把包落车上了,他看到里面有不少钱就昧起来,死活不承认自己拿了,后来外国人告到派出所,警察一来人就傻了,乖乖地把东西还给人家,外国人又把这件事投诉到了市里,这不,区运管和交警部门联合执法,说什么规范市场,要花大力气整治黑出租和黑三轮,这下好,起码半个月甭想上街拉活儿。”   “你说这老邢也真是的,一个人害了所有拉脚的人。”   “嗨,谁说不是啊。”   老林把三轮车推到用石棉瓦搭的棚子下面,跟在妻子身后走进堂屋。   “孩子呢?”   林跃的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他走过去一瞧,发现床上没人,书桌前面也没人。   孩子学习虽然一般,但是节假日并不会跟那些差生一样到处乱跑,多数时候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课外书,没想到今天居然不在家,这就有些奇怪了。   林跃妈摇摇头:“我下班回来就没看到人,现在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老林打量一眼石英钟,已经是傍晚7点,天马上就黑了。   “会不会去了南边老石家。”   要说三里屯的年轻人,也只有老石的儿子石飞能跟林跃聊到一起去,老石有修理家电的手艺,店里总能接触到市面上新出的,一般家庭买不起的电子产品,比如录像机、游戏机、大哥大什么的,每次亲爹弄到稀罕物,石飞都会过来找林跃过去开眼,炫耀也好,分享也罢,反正两个人关系不错。   “我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孩子出去找朋友玩儿,你去了他们还能自在说话吗?”   “可是他都高三了,再这么贪玩,真怕他以后会像我们一样。”   林跃妈一下子没话说了,虽然俩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在社会上吃了这么多年苦,很清楚穷人家的孩子只能通过高考来改变命运,高三一年的努力,为的是将来能够舒服生活。   就在两人因为学习的事产生分歧的时候,院门由外面打开,老林扭头一瞧,发现是儿子回来的。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卷死你们   林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俩人在门前比划着,看起来是在丈量院门的长宽。   “壮壮,你怎么才回来,这位大兄弟是……”   男子呵呵笑道:“大姐,我就是个拉货的。”   “拉货的?”老林不知道他拉什么货,直到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院子外面停了一辆三轮车,车厢里有一台小天鹅洗衣机,用麻绳紧紧固定着。   “真羡慕你们啊,我家那小子以后要是有你们儿子这么孝顺就好了。”拉货男子一面说,一面走过去把麻绳解开,将洗衣机从三轮车上抬下来。   老林给他说懵了,正想问儿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林跃走过去搭了把手,同拉货男子抬起洗衣机往里面走。   俩人下意识躲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洗衣机抬到院子里,放到平时用来洗菜、洗衣服的水槽旁边。   “行了,东西送到了,我走了。”   林跃说道:“到屋里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天快黑了,回去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拉货男子一边回应一边往外走。   老林喃喃说道:“这……洗衣机……哪儿来的?”   “哪来儿的?”拉货男子笑着说道:“你儿子给你们在天百买的啊。”   两口子脸上的茫然更浓了,儿子给他们买了一台洗衣机?   要问这玩意儿多少钱,容量小的也要1000块,全家不吃不喝两个月才能买得起,林跃一个高三学生,哪儿来这么多钱买洗衣机?   眼见拉货男子蹬着三轮车离开,老林把门一关,走到院子里,看着正琢磨要不要添置一台稳压器来保护新家电的林跃说道:“壮壮,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个?”   洗衣机一看就是新的,不可能是别人送的,而且拉货男子明确告诉他们,商品是在天百买的,这么一大笔钱,他最担心来路问题,老邢的事告诉他,即便不偷不抢,捡别人的钱拿来花也违法。   林跃说道:“这个月杂志社发了稿费,天渐渐冷了,我看妈每天用冷水洗衣服很辛苦,就去天百买了台洗衣机回来。”   “稿费?”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什么稿费?”   林跃解释道:“就是给报刊、杂志写文章发的文稿酬劳。”   这么一说两人懂了。   老娘挺开心,没想到儿子能靠写文章赚钱,在她的印象里,这是文化人才有的能耐。   老林也挺开心,毕竟孩子这么孝顺,拿到第一笔稿费就想着给家里改善生活。   不过……   “壮壮,你长能耐了爸妈很高兴,但是现在高三,学业那么重,写这个万一影响学习怎么办?”   别说,老头子还挺有现实感的。   林跃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老林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是最关键的一年,一定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林跃笑笑,拎起路边摊老板宰杀好的鲤鱼朝着饭棚走去:“昨天师母教了我一招炖鱼小窍门,刚才看到路边有卖活鱼的,就顺手买了两条。”   老林正要说话,林跃妈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儿子第一次拿稿费就赚了这么多钱,挺好的事,你非要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吗?”   “我这也是为他好,你忘记之前开班会王老师怎么说他的?”   她当然记得,因为那天是她去参加的,王雨明确讲过,以林跃的成绩,本科希望渺茫,要上专科院校也得痛下苦功才行。   “那你不会等几天再说啊。”   老林看了一眼崭新的洗衣机,不说话了。   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对比隔壁张强家那个隔三岔五离家出走的儿子,林跃已经算是听话的了,只是……或许孩子真不是学习的材料。   ……   一个多月后。   教学楼外。   几个高一的妹子聚在一起,聊着关于张国荣主演的电影《春光乍泄》的花边新闻,比如开拍之前梁朝伟对于演同性恋这件事是拒绝的,但是他被王家卫骗了。   不远处教学楼二楼的外廊上站着几个高二男生,目光在那些才进校园的女生身上不断挪移,每当有漂亮妹子进入视野,便会彼此扯衣袖拽裤子,要么努嘴使眼色提醒,同行注目礼,直到妹子走进教室,再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斜对面的操场上,穿着今年成功卫冕的芝加哥公牛队队服的袁华带球突破,转身过人,目视前方举手一投。   那球在空中旋转着,啪的一声落入篮筐。   他仰起头,看着蓝天,做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姿势。   旁边传来一阵欢呼,他以为那些女生是在为他刚才的投篮兴奋,听着奔入场内的脚步声,心里十分得意。   别看拥有电脑的他,开发出了一项超出普通学生认知的技能——电脑是个好东西,它不仅能用来收发邮件,打红警、仙剑、星际争霸这种单机游戏,互联网的蓬勃发展还带来了一个倍受青春期大男孩儿喜爱的内容,HHH网站,虽然56k的传输速率只能看一些图片,而且卡顿严重。   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发育,毕竟吃得比一般人好太多了,身体很难被掏空。   打篮球,他在七中绝对是一流好手。   但是当孟特GAY里GAY气地跑过,冲向更远的地方,他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为他欢呼,为他雀跃,而是为了……操场边看台坐着弹吉他的夏洛。   而张扬在一边儿帮忙维持秩序。   “菊花残,菊花伤,你的笑容最漂亮,对面好姑娘青春洋溢在脸上,要和你分享,捧你在手掌,将你搂在怀中,亲吻你脸庞……”   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还给他配了一组野菊花,那小小的花盆排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实在是太骚包了。   刚才看他打篮球的妹子们全部涌到夏洛跟前,就连隔壁班的对手们也已经无心运动,眼望看台听夏洛唱歌。   袁华眼皮连跳数下,在心里一遍一遍问候夏洛的家人,这不是故意拆台吗?好不容易在篮球场上找回的自信,又被这货给整没了。   你说这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最近一段时间,夏洛只要在林跃或者秋雅那里碰钉子,准会来他面前刷存在感,找自信,这是把他当成了刷武功熟练度的金花婆婆吗?   “啊……”   “啊……”   “啊……”   他在心里呐喊,真想走过去抽烂夏洛那张脸,告诉这货自己不是野怪,不是野怪,不是野怪!   “大家快来看呐,刚出炉的《萌芽》,一本六块钱,晚了可就没有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操场上的,教学楼外廊的,还有推着自行车进入学校的老师,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作为一名全能型作家   来人是马冬梅。   她推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座放着一摞杂志。   大春站在她的身后,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一路跑着回校的。   《萌芽》?   新一期的《萌芽》?   围着夏洛的人群一阵骚动,几个女生撒腿就跑,教学楼的楼道里也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男生女生加一起二三十号人蜂拥而下,转眼就把马冬梅和大春围住。   “六块钱是不是?给我来一本。”   “给我也来一本。”   “哎呀,你别挤,我先来的,别挤啊。”   “干嘛踩我的脚,讨厌。”   就连夏洛的忠实粉丝孟特也一脸愧疚地笑了笑,指指马冬梅的方向,扭扭捏捏跑过去。   《菊花残》已经接近尾声,可夏洛的手一停,干脆不唱了,站起来指着人群里乐呵呵数钱的马冬梅大声说道:“马冬梅,不拆我台你能死啊?你……你丑人多作怪你。”   张扬在旁边嘿嘿笑道:“夏洛,你唱完了吗?唱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把手里的小旗子往地上一丢,一边嚷嚷着“冬梅给我留一本”,一边快步跑去。   “哎,张扬,你这个叛徒。”夏洛无语极了,气得在那儿跺脚。   袁华呢,一开始挺高兴,因为马冬梅给他出了夏洛抢他风头的恶气,但是渐渐地,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因为这件事背后的赢家是那个家伙,可偏偏场都没下就把他和夏洛比下去了。   在他看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呢,校园里出了一个质量和产量都很高的作家,《萌芽》、《读者》、《青年文摘》的编辑甚至打电话到学校来跟他约稿,这还是校长把关,以业务量太大会影响学生学习为借口,PASS掉了像什么《少男少女》、《花季雨季》、《故事会》、《武侠故事》这类名气不高的杂志社,不然的话,儿童读物都得有林同学的一席之地。自己的校友同学有这样的水平,七中学生自然愿意为荣誉买单,而且《萌芽》这种杂志确实符合中学生的阅读口味,无论是拿来借鉴学习,还是单纯收藏,都是很好的选择。   另一方面呢,林跃用一篇《崇明和春天》赢得了萌芽杂志社编辑的青睐,又开了一部长篇小说叫做《梦里花落知多少》,为此杂志社新设了一个专栏,一经推出便引起巨大反响,因为它很大程度地迎合了处于叛逆期的年轻男女的心理,很多读者,自然也包括西虹七中的学生,看到这部小说后心心念念想要知道下面的情节,以致学校附近的书报亭因为需求过大,出现了杂志脱销的现象。如今马冬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批最新期刊,那些希望知道情节发展的学生哪有不追捧的道理,就算比官方公布的5元零售价贵一点也认了,而人呢,是有从众效应的,那些观望的人一看都在抢,于是也来凑热闹。   就这一下子,夏洛风光不在,成了他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夏洛,夏洛,要不要帮你留一本。”   马冬梅“心挺好”,看见夏洛一脸郁闷站起来要走,她踮起脚挥挥手里新一期的《萌芽》,问他要不要。   “不给你加钱,就按官方指导价。”   “马冬梅,你……”   夏洛嘴都给她气歪了。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歌唱的这么好,怎么就干不过那个林跃呢?这小子以前写的作文就像王雨说的那样,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现在不一样了,写得好不好先放一边,关键是这风格,也太魔幻了。   记得上周王雨叫他去办公室聊参加区教育系统文艺汇演的事,几位老师居然在讨论林跃的作品,关键不是《萌芽》上那种给少男少女看的文章,是在《今古传奇》连载的名叫《搜神记》的一篇神话题材长篇小说,之前跟林跃闹得很不愉快的刘大痦子都说这想象力,绝了。   青春文学写得了,玄幻文学写得了,专业文章写得了……   一开始他总觉得《梦里花落知多少》这个小说名在什么地方听过,甚至怀疑姓林的也是穿越者,但是后来想想没可能,写书不像抄歌,有几个人能在看过一部长篇小说后把它复制出来?一部都很难,更别说很多部了。   所以,他只能用“活见鬼”三个字来形容眼下一幕。   夏洛哪里知道,他的参照系是普通人,而林同学嘛……他是普通人吗?一字不落地抄书对他而言就是小CASE,就拿《梦里花落知多少》这篇小说来讲,作为98年参加高考的那批人,他们知道韩寒是谁?郭敬明又是谁,这两人都是1999年后凭借新概念作文大赛成名的作家,那时候夏洛都上大学了,自然不会关注中学生圈子里的事,要说这两个人真正出圈儿,起码要到《小时代》、《后会无期》上映之后,别说夏洛根本没有看过这两部片子,一个靠老婆养着,在家混吃等死,只对流行歌曲感兴趣的人会去看《小时代》、《三重门》这类小说?   所以连《小时代》讲得什么故事都不知道的他,对于《梦里花落知多少》、《爵迹》这种郭小四更早期的作品,自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快看,是林跃,林跃来了。”   夏洛拿着吉他才从看台下来,就听见前面有人叫那个十分讨厌的名字,朝通往校门的方向一瞧,果然看见一个推着大红色山地车的人往这边走来。   跟刚开学的时候不一样,有了稿费的滋润。   他摘下近视镜,戴起隐形眼镜,发型师也换成了市中心有英文名片的托尼总监,虽然穿着还是校服校裤,但是鞋子变了啊,从双星变成了耐克。   换句话说,姓林的不仅捞到了名声,还赚足了稿费,他这个注定要火的歌手仍然是个穷逼。   “林学长,林学长。”   一个刚从马冬梅手里买到杂志的高一女生跑到林跃面前将人拦住:“能帮我签个名吗?”   “可以。”   林跃接过她递来的书刊和笔,在第二页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完事点点头,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朝着车棚位置走去。   高一女生的几名同学围过来:“他好帅啊。”   “是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都怀疑他整容了。”她们还记得开学不久校长让他上台检讨的一幕,那时大家对他的印象是流氓、恶棍、淫贼,但是现在嘛,能写出这种文章,长得又帅的人会去摸王秋雅的屁股?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摸了,谁占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大春看着吸引了无数女生目光的林同学,表情十分激动,两只手抓着自行车后座用力,不断大吼。   “啊~”   “啊~”   “啊~”   “大春,你怎么了?”马冬梅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王老师说他是三傻子,夏洛是二傻子,我是大傻子,现在他们两个都火了,我觉得我也要火了,到……到那时候,你要多少签名我……我都写给你。”   “哎呀大春,你不傻,你一点都不傻。”马冬梅两手一拍,开心地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春给她亲晕了,脸顿时红成两瓣猴屁股。   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冬……冬梅,你……你居然亲我,你……你……”   “大春,不好意思啊,一时冲动,没有控制好情绪。”马冬梅转过头去,把刚刚卖出去的两本书抢了回来,又把钱还给人家,抱起剩下的几本杂志就往教学楼跑:“不卖了,不卖了,不卖了。”   “冬梅,冬梅,你别跑,我没有怪你,我真没有……”   他紧跟其后跑出去,自行车也不要了。   夏洛收回远望的目光,跟袁华对视一眼,抱着吉他走了:“李嘉诚说过,这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生出来。”   马冬梅追到林跃的时候,他正和两位老师在那儿说话。   “林跃,你手里一定有《搜神记》的存稿吧,下午放学后拿来办公室给老师看看怎么样?”   问话的是教他们数学的杨老师,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六七岁,要说平时没收学生课外书,尤其是武侠小说最多的人,他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行。”林跃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老师找学生要存稿被强硬拒绝,还被马冬梅和大春撞个正着……尴尬,难以描述的尴尬。   杨老师有些下不来台。   “林跃,你太过分了。”教英语的吴老师板着脸说道:“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没礼貌。”   “他问行不行,我说不行,这怎么就没礼貌了?”   “那是你的老师,就算拒绝,也应该先说对不起。”   “拒绝不当索取是我的权力。”   丢下这句话,他看都没看二人一眼,转身就走。   “呵呵,呵呵……”   马冬梅没想到他这么彪,算上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教高三二班的五名老师几乎给他得罪光了。   关键是他一脸硬气走了,留下四人原地尴尬。   数学老师黑着脸一声不吭。   马冬梅呵呵干笑两声:“吴老师,你新买的鞋真好看。”   “冬梅,你看,吴老师的脚,比我的还大。”   大春多高?一米八几,这体型脚能小了?   吴老师呢?   吴老师是个女人,就算有角度的问题,大春的认知和现实有点差距,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脚确实大。   “大春,你怎么能这么说吴老师呢,你知不知道,说实话很伤人的。”   马冬梅讲完,扯着大春的衣袖就溜了。   吴老师气得一字眉拧成了大麻花,感觉高三二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奇葩。   而杨老师心情好了一点。   马冬梅追随林跃的脚步走进教室,径直来到他的座位前面,把剩下的杂志推过去。   “你要干嘛?”   “受累签几个名呗。”   林跃一听乐了:“你倒是挺有商业头脑的,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冬梅说道:“给你提成,一个一块钱。”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在这件事上跟她掰扯,拿起放在面前的杂志签上自己的名字。   “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那肯定的啊。”马冬梅说道:“物以稀为贵,这个多了就不值钱了。”   “好了。”   林跃把签好名字的《萌芽》杂志还给她,马冬梅嘎嘎笑着离开教室。   大春在后面追:“冬梅,你等等我。”   班花就在旁边坐着,把马冬梅求签名以提高杂志附加值的操作看在眼里,心情很复杂。   本以为他就是个爱看杂书,沉浸在武侠小说世界的卢瑟儿,结果愣是凭着杂书积累的经验成为一个和多家重量级杂志合作的青年作家……虽然在文学界还只是一个新秀,但是在西虹七中这个圈子里,属于一等一的名人了。   本以为他就是个又丑又土,还不修边幅的邋遢鬼,没想到有了钱以后一番捯饬,转眼成了一个大帅哥,夏洛跟他一比简直老了十岁不止。   还有那些舆论,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班花被非礼了,现在高一高二年级那些林跃的女粉丝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诬陷偶像。   “给,这是历史作业。”   怔怔思考一阵,秋雅把一张模拟卷推过去。   现在的她已经养成习惯,无论是语文作业还是数学作业,亦或是其他课程作业,她都会写两份,一份自己的,一份林跃的,不过作文除外,因为王雨比谁都明白,他已经不需要用作文来证明自己的写作能力。   林跃谢谢也不讲,接过模拟卷往桌上一丢,只等历史课代表来收。   便在这时,袁华由外面走进来,经过班花身边时稍作停留,看起来是想跟她说点什么,不过秋雅没有给他机会,一直低着头,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袁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耷拉着脑袋走到最后面坐下,有位同学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十分钟后。   随着一道刺耳的铃声,上课时间到。   英语老师吴丽拿着录音机和教材由外面走入教室。   多数情况下,语数外三门主课放在上午,历史政治放在下午,然后就是自习了。   因为政治老师是年级主任,下午要去教育局开会,便跟吴丽换了一下班。   “上课之前呢,有件事必须讲一下。”她的目光在全班学生脸上扫过,最后看向王秋雅:“秋雅,你站起来。”   伴着一道道疑惑的目光,班花小姐怀着忐忑地心情站起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招惹到了她,不然怎么一脸阴沉,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其他人也是满脸不解,要知道秋雅平时乖巧可爱,英语成绩不错,又是班里的优秀干部,深得老师喜爱,怎么今天吴老师对她态度这么恶劣?   “这两份作业,一份是你的,一份是林跃的。”   吴老师一面说,一面拿起放在讲台上的两本练习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翻了翻:“大家看,从解答过程到细节,再到字迹,几乎说一模一样,秋雅,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我……”   秋雅看看林跃,又看看放在讲台上的练习册,表情复杂,眼神变幻不定。   最开始的时候,他让她抄作业,她是不愿意的,是有逆反心理的,便一字不改地照着自己的作业抄一份,填上林跃的名字交上去,想着老师一定会发现这件事并追究林跃的责任,到时候当着全体同学的面说是林跃强迫她这么做的,好好地恶心一下这个王八蛋。   没想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老师们都没发作,就连和林跃关系最差的历史老师刘大痦子也对这件事置若罔闻,有小道消息称,校长对于七中出了一个年轻作家这件事相当开心,经常拿林跃跟其他学校的校长吹牛逼,各科老师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他。   她呢,渐渐地接受了这种设定,习惯了做两份作业,既然老师不追究,那自然没有改写的必要,就把两个人的名字一签,交上去就行了。   天知道吴丽发什么疯,别的老师不在乎,几乎变成潜规则的事情,怎么突然之间给翻出来追究责任,她究竟怎么想的?   瞧这火药味十足的脸,相亲又泡汤了?跟父母吵架了?又或者被扣奖金了?   当然,探讨这件事背后的原因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她要不要实话实说,趁此机会将林跃一军。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呵呵。”   这时候林跃站了起来。   “都说女人心眼儿小,爱报复,这话果然没错,我不就是拒绝了数学老师的不合理要求吗,这就HOLD不住了?借题发挥打击报复,就你的人品还有脸追究我是否尊敬师长的问题?”   吴丽没有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不,应该说蛮横。   她当英语老师这些年,对于那些自我放弃、基础太差、以及没有语言天赋的差生,他们是上课睡觉、读武侠小说、照镜子、转笔、看外面的风景……只要不打扰其他同学听课,向来是听之任之,不予理睬。   对于林跃,她听说很刺儿头,却没想到这么刺儿头,上面的话差不多等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枉为人师了。   “林跃,你强迫秋雅帮你写作业你还有理了?”   林跃呵呵一笑,望秋雅说道:“秋雅同学,我有强迫你帮我写作业吗?”   女同桌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轻轻摇头。   下面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全班同学谁不知道林跃同学所有作业都是班花同桌帮忙写的啊,如今吴老师把证据都拿出来了他还在狡辩,真不知道说他不要脸呢,还是死鸭子嘴硬呢。   “老师。”   这时坐在最后面一排的袁华站起身来。   “林跃撒谎,我可以作证,是他强迫秋雅给他写作业的,不只英语作业,数学、历史、政治、语文,林跃交上去的作业都是秋雅写的。”   吴丽质问道:“林跃,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跃说道:“他能证明是秋雅给我写的?我还能证明是我自己写的呢。”   教室里又响起议论声,所有人都知道是秋雅帮他写作业,他居然说能证明是他自己写的?这海口夸得也忒大了。   连秋雅也一脸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证明,或者说怎么混淆是非。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吴丽看着他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作业是你写的。”   “上周五你布置了一篇英语作文让我们写对不对?”   “没错。”   “设定是进入高三以来同学们压力倍增,就此问题,班主任组织了一次以‘压力’为主题的班会,在这场班会上同学们各抒己见,就如何缓解压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请你用英语写一篇短文,内容要点包括压力的来源,压力和成败的关系,你自己是如何纾解压力的,要求是120个词左右,可以适当虚构细节来增加文章连贯性。”   “没错。”   吴丽和其他同学脸色如常,秋雅表情微变,眼里满是惊讶。   林跃每节课做了什么,有没有听讲她比谁都明白,日常给人的印象是笔记不写,知识点不标,模拟题不做,作业就更别提了,然而刚才重述的上周五英语作文设定不仅正确,而且非常详细。   “我英语成绩差,基础更差,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记得你以前说过,英语和语文有很多共通的地方,都需要多看多背多练,秋雅同学的英语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遇到难处我向她请教没问题吧,她拿出自己的作文给我参考也没问题吧,因为基础太差,我不知道该怎么参照她的东西写出自己的东西,便选择最笨的方法背下来同样没有问题吧,最后,秋雅同学字写得好看是全班同学和老师的共识,我立志向她学习不应该吗?”   林跃几个反问下来,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因为他的人设就是一个差生,成绩在班里不说垫底,那也是拖后腿的存在,身为一个差生,能够做到他说得这些,还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吗?没有,任谁来了,也得夸一句“奋勇直追”、“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是……都知道他在撒谎,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脸上全无心虚歉疚?   这家伙也太会演了吧,而且是把坏人当好人演的那种演。   吴丽冷着脸说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不,我只是在完善整个事件的逻辑。”林跃一面说,一面把刚刚写完的东西拿起来:“吴老师,既然你说那两份作业都是秋雅写的,来,看看这篇英语作文跟你手里那两篇英语作文有什么分别。”   吴丽推了推她的无框近视镜,走到林跃面前,几乎是用夺的,把他手里那页纸接过,拿在眼前一瞧,表情很快有了变化。   她先看看左手练习册的,又看看右手那张纸,好像大白天看到了鬼。   遣词造句一模一样,真的就跟背熟了一样,更让人拍大腿的是字迹,完全就是秋雅第二。   “吴老师,你倒是说话呀。”   “……”   林跃说道:“没有调查就下结论,诬陷我让秋雅帮忙写作业,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去校长那里投诉你。”他环视一圈:“同学们都看到了,我可没有冤枉她。”   说完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转身就往外面走。   全班同学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还倒打一耙恶心人的。   明明是秋雅帮他代写作业,搞得一群人羡慕嫉妒恨,事实真相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就给他翻案了呢?而且翻的你无话可说,翻的你怀疑人生,又无力反驳,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   同学们惊呆了,秋雅心里的想法更复杂,惊讶之余还吓出一身冷汗来,试想她真要拿这件事告老师,找麻烦,岂不是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而且……而且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把字迹写得那么像,几乎如出一辙,那篇作文也是,他就是拿过去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背过了?这还是人吗?   她当然没有可能知道,【左右半球LV5】最大的效果就是一心二用,别看林跃上课的时候一直在那儿写小说,但是老师讲的话一字不落全都收入耳中,再加上【过目不忘】和李问的造假术,要翻案难吗?众目睽睽又怎样,照样给你们弄得无FUCK可说。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假的,假的……他在撒谎,同学们都能作证,他在撒谎。”   袁华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过没人说话,教室里静悄悄的,都知道林跃现在是王雨的“爱徒”,校长的掌心宝,在没有抓现场的情况下站到林跃的对立面,万一把人逼转学,以后少不了被穿小鞋,而且围绕班花的斗争主要涉及林跃、袁华、夏洛、马冬梅少数几人,跟大家没有关系,吴丽呢,在学生中的人缘也不咋地,谁会吃饱了撑得去得罪林跃那个刺儿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连吴丽都怂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袁华同学的第一次   “林跃……你干什么去!”   眼见目标对象即将离开教室,吴丽赶紧把人叫住。   “刚才不是说了吗?找校长,让他老人家帮忙主持公道,我还不信了,整个学校就没有能够讲理的地方。”   真要给他告到校长室,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虽然林跃让秋雅写作业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毕竟是过去时,而她“污蔑学生”是现在时,全班同学都有见证,这种情况下,校长为了平息“七中之光”的愤怒,要么把他调到别的班级,要么把她调离工作岗位,而且一定会被训斥,这个月奖金也会泡汤,搞不好职称晋升都要受影响。   “你站住。”   林跃皱眉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好吧,这件事是老师鲁莽了,没有调查清楚就在同学们面前对你问责,让你受委屈了,老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希望你能原谅老师,别往心里去。”   吴丽尽可能地表现出温柔一面,不过脸上的表情嘛,跟鬼哭一样,毕竟她要的是兴师问罪,一雪前耻,结果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很窝火,也很丢人。   “好吧。”林跃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我接受你的道歉。”   吴丽心里那个恨啊,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一边抽搐似地陪笑,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那他呢?”   林跃一指气到磨牙的袁华同学。   “袁华,你为了泄私愤欺骗老师,污蔑同学,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老师,我没有。”袁华委屈极了。   吴丽一指墙角:“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去,后面站着去。”   “老师!”   “再敢顶嘴以后我的课你别上了。”   袁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踌躇片刻后选择与现实妥协,乖乖地走到后面罚站。   “嘿嘿,嘿嘿,袁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大春转过身去,斜眼看着班里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他没有想到……不,应该说班里绝大多数同学都没有想到袁华同学也会被老师罚站。   当事人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屈辱在眼睛里打转。   以他的家庭条件,以他的学习成绩,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然而这……就是得罪林跃的下场。   “后面的傻大个,你笑什么笑?你也那边站着去。”吴丽那边更难受。   作为老师向学生低头,明知道他在干坏事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和屈辱感,实在太沉重了,而大春那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不只刺痛了袁华,也刺痛了她的神经。   “哎。”   没想到傻大个儿答应得异常干脆,似乎开心极了,拿起书桌上狗啃一般的英语课本,跑到袁华身边并排罚站。   一个名列前茅,一个班级倒数第一。   嗯,非常鲜明的比照。   这回吴丽算是知道傻大个儿一听到教室后面罚站,为什么开心地合不拢嘴了。   “袁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故意大声说话让老师罚我站的,因为我害怕你不习惯,我聪明不聪明?”大春憨态可掬地看着袁华同学,这句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句句入心。   可是在袁华看来,这是羞辱,实打实地羞辱。   教室第一排,夏洛回头瞄了一眼斜对面神情复杂的班花姑娘,又看看热脸贴冷屁股的大春和几乎崩溃的袁华,十分庆幸刚才沉得住气,没有落井下石,不然现在一定很难堪。   ……   吴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没心思上课了,就给大家讲了几道习题,便寻个借口离开教室,让学生们复习语法了。   一转眼课程结束,伴随响亮的下课铃,离家近的学生涌向外面,准备回家吃饭,离家远的或者家里没人帮做饭的学生,要么去学校门口的快餐店买包子、煎饼、炒饭、炒菜,要么去小卖部找老板热一热带来的便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饭聊天,交流学习心得以及坊间传闻娱乐八卦。   “喂喂,秋雅同学在吗?还是我,三年二班的夏洛,我又为你创作了一首歌,希望你能喜欢。”   广播站的大喇叭传来夏洛骚包的嗓音,随之而来的是琴弦的清脆鸣响。   “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我想,身不由己,每个念头有新的梦境。”   “但愿你,没忘记,我永远保护你。”   “……”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恐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   “任时光飞逝,搜索你的影子。”   “……”   张信哲的……不,现在是夏洛的《爱就一个字》。   很多同学都停下手中事务,听他唱歌。   马冬梅正一副汽车站、天桥口卖碟老板的样子跟低年级小师妹兜售有林跃签名的《萌芽》,她挺会做买卖,进价五块的杂志签上林跃的名字,售价就变成了十块,就这高一高二的女学生还趋之若鹜,不到二十分钟被抢购一空。   她不知道林跃为什么这么火,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掌握了财富密码,每出一期杂志就这么操作一回的话,岂不是能赚不少钱?   “哈哈哈哈,夏洛,你吃屁去吧,想追秋雅,你没希望的。”   她一只脚搭在栏杆上,张开腿,两手卷成话筒,朝着广播站的方向大声喊话。   这样的她只能用“女汉子”来形容。   从旁经过的男生,也包括总是给女生安排锻炼项目的体育老师,看到她这模样无不连连叹气,无奈摇头。   只有大春,抬头仰望挡住夕阳的那个人,笑得像个白痴。   他说马冬梅比秋雅好看,夏洛问他什么时候瞎的,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出答案。   “冬梅,你真好看,比瞬还好看。”   马冬梅说道:“瞬?”   “就那个……”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星云锁链,雅典娜的仙女座圣斗士。”   马冬梅说道:“你瞎啊?他是男的。”   “冬梅,我没瞎,上次孟特跟我打赌,如果瞬是男的,以后他把性别倒过来写,你说……瞬是不是女的?”   马冬梅瞪了他一眼,懒得跟这个纯种瞎子一般见识,从看台跳下来,跑着走了。   另一边,秋雅沿着楼梯往下面走,她听到了大喇叭里传来的歌声,也知道那是夏洛同学专门写给她的,而且听起来还挺深情的,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顿住脚步侧耳倾听,今天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件事上。   “快看,她就是高三二班的王秋雅。”   “就是在广播站唱歌的夏洛要追的女生?”   “没错,就是她。”   “长得是挺好看的。”   “脸很漂亮,但是心灵美不美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吗?当初她在校长那里说林师哥摸她的屁股,而今看来她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她在撒谎?”   “你想啊,林师哥那么温柔,那么又才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   秋雅听着周围的流言蜚语,心情有点堵,林跃越出名,学校里的女生对她的质疑和敌对越强烈,他完全不必解释,只用文字就改变了那些人对他的看法。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你的女神,我的……   走出教学楼,来到前广场,通往校门的道路两侧,高二的学生正在出板报,内容不外乎红旗、日月、彩虹、鲜花,还有一些名言警句,劝学散文,往前走了几步,她停下来看着未完成的板报,眼光微明。   “我就是生活里一只快乐而悲伤的猪,我不是苏格拉底。”   “我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   “当所有的梦境都变成泡沫,飞向高远的天空,芳香的空气吹动和暖的风,我祈祷梦醒后的黎明一片光明,金色铺满干净的大地,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她对这些煽情的句子很熟悉,因为这正是《梦里花落知多少》里的内容。   自从知道林跃成了《萌芽》的专栏作家,还在上面连载小说,每次到了发刊日,她都会让书报亭的老板帮她留一本——林跃不让她白嫖,只能自己去买了。   她看得很仔细,对于里面的内容印象深刻,所以才会一眼认出它们来自那篇给予关注的小说。   直至今天她才意识到这部小说在七中有多火,低年级的学妹居然把这些句子拿来出板报,正所谓爱屋及乌,她跟校长状告林跃摸她,自然不可能得到学妹们的喜爱。   趁着学生们的注意力被夏洛的歌吸引,她加快脚步走向车棚,在那辆红色山地车前守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准备回家的同桌男生。   “你等等。”   她叫住推车要走的林跃。   “有事吗?”   “刚才上课……我传给你的纸条为什么不看?”   林跃反问道:“为什么要看?”   秋雅抬起头,脸上写满惊讶。   上自习的时候她给林跃传了一张纸条,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把它丢垃圾桶里了,似乎对于里面写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这让她很生气,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多数时候都是别人给她传纸条,她很少给别人写纸条,那几个句子她酝酿了很久,修改了很久,可以说是字字斟酌,结果呢,递过去后人家看都没看就给丢了,心里的诸般微妙都成了笑话。   “你……”   如果放在以前,她绝对会一甩长发扭头就走,可是现如今……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压下心间委屈。   “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跟校长说你摸我。”   “然后呢?”   “我们……以后能不能和平相处?”   林跃笑了:“人渣和败类的骂名我背了两个多月,你现在跟我讲和,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何况我并不认为有跟你敌对。”   没有敌对?   那还不叫敌对?   逼她给他写作业,把她递过来的纸条丢垃圾桶,日常冷暴力,斤斤计较……   她长这么大,有男生这么对她吗?没有!   “那你想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林跃说道:“还记得我在那次例会上的表态吗?”   秋雅一听脸色骤变,她当然记得——下次不这么做了,他会让她投怀送抱主动摸他。   这……真是太过分了。   “不可能,你别做白日梦了。”   身后传来一道暴喝,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秋雅扭头一瞧,见是袁华走了过来,她心中一慌,脸有些红,因为照目下情况看,他肯定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她跟袁华青梅竹马,就连老师也认为他们从家庭条件到个人条件都是绝配,之前两人坐一桌,袁华对她百般呵护,现在换到林跃身边,居然低声下气跟摸她的人求和,这真是太丢人了,有损她作为高二三班班花的气场。   “这事儿跟你有毛关系,边儿呆着去。”   林跃懒得理他,推着自行车往前面走。   “站住!”   袁华一声吼:“我要跟你决斗。”   林跃把车一停,回头看着他说道:“好,你挑个时间,挑个地点。”   秋雅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跳,认为袁华经历了被英语老师罚站的事情后已经忍无可忍,要对林跃动手泄愤。   “别,袁华……”   她正准备劝架,哪里知道竹马小哥哥朝她一摆手,脸上的表情仿佛为民除害的正义使者:“月底,考场。”   “期中考试啊?”   林跃摇摇头,推着自行车扭头就走。   秋雅被袁华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想到他说的决斗是期中考试,这……怎么说呢,身为学生,以成绩见输赢没问题,但是全校师生都知道林跃成绩倒数,在这件事上发出决斗邀约,是不是太无耻了?   袁华没有察觉她脸上的不自然,盯着林跃的背影说道:“敢不敢你倒是说句话啊。”   回答他的是一根中指,外加一句“如你所愿。”   他深吸一口气,属于命运之子的自信又回来了,写小说他比不过林跃,写歌比不过夏洛,但是比学习,他能把那两个人虐得他们的妈妈都不认识。   “不过……”他对准自己竖起中指,看了又看,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是了,一定是这样。   “就他还想做班级第一?白日做梦!秋雅,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让他好看,你再忍一忍,忍一忍好吗?”   “唉。”   秋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袁华不疑有他,微扬头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秋雅,知道田忌赛马吗?这是博弈的艺术,亦是斗争哲学。”   说完这句话等待片刻不闻回应,他转头一瞧,却才发现背后空荡荡,心上人早就走了。   另一边,林跃推着山地车离开校门,刚要上车骑行,一个人拦住了他。   “夏洛?”   “我要跟你单挑!”   和袁华不一样,夏洛没有讲那些废话,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刚才他跑去广播站为秋雅唱《爱就一个字》,自以为真情流露,感人肺腑,寻思秋雅怎么也得心生感动吧,他甚至做好了被马冬梅头打破也要把歌唱完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并未搅局,而是在外面等歌唱完,然后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班花小姐根本没有兴趣听他唱情歌,人家跑去找林跃了。   他已经忍无可忍,所以无需再忍,把吉他一丢,跑去车棚堵人,结果正好撞见袁华发挑战贴的一幕,便没有现身,选择等林跃来到校外再出来摊牌。   “一个要决斗,一个要单挑,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了啊?”   夏洛神情激动地挥了挥手:“你管我们有没有商量好,我就问你敢不敢来吧。”   林跃微笑说道:“单挑是吗?好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跟以己之长攻敌人所短,自认为人间清醒的袁同学不一样,夏洛光棍的很。   “就现在!”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我不喜欢1P,也不喜欢2P   乌烟瘴气的环境,肩纹龙膀画虎的人,外面已经有了秋的萧瑟,里面生锈的吊扇还在吱嘎吱嘎地转,拼命驱赶着空气中的燥热和那股子刺鼻的气味。   斜对面小孩子刚被一社会青年骗了币,哭着跑回家找妈妈了,邻桌恐龙快打的女角色跑来跑去,哈~哈~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而靠近吧台的位置放着老虎机,最受那些存币少年喜爱。   比较那些年代久远、画面差、难度高的游戏,像什么彩京、大魔界村、圆桌骑士……KOF97、双截龙、侍魂这类格斗游戏玩的人更多,尤其是高手在场的情况下,观战的人能在后面围一大圈儿。   二十年后,键盘侠们在网上口吐芬芳,问候对方祖宗八代,那股子火药味跟十世仇人一样,可是在这个年代,输了的人要么默默续币,要么转身走掉,很少有发展到真人快打的地步,不仅仅因为玩家藏龙卧虎,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还因为游戏机厅的老板多是黑白通吃的狠角色,小混混一般没胆在里面闹事。   “这就是你要的单挑?”   林跃看着头顶“鹏飞游戏机厅”六个字,内心很无语。   “没错呀,你一个单挑我们两个。”   夏洛说这句话时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耻。   大春站在他的身后,冲林跃挥挥手:“我听夏洛说,你拳皇玩儿的很好,我想跟你比一比。”   袁华要跟他比考试,夏洛要跟他比打拳皇,看来这两个人都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打败他出一口气,不同的是后者脸皮更厚,忽悠傻大个儿来当马前卒。   “我很菜的。”   “那……我可以让你一个人。”   夏洛在后面踹了大春一脚。   “夏洛,你为什么踢我?他这么菜,我不想欺负他,这是作为高手的原则。”   “你那叫高手啊?波都发不利索还高手……”   “夏洛,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也是一个币能打到疯八的人。”   “少说废话,赶紧的。”   夏洛懒得跟傻大个儿较劲,往投币孔塞进两个硬币。   “上吧。”   大春走到街机前面:“你……喜欢1P还是2P?”   林跃说道:“实不相瞒,我喜欢3P。”   大春说道:“果然是个菜鸟,拳皇只有1P和2P,没有3P。”   “唉。”林跃叹了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们俩说完了吗?说完可以开始了。”   夏洛不等大春回答,直接按下开始键。   界面一闪,双方开始选择人物。   大春一边选人一边说道:“夏洛说这个大个子长得特别像我,林跃,你说呢?”   他说的人物是山崎龙二,就大蛇八杰集成员之一,头顶一撮黄毛,造型流里流气,超像黑社会的那位。   “还有这个大门五郎,夏洛说我应该多吃点,以后练摔跤比读书有前途,可我妈妈说,只要我还跟他混,就永远不会有前途。”   他说话语速不快,而且憨味浓郁,夏洛在旁边越听越抓狂,这有一点儿单挑的紧张感吗?   大春还想跟对面的菜鸟介绍另一个常用角色拉尔夫,夏洛嫌他啰嗦,伸出手去往下一按,于是第三个角色变成了特瑞。   “夏洛,你怎么给我选了红帽子?”   “你不喜欢红帽子,难道喜欢绿帽子?”   “那个叫怒队拉尔夫,不是绿帽子。”   “……”   林跃心说KOF14里面拉尔夫还真成了绿帽子。   “行了行了,叫你是来打拳皇的,不是拉家常的。”夏洛又是一通按,三个人物以默认排序出场。   林跃这边选的是问号,也就是随机人物。   神乐千鹤、莉安娜、麻宫雅典娜。   都是女角色,御姐、女兵、萝莉。   他认为电脑对他的偏见很深。   “林跃,我刚才说让你一个人,反正红帽子那个我不会玩,你只要打倒我的龙二和大门就算你赢,怎么样?”   “真的吗?”林跃一脸无邪地道:“大春,你真是一个好人。”   “嘿嘿,你别夸我,夸我也不会放水的。”说完瞄了夏洛一眼:“我知道,这叫心理战术。”   “……”   林跃很无奈,心想打你用得着心理战术?   鲜艳的屏幕上,NPC举着“ROUND1”的牌子走开。   对战开始,大春的大门五郎上来就是重手重脚一通A,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然而全是无效操作和破绽。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   天地返呢?   BUG震呢?   岚之山呢?   林跃故意送了两个回合都没见傻大个秀出什么有料操作,就这还高手?他很好奇大春是怎么打人机到疯八的,这基本功能过前三支队伍就是好事。   也可能是因为他眼界太高的缘故,毕竟现在是1997年,这款游戏才出没多久,连招和强力人物还没有研究透彻呢,打人机能到小BOSS,且不提是蒙的还是依靠套路,对于进来一趟也买不了几个币的小屁孩子来讲,确实算得上高手。   第一个人物他基本没出连招,就轻拳、轻脚一点一点把大门五郎蹭死了,直到最后大春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大块头怎么输的,接下来是板琦龙二,同样没有悬念,打着打着就给莉安娜的漩涡加跳踢带走。   “咦,怎么会?”   看着剩下三分之一血量的莉安娜,大春满心不解:“林跃,你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怎么你一个人连续干掉我两个人?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嗯,傻子也看出事情不对劲来了。   “当然,这辈子我是第一次玩拳皇97。”   “是吗?”   他确实没有撒谎,这辈子第一次玩拳皇97,上辈子就不知道了……草薙京连招搞死机什么的,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大春挠了挠头:“可是我说过让你一个角色的,那我这是不是输了啊?”   孩子挺实诚,还记得刚才装过的逼。   “没事,继续打吧,刚才我就是运气好,万一你用红帽子一穿三把我赢了呢。”   “嘿嘿,我要赢了,那就算平局。”   “好,你要赢了就算平局。”   夏洛在一边越听越不对劲,这俩人的对话怎么一股子大人哄孩子的调调呢?早在林跃一口应下挑战,知道要玩街机也没抗议时他就预感到里面有坑,便让大春打头阵去刺探那小子的虚实,现在……   现在……看到莉安娜爆气,几个小蹭血,完事漩涡起跳接超必杀V字斩一招带走大春的特瑞,斜对面嘴里含着游戏币观战的小屁孩儿险些没把自己噎死,他明白了,林同学这根葱在装蒜。   这里面果然有坑!   “我靠!”大春吓了一跳:“刚才那招太厉害了,你不是说你是第一次玩拳皇97吗?”   “对,我是第一次玩拳皇97,但我一直有玩拳皇96啊,难道你们不知道96里的莉安娜很好用吗?”   “……”   草,被他人畜无害的笑容骗了,果然,喜欢看武侠小说的家伙,怎么可能不中街机的毒。   这小子隐藏得太深了。   “夏洛,我输了,你看怎么办吧?”大春一脸沮丧地看着他。   “大春,你辛苦了,你看我……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好,你一定要用你最拿手的小猴子,把他给一穿三。”   夏洛觉得拉大春的壮丁就是个错误,帮忙他不行,拆台数第一。   “我改主意了,我不跟你比拳皇。”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最擅长送人吃牢饭(上)   林跃说道:“不比拳皇比什么?”   夏洛打量一圈周围街机画面,陷入沉思。   事关秋雅的归属,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大春已经输过一场,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街霸2?   这是一款极经典的格斗游戏,当年比拳皇还要火,但是因为连招不如后者爽快,玩起来总觉得差一口气。   林跃拳皇96玩得好,那么对于街霸一定不陌生,要凭这款街机游戏获胜,难度不小。   豪血寺?   自从那个会亲人变靓妹的老巫婆成为少年噩梦后,他就再没玩过。   侍魂?   练了一周天霸风神斩都没啥进展,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款经典的格斗游戏。   双截龙?   饿狼传说?   ……   再往那边就是恐龙快打、合金弹头、名将、圆桌骑士、惩罚者、铁钩船长、西部牛仔一类闯关游戏了。   当视线再往里去,看到烟雾缭绕,灯光昏幽的角落挺着一颗非常醒目的光头,夏洛眼睛一亮:“跟我来。”   林跃耸耸肩,追随他的脚步来到游戏机厅最里面。   看得出来,大春有些激动,不断地把手放在嘴边,嘿嘿憨笑两声又把手拿开,一副不知道该说兴奋还是害羞的样子。   他仔细打量一阵,懂了。   要问大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变化,其实很简单,光头佬玩的是麻将,还不是那种达成满贯条件,再次洗牌就会给好的牌型,容易达成四暗刻、字一色、大三元、国士无双等等胡法的麻将,而是美女脱衣麻将。   设定是每赢对手一局,牌局结束后,画面中间衣着清凉的女性角色就会脱掉一件蔽体衣物,直到最后三点尽露。   这玩意儿和录像厅的限制级港片一样,可以说是很多80后的性启蒙游戏。   “敢玩儿吗?”   夏洛拍拍光头佬旁边同款麻将游戏。   林跃不解:“什么意思?”   夏洛说道:“就来比谁先把她的衣服扒光。”   这决斗……还真是够别出心裁的。   “没问题。”   林跃一口应下。   “那来吧。大春,投币。”   傻大个儿嘿嘿笑着,给两台机子投入游戏币,光头佬看看他们,嘴角微微翘起,眼里的光叫做“意味深长”。   林跃和夏洛几乎同时进入游戏状态,屏幕上的美女时而眯眼微笑,时儿张开小嘴,面露惊讶,这种CG对于二十年后的玩家来讲非常LOW,可是对于90年代的青少年,已经称得上“色情”了。   “五万,五万,打五万……”   “你别吃啊,吃了就不能听牌了。”   “中间那个,选中间那个。”   “……”   大春在后面大声指挥,看起来比两名当事人还紧张。   “谁叫夏洛?哪个是林跃?”   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面一掰。   二人身后多了一个头顶黄毛,嘴含香烟,穿黑色上衣,下面是一条红裤,靠近脚踝的地方垂着两根绑带的不良青年。   大春一开始挺乐呵:“哇……是八神庵。”   黄毛理都没理他,给了专心致志玩麻将的夏洛一巴掌:“你叫夏洛啊?”   喊话听不见,后脑勺挨了一下人立刻警醒。   夏洛扭头一瞧,看到那人的打扮,有点懵,更有点慌,不知道八神兄找自己所为何事。   大春一看好友被欺负,脊梁一挺,脸一板:“你要干什么!”   黄毛一巴掌抽过去:“滚!”   “滚就滚!”大傻个儿秒怂。   黄毛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个比他壮,比他凶的平头小弟,眼见大哥一巴掌抽走对面的傻大个儿,他也想露脸表现一下,便走过去一拍林跃的肩膀:“没听见我大哥问话啊?你是不是叫林跃?”   “滚。”   声音传来的同时,平头小弟的肋部挨了一记肘击,疼得怀抱胸口蹲下去。   与此同时,林跃在胡牌的键位一按,屏幕中间闪出一个画框,一只手握着二筒往桌面一拍。   自摸!   游戏背景的大眼美女小嘴微张,眼睛眨了眨,一脸羞射。   直到这时黄毛才反应过来,松开抓住夏洛后衣领的手去扯林跃的头发,没想到下面飞来一把凳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膝盖上。   “啊。”   黄毛一声惨哼,疼得呲牙咧嘴,面容扭曲。   随着麻将美女的内衣滑落,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往旁边用力一带,一百三十多斤的身体横飞出去,重重地砸在那台贴着“主板损坏,正在修理”的告示牌的街机上,咣的一声把屏幕砸出一圈裂纹。   平头小弟缓过一口气,看见大哥挨揍,心一横,牙一咬,抄起地上的板凳朝林跃的头砸过去。   那边夏洛吓得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往外爬。   八九十年代,这些小混混之所以能把普通人唬住,只因为一个字,“狠”,夏洛呢,放在刚穿越过来那一刻,他指定不会这么怂,现在不一样,别说跳楼自杀,跟过来找事的混混干一架的胆子都没有。   周围打游戏的人吓懵了,放开摇杆儿就往外面跑,想要离开这片是非地。   那边平头小弟手里的凳子没有打中人,被林跃躲过,屈起右肘向上一磕,平头小弟虎口一麻,凳子呜地一声飞出去,正中麻将美女身上那团马赛克,屏幕哗的一声,画面瞬间消失,然后是东西烧焦的糊味和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你们在干什么?”   游戏机厅那位尖酸老板娘顶着往外涌的人潮挤到房间最里面。   林跃充耳不闻,握住平头小弟的手一个过肩摔。   啪~   那人后背着地,脚撞在街机上,疼得全身扭曲,四肢抽搐,嘴里往外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八哥?虎毛?起开。”   夏洛刚爬到老板娘身边就给一个头顶红发的混混踹回去,几个满身烟味的社会青年一下子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个满口黄牙,额角一道疤,脖子还拴条金链子的土肥圆。   没错,就是电影里那个肥仔陈凯和他的一帮混混小弟。   “敢打我兄弟?抄家伙,干死他。”   陈凯把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震落,抄起一个板凳朝林跃投过去。   嘭~   林跃闪身躲过,凳子砸在后方街机屏幕,又给弄坏一台。   陈凯身后小弟趁机扑过去,有赤手空拳的,有从身后抽出钢管的,一股脑往林跃身上招呼。   夏洛又往前爬了一次,被陈凯一脚踹翻,这时一把凳子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好在人是趴在地上的,海拔有限,没有被凳子扫到。   “别,别打,不关我的事,这不关我的事……”   他一面告饶,一面往房间角落爬。   陈凯及其小弟也没有心思去搞他,都围着林跃动手,主要是这家伙太难缠了,一眨眼的功夫又被他放倒一个,鼻子都给打破了,胸前都是血。   “别打,要打出去打,出去打!”   老板娘急坏了,面对陈凯那群人,她又没胆子上去拉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台又一台街机在双方的混战中损坏。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游戏机厅,老板看到玩家打《三国志》比赛吃包子都会心疼摇杆和按键,现在给陈凯及其小弟这一通砸,那真是心都在滴血。   偏偏这群人杀红了眼,一个听劝的都没有。   呲啪~   伴随一道电流迸射的声音,头顶电灯闪了几闪灭了,第一台被砸坏的街机屏幕下面似有火光升腾,老板娘心头一惊,道声“坏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最擅长送人吃牢饭(下)   “着火了,着火了。”   老板娘一面喊一面往外面跑,赶紧去隔壁小卖部打电话报警。   90年代消防这块儿多有不足,像歌厅、酒吧、电影院这些大型娱乐场所才配备有灭火器、灭火毯、应急灯一类消防器材,像游戏机厅、录像厅这种野蛮生长的小型娱乐场所,消防达标的少之又少。   那边老板娘跑了,夏洛一看情况不妙,从街机与街机的间隙爬出来,手脚并用地往外面跑,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大春来,不断地招呼他的名字。   陈凯的小弟们一开始没把老板娘的话当一回事,认为她在使诈,直到街机屏幕的窟窿冒出火光,黑烟突突地往外翻,空气中飘着刺鼻的味道,方才意识到着火了。   手握钢管的小矮个儿率先放弃围攻,转身就往外跑。   前面的红毛被浓烟呛了两口,也扶着撞伤的后腰,一瘸一拐逃了。   平头小弟原本抱着脚倒在地上,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招呼人拖他离开。   陈凯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那是刚才林跃按住他的后脑勺往屏幕一磕,玻璃渣子把头给划破了。   偏头打量一眼身后,发现小弟们都逃了,他把手里的板凳一丢,正要转身逃命,谁想后面看似强弩之末的家伙手在街机边框一掰,借力跃起,直接一个猛虎扑食把他按倒在地。   陈凯刚要挣扎,一只凳子腿狠狠压下,把他的手掌钉在地上。   “啊~”   低沉的惨嚎响彻黑烟滚滚的游戏机厅。   林跃扣住他的光头往旁边一扭,让他看到对面被火焰吞噬的街机。   “说,谁让你来堵我跟夏洛的?”   陈凯被烟呛得连连干咳:“没……没人……没人让……让我来堵你们……”   他是真没想到林跃这么能打。   “不说是不是?”   林跃把手一放,脚踩着他的后背说道:“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威胁。   呼得一声,窗外袭来的风卷起一人高的火焰,赤红顺着墙头的KOF97海报往上爬,不断有电子元件爆裂的噼哩脆响,呛人的黑烟卷着火星往脸上扑,热力烤得皮肤都快化了。   陈凯连续咳嗽,油腻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个用脚踩着他后背的家伙是站立姿态,按道理讲吸入的黑烟比他多,可是从头到尾就没听到一声咳嗽。   “我再问最后一遍,是谁叫你来堵我跟夏洛的?”   就像电影里演得,陈凯承认自己脑子有问题,可是脑子有问题不代表不怕死啊。   只要再拖延个半分钟五十秒的,别说被火烧死,就是那些有毒的黑烟也能要了他的命。   “我说……我说,是……是袁华。”   陈凯求饶了,再不求饶小命就没了。   “哪个袁华?”   “就你们西虹七中高三二班的袁华……咳咳。”   “你跟他什么关系,这么听他的话。”   “我是他哥……啊……别……咳咳,他……他给了我300块钱,让……让我揍……咳咳……揍你们一顿,还说……还说让你们承诺……不……不再对秋雅……咳咳,咳咳咳……有……有想法。”   林跃在陈凯眼前按下录音机的停止键,把脚拿开:“滚吧。”   肥仔的脚在地上蹬了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因为吸入太多有害气体,嗓子眼儿里都是痰,而氧气摄入不足,越活动头越晕,别说跑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麻烦。”   林跃看了一眼迅速蔓延的火势,抓住陈凯的后衣领,愣是把一百六七十斤的肥仔从地上提了起来,尽量避开有毒烟气,一脚踹开锁住的侧门,走进旁边胡同,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游戏机厅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多数是看到这边冒烟过来查看的商户,如果是服装店、小吃摊什么的,大家就锅碗瓢盆齐上阵,拿水往起火处泼了,可是游戏机厅这种到处是接线的用电大户,没点儿电工基础的人还真不敢进,所以一群人在那儿指指点点,就是没人进去救火。   老板娘急坏了,林跃拖着陈凯出来的时候,她正揪着黄毛儿的衣领边骂边打,好不容易弄了件酷似八神的衣服,这下好,绑腿的带子断了,黑色外套破了个大窟窿,脖子上挂的项链也给扯碎了,右脸是五道抓痕,血肉模糊的,那副惨像叫人不忍直视。   平头小弟和红毛等人还挺讲义气的,没有丢下大哥和二哥跑路,只是躲得远远的,直到看见林跃拖着陈凯出来,从剧烈起伏的胸膛确认老大小命犹存,这才捂着受伤的部位扎进马路对面的胡同里。   这时警笛的声音由东方传来,林跃循声看去,一台消防车拐过弯道迅速接近起火地点。   “林跃!你可算出来了,要不是夏洛拉着我,我肯定先去救你了。”   游戏机厅隔壁是一家卖五金器材的店铺,大春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从里面冲出来,看到林跃平安无事十分高兴,不过很快变了表情,把小女孩儿往地上一放:“我要去救人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讲完冲向下一家店。   林跃看看浓烟滚滚的游戏机厅,又看看停在马路边的救火车,总觉得傻大个儿有点小题大做。   咳咳咳~   被他丢在地上的陈凯咳出一口浓痰,翻过身来仰望天空,一边大口大口呼吸,一边望着天空嘿嘿傻笑,被烟熏黑血涂红的横肉把眼睛挤成了一道缝。   对了,夏洛呢?   林跃望围观人群看了一圈儿,没有发现这家伙的踪影,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   半个小时后。   游戏机厅的火终于灭了,不过门口和窗户还在往外冒烟,遮挡路人视线的大红布帘烧得只剩几缕布片,鹏飞游戏机厅的招牌都被火烧化一大块,再往里是满地水渍,一片狼藉。   老板娘坐在马路牙子上哭天抢地,旁边唉声叹气的是她的男人,穿衬衣西裤,戴着一副近视镜,看起来还挺斯文。   大春站在游戏机厅前面一点的空地上,对面是摄像机镜头和贴着西虹市电视台台标的话筒。   “没……我真没有多想,电视里的人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想试试这话准不准,灵不灵,真的。”   “听说你来自西虹市第七中学?”记者问道。   “没错,我叫大春,王老师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大傻子,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   “对了,我们班的二傻子和三傻子也来了,他们就在……”   大春回头找人的时候,镜头外面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指着他后脊梁在那儿骂,旁边有人摇头叹息……你说人家老太太的家在马路对面,你噔噔噔跑上去给人背到对街,有这么救人的吗?   陈凯和黄毛没有走掉,栽在了派出所民警手里,不过在被带回派出所讯问之前,医务人员给他们检查了伤口,该消毒的消毒,该清洗的清洗,该包扎的包扎。   更远一点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透过后车厢的玻璃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背影。   没错,不是别人,正是林跃和夏洛。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位面之子·林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你听我说,这事儿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是他……就是他,林跃,是他跟那些小混混打架引起了火灾,我一直躲在角落里,没跟任何人动手。”   夏洛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不断地央求驾驶位上的民警,希望能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择出去。   “老实点。”对面民警一瞪眼,把他吓得一哆嗦。   “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到了所里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   “警察叔叔,我还是个学生,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会被开除的。你行行好,念在我还小的份上,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民警看着后视镜里那张比自己还老的脸,感觉怪怪的。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老实点,再敢废话信不信我让你尝尝这个。”   夏洛一看他把手铐拿出来,顿时萎了,不再软磨硬泡,推卸责任。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们能变成这样吗?”   林跃一听这话,乐了:“早知如此,当时该让陈凯打死你的。”   夏洛并不领情:“我求你救我了吗?你这是在害我。”说完喃喃自语道:“完了,这次一定会被学校开除的。”   三个小时后。   大阜路派出所。   讯问室的门打开,一名民警拿着文件夹走进来。   办公桌后面的瘦脸民警问道:“问清楚了?”   才进来的民警点点头:“清楚了。”   “那小子。”瘦脸民警说道:“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林跃说道:“要补充的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   “我想要见区长,跟他提几个建议。”   瘦脸民警一拍桌子:“区长那么忙,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吗?”   ……   一天后。   西虹七中,高三二班教室。   今天有两个人没来,林跃、夏洛。   跟班花关系最密切的三个男生两个没来,这事儿挺新鲜的。   有人问张扬:“你不是夏洛的跟班吗?”   “你说谁是他跟班?别胡说,我跟他不熟,一点都不熟。”   孟特瞪了同桌一眼,把贴着化妆镜的铅笔盒一拍,吊着嗓子说道:“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张扬打个寒战,往旁边搬了搬椅子,尽量离他远一点:“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特一摆兰花指:“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跟我的好姐妹有关系。”   张扬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边是认真复习的王秋雅,从当下表现来看丝毫没受影响。   便在这时,坐在后排的袁华站起来,拿着他的书包和文具,迎着同学们诧异的目光走到秋雅身旁空座。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他是对夏洛说这句话的,“回来”指的也不是眼前的座位,是正对讲桌的座位。   不过没人在意座位的问题,他们想的是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袁华的意思是……林跃回不来了?   秋雅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任由他在身边坐下。   短暂的冷场后是更激烈的议论。   很多人今天早晨一到学校,便得知林跃和夏洛被派出所民警抓了的消息,说他们昨天在游戏机厅和一群小混混打架导致现场爆发火灾,派出所的民警把他们抓进了局子。   这事儿是大春说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会骗人。   再结合袁华的表现,那么夏洛和林跃……唔,悬了。   “秋雅,我回到你的身边,你不高兴吗?”   袁华一脸深情地看着同桌的女孩儿。   秋雅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害羞。”袁华说道:“放心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话说到这儿,没等秋雅表态,教室外面走进一人。   全班学生顿时噤声,齐抬头看过去。   是夏洛。   不是说他被警察抓走了吗?捅出那么大的娄子,怎么一副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夏洛,哈哈,夏洛,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大傻子在后面又蹦又跳,跑过去一把搂住他:“夏洛,我还以为你会被抓去坐牢呢。”   “怎么会呢,我又没打架,我可是受害者,警察也不能冤枉人不是?”   夏洛一开始很放松,后面想起自己面对民警的讯问差点没吓尿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变成了抽搐。   “哎,夏洛,你回来了,那林跃呢?”   大春这个问题问的很关键,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他,他回不来了。”   提起这个名字,夏洛心情挺好,即便看到袁华占了林跃的座位,也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让丫滚蛋,反而往自己的座位一坐,拍着书包说道:“我听说游戏机厅的老板不是普通人,他们敢在里面打架,断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昨天去派出所做完笔录,关了他两三个小时候就给放了,而林跃一直呆在讯问室没动静,完事来到外面听见游戏机厅老板和副所长的对话,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他知道林跃完了。   想想也是,如果不给闹事双方来下狠的,以后还怎么继续开游戏机厅?   “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单挑了。”   大春挺后悔,认为如果没有他和夏洛找林跃单挑,也就不会被陈凯的人堵在游戏机厅,更不会发生后面打架引发火灾的事情。   哗~   学生们议论纷纷。   林跃可是七中的名人,校长的宝贝,好多人等着看他的小说呢,真要进去呆几年,等着看后面的情节的读者可怎么办?   夏洛发现一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讨厌?不,应该说是仇恨。   就连心目中的女神也一脸哀怨,似乎心生遗憾。   不会吧,一本小说而已,至于这样嘛。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夏洛本想去搞袁华,不过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过两节课再去找那人的麻烦也不迟。   毕竟他刚把林跃送进局子,大家对这件事很不爽。   大春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感,他没有,相反开心的很,因为从此之后少了一个追班花的劲敌,至于那些读者嘛,他又不看小说,作者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全天下写书的都死了也不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影响。   “夏洛,林跃他……真的会被判刑吗?”   他这儿才在位子坐下,同桌的眼镜妹便一脸惆怅问道。   “林跃,林跃,林跃,你们就不能关注一下别人了?他自己愿意跟那群小混混打架,最后把人家的店给烧了,如今警察要送他去坐牢,不是活该是什么!”   夏洛很郁闷,超级郁闷。   明明他才是穿越者,可以把握未来,玩儿转生活的那个人,结果一没追到学生时代的女神,二没成为七中排名第一的才子,如今总算踩死那个分了他气运的家伙,临了临了还要被恶心一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的,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解释,就是穿越的时候引起了时空管理局的注意,正如王莽那个穿越者被位面之子刘秀干掉一样,记忆里那个毫无作为,也无存在感的林跃现在方方面面压他一头,十有八九是被赋予了某种力量,目的就是制衡像他这样的作弊者。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来自血脉的压制   人就是这么不经念叨。   夏洛才吐槽完,门前多了一道身影。   他开始以为是数学老师来了,但是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去。   没错,真的是林跃。   这小子怎么也给放出来了?   未成年人保护法?   不会呀,高三二班就没一个18岁以下的。   夏洛还注意到一些女人看自己的目光,兴奋里带点儿幸灾乐祸,像是在说,被现实打脸的感觉好受不?   “林跃,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大春笑呵呵地站起来,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马冬梅踹了他屁股一脚。   “冬梅,你为什么踢我?难道你不希望林跃回来?你不是常说,只要林跃在,夏洛就没可能追到秋雅,他就算是孙猴子,也只能在你的五指山里撒尿。”   慢条斯理地说完这句话,他才注意到站在林跃身后的数学老师,不过人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往外张望。   他赶紧坐下,扭头冲满脸怒容看着他的马冬梅说道:“冬梅,多亏你提醒我,不然一定被数学老师发现,又要罚我去后面站着了,咦,冬梅,你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东西?”   另一边,林跃无视大春的招呼和夏洛的愤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面,盯住鸠占鹊巢的袁华同学。   “滚!”   一个“滚”字,打断了很多同学的思路。   上一回夏洛就是这么说袁华的,这次换成了林跃,而且更过分,起码夏洛没有当着老师的面这么讲,何况袁华的数学成绩很好的,比理科班的学生是不如,但是在高三二班,月考就没掉出过前三。   啪~   袁华一拍桌子站起来,毫不退缩地盯回去。   上次在跟夏洛的较量中,他怂了,导致秋雅成了林跃的同桌,对于这件事,他很懊恼,也很羞愧,一些人戳着脊梁骨叫他软蛋,作为一个男人,可谓奇耻大辱。   如果这次再怂,里子和面子可就全没了,相信秋雅也会认为他是个软蛋而放弃他吧。   “我就不滚,你还想打我怎么地?”   说这句话时他瞄了夏洛一眼,不知道是示威,还是告诉另一位竞争对手自己非昔日阿蒙,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   夏洛并不看好袁华的选择,如果他知道林跃在游戏机厅是怎么把黄毛和平头小弟打服的话,或许会更理智地面对这个问题。   “打你?我怎么会打你呢。”   林跃冲袁华玩味一笑,笑得当事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没有必要。”   这话什么意思?   后面一直抬头看他的小黑孙非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林跃放弃了?认怂了?不跟秋雅同桌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进了一趟局子,想来会老实一段时间。   眼镜妹发现秋雅抿着嘴唇,无悲无喜,看不出是愿意做林跃的同桌还是袁华的同桌,不过从逻辑出发的话,还是后者更好一点,起码不会逼着她帮忙抄作业。   她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数学老师对两个人的矛盾漠不关心,他在门口跟谁说话?   很快,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门口站着的数学老师闪到一边,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是校长,一个年龄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校长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不是一般人。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来人身份的时候,袁华弱弱地喊了一声“爸?”   声音不大,但是同学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袁华的爸来学校了?   “你跟我出来一趟。”   中年男子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教室。   袁华不敢怠慢,急闪身追去外面,而林跃就势坐下,还非常无礼地把袁华的书包丢到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在走廊响起。   啪~   比爆豆子还动听。   这是……指定不会是袁华打他爸,那就只剩下袁华被抽耳光这一个可能性。   现在大家明白林跃为什么说“因为没有必要”了。   他确实没有必要打袁华,有一个人会为他代劳,而且会让袁华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但……袁华的爸爸为什么要打他呢?   “咳咳,没你们的事,专心上课。”   校长深深地看了林跃两眼,倒背着手走了。   数学老师的表情很不自然,不过既然校长发话,他也只能收拾心情开始讲课。   不过很明显,同学们的注意力不在数学课本上,也不在林跃和秋雅身上,在袁华身上。   直至目标人物捂着红肿的脸从外面走进教室,默默地捡起丢在地上的书包,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走回最后一排中间位置坐下,大家才在心里面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和一个问号。   袁华的抗争又失败了,这一次的阻力来自亲爹。   关键是林跃怎么做到的?   袁华的爸爸为什么气得跑到学校里来扇儿子的耳光?   不管怎么说,这次袁华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大春看着隔壁座位上的袁同学嘿嘿笑道:“袁华,你爸怎么还打你呢?我爸就从来不打我。”   ……   第二天傍晚。   七中对面的商业街迎来了一天里的高光时刻,学生们从那道门涌出来,一部分骑着自行车驶向远方,一部分冲向马路对面,把卖炒饭、煎饼、肉夹馍、包子、烤冷面一类摊位围得水泄不通,系着围裙的大婶麻溜地把准备好的食材放到灶具上,一边收钱,一边喊别急,再问一句加不加鸡蛋火腿,要不要辣椒。   呲呲的油花升腾,面香漫过街道,卖牛奶和八宝粥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   街道旁边有几家没挂招牌的快餐店,里面坐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老板娘端上来的家常菜。他们都是按月交伙食费,老板会按照标准分配菜品,米饭免费,放在一个大木桶里自由取用,至于口感嘛……当然比不上五常大米什么的,只能填饱肚子。   对于学生们来讲,这样的用餐环境也比食堂的饭菜好吃,而且经济实惠。   孟特吃了两个包子就不吃了,说吃多了长肉,身形会走样,张扬懒得理他,一口包子一口大蒜,吃得满手是油,满嘴怪味。   那时候大蒜的价格还没有飞天,包子铺无限供应。   不过考虑到晚上还有自习课,吃了这么多大蒜,一张口能把同学熏死,张扬能够想到的缓解策略不是刷牙漱嘴嚼口香糖,而是一头扎进路边的烟酒店。   “老板,来盒牡丹。”   坐在柜台后面端个黄瓷盆一边扒饭一边看电视的老板娘站起来,轻车熟路地从架子上取出一盒红牡丹丢在柜台上:“三块钱。”   张扬从裤兜往外掏钱的时候,孟特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袁华究竟犯了什么事,把他爸气得跑到学校来抽他?”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这也算大新闻?   张扬头也不回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你使下美人计,看能不能从袁华嘴里套点话?”   “讨厌……”   他非常阴柔地推了张扬一把。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市局将联合各级警察机关,对危害社会,扰乱治安的犯罪分子予以严肃查处,对有组织有预谋的,影响恶劣的各类违法事件重拳打击。”   电视里正在播放西虹新闻,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念着稿子,配套画面是犯罪分子被警方收押的场景,其中一个额头有道5公分长刀疤的丑男尤其惹眼,身边穿着八神衣服的黄毛也挺抢镜的。   “这人长得真丑。”蒙特吐槽道。   张扬瞄了一眼电视机屏幕:“我好像见过他。”   “你见过?”   “让我想想……”张扬接过老板找的六块零钱,迫不及待地把烟拆包,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燃:“哦,对了,一周前就在学校北门外的小胡同里,袁华跟他碰过头。”   “袁华?你可别瞎说。”孟特掐着腰说道:“袁华可是好学生,怎么会跟一群流氓鬼混?”   “爱信不信。”张扬仰头吐出一道夹带大蒜味的烟,推开店门走出去。   孟特瞥了一眼神色怪异的老板娘:“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说完一甩头,昂首挺胸走了。   “对了张扬,今天你妈挺大方啊,一顿饭给了10块钱。”   这年头儿,一个包子2毛钱,普通学生一顿饭标配1块5,高配2块,张扬刚才从兜里掏出10块钱。   “怎么可能?我妈那么抠门。”   “那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偷的。”   “偷的?”   “我把我爷爷的革命纪念章拿去卖了。”   “……”   ……   高三二班的学生们很好奇林跃和袁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两名当事人都未做出说明,直至事情过去好几天,才有七班学生从猫尿喝多的高老师那里听来一个说法。   说到游戏机厅找林跃和夏洛麻烦的混混是受袁华指使,目的是警告二人别再打秋雅的主意,结果事情办砸了,把游戏机厅给烧了,那些混混一进派出所就怂了,几句话便把袁华供了出来。   这么一来,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不就成了幕后黑手了嘛。   为了保住儿子的前途,袁华他爸给了游戏机厅的老板一大笔钱,对方这才同意和解,换句话说,在袁华他爸的助攻下,林跃的反应被定性成正当防卫,当时就给放了。   遇到这种情况,把谁放到袁华爸的立场上不窝火?只是扇了败家子儿一巴掌,没有把腿打折已经很克制了。   这件事不只波及到袁华和袁华的爸爸,还在社会上产生一系列影响。   游戏机厅老板拿到一大笔钱,决定不予追究,可是并不代表陈凯等人也能像林跃一样平安回校,那个年代的混混,谁没点儿案底?哪个不偷鸡摸狗赌博嫖娼?去工地偷钢材,到娱乐场所撬自行车,欺压邻里吓唬个体户,只要想挖,还愁找不到搞他们的理由?   不仅如此,相关部门还由此拉开整治黑恶分子的一次专项行动,而消防部门也加大了针对辖区商业单位的规范、查出力度,范围涉及整个西虹市。   总之,这事儿闹得很大,各家游戏机厅关门的关门,歇业整顿的歇业整顿,林跃同学或多或少挽救了一批即将遭受街机游戏毒害的少年。   ……   “妈,我回来了。”   袁华出了个大丑,最近很老实,夏洛也差不多,相比之前低调不少,起码不再跑去广播站唱情歌了,只有林跃,还是原来的模样,压根儿没受打架事件影响,该写小说写小说,该欺负秋雅欺负秋雅,该在低年级学妹面前装高冷在低年级学妹面前装高冷。   他把山地车往南墙根儿一靠,拎着书包走进客厅。   对比三个月前,北墙角落多了一台新飞牌电冰箱,柜子上的电视也变成了带遥控器的21寸长虹彩电。   西虹市电视台正在重播年初上映的电视剧《真命小和尚》,老夫妻二人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饭菜都没有撤。   林跃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火气,但是并没有在意。   “今天《今古传奇》的编辑打来电话,说我的提价申请通过了,以后按千字70给我结算。”   要问1997年著名杂志社征稿的稿费标准是多少?普遍千字30起,一般作者都是5块10块的提,如今给他一气提价一倍有余,可想而知《搜神记》的销量和口碑有多好。   当然,对于从来不看小说的老两口而言,提价背后的逻辑不重要,他们只需要知道儿子每月稿费翻倍地涨就够了。   老娘一听这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喜色。   就这两三个月时间,家里添置了什么?   彩电、冰箱、洗衣机,加一起有五六千块钱了,抵得上她跟老头子一年收入,这都是好儿子写小说赚来的,现在甭管是街坊邻里,还是娘家亲戚,谁不夸她儿子孝顺,谁不说老林家出了一个人才?   现在稿费提高一倍,意味着有更多的钱进账,那么儿子许诺的过了年帮他们翻修房子的事,可以说板上钉钉了。   她这儿藏不住内心真意,那边老林不高兴了,脚在茶几下面踢了老伴儿一下。   “你过来,坐这儿。”   老娘努力压下心头得意,板起脸拍拍旁边的椅子。   林跃依言坐下。   老林清清嗓子说道:“今天校长把我叫学校去了。”   “哦。”林跃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应。   “你就不好奇校长为什么这么做吗?”   “不好奇。”   “你……”老林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不是校长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差点被人家告去坐牢。”   之前他就有过在同学家过夜的经历,事发当夜没有回家,两口子确实有些担心,不过也没太着急,毕竟孩子都成年了,想着明天上午去学校看看,谁想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回来了,给出的理由是跟以前的初中同学吃宵夜,结果喝大了,没法走路,便就近在同学家睡下。   俩人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给下了一碗面条便打发他上学去了,直至昨天校长把人叫去学校谈话,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跃说道:“爸,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现在生气有意义吗?”   一句话把老林想说的话全按回了肚子里,是啊,事情都过去了,儿子一点儿事没有,现在兴师问罪,三堂会审,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老头子,这马上就10点了,你跟孩子明天还要早起,别说了,睡觉去吧。”   “你就知道惯着他,什么叫没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老林望林跃说道:“校长说了,让我看住你,以后没事别往游戏厅那种地方跑,里面没几个好人。”   原来校长叫家长是怕他染上玩游戏机的坏毛病。   林跃说道:“好吧,你放心,我以后不去了。”   老头子对儿子的表态很满意,点点头:“快去收拾一下赶紧睡觉吧。”   有一个情况他没有说,校长的意思是别被玩游戏机占用了时间,把精力都用在写作上,反正他儿子的学习成绩也不好,考大学是一定没戏的,倒不如趁着江郎之才未尽,通过写书好好地赚俩钱。   老林对此十分不服,校长凭什么说自己的孩子考不上大学。   总之在他的认知里,甭管是写小说还是唱歌、演戏,都是歪门邪道,正如那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路,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光宗耀祖,人前显贵。   林跃没有跟他解释什么,站起来回到自己房间,随手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面坐下来,啪的一声打开台灯,望着玻璃下面古天乐版杨过的照片陷入沉思。   就在回家的路上,有一个让他倍感意外的收获。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梦魇】和【催眠术LV5】   其实说是意外吧,又不算意外。   林跃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低头打量一眼支线任务内容。   支线任务-阶段任务(学生时期):搞个大新闻(已完成)。   支线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虽然游戏机厅发生的事情他是刻意往大了闹,但是得到系统提示,知道任务完成时仍旧有些意外,还以为按照系统的尿性,来个全市高考状元,或者以学生的身份登上作家富豪榜才会被认可呢。   难不成……是因为游戏机厅事件的连锁反应波及到各行各业?   随着专项整治行动上线,相关部门必然狠抓治安和消防工作,那些游手好闲的三无人员也会老实一段时间,免得被枪打出头鸟,毫无疑问会对西虹市全体市民带来影响,而高考状元、登上作家富豪榜什么的,前者只会在应届考生圈和教育系统火一把,后者嘛……除了税务局的人和作者群体关注,一般人谁会鸟他?   所以这玩意儿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很难出圈儿,还不如一个热点事件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深远。   举个更浅显易懂的例子,就像十年后引发该不该扶老人这个争论的案件,在高大上、伟光正这方面,远不如奥运会夺得了多少块金牌,但是对于普通人……改变了多少人的生活观?   从这一点来看,不得不说,系统自有其逻辑。   当然,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再纠结背后的逻辑没有意义,他只需要知道任务奖励是什么就好。   一如在《叶问》世界里的支线任务设定,阶段任务的奖励是完成后立即发放的,而且是他急需要的1点技能强化点。   进入《夏洛特烦恼》世界前,技能强化点余额4,现在下发支线任务奖励,强化点+1,余额变为5。   5点技能强化点,意味着他能把【催眠术LV4】升级到【催眠术LV5】,意味着依附【催眠术LV5】的【梦魇】技能也将解锁,换言之,一次升级可获得两个技能。   深吸一口气,定定神,他在【催眠术LV4】后面的“+”号轻轻一点,技能强化点余额清零,【催眠术LV4】升级为【催眠术LV5】。   【催眠术LV5】(注释:你可以做到在二十秒内催眠目标,这比瞬间催眠术还要快速,现在的你能够施加更为强烈的暗示,除去一些违背目标对象性格逻辑的极端命令,都会被严格执行,不过梦游状态可能被特殊环境或者变化解除,比如猛烈的爆炸、身体受伤带来的疼痛等。)   【催眠术LV5】……   【催眠术LV4】他还没有用过呢。   如果以后夏洛成了明星,对他使用【催眠术LV5】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林跃忽然想起《赌侠》里周星驰中了大军的催眠术,抱着胖妹的大腿拉三弦的一幕。   真可惜,二十秒才能催眠目标,如果瞪一眼就能怀孕该多好。   确认完毕【催眠术LV5】的技能设定,他把目光投向【催眠术LV5】后面高亮显示的【梦魇】。   【梦魇】(注释,在目标对象陷入催眠的状态下,你可以通过额头接触的方式,将自己经历过的场景投影到目标对象大脑来编织梦境,以形成影响。)   &@……%¥!   林跃有一股想爆粗口的冲动。   果然,基础技能等级LV5时激活的附属技能就没有不“神”的。   【左右半球LV5】的【复眼】能够让他把身边一切事物变慢,以后体质和敏捷加到超人程度,就算不使用预判,躲子弹也不会是难事。   而【催眠术LV5】的【梦魇】嘛,能够直接将他记忆里的东西投影到目标对象大脑,是不是意味着知识、三观、经历……都可以传递给目标对象?这不就是盗梦空间吗?果然恰如其名——梦魇。   咚咚咚~   就在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新解锁的两个技能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完了是老娘满带担忧的目光。   “怎么还不睡?”   林跃看看放在书桌上的老式闹铃,时针过“10”,分针指在了“6”上。   “妈,就是一个高考,你跟爸怎么比我还焦虑。”   “就是个高考?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老娘绷着脸走进来,把台灯一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赶紧上床睡觉。”   “好好好,上床睡觉。”   林跃叹了口气,他又不是那些叛逆期的青少年,凡事都要跟父母对着干,不服约束,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成长,父母的迂腐,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认怂,乖乖地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他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倒不是他不想早到,其实每天离开家门都挺早的,可是来早了就要面对那些热情的学妹,他是真的忍受不了那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   不,应该说视奸。   而踩着上课点进学校就好多了,她们最多瞄他几眼便很快跑开,毕竟一旦被班主任抓到,少不了一通臭骂,只有那些带着红袖箍执勤的学生会妹子才能不紧不慢地跟他眼神交流,以致每天早晨抓迟到的值日生里妹子占了很大的比例。   林跃心想自己在《缝纫机乐队》里做过网红啊,虽然也有主动示好的妹子,但是在没有激活【师奶杀手】这个技能的条件下,这么受欢迎的情况还真没经历过,要么有钱人总喜欢找学生妹做女朋友呢,她们是真相信爱情啊。   写青春疼痛文学的小说就是他的财富密码好不好,高一高二的学妹们还真把他当成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白马王子了?   “给,这是昨天的数学作业。”   他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秋雅就递过来一个练习本。   “放那吧。”林跃十分随意地应了一声。   她踌躇片刻,嘴唇抿了又抿,牙齿咬了又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出去。   “这是……给你的。”   林跃瞟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这次没有无视,选择接过来,一面说道:“怎么?给我写的情书啊?”   他打开信封,抽出信笺纸,拿到眼前一瞧,映入瞳孔的是一行非常秀气的小字,看得出写得很仔细,不知道扯碎了多少张信笺纸才写出这么一封没有错别字又情真意切的情书。   “还真是……我希望我跟你的名字能写在一起,不管是在婚礼的喜帖上,还是在葬礼的墓碑上……唔,你写的?”   秋雅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   “是跟我住一个小区的学妹,她在一中读高二,前些天知道了我跟你是同班同学,于是就……就托我……”   “托你把情书送给我?”   她摆弄着衣角,非常缓慢地点点头。   “哦。”   林跃答应一声,收拢五指,把手里的情书一攥,很是随意地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秋雅小嘴微张:“你这人……你怎么这样!”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文能提笔安天下   林跃说道:“我不这样,那应该怎样?难不成给她回一封信,告诉她我没听说过你,连你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如果对于收到的每一封情书都这么回应,那我还要不要写稿,要不要学习了?而且不确定的语气有可能传递错误的信号,还不如给她们来个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可以更快地调整好状态投入到学习中,算是对自己负责,也尽量对喜欢自己的人负责的行为。”   道理没错,可秋雅还是觉得这么做有点……不近人情。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这封情书是你写的,我或许会考虑一下,给你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你……你别胡说。”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把头埋在书堆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非,去,跟我换下座位。”   这时一个人走到二人后排,把书包和课本丢在小黑的桌子上。   秋雅扭脸一瞧,身子微微一僵,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不断纠缠她,一次又一次示爱的夏洛。   说起来他跟林跃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对她蛮不在乎,一个对她死缠烂打。   “不去。”小黑拒绝道。   “你再说一遍!”   “夏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眼镜妹不对付。”   这事儿不仅夏洛知道,毫不客气地讲,全班同学都知道俩人闹得很不愉快。   西虹七中位于老城区,电路老化的问题十分严重,晚自习时有停电,而学校方面并不会因为最长十几二十分钟的抓瞎就给学生们提前放学,为了度过这段黑暗时光也好,觉得不能浪费时间,点蜡也要学习也罢,很多人的抽屉都会藏起一两根蜡烛,每当周围陷入黑暗,就会把它们拿起来点着。   莹莹光辉把教室照亮的同时,也带来一些隐患,孙非就曾因为蜡烛放的太靠前,差点把眼镜妹的衣服引燃,虽然最后没有伤到人,不过头发给燎了不少。   自此俩人便结下梁子,一个学期都没说话,现在夏洛叫他过去和眼镜妹同桌,那真是太难为人了。   夏洛说道:“不去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往讲台上抹鼻涕,给老师的椅子沾口香糖的事情告诉校长。”   孙非一听,顿时蔫了,嘴巴撅的老高,走到眼镜妹旁边空位坐下。   夏洛看看前面坐的秋雅,又看看旁边的林跃,心想我打不过你,又没你好看,可是不要紧,我能做一颗又大又圆还亮的电灯泡,我恶心死你们俩。   “哟,夏洛呀,你在那儿膈应谁呢?”马冬梅看到这一幕乐了:“要我说你就别挣扎了,没戏。”   “你……你……马冬梅,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洛说这句话的时候,马冬梅身后站着的袁华一拳打在教室北墙,面部表情与其说悲怆,不如说绝望。   “袁华,你干吗?练北斗神拳呢?你手不疼,墙还疼呢。”   赶巧数学老师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目睹这一幕,心里荡漾着一万只羊驼,猜测袁华他爹那一巴掌是不是把儿子的头打傻了,昨天是后脑勺一下一下撞墙,这次是一拳一拳捶墙,他怎么老跟墙过不去呢。   “还有你,马冬梅,上课别嗑瓜子,开心也不能磕。”   刚才还乱糟糟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秋雅喊了一声起立,学生们起身喊老师好。   数学老师很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完事翻了翻放在面前的试卷:“上周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试卷课代表都发下去了吧?”   头上戴着有星星月亮图案发卡的靠窗女生点点头:“杨老师,都发下去了。”   “都拿到自己的试卷了对吗?”   只有寥寥几个人回答拿到了。   数学老师也不在意,把教具往前一推,看着全班同学说道:“既然都拿到试卷了,想来也看到分数了,本来老师不想多说的,但是就凭你们刚才的懒散劲儿,有些话呢……不吐不快。”   他顿了一顿又道:“整个七中高三年级四个文科班,咱们班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期中考试了,如果再不抓点儿紧,好好复习一下,到时候再考个倒数第一,你们不觉得害臊,老师都替你们害臊。”   张扬在下面扁扁嘴,脸向窗外,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害臊,你是怕被校长扣奖金。”   孟特捋了捋耳朵上面那撮毛:“男孩子才学数学,女孩子只学化妆。”   说完还用食指在嘴唇上抹了抹。   张扬一脸嫌弃地打个哆嗦,挺直腰杆远离这个变态。   数学老师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刚要发飙,那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夏洛说起了梦话。   不,应该说梦歌。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要你知道我的爱之肯为你勇敢。”   “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   别说,唱的还蛮好听的。   秋雅回头看去,她认为夏洛又给自己写歌了,就像之前多次占据广播站唱情歌示爱一样。   其实吧,夏洛除了老一点,丑一点,才华并不差,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写歌比写小说更有逼格。   马冬梅在后面气得拍桌子。   以前下了课,他对秋雅死缠烂打也就算了,现在老师在场也敢这么做,还有没有把她这个未来媳妇儿放在眼里?   大春一看她拍桌子,以为是在打节拍,也跟着拍桌子。   “夏洛唱得真好听。”   班级月考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数学老师本来就不高兴,给这几个人一搅和,心头火噌噌地往上窜,捡起黑板与边框夹缝里的半截粉笔对准夏洛投过去,但是他的准头实在太差,因为角度偏低,粉笔直奔全神贯注写稿子的林跃而去。   就在大家准备惊呼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林同学头眼皮未抬,手掌略微向上,啪的一声把飞来的粉笔抓在手里。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   而本该响起的惊呼变成了哗然,张扬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喝了一声彩。   数学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使劲一拍桌子:“安静。”   同学们赶紧闭起嘴巴不敢出声。   “张扬、孟特、大春、夏洛、马冬梅、林跃……每次都是你们几个,不想上学可以出去,不要打扰其他同学。”数学老师怒睁双睛,一副提起这几个名字就犯恶心的样子。   张扬、孟特等人不敢讲话,因为没胆,也因为早已练就厚脸皮神功。   林跃跟他们可不一样,他哪儿肯吃这个哑巴亏,主要是吧……这事儿跟他有屁关系,怎能凭白受此屈辱,便把钢笔一放,站起来说道:“杨老师,你拿粉笔丢夏洛是你们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是你手上没有准头,那粉笔朝我头上砸过来,我用手接住怎么了?难道什么都不做,任由粉笔砸在脸上来换你消气?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张扬在旁边拼命地点头,眼望老师等待表态。   数学老师确实给问住了,因为这话挺有道理,不过他并不打算服软认怂,不然作为老师的脸往哪里搁。   “我说的不是你接粉笔这件事,是你们这些人拖班级后腿的事,上次你跟英语老师说你没有让秋雅给你抄作业,那我问问你,平时作业完成的那么好,这次月考为什么得了0分?”   0分?   林跃考了0分?   距离他的座位比较远的同学面面相觑。   这……投骰子猜大小也能赌对一道选择题吧,何况还有几个真假判断题呢。   难不成他交了白卷?   数学老师说道:“平时作业有人帮抄,到了考试的时候就现原形了不是吗?别以为老师不知道你每天在干什么。”   林跃说道:“杨老师,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在忙着挣钱,这时候有人给你出了几道题,都是一年级小学生要学的10以内的加法,并且他还说要考考你,看看你的水平有多高,你会怎么做。”   “那肯定是……”数学老师刚想说让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用10以内的加法来考高中数学老师的水平,这人脑子有毛病啊?不过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一下子怒了:“你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   数学老师怒极反笑:“同学们,你们听明白了吗?”   有些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看林跃,再看看数学老师,嘴巴慢慢张成O型。   有些人压根儿就没往那儿想,扑闪着或大或小的眼睛,有种听天书的感觉。   “林跃同学的意思是,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对他来讲就像10以内的加法对老师的意义,与其浪费精力玩儿过家家,倒不如干点儿更有价值的事情。”   这话一出口,教室里沸腾了。   你要说林跃是个不服天朝管的刺儿头,这大伙儿相信,也知道他有多么混,可是在学习上嘛,能把交白卷的理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真是让人……怎么说呢,可笑至极?精神病?又或是写书走火入魔,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小说主角了?   “杨老师,你的理解力真好。”他还竖起大拇指,不吝表扬言辞。   可他越这样,数学老师越认为他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或者说在骂人。   袁华往旁边吐了口唾沫,撇撇嘴,讲了一句狂妄。   之前俩人还约定考场上见输赢,没想到月考就交白卷了,一点羞耻心没有也就算了,还敢挤兑老师,他真以为自己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全才啊?   “哈哈哈哈,冬梅,你听懂了没有?我听懂了,他在吹牛。”连大春都知道他在吹牛逼。   是,他小说写的好,那是因为平时杂书看得多,积累的词汇量十分丰富,但是数学跟语文和英语不一样,只看杂书不刷题屁用没有,而且他还从不听课。   用晚上没休息好,一觉睡到下课铃响只能交白卷做理由,也比吹牛逼让人容易接受。   数学老师说道:“听到大家对你的评价了吗?”   林跃说道:“唔,说实话没人信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比老师还厉害是吗?”   “没错。”   “既然你这么能耐,还来学校干什么?”   “因为我怕爸妈伤心,他们想我考个好大学,我就勉为其难尽尽孝咯。”   “你……你……没礼貌!”   数学老师被他的态度气得话都说不囫囵。   林跃说道:“没办法,我知道实话从来最伤人,不过骗人是不对的。”   “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他说他比老师水平高多了。”   “哎,你别偷换……”   林跃想说数学老师偷换概念,不过话到一半停住了,瞄了一眼张扬,龅牙给他看得打个哆嗦,然后是孟特、马冬梅、大春这几个拖班级后腿的大笨蛋,寻思不如用他们来试验一下新解锁的【梦魇】技能?   “没错,我水平就是比你高,杨老师,敢不敢打个赌?”   “打赌?”   “大春、张扬、孟特、马冬梅,都是你不待见的差生对不对?接下来由我辅导他们的数学,如果期中考试我们五个不再拖班级后腿,从今往后你管我叫老师,如果他们没有长足的进步,我去找校长调班,让你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   哗~   教室里响起一片议论,没有一个人不认为他疯了。   让大春、张扬、孟特、马冬梅这几个全班……不,全年级都有名的差生不再拖后腿?这话比交白卷是因为上面的试题对他没有价值更让人难以接受。   别说其他同学,连当事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张扬掏了掏耳朵,带起一圈儿耳屎。   数学老师只能用“哗众取宠”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行为。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跟你打这个赌,我还就不信了,整个七中就没人能收拾你了?”   杨老师答应了?   同学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是一开始就打这个赌的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可能,眼下呢?距离期中考试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半个月!   这四个人就算把周末休息时间也拿来学习,也没可能做到不拖班级后腿,且不说张扬、孟特、马冬梅的基础有多差,就那个大傻春,想改变他?简直痴人说梦。   所以说这个赌局林跃输定了。   夏洛一下子精神了,因为林跃要调班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阻碍他追秋雅了。   ……   啪~   一只手拍在桌子上。   “孟特,这个周末来我家补习。”   “凭什么,人家周末约了姐妹逛街呢,哎,冬梅,你看我新买的耳钉好不好看?”   马冬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拿起孟特面前的2B铅,用力一掰,咔嚓,铅笔断成了两截。   “啊,我的2B。”   “来还是不来?”   孟特手抖了抖:“来,来……”   马冬梅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孟特悬在胸前的手晃了晃,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   张扬从男生厕所出来,鬼鬼祟祟打量一阵,跑到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破桌椅后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   这时大春从后面靠过来,他头也不回地道:“都说了我不去,别跟着我了。”   “冬梅说你要是敢不去……”   “切。”张扬撇撇嘴:“不去怎么着。”   想他一个打麻将能把外公气住院的人会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而且这都快一周了,当事人一点儿没有着急的意思,还在写他的小说。   人家皇帝不急,马冬梅这个太……男人婆反倒是一副热心肠,找了这个找那个,心甘情愿做马前卒。   “呵呵。”   大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把薅住张扬的后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   “老师,张扬躲在厕所后面抽烟。”   前面走过的学生齐刷刷看过来,赶巧教导主任刚撒完尿在整理衬衣,犹豫着要不要塞进西裤里,听到声音往前面一瞧。   “那边大个子手里的龅牙,对,就是你,你叫什么?”   张扬还没反应过来,大春抢答道:“老师,他是三年级二班的张扬。”   “你们俩,跟我去教导处。”   说完这句话,教导主任背着手离开。   张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刚刚丢在地上的半支烟,心在滴血。   一盒三块,一支一毛五。   大春说道:“冬梅说你要是不去,就让我一直跟着你,只要抽烟就举报。”   “你这个叛徒!”   张扬恨得牙根儿疼,以往都是他出卖大春,如今情况反过来了。   “好吧,我去,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大春,你被马冬梅卖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大春说道:“怎么会,冬梅不可能害我的。”   张扬说道:“马冬梅为什么比林跃还要积极?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打赌输了,林跃会转到别的班级,到时候夏洛就可以趁虚而入接盘秋雅,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夏洛得逞。”   “你说马冬梅喜欢夏洛?怎么可能?”   大春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她……她怎么会?她现在天天找夏洛的麻烦。”   张扬并没有解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对大春的情商没有信心:“我还知道你喜欢马冬梅。”   “我……我没有……没有……”   大春用手蒙住脸,偷偷地分开五指,透过食指和中指的缝隙悄悄打量张扬。   “大春,如果赌局是林跃赢了,你觉得你能赢过夏洛,追到马冬梅吗?”   “不能。”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道。”   “笨蛋,我们应该让林跃输,夏洛追到秋雅,马冬梅意识到自己失恋的时候,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嘿嘿,张扬,还是你聪明,那我们周末不去了。”   “别呀,得去。”   “为什么?”   “如果不去,她会怀疑你被夏洛收买了,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哦。”   “你只要在考试的时候交白卷就好了,谁会跟一个傻子较劲呢。”   “好主意。”   张扬嘿嘿一笑,这样就把自己择出来了。   到时候只要正常发挥就好,是大春交的白卷,林跃和马冬梅怪不到他头上,而且不用担心被老师以成绩下滑的理由叫家长。   他不像班里其他人一样笃定林跃会输,总觉得那家伙会有出人意料的骚操作,英语老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嘛,只要大春交白卷,那两个人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废。   ……   周末,马冬梅家。   大春环顾周围:“冬梅,你家收拾得真干净。”   墙角是乱放的标枪和铅球,房门后面挂着一个手绘的木头靶子,上面钉着好几把小刀,刀刃没进去很深,书桌旁边的地上有一对哑铃,孟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提不起来的那种,靠近床头的墙上还有一张黄志红投掷铅球时的热血海报——在马冬梅看来是激励,在张扬看来就是惊吓了。   神特么收拾得很干净。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低沉的敲门声。   马冬梅站起来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开门。”   “去吧。”   大春目送她离开房间,转头嘿嘿一笑:“一定是林跃来了,他就是看起来轻松自在,原来也很着急。”   耳听得外面传来马冬梅的招呼,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直接来到最里面的房间。   孟特本来在涂指甲油,并不关心林跃来不来,因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别说拿出两个周末上补习班没法提高成绩,就算增加到两个月,也没可能让他们这几个人不拖班级后腿。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是当众夸下海口的林同学,是三年级二班的班花小姐。   “秋雅?”   张扬舔了舔自己的龅牙,意外的情绪有,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   马冬梅说道:“我可是跟她讲了很多好话,她才答应过来帮我们补习的,一会儿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不然的话……”   她走过去把窗户一推,抄起墙角的标枪嗖的一下丢出去。   大约三个呼吸后,下面传来一位老人的喊声:“马冬梅,你又发什么疯。”   张扬打个哆嗦,把头往后缩了缩。   大春嘿嘿笑道:“冬梅,你枪法真好。”   马冬梅没有理他,换了一张殷勤笑脸,给秋雅拉过一张椅子:“来,秋雅,坐,你坐呀。”   “谢谢冬梅。”   秋雅非常淑女地坐到椅子上,拉开身后背的,有着HELLOKITTY图案的粉红书包,从里面取出数学老师两周前发的参考书。   “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好,好,开始。”马冬梅带头表态,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参考书,翻到秋雅说的那一页。   张扬、孟特和大春也如法炮制在那儿翻书。   学不学的进去且不提,姿态是必须要有的,不然的话……马冬梅的标枪可不是吃素的。   秋雅说道:“笔记你们都抄了吧,按照之前月考的题型,我觉得函数的单调性可能会是一个重要的知识点,比如将函数Y=LOG2……”   她一面讲述自己对数学笔记的理解,一面给马冬梅等人列举之前做过的题目。   对面三人听得很认真,并且时不时点点头,至于真的听懂还是在演东郭先生,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秋雅感到有些口渴,端起马冬梅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顺便问道:“我刚才说的你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   马冬梅笑得很勉强,她懂个屁啊,跟TM听天书一样,不过这种时候你又不好意思说不懂,那不是意味着人家这一个多小时白讲了嘛。而且身为一名体育生,张扬和孟特的成绩确实比她好一些,不过程度有限,那两个人一脸受教的表情,她当然不愿意暴露自己智商有问题。   寄希望于大春说明情况吧,结果傻大个儿只是嘿嘿傻笑。   就在她准备给这货一脚,把他踢醒的时候,外面响起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她抬起屁股走出房间,过去把门打开,见是林跃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晚?你都迟到一个多小时了你知道不知道?”   关键是他来就来吧,怀里还抱着把吉他算怎么回事。   “叫你来是一起学习的,你把它带来干什么?”   马冬梅都快急哭了,你说张扬和孟特无所谓也就算了,你一个挑事儿的心里没点B数?   林跃说道:“我新写了一首歌,想让你们听一听,给提提意见什么的。”   “不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写歌?再有一周就期中考试了,万一你要是输了……”   “输了怎么样?输了换个班继续写小说咯。”   啊~啊~啊~   马冬梅感觉头顶有一只乌鸦在飞。   这事儿……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林跃跟数学老师的赌注是输了调班走人,站在他的角度有损失吗?如果不能跟班花做同桌……话说这对日常收女生情书的人来讲,算得上损失吗?   所以赌局输赢最多就是一个虚名,于利益无碍。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林跃一走就没人压制夏洛了,那家伙为了追秋雅,指不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换句话说,他跟数学老师打架,最受伤的人是她。   林跃没有理她,径直往里面走去,当看到背对房门坐的秋雅时微微一笑:“这不是班花吗?马冬梅,你为了帮我赢,可真下功夫啊。”   他径直在同桌身边坐下,把吉他往怀里一抱:“刚才灵光乍现,写了首歌,你们帮我把把关,看好不好听。”   “好,好。”张扬拍着双手喝彩,知识点解析什么的他早就听烦了,之前迫于马冬梅的淫威,不得不装孙子,现在林同学要给大家献歌一曲,没说的,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从来淑女气质拉满的王秋雅同学突然站起来,指着林跃说道:“你能不能认真点,再这么下去,你夸下的海口绝不可能完成。”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我是你前世的主人   张扬、孟特、大春,包括刚刚回过神跟过来的马冬梅,都很意外她会这么说。   怎么就急了呢?   她不是天天被林跃欺负吗?给他抄作业,帮他打扫卫生,到传达室拿汇款通知单……   总之同学们对他的做法敢怒不敢言,觉得秋雅太可怜了,简直成了他的奴役对象,相比之下袁华和夏洛就好多了,日常嘘寒问暖献殷勤。也就是别的班级和校外的学生认为写出《梦里花落知多少》的作者是一个善良温柔,心思细腻的白马王子。   面对这种情况,秋雅不该愤怒吗?不该难受吗?不该怨恨吗?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居然表现得比马冬梅还激动。   马冬梅是为了夏洛不想林跃离开,秋雅呢?她为了谁?   答案……   张扬又舔了舔龅牙,小声嘟囔一句“受虐狂吗?”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然而林跃并不领情:“这事儿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你……你……你……”   秋雅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秋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全校,不,应该说全西虹市的学妹都在嫉妒你,因为你是我的同桌,如果和数学老师的赌局是我输了,转去别的班级,你还怎么在初中同学和相熟的学妹面前显摆自己?”   是这样吗?   几人扭头看去,发现班花的表情有些难看。   林跃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搭理她,手在弦上拨弄两下,试了试吉他的音色。   “实不相瞒,我最近在构思一部古言小说,暂定书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而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戏子清唱,一时间灵感迸发,于是小说还没写,歌先出来了,你们听听啊,是这么唱的……”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食指一划。   叮咚~   我醉提酒游寒山,霜华满天。   一吸寒气冷风翻,酒洒河山。   仰望蓝水云烟,翩翩雀落人间。   抬手间,我醉落湿衫前。   你看雪花飘散,芊芊换白观。   白发老人背着孩下山。   远观天仙舞欢我今醉酒悠哉。   ……   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就连自觉受辱的王秋雅也慢慢坐回去,沉浸在这完全不同于当前流行唱法,带着一股空灵戏腔的歌声里,仿佛穿越回了一千年前,望见远山寒,白云出,仙人上西阙。   5,4,3,2,1……   林跃在心里默念至0,五指一收,歌声停了,而桌子旁边坐的四个人全都一脸呆滞,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毫无疑问,他们陷入了催眠状态。   林跃点点头,很满意【催眠术LV5】的效果,以往使用这个技能,还要用钟摆,酒水、药物等工具辅助,以加快目标对象进入催眠状态的速度,现在升级到LV5,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只要目标对象安静下来,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保持状态二十秒就能被催眠,而且不是一对一的催眠,而是群体催眠。   对此,他只能说一句“5级技能太IMBA了。”没有辜负他投入的那些技能点。   【催眠术LV5】效果试验完毕,接下来就是【梦魇】了。   林跃望着秋雅微微一笑。   ……   “嘿,嘿,嘿,王秋雅,你在想什么呢?”   随着一道声音入耳,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然后是由模糊而清晰的男人脸。   没错,是她的同桌,那个说不上来是讨厌,还是怨恨,又或者还有其他情绪的男生。   在想什么?   他问她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在脑海一过,她的脸腾得一下子红了。   心脏砰砰地跳,低下头去,恨不能在地上扒出一道缝钻进去。   她没有在想什么,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全身燥热的春梦。   以往做梦,睡醒后都会忘得差不多,但是这次不一样,清楚到就像真正发生过一样,而且她在梦里是那样的主动,林跃对那个状态下的她的称呼是小野猫。   可是……她明明只有18岁,未经人事的18岁,但为什么梦里的她什么都会?   她又想起一个细节,梦里的她穿得不是现代人的衣服,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古代人。   难不成那是她的前世?   而且从两个人的对话来看,她的前世似乎是一名……青楼女子?   他们两个人前世就认识了?   怪不得他一直在提无礼的要求,而她就算不高兴,最后也会妥协服软呢。   开始的时候,她认为一切源于她的人设和性格,现在想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不不不……不可能……这是封建迷信,是封建迷信,没错,是封建……迷信。   想到这里她赶紧喊停,强迫自己不去给两人的关系下定义。   “王秋雅,我问你话呢,这道题怎么做?嘿,你说我这个暴脾气,让我好好复习的是你,问问题装听不见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啊?”   “啊?什么题,我看看。”   她赶紧抬起头来去看眼前的参考书。   与此同时,张扬也睁开眼睛,看到班花在辅导林跃,心态很放松,不过下一秒钟,担在腿上的重物动了动,引起他的注意力低头看时,别说头发,感觉头皮都飞了起来,下意识往后一撤,不仅掀翻椅子,还把怀里抱着的孟特丢在地上。   啊得一声惨叫,随之而来的是幽怨的目光。   张扬吓得拔腿就跑,书包也不要了,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孟特一脸茫然,他就是想交流一下补习心得,为什么会被推倒在地呢?   门口的动静将马冬梅惊醒,抬眼看见大春傻兮兮地盯着她的脸瞧,想起刚才似梦非梦的场景抬手就是一巴掌:“就你还想追我?癞蛤蟆想吃炖大鹅,滚。”   “唔,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了,夏洛明明说要替我保密的。”   大春捂着脸走了。   马冬梅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哝:“夏洛?关夏洛什么事”   她回过头去望秋雅说道:“秋雅,你脸好红,我家很热吗?”   ……   转眼又是一周。   期中考试来了。   试卷由前排往后传,监考老师一面在讲台上来回走,一面提醒大家:“试卷到手后先把名字填好,仔细审题,认真书写,碰到不会做的不要浪费时间,去做下一道题。还有,不要想着抄同学的,老师站在讲台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扬拿到试卷,在姓名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转过试卷往第一题看去。   若函数Y=F(X)的定义域是[0,2],则函数G(X)……   这个题他会做,之前秋雅讲过。   填好答案,他又看向第二题。   第二题他也会做,秋雅讲过相似题型。   然后是第三题,第四题,第五题……   越往下做,他脸上的汗就越多,不是题太难了,是太简单了,读了十几年书,就没有一次考试像今天这么顺的,似乎试卷上的所有题目,要么以前考过,要么秋雅在上次的补习中讲过。   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考试成绩一定比之前大有长进。   张扬回头瞄了一眼大春。   监考老师警告道:“张扬,往哪儿看呢,做你自己的试卷。”   他把头转回来,盯着后面的题目看了一会儿,乐了。   反正大春会交白卷,林跃和数学老师的赌局怎么都会输,他就好好答题呗,成绩不错的话可以去找爷爷申请奖励,搞俩钱儿花。   张扬哪里知道,大春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一咬牙,把那支笔根儿像被狗啃过一样的圆珠笔拿了起来。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我能复制尖子生   数日后。   语文成绩出来了。   英语成绩出来了。   政治成绩出来了。   历史成绩出来了。   数学成绩却迟迟没有出来,不仅没有出来,给高三二班上课的老师也成了一位姓孔的老师,用他的话说,杨老师要做一个小手术,请了几天病假,由他暂代高三二班数学课。   这一拖就是七天,终于,杨老师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做手术伤了元气呢,还是心情不好呢,反正一周没给学生们上课,现在双方见面,连一点想念的意思都没有,至于亲切感,那是什么东西?   要问原因是什么,张扬知道,孟特知道,马冬梅知道,大春知道,课代表也知道。   谁会在打赌输了以后还能笑呵呵一脸轻松呢,尤其还是在和学生的赌局中认输。   “期中考试的试卷都看到了吧?”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有人轻轻点头。   “这次期中考试,咱们班的成绩没有垫底,平均分在四个文科班里排第一,比之前的月考大有进步,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他话音一转,目光依次在张扬、孟特、马冬梅几人脸上扫过:“我对几位同学的得分表示怀疑。”   此言一出,同学们面面相觑。   数学试卷拖了很多天才发下来,而且是在上课铃响后发的,多数学生并不知道张扬、孟特等人考了多少分,而课代表乔关关是杨老师的心腹,更不会乱说话,所以大家知道林跃和数学老师的赌局肯定出了问题,但是问题有多严重,就不得而知了。   数学老师一看节奏带起来了,冷着脸看向眼前的表格:“我给大家读一读这几位同学的成绩,大家就清楚了。张扬,127分,孟特125分,马冬梅131分,大春114分,林跃135分,另外咱们班还有全年级文科班唯一的满分,王秋雅同学。”   有人咳嗽,有人窒息,有人一脸茫然。   没人在意那个满分,因为秋雅同学的数学成绩一直不错,高一到高三就没有低于135的时候,这次考试得了满分只能说人品爆发,往日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但是张扬127?孟特125,马冬梅131,林跃135就叫人无法接受了,最最夸张的是,大春这个日常考过30分就跟买彩票中大奖一样的年级倒数第一名居然考了114分,满分150,90及格,118分相当于100分制的77,假如明年高考五门课程都这个水平的话,重点本科稳了。   那可是大春!大春!大春!三年级二班的大傻子。   袁华看看手上的试卷,再看看马冬梅放在书桌上的试卷成绩一栏的数字,他居然跟马冬梅考了一样的分数?曾经的全班倒数第四,跟他这个日常三甲的好学生考了一样的分数?   “哟,大班长,咱们数学考得一样哎。”   马冬梅逆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袁华把头抵在书桌边沿一下一下往前顶,他想把自己磕醒。这是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秋雅考满分也就算了,为什么马冬梅也能考130多分,作为文科生,这成绩放在理科班可能十几二十名,放在文科班妥妥的前五之资。   夏洛也觉得这是一个梦,看看写着自己的名字的试卷成绩栏那个难看的“53”,用手拍了拍脸,试图把自己弄醒。   位面之子·林什么的就是一句戏言,如果林跃一个人考了130多,或许会让他加重怀疑,现在连大春都考到114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在做梦。   袁华碰头,他这儿拍脸,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气得拍桌子。   “秋雅同学什么情况我就不说了,对于她能考满分,老师由衷地高兴,但是刚才我读到名字的那几个人嘛,有进步是一件好事,可这已经不是‘进步’能够形容的,说是‘飞跃’还差不多,他们几个平时表现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之前的月考还成绩平平,现在变成这样,我跟其他老师们都怀疑这个成绩的真实性。”   同学们轻轻点头,也觉得这几个人一定是作弊了,不然曾经的大笨蛋,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周内连跨数个境界,变成了数学这门课程的尖子生?   张扬默不作声,孟特和马冬梅也不说话,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成绩,现在还云里雾里,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只有大春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老师,我真是自己做的,真的,我没作弊,嘿嘿。”   不过笑完他的表情就变了,不知道想起什么,五官扭曲的比哭还难看。   这时林跃站了起来:“杨老师,你又是请假,又是在同学们面前带节奏,意思就是不想承认失败呗,我可以认为你是输不起吗?”   他这一反驳,很多学生也意识到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数学老师说道:“这符合逻辑吗?难道我不应该怀疑吗?你知道另外三个文科班的班主任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吗?你们三班日常垫底,这一次居然翻身成了第一,如果不是你们班班主任王老师拦着,他们肯定到校长室要说法了。”   林跃说道:“唔,王老师这次干得不错,因为为人师表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相信自己的学生,反观你……呵呵。”   他摇了摇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大家都品得出对数学老师话里话外的不待见。   “这样吧,你不是怀疑成绩的真实性吗?参考书至今为止的题目,随便选出一道,你让马冬梅到黑板上做,你看看她会做不会做。”   皮球踢回了数学老师脚下。   “既然如此……马冬梅,你上来。”   数学老师阴着脸吩咐一句,拿起一支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   他笃定林跃是虚张声势,根本不相信这几个差生有咸鱼翻身的机会,第一,对自己的逻辑有自信,第二,他不愿意就这么认输,第三,他就是对这几个人有偏见……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对成绩差且调皮捣蛋的学生有偏见。   马冬梅瞪了林跃一眼,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上讲台。   已知函数F(X)的定义域为R,且满足F(X+2)=-F(X)。   (1)求证:F(X)是周期函数。   (2)若F(X)为奇函数……   题目看起来还挺难。   数学老师写完后闪到一边:“解吧。”   解不出来就说明她的131分是有水分的,然后他就可以借题发挥,给他们几个安一个作弊的罪名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马冬梅接过粉笔,稍作思考便在空白处哒哒哒,哒哒哒写了长长一串。   数学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她说了一句“老师我做完了”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才不得不给予结论:“不错,做对了。”   下面那么多学生看着,他当然没脸撒谎。   林跃冷冷一笑:“第一:现在是高三上学期,复习的是高一数学的内容,张扬、马冬梅、孟特……我们能考上高中,说明基础是有一些的,跟上高一数学的进度不是难题。第二:在期中考试前,秋雅单独给我们开了小灶,作为一个能考满分的人,只要把她整理出来的对口资料吃透,考个不错的成绩难吗?”   不只数学老师,教室里的学生也被他问住了。   秋雅都考满分了,如果由她来辅导这几个人……   虽然多少还是有点儿匪夷所思,不过逻辑上还真挑不出大毛病。   林跃看着讲台上一脸尴尬的数学老师,心说你能找出马冬梅等人作弊的证据就怪了,他可不是弄到数学试卷,给他们把题解出来后加以背诵抄写得到的高分,而是利用【梦魇】技能,将他对高一数学知识点的理解塞进他们的大脑,即便是大春这种智商感人的家伙,发散思维做不到,照猫画虎还做不到吗?   还是那句话,这个【梦魇】技能,真神技也。   “杨老师,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打遍老师无敌手   数学老师能有什么话说?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这几个人不是在林跃的辅导下成绩突飞猛进的,是人家秋雅同学的功劳,但当初的赌局是只看结果不重过程。   现在他们的成绩很好,那么赌局的输赢……显而易见。   当着众位同学红口白牙说出的话,认的赌,能反悔吗?   强行反悔也行,毕竟可以选择教别的年级,甚至转校,但是在这之后呢?除非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不在教育系统任职,不然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形容词将会被他带进坟墓里。   做老师的人多是要脸的,在愿赌服输和恬不知耻地生活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因为认真地想一想,在林跃手下吃瘪的老师可不只他一个,先是历史老师刘大痦子,快60岁的人了给个学生一番教育,气得血压噌噌往上窜,连续吃了一周药才控制住。然后是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王雨,给林跃起外号三傻子,结果现在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献殷勤还得看人脸色,接下来是英语老师吴丽,当众吃了个大瘪,打那儿以后再也不敢招惹这个刺儿头了,现在嘛……轮到他了。   虽然是最惨的一个,不过……有前面三个打底,老师们肯定会对他表示理解的。   语数外再加政治历史,一共五门课,林同学将了四位老师的军,能怎么办呢?告到校长那里也会被压下去,毕竟这家伙恶心归恶心,但一直是以理服人,学校也不能刻意为难他不是?   所以高二三班出现了一个非常搞笑的场景,数学老师过去上课,班长喊起立,学生们站起来跟他喊“老师好”,学生们坐下后,他冲林跃的位置喊“老师好”,然后上课。   就这还是妥协的结果,因为既然愿赌服输,他就得喊林跃老师,而放大到三年级二班这个集体,从逻辑出发,张扬、孟特、马冬梅这些人要高他一辈儿,所以大家各论各的,既然各论各的,每次上课同学们喊他“老师好”以示尊敬,那他也要喊林跃“老师好”以示尊敬,总之绕老绕去他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到底是教数学的,没有英语老师、语文老师、政治老师心眼儿多,反正在得罪林跃被整的老师里面,他是最惨的一个。   这间接造就了一个现象,政治老师每次过来二班上课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时候会紧张到忘了拿教材,还有一次因为林跃突然站起,吓得脚下不稳,给台阶绊了一下,头差点撞到墙上。   反正就算没有正面冲突,俩人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至此,给高三二班上课的老师们有了一个共识,尽量别惹林同学,他愿意干嘛就干嘛,只要不在教室里裸奔,哪怕是调戏孟特,也要装作没有看见。   ……   期中考试数学成绩公布后的第五天,夏洛终于堵到了大春,不知道为什么,傻大个儿最近一直躲着他走。   “大春。”   “嘿,你别跑,信不信我追去你家。”   听到这样的威胁,大春停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夏洛横眉楞眼钉着他:“我问你,为什么骗张扬?你不是答应他这次数学考试交白卷吗?”   大春慢慢地抬起头来,福至心灵地问了一个问题:“夏洛,你怎么知道我答应张扬要交白卷?”   这件事是他和张扬的秘密,决定期中考试交白卷后,张扬逼他发誓不告诉任何人,他发誓了,并且跟谁都没有说,也包括死党夏洛,甚至没有在马冬梅和林跃面前露出马脚,戏演得他自己都很满意。   可是为什么夏洛会知道他答应了张扬交白卷呢?这事儿明明跟夏洛没有关系好么,是他跟张扬的主意。   至于说他为什么一直躲着夏洛,因为……是因为……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夏洛不知道傻大个儿在想什么,重复两遍这个问题,恨声说道:“因为就是我撺掇他交白卷的,大前天我去问罪,他告诉我你把他卖了。”   “夏……夏洛?我……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大春感觉这个问题有点儿复杂,即便秋雅给他开了个面向数学的窗户,也还是理不清这件事背后的利害关系。   “知道我为了让他出卖林跃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他屈起拇指和食指说道:“三条红牡丹,整整三条红牡丹。”   大春嘿嘿说道:“这个我会算,一条三十,三条一百。”   “这个王八蛋,拿了我的东西不办事,还说是你出尔反尔,辜负了他。”   “夏洛,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呢?就咱们的关系,不要钱我也会帮你的。”   “直接找你?直接找你你就会交白卷了?”   大春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摇摇头:“不会。”   “还是啊!”夏洛气得直跺脚。   赌约订立后,为了把林跃从高三二班弄走,因为大春平时表现得很不靠谱,他就去找张扬,用三条烟诱惑张扬答应出卖林跃。可是谁曾想到张扬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在马冬梅逼迫下只能去参加补习班,又怕得罪林跃,于是撺掇傻大个儿交白卷,在考试的时候发现题不难,很多都会,又想反正傻大个儿在那儿垫底儿,不如把分考高一点,再从长辈那里弄点儿奖金花,这一来一去,既把自己择了出来,又左右逢源,两边儿捞好处。   谁知道傻大个儿最后时刻把张扬卖了,张扬为了钱又把夏洛卖了,最终让林跃获得了胜利。   钱花了,事儿没办成,他能不窝火吗。   “大春,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没交白卷呢。”   “你真想知道吗?”   大春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夏洛怒道:“说!”   “好吧,我说。”大春慢条斯理说道:“夏洛,因为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觉得它一定会发生。”   “说重点!”   “重点就是,如果林跃输了,他会去三班读书,你最后成了大明星,还娶了秋雅做老婆,但是婚后你们过得并不幸福,秋雅背着你偷偷地跟林跃见面,还发生了关系,他们生了一对双胞胎,你不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后来你得了艾滋,他们的孩子继承了你的豪宅名车还有上亿存款,作为你的好哥们儿,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不交白卷了,就算把冬梅让给你,我也认了。”   夏洛一巴掌拍在大春后脑勺,气得踹了他两脚:“你傻不傻?傻不傻?做梦能当真吗?我问问你,做梦能当真吗?就那说话像放炮一样的马冬梅,我用你让啊?”   “可是它太真了。”   “我真你大爷。”   夏洛越想越气,又给了抱头蹲在墙角怕他喜当爹的傻大个儿几脚。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猪队友!”   ……   数日后。   秋雅从小卖部里走出,左手拿着一个面包,右手拿着一罐健力宝,才绕过车棚,来到操场的看台下面,一个人叫住了她。   “秋雅。”   她回头一看,是袁华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啃鸡鸡”的全家桶。   “昨天晚上回家,我听你跟常明霞说馋啃鸡鸡的吮指原味鸡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我特意请了半节课去给你买了过来。”   袁华深情地看着她,仿佛全家桶装的不是鸡的部位,是他的心。   秋雅像是被他的热情灼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手里的面包和健力宝,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挣扎。   “秋雅,你怎么了?”袁华温柔地问。   “面包有什么好吃的,你需要的是这个。”   他几乎把全家桶塞进秋雅的怀里。   “袁华……”   就在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台最上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袁华说得没错,面包和汽水有什么好的,全家桶才好吃,人家费时费力地买回来,难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盛情难却’吗?”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你卖力舔,我使劲虐   两个人转过头去,念及说话之人的身份后,袁华表情一变。   刚才没有发现,原来看台上面有人,而且是他最不喜欢的人——林跃同学。   “秋雅,还不快谢谢人家。”   秋雅的脸色不断变化,似在犹豫,还有几分不安。   “你这样做很失礼的。”   对比刚才的提醒,这句话明显带了情绪。   她看了袁华一眼,小声说了声“谢谢”,把面包和健力宝转移到左手,右手半搂半抱,带着啃鸡鸡的全家桶走了。   “秋雅,你如果喜欢,我再给你买。”   袁华挺高兴,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躲着他,今天终于没再躲着他,还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虽然,这中间多了一个令人恶心的小插曲。   他带着示威与挑衅的眼神看向小插曲,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本以为秋雅去小卖部买面包健力宝是因为没有带便当,又不想去学校外面有卫生问题的小饭馆吃饭,然而并不是,面包和健力宝是给林跃买的,换句话说,她就是一个跑腿儿的。   他给她跑去买全家桶,她给他去买面包健力宝,而且……   “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全家桶里的吮指原味鸡。”   “可是……这是袁华买的。”   “我知道,他买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了,你喜欢跟谁分享是你的自由不是吗?”   “这样说也对,可是……”   “别可是,我就要吃那个。”   “好吧。”   看台上,面包、健力宝丢在一边,秋雅把手里的全家桶递过去。   林跃没有用手去拿。   “我要你拿给我吃。”   “不……不行,你怎么能这样,你……你别得寸进尺,我不是你的丫鬟。”   “谁说你是我的丫鬟了,炸鸡好油的,我这儿写稿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灵感这东西时不我待,一旦错过了,再想找回来几乎不可能,要是吃得满手油满嘴油,换成是你不觉得难受吗?可我肚子是真饿了,你听听……”   咕咕~   “所以你喂我吧。”   “在这里?多不好意思啊?”   “这叫为艺术献身懂不懂?以后我火了,记者采访我,问起创作过程中有哪些有趣或者印象深刻的瞬间,你不觉得这会是一件非常浪漫,又很文艺的事吗?有道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携手相看徘徊处,知音鸳侣共徜徉。”   也不知道她是被他描绘的一幕深深打动,还是说今天的林同学格外温柔,不像以前那么蛮横无礼,她打心底不愿意辜负他,让他失望,真就稍作停顿,从全家桶里拿出块头大,口感好,多汁又入味的三角部分递过去,或许是因为害羞,情不自禁地偏了偏头,俏脸飞起一抹红晕,和傍晚的光拼凑出一副美人夕阳相映红的画卷。   头顶一幕冲溃了袁华的心理防线。   不……   他脱下因为跑了很远被汗水洇湿的校服,不断地抽打着看台下面的水泥柱。   也不知道哪个手欠的在上面用粉笔画了个卡通版三毛,怎么看都觉得很像自己。   这时几个低年级的学生走过,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叉。   “秋雅,我又写了一首歌,我这就唱给你听啊。”   袁华倍受打击,控制不住情绪乱发泄的当口,夏洛的声音将他惊醒,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前方阶梯来到看台顶。   他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爸妈又都是体面人,平时说话做事注重形象,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当着外人面跳脚骂娘,大声发泄,可是夏洛不一样,脸皮比城墙厚一公尺,跑到林跃和秋雅后面当电灯泡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恶心人的事是他不敢做,不能做的?   “地球自转一次是一天。”   “那是代表多想你一天。”   “真善美的爱恋。”   “没有极限,也没有缺陷。”   “地球公转一次是一年。”   “那是代表多爱你一年。”   “恒久的地平线。”   “和我的心,永不改变”。   “爱你一万年。”   “爱你经得起考验。”   “……”   袁华还在想这想那的时候,夏洛已经唱起他的新歌,故作沧桑的唱腔引来许多小姑娘,操场上打篮球的学生也不约而同停下来,在旁边看他是如何跟班花示爱的。   别人同桌的你我在那儿啃鸡鸡喂鸡鸡,郎情妾意,羡煞旁人,他这儿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硬是唱歌示爱,硬是要当电灯泡。   不过还别说,这歌唱得还蛮好听的。   林跃火,那是因为他的小说在《萌芽》、《火花》这类杂志连载,少男少女们买得起,就算买不起,也能从朋友那里借阅,算是成本很低,但是效率很高的出名方式,夏洛不一样,他歌写得好,也只是局限在西虹市七中,名气连区县这一级都出不去,所以尽管他也有不少的学妹粉丝……毕竟唱歌逼格高嘛,但是没有几个人对他抱有信心。   论名气,他不如林跃,论颜值身高,也不如,论穿衣搭配,还是不如。   秋雅看着对面不要脸,又深情款款的男人,表情有些复杂。   林跃吧,有才,有颜,有名,但是对她不假辞色,日常呼来喝去,而夏洛就不一样了,她在他的面前有优越感,有被追的满足感。   “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林跃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掏出两个钢镚递给秋雅。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听曲不给钱,那不成白嫖了?问问他唱一段儿多少钱,再来点儿。”   得~   夏洛同学在那儿以歌寄情,以歌示爱,当事人压根儿没往心里去,还狠狠地羞辱了他。   人家写书按字收费,他写歌既没捞到名气,也没挣到钱,找美丽酒吧的歌手点歌还十块一首呢,夏洛同学只值两个钢镚。   秋雅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又瞥见人群里一脸哀怨的袁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林跃这儿吧,她从来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没有安全感,还有一份被驱策奴役的屈辱。   夏洛呢,虽然又老又丑,不过对她死缠烂打,还很有才华,但是跟他好的话,又不甘心。   袁华……刚才她跟袁华有过对视,他的眼神像是在问她全家桶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下次再给她买,对此她很愧疚。   “愣着干什么,去啊。”   林跃冲她递了个眼色。   秋雅只能一声叹息,拿着那两个钢镚走向夏洛。   “秋雅,我知道你是被逼的,都是他在后面强迫你,不然你绝不可能去做他的同桌,还帮马冬梅那些人补课。”   是,一开始确实如此,不过按照林跃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不是存心利用他,也不会处处被他拿捏。   但是过去这么多天,尤其是在做了那个既真实又难忘的梦后,她似乎渐渐习惯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对于他的呼来喝去也没那么大怨气了,不仅如此,内心深处还多了一种,说是被人需要的感觉吧,又有点像母性本能爆发。   而且她很享受被学妹嫉妒,被闺蜜羡慕的状态——跟西虹市的大才子关系暧昧。   反正在同学们眼里,她逆来顺受很是可怜,实际情况嘛,那种复杂心理只有她自己清楚。   “第五象限,谁叫第五象限?你就是第五象限啊?”   便在这时,一个人分开围观学妹,非常粗鲁地闯进场内。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你喜欢她,她喜欢我   第五象限。   整个七中都知道它是林跃在《萌芽》和《火花》这类杂志用的笔名。   秋雅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穿着牛仔外套,长得非常壮实的男人。   两个被他粗暴分开的高二女生原本憋了一肚子气,不过很快就放弃了报复的想法,因为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来路。   外套扣子没系,两襟敞着,里面穿着一件军绿色背心,胸口是若隐若现的英文字符纹身,而且头上挑染了几根黄毛,别说,看起来还挺时尚的,起码比陈凯手下的八神和红毛有气质多了。   由学生们的反应确定林跃就是“第五象限”后,那人走到他的面前,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燃,吊儿郎当看了他几眼,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张照片。   “认识她不?”   照片里的人是个女孩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唇红齿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林跃皱着眉头想了一下。   “好像见过,前几天在校门口堵着我要签名,挺有意思的小姑娘,别人都让我往杂志上签名,只有她,让我把名字签到了她的衣服上。我想想啊,她说她叫什么来着?王梦瑶,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我是她的哥哥,王辉。”穿牛仔外套的男人瞪着他说道。   王梦瑶她哥?   林跃说道:“然后呢?”   “你知道王梦瑶回去后跟家里人怎么说的吗?”   “不知道。”   “好好的六中不呆,她闹着转学,要来七中读高一,要跟你一个学校。而我们家到六中300米,到七中六公里。”   林跃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把王辉问住了。   是啊,都是王梦瑶的主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起懵的还有其他人,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他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欠扁呢。   秋雅:“……”   这就是她不愿意离开林跃,哪怕被奴役,被驱策也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之一。   帅:以前那张脸满是青春痘,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化妆品,现如今别说青春痘,连一点暗沉都没有,比绝大多数女生的脸都细腻有光泽,而且自从戴上隐形眼镜,看人的目光都有了变化,深邃中透着一股神秘感,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惊慌失态,这份从容对于认为同龄男生都很幼稚的女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才华:《萌芽》、《火花》、《读者》、《今古传奇》等著名杂志的专栏作家,两周前他收到一张汇款通知单,汇款方是中国轻工业出版社,并附有一本女性时尚杂志《瑞丽》的样刊,当时秋雅问了好久,都被他打太极糊弄过去,这说明什么?这家伙的才华全方位无死角,从少男少女喜欢的青春文学,到武侠幻想,再到建筑、烹饪,现在又跨界到时尚穿搭,真是活见鬼了。   有钱:一个高三学生,每个月收到的稿费数以万计,在普通工人月薪几百块的大环境下,这就是土豪啊。   这种人,不是白马王子是什么?   就说这个王梦瑶,一次签名就爱上了他,哭着喊着要转学来七中,她这个作家的同桌,每天朝夕相对的人,在与生活和学习有交集的女生圈儿里,那自然是优越感爆棚了。   袁华和夏洛等人觉得她可怜,那是他们自以为是。   “你说什么?敢说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王辉恼了。   女生们喜欢林跃,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因为这会惹恼其他男生,毕竟嫉妒这种情绪是难以避免的。本身作为一名男生就对他不爽,现在亲妹妹都陷进去,一副非他不嫁的追星范儿,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有关系,我能怎么办?告诉你妹妹别来七中?我对她没意思?且不说她知道了会多伤心,假如再有类似情况出现,我是不是都按照流程来一遍?那我还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这句话也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听进耳朵里心头火大呢?   夏洛恨不能把他的嘴撕了,然而难以理解的是,秋雅为什么一点不愤怒呢?看他的目光变得更炙热了。   “你……我TM弄死你。”王辉怒极,走过去揪住林跃衣领,举起手来犹豫着要不要打下去,因为这里是七中,不是他的地盘,真要在这儿打人,这小子的同学们会善罢甘休吗?   不过……说起来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像是为了印证王辉心里的想法,圈子外面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围观的学生向后散开,几名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看穿搭应该是混社会的,之前分头找人去了,现在得到消息于是一起杀向看台。   “林跃,林跃,你快跑,外面的人……”   大春的声音由看台后面传来,完事看到王辉等人,知道自己来晚了,把后面的话吞回肚里的同时,盘算着要不要去找张扬和孟特求援。   这个时候,王辉本该一拳打过去的,毕竟帮手到了,气势足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跟他一起过来七中的人里一个留锅盖头的人抓住他高举的手腕,把人非常粗鲁地扯到身后。   “跃哥,跃哥,误会,都是误会。”   林跃冲锅盖头微微一笑:“这过了有两个月吗?风声一松,你就出来活动了,不怕警察把你抓局子去?”   “这……这不是手头紧嘛,没办法,混口饭吃。跃哥见谅,跃哥见谅,要是一早知道你就是那个‘第五象限’,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过来丢人现眼。”   王辉傻了,围观的学生傻了,夏洛没傻,他认得锅盖头。   当初陈凯带着一帮小弟到鹏飞游戏机厅找林跃和他的麻烦,其中就有这个锅盖头,林跃以一敌七不落下风,打到后面商铺失火,警察来了以后把陈凯和八神抓了,像平头小弟、锅盖头那些人一看风紧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再后来,市里展开一场打黑行动,这些人回老家的回老家,去隔壁市的去隔壁市,全躲起来了,没想到过去一个月,感觉风声不那么紧了,这帮人又回来了。   在鹏飞游戏机厅给林跃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就能打过人家了?   听说陈凯和八神得在里面呆个一年半载的,反观林跃,屁事儿没有。   有这样的教训在,锅盖头还有胆量跟林跃面前撒野?自然是一口一个哥叫着,一口一个误会解释着。   “那看在他妹妹王梦瑶的面子上,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滚吧。”   此言一出,锅盖头如蒙大赦,赶紧转身离开。   王辉搞不明白眼前状况,心里不服,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没等开口就被锅盖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你老大的老大都栽了,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要当旗杆啊?”   于是一群人嚣张而至,转眼落荒而逃。   这一幕看得七中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那锅盖头为什么见了林跃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很多人想起开学不久那次例会校长对他的评价。   原来他不仅文采斐然,武功也很强悍。   “林跃,别怕啊,老师救你来了,咏春你知道吗?”   随着一道安慰的话,王雨走入场内,打量一眼左右:“咦,人呢?”   秋雅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王雨说道:“你说这群王八蛋,都不给老师为人师表的机会。”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洗脚水都没你的份   王辉带着一帮人找上门来,没等招来众怒便被林跃给吓退了。   用一些花痴学妹的话讲,放在武侠小说里,林学长就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角色,像秋雅这种校花,给他鞍前马后不是应该的吗?如果她不开心,拜托把屁股挪一下,她们巴不得取而代之呢,跑腿抄作业算什么,每天给他做美味的便当,做值日,洗洗涮涮都没问题,甚至亲个嘴儿什么的……好期待啊。   袁华从这件事里悟出了什么道理夏洛不知道,不过拥有远超年龄的阅历的他有了更加深刻的觉悟。   女人,甭管是恐龙还是校花,无论是农村穷人,还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都有很深的慕强心理。   当然,男人也慕强,但是男人的慕强大多针对的是,科学家、医生、民族英雄、真心为民的官员这类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个体,把他们当成榜样,而女人慕强的目标更倾向于握有权力的官员,有钱的富二代,长相俊俏的明星……这些握有更多资源或者与资源相关的线索的个体,她们并不是为了把这些人当成榜样,而是为了依附他们,从而获得资源和价值。   说女人肤浅吧,有点儿极端,大体可以归结到生存本能上,因为从男女的生理构造差异能得到一些印证,在整个自然界里,雄性多偏于“攻”,雌性多偏向“受”,这是无可争议的,人类即使在智慧上有很大的进步,也无法消除身体构造的差异、基因表达的差异对社会行为的影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在校园里围绕秋雅小打小闹,那就永远没有战胜林跃,把到女神的可能。   得想办法火,火了以后才能扭转局势,在这一点上他很有信心,因为你看周董,日后火得一塌糊涂,而那些作家呢?有几个能跟周董比的,搞音乐,逼格先天就高,而且有把妹优势。   不过……怎么做才能火了?不上学了?一头扎进乐坛,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不是给林跃和秋雅创造机会吗?现在有他这个电灯泡在,起码两个人的进展会慢很多。   “你就是夏洛啊?”   便在这时,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家伙拦住去路,西装黑墨镜黑皮鞋,脖子上还露出一块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可不是林跃,能够一个打七个,心里怂得一逼,哆哆嗦嗦说道:“大哥,你们认错人了,我不叫夏洛,我叫林跃。”   “你是林跃?林跃也行。”   左边带耳钉的拿出照片仔细分辨,冲搭档使个眼色,俩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塞进路边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救命啊,光天化日之强抢处男了,救……”   夏洛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随后车门一关,嘭的一声响,车子带着一股风远去。   ……   十分钟后,碧海蓝天KTV内,夏洛见到了那姐。   在1997年,许巍和朴树一帮人还没火,周杰伦高中刚毕业没多久,正在一家餐馆打零工,而那姐已经是内地音乐圈炙手可热的人物,今年更是凭借一首同港星刘德华合唱的顺应时代的《东方之珠》,将自己的歌唱事业推向巅峰。   要说她为什么找夏洛,目的很简单,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他的事迹,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新人,便打算过来见见他,如果没问题的话,想跟他约歌,一起参加今年的春晚。   其实她也是遇到瓶颈了,毕竟从1990年开始,她已经火了七年,唱响了《山不转水转》、《好大一棵树》、《雾里看花》、《祝你平安》、《白天不懂夜的黑》等一系列流行歌曲。   她很清楚,世上万物都逃不过轮转更替,盛极而衰,到她这里也一样,必须寻找新的突破点,才能给自己的事业续命,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大明星甘愿跑到西虹市来找一个学生约歌,因为越是新人,越容易打破固有的条条框框,不像她这样的老人,背负得太多,害怕失败,不敢大胆创新。   “哎,对了,我听说你们学校还有一个叫林跃的男生,歌唱得也不错,也在三年级二班,这么说来跟你还是同学吧?”   “对,是同学,他就坐我前边儿。”   夏洛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心想在追秋雅这件事上他已经落后了,绝不能再让那小子坏了他跟那姐的好事,要知道她不仅是乐坛的一棵参天大树,还是他走向成名的捷径。   “要说写小说,他很厉害,可要说唱歌作曲,不行,他不行。那姐,在歌手圈儿里你是前辈,应该知道如果把精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对音乐创作会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人家的主业是写作,唱歌连副业都算不上,最多就是闲时玩票。”   那姐点点头:“那不说他了,说说你吧,最近有没有创作灵感。”   一说这夏洛就兴奋了,他可是带着十几年热歌储备回来的,随便拿出一两首来都能让那姐惊为天才。   不过呢,他也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做事业得慢慢来,不能太着急,一口气把压箱底儿的东西都倒腾出来,江郎才尽了可怎么办啊,他得做乐坛的常青树,跟周董学。   “那姐,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点子,感觉特适合你。”   “哦?说来听听。”   “今年你还会参加春节联欢晚会吗?”   “应该……会吧。”   “现在是97年,你刚跟刘天王合唱了具有年代感的《东方之珠》火了一把,今年春晚是在明年初举行,我们不如继续延续这份年代感,把你的形象和时代绑定起来。”   “好主意,夏洛,那姐果然没看错人,你真是一个超级有才华的小伙子。”   “那姐,你过奖了,我这晚辈末进还得多向你学习啊。”   “瞧这嘴,真甜。”   “……”   ……   林跃知道那姐来西虹市了,也知道她去找夏洛,甚至知道问了他的事,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夏洛担心他去搅局纯属多余,因为系统主线任务要求就是在夏洛火了红了,成为大明星的条件下,认为自己作为穿越者,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卢瑟,所以那些担心和小机灵实在是想多了。   让夏洛追到班花,按照电影剧情走一遍的,主线任务基本白送,不过他改主意了,虽然秋雅算不上好女人,但是拿来做个经(PAO)济(JIA)人(ZI)还是不错的,嗯,即便是洗脚水,他也不想给夏洛喝。   那么就得把原来的计划改一改了。   他这盘算着该怎么操作,一抬头发现来到教室门口。   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同学们看他的目光更不对劲。   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入教室,看向自己的座位。   夏洛依然坐在后排,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秋雅唱情歌,什么“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今天的他格外兴奋。   “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我真见到那姐了,她非常肯定我的才华,说我是星路无量的新人,最最重要的是,她要跟我约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秋雅,我要火了。”   那姐的名,三分之一个内地乐坛的影。   秋雅睁大眼睛说道:“真的吗?真的是那姐?”   “我如果骗你,天打五雷轰。”   夏洛指天盟誓的时候,林跃走了过来,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网络小说开山怪   秋雅一看林跃来了,赶紧坐正身体,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乖巧的像一只小猫。   夏洛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骂林跃作妖,以往他都是踩着上课铃声来到教室,今天居然来这么早,以致他准备了那么多话,没说完气氛就散了。   便在这时,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抬头一瞧,见是马冬梅。   坏了,这傻娘们儿又要坏他好事,退一步讲,她就算不搞砸什么,也得冷嘲热讽几句。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便发现情节并非如他所想,马冬梅没有在他身边站住,而是走到林跃身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仁递过去。   “这是我刚刚剥好的,送给你。”   马冬梅不是来纠缠他的,居然跑去给林跃献殷勤?   夏洛觉得大春一定会伤心死的。   秋雅也一脸狐疑,搞不清楚马冬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怎么也学那些迷妹讨好林跃了呢?   夏洛没多想,秋雅不理解,林跃倒是很清楚马冬梅的想法。   就这演技,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更别说其他人了,这要整成片段放到豆瓣网,那群毒舌能喷得她妈都不认识她。   很明显,马冬梅这么做是想试探夏洛的反应,毕竟喊过她媳妇儿,说过不讨厌,现在媳妇儿变情敌迷妹,夏洛还能稳坐钓鱼台吗?   唉,漂亮女孩儿这么做,那叫可爱,丑八怪这么做,那叫心里没点B数。   真可怜,夏洛连个持续几秒钟的眼神都没给她。   林跃摇摇头,不过还是很配合地拿起书桌上的瓜子仁放进嘴里:“唔,五香味的?还是你了解我,我就好这口儿。”   “是吧,我剥了一中午呢。”马冬梅话是对他说的,眼睛看的却是夏洛。   秋雅偏了偏头,看同桌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法很多,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林跃压根儿没理这茬,把桌子上的瓜子仁一口一口吃了个精光。   “冬梅,冬梅……”   门外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不用想,自然是三年级二班的大傻子。   他也是个没点B数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教室里气氛异常,走到马冬梅跟前:“冬梅,上午放学我看你在路口的炒货摊买瓜子儿,你不是爱吃原味的吗?怎么换成五香的了?刚才来学校的路上,我觉得你买的那些有点儿少,不够下午磕的,我又给你买了点儿。”   说话间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递过去,里面装着一斤五香瓜子儿。   “啊,呵呵,原味的吃了这么多年,腻了,认真地想一想,换换口味也不错。”   这个回答跟刚才如出一辙,可以说话中有话,然而效果也一样,夏洛头枕手臂,眼睛盯着秋雅看,完全没有兴趣搭理她,更不要说琢磨话里话外的意思。   “嘿嘿,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大春还在纠结之前补习时马冬梅说他癞蛤蟆想吃炖大鹅的话。   “不生了。”   他又把递出去的五香瓜子拿回来:“那我给你剥,你不是总说剥瓜子麻烦吗?”   那边对镜自赏的孟特对他们投去一个“娇媚”的眼神:“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马冬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去,跟你这假冒伪劣三无产品有毛关系。”   这一句“假冒伪劣三无产品”深深地刺痛了孟特的心灵。   “你……你讨厌!”   “你才讨厌呢,一天到晚……”   马冬梅这边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了,走廊里聊天打屁的学生一溜小跑着扎进教室。   这边几人一看不对呀,那些人往常不这样啊,一个个不紧不慢的,就跟天桥下遛鸟的老头儿一样,怎么今天变紧张了。   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前面跑进来的学生屁股还没坐下,王雨前脚已经踏进教室。   大春瞅瞅黑板上的课程表,心想不对啊,这节是政治课,不是语文课啊。   “你们政治老师有事来不了了,这节课上自习。”王雨交代一句,扭脸看向林跃:“林跃,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王雨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戴近视镜的中年男人,长得挺白净的,很有文化人的气质。   “哦。”   林跃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出教室。   王雨看到中年人带着林跃朝远处走去,赶紧吩咐一声“都好好上自习”,完事蹑手蹑脚……其实应该说鬼鬼祟祟地跟上去。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林跃回来了。   他这儿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王雨就从外面进来,先是装模作样在教室里走了两圈儿,最终停在张扬身边。   “我说张扬,你跟林跃靠得那么近,怎么就没受点熏陶什么的?你看看人家,杂志社都派编辑来学校约稿了,咱们西虹市就没出过这样的人物,你呢?近水楼台不但没得到月,那作文写的,一天比一天退步,那情节写的,跟过家家似得,老师都替你害臊。”   张扬小声嘟囔道:“谁让你最近的作文课都要求小说题材,我又不会写小说。”   王雨说道:“不会写小说你不会虚心求教啊?就说刚才,林跃被钱先生叫去外面,你们就不好奇对方找他说什么吗?这要是写进作文里,就是一个很好的情节啊,对吧,袁华能写《我的区长父亲》,还得了奖,你就不能写《我的作家同学》吗?从旁观者的角度把林跃的故事讲出来,多好啊是不是?没准儿你也能获奖呢,高考能加分的,虽然老师挺惦记你的面包机的,不过比起你的前途,我觉得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张扬刚要顺着他的意思说两句好话,免得他老提面包机的事,没想到林跃张嘴说话了。   “王老师,你就别旁敲侧击打探钱先生的来历了,实话告诉你,他不是杂志社编辑,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编辑。”   “不是杂志社的编辑,是出版社的编辑?”   林跃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他家了,因为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前车之鉴,他又不好意思来硬的,今天下午来到学校正巧碰到校长,也不知道有啥急事,连介绍都没做,就让他带着钱先生来班上找林跃,路上他问了一嘴,那位钱先生就回了一句工作上的事,对方不愿细说,他也不好追问,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好奇,毕竟以前都是电话联系,编辑到学校找人还是头一遭。   是,刚才他跟出去了,但是因为站得比较远,俩人说话声音小,根本没听清内容,完事又不好意思把人叫出去问话,免得让班里的同学认为他又惦记林跃的钱了,有损他“为人师表”的口碑,以前林跃没出名的时候吧,他贪点小利没人说什么,现在林跃出名了,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具有话题性,这老师薅学生羊毛的消息一旦传到社会上,搞不好工作都得黄,于是来了个曲线救国,拿张扬写作文退步的事旁敲侧击,想要知道两个人在外面说了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他这儿摇摇尾巴,对方就知道他要放啥屁。   “没错,我最近晚自习不是没来吗?其实我是去上网聊天了,上网你知道吗?”   “听你师母讲过,她在电信局上班,接触这个比较多。”   “在聊天的时候吧,突然来了灵感,我就在网易的BBS上写了一篇小说,人气还可以吧,这事儿被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编辑知道了,就过来联系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出书。”   出书?   林跃以前都是给杂志社投稿,出版社的人过来学校洽谈出书的事是第一次。   哗~   同学们议论纷纷,这写杂志稿和出书,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是不一样的,对于一般人来讲,能在书店买到你写的书,那才是真正的作家,给杂志写稿,再有名也是作者。   王雨说道:“你又写小说了?那什么《梦里花落知多少》和《搜神记》不是还没连载完吗?怎么又去写别的?”   林跃说道:“因为在电脑上打字比用笔写字快很多,所以我打算买一台电脑,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先学会基本操作,嗯,就是练习过程中有了想法,书上不是说了,文章是妙手偶得,灵感来了就要抓住,不然机会失去就不会再来了,其实这件事还要感谢王老师你呢。”   “感谢我?怎么说?”   “之前去你家,师母告诉我,她当初就是跟你通过写信好上的。”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有一次咱们吃饭,你喝多了,她把你扶到里屋休息,回来跟我说的。”   “哦,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王雨想起来了:“可这事儿跟你这突如其来的灵感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以前都是写信传情,现在有了电脑,大家可以通过网络交流,男人和女人在聊天室认识,通过对话逐渐熟悉,那是不是也会发展出跨越空间的爱情?于是我就想,如果写一本关于网恋的小说,肯定能够大卖。”   “行啊你这商业头脑,既然是脱胎于老师和你师母的爱情故事,那老师一定得买一本好好收藏,说吧,它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亲密接触》”   网恋?网恋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学生们默默记下这个书名,准备抽时间找一家电脑室上网拜读。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影响了一代人   夏洛觉得老天爷就是跟他过不去,难不成真有时空管理局这个单位,专门用来为难穿越者?不然他这儿刚刚挂上那姐,好不容易在女神面前争回一点面子,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爽了还没几分钟呢,就又给林跃新书即将出版的消息给冲散了,你说这也太邪门了吧。   “好,好啊。”王雨走到讲台前面,这都已经快入冬了,他的神器不再是折扇,变成了放着枸杞和大枣的保温杯,也不知道老婆啥意思,好像生怕他元气不足一样。   好歹他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元气不足呢,对吧,那比一般人绝对是强壮多了。   “说了多少次,让你们多跟林跃同学学习,脑子一定要活,尤其是作文,它不像英语、历史、政治一样,看得多背得多就能考高分,一定要加入一些自己的思考,最好是契合时代变化,有新意的,那样阅卷老师看了以后才会感觉眼前一亮,给你们一个不错的分数,你们想想,那可是高考,作文多给几分的话能拉开多少名次啊。”   王雨经过马冬梅身边时,见她正一脸愤恨看着夏洛,于是屈起手指敲敲桌子:“马冬梅,你这字儿得好好练一下了,卷面分也是很重要的,别写什么都跟骑猪撇标枪似得。”   哈哈哈哈~   教室里一阵哄笑。   “还有袁华,最近成绩有点儿退步啊,这就剩一百多天了,记得加把劲儿,如果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啊,即便是成长的困惑,你都可以来找老师嘛,咱们两家离得又不远,你是我的学生,就算空着手来,你师娘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明白不明白?”   袁华不说话,一只手担在桌子上,气冲冲地看着林跃的背影。   王雨回头瞄了一眼,自以为懂了。   “袁华,你看你,小心眼儿了吧,你师娘呢,从来都是喜欢作文写得好的学生,平时表现得是有点儿……那个,她是中文系毕业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老师可不一样啊,对于自己的学生,老师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还记得老师客厅挂的那幅字吗?为人师表,那还是去年你爸送的呢,说是省文联周老先生的作品。”   “呵,呵呵……”   袁华笑得很勉强,心想这跟他们两口子有屁的关系,就像今天的遭遇,他真想说一句MMP,前面是那姐找夏洛约歌,后面是出版社主动求林跃签约,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想当初他也是三年级二班的一号人物,自从来到后面就一直走下坡路。   ……   放学回家,袁华把书包往沙发一丢便冲进自己房间,往书桌前面一坐,按下电脑的开机键。   明年高考,为了他能获得更好的学习资源,爸妈咬了咬牙,暑假给他配了一台电脑,CPU是今年新出的奔腾II,内存是128MB的,硬盘有10个G,光驱是34倍速的,这套配置花了足足一万多,哪怕是他家的条件,妈妈说起来也很肉疼。   不过速度确实快,而且在别人家电脑主机还是卧式机箱的时候,他已经用上立式机箱了,这就是差距,就是逼格。   以前每次摸机箱外壳,就像摸秋雅光滑的大腿,可是现在……看着不断闪烁的电源指示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作为全班第一个接触电脑和互联网的人,居然落到那个蹬三轮扫大街的夫妇所生的儿子的后面,这一个暑假,他最大的心得就是看H网,然后凭借高中英语功底,注册了一堆英文网站账号——这个年代还没有中文的H网,林跃呢,居然没有被网上的东西“误人子弟”,还在BBS上连载小说,并被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这样的著名出版社看中,跑到学校来商量签约出书的事。   两相对比,他真的太LOW了,太LOW了!   想来秋雅就是因为这个才一边儿忍受委屈,一边儿又舍不得离开林跃的吧,女孩子嘛,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文艺梦,之前他拿了区作文比赛一等奖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也曾是一个大写的“仰慕”。   不行,他得先看看那什么《第一次亲密接触》再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且既然是BBS,那就能够留言评论,看他不把林跃喷个狗血淋头,怀疑人生。外面的无知少女以为他是一个温柔善良,心思细腻的白马王子,作为一个班的同学,他还不知道林跃是什么人吗?那可是一个趁人之危摸女生敏感部位的人渣!   伴随一道视窗系统启动的提示音,相比20年后单调简陋的桌面出现在眼前,CRT显示器的光很刺眼,偶尔的电压异常,甚至能够通过肉眼看到屏幕刷新产生的波纹。   袁华握住滚轮鼠标,在拨号图标双击,打开后输入账号密码按下回车,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后,右下角任务栏多了一个由两台电脑组成的小浮标。   在这之后,他打开IE浏览器,输入网易的地址,在相对简陋的页面导航里找到了地方聊天室和BBS的入口,完事选择后者进入。   又是一阵等待,下面加载条慢慢到头,页面切换至BBS板块,然后在管理员置顶的帖子里找到了一个标题为《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帖子。   这就是情敌写的小说了吧。   平时他也有看林跃在杂志上刊载的小说,都是偷偷摸摸地干,而且一开始就抱着挑刺的心理。   在杂志上刊载,没地方发表评论,不能给差评,在BBS上就不一样了。   “跟她是在网路上认识的,怎么开始的?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因为一个PLAN。”   “那个PLAN是这么写的。”   “如果我有30万,我就能买一栋房子,我有30万吗?”   “没有,所以我仍然没有房子。”   “如果我有翅膀,我就能飞,我有翅膀吗?”   “没有,所以我也没办法飞。”   ……   点进去以后,读了还没几行他就气得不行。   姓林的没三十万,十几二十万总有吧?西虹市的房子除了核心地段随便他买,装什么孙子?   他这儿正要继续往下读,房门开了,吓得他赶紧把界面切回有题型解析的WORD文档,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他妈妈走到书桌前面,意味深长地看了电脑屏幕一眼,把一个小盘子放到旁边,柔声道:“多吃点南瓜子,医生说对你的身体好。”   袁华说道:“哦,谢谢妈。”   “好好学吧。”   丢下这句话,他妈妈往外面走去,可能是发现房间有点暗,显示器的光很刺眼,便顺手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袁华目送老妈离开,打量一眼盘子里的南瓜子,一脸茫然。   他在街上见过卖葵花籽、西瓜子、花生、栗子这类炒货的,就没见过卖南瓜子的,他妈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个?明年就高考了,课业繁重,学习压力大,要补也应该补脑子吧,比如吃核桃什么的,南瓜子能对身体健康带来什么好处?   当然,这不重要,妈说对身体有好处那就吃呗。   袁华抓了一把放在面前,边嗑边看贴文。   本来是抱着挑刺的心理看小说,可是看来看去,反应过来时一瞧石英钟,已经是11点多,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   关键是他还不想睡,希望继续往下看。   对了,我不是来挑刺喷人的吗?怎么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理由——只有看完了才能圆润地喷不是?否则后面出现个转折或者补丁什么的,被坛友们打脸多尴尬啊。   不过越往下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看《大话西游》的情节……不会是有某种寓意吧?轻舞飞扬她……这会是一个悲剧结尾吗?   也就在这个地方,连载断了,已经有一周没更新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挑刺喷人的想法,赶紧退回BBS主页,找到网友们评论《第一次亲密接触》这部小说的帖子点进去,原来有上述心理的不只他一个,很多人都有相似的看法,也可以说预感。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最近更新的情节里,《大话西游》的寓意有点儿不吉利呢,紫霞仙子最后可是死了的,至尊宝又变回了孙猴子。”   “轻舞飞扬一出场,我就觉得她的PLAN有点不对劲,身边的朋友说那是开朗,可是我总觉得那是一种堪破红尘的豁达。”   “上面的哥们儿,你的想法太复杂了。”   “我是女的。”   “啊?是位女士,失敬,失敬。”   “别跑题啊,这里是小说讨论帖,不是给你们勾搭用的,谁知道作者在干嘛,不是说连载吗?怎么一周了还没更新下一节内容?这是要等死我啊?”   “阿弥陀佛,无量寿佛,上帝保佑,安拉在上,让他明天更吧,更吧,我愿意少吃一根油条,并且再也不翘课了。”   “……”   评论贴热度很高,有数百个留言,这个数据对于常在网上混的袁华来讲,他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想了想,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大家别急,别急,我是作者的同学。”   很快有人回帖:“莫非你就是痞子蔡那个花花公子舍友的原型?”   “不是,我跟他一个班的。”   “那你知道作者最近怎么了吗?为什么一周都没更新了。”   “他在跟出版社谈出版的事,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你们知道吗?”   “哦,是这样啊,那是不是说很快就能在书店买到《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实体书了?”   “没错。”   这时一个人插进来:“哎,你是他的同学,那你有没有看过他的底稿,痞子蔡和轻舞飞扬到底怎么样了?”   又有一个人插嘴道:“你那同学,不会来个悲剧收尾吧?”   袁华咬牙切齿说道:“他敢,他敢写死我心爱的轻舞飞扬,我大嘴巴子抽他。”   “他要是敢,我们帮你一起抽他。”   “没错。”   “说得好。”   “……”   袁华非常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自从夏洛发疯,林跃崛起以后,他在班里再没有过这种待遇。   不过话说回来,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偏离了轨迹,他是来挑刺喷人的,怎么就成了轻舞飞扬小姐的粉丝了呢?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他举起手来,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秋雅才是他的女神,而林跃……是他的情敌,情敌!   便在这时,有人给他留言,意思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认识作者的人,一起去聊天室聊聊呗,在BBS上发帖交流太累了,还得手动刷新,拨号网络再时不时来个掉线什么的,叫人想砸电脑。   袁华一想这个好,到时候他就可以尽情诋毁,不,应该说揭露林跃的可憎面目了,一个占班花便宜,对老师无礼的人渣败类,还想当作家?   于是几个人出去找了找,寻了一个人少的聊天室过去聊天。   一开始吧,人很少,可是聊着聊着人多起来,而且这昵称起的。   轻舞飞扬;   轻舞飞扬1;   轻舞※飞扬;   轻舞飞扬女孩儿→;   ……   你说她们这符号怎么打出来的啊?   其实不只他在的聊天室有这样的ID,其他地方聊天室也是,几乎每个聊天室至少有一个叫“轻舞飞扬”的女孩儿。   他越看越气,你说这姓林的,他得祸祸多少女孩子啊。   周一。   时已入冬,学生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戴上了皮手套,条件好的再弄顶貂皮帽子,于是校服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像一个大号的面包。   袁华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一进校门就听见教导主任训话的声音。   “那边那个,你,就是你,给我过来。”   他看看教导主任阴沉的脸,完事指指自己,一脸不解,心想自己一没迟到二没犯错,干嘛呀这是?之后心思一转,不会是自己在网上揭露林跃丑陋一面的事被学校知道了?教导主任要找他算账?   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便在这时,伴着一阵车轮碾地的声音,旁边有一个女生经过。   她的穿着很有意思,咖啡色休闲鞋,咖啡色袜子,咖啡色小喇叭裤,咖啡色毛线衣,再背个咖啡色的背包,连头发都挑染成咖啡色。   “今天是周一,为什么不穿校服?看看你这头发,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吗?”   那边教导主任又开始训话。   原来老家伙是在训她,不是要跟他算说林跃坏话的帐。   袁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推车向前,猛地想起一事,心头一颤,不对呀。   咖啡色休闲鞋,咖啡色袜子,咖啡色小喇叭裤……   这身打扮,不就是《第一次亲密接触》里轻舞飞扬出场时的穿搭吗?   开什么玩笑,这路子也太野了吧?真把自己当成小说里的女主角了?这是要给林跃看吗?上周六下午班里的人才知道林跃在网上连载小说的事,一天时间就传到学妹耳朵里了?不能吧?   林跃在网易BBS用的不是第五象限这个笔名,而是起了个比较文艺的ID,叫曼彻斯特的冬天。   “你哪个班的?问你话呢?哪个班的?”   “高二九班的。”   “叫什么?叫什么!”   “齐小小。”   “今天中午放学后给我把头发染回来,我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女孩儿一甩头,推着车子就往前走:“但我就不染回来。”   “哎,反了你了。”   教导主任怒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自行车把手。   袁华被前面的争吵惊醒,其实不只他,一些推着自行车才进门的学生都看到了这一幕。   “下午回家,把你爸爸叫来。”教导主任板着脸说道。   “死了。”   原本一脸威严的教导主任听闻回答嘴角一抽,表情有些拉胯,他相信她没撒谎,因为谁会拿爹妈的命赌咒呢。   “那叫你妈来。”   “跟野男人跑了。”   “这……”教导主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拉胯来形容了:“那你就没个家长吗?”   “有啊,我爷爷,在医院躺俩月了,你想见他自己去吧。”   “……”   教导主任威严尽丧。   “还有要问的吗,没有要问的别挡路。”齐小小推着自行车走了。   袁华心说这学妹行,气场太足了,连教导主任都怂了。   “脱肛也有今天?”   脱肛是托缸的谐音,因为教导主任甭管是开会,还是巡查各班情况,甭管是酷暑还是寒冬,手里总会托着一个五角星都花了的白瓷缸,因为他很爱挑学生的错,口碑不怎么好,前几届学生就有人给他起了这么一个“雅号”,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生们送走一茬又一茬,他这称号倒是保留了下来。   “齐小小?就和平路那有名的大姐头?她怎么转咱们学校来了?这种人校长也收?”   “这事儿你得去问15中的校长。”   “对了,她这穿搭,有点儿意思。”   “……”   脱肛发现门口一群学生在看自己笑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还不快进教室!还看?再看都给我去操场上蛙跳一百下。”   大伙儿一看他恼了,赶紧收拾情绪,放自行车的放自行车,去教学楼的去教学楼,涮拖把的涮拖把。   回到教室后,袁华发现林跃没来。   周一没来。   周二也没来。   周三同样。   直到周四他才露面。   “林跃,这几天你去干什么了?你在网易BBS连载的小说怎么不更新了呀?”   他一进门就被孟特堵在座位上。   高三二班能买得起电脑的家庭不多,袁华家算一个,秋雅家算一个,小胖家算一个,孟特家也算一个。   其实这也是秋雅的问题,她好奇林跃这三天为什么没来上学,不过更好奇他为什么不继续更新《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内容,这几天网易BBS求更新问情况的帖子以近乎屠版势头猛增。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你的女神为谁卑微(上)   林跃看了孟特一眼,没有答话。   这货一屁股坐到前排空位,面带幽怨看着他,死死地看着他。   “说吧,你是不是假装女人跟男网友聊得很嗨?”   “什么叫假装,人家就是。”   过道那边座位上的小黑孙非在啃面包,差点儿给这句话呛死。   秋雅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孟特要买电脑呢,原来他跑聊天室里装女人去了……   现实里没几个人受得了他,到了网络上,彼此看不到脸,那还不尽情地美化对方啊,而《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一本网恋题材小说,在孟特看来自然比林跃以前写的什么《梦里花落知多少》,《搜神记》和正在写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更有代入感。   林跃说道:“你是不是还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轻舞飞扬’?”   秋雅仔细观察一下孟特的表情?这回连她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试想如果一个男人把孟特脑补成书里“轻舞飞扬”的形象,那可真是一件……比车祸现场还悲惨的事啊。   “讨厌。”   孟特瞪了秋雅一眼,满脸不乐意地起身离开。   他这儿刚坐回座位,张扬往那边搬了搬椅子,如果被小说读者知道他给自己起了个“轻舞飞扬”的网名,这得制造多少童年阴影啊。   秋雅犹豫一阵,在林跃身边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更新了?很多人等着看下面的情节呢?”   “也包括你吗?”   她没有回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林跃瞥了她一眼:“原因很简单,不想更。”   “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要说全班了解他的写作能力的人,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林大作家有多高产她比谁都清楚,从来没有灵感不足卡文的情况,日常拿过本子就是干,一天两三万字儿跟玩儿似得,这样的他会一个多星期都构思不出接下来的情节?   林跃说道:“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   林跃别过头去不理她了。   他说她知道?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看他那样子,再问下去也是白瞎,也只能叹了口气,收拾心情预习今天的课程。   ……   又过去几天。   网易BBS上的连载帖依然没有更新,不过西虹七中挑染头发的女生更多了,毕竟只是挑出几缕染成咖啡色,显得与众不同且不张扬,很受一些爱打扮的女生喜欢。   脱肛自打被齐小小败阵而归,看到挑染头发的女生,只要不是太过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除了这些变化,这几天一则消息引爆全校,那就是在网易BBS上连载《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那个笔名是曼彻斯特的冬天的人,真实身份正是七中的风云人物林跃。   正应了一句话,是金子到哪儿都会花光……哦不,发亮的。   可是,明明《搜神记》还在连载,《梦里花落知多少》也没有停,怎么《第一次亲密接触》不更新了呢?   BBS热门分区在议论这件事,说他把人们胃口吊起来,结果不更了,不带这样的,这不道德。   聊天室里的男男女女也在谈论这件事,尤其是网名“痞子X”、“轻舞飞X”的人之间,以前讨论小说剧情是他们的共同话题,现在吐槽作者成了拉近彼此距离的东西。   不久前,林跃遇到女粉丝要从别的学校转来七中被对方兄长上门威胁的事,今天他又遇到了突发状况,只不过在校门口堵住他的人不是粉丝的哥,是粉丝本人。   “你就是曼彻斯特的冬天,也是在《萌芽》连载《梦里花落知多少》的第五象限吧?”   “没错,是我。”   “那我问你,你在网易BBS连载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为什么不更了?”   “不想更就不更咯。”   林跃懒得理她,推着自行车就往里走。   “别走。”   啪的一声,一只好看的手握住车把:“你这么做是背叛。”   林跃看着对面穿咖啡色休闲鞋,咖啡色袜子,咖啡色小喇叭裤,咖啡色毛线衣,咖啡色背包,还挑了一缕头发挑染成咖啡色,这年头都开始玩COSPLAY的漂亮学妹,感觉很好笑。   “我背叛谁了?”   “背叛我了。”她理直气壮地道。   当事人哭笑不得:“我怎么背叛你了?”   “身为作者,你不更新小说,就是背叛读者,就是背叛我。”   他见过拦住他给他塞情书的,见过拦住他要签名的,见过拦住他送爱心便当的,见过拦住他求存稿的,这拦住他兴师问罪的粉丝绝对头回见,关键还是个女的。   她振振有词的样子,显得还挺有理的。   这样的忠实读者……   林跃真是给她逗乐了。   “小妹妹,你这逻辑实在感人。”他摇摇头,知道跟她讲道理也是白费,便拨开她的手,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面走。   “哎,你别走啊。”   齐小小在后面追。   毕竟是放学时间,尽管林跃下来的晚,还是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对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他这儿又推着走了两步,快到可以骑车的地方,就觉得后面架子一沉,一个人偏坐在了他的自行车上,回头一瞧不是别人,还是她。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你这样我还怎么回家?”   “只要你答应我回去后立刻更新小说我就下来。”   “那我要不答应呢?”   “我就……我就……”   “难不成你还想打我?”   “哼,我就天天跟着你,缠着你,只要你不嫌烦,大可以永远不更。”   “真是个不讲理的家伙。”   “怕了吧?怕了就老老实实更新小说。”   “……”   就在俩人在学校前方路口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人走过来打断他们的争执。   “你是高二九班的齐小小吧?”   “你是谁?”   即便如此,齐小小也没从自行车后架下来,只是一脸好奇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林跃说道:“你还没走呢?”   跟齐小小说话的人是秋雅。   “我自行车坏了,在修车铺修呢。”她指指前方的修车铺,那边果然有一辆粉红色自行车倒放在地上,修车师傅正把自行车内胎浸泡到盛水的花瓷盆里寻找跑气的部位。   她解释完自己为什么没走,扭脸看向齐小小:“我是他的同桌。”   “你是他的同桌,那就是高三二班的班花王秋雅了。”齐小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几眼:“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教导主任拦住你,要你把头发染回去的时候我在场。”   “哦。”   齐小小恍然大悟:“然后呢?”   “我听到刚才你们两个的对话了,你觉得这样做就能逼他就范更新小说了吗?”   “当然,他去哪儿我去哪儿,回家我在门口守着,上课我去你们教室站着,吃饭我在一边儿看着,我倒要看看,最后谁会服软认输。”   秋雅仔细观察林跃表情,发现他相当平静,眼睛里看不到半分急躁。   “齐小小,你这么做会影响他写作思路的,不更新《第一次亲密接触》,难受的是看这部小说的读者,他要是把《梦里花落知多少》和《搜神记》停更了,岂不是会……按照你说的,背叛更多人?”   “那我不管,我已经忍好久了,可不想继续忍下去。”   对于眼前场面,秋雅只能用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来形容。   “我问你,你想不想知道他不更新《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理由?”   说这话时,秋雅深深地看了林跃一眼。   齐小小确实很想知道原因,刚才问了半天也只是换来一句“不想更就不更”。   “你先下来,你下来我告诉你他为什么不更新。”   “……”   “你想啊,林跃就在高三二班,对你来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不弄清楚他为什么不愿意更新,只是强迫他去写,你就不怕他拿废稿敷衍你吗?据我所知《第一次亲密接触》还没跟出版社正式签约,所以BBS上的贴文都是在用爱发电。”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你的女神为谁卑微(下)   齐小小一想对啊。   自从通过闲聊知道第五象限就是曼彻斯特的冬天后,她还觉得奇怪呢,《梦里花落知多少》和《搜神记》都是在著名杂志连载的,听说其他一些专业杂志也登过他的文章,这些不仅给他带来丰厚的稿费报酬,省里两家重点大学还抛来橄榄枝,要给他免试入学的名额,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在网易BB上连载小说?不仅拿不到钱,还会分散自己的精力,这……何必呢?   现在听完同桌女生的话,她觉得确实在理,万一把他逼急了乱写一通,那受伤的是读者,不是作者。   而且听起来……林跃不更新《第一次亲密接触》,似乎有一些顾虑在里面。   她从自行车后架跳下来:“那我就再……宽限你几天。”   “还挺自来熟的。”林跃摇摇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齐小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望秋雅说道:“说吧,他到底因为什么不更新小说了?”   “因为我。”   “因为你?”齐小小愣住了:“别逗了姐姐,小说里女主角的性格跟你完全不一样。”   她想当然地认为秋雅之所以这么说,是要把自己和小说女主角挂钩,潜台词是林跃是为她写的这篇小说,可是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并非情侣,而且校长还在例会批过林跃。   “你跟我来。”   秋雅说完这句话往对街走去。   齐小小想了想,快步跟上,她要看看王秋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小时后,俩人从电脑室里走出来。   “你真要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你们就不那么想了吗?”   齐小小摇摇头,她虽然转来七中没多久,但是没少听暗恋林跃的女学生在背后说王秋雅的坏话。   “所以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为什么不慷慨赴死?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怨我。”   “那成,等你那边完事以后,我会按照计划好的去做的。”   秋雅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齐小小转身要走,哪里知道秋雅又叫住她。   “你这身打扮……感觉你跟那些喜欢他的女生不一样啊。”   齐小小知道秋雅想说什么,这身打扮基本上复刻了小说女主角“轻舞飞扬”的穿搭,任谁看了都会猜测她是林跃的脑残粉,可是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唔,挺蛮横的,不是对待偶像的态度。   她扯了扯咖啡色小喇叭裤,又甩了甩身后的咖啡色背包,转过身去扬起手臂挥了挥:“我只是觉得自己跟她很像,仅此而已。”   叮叮当当。   毛线衣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好看的手臂,上面手腕戴了一条手链,失去束缚的小银条轻轻摆动,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铃声。   秋雅望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出一股危机感。   这在以前那些给林跃写情书,送巧克力的女生身上都没感受到过。   这个齐小小,她天生丽质,自信开朗又勇敢大方,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特别到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不对。   想到这里她赶紧拉住脱缰野马般的思绪,她在患得患失些什么呢?   她喜欢林跃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想到他,也会想起夏洛的死缠烂打和袁华殷勤奉献。   更为关键的是,她感受不到同桌对她的喜欢,试问喜欢一个人,你会欺负她,让她生气,让她难过,让她尴尬吗?而这就是林跃日常对她做的事情。   ……   第二天上午。   大课间。   大喇叭里奏响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   从高一到高三,全体学生走出教室,相约下楼来到前方广场,准备做一天一次的广播体操。   前排和后排的男生嬉戏打闹,相邻的女生交头接耳小声讨论外面的精品屋又来了什么新货,例如张国荣的海报,刘德华的明信片,带锁的笔记本,每页都有一条心灵鸡汤的新春贺卡以及造型精美的发卡和项链。   “对……对不起,耽误大家两分钟……嗯……”   这时《运动员进行曲》突然停了,大喇叭里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有紧张。   “我是三年级二班的王秋雅。”   王秋雅仨字一出,广场上的学生议论纷纷。   以前大家提起她,第一印象是漂亮,是高二三班班花。   现在大家提起她,第一印象变成了作家的同桌。   袁华皱眉头看着广播站的方向,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跑广播站去了,而且是在大课间的当口,她想干嘛?   “大家应该知道,这个学期一开学,三年级二班发生了一件学生打老师的事件,校长开了一个紧急例会,对此事做出了说明,还让夏洛和林跃当众检讨,对于这件事,其实……当时的情况……我并没有看到身后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很慌张很害羞,面对校长的问话,就……就下意识说林跃同学摸了我,后来我越想越内疚,也认识到自己的自私给他带来多么不好的影响,现在我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想对林跃同学郑重地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诬赖你。”   这话一出,整个学校都静止了,广场上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短暂的愣神后一片哗然。   当初夏洛和林跃是被校长逼着检讨的,现在高三二班班花主动跑到广播站做检讨,这……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女生,不像男生一样,脸皮薄得很。   “我就说吧,林学长文笔那么好,感情那么丰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现在真相大白了。”   “这秋雅也够可以的,这不是当众打自己脸吗?以后同学们会怎么看她?”   “她就算不做检讨,你会相信林学长摸她吗?”   “不会,就高二六班的房婷婷,咱校公认校花,前几天去找林学长问为什么不更新《第一次亲密接触》,直接碰了个软钉子,回来委屈的哭了,我跟她是初中校友,从那时候起就没男生能抗拒她的魅力,听说……连数学老师都对她……所以你们看,林学长心气儿高着呢,他会摸王秋雅?不可能!所以她现在跑到广播站主动检讨,八成是想给自己留个知错能改的好名声。”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喜欢上林学长了?才心甘情愿否定自己,毕竟他们可是同桌。”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他们两个关系不好?”   “那你一定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吧,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意思,会去欺负他,捉弄他吗?”   “这倒也是。”   女生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男生们就没那么多话了。   以前说起林跃,那当然是一肚子的不爽和嫉妒,还可以用这家伙是个斯文败类,道貌岸然的禽兽来形容,文章写得好怎么了,趁机非礼女学生,道德有问题。   现在呢?当事人亲口承认出于小女生的自私心理,没有了解实情就一口咬过去,给他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那以后还能站在怎样的立场上藐视他?   气人啊,真气人啊,许多人看向高三二班学生所在区间,想知道他们的反应。   张扬想起当初林跃做检讨时夸下的海口。   “嘿,这小子真让秋雅改口了,我得好好学学……学学怎么虐待一个女生,还能让她对你百依百顺。”   孟特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娘里娘气地道:“我记得当初他可是说过,要让秋雅投怀送抱主动摸他,当众检讨和投怀送抱,还差不少呢。”   说完话就见张扬猛使眼色,他回头一瞧,只见袁华冷冷地看着他,如果目光能够插人的话,她已经被先奸后杀,杀完又奸,奸完又杀,再奸再杀了。   他赶紧正身,目视前方,完事发现孙非后面没人。   以往那是林跃做操的站位啊,怎么会?   哦,秋雅在广播室好一番检讨,完了当众道歉,结果当事人呢?当事人来都没来。   这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听说夏洛跟那姐排练去了,甭管是不是吹牛逼,反正没来。林跃呢?他哪儿去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被女神出卖的滋味爽不爽   躁动持续了一会儿,随着广播站里传来教导主任的训斥,秋雅的检讨宣告结束,大喇叭重新响起第七套广播体操的旋律,于是学生们的焦点被转移,议论声止,开始合着节拍蹦蹦跳跳。   袁华没有做操,趁王雨跟随教导主任去找秋雅的时候回到了教室,发现空荡荡的没有人。   明明上节课情敌还在的。   去上厕所了?   他又去男厕所转了一圈儿,还是没有找到人。   广播体操结束后他又跑去校长办公室,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秋雅和校长的谈话声。   “胡闹,谁叫你这么干的?这么大的事不跟老师说,自己跑广播站去喊话,你胆子可真大呀。”   要知道她这么做不仅自己脸上难看,更等于给了校长一巴掌,毕竟当初叫林跃人渣败类就是从校长开始的,就算之后因为给杂志写稿的原因成了他跟其他中学校长吹牛逼的资本,但是让他当众宣布自己没有查明事实就给林跃定罪是不对的基本没可能,现在可好,秋雅拼着名声不要,给学校来了个釜底抽薪,老家伙能高兴才怪。   秋雅说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如果违反了纪律,你就处分我吧。”   “现在一人做事一人当了,以前你怎么不这样?说吧,是不是林跃逼你这么做的?我听你们班级的老师反应,说他平时老欺负你。”   “他没有欺负我,那些事情都是我自愿的,也包括今天的行为。”   “王秋雅,你可想清楚,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高三的三好学生称号,你不想要了吗?”   要知道她年年都是三好学生,现在当众检讨,说是自己诬赖了林跃,今年的三好学生指定就没她的份了,这一断,高考加分就甭想了,这样做无异于自毁前程。   “我知道。”   袁华在外面听得难受极了,怎么会这样呢?林跃那么欺负她,又是逼写作业又是让她跑腿,还在大庭广众下让她喂吮指原味鸡,如果他遭遇这种事,肯定会生气,会怨恨,又怎么可能帮林跃说话,她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为欺负自己的人说话。   关键是她做了这么多,对方不领情,直接没影儿了。   他不服,不服啊。   “嘿,那边的学生,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的喝问拉回袁华的思绪,扭头一看是教导主任,赶紧把脸一蒙,噔噔噔噔跑下楼。   因为害怕被教导主任抓到,他找了个地儿藏起来,直到上课铃响才来到教室。   秋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被叫家长了还是请假早退了。   往后两节课林跃也没回来,这让他质问情敌究竟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迫使秋雅就范的打算落空。   他在网易BBS上发了那么多帖,说林跃干过非礼班花的事,今天秋雅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这么一出,不仅是在打她自己的脸,打校长的脸,也把他推到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放课铃一响,袁华第一时间离开教室,在学校门口守了二十多分钟,学生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堵到了班花。   “秋雅,你告诉我,是不是林跃逼你做的?是不是他?你只要说是,我一定帮你出气。”   “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真相。”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不……你不能……不……他在胁迫你,你告诉我,说他在胁……”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歇斯底里。   “你就是三年级二班的袁华?”   袁华扭头看去,一共六个女生走过来,把他们围在中间,领头的那个他认识,咖啡色休闲鞋,咖啡色袜子,咖啡色小喇叭裤……   记得叫齐小小,是把教导主任“脱肛”给治得服服帖帖的牛人。   “你们找我什么事?”   “网易BBS发诋毁贴,逢人便讲林学长坏话的人是不是你?”   袁华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在网上干的事情居然被齐小小知道了,还当着秋雅的面兴师问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不承认?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亲戚在电信局上班,我拜托他查了发帖人的IP地址,就是你家,而且你跟坛友们说过,你是作者的同学。还有,这两天我打听过了,你把林学长当成了情敌,将这三点联系起来,你告诉我,事情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我……”   这个齐小小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袁华这下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秋雅说道:“袁华,网上的帖子……是你发的?”   “秋雅,我……没……没有……”袁华梗着脖子说道,不过任谁听了都不认为他在陈述事实,背后说人坏话本来就不是三好学生该做的事情,更何况他知道秋雅也在看那部小说。   齐小小说道:“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就是你使坏,林学长才一气之下不更新小说了,姐妹们,给我上,扒了这个家伙的衣服,也让他尝尝被人泼脏水的滋味。”   说完话她一把抓住袁华的衣领,用力往下扯,旁边几名女生扭胳膊的扭胳膊,抓脸的抓脸,秋雅吓得直往后退。   “你们放手,我喊人了。”   “喊吧,人越多越好,让大家看看你这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是怎么在背后诋毁同学的。”   嗤~   袁华的外套被扯破了,围巾掉在地上,脸也被抓花一块。   “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好啊,让大家看看你爸是怎么教育你的,连儿子都教育不好,工作能做好吗?何况是你诽谤同学,对别人的声誉造成影响在先,我们就想要一个公道,可是事到临头你居然还在撒谎。”   “你们……你们究竟想要他怎么做?”秋雅在旁边急得大叫。   齐小小说道:“很简单,立刻上网发帖,承认他是因为嫉妒林学长的成绩,才会发帖诋毁,想要搞臭他的名声。”   秋雅说道:“袁华……你究竟做没做?做了的话,赶紧认错吧,事情闹大了你爸不仅帮不了你,他的名声也会受损。”   “秋雅,我……啊……”   不知道是谁,又在他脸上抓出一道血痕。   “好,好……我认错,我错了,我听你们的……我做,我做……”想当初,要不是他爸同游戏机厅老板及林跃达成和解,他怕是已经进去看守所和陈凯当邻居了,现如今林跃出名了,事情真要闹大了,谁都捂不住。   “这还差不多。”   齐小小冲姐妹们使个眼色,那几人听话松手。   秋雅看着脸被抓破,衣服被扯开,裤子都被拉到腰下,露出半个屁股的袁华同学,表情十分难过。   ……   一个小时后。   袁华从一家电脑室走出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只斗败的公鸡。   在他身后是六个女生,再往里面是电脑室老板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男生被几个女生训成狗的场面。   外面华灯初上,秋雅推着袁华的自行车走过来。   他刚要接过自行车离开,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住,车门打开,一个人从上面下来。   “林跃?”秋雅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他会过来这里。   袁华也认出那张恨不能按在淤泥里再狠狠跺上一脚的脸,冷哼一声推车就走。   想起刚才齐小小等人逼他在网易BBS所发声明的用词,他有一份被女生欺负的屈辱感,以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更为关键的是,他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的。   “袁华,难道你不想知道王秋雅和齐小小等人演这出戏的目的吗?”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问话令他心头一惊,慢慢地偏过脸去,定定看着说这句话的人。   秋雅和齐小小演戏?演什么戏?林跃说这话什么意思?   另一边,秋雅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无论如何没想到林跃会来拆她的台,齐小小嘛,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她后面几个15中的姐妹儿挺兴奋的,因为见到了林大才子本人。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林跃,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袁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自行车一丢,走过去揪住林跃的衣领,他不相信一向乖巧的秋雅会做这种事,更不相信她会和别人演戏算计他:“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是的,一定是你逼她做的。”   “手拿开……我叫你把手拿开。”   见袁华不动,林跃反手一扭,袁同学好不容易雄起一回,转眼就蔫了,疼得呲牙咧嘴,站都站不住。   “先说说过程吧,好歹我跟秋雅也做了好几个月的同桌,我什么脾气她很清楚,BBS上有人说我的坏话,还想让我免费写小说?可能吗?有人让我不开心,那大家都别开心,秋雅知道劝是劝不动的,要想我继续往下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我开心起来。那个发帖的‘独孤九剑’也挺有意思的,为了加深说服力,跟别人说他就是我的同学,从言辞激烈程度来看应该跟我有仇,那这圈子一下子就缩小了,她只要过去聊聊天,旁敲侧击地问几句,要确定发帖人的身份难吗?不难吧,没错,她是最早知道‘独孤九剑’就是你的人。”   林跃瞄了一眼齐小小:“后来呢,她遇到一个跟‘轻舞飞扬’穿搭一样的女孩儿,也跟她一样,心心念念想要我继续往下更新,不过两人的方法完全不同,秋雅因为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受不得屈,不搞定你,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逼我往下写,齐家小姐就不一样了,选了个最直接,也是最笨的法子,就是软磨硬泡。秋雅一看这不行,齐小小的硬件不比她差,还是那种说阳光开朗,不如说毫不在意旁人非议,敢对男生死缠烂打的女孩儿,说去家里堵我就一定会去家里堵我,说跑高三二班旁听,就一定会跑高三二班旁听,她在一瞬间就把她定位成了头号情敌,能在班里名列前茅,每年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人,脑子比普通人当然要灵活许多,当场就想出一个好主意,既能够避免齐小小跟我有更多的接触,又能解决《第一次亲密接触》不更新的问题。”   他回过头来,笑对袁华:“接下来的事你就知道了,秋雅跑到广播站做检讨,证实校长确有冤枉我,这样一来,你在网易BBS攻击我的言论就站不住脚了,再由齐小小带着她的姐妹以为偶像出气为名收拾你这个造谣诽谤的家伙,逼着你在BBS上写声明贴,向坛友们承认错误。”   “秋雅?这……这……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王秋雅站在路灯下,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嘛,我应该知道答案。”林跃非常好心地解答道:“对于你,秋雅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但你是一个舔狗啊,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心思,依然做着自觉体贴,可是让她厌烦的事情。她又不好意思跟你明说,一呢,她想继续观察一下我跟夏洛的前景,不好告诉你她喜欢谁,二呢,她的人设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直接拒绝你的话,她会内疚,感觉对不起你的付出,如今你在她面前被齐小小和她的小姐妹一番羞辱,又暴露了背后诋毁我的小人行径,以后在她面前你还能抬起头吗?好意思继续死缠烂打吗?还有当众检讨那件事,你觉得她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只能说你的目光短浅,以她的成绩,加个十分有多少意义?无非就是武大和川大的区别,而站在我的立场看这件事,会觉得她还了我清白,并因此解决了BBS上被人污蔑这个问题,我就算不感动,也会待她更好一点,七中师生也会认为我们是相爱相杀的关系,于是她用了一招苦肉计,不仅换来我的好感,还对学校里的女生宣告了对我的主权,还是拯救《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英雄,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多少雕……你们自己算。”   袁华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做了两年同桌的女孩儿。   齐小小带来的几位小姐妹也一脸懵逼,这关系忒复杂了,这心思太可怕了。   林跃拍拍袁华的肩膀:“男人的目标是征服世界,女人的目标是征服男人,这句话听过吗?没听过啊?绿茶婊呢?哦,现在还没这个词,那殷素素告诉张无忌的那句‘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总知道吧?”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理王秋雅,也没有理齐小小,背过身去挥挥手,朝着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走去,上了刚刚停下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袁华瘫坐在地上,路灯光泻在他的身上,像极了白雪。   不……   那边秋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齐小小经过他身边时说了一句“真可怜”。   ……   当夜。   三里屯。   老林看着茶几上的存折,确切地说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用手抹了一把脸,活了快五十年,他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行,不行,这钱我跟你妈不能要,这是你写小说赚的稿费,你自己放着吧,以后买房子娶媳妇儿养孩子,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林跃端起杯子倒了半杯热水递给老林。   “之前不是说过嘛,年底给家里翻新一下房子,你看前面闫明家,隔壁五婶,还有老在妈面前吹嘘他们家房间多到用不了的赛公主家,不都起了新房子吗?”   “那翻新一下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那就加盖一层。”   老娘一瞪眼:“楼房啊?”   林跃说道:“对啊,这三间屋属实小了点,以后你儿子要是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回来该没地方住了。”   这话一讲,老两口都哑巴了。   “可是你……”踌躇半天,老林还是觉得这么做怪不好意思的,家电儿子给换的,家具儿子给换的,就连他用来拉客的三轮也换成了烧油的,现在翻新房子还要用儿子的钱。   是,孩子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可是林跃把挣的钱都用在他们身上了,万一他自己要用钱的话可怎么办?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稿费呢……只是小头,零花钱罢了,大头在后面。”   “啥?这还是小头?”   以老林的认知,当然想不通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一开始想跟他们解释,不过念及有句话叫人永远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又熄了费口舌的心思。   便在这时,放在茶几下面的电话响了。   老林不知道这么晚了是谁打过来的,伸手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一听,表情微变,瞥了老伴儿一眼,把电话递给林跃。   “找你的。”   “找我的?”他接过话筒放到耳边:“喂?”   “林跃,刚才你什么意思?”   原来是秋雅打过来,听声音还带着哭腔,怪不得刚才老林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呢。   一个女生半夜哭着给你打电话,是个负责任的长辈都会多想。   “什么意思?我表达的很清楚啊。”   “你是不是隔几天不让我出一次糗就浑身难受?”   听这意思是回去后睡不着,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连一宿都等不了直接打来电话质问他。   “怎么会,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你在帮我?”   “当然了。”   “我不信。”   “不信等明天,明天到学校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等候秋雅的回应,啪的一声把话筒扣在了电话机上。   老两口面面相觑,人家女孩子半夜打电话过来,听着还哭了,他倒好,一副不把人家当回事的样子,就这态度,以后怎么找女朋友?怎么娶媳妇儿?   “行了,我困了,去睡觉了,你们也歇着吧。”   林跃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老娘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壮壮,电话那边的女孩儿,谁啊?”   “哦,我们班的学生,王秋雅。”   “……”   老两口儿面面相觑。   王秋雅,这个名字俩人知道,因为每次期末班会,老师都会夸奖秋雅的父母。   而且他们也知道秋雅的另一个身份——班花。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惊爆了全国读者   第二天,秋雅来了后就趴在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因为昨晚的事情,她觉都没有睡好,做了很多梦,只知道大多不是好事。   学生们进进出出,走走坐坐,她都没有在意,只等林跃来了问他打电话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个姿势也有几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袁华的意思。   叮~铃铃~   随着上课铃声,林跃还跟以前一样来到教室,坐在她的身边,秋雅赶紧抬头看去,准备兴师问罪,这时候王雨走入教室,身后还跟着班里的傻大个儿。   “大傻子,去,把袁华的书都装进书包里。”   “哎。”   大春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走到袁华的书桌后面,把抽屉里的书籍拿出来,一本一本塞进书包。   这事儿做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王老师,袁华是生病了吗?”   王雨说道:“他转学了,一会儿他爸过来拿他的东西。”   哗~   教室里一片哗然。   袁华转学了?   这……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转学了呢?难不成是秋雅当众做检讨的事伤了他的心?   秋雅知道真相是什么。   十有八九袁华是因为昨晚林跃的诛心之语决定转学的。   昨晚的疑问不用问了,她知道林跃为什么说那是在帮她了。   这时大春提着袁华的书包走到王雨面前:“王老师,你要见着袁华,告诉他常回来看看,我会想他的。”   “人家袁华转去了二中,那可是市里的重点高中,现在距离高考已经不到半年了,哪儿还有时间过来看你们,别自作多情了。”王雨拿着东西走了,大家都看出他的情绪不是很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班里走了一个好学生,势必影响高考升学率,以后也没人给他送彩电了。   秋雅瞄了一眼袁华的座位,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帮我?”   林跃说道:“怎么了?给他来一个痛快,让她对你彻底死心,总比软刀子挫肉好吧?”   秋雅捏着桌布的手缓缓收紧,这家伙总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明明办了一件特别让人讨厌的事情,却理直气壮地像是一个正义使者。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放心好了,袁华不会在背后说你坏话的,因为这很难堪。齐小小呢,不是那种背后八卦别人的女生,所以你在大家眼里还会是那个乖巧可爱的班花,就算当初诬赖我,也是因为当时太害怕了,好在最后醒悟,是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学生。”   “你……”   这话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可是怎么听都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你就这么了解她的为人?”   林跃说道:“袁华走了还有夏洛,你可以留备胎,我就不能脚踏两只船啊?”   秋雅给他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甭管是情感试探还是心理博弈,她在林跃面前就从来没有赢过,哪怕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柔弱,也没有一点效果,可以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那……那如果我明确拒绝……拒绝夏洛呢?你……你会跟……我好吗?”   “看吧。”   “什么叫看吧?”   林跃撇过头去,装聋作哑的样子让她恨不能掐死他。   ……   袁华转学了,网易BBS上《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小说又开始更新了,网友们很开心,然而开心没多久,也就半个来月吧,他们就开心不起来,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小说里的女主角没了。   就像那些从看《大话西游》电影的情节设计就察觉到不对劲的读者猜测的那样,“轻舞飞扬”和紫霞仙子一样飞走了,后者留下一串叮当作响的手链,而她……只留下一个PLAN。   如果我还有一天寿命,那天我要做你女友。   我还有一天的命吗?没有。   所以,很可惜。我今生仍然不是你的女友。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从天堂飞下来看你。   我有翅膀吗?没有。   所以,很遗憾。我从此无法再看到你。   如果把整个浴缸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   整个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吗?可以。   所以,是的。我爱你。   秋雅是不开心的,因为她是这本小说的忠实读者,也是《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忠实读者,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林跃的恶作剧,后者的男主角陆叙好不容易在车祸中活下来,却被林岚开玩笑地推了推他的头,死了。   她跟许多读者一样是愤怒的,虽然看到前面的情节,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准备,但是文字写到那里,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   是,能挑起读者情绪变化,说明书写的好。   不过……太虐了,他就不能来个合家欢的结局吗?   就像有的人在网上留言说的那样,文青是种病,得治。   “他来了,他来了……”   门口有同学议论并闪身,完事林跃背着背包走进气氛跟以前不大一样的教室。   “哼!”   孟特反转兰花指,往腰间一掐,对他怒目而视。   张扬把头垫在桌子上,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话,没有声音发出,不过看口型是“犯众怒”了吧。   林跃的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无视那些不爽的眼神,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放到二十年后,除非是偏女性向的小说,他还真不敢这么写,可是现在不一样,这本来就是疼痛文学火的时候,大家难受归难受,要说评价,绝大多数人还是要说一个好字。   放在以前,他往位子一坐,秋雅会把抄好的作业拿出来,不过今天不一样,她动也不动,看也不看,仿佛同桌没有到校一样。   “不是吧,你也会被这种情节影响?”   “我为什么不会。”她的反应有点大,嗓门儿也有点大,搞得本就是焦点的林同学更加引人注目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林跃点点头。   “你……你……你就是个混蛋。现实中每天欺负我也就算了,看个小说也要被你欺负。”   孟特听说,偏头看着窗外,恨声说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扬说道:“停停停,无论是现实还是小说里的情节,都跟你没关系。”   孟特掐着腰往他面前一凑:“跟我没关系,那跟你有关系?”   “没有。”张扬刚要往外面拉椅子,这时门外站的小黑走进教室:“来了,回来了。”   “谁回来了?”   “夏洛。”   夏洛?这小子一走半个多月,这眼瞅着就要期末考试,他回来了?是要回来考试吗?就他那成绩,考不考应该没有意义吧?   正想着,门口人影一闪,夏洛穿着一件三叶草的卫衣,脚踩崭新耐克鞋,趾高气昂地走入教室,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后面本来昏昏欲睡的马冬梅一下子清醒了,大春迈动他45码的大脚,噔噔噔跑到夏洛身边,兴高采烈地道:“夏洛,你回来了?”   “嗯。”他很随意地点点头,耀武扬威,还带着几分挑衅看了林跃一眼:“回来看看你们。”   “你真要上春晚啊?”   “啊,那可不是咋地。”他把背包拉开,从里面取出成捆的VCD碟片:“来,这是带给你们的礼物,有那姐签名的VCD光盘。”   一听这话,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大春笑呵呵地道:“夏洛,我也有吗?”   “废话。”   “可我家里没有影碟机。”   “等哥们儿赚钱了,帮你买一台。”   “夏洛,我不要新的,你把你替换下来的二手货送给我就好了。”   林跃回头看了大春一眼,心想这情节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这时夏洛又从包里取出一张碟片,碰碰秋雅的后背:“秋雅,秋雅,这是给你的。”   刚才进教室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不用想,一定是又被林跃欺负了。   秋雅注意到林跃嘴角的笑容,越想越气,猛地转过身去,接手夏洛递来的碟片的同时,微笑说道:“夏洛,那姐的新歌……真是你写的?”   “那当然了,等春晚,春晚你们就知道了。”   “能帮那姐写歌,你真是太有才华了。”   夏洛很得意,面带挑衅看着林跃的侧脸,意思是瞧见没有,你写一百本小说,都没我上一次春晚造成的轰动大,论成名速度,你不行,论才华含量,你也不行。   “哎,林跃,我为你也准备了一张有那姐签名的VCD光盘。”   林跃笑着接过碟片,正反打量一眼,往抽屉里一塞:“谢谢啊,有时间我一定专门为你写一本书,怎么样?”   夏洛说道:“好啊,我等着你。”   叮铃铃~   伴随一阵下课铃声。   政治老师把讲台上的书本一合,说声“下课”,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同学们纷纷起身,穿外套的穿外套,收拾文具的收拾文具,好学生总是不急着离开教室的,倒是那些成绩不怎么样的,早在离下课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频频看表,等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冲出教室。   “你看看人家夏洛,期末考试都不当一回事了,课上到一半儿直接给人呼走了。”   “能上春晚,谁还会把高考当出路啊,没听他跟老师说吗?那姐的司机来校门口接他去练歌。”   “林跃呢?他就每天都来。”   “写书的跟唱歌的怎么能比。”   “怎么就不能比?”   “差着级别呢,写书就拿个稿费,能跟唱歌比吗?一首歌火了,那可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还有那春晚,是一般人能上去的吗?那姐要带夏洛合唱新歌,说明什么?说明看重他啊。”   “这下有好戏看咯。”   “什么好戏看。”   “我以为夏洛挎上那姐,就再也看不上秋雅了,但是上数学课的时候……我发现啊,那视线就没在秋雅脸上移开过。如果你是她,一个天天欺负她,一个对她一往情深,你会选谁?”   “确实,这是一个难题。”   秋雅听着身后的议论,感觉特有面子,特别开心,不过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一面收拾书包,一面看向自己的同桌,然而目标对象一点儿吃醋的意思都没有,把英语练习册往她桌上一丢,交代一句“下午前做完”,拿着夏洛送给他的那张有那姐签名的VCD碟片起身就走。   “凭什么啊,自己做。”   她一拍桌面,盯着教室门口生闷气,两篇小说,几乎在同一时间写死两个主角,把人虐得哭了一晚上,早晨过来质问他,一句解释安慰的意思没有不说,看到夏洛回来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危机感,还跟以前一样对她呼来喝去。   是,她是做了一些站在同龄人角度来看有些城府的事,那有错吗?谁不想保护好自己?   “哟,秋雅,又被布置任务了?今天英语作业有点多,好好努力啊。”   马冬梅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马冬梅!”   虽然她知道马冬梅是嫉妒夏洛对她的一心一意,可是心里的委屈还是涌了出来,拿起林跃放在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的英语练习册走到窗口,准备等他走出大厅时叫住他,然后把练习册扔下去,也让他知道自己身为班花,不是没人喜欢,夏洛老点儿丑点儿怎么了,总比选择一个每天欺负她的人强。   她已经鼓足勇气,下定决心,然而事实是并没有把练习册丢下去,因为下面发生了一件让她意外的事情。   ……   林跃从楼上下来,往前走了没两步便发现一个异常。   车棚前面站着十好几个人,男女都有,这放学时间吧……人多是正常,但是那些人守在他的自行车前面就不正常了,而且后轮肉眼可辨地瘪了,似乎有人把气门芯给拔了。   “快走。”   这时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传来,板报亭后面走出一个穿咖啡色外套的女孩儿,抓住他的手就往教学楼后面走。   “齐小小,是你?”   “嘘,别说话。”   她已经尽量做到轻声细语了,但是教学楼前可疑的一幕还是引起了车棚前面那些人的注意。   “你们快看,他下来了。”   “没错,是林跃,别让他跑了。”   “赶紧追。”   “……”   车棚前面群情激奋,男生在前,女生在后,朝着林跃追去。   齐小小一看暴露了,说声“跟我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对面教职工宿舍区跑。   看得出来,她对这片的情况很熟,俩人扎进一片平房区,三拐两拐就把追兵甩掉了,远远地还能听见有人训斥他们乱闯的声音。   “你对这片儿挺熟悉啊?”   齐小小没有回应他的问话,继续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这个年代,房地产业还不发达,别说刚毕业分配过来的新人得挤员工宿舍,就是一些结婚有孩子的老职工,也只有两间平房栖身,还是那种连成一排,没有门的大通院布局。   这种一户挨一户的环境,又快到午饭时间,一群人在里面瞎转悠,不挨骂就怪了。林跃觉得自己要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没齐小小拉着,搞不好还真没胆子往里面走。   正想着,前面女孩儿突然刹停,他险些撞到她的背上,抬眼一瞧才发现对面是一堵墙,墙中间有一道红色小门,漆皮都掉了近四分之一,旁边有生锈的锁鼻子,下面挂着一把锁住的三环锁。   “鲁大爷。”   她朝旁边的平房喊了一句。   不到三个呼吸,棉门帘由里面掀开,一个看面相五十岁出头,却两眼浑浊好似古稀之年的男子走出来。   “又逃课啊?不过现在这个点儿……”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看到齐小小身后的林跃,深深地看了几眼后什么也没有问,掰下挂在裤腰带上的一串钥匙,走过去把小门打开。   “谢谢鲁大爷,改天来您家吃饭。”   “好,没问题。”   齐小小跟他挥挥手,拽着林跃走了。   穿过这道门,那边是个小胡同,顺着北面传来的声音一瞧,正好是学校后面那条街。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道偏门通往学校。”   “怎么样?我厉害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才转来七中没几天吧?”   “没几天怎么了?兴你们男生爬墙逃课,就不许我们女生溜门外出啊?”   “你还真是……”   齐小小猛然回头,盯着他的脸说道:“我怎么了?”   “没,我就是在想,你是怎么搞定鲁大爷的。”   中年人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而且溜门出校这种行为,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   “他不给我开,我就在他家吃霸王餐,两次他就投降了。”   “……”林跃认真打量她几眼,点点头:“这事儿你干得出来。”   现在看来,当初她说他不更新小说,就去堵他家门,去三年级二班旁听的话,确实做得出来。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口气写死两个主角,就不怕那些读者把你撕了?”   林跃心说想当初柯南道尔写死福尔摩斯的时候,整个伦敦都沸腾了,粉丝们把他堵了三天三夜,自己这个比起人家还差得远哩。   当然,也是现在网络不发达,放在20年后的话,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唔,我觉得赚眼泪比赚稿费更有成就感。”   咯咯~咯咯~   她笑得花枝乱颤,似乎整个胡同都被感染了,空气中跳跃着欢快的气息。   “不过,谢谢你。”   “谢我什么?”   林跃有点好奇,当初他停更《第一次亲密接触》,齐小小威胁他不更新就赖在他身边不走了,说明她是小说的忠实粉丝,怎么现在他把轻舞飞扬写死了,她看起来很开心,一点儿没有要找他算账的意思。   齐小小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胡同口,让林跃更加哭笑不得的是,她居然从旁边卖粮油的商铺里推出一辆粉色自行车。   “你可真行。”   “那是,本姑娘是谁,我的翘课史够你写一本小说了。”   她一面说,一面把自行车推到林跃面前:“给你骑吧。”   “那你呢?”   “前面就是公交站牌,1块钱坐到家门口。”   “真的?”   “这我有必要骗你吗?”   “那谢了……这自行车……”   “你有时间把它送回来就好。”她一面说一面挥手再见,不远处正有一辆公交车驶来。   林跃刚要跟她说再见,没想到她一转身又跑了回来,把他手里拿的VCD碟片一把抢过去:“这是谢礼”,完了趁他不注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挥舞着拿VCD碟片的手跑掉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做一个扰乱市场的人   “还真是,我昨天问了三条街,才在一家书报亭买到新一期的《萌芽》,那家伙果然把男主角写死了,今天下午跟表妹聊了聊,她说她哭了一节课,老师还以为她谈恋爱了,给叫到办公室谈心……我表妹才念初中。”   “合着‘曼彻斯特的冬天’和‘第五象限’真是一个人啊?”   “当然是真的了,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啊,这种事没必要骗人。”   “你说这家伙混不混,给初高中的学生看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写死男主角,给我们这些网虫看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写死女主角,他故意的吧?”   “把问号去掉,百分百故意的,我要给丫寄子弹,谁有他地址?”   “刀片就好,子弹过了啊。”   “西虹市第七中学三年级二班,应该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之前那个登道歉贴的家伙说的。”   “真的假的?一个高中生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小说?我不信。”   “有没有甘井子的朋友?后天上午7点火车站见,咱们组团去西虹市找他算账。”   “……”   网易BBS一片沸腾,对于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家伙,谴责声一浪高过一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谴责是那种爱恨交织的谴责,对于小说是真喜欢,对于主角是真遗憾。   南方某市,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把寒假作业收起来,顺手由抽屉里取出一个红纸剪成的小人,上面用黑笔写着“第五象限”四个字,完事儿她拿个大头针,在上面戳戳戳,戳戳戳。   “戳死你这个讨厌鬼,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   在更远一点的上海,98年的外滩已经有了几分灯红酒绿的味道,黄浦江上汽笛声慢,长夜风寒,情人墙旁边的铸铁雕花栏杆前面,一男一女相偎站立。   “冷吗?”   他把外套披在女方的肩上。   “谢谢。”   “我很好奇,之前约了你三次都不见你应,为什么今天突然答应见我了?”   “因为一本书……有些人一旦错过,很可能就是永远。”   “一本书?”   “嗯。”   “什么书?”   “……”   ……   临近年关。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张贴对联,福字倒悬门口,小卖部外面的空地上放着成箱的酒和用花篮盛放的水果。   小孩子穿上了新衣服,拿着玩具满院跑,几个大孩子捂着耳朵由巷子里跑出来,没多久后面就传出“嘭”的一声响,然后是大人的叫骂。   “谁放的炮仗?谁放的炮仗?”   与此同时,春节晚会的彩排工作也已经接近尾声,演员们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坐在休息室和化妆间的地上聊着八卦,毕竟见到了很多明星大碗,比如倪萍、牛群、冯巩、那姐、蔡国庆、毛宁、潘长江……   除了春节晚会,基本没可能一次性见到这些人。   “对了,你们知道那姐带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吗?”   “听说叫夏洛。”   “夏洛?没听说过,以前唱过什么歌吗?”   “没有吧……反正我不知道。”   “甭管知不知道,既然是那姐邀请他登台合唱,那就一定错不了。”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提前请他签个名什么的,万一他以后火了,想要签名就难了。”   “我看行。”   “你们追星追傻了是不是?他这还没出名呢,要签名?犯花痴吧。”   “……”   夏洛从旁经过,听到休息室里传来的议论十分得意,心想等着瞧吧,等他在春晚唱响《相约一九九八》,让全国观众都记住他的脸和名字,他的星路就稳了,凭借十几年的热歌储备,他将成为乐坛教父,林跃算什么?呵呵,只要看到他在春晚上的表现,秋雅一定会投入他的怀抱。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因为过于兴奋睡意全无,想着秋雅很可能还没睡觉,便拿起客房电话拨通秋雅家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女声,问他找谁。   夏洛叫了一声阿姨,说自己是秋雅的同学,因为人在外地公干,想问问她寒假作业的内容。   涉及到学习的事,大人自然不会拦着。   没一会儿电话里就响起秋雅的声音。   “喂,是夏洛吗?”   “秋雅,我跟你说,我跟那姐的节目排在第十四位,歌曲名字叫《相约一九九八》,记得一定要看。”   “相约一九九八,好的,我知道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姓林的有没有继续为难你?别担心,等我回去一定替你出气。”   对面停顿片刻,回了一句:“没有”。   “秋雅,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见到很多人,倪萍、牛群、冯巩、赵本山,范明,蔡文……你想要谁的签名?我帮你去讨。”   “不用这么麻烦。”   “没事的。”   “真没必要。”   “刘德华,我知道你最喜欢刘德华,等我见到他,一准儿帮你要来他的签名CD。”   “……”   “就这么说定的,秋雅,你是不知道,这边什么都好,就有一点……这里没有你,你等我,等我火了再上春晚一定把你也接过来。”   “夏洛,时间不早了,我妈喊我睡觉了。”   “不是已经放寒假了吗?现在才几点啊。”   “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我们跟你不一样。”   “那倒也是。”夏洛说道:“那晚安,有时间再通电话。”   “好。”   “别忘了,第十四个节目,相约一九九八。”   “忘不了。”   秋雅挂断电话,迎着父母稍显复杂的目光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把门关好,她的手在钢琴表面拂过,叉开双脚,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非常轻盈地转了个圈儿,往那张放着白熊玩偶的公主床一躺,看着头顶垂下的风铃笑眯了双眼。   如果她的父母看到这一幕,很可能认为是刚才那个打电话的男生说的话让她开心快乐,不过秋雅很清楚不是,她的胳膊往白熊玩偶身下一插,再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本封面十分精美的小说,标题是《杉杉来吃》。   数日前林跃曾经对她讲过一件事,上回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钱先生找来学校,两人谈了好一会儿,不过最终确立合作关系并签约的并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而是另一本书,因为对方把稿酬压的太低,毕竟是在网上连载的小说嘛,只要登陆网易BBS就能看到内容,从逻辑上讲这会削弱读者购买实体书的欲望。   他还说,这是专门写给她的一本书,算是对两人关系的总结和延伸吧。   直至放寒假的那一天,他把寒假作业丢给她的同时,顺便塞了这本书过来,说是杂志社寄来的样本。   她用了三天时间把这本书读完,认为自己懂了,同桌说不出来的话全包含在这本书的内容里,而书里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故事,基本上是他跟林跃的社会人版。   两周前,齐小小的出现让她因为夏洛回校示爱而生的骄慢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本书的出现,又让她认为林跃离不开她,所以刚才夏洛打电话说了什么,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只记得他要在春晚上演唱的歌曲叫“相约一九九八”。   她认为情歌写得再好,也没以书寄情来得真挚。   ……   三天后。   除夕夜。   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飘飘迎丰年。   远方不时升空的烟火把洋洋洒洒的雪片照亮。   当下的春节,最大的消遣还是一家人围着火炉,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马冬梅家如此,王雨家如此,张扬家如此,夏洛家也是这样,不过人更多,七大姑八大婆都来了,因为要看他的节目。   秋雅是被奶奶拉着一起看电视的,老太太还拉着她问哪个是她的同学。   便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她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一听,表情为之一变。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你上春晚我偷你家   电话是林跃打来的,告诉她就在楼下,希望能马上见到她。   稍作犹豫,秋雅点点头,压低声音“嗯”了一句。   挂断电话,她慢慢转身,看向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妈妈和奶奶。   “怎么了秋雅?”   老太太察觉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哦,没什么,就隔壁小区我那初中同学王小曼问我寒假作业写完没,写完了借她参考一下。”   “这孩子,大过年的借什么作业。”   “她说明天爹妈带她去姥姥那边,要呆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找我帮她补习,就想带着我的寒假作业去海南。”   老太太和秋雅妈知道王小曼的姥姥姥爷身体不好,两年前搬去海南生活的事,再加秋雅平时乖巧可爱,是个在学校让老师放心,在家里让爹妈放心的人,所以并没有多想,对她招招手:“快去快回,姥姥还等着看你同学的演出的。”   “哎。”   秋雅答应一声,装模作样走入自己房间,拎着书包出了家门,下楼来到小区外面。   大门对面靠近马路牙子的地方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驾驶室外面站着一个人,肩膀落着一些雪,看起来有点白。   没错,是林跃。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伸出手挥了挥。   “这车是你的?”   “对啊,新买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这重要吗?”   确实,这不重要,他不久前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所得稿酬拿来买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跃打开后车厢的门:“外面冷,上车说话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关心她,秋雅有些心猿意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钻进后车厢。   林跃跟在她后面坐进去,把车门关上。   引擎是发动着的,暖风开得很大,出口往外呼呼地吹着热流,车灯昏幽,音响里传来赵咏华的歌声。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   秋雅感觉有点热,把外套的扣子解开一颗:“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呆着,过来找我做什么?”   “放寒假那天我给你的书看了吗?”   “看了。”   她点点头,不敢正眼看他。   “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林跃说道:“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在这个除夕夜,我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给她备了礼物?   习惯了被吆来喝去,他忽然这么贴心,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什……什么礼物?”   “你闭上眼睛。”   秋雅点点头,闭起眼睛等他拿礼物。   她等啊等,等啊等,正期待他能拿出怎样的礼物,虚荣心越来越爆棚,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忽然发觉一道热气喷在脸上,像是……人的呼吸?   她立即睁开双眼,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距离她不到一寸的人脸。   “啊,你……唔……”   话才说到一半,手腕就被抓住了,然后是嘴巴。   她的先是一僵,挣扎了大约五秒钟,最终选择放弃,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像他在书里写的,其实KISS也是有技巧的。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别,不要,你别……不要,我们……唔……”   她想要推开他。   “把手拿开,别动!”   如同以往命令她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卸去力道。   中控台磁带机的磁头缓缓旋转,歌喉一转,变成一个深情的男声。   “……”   “留连的钟声。”   “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   “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久违的你。”   “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   “许多年以后能不能。”   “接受彼此的改变。”   “……”   外面雪花飘飘,霜花覆地,里面暖风煦煦,涛声叠起,偶有汽车匆匆驶过,带起一团飞扬的白,那是急着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天涯晚归客。   近处和远处一个个亮灯的小格子里,基本都是围绕电视机的合家欢。   “打开心灵。”   “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那昨天昨天昨天激动的时刻。”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欢乐。”   舞台中间一男一女跳着柔情似水的双人舞,左面是一袭长裙的那姐,右面是胸口扎着一朵小红花的夏洛。   夏洛妈捂着嘴巴,一脸激动地看着舞台上的儿子,旁边是亲戚们羡慕的眼神和灿烂笑脸。   王雨在和爹妈吹嘘他的学生,说都是自己语文教得好,夏洛才能写出这么好的歌词。他的老婆一声不吭坐在旁边听他吹牛逼,彩电上面是“为人师表”四个大字。   孟特在和两个姐姐一起看春晚,拍手说好的样子太娘,给出门撒尿的父亲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秋雅家,老太太指着电视里的人说道:“这是不是秋雅说的她那同学?”   秋雅妈仔细打量几眼,在作词、作曲后面看到了“夏洛”二字:“应该是吧。”   “那秋雅呢?怎么还不回来?”   “妈,秋雅应该跟小曼一起看电视呢吧。”   “也是。”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这事儿如果换成她,也会留在好朋友家里看同学的节目,因为有共同语言啊,比如讲一讲自己这位明星同学的故事,总比在家里陪爹妈看春晚带劲。   直至《相约一九九八》唱完,节目换成赵丽蓉和巩汉林的《功夫令》,外面才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一定是秋雅回来了。”   秋雅妈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确实是女儿回来了,但是总觉得跟出去时……有点儿不太一样,尤其是走路的姿势。   “秋雅,你这是怎么了?”   秋雅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红晕:“外面下雪了,路太滑,进小区的时候跌了一跤。”   一听她摔跤了,老太太赶紧迎上去:“我看看伤哪儿了?重不重?”   “没事,没事,奶奶我没事,进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亲妈和奶奶知道伤哪儿了,赶紧出言安慰二人,扶着鞋柜换上棉拖,抿着嘴忍着痛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你看这孩子,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去了……”   叮铃铃……   便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秋雅妈走过去接起来,跟来电人聊了两句。   老太太在旁边递眼色,意思是问谁打来的。   秋雅妈指指电视机。   老太太恍然大悟,笑得很开心。   “秋雅,夏洛来电话了,问你看没看他的表演?”   “看了,看了,我跟小曼一起看的,唱得太好了。”   “夏洛要你接电话。”   “妈,你告诉他明天再聊吧,我刚摔了一脚,腿有点不舒服,已经上床了。”   秋雅妈有点不乐意,人家大明星除夕夜特意打电话过来问候你,连接个电话的劲儿都没有?不过想归想,还是把闺女的话转告夏洛完事挂断电话。   “这孩子……”   婆媳二人刚坐下,正要继续看春晚,卧室里传来秋雅的问话。   “妈,我上午洗的内衣裤干了没?”   “干了啊。”   “你……帮我拿下吧。”   “你吃晚饭不是刚洗过澡吗?怎么又要换?”   “明天不是大年初一吗,讲究辞旧迎新,早晨还要跟爸爸去三叔那边拜年,图个吉利嘛。”   秋雅妈听完觉得有点道理,便没有多问,到阳台拿了已经晒干的内衣裤给女儿送进卧室。   老太太在旁边直摇头,说那些春节习俗是封建迷信的是她,现在讨吉利的也是她。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绿莹莹~   林跃把熄灭的烟蒂弹进马路牙子上的桶型垃圾箱,打开桑塔纳2000的车门,坐进驾驶室,落下车窗看了秋雅家所在方向几眼,档位挂起,踩油门离开。   雪在轮胎下咯吱作响,深夜的路面上是杂乱的行驶痕迹,偶有一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也是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尽量放慢速度。   他给的这个新年礼物,秋雅应该会很喜欢吧……   经营了好几个月的人设,再配上一本20年后很火的总裁甜宠文,再加上高中生对爱情幻想的美化,她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就是不知道夏洛如果知道他在春晚上唱歌,想象着火了以后把秋雅抢走而开心快乐的时候,这边自己把人家心目中的女神给上了会作何感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表情一定相当精彩,关键时刻得让III型黑蝇无人机抓拍到这幅画面,以后做成同学回忆录给夏洛看,也算是一份纪念。   因为雪天地滑,车子开得不快,用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到家。   推开房门的时候,老两口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村里的房子没有暖气,不过火炉里煤块放得很足,只穿一件毛衣都觉得热。   “你说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往外面跑什么?不就买了辆车吗,瞎嘚瑟,我跟你说,这过年的时候小偷和劫道的尤其多。”老头子又在传授他的人生经验了。   “哦,我给人送礼去了。”   “给人送礼去了?是你那个王老师吗?”关于送礼对象,老林能够想到的就这一个人。   “那边刚放假的时候就送过了,这次是去给秋雅送礼。”   老林点头道:“你确实应该给人家准备一份礼物,前几天开家长会,班主任王老师说你的数学成绩和英语成绩上升很快,这都是人家秋雅平时帮你的结果吧。”   “是是是,都是她的功劳。”   “哎,对了,我还听你王老师说,你们班有个同学会上春晚,到他的节目了吗?”   “已经过去了,就和那姐合唱《相约一九九八》的那个。”   听他这么一说,老两口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穿了一身绿,胸口扎朵小红花的人。”很明显,老娘的记忆力比老爹好多了:“歌唱得挺好,就是长相很老成,我记得……好像叫夏洛是吧。”   “对对对。”林跃说道:“就是他。”   老林说道:“挺好的,挺好的。对了,初二跟我去乡下看你五叔。”   “五叔?哪个五叔?”   老娘拍了他的手一下:“你有几个五叔?就你三爷爷那边的小儿子。”   “咦,以前不都是他来这边吗?”   “咱家不是要翻修房子吗?你五叔是干泥瓦匠的,手艺可好了,到时候让他带几个熟手过来,比在城里找人能省不少钱呢,而且过去几年都是你五叔来这儿,也该我们回去看看家里的远房亲戚了。”   “妈,你确定不是看我买了车要回老家显摆?”   他老娘闻说脸色一变,起手就打:“一天天的没点儿正经心思。”   “看吧,被我说中了。”   把话一丢,他春晚也不看了,麻溜儿地钻进自己房间把门一关。   老林摇摇头:“这小子……”   ……   正月初十。   年味儿逐渐淡去,除了学生们还在享受假期,各行各业都步入正规。   春晚结束后,夏洛是初三回到西虹市的,儿子上了春晚,成明星了,他妈当然要显摆一番,在朋友和亲戚间多方走动。日子眨眼而过,直到今天夏洛才腾出时间去找秋雅,可惜吃了个闭门羹,因为秋雅妈带着她去吉林探亲了,开学前一天才能回来。   人见不到,电话号码不知,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不过事儿上没有闲着,因为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出色表现,好几家唱片公司打来电话,想要跟他签约。   也是在这一天,林跃在海边儿见到了打电话约他出来叙话的齐小小。   海风凶猛,海浪滔滔,不断地拍打着防洪坝,周边空无一人,海面上连艘渔船都看不到。   “大冷天的约在这里见面,你是不是傻?”   “不啊,因为只有这一刻,大海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齐小小站在长堤上,张开双臂,像个小姑娘一样沿着半米高的水泥台一步一步往前走,风吹乱她的头发,扬起围巾的穗子,不时推动身体短暂失衡,这一幕看得林跃心惊肉跳,生怕她掉下去,当事人却在一边嘻嘻哈哈笑得格外开心。   “说吧,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你就那么讨厌跟我在一起啊?”   她停下脚步,侧脸看过来,风呼呼地吹,把她的头发吹的张牙舞爪。   “说完早点回家。”   “那就是担心我着凉。”   她又恢复了开心的表情,继续沿着长堤往前走。   “齐小小……”   林跃刚要说话,她忽然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完事指向西南。   两只海鸥乘风而起,不时交错一下身形,不时排成一线,迎着夕阳的余晖和海面的粼粼波光展翅翱翔。   “我爷爷过世了。”   “啊?”   林跃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爷爷过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天前。”   “正月初八?”   “没错。”   “那你怎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吗?”她微笑着道:“如果换成我,瘫在那张挂满瓶瓶罐罐的病床上,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天花板,肯定早就疯掉了。”   林跃想起她的翘课史,点点头:“你会的。”   “走了也好,明天我会带着他的骨灰回南方老家,要走很远的路,能看很多不一样的风景,他一定很开心。”   “需要帮忙吗?”   林跃知道她的情况,父亲早亡,母亲跟人跑了,现在爷爷也没了,这一家子就剩她一个人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可怜我啊?”   她转过身去,面朝大海,张开双臂,风吹得手腕上的银条叮当作响。   恍惚间,一道黑影落下,林跃脸色一变,赶紧往前一步,把向后摔倒的女孩子抱在怀里。   “齐小小,齐小小……”   他晃了晃她,有点着急。   对面冻得鼻尖通红的女孩儿忽然笑出声来,睁开眼睛直盯盯看着他。   “我没事,就是想试试你能不能接住我。”   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要是接不住呢?”   “那就跟深沉的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如果运气好点儿,或许能在天国和爷爷重逢。”   她的语气很自然,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他这愣神的时候,她推开他,向着前方跑去,一面冲着大海喊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   林跃大声说道:“这就是你翘课的理由吗?”   “当然。”   她忽然停住脚步,隔着呼呼的风声回望他,两手扩在嘴边大声说道:“林跃。”   “啊?”   “我听不见。”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啊。”   “林跃!”   “啊!”   “林跃!”   “叫魂儿啊你。”   她咯咯笑着跑掉了。   ……   十五分钟后。   桑塔纳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马路上。   阿嚏~   阿嚏~   齐小小在外面吹了那么久海风,上车后被暖风一吹,脸蛋儿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林跃看着后视镜里的女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这还是他强迫她上车的结果,如果依着她,说是还要沿着海岸线走个三五公里,直到落日与海水相拥入眠。   “看什么看。”她瞪了他一眼,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担心你着凉催你回车上反倒是我不对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撇过头去看着窗外。   沉默在车内发酵,只有暖风口吹出的热风呼呼作声。   当夜色缓降,灯火渐生时,她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这次去南方不回来了,你会伤心吗?”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大明星的社死瞬间   正月十六。   西虹市七中。   站在走廊里倚着窗台侃大山的学生,十有八九成绩不怎么样。   已经开始准备当天课程,坐在座位上读书的,多数名列前茅。   优等生和差生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律。   三年级二班是个例外,因为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都围在夏洛身边,就像当初林跃写死陆叙和轻舞飞扬一样,他是当之无愧的全班焦点。   他坐在课桌上,左手是瓜子,右手是牛奶,脖子还挂着一对SONY耳机,端得春风得意,趾高气昂。   “嘿嘿,夏洛,你在春节联欢晚会上唱的那首《相约一九九七》真好听。”   “我说大春,你穿越了吧?洛哥唱得明明是《相约一九九八》。”   张扬连称呼都改了,以前是夏洛,私下里叫二傻子,现而今成了洛哥。   马冬梅大喇喇地坐在最后一排,嘴里叼根牙签,一边抖腿一边说道:“张扬,改口挺快啊。”   “他……他本来就比我大,叫‘哥’是应该的。”   “那我呢?”   张扬顿时蔫儿了,一副您行行好,别为难小弟的表情,他心里跟明镜似得,如果叫马冬梅大嫂,一准儿得罪夏洛,人家喜欢的是班花,不是走路跟八万一样的马大哈,可是如果不叫她大嫂,那要是被记恨上,给他来个标枪杀,铅球杀什么,搞不好会死人的。   “哟,夏洛,你回来了。”这道娘到发腻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果然,孟特一进教室便直奔夏洛的座位:“夏洛,你现在可火了,给我签个名呗。”   “成。”他满口应下。   便在这时,教室门口人影一闪,班花小姐带着一股香风走进来,今天她穿了一件紫色的毛衣,鬓角往上的位置别着两枚海星发卡,看起来可爱极了。   “秋雅。”夏洛打个激灵,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秋雅,我去找过你,不过你爸说你去吉林看你外婆了。”   “嗯。”   她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面,把书包塞进抽屉。   夏洛推开张扬,从书桌上下来,走到她的身边坐好:“秋雅,我在春晚和那姐唱的歌曲好听吗?”   “好听。”   “好听我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秋雅没有说话,不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因为林跃从外面走了进来。   “起开。”   夏洛没有动。   “我让你起开。”   说完这话不等霸占自己座位的人反应,直接伸手出去掐着夏洛的脖子就给提了起来,完了往教室后面一扔,那边张扬等人就看见一个黑影呜的飞出去,啪的一声撞在北墙。   所有人都吓傻了。   大明星就这么……跟只小鸡子似得被他扔了出去。   孟特嘴含五指,一脸震惊看着他:“好MAN……”   直到这时大家才醒悟过来,也包括撞得七荤八素的大明星本人。   这半年来林跃给大家的印象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写书的大作家,以致大家忘记当初他用一只手把夏洛从窗户外面提进来的事迹,还有鹏飞游戏机厅那次……据说现在老板娘看到他从门前走过都会如临大敌,准备清场。   当事人好似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椅子往后一拉,冷着脸坐下去。   秋雅只是回头看了夏洛一眼便不关注了,两手食指在抽屉下面不停地绕着,压低声音,带着些许羞赧说道:“你……是在生气我跟夏洛说话吗?”   林跃说道:“心情不好。”   “又被读者围攻了?”   他摇摇头,没有回话。   “怎么回事?”   上课铃还没响王雨就出现了,一眼便看见北墙根儿扶着额头哀嚎的夏洛和一边儿幸灾乐祸的马冬梅。   “马冬梅,人家夏洛现在可是大明星,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你是不是觉得过年没给老师拜年,年后找机会补上?”   马冬梅说道:“老师,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他挨打是自找的。”   王雨不傻,看到众人瞄向林跃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夏洛上了一次春晚,人飘了,回来林跃面前装逼给揍了。   反正这俩人他谁也得罪不起。   “那个……夏洛,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夏洛咧着嘴说道:“不碍事。”   一面用手在碰撞部位按了按,疼得打了个哆嗦。   “不碍事就好。”王雨说道:“校长叫我过来通知你去教务处,说是电视台来人了,要采访你。”   “好的,王老师,我这就过去。”   回答完毕,他从地上爬起来,背着那姐送给他的吉他走出教室,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秋雅挑挑眉,抛个自认为有型的媚眼。   在他的认知里,林跃完全是嫉妒他成功了,火了,正常情况干不过只能诉诸武力。   “寒假已经结束了,都收收心,把精力用在学习上。”王雨点点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数字牌。   “好好上课啊,记住了,高考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说完他走出教室,紧追夏洛离开。   教室里议论纷纷,基本都是围绕夏洛和林跃展开,同学们摩拳擦掌拭目以待,准备看这俩人谁能在追班花这场角逐中胜出。   “这是寒假作业。”眼见王雨离开,秋雅从背包里取出寒假作业递过去:“我在长春的时候有逛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参考书,你有时间的话翻一翻,对高考有好处的。”   林跃没有拒绝,接在手里的同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秋雅赶紧低头,不敢跟他对视。   张扬注意到隔壁桌诡异的一幕,嘴巴轻张,龅牙外漏:“你看她,笑得好淫荡啊。”   “讨厌。”   孟特说道:“要么说你们这些男生眼瞎呢,什么淫荡,那分明是满足。”   ……   “喂~喂~”   课间操过后,学生们正要散去,这时大喇叭传来的声音叫停了大家的脚步。   “能听到吗?我是三年级二班的夏洛。”   哗~   “是夏洛,夏洛。”有女生跳脚指着广播站的方向,满脸激动。   夏洛这个名字已经今非昔比,以前大家说起他就是“歌唱得好听”、“有才华”、“可惜老了点儿”,现在呢,“大明星”、“春晚新秀”、“七中之光”……   “寒假里写了一首歌,送给你,我最爱的秋雅,希望你能喜欢。”   叮叮~咚~   “想要有直升机。”   “想要和你飞到宇宙去。”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   “融化在银河里。”   “我每天每天每天在想想想想着你。”   “这样的甜蜜让我开始相信命运。”   “感谢地心引力让我碰到你。”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   “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   非常轻快,甜蜜的旋律,唱功也不错……尽管一想到夏洛的脸会有几分滑稽和出戏。   低年级的学妹摇头晃脑,合着旋律轻挥双手。   以前“脱肛”会带着老师过去拿人,不过今天没有这么做,因为夏洛上了春晚,成了明星,电视台采访他的记者还在校园没有离开,摄影师杀了个回马枪,把镜头对准了广场上驻足倾听的学生。   当歌词重复第二遍,来到“融化在银河里”时,大喇叭里传来的歌声戛然而止。   “秋雅,你怎么来了?”   秋雅?   夏洛一直在追求的高三二班班花?她去广播站了?   眼镜妹常明霞和胖妞儿等人这才发现刚才一起做操的班花没了踪影。   大家认为她终于被夏洛感动了,大明星深深爱上我,谁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啊?   林跃和夏洛的这场爱情攻坚战,是后者胜利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秋雅对夏洛示爱的回答是:“夏洛,你以后别再占用广播站给我唱歌了,这会影响我的学习,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这么做我很困扰。”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偷完家还要秀人一脸   广场上的学生一脸懵逼,未及离开的记者面面相觑。   王雨端着保温杯愣了差不多有三秒,将水喷到了对面座位上的英语老师头顶,数学老师赶紧拿纸去擦,因为动作太大把历史老师刘大痦子的近视镜扫落在地,摔成八瓣,高三办公室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混乱极了。   大明星的表白被拒绝了?还是当着七中全体师生的面?   要知道以前夏洛没少干这种事,也不见秋雅去跟他摊牌,现在倒好,就过了一个年,还是在夏洛登上春晚的年,开学第一天就给他来了一次暴击。   这……寒假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了?秋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很多人猜想是林跃,因为之前她跑广播站承认过错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相爱相杀的证据了,不过夏洛当时在排练,并不清楚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知道,怕也不会知难而退,不然也不会跑那两个人后排当电灯泡了。   “哈哈,哈哈哈……夏洛呀,你也有今天?”   一道粗犷……不,应该说豪放的声音在大喇叭里炸响。   “冬梅?你怎么来了?”   伴着秋雅的声音,高三二班的人扭脸一瞧,发现马冬梅果然没了踪影。   “我来看大明星是怎么被嫌弃的,夏洛啊,你知道把头插在沙子里不愿面对事实的动物是什么吗?”   “马冬梅,你……你恶毒,你……你人丑多作妖,我告诉你,就算秋雅这辈子都不跟我结婚,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杂物翻动的声音;   椅子倒地的声音;   然后是夏洛“啊啊”的惨叫。   于是秋雅变成了劝架的一方:“冬梅,你别打,别打了,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   电视台的记者把摄像机往地上一放,望搭档说道:“这……还拍不拍?”   “不拍了吧,我觉得播出去会影响市容市貌。”   ……   五分钟后。   校长办公室,老家伙鼓着一对金鱼眼,气哼哼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马冬梅,她旁边是额头挂彩的夏洛和低头看着脚尖乖巧不语的秋雅。   “马冬梅,我问问你,这是第几次了?你妈送你来学校就是让你发挥体育生的特长跟同学打架的?”   马冬梅说道:“我跟他……不叫打架。”   “不叫打架,那是什么?”   “家暴。”   秋雅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家暴?”校长给她说迷糊了。   马冬梅说道:“反正你这儿管不着。”   “你……你……你……”夏洛想起秋雅婚礼上给马冬梅追得上蹿下跳躲进洗手间的一幕:“马冬梅,我告诉你,我夏洛这辈子要是再跟你结婚,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再跟我结婚?夏洛,你说什么呢,谁跟你结婚了,臭流氓!”   马冬梅双手捂脸,迈着魔鬼的步伐跑掉了。   怎么又说漏嘴了,夏洛猛一跺脚,气急败坏地道:“嗨,又让她给带沟里去了。”   校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搞不明白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总之有点乱。   “校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秋雅说完不待老头儿反应,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   “哎,王……”   刚才想怎么训斥她来着?   校长发现全乱了,给马冬梅这一打岔,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干二净。   “秋雅,你别走,你等等我。”   那边夏洛一看秋雅走了,鸟都不鸟校长一嘴,跟屁虫一样追出去。   “你们……你们……气死我了。”   老家伙气喘吁吁地坐下去,一对金鱼眼像是要爆掉。   这时教导主任由外面走进来,正准备说话。   “出去!给我出去!”   知道校长心情不好,他哪敢逗留,赶紧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   “秋雅,秋雅,你站住,站住……”   夏洛紧赶慢赶,终于把人在楼梯口堵住。   “夏洛,你能不能别烦我,在广播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还用说吗?”   “当然了,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是林跃。”   “林跃?怎么可能!他每天不是逼你抄写作业就是把你当佣人对待,你怎么可能喜欢他。”   秋雅叹了口气,她真没想到夏洛同学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秋雅,我知道你是因为他会写小说,能赚钱才喜欢他的,我现在火了,我也能赚钱,比他还有才华,你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唱片公司想要跟我签约,找我约歌的明星能从这儿排到校门口,林跃拥有的,我夏洛会给你更多。”   “你不懂。”   除夕那晚在桑塔纳2000后车厢里的人又不是他,他当然不懂。   初恋、初吻、初夜,当它们属于同一个男人,学生时代基本上就没别人的事儿了。   “你跟我说,说了我就懂了。”   说什么?说除夕那晚你和那姐合唱《相约一九九八》的时候林跃把她上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你……你让开……”   “我不让,反正只要你跟他没有结婚,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夏洛,你能不能别这么……主任。”   眼见秋雅望向身后,还叫了一声“主任”,夏洛赶紧回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完事身边香风一荡,王班花趁机绕开他,噔噔噔快步下楼。   夏洛嬉皮笑脸地追上去:“秋雅,一个寒假没见,你可学坏了啊。”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班里,原本喧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毕竟刚才广播站发生的一幕太逗了,以前情况还好,现在成大明星了,反而被班花拒绝了,这事儿放谁身上都得抓狂。   秋雅低着头,一脸平静回到座位坐下,开始翻阅历史课本,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   林跃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按部就班地写着稿件,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写小说的时候最烦别人旁观,这帮了秋雅一个大忙,起码没人过来问东问西招她烦。   夏洛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盯着林跃的背影一言不发。   张扬觉得他如果能打过那个人,现在一定上拳脚了。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那些期待夏洛和林跃动手的坏分子只能带着遗憾的心情散开,到各自的位置坐好,等待老师进场。   接下来是历史课,刘大痦子十有八九会讲解期末考试的试题,顺便损几句成绩不好的学生。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课代表是一个人来到教室的。   “刘老师的眼镜摔坏了,这节课没法上了,让大家自行复习。”   她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期末试卷分出一部分给常明霞,两人开始下发试卷。   夏洛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试卷没有他的份,常明霞给秋雅发时他瞟了一眼,136分,然后是林跃的118分。   他对此特别奇怪,一个总是强迫别人抄作业的家伙是怎么考及格的。   便在这时,林跃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夏洛,还记得年前我们的谈话吗?”   年前?谈话?   夏洛给他问懵了。   “我说要专门为你写一本书。”   夏洛顿时了然,当时他刚和那姐排练完毕,给同学们每人送了一张有那姐签名的CD,林跃说会为他写一本书,他以为对方就是一说,他就是一听,全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旧事重提,这家伙想干什么?   “给,这是为你准备的。”   说话间,林跃由背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丢给他。   夏洛带着疑虑,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印刷体般的汉语字符,别说,就像王雨多次赞赏的一样,这家伙写得字是真漂亮,就这水平,高考作文的卷面分十有八九会给满分。   当然,这跟他没有关系,从第一行开始,他耐着性子往下读,没几句脸色就变,这……写得啥玩意儿?小黄文?   车窗外面雪花飘飘,车里暖意融融,空调口的风沙沙作响……   她细长的眉毛,弯弯的眼,笑起来像一对月牙……   那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和协调的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东方丽人的婉约,当我的手掌拂过她娇嫩的皮肤,她轻轻地颤抖着,不断地往后缩……   我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她娇羞地哼了一下,我又贴近她的耳边,小声告诉她我会尽可能温柔一点……   她忽然清醒过来,想反抗,想推开我,直到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她放手,就跟往常一样,她下意识妥协了……   ……   夏洛越往下看,嘴角的笑容越YD,还不时挑挑眉毛,舔舔嘴唇,一副没吃过天鹅肉的色中饿鬼像。   好啊。   写得真好啊,好到他都……嗯,不可描述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真有写小黄文的潜质。   起码在这一刻,夏洛对林跃是高看一眼的,毕竟你唱歌能把人唱哭了,但是不能把人唱那个了……对吧。   “不错,真不错。”   他下意识拍了把大腿,随着疼痛漫开,顿时回过神来。   这小子不知道给秋雅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致她如此不给面子,跑到广播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拒绝他,现在想凭几页小黄文就把他搞定?简直痴人说梦!   “啧啧啧,瞧见没有,这可是林大作家写的小黄文,真厉害啊,简直绝了。”   夏洛挥舞着手里的笔记本,像是生怕同学们不知道,刻意提高嗓门,连那些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都被他的话吸引,放下手中的试卷抬头观望。   张扬舔着脸说道:“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呗。”   他猴急的样子看得孟特皱眉不已:“要么说你们这些男生讨厌呢。”   夏洛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心说叫你丫抢我的女神,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逼秋雅跟我划清界限,但是这次小黄文在手,必然让你臭名远播,败尽女人缘。   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秋雅转过头,先是一脸茫然,然后是不解,再后来惊奇,打量一眼林跃,又看看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飞机。   “秋雅,你想不想看?”   无视张扬和小黑急切的眼神,夏洛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正要跟女神形容一下里面的内容有多么污秽不堪,突然间脑海灵光乍现。   似乎小黄文里描写的女主角跟秋雅很像。   除夕夜漫及北方的大雪;秋雅对他的拒绝;以及林跃递给他笔记本时堪称诡异的笑容……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林跃这个坏坯子,他会好心给他写黄文看?这……摆明了是在恶心他,而且是用如此恶毒,如此卑劣的手段。   秋雅。   秋雅……失身了。   他穿越回来立志要追到手的女神,居然给姓林的上了,而且就是在他在春晚献唱之际,关键是那个王八蛋还把当时的一幕写成小说,对于那些描写,刚才有多么血脉偾张,现在就有多么伤心难过。   “姓林的!”   夏洛噌的一下站起来,表情是一个大写的愤怒。   他想打人,不,杀人的心都有,可是理智告诉他一旦对林跃出手,不仅无法泄愤,最终的结果无外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   “不……”   “不……”   他拿起桌子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参考书就是一通摔,气得脸都红了。   同学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完全搞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刚才还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扭脸就七窍生烟三尺神散?   张扬站起来,想要去拿林跃给夏洛的笔记本,想来原因就在里面,然而没等伸出手去便被夏洛用力一推,摔了个仰八叉。   “滚!都给我滚!”   夏洛大叫两声,书包不要了,拿着笔记本就跑了出去。   “冬梅,夏洛……他……他怎么了?”以大春的智商,给他十年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马冬梅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知道这事儿八成跟林跃脱不开干系。   “我去看看。”说完拿着外套追出教室。   秋雅朝门口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林跃:“你刚才给他的笔记本里写了什么?”   他很亲昵地靠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班花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你……你怎么能这样。”   林跃说道:“我不这样的话,信不信他会一直粘着你?”   他说得确有道理,但是站在一个女生的角度,无论怎样都很难接受这种行为:“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林跃一脸淡然:“除非他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不然绝不可能告诉别人里面的内容,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疯了,和盘托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虽然有损名誉,不过这样一来,任何一个想跟你争的人都会背负‘第三者插足’的恶名。你记住,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多的是有舍才有得。”   秋雅双手放在膝前紧握成拳,看起来有些紧张,难以释怀。   林跃握住她的手,两人僵持片刻,她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另一边,作为体育生,马冬梅的体力不是夏洛能比,他尝试逃避,不过还是给她按住了。   “跑什么跑?”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夏洛一甩手臂,气呼呼地看着她:“马冬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招人烦?”   “我烦人?夏洛,你说的是真心话?”   “没错,是真心话。”   他现在气头上,看到马冬梅就想起上辈子的不如意,本想穿越以后追班花做明星,走上人生巅峰,结果意中人的一血被人捷足先登,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他能怎么办?他现在看谁都像夺妻仇人。   “夏洛,你跟林跃不对付,拿别人撒什么气?”   “我就撒了怎么了?”夏洛指着马冬梅大声说道:“马冬梅,我告诉你,我夏洛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娶你做媳妇儿。”   “夏洛!”   “别挡我,还要练歌呢。”   他一把推开马冬梅,就这么走了。   赶巧“脱肛”从厕所走出,看到有学生不上课在下面闲逛,顿时大怒:“几班的?不上课在下面瞎逛什么?”   夏洛怒冲冲看过去。   “脱肛”仔细一瞧是那位刚从北京载誉归来的大明星,一下子萎了。   “是夏洛啊?练歌去啊?”   “哼。”   夏洛没搭理他,快步走出校门,去街上拦出租车。   马冬梅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冷着一张臭脸返回教室。   ……   打这以后夏洛再没回过七中,连毕业证都不稀罕拿。   袁华转学了,夏洛给气走了,从此再没人敢对秋雅放电,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模拟考完了是月考,月考完了是期中考,期中考完了是会考,总之对于毕业班而言,可以说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学生们都累麻了。   林跃还是不紧不慢地写他的稿子,在这个还没有总裁文概念的时代,《杉杉来吃》一经推出便取得了惊人的好成绩,那些原本沉迷在《烟雨濛濛》、《还珠格格》、《爱到深处》、《流金岁月》一类言情小说的读者一下子尝到甜头,对于这种看起来很虐,实际很甜的总裁文根本没有抵抗力,毕竟每个女孩儿都有一个灰姑娘梦,而九几年国内引进的韩剧不多,于是许多城市的新华书店卖到断货,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冲到热销书籍前三,而一些嗅到商机的盗版商也行动起来。   《杉杉来吃》的热卖进一步提升了林跃的知名度,进入春季后,《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实体书也在各大书店上架,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这部古言小说已经通过审批,以三倍于《杉杉来吃》的印刷量启动推广,据传江苏文艺出版社花重金预订了他第六部小说的出版权,用主编的话讲,在这本书里,作者会尝试全新的题材,突破自我,完成蜕变,毫无疑问,它将是一部极具震撼力的作品。   出版社的主编敢夸下如此海口,说明他有多么看好林跃,读者们都在耐心等待他的第六部长篇小说问世,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新书上架最快也要到高考结束。   短短一年时间,从投稿杂志到出版实体书再到雄霸畅销书榜单,他完成了事业升级,而业界人士对林跃的评价是“最具商业价值的年轻作家。”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高考状元   另一边,夏洛的歌唱事业也迎来了春天。   在那姐等人的扶持下,他先是帮刘天王创作了《笨小孩》、《我要你的每一天》,并凭借前一首曲目获得业界认可,之后又帮那姐打造了凌厉热曲《征服》,自此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星路历程。   接下来他一口气推出了数支歌曲,《星晴》、《完美主义》、《龙卷风》、《反方向的钟》……   “夏洛”这个名字开始走出春晚和那姐的阴影,渐渐地被听众和歌坛大佬接受,TW丰华唱片甚至派人来到内陆与他洽谈合作事宜,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银鱼,也就是那姐签约的经纪公司。   同年7月,高考前一周,他推出了第一张专辑《SHYLOH》,用经纪人的话讲,这是他给广大考生以及老家同学的特别献礼。很多人相信了这个说法,认为他成了明星也没有忘本,还记得自己是西虹市七中的学生。   校长为这事儿高兴了很久,面对记者的采访侃侃而谈,把夏洛说成了世间少有的好学生,讲他不仅拥有音乐天赋,如果能把全部精力放到学习上,这孩子的成绩也绝对会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人物。   王雨作为班主任,也趁机刷了一遍存在感,当然,隐去了去年学生打老师和给夏洛起外号叫二傻子的事。   只有林跃知道,那货根本没安好心,自己把除夕夜和桑塔纳2000后车厢发生的事写成小黄文刺激他,以致后面直接不上学了,似乎对秋雅也死心忘情,如今马上就要高考了,他现在推出专辑,动机可不那么单纯,十有八九是想通过这件事扰乱自己和秋雅的心态,影响二人考试发挥。   不过整件事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远在北京的夏洛凭什么断定他不走保送这条路,而是选择参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呢?大春肯定不会多嘴,马冬梅已经心灰意懒,好几个月没跟伤她心的人联系,那么……   “张扬,夏洛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你问洛哥呀,洛哥好着呢,新出的专辑十分火爆,推广资源跟上的话……经纪人说年销量至少40万张。”张扬说起这事儿一脸得意,好像取得耀眼成绩的不是夏洛,是他。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扬,你对夏洛的情况很熟悉啊,最近没少通电话吧。”   “也……呵呵……跃哥,哪有,我们不熟,不熟,我跟他绝对没有我跟你熟。”张扬瞪着一对小眼睛指天盟誓:“你放心,夏洛要是敢对大嫂动歪心思,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怎么不答应啊?”   “不给他妈送降压药了?还是不偷摸给她烟抽了?”   “这……跃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林跃说话,后面响起一道女声:“大嫂?你管谁叫大嫂?”   张扬回头一瞧,见是秋雅,嘿嘿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了。”   “去,别乱说,谁要做他的……”   秋雅偷瞄林跃一眼,又恨恨地瞪了张扬一眼,不过任谁听了她的话都会有一种言不由衷,或者说欲拒还迎的感觉。   “考得怎么样?”   这时林跃把话题拉到高考上来。   秋雅点点头:“还可以吧。”   “估计能有多少分?”   “我觉得……五门加起来的话应该有六百分吧。”   “说少了。”张扬嘿嘿笑道:“就大嫂平日的成绩,高考怎么也得六百五十分往上,什么武大、川大、浙大,想上清华北大都没问题。”   “张扬,你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大嫂的能力有目共睹。”   秋雅不言语了,不过从眼睛里的光芒能够得出她很享受张扬的称呼和吹捧的答案。   林跃说道:“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看估分吧,我爸希望我读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大学。”   “填报志愿前把答案告诉我。”   没等秋雅回话,张扬嗅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跃哥,你是要跟大嫂报同一所大学?”   “没错。”   “呵……呵呵……呵呵……”哪怕是说违心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张扬,也不好意思吹捧这个决定。   他什么成绩,秋雅什么成绩?就算这半年来进步不小,平时模拟考也有一百多分的差距,报考一所学校,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拒绝保送,选择应试,他能凭本事上个二本爹妈都要烧高香的。   秋雅也被他这个想法惊呆了:“我看不如这样,等标准答案下来以后,如果估分差距不是太大,我们就报一所学校,虽然二批专业会差一点,但是能够分到一个学校也是不错的,如果成绩不是很理想,那就再复读一年,从你今年的进步程度来看,复读一年上个本科是十拿九稳的事。”   说来也怪,临近几次会考和模拟考,林跃的成绩都还行,基本就在本科线上下徘徊,对于她这样的优等生,分数有点儿不起眼,可是她很清楚这小子每节课都在忙什么,上语文他写稿,上数学他写稿,上英语他还写稿,高考五门课程,就没一门不写稿的,老师们又不敢管他。   这种情况下,要说语文成绩不错能够接受,可是数学、英语等课程每次考试都能提升个几分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再刨去构思的时间,他是什么时候学习的呢?   当然,比起月前他主动拒绝了两所省级高校抛出的橄榄枝在校园里形成的的轰动效应,模拟考成绩的进步就显得有点儿稀松平常了。   “你们在讨论什么?”   孟特袅袅挪挪走过来。   张扬说道:“跃哥要和秋雅报一所学校。”   “我没听错吧?”孟特说道:“林跃,你这样瞎搞,到最后学都没得上。”   林跃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哎哟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人家也是为你好呢。”   张扬听着他娘气外露的声音,忍不住打个寒战,感觉一瞬入冬。   “林跃!”   便在这时,一道喊声穿过走廊,跨越考场,落到几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咖啡色T恤的女孩儿毫不在意考生们的目光,往前跑了几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我回来了。”   秋雅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是齐小小……齐小小回来了。   她找学妹打听过这个人,知道齐小小的祖父过世后,那个疑似情敌的女孩儿带着骨灰回南方了,这一走就是数月之久,原以为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就在高考的节骨眼儿上杀了个回马枪。   旁边的张扬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眼珠子转啊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特在开始的惊讶过后,把手含在嘴里,喉咙里发出“啊呵”、“啊呵”,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哭声的声音,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齐小小,你放开他!”   短暂的愣神后,秋雅反应过来,要知道她都没有在众人面前抱过林跃,这要让别人看到会怎么想,她这个女朋友的脸还往哪儿搁?   声音很大,交卷出来的考生纷纷侧目观望。   然而当事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呵斥,微笑着抬起脸,看着高了他半头多的男生说道:“你想我没有?”   这……   怎么好像她才是正宗女朋友?   ……   半个多月后。   西虹市第七中学。   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已然放假回家,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许多高三毕业生回到学校领取自己的成绩单。   这个年代国内省份大多还是采取估分填报志愿的方式,在之前填报志愿的时候,和标准答案进行对比后,关于高考成绩便已经做到心中有底。   所以今天过来的人多数成绩不错,一些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上大学的,干脆成绩单都不要了。   成绩单要去办公室领取,然而整个学校人气最旺的地方并不是高三年级的办公室,而是教学楼门口,那里有一张红榜,或者说喜报。   正常情况下张扬是不容易误咬舌头的,但今天是个例外,他过于震惊,以致伤到了自己,因为喜报上第一个名字叫“林跃”。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气死你   张扬是不想来的,因为就他那点成绩,能不能上专科还两说,关键是孟特想来,还威胁他不一起过来的话就把他偷家里的钱和老头子革命纪念章换烟抽的事情告家长。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常犯糊涂,对于放在抽屉里的零钱减少和东西不见了没啥意识,但要是给爹妈知道了,那还不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啊。   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那个叫齐小小的拉着林跃跑了,秋雅追没追上他们,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三个人自己知道。”孟特回答完张扬的问题,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瞧,发现同桌的眼睛瞪直了,就盯着前面的红纸看,就算咬到舌头也只是用手捂着,没有大喊大叫今日倒霉,出门没有拜神仙。   “不就是考得好吗?有什么好看的,人家要是好好学习,比他们考得还要……”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发现了,排在第一位的不是高三九班的程雪中,也不是高三七班的张大爔,这两个人已经连续三次月考成绩包揽年级一二名了,喜报上排在第一位的是高三二班林跃,总分740分。   张大爔多少?673,程雪中多少?681,二人跟林跃一比差了六七十分,关键是你瞧那几门课程,数学148,英语148,语文148,历史148,政治148,正常情况下有这种成绩吗?   参考往年省高考状元的分数,700出头就可以争一争了,740分什么概念?当之无愧的全省第一好么,就算放在全国,那也是拔尖儿的存在。   而且他这各科分数……是在嘲讽谁?他要气死谁?   张扬揉了又揉,快把眼珠子揉掉了,也没把喜报上的名字给抹去。   “孟特,你快掐我一把,我……我鬼压床,醒不过来了。”   孟特伸出手去,捏住他的后腰转了半圈儿,直到“啊”的一声,方才把手放开。   “这……这是真的啊?”   疼痛是真,那便说明不是做梦。   “那还能有假?你当阅卷老师都是瞎子吗?肯定是认证无误才会把成绩单发给学校。”   “740分,他怎么考的?”   “我怎么知道,这事儿你得去三里屯找人问话。”   西虹市七中既不是省重点高中,也不是市重点高中,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今年高考出了一个740分的牛人,可以说省状元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家本该高兴,本该与有荣焉,可是现场情况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大眼瞪小眼的多,一头雾水的也多,议论的少。   因为这太反常了,高三二班的林跃是学校名人,可以说没有学生不知道他的事迹,可问题的关键是,他写小说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作家,但是往日成绩嘛,形容词应该是“平平无奇”,怎么就在高考中一鸣惊人,站在了山巅城头?不带这么搞人心态的。   孟特和张扬站在队列中间,没有注意到侧后方的秋雅。   她给林跃打了好几通电话,一直没人接,便只能揣着失望来到学校,没等去拿成绩单,看到这边围了很多人,便往喜报瞄了两眼,这一瞄,她就懵了。   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那个大骗子一直在扮猪,扮了整整一年啊,直到高考才发挥出真正的实力,直接干到740分。怪不得他从来不做作业,都是丢给她代劳,因为没必要,做作业对他来讲完全是浪费时间。   还有保送的事,别人都以为他放弃保送名额是抱着西瓜捡芝麻,爹妈劝、王雨劝,师母劝,连校长也劝,可他就是不听,执意参加高考,事实证明,人家一点不傻,以西虹市七中的资源,保送名额就那几个,还都是省里有点名气,到了全国张不开嘴的学校,现在呢,740分的成绩,这种人才清北都要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估分填报志愿那天,林跃跟她报的是一所学校,不是清华北大复旦,只是想想就觉得特幸福。   “让一让,请让一让?”   后面挤进来一位靓丽的女生,秋雅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向踮着脚尖往喜报张望的人。   “齐小小,是你?”   她完全没有想到齐小小会来,因为今天是属于毕业生的特殊日子,齐小小如果不留级,明年才会参加高考。   “你怎么来了?”   齐小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盈盈地看着她:“是不是很意外?”   她当然知道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齐小小不骄不躁的表情,她就特别愤怒:“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缠着他?”   “他是你男朋友,你是他女朋友,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雅惊呆了,她发现自己无法理解齐小小的逻辑,更猜不透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再见。”   齐小小跟她道别,离开人群后两手倒背,亦走亦跳地朝学校门口走去,似乎很开心,一点没受上面对话的影响。   微风拂过,送来隐约人语。   “我的……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踩着七色的云……娶我。”   秋雅回过头时,发现众人在看她,有几个在后面交头接耳,像是在猜测她和齐小小的关系。   张扬和孟特看她的眼神也很复杂,因为她刚才的表现完全背离了淑女的人设。   秋雅不好意思再在教学楼前呆下去,赶紧往里面走去,快到楼梯间的时候正好碰到王雨从上面下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纸箱,里面放着折扇、保温杯、相框等私人物品。   “王老师,你这是?”   秋雅吃不准他要干什么。   “是秋雅啊,来拿成绩单是不是?教你们政治的翟老师就在上面,你找他要。”王雨继续往前走。   “王老师?”   秋雅把他叫住,指指纸箱里的个人物品,意思很明显。   “哦,我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啊?”   她想不明白,一向把“为人师表”挂在嘴边的王雨竟然会辞职。   “能为什么啊?都是你师母的意思。”他摇摇头,一面嘟哝着“上门女婿不好做”,一面往前面走去。   就在秋雅犯嘀咕的时候,王雨停了下来。   “林跃的事你知道了吧?”   “刚才看到了。”   “这小子隐藏得够深啊,居然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了,你要是见到他告诉他来老师家里一趟,老师不图他的东西,班里出了个高考状元,老师脸上有光,这次得好好感谢一下他,到时候你跟他一块儿来,我让你师母做他爱吃的小鸡儿炖蘑菇。”   “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王雨心满意足地走了。   秋雅继续往上爬楼梯。她就搞不懂了,林跃是怎么考到这个分数的,高三一整年就没认真复习都能捞到一个高考状元,这让那些每天吭哧吭哧学到半夜才勉强过本科线的学生情何以堪?   与此同时,走出校门的齐小小遇到了一个人。   “我记得……你是叫袁华吧。”   正在捶打树干的男生停了下来。   “你是来找秋雅的吗?我刚刚看到她了,就在教学楼贴喜报的地方。”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袁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不……今年的高考太难了,好多题我不会。”   其实他比张扬、孟特、秋雅来的都早,就想着高考结束了,可以凭借成绩在林跃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转学的这半年,他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秋雅,就算她算计了他,她放弃了他,都恨不起来,依然会想念她,会抱有幻想。   然而回到七中,没等去办公室跟王雨套近乎,他就看到了喜报上的名字,那个他准备用650分的好成绩狠狠羞辱的家伙考了740分,740?谐音气死你?他真得快被气死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全年龄段通吃作家   大约在同一时间。   三里屯谈不上开阔的路面上停了好几辆汽车,过个摩托三轮都费劲。   看到BP机的“速回”两字,老林便往家赶,也没打电话询问情况,毕竟现在林家今非昔比,并不需要他再像以前一样抱着能多挣一块是一块的心思,每天捱到入夜才收工。   “是谁家小子结婚?或者说村里出什么大事了?”   因为看到一辆印有“西虹市电视台”六个字的采访车,他不由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当摩托三轮拐个弯,能够看到自家院门时,他一脚刹车踩下去,还以为走错路了。   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多人,有村里的老庄乡,还有带着眼镜的文化人,更有扛着摄像机和手握话筒的记者站在空地上录制节目。   林跃成了畅销书作家,以往也有记者登门采访,但那都是小庙里的小人物的小打小闹,现在不一样,这阵势……几乎把他吓瘫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摩托三轮的突突声惊醒了附近小巷看热闹的村民,两名凑一块儿唠嗑的中年男子一看老林来到,赶紧把他拦住。   “老贺,三哥,我家出了什么事?”   贺之方见他脸色发白,似乎是被俩人的动作吓到了,赶紧出言安抚:“别担心,好事,好事。”   “好事?”   一听是“好事”,老林这才长舒一口气,心头的紧张有所缓解:“什么好事?”   “你儿子壮壮,他考上大学了。”   考上大学了?   老林闻说,手、脚、嘴唇、还有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太意外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太意外了……   本来林跃痴迷写小说,他跟老婆就不对孩子考大学怀有希望了,平时劝儿子学习也只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寻思就算考不上本科,混个专科也行啊,以后就算江郎才尽,也能找个正经事做,不用再像他们一样,一个蹬三轮一个扫大街。   前几天填报志愿,两口子还问过林跃,得到的回答是成绩一般,他们以为儿子没有考好,心情不好,还安慰说不行的话复读一年试试,如果实在不愿意读书,好好写小说也行,反正现在手里的钱足够盖房娶媳妇儿的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谁曾想这才几天啊,老贺告诉他林跃考上大学了。   老林读书不多,但是他记得一句话,那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现在林跃考上大学,这不仅仅是见子成龙,更是实现了他这辈子无法达成,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实现的愿望,能不激动吗?能不兴奋吗?   “考上大学,何止是考上大学……”韩老三带着七分羡慕三分嫉妒说道:“壮壮可是咱们省的高考状元,三里屯……出了真龙啊。”   他的大孙子去年考了个二本院校,一家子在村里倍有面子,刚才他们听到林跃的成绩时还不相信,直到市电视台的记者抬着摄像机过来,大家才打消心中疑虑,接受了现实。   这下好,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显摆自己的儿子高考得了多少分了,因为老林家的儿子把三里屯的文运都用光了……又是作家又是状元的。   “什么?!”   林跃考上大学已经很让老林意外了,高考状元的称号直接把他整懵了,身子晃了晃,差点从摩托三轮上摔下来,还好老贺眼疾手快把人抱住。   “韩老三,瞧你干得好事。”   “我干什么了?实话实说也不行吗?这事儿他早晚会知道。”   贺之方不说话了,因为韩老三说的没错,老林得知是早一秒晚一秒的的事。   “老贺?你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刚还晕头转向的老林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被钳子捏住,有些疼。   “老林,你拿不准是不是做梦,别拿我做试验啊。”这半开玩笑,半叫苦的话打消了老林心头的怀疑,也缓解了手腕传来的疼痛。   “壮壮……是高考状元……”   怪不得小院门口围满了人,这下他知道原因了,完事又想到儿子小时候被他姨带去算命的事,寻思如果盘河口的瞎子先生还活着,一定得好好感谢人家,都是因为改名啊……真的是鱼跃龙门了。   “这小兔崽子,前几天问他还说成绩一般,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接受了儿子是高考状元的事实,老林头不晕了,脚不软了,眼里有光了,手上有劲儿了,连腰杆都挺得比以往直了。   他哪里知道,站在林跃的立场,明明能考750,结果考了740,不是成绩一般是什么?   这时电视台的两个人注意到老林的反应,赶紧结束手头工作,提着摄像机和话筒走过来。   “您是……林跃同学的父亲吧?”   “是……是我。”   老林面对镜头和话筒有些局促不安,说话磕磕巴巴的。   “老先生,我们是生活频道的记者,能让我们采访您一下吗?就是随便聊聊,不用紧张。”   “好,好……哎呀,可别叫我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先生,就是个蹬三轮拉脚的。”   他老实巴交的回答看得贺之方和韩老三搁一边儿偷笑。   “林先生,您知道您儿子高考考了740分吗?”   老林嘿嘿笑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才知道的。”   虽然是在笑,不过怎么看都很不自然。   老林一辈子没上过电视,现在因为儿子的事上电视了,不是别人告诉他别紧张,他就不会紧张的。   “那您知道您儿子去哪里了吗?我们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一直没见他回来。”记者问了个不在稿子上的问题,想要通过聊天来缓解老林内心的紧张不安。   “他啊,一大早跟我说去上海搞什么新书发售会,饭也没吃就走了,壮壮他妈没跟你们说吗?哦,我出门时她还在睡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两名记者恍然大悟,怪不得林母怎么联系当事人都没回信呢,人应该是在飞机上。   得,他们这儿把林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家跑外地躲清静去了,说是举办新书发售会,天知道是不是不想被围观的借口。   ……   这事儿吧,两名记者还真猜错了,林跃飞上海并不是要躲清静,确实是跟出版社的人碰头,策划新书发售会的事宜。   拿到高考状元对他来说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利益最大化,一方面圆父母一个大学生梦,一方面用状元作家的人设来为第六本长篇小说铺路。   抵达目的地后,他和出版社的人一番商议,第二天便开始了各渠道的推广活动,并于一周后在武宁路的新华书店举办了新书发布会。   这一次的新书和以往类型不同,《杉杉来吃》、《第一次亲密接触》、《三十三世十里桃花》都是情感题材小说,这一次的小说名叫《悟空传》,与《搜神记》一样有着非常浓重的神话色彩,不过相比后者,它的受众面更广,毕竟在当下的环境,只要有电视机的家庭,就没人不知道《西游记》。   不同的是,它的情节有着大刀阔斧的改动,只是保留了人物和神话背景,而内容嘛,围绕孙悟空和紫霞、阿月和猪八戒、小白龙和唐僧,奎木狼和百花羞的爱情故事展开,除此之外,小说还有一则更大的立意,那就是对抗天庭,或者说漫天神佛的权威。   而看过《大话西游》的人,会有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售书时整个书店大排长龙,买书的人从店里一直排到路口拐角,就连三四十岁的师奶们也慕名而至,要看看这位状元作家的新作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谁想还没看内容呢,她们就被作者本人吸引了,于是林跃单靠颜值和签名实实在在圈了一大票粉丝。   签名售书的活动一直持续了三天,工作人员累得够呛,而当事人毫无疲惫之色,最后还接受了一档读书节目的专访,其中有一个问题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文坛教父   记者问他创作这部小说的初衷是什么,林跃的回答是一个跟他特别亲近的人很喜欢《大话西游》这部电影,并且认为电影内容还有非常强的可扩展性,如果可能,希望他能创作一部相似题材的小说。   记者顺嘴问了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问那个特别亲近的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那人是他另一本书的读者。   记者打蛇随棍上又问哪一本书,他的回答是《第一次亲密接触》,里面有轻舞飞扬和痞子蔡一起看电影的情节,她因此喜欢上了《大话西游》这部电影。   记者笑着说《大话西游》这部电影在内地爆红,他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林跃想想也对,这部电影刚出来的时候风评并不好,直到去年,他在《第一次亲密接触中》写了轻舞飞扬和痞子蔡看《大话西游》的情节,还借用了里面几句经典台词与情节,于是越来越多的“痴男怨女”开始喜欢这部电影。   总之,签售会非常成功,而小说上架后的人气同样很高,销量节节攀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追平了《杉杉来吃》两个月的销售额。   主要是这本书对抗漫天神佛的精神得到了有青春叛逆心理的年轻人的喜爱,人物情感描写呢,对各年龄段的女性读者都有杀伤力,耳熟能详的西游框架和对西游记情节的独到解析也让中年男人有一睹内容的欲望,相比《杉杉来吃》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有着更大的受众群体,一经推出便火爆全国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林跃在最具商业价值的年轻作家这个头衔后面,又添了一个状元作家的头衔。   另一边,夏洛也不甘示弱,在推出第一张个人专辑后,为任先齐创作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这首曲子,同年冬季又为笛克牛仔量身定制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之后在齐琴的演唱会作为助阵嘉宾演唱他的新歌——《单身情歌》。   进入1999年,为了庆祝《悟空传》在1998年销售量突破50万册,庆功会上,林跃作曲并演唱了一首《悟空》来为这本小说造势,这毫无疑问又引起了一场轰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是“最具商业价值的年轻作家”,“高考状元”的同时,居然还会写歌,真·全才呀~   不过他也说了,写歌连副业都算不上,纯属玩票,写小说才是他的主业,并趁机宣布自己的第七部小说《折纸时代》即将面世。   《折纸时代》。   《青木时代》。   《刺青时代》。   《七月和安生》。   《右耳》。   《盗墓日记》。   《匆匆那年》。   《艾小小升职记》。   《神州缥缈录》。   《明朝的事儿》。   《三体》。   ……   让世人惊奇的是,各个类型的小说他都信手拈来,青春文学,都市爱情,惊悚悬疑,现实职场,历史杂文,科学幻想,总之就没有他不擅长的,关键是每本书都是畅销榜上的常客,以致“最具商业价值的年轻作者”变成了“网文之父”,“21世纪最高产的小说家”,“天才小说家”,“最有人气的偶像作家”……总之称号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而且他还开了一门副业,当编剧,不仅给电影制作方提供剧本,春晚上一些小品也是经他之手创作的,同时他还投资了好几家网络文学站点。   夏洛同样不甘示弱。   继第一张专辑《SHYLOH》取得成功以后,又连续推出了《范太西》、《九度空间》、《何迎春》、《心中的日月》、《认了吧》等多张专辑并迅速蹿红,成为乐坛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林跃收获“网文之父”称号不久,他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被誉为华语歌坛的音乐教父,更是亲手策划了轰动全亚洲的大型音乐选秀类节目《中国好嗓门》。   只关注流行音乐的,肯定知道夏洛这个名字,只关注小说的,肯定知道林跃这个名字,只有同时关注音乐和小说的人,才有可能了解到两个人的相同点——都曾是西虹市七中的学生,然后生出一种怪诞的感觉,似乎这两个家伙都憋着一股气要把对方比下去,关键是吧,他们处在不同的领域,谁强谁弱还真没法说。   如果了解得再深一点儿,话题就无可避免地扯到一个女人身上,让人不由唏嘘英雄难过美人观。   ……   转眼十二载。   2012年夏。   三亚一栋可以看到海景的别墅内。   “……”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在昨天好嗓门的录制现场,发生了一件令所有粉丝大跌眼镜的事情,我们回看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是一位TW籍选秀歌手,因为翻唱夏洛的歌曲《星晴》引爆全场,可就在演出结束之后,作为导师的夏洛居然因为对方对歌词的改动而对其大打出手,令在场的观众和歌手惊诧不已。”   “……”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那位名叫周杰仑的选秀歌手端着个饭盆,一脸委屈地跟记者诉说自己的遭遇,表达内心的遗憾和对夏洛的失望,还说觉得自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   对面的沙发上,穿着真丝睡袍,头发梳得跟鸡毛掸子一样的夏洛翘着二郎腿,拿起茶几上的杂志打量着。   他压根儿没把电视里的负面报道放在心上。   “哥,经纪人说你干这事儿欠考虑,他希望你能给那个周杰……哦,周杰仑打一个电话,安慰一下对方的感情,这样或许能够把影响降到最低。”穿着范思哲新款T恤,脖子栓条大金链子的张扬递过去一杯金汤力。   “不打,安慰什么?有什么好安慰的,他私自篡改我的歌词还有理了,什么看星星一颗两颗连成线,他是想要做贪吃蛇吗?”夏洛没接酒杯,说话的嗓门不小。   张扬一看他挺激动,赶紧改换语气:“是是是,洛哥说的对,不打……不打电话,那个叫周杰仑的家伙该打,嘿嘿……”   “这话我爱听。”   夏洛把酒杯接过去喝了一小口。   “对了,张扬,你看这个。”   他把手里的杂志拿到张扬面前:“认识他吗?”   “时代周刊?”   “我不是问你杂志的名字,我是问你认不认识封面上这个人。”   “看人啊?”   张扬仔细一瞧,有点懵,别人上《时代周刊》封面恨不得把脸上的毛孔都露出来给人看,这家伙倒好,只给了一个侧脸,叉在脸前的手还把鼻子和嘴巴遮蔽起来,仅留一只看上去有几分忧郁的眼,再搭配暗色调的背景,整体有一股沧桑感。   “可惜没烟,有烟就完美了。”   夏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我问你认不认识封面上这个人。”   张扬摇头,呲着龅牙说道:“不认识。”   “你再好好看看。”   他又打量几眼,依然选择摇头,不过从力度来看,总有那么几分不坚定:“洛哥……看不出来。”   “废物。”   夏洛把杂志从他手里夺走:“这个人化成灰我都认识。”   “谁啊?”张扬腆着脸问道。   “林跃!”   听到这两个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认真想想,他跟夏洛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谈起这个人名了,毕竟圈子不同,不能硬融。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这就是认知的差距   林跃?   林跃也登上了《时代周刊》?   张扬书读的不多,但是《时代周刊》这么有名的杂志还是知道的,只有在各领域表现突出的人物才有可能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   林跃是么?从写小说这点来讲是毋庸置疑的。   “跃哥行啊。”张扬一开心说漏了嘴,赶紧拿手捂住嘴巴:“当然,比起洛哥,他还是差一些的。”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拾人牙签……是吧?”   要知道夏洛在两三年前就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而林跃最近才上,在他看来这就是差距。   “洛哥,是牙慧,牙慧。”   看得出来,张扬的语文学得比夏洛好。   “牙签牙慧都一样。”   “是是是,洛哥说的对,都一样。”   要么张扬能开上法拉利呢,一般人就做不到像他这么没有原则,而夏洛大明星最喜欢的就是没有原则,底线跟底裤一样说脱就脱的小兄弟。   “张扬,你说他写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能有唱歌赚钱吗?一首歌才几个字,赚到的钱平均到一个字几万块,他呢?一个字有一百块钱吗?”   “没有,绝对没有。”   三年前他们还关注林跃的时候,张扬就算过一笔账,从2006年吴怀尧创办《作家富豪榜》以来,林跃就一直蝉联这个榜单的榜首,按照2009年《作家富豪榜》公布的版税金额,林跃四千五百万,排在第二位的童话大王郑原洁只有一千八百万,是后者的两倍还多,可是那又如何,夏洛在2009年的《名人财富榜》排在第二,收入是2.3个亿,二者相差五倍,这一年林跃写了多少字?线上线下加起来有100多万吧,平摊到每个字上最多50块,夏洛呢,那真是一字十万金好不好。   所以他们为什么三四年前就不关注林跃了,就是因为双方差距太大,夏洛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关注这个人。   圈子不同?圈子也是分级别的,音乐圈和小说圈的价值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当然,夏洛的认知还停留在2012年,如果他的穿越时间再晚几年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早些时候《作家富豪榜》的版税收入就是实打实的版税收入,并没有包括后续的IP价值,如游戏制作、影视剧改编、周边商品等,而《名人财富榜》顶级歌手的收入2012年是2亿,七八年后还是2亿。   “你说他累不累呀。”   夏洛叹了口气,从沙发起来,端着高脚杯往书房走去,从造型和走姿,都透着股子洒脱不羁。   没错,这就是圈儿里人给他的评价,而昨天打选秀歌手的事更坐实了大家对他的评价。   张扬认为夏洛变成这样是从不再把林跃当成对手开始的。   叮铃铃~   他本想跟上去,结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告诉经纪人别来烦我,再啰嗦我把他炒了。”   说话间夏洛已经走进书房,嘭的一下把门关上。   叮铃铃~   铃声响个不停。   张扬被它吵得心烦,拿起来一瞧,发现不是经纪人打来的,是港星华哥打来的。   “华哥,哎,你好,我是张扬,就洛哥身边的……”   “……”   “对,对,对,是我,洛哥上楼了,你稍等啊,我这就给你找人去。”   与此同时。   夏洛走到书房北墙前面,打开书柜,2米高6米宽的内部空间放满了书,从精装版的《红楼梦》到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再到来俊臣的《罗织经》,古尔德的《古尔德读本》……   书有很多,类型繁杂,琳琅满目。   可是他一本都没读过,没时间,也没兴趣读。   他抽出第三排中间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笔记本拿在手里,那是他唯一看过,且多次浏览的……如果称得上书籍的话。   没错,这些看起来逼格满满的书籍,都是笔记本的陪衬。   每次提起林跃,他都忍不住拿出这个笔记本翻一翻,开头几年,他觉得笔记本里的内容是他的耻辱,中间几年,他想找个恰当的机会把笔记本砸在那个家伙脸上,可是最近几年嘛,他的身边明明不缺美女,可谓日日饕餮,夜夜笙歌,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去想秋雅?   他想了又想,只能把这种心理归咎为“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身为一个穿越者,居然没有把到班花,真的是奇耻大辱,而秋雅……已经成为他心中的魔障。   他又由秋雅联想到林跃,这家伙写的那些书《七月与安生》、《折纸时代》、《盗墓日记》……有好几本都让他有种熟悉感,可是跟记忆里偶然听到的书名或者主线情节又有不同,直到今天,那个叫周杰仑的家伙把《星晴》的歌词做了改动,比他唱得更好,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影响力试图把被他改变的东西矫正,对于林跃的作品有种熟悉感,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洛哥,洛哥,哥……”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夏洛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不过还是走过去把门打开:“不是告诉你别烦我吗?”   “华哥,华哥的电话。”   “哪个华哥?”   张扬指指HK的方向。   夏洛恍然大悟,赶紧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喂,华哥啊?”   “……”   “你那歌我给你写好了,你听听啊。”夏洛换了个手拿手机,走到靠窗的位置:“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儿,我是……我这是为了让你在内地多接接地气。”   “……”   “啊?国语说的不好?那没问题,粤语版的也有。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儿……”   “……”   “好,那就定了,就这首了啊。”   夏洛挂断电话回头一瞧,就见张扬正偷偷摸摸去拿他丢在桌子上的笔记本。   “嗨,干吗呢?”   张扬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来:“我就是想……看看……嘿嘿,看看,哥……这里面到底写的什么?每次提到林跃你都会把它拿出来。”   “关你什么事,以后再敢这么做,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了。”   “信,信。”张扬嘿嘿笑道:“哥,其实我一个月前回了趟老家,以前咱们班那黑小子孙非你还有印象不?”   “孙非?我想起来了,就黑黑的,笑起来超猥琐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   “他现在老家土管局工作,我跟我妈去搞拆迁的材料时候碰到了,聊起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一个消息,他说秋雅还没结婚呢。”   夏洛打了个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张扬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夏洛把书桌上放的纸巾盒往地上一丢:“这个王八蛋!”   ……   几天后。   千里之外的西虹市。   7月,又是毕业季。   高三的学生早已填完志愿脱离苦海,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在放暑假,校园显得有些冷清,偶尔能见几名工作人员检修电路,值班老师也会定期下楼走走。   林跃是参加完老校长的葬礼来到这里的,以前的土操场变成了塑胶跑道和人造草坪足球场,外面也装起了围栏,在靠近入口的地方立着一块介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生平事迹,还记得齐小小看完生了一肚子闷气,她说搞得像功德碑,铜臭味太浓。   今儿亲眼看了,别说,真像她说的一样。   不过比起眼前这栋崭新的思远楼门口铭牌上写得内容,关于自己的介绍还算小清新。   “王老师从前就好名,这回好了,为人师表的事迹被刻在石头上与母校长存,也算是践行了他的理想了吧。”   常明霞点点头:“说起来,已经一年多没见他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么忙。”   12年前的她,带着几乎盖住半张脸的眼镜,留着土到掉渣的中分头,发际线高到叫人不忍直视,还有一副箍住牙齿的钢丝牙套,但是现如今的钢牙妹无异于丑小鸭变白天鹅,摘掉了近视镜和牙套,土中分变成了时尚的波波头,一袭白色长裙搭配文艺范儿的平底鞋,显得既前卫又知性,在这所校园里十分扎眼。   “你看,那不是教导主任脱……”   她没有把话说全,以前叫外号也就算了,现在还叫外号就有点出口成脏的意思了。   林跃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在大厅靠近门口的校务公开栏里,排在第一位的人正是他读高中时的教导主任田方和,人送外号拖(脱)缸(肛)。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搅动乐坛的无冕之王   “还真是他,熬死了老校长,熬退了副校长,这家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不是吗?就是不知道现在对学生还是不是那么严格,说起来,我们读高中的时候,也只有齐小小……”   她的话又没说完,因为手机铃声响了,便接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完事捂住话筒:“小蔷说人带来了。”   “告诉他们来高三二班的教室找我。”   “好。”   林跃趁常明霞给小蔷回话,朝着对面稍显破旧的老楼走去。   虽然墙体粉刷一新,外墙挂的牌子上涂着鲜艳的标语,什么“自信创造奇迹,拼搏书写神话”,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现在决定未来”,不过整栋建筑透入骨髓的年代感是改变不了的。   在通往高三二班的走廊上,牛顿、爱迪生、爱因斯坦、居里夫人……一个个正襟端坐,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走过的人。   “唔,拍得还不错。”   常明霞说的是林跃和夏洛的画像,虽然他们在科技领域的成就没有办法和前面的人比,但是在西虹市七中,二人的激励作用远在这些历史名人之上。   “瞧你这些头衔,‘作协最年轻委员’、‘畅销书作家’、‘1998年高考状元’、‘最具想象力的青年作家’、‘网文之父’……我怀疑他们要是写全了,这点儿版面根本不够,还有夏洛,如果知道学校把你的简介排在他的前面,怕是肺都要气炸了。”   林跃说道:“我是七中正经考出去的大学生,要是把他的画像放在我前面,学生们怎么看?中途辍学的反而比认真学习的更受推崇,得,大家都别学习了,写歌去吧。”   “认真学习?你说你认真学习?”常明霞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读高中的时候她就比一般人显小,按说今年31了,可是这一笑似乎年轻了五六岁。   “我可是咱们省的高考状元,这么多年有超过我的人吗?如果你是老师会跟学生们怎么描述我?是每天不务正业写小说呢,还是知耻后勇努力学习一飞冲天呢?”   “……”说起这事儿她就一脸不爽,当年她那么刻苦地学习,也才考了一个辽大,这家伙高三一年全拿来写小说了,高考却得了740分,成状元了,完事大家认为他会进入北大清华这种顶尖学府深造,谁想人家扭脸儿进了东北大学,用他的话说是错估了自己的分数,可这话也就骗骗外人,同学们都知道他是为了和秋雅进一所学校——能考740分的人,在参考标准答案的情况下会估算不出自己的高考分数能报哪个档次的大学?可能么!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考的,740,你想气死谁?”   “如果我说现在参加高考,我还能考这个分数,你信吗?”   常明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儿戏的吗?”   林跃没有理她,推开了高三二班教室的门,黑板已经不是原来的毛玻璃黑板,换成了先进的触摸式黑板,房间里有了空调和饮水机,桌椅也由双人桌加木质座椅变成了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桌椅套装。   “王老师可真舍得砸钱啊。”   “谁说不是呢。”   林跃在靠门的座位坐下,拍了拍桌面,看着翻新过的教室不由唏嘘万千,这时门口传来哒哒的敲门声,两人回头一看,助理小蔷带着一个右脸有一块淤青的男子走进来。   “林总,你要找的人带来了。”   林跃点点头,手往旁边挥了挥,小蔷乖巧闪身,让出身后的男子。   “你就是那个被夏洛打伤的选秀歌手?”   单眼皮小眼睛的男人点点头:“没错,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周杰仑。”   “哦,我姓林,单名一个跃字。”   “你好。”   很明显,来自TW的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周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周杰仑打量一眼门口悬挂的高三二班标志牌,摇了摇头。   林跃说道:“这里就是夏洛的母校,也是我的母校。”   “难怪。”   周杰仑想到走廊里夏洛的画像,顿时恍然大悟,乐坛教父嘛,母校肯定会引以为荣:“林先生,你大老远的把我接到西虹市,不是就为了带我参观夏洛的母校吧?”   “我听你在电视节目里讲,你一直觉得自己活在他的阴影里。”   “没错,我平时也写歌,但是写来写去总不满意,他们甚至会讲我是抄袭夏洛的歌,所以我才会来到大陆参加好嗓门,想要找到可以突破自己的方法,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人,只是因为翻唱了他的歌,就把我给打了。”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怨气。   也是,翻唱偶像的歌被偶像打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很难释怀。   林跃微笑说道:“你以为他是因为你乱改他的歌词打的你?NO~”   “那是为什么?”   周杰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了。   “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超越他的人,换句话说,他在嫉贤妒能。”   “不是吧……”   确实有人讲他和夏洛的演唱风格相近,但从来没人讲他可以超越夏洛:“我想你没有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是有写歌,但是我写的那些都是在拾人牙慧,他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林跃笑了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把手往旁边一伸。   常明霞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几张曲谱递过去。   “看看吧。”   “这……这是……”周杰仑打量一眼曲子,小声哼了几句,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林跃同常明霞相视而笑:“过去那么久了,好像人们已经忘记我还会写歌了。”   说完转过身去,又把一份协议递给周杰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被协议内容惊呆了。   “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意思了,白纸黑字,你自己不会看吗?”   林跃说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无条件为他写歌,但他必须保守秘密,不透漏歌曲来源。   换句话说,林跃要把自己的作品无偿送给他。   别人巴不得在歌曲介绍页署自己的名呢,这家伙倒好,啥也不要,甘当免费劳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林跃沉吟片刻说道:“想要给我的老同学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可你为什么选择我?”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想啊。”   他当然想,在录播现场当着全体观众和导师们的面被夏洛打,事后不仅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对他下了封杀令,这不只是离谱了,还相当可恨。   “想就对了。”林跃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支限量款的派克笔:“签字吧。”   这次他没有犹豫,接过钢笔在协议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   五分钟后,小蔷带周杰仑离开教室,林跃也起身往外走,不过没有下楼,而是来到走廊尽头,透过窗户看着北面已经被拆除,改建成楼房的教职工宿舍区,重重地叹了口气。   常明霞走到他身边,遥望远方的建筑群问了一句话:“想她了?”   许久,林跃点点头:“是啊。”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你也有被抄袭的一天啊?   叮叮叮~咚咚咚~   手机铃声响起。   常明霞皱了皱眉,拿着手机走远一点才按下接通键,似乎生怕打扰林跃缅怀过去的画面。   “你好,哪位?”   “……”   “田主……校长?”   “……”   “对对对,是我,95级高三二班的常明霞。”   “……”   “他呀,他在,不过吃饭就免了吧,下午还有事呢,应该会去沈阳。”   “……”   “应该不能吧,跟人约好了的。”   “……”   林跃回过神来的时候,常明霞已经挂断电话回到他的身边。   “谁的电话?”   “就是以前的田主任,现在的田校长,说知道你回来了,想请你吃个饭,尽下地主之谊。当年你捐钱给学校,新操场落成的时候你也没回来,校领导班子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想着起码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你答应了?”   “没有。”   常明霞其实有点后悔在老校长的葬礼上把电话号码留给曾经的英语老师,她现在是林跃的经纪人,就像刚才田校长打电话过来约饭,不答应吧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以前管教过他们的老师,答应吧,会打乱工作计划。   “走吧。”   林跃点点头,朝着楼道口走去。   “不再多呆一会儿了?”   “不呆了,城市变化太大,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没变。”   “哪里?”   “鹏飞游戏机厅,要不要过去看看?”   “算了吧,我不想惹老板娘不高兴。”   “她要是能认出你算我输。”   “你能输给我什么啊?”   “一个月,一个月我不帮秋雅说好话。”   “你这算不算无本买卖?”   “怎么会呢,人情不是资本吗?人情可是无价的,想当年如果我们不是同桌,你会让我当你的经纪人吗?”   “唔……”   俩人一面说一面来到楼下,出了教学楼没走两步,耳听得旁边脚步声响,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下身穿西服裙,上身穿胸襟有百褶边雪纺衫的女人气喘吁吁跑过来。   “是……是……林跃林先生和……和常女士吗?”   林跃说道:“没错。”   “我……我是高三二班的班……班主任,王梦瑶,是……是校长叫我来的,希望……你们务必停留一晚,给学校一个表示……表示感谢的机会。”   她说话时眉头噙着一抹痛苦,常明霞打量一眼她脚上穿的高跟鞋,不由摇头苦笑,心想这位王老师也是够拼的,穿着这个就来了,田校长也挺有意思的,自己打电话约饭被拒,又把高三二班的美女班主任请来当说客,这是要打情怀牌呢,还是要来美人计呢。   “唔……行吧,你转告田校长,今天晚上我有空,可以聚聚。”   常明霞猛回头,一脸意外,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留下来……不会真的中了田校长的美人计了吧,不过王女士那张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脸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   林跃敲了她的头一下,似乎洞彻她内心的想法:“想什么呢,故人来求,这个面子不给就太不近人情了。”   故人?   他说故人?   常明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来者,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林跃说道:“十四年前,有一群女孩儿在学校门口拦住我索要签名,其他人都是让我把名字写到杂志的扉页上,只有一个女孩儿例外,让我把名签到了她的校服上。”   “你……你……你……还记得我?”她这次不是因为气喘说话结巴,是因为过于惊讶,正常人谁能记住十四年前的事啊,何况他作为偶像作家,找他要过签名的人把七中塞满都放不下。   “当然了,你哥王辉他还好吗?”   王梦瑶睁大了眼睛,似乎一点不知道她哥来七中找林跃问罪的事。   “我哥?你认识我哥?”   “当年你哥为你闹着转学的事来找过我。”   他这么一说,王梦瑶和常明霞都明白了,后者是回忆起袁华献媚被重创的经过,前者嘛……以前她哥什么样,做妹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哥他挺好的,现在西冈区开68路公交车。”   “那你呢?怎么会来七中工作?”   王梦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对他无法释怀,读完师范大学就主动要求来西虹市七中当老师了,还对三年级二班情有独钟,做了它的班主任老师。   而且她已经结婚,有些话就更不能说了。   林跃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探望父母,再见。”   王梦瑶挥挥手:“再见。”   双方告辞,常明霞往前走了一程,快到门口时回头打量一眼,见王梦瑶还在是那里站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这辈子要祸害多少女人。”   “你以为我想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没有。”   ……   一个月后。   上海汤臣一品。   夏洛站在落地窗前面,端着一杯红酒眺望夜色下的黄浦江。   他还在回想张扬告诉他的那个消息——秋雅还没有结婚。   1998年到2012年,14个年头过去了,秋雅还没有结婚?林跃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已经退出了,怎么俩人还没有结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秋雅后悔了?后悔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他?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比如说袁华?   他认为袁华和自己一样,会放不下秋雅,会不甘心,毕竟没穿越前秋雅的婚礼上,所有人都看得出袁华打量秋雅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给人一种非常遗憾的感觉。   呜~   江面上传来低沉的汽笛声。   他骂了一句脏话,因为大半夜的这么做简直就是扰民,不可原谅,应该重罚。   不过转过头来想到另一件事,他比知道秋雅没有结婚还惆怅,那就是现在是2012年了,已经没歌让他抄了,要凭自己的本事继续在乐坛混,怕是会一日不如一日。   是宣布永远退出歌坛留个好名声呢,还是继续混着,看情况再做决定呢?   想到这里,杯子里的大玛歌喝起来也不是那么香甜了,反而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几乎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   就在他准备把酒倒掉的时候,房门咔的一声打开,张扬手忙脚乱地换上拖鞋跑过来。   “哥,哥,查到了,查到了。”   “查到谁了?”   “袁华,袁华查到了。”   他还以为查到秋雅的详细情况了呢,得,白高兴一场。   “袁华怎么了?”   “袁华他爸……进……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儿去了?”   张扬说道:“还能进哪儿,当然是监狱了。”   “说袁华。”   “袁华出国了。”   “袁华出国了?”   “对,大学都没在国内读。”   “那这么说来秋雅没有和林跃结婚不是因为袁华?”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张扬不说话了。   夏洛气得一瞪眼,你这一走半个月,就打听到这点儿情报啊?不是让你联系一下高中同学,详细调查一番吗?   “秋雅一家人都不在西虹市住了,具体搬到哪儿去,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啊,不过别担心,我已经请了私家侦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   “可靠吗?”   “可靠,可靠。”   “那行,就再等等吧。”   “对了哥,我这次去西虹市,回来的路上看到机场大厅在放广告,我觉得你有必要看看。”   夏洛走到中间3米多长的西餐桌前面,把红酒杯往上一放:“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张扬没有说话,到客厅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回到餐厅对准电视机一按,完事选择江苏卫视频道,启动回放功能,当荧幕中间出现一个带着面具的歌手时,他放开手指。   舞台背景墙上的《蒙面唱将》四个字和嘉宾阵容一下刺痛了夏洛的神经。   “这是抄袭!”   “哥,这不是重点。”   夏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思想兀自停留在有人侵权《好嗓门》的层面上,虽然乍一看做了很多改动,但是在他看来,这档综艺节目的内核还是《好嗓门》那一套。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   作为乐坛大咖,又是《好嗓门》的策划者,他无法接受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实。   “哥,对方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我已经给那姐和欢哥他们打过电话了,都说不知道有这档子节目。”   夏洛一甩睡袍,指着75寸的大屏幕喊道:“我要告他们,告他们侵权,我要把抄袭者告到倾家荡产,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抄袭我的创意。”   “告,告,告,一定要告。”张扬一脸无奈:“不过哥啊,你能不能先别这么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夏洛深吸一口气,暂压心头怒火:“那行,你说吧。”   张扬没有说,而是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   屏幕中间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有了动静,随着轻快的旋律响起,双手紧握话筒深情歌唱。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   “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留下唇印的嘴。”   “花店玫瑰,名字写错,谁。”   “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   “微笑在天上飞。”   “你说,你有点难追。”   “想让,我知难而退。”   “礼物,不需挑最贵。”   “只要,香榭的落叶。”   “……”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江郎才尽了吧   旋律的很动听,很轻快,很浪漫,令人耳目一新,心情愉悦,有一种恋爱的甜蜜感。   歌词也不错,诗情画意,犹如身临其境。   台下鸦雀无声,直到旋律结束三秒钟后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哗~   经久不息。   而坐在台上的评委们,有来自新加坡的孙艳姿、大陆的玉泉组合,影视剧明星杨密、胡哥,无不连连点头,相顾叫好,给了蒙面歌手极高的评分。   夏洛一脸阴沉,音乐选秀节目居然不邀请他这个歌坛教父参加,连知会一声的意思也没有?制片方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吗?故意跟他过不去是不是?   华语乐坛有几人没受过他的恩惠?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是不是?   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档选秀节目的策划者和制片人活撕了。   “哥,你不觉得这首《告白气球》跟你的风格很像吗?”   张扬的话转移了他的愤怒,是啊,这首歌跟他的特点很合拍,这让他想起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那首《简单爱》。   “不对,这个嗓音……”   夏洛突然抬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荧幕上的男人。   只见他缓缓拿下蒙住脸的狐狸面具,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让他最为忌惮的脸庞,没错,就是他曾在《好嗓门》上出手暴揍的TW选秀歌手周杰仑。   没想到这家伙挨打以后还不死心,居然换了一个地方参加节目,而且跟上次的翻唱不同,这次带来一首原唱歌曲,虽说风格没变,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显而易见,而且从台下众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大家已经接受他了,而且是非常看好的那种。   夏洛懵了,他在《好嗓门》打了周杰仑一拳反而把对方打出名气来了?再配上这么一首好听的歌曲,难不成对方要火?   “张扬,打电话,赶紧打电话,给我封杀他。”   “好叻,我这就去。”   张扬不敢怠慢,抄起放在桌子上手机就给大佬们打电话,可惜二十分钟后……   “哥,不行啊,压不住,听那姐、欢哥、英皇的杨总、华纳的吴总的意思,似乎不愿意开罪《蒙面唱将》背后的资本。”   “这档节目什么来头?居然连杨总和吴总也不愿意开罪,那你有没有问他们《蒙面唱将》背后资本的来历?”   “问了,杨总和吴总回避了这个问题,那姐看在跟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给黎姐说了很多好话才打听到一点内幕,他说《蒙面唱将》的资金有一部分来自阿里。”   “阿里?阿里要涉足娱乐圈?”   “哥,一档《蒙面唱将》能需要多少资金啊,这点钱对阿里来说九牛一毛成吗,杨总和吴总那些人之所以态度暧昧,就是因为阿里入局背后的深意。”   说到这个程度夏洛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阿里在为这档栏目站台?我们很难告倒它?”   “是的哥,不仅如此,《蒙面唱将》正式运营的第一期就把被你打过的歌手捧上舞台,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就是要捧这个周杰仑,而且有把握让你封杀不了他。”   夏洛发现自己的脑子就是没有张扬活,试想如果没有穿越者的记忆的话……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把紫色的餐巾丢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生气张扬比他聪明,还是生气周杰仑的横空出世,又或者生气自己马上就要江郎才尽,很可能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不对,周杰仑的年龄比他还要大。   ……   《告白气球》火了,火得一塌糊涂,短短一周时间就登上了各种流行音乐榜单,QQ音乐、酷狗、虾米音乐……音悦台、优酷、土豆网这些视频分享平台还出现一些翻唱版本,这首歌尤其受到女性歌迷的喜欢,下载量和讨论热度空前,周杰仑的名字一时间风头无两。   夏洛以为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正常情况下一首热歌是有生命周期的,这么多年来,歌星们新出的专辑能有一两首火歌就不错了,也只有他这个穿越者才能打破惯例,每次出专辑都会在圈子里引起一场狂欢。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告白气球》还在被年轻人不断热炒翻唱,成为KTV和YY语音K歌房里的人气曲目时,又趁势推出了一曲古风古味的《红尘客栈》,虽然好听程度比《告白气球》差一点,不过对比其他歌手推出的同期作品,无论从下载量、传播速度、推广资源,还是歌曲质量,都要高很多。   周杰仑赢得许多人的关注,被业界人士冠以“大器晚成型”歌手。   夏洛很生气,很沮丧,很糟心,因为周杰仑越火越强,对他打脸的也就越狠,于是网上开始流传一则消息,说他当初在《好嗓门》上打周杰仑,并不是因为对方篡改《星晴》的歌词,是因为嫉贤妒能,害怕周杰仑超越他。   也有粉丝反驳,讲乐坛教父怎么可能这么狭隘,作为一名纵横歌坛十数载,创作热歌无数,名利双收的人,早就应该脱离了低级趣味,对于这一观点,质疑声表示如果夏洛不是因为危机感变成这样,那就请和以前一样,拿出足以媲美《告白气球》和《红尘客栈》的歌曲吧。   于是观望的人在等待,等待乐坛教父拿出更好的作品反打脸那些黑粉。   夏洛拿得出好作品吗?   他拿不出。   所以就这样被卡在半空,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极了。   如果把周杰仑打了以后顺势发个声明,说想休息一阵,好好反省一下,暂时退出歌坛,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堪了——如果现在发声明退出歌坛,岂不是刚好给那些黑粉把柄,喷他江郎才尽,坐实他嫉贤妒能的事实,让他嗯……晚节不保。   他气得一整天没吃饭。   这一晚,月光亲吻着微微起伏的池水,树下有蛐蛐聒噪,小飞虫围着角落里的明灯乱飞,不时一头撞上去。   “洛哥,好消息,洛哥,好消息呀。”随着一道打破宁静的喊声,穿着一条花衬衫和沙滩鞋的张扬从外面跑进来。   夏洛说道:“什么好消息?如果不是跟秋雅有关别烦我。”   连日的不爽和气愤令他有些沉默懒言,精神颓废,连搞雄鸡装的兴趣都没有了,就是大裤衩子凉拖鞋的配置,四仰八叉往沙滩床上一横,一副爱咋咋地的衰样。   “哥,跟秋雅没关系……”   夏洛一听没了兴趣。   “也有关系。”   “你能不能把舌头撸直了说话?”   “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张扬从裤兜里掏出两张请柬递过去。   夏洛说道:“谁的?”   张扬说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唰~   他把两张请柬夺走,发现一张是给自己的,一张是给张扬的,而发请柬的人是……韩大春。   “大春?”   无数记忆画面涌来,在鹏飞游戏机厅一起打游戏,爬墙头逃课,放炮仗吓唬小学生,对着漂亮女生吹口哨被混混暴打……   从高三那年起,他们就没再见过,没想到这会儿能送结婚请柬过来。   “大春要结婚了?”   张扬点点头。   “怎么没写跟谁结婚呢?”   张扬摇摇头。   “那跟秋雅有什么关系?”   “哥,我听说大春不仅邀请了你跟我,也邀请了秋雅,孙非说秋雅八成会去参加婚礼。”   “……”   “哥,那你看我们?”   “去,当然要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婚礼(上)   8月末,西虹市御园汇度假酒店。   穿着象征喜庆的红色礼服的迎宾面带微笑站在酒店门口,院子里的保安把鲜艳的花束放到喷泉左右,构造出很有层次感的园景,并不时通过挂在肩膀上的对讲机和站在楼顶的策划人员交流,以确定摆放位置对不对,是否需要微调。   高雅的紫缠在门前的石柱上,还泛着绿意的枫树垂下一条条色泽明丽的丝带,走过的人一看布置,就知道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在这座酒店举行。   嘎啦啦~   门口的铁栅栏自动开启,一辆白色玛莎拉蒂总裁由外面驶入酒店。   夏洛穿着一身鸡毛,不,雄鸡装,翘着二郎腿坐在车厢后排,手不断地在膝盖上拍打着:“我说张扬,开了多久了,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哥,你看外面不就是举行婚礼的酒店吗?”   夏洛听说直起身子,探头往外面一瞧,这保安,这花池,这喷泉,这布置……怎么就那么熟悉呢?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想啊想,想啊想,直到玛莎拉蒂总裁在酒店门口停下,看见穿红礼服戴熊皮高帽的门童,顿时明白过来,难怪看着眼熟呢,这不是没穿越前秋雅举行婚礼的地方吗?   白色玛莎蒂拉总裁,御园汇度假酒店,穿得跟英国女王的卫兵一样的门童……   “张扬,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哥,我没听懂。”   后视镜里是张扬疑惑不解的脸。   “我说你选这车是故意的吧?”   “对啊,今天外面风大,要是开法拉利过来,容易吹坏了你的发型,那台宾利吧,参加婚礼有点儿老气,跟洛哥你的形象不搭,就这台玛莎拉蒂,我觉得挺好。”   别说,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夏洛虽有不爽,却也没有多想,毕竟没穿越的时候开着借来的车,穿着租来的衣服,份子钱是马冬梅攒的,现在车是自己的,行头是自己的,身份也不同了,乐坛教父,大明星夏洛,同学里面有一个人能比他牛吗?   林跃?   他不行。   “去去去。”张扬把门童赶到一边,亲自去开车门:“哥,来,小心头。”   夏洛抖擞一下雄鸡装,昂首阔步往里面走去。   张扬把车钥匙拍到门童手里,告诉他机灵点儿,完了低头哈腰追上去。   靠近楼梯的地方是礼宾台,两名穿着红裙的女服务生微笑站立,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小声说话。   他对这个没有兴趣,急着到二楼礼堂去找秋雅。   啪~   他打了个响指,指指礼宾台。   “哦。”   张扬一下子醒悟过来,满脸堆笑走过去,把两个红包从兜里取出来,一个鼓鼓囊囊装满了钱,一个瘪了不少。   “来,这是礼金,洛哥的,我的。”   话音一落,旁边和中年男子说话的高个儿转过身来:“张扬!”   “大……大春?”   大春张开双臂往前走,可是转眼看到前面一身雄鸡装的夏洛,立即转个弯儿,朝高中时最好的哥们儿去了。   张扬扑了个空,有点尴尬,冲那两个掩嘴偷笑的服务员一瞪眼:“去,笑什么笑。”   “夏洛!”   “大春!”   那边时隔十几年未见的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大春,你还好吗?”   “好,好。”大春把夏洛的后背拍得啪啪作响:“你呢?夏洛?哦,我忘记了,你是大明星,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对了大春,今天你要跟谁结婚,怎么请柬上没有写?”   夏洛费了半天力气才挣脱他的怀抱,赶紧转移话题,分散大块头的注意力。   “夏洛,我就是为这事儿守在门口的,待会儿你一定要小心,最好等仪式开始了再露面。”   “为什么?”   “冬梅,冬梅还生你的气呢,他不让我给你发请柬,可是我一想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叫我的哥们儿来捧场啊,不然显得多生份,是吧?”   “哦。”夏洛点点头,又猛然抬头:“你说什么?你要跟马冬梅结婚?”   “对啊,这事儿多亏了你呢,要不是你告诉我追女孩儿一定得脸皮厚,要死缠烂打,我怎么能够坚持十四年,最终把她娶回家。”   十四年?   他可真行,这种事儿也只有大春做得到。   夏洛拍拍大春的胳膊:“好样儿的,祝你们幸福。”   电视剧里夏洛在睡够秋雅后想起马冬梅的好,回头去找人家求复合,这里他跟秋雅啥事儿没有,女神还被那个超讨厌的家伙抢走了,正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自然不会有电影里的觉悟,兜兜转转还是觉得马冬梅适合他。   “对了,同学们都来了吗?”   “来了几个了,都在上面坐着呢。”   “秋雅呢?”   “来了,在后面帮冬梅穿婚纱呢。”   一听秋雅来了,夏洛心里的兴奋劲儿蹭蹭往上窜。   “这样,夏洛,我现在就去后面找冬梅,你和张扬进去后找个离礼台远的地方坐下,一会儿仪式开始,冬梅就算看到你来了,她也没辙了。”   “十几年没见,你也有花花肠子了啊。”   “我这怎么是花花肠子呢,我这可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夏洛回想起马冬梅的泼辣劲儿,不由打个寒战:“那行,你快去吧。”   大春刚往前迈出一步,他又把人拉住:“林跃呢?林跃来了没有?”   “他说飞机晚点,可能迟到一会儿。”   “哦。”   夏洛点点头,送走大春后和张扬沿着楼梯来到二层,打开房门是一条通往礼台的红毯,中间有着鲜花扎成的拱门,两侧是餐桌,已经坐满来宾,还挺多,有些人穿金戴银,看上去来头不小。   “大春家没有富亲戚吧?马冬梅就一寡妇妈,那这些人……张扬,你知道大春和马冬梅现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张扬摇了摇头:“哥,你不是让他买房子了吗?”   对啊。   夏洛想通了,当年离开西虹市前他告诉大春别念大学,把钱都拿来买房子,只要这家伙听话,还愁赚不到钱?1998年到2012年,西虹市的房价翻了差不多十倍,只要亲戚们跟着买,造就一批土豪自然不是问题。   “夏洛,嗨,大明星,这里……”   这时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冲他们挥手示意。   很多人朝门口张望,因为这两个字太出名了。夏洛想起刚才大春嘱咐自己的话,赶紧拉着张扬循声走去,然而到了近处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瞧这打扮,一头大波浪,擦一脸粉,还抹了姨妈色的口红,眼影重得像墨水一样,关键是骨架子大得根本不像女人。   张扬赶紧把夏洛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谁啊?”   “我啊?张扬,我你都不认识了?你同桌,孟特。”   “啊……啊?你是孟特?”   张扬不仅说话结巴,腿儿都在哆嗦,以前这货还收敛一下,现在这是……变性了吗?   孟特眨了眨眼,羞射地道:“人家现在不叫孟特,改名叫孟特娇了。”   张扬差点儿出溜在地上。   “你们来的可真早。”   这时后面传来的男声打断三人的对话,夏洛回头一瞧,嚯,这不是袁华吗?瞧这扮相,油亮的莫西干头,休闲西装黑衬衣,一副成功青年的派头。   为了大春的婚礼他也回国了?不对,夏洛仔细一想,明白了,袁华八成也是为了秋雅来的。   “夏……”   “嘘。”   夏洛指指那些来宾。   袁华懂了,他是怕别人知道大明星到场过来围观或者要签名,在别人的婚礼上影响不好。   小黑孙非朝几人招招手:“别站着了,站着扎眼,快坐下吧。”   张扬赶紧给夏洛拉座椅,伺候大哥坐下。   便在这时,一直抿嘴微笑,过了十几年依旧吨位不减的胖妞站起来:“钢牙妹来了。”   读高三时她跟钢牙妹关系最好了。   几人扭头看去,果然看见常明霞提着一个爱马仕包走进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后那个人。   林跃。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婚礼(中)   夏洛和袁华都在微笑,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两人的笑脸有些勉强,毕竟三人间的恩怨同学们都知道。   一个被逼转学,一个中途退学,而林跃丝毫未受影响。   如果放在正常环境下,俩人很可能不来参加婚礼,毕竟同学结婚是个好日子,谁愿意去找不痛快呢,但是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秋雅是马冬梅的伴娘,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还没有结婚,说明林跃和她吹了,这两个人如果还对她有意思来参加婚礼,那就必须忍着,端着,心里MMP,表面笑嘻嘻。   “来,大作家,坐,坐这儿。”   孙非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是想趁机和林跃套近乎,也是为了分开他们,别婚礼还没办完,仨人打起来把桌子掀了,那乐子就大了。   “孙非,七年不见,你变白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俩人说笑着,林跃在他身边坐下,常明霞紧挨着他坐下,那边胖妞一瞧这架势,也跟了过去,留下孟特娇一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看夏洛和袁华,一脸尴尬。   孙非在下面碰碰林跃的腿,冲正和胖妞聊得火热的常明霞努努嘴:“你们两个……该不会是……”   他的手对在一起,两个拇指掐了掐。   林跃否认道:“想什么呢。”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孙非说道:“高三做了半年同桌,我怎么没有发现她长得这么好看呢。”   那是,以前的眼镜妹带着钢牙套,素脸朝天,甭管是数九寒冬,还是炎炎夏日,横竖都是一身校服,头发乱糟糟,两天能梳一次头就不错了,距离男生心目中的美女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谁能想到10年不见,这丫头土鸡变凤凰,越变越有女人味儿了。   打眼了,想他这个在高中就自诩通过体型就能断定女生三围的强人,居然栽了个大跟头,有眼不识宝藏女孩儿。   “你呀,那叫有眼不识金镶玉。”孟特娇兰花指一戳,电的孙非浑身发麻。   袁华插嘴道:“对了,孟特,你现在干什么呢?”   “人家现在干美容呢。”   “挺好,挺好……”   任谁都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言不由衷,就孟特现在的状态干美容?哪个姐妹儿敢让他碰啊。   “各位来宾,大家好,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孔先新,今天非常荣幸地能够主持韩大春先生和马冬梅女士的婚礼。”   礼台上,留着飞机头的司仪紧握话筒侃侃而谈,一番嘴皮子过后把手往后一招:“吉时到,现在有请两位新人登台。”   伴着欢快的乐声,身穿婚纱的马冬梅挽着舅舅的手从后面走出来,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居然一改从前大大咧咧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害羞?   伴随两位新人登台的还有伴郎和伴娘,最扎眼的当属秋雅,今年都三十二了还是那么有气质,尽管已经刻意低调,但是穿着礼服站在那里,还是把另外三名伴娘给比了下去,搞得对面的伴郎团超级不淡定,频频往她脸上瞄。   夏洛和袁华看直眼了。   更漂亮的女人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面对那些女人,少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果用林跃的书里的话说……遗憾最美?   婚礼嘛,就是那个流程,不过当大春给马冬梅戴上戒指,俩人一起往回走准备拜天地的时候,她崴了一脚,险些倒在地上,因为看到了坐在同学席上的夏洛。   不消讲,一定是大春没有听她的话给夏洛发了请柬。   马冬梅不是那种任性的女人,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她总不能当众撂挑子不结婚了,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脚痛继续下面的环节,好在大春的父母体恤儿媳妇,没有让她倒水奉茶什么的,拜完天地就叫大春带着她去后面换鞋医脚了。   婚礼的主角看到了夏洛和袁华,一直站在台上的秋雅自然也看到了,不过没啥反应,只是表情变了几变就扶着马冬梅去后边了。   司仪也在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后授意同事播放两位新人以前的合影以及为婚礼准备的写真照。   别的桌子上的人开始议论大春和马冬梅,或者跟相熟朋友小声交谈,夏洛、袁华、林跃等人所在的餐桌反而有些压抑,因为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哟,袁华,你这表不错啊,江诗丹顿哎。”   其实早在袁华刚刚坐下的时候张扬便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金表,那一串英文他不认识,但是跟在夏洛身边许久,对于表盘中间的铁十字,还是有足够认识的。   就这种表,起码价值四五十万人民币。   “这表多少钱?”   “没多少,没多少。”   袁华把手腕往后缩了缩,遮住那块十分扎眼的大金表。   “没多少是多少,总得有个数吧?”张扬盯着他的脸说道:“不会是A货吧?”   袁华嘴角轻扯,表情相当不自然,眼睛里似有怒火燃烧。   “说啥呢,张扬。”夏洛说道:“袁华同学在咱们班,可是出了名的条件好,当初第一个配BP机的是他吧?第一个有电脑的是他吧?连变速车都是他带着火起来的,是不是啊?”   “对,对,对,袁华从高中时就是咱们班的这个……”张扬伸出大拇指。   “张扬啊,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哥,你说。”   “叫穷玩车富玩表傻子玩电脑,袁华玩表的,你说他现在有钱没钱?”   这话是网络流行语,平时说说没什么,现在同学们聚一块儿,就有点儿引人遐思了。   穷玩车富玩表没啥说的,这玩电脑最多的……   孟特娇偷偷打量林跃,这位的称号可是网文之父,既然是在网上写小说,那电脑就是绕不过的一个坎儿。   常明霞结束了和胖妞的对话,气哼哼地看着夏洛。   林跃倒是一脸平和,因为夏洛的挑事发难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老话讲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现在是大明星,哪有不在同学面前显摆的道理。   “对了。”袁华说道:“夏洛,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咱都是同学,同学之间有什么不好问的,说,说。”   “你说……这网上流传的名人富豪榜,那些数字靠谱吗?”   “我觉得名人富豪榜挺靠谱的。”夏洛扭头望林跃说道:“你觉得呢?林跃。”   林跃没有搭理他这个茬。   “哎,对了。”袁华一拍手:“你如果不问我都忘了,林跃可一直是作家富豪榜的头名呢,来,告诉大家,你那4500万的版税收入靠谱不靠谱?都是同学,别藏着掖着了,谁不知道咱们班除了夏洛就属你有钱了。”   “还行,大差不差。”   常明霞正要发作,林跃制止了她。   “你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在唱双簧吗?”她小声说道,脸拉得很长。   “稍安勿躁。”林跃拍拍她的手,示意别急。   “哎,说起这事儿,我觉得有点儿可惜。”袁华说道:“在国外这么多年,也去过很多地方,在作家待遇这方面,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日本,这作家在日本的地位,那可真是……就说去办签证,签证官如果知道你是一位作家,那都得点头哈腰尊称一句‘老师’,哪像咱们国内,以前叫穷酸臭老九,现在叫写手码字工,所以啊,就你这条件,如果生在日本,绝对比夏洛混得好。”   “过了,过了啊。”孟特娇有点儿看不下去,同学们十几年没见了,好不容易借大春和马冬梅的婚礼聚在一起,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太难看了。   “孟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搞美容?”夏洛说道:“我跟你说,这个好,咱们国家的经济形势一天比一天强,以后连老百姓都能有事没事做个SPA什么的,你这样,我给你投钱,开个十家八家美容院,你觉得怎么样?”   没等孟特娇回话,常明霞忍不住了,发出一道讥讽的笑声。   “哈,哈哈,夏洛,你好大的口气,帮她开个十家八家美容院?这真是太好笑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婚礼(下)   夏洛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帮孟特开美容院怎么了?100万一家美容院,这投资够高了吧,十家不也才1000万吗?对他这个年入2亿的富豪来讲算得了什么?毛毛雨好嘛。   常明霞甩开林跃的手,站起来说道:“我早就看你们两个不顺眼了,隐忍十年,是不是认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在同学们面前好好装一回逼?知道什么叫谦虚,什么叫低调么?孟特说干美容,谁告诉你她是开美容院了,梦熙生物,你们听说过吗?没有?那我告诉你,梦熙生物作为国内玻尿酸行业龙头,去年营收3亿元,净利润1亿3000万,这样的企业,你投十个给我看看。”   “明霞!”孟特娇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完事望夏洛等人尴尬一笑:“股东,小股东,只有30%股份,钱也不是我的,是家里和亲戚们一起攒的。”   常明霞没有理会她的表态:“关键是最近五年,企业营收一年比一年高,市场越做越大,现在企业还未上市,以后条件成熟了,IPO一过,夏洛,你那点儿钱,跟孟总比,拿得出手吗?一个江郎才尽的所谓乐坛教父,想要给人家投资开美容院,你愿意投钱,人家也得愿意要才行。”   “还有你。”她转头看向袁华:“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爸因为收钱进去的事吗?依靠父母转移到国外的财产跟几个加大拿人合伙开了一家色情网站,前些日子给一家卢森堡的私人公司收购了,拿着这笔分到手的钱回国在老同学面前装……你装个鸡毛啊?”   孙非、胖妞、艾朵几人面面相觑,从夏洛、孟特娇、袁华三人的表情来看,常明霞说得一点没错。   “袁华,你问林跃作家富豪榜公布的数字准确不准确,确实,从版税来说出入不大,但是你知道吗?这个榜单是国内的榜单,你能出国去赚白皮肤黄头发的外国人的钱,林跃不能吗?全世界的读者都愿意看到一个好故事,虽然语言有障碍,但是思想没有。《达芬奇密码》、《暮光之城》、《五十度灰》、《五十度黑》、《五十度飞》、《三体》多国语言版……这些畅销欧美的小说你们以为是谁写的?只是在国外出版的书籍的版税就比夏洛的收入高了,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些副业。”眼见夏洛一脸阴沉,常明霞撇嘴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也带着你的那些歌去欧美国家唱一唱,看有几个人肯为你买单。”   谁也没有想到高中时唯唯诺诺,配不上钢牙妹这个外号的常同学十年后会变成一副铁娘子的性格,给袁华和夏洛二人说得哑口无言。   张扬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敢多嘴讲话。   “明霞,你干什么,都是同学。”林跃把她拉回椅子上:“今天是大春和马冬梅结婚的好日子,你这么做不是给他们添堵嘛,即便有再多不痛快,也要选择忍耐。”   “可是他们……他们……”   “行了,你还想不想做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他说她是他的经纪人?   怪不得俩人一起到场,袁华和夏洛阴阳怪气一阵,林跃没说话,她先忍不住,原来关系这么亲密。   “抱歉啊,大家多担待,明霞呢,就是这么个脾气,看到不顺眼的事和人总要怼一怼,辨一辨,像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来,两位老同学,别跟她一般见识啊,男人嘛,最重要的是要大度。”   林跃端起高脚杯,凑到袁华和夏洛面前,一副“都是同学,微微一笑泯恩仇”的高姿态。   那两个人看看孟特娇,看看孙非、胖妞和艾朵,能怎么做,只能带着尴尬与不爽的心情强颜欢笑,然后举起酒杯。   张扬也把杯子端起来:“跃哥说得对,说得对,都是同学,还是男人……来,干喽。”   夏洛恨得牙痒痒,心说有你什么事儿啊。   孟特娇捂着嘴说道:“到底是作家啊,忒会说话了。”   袁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跟夏洛唱双簧,唱来唱去唱出个什么结果?妈的,给这王八蛋提鞋都不配。   瞧人家和常明霞的双簧怎么唱的,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扮黑脸的劈头盖脸给他们一通骂,老底儿都给揭了起来,现在唱白脸的一句“男人要大度”就给他们将死了,能咋样?不然学孟特去变性?那样可以不大度。   关键是吧,这货还把自己拔高成道德楷模,相比之下他们成了什么?小人吗?还是贱人?   “同学们,谢谢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夏洛、袁华和林跃身上,忽略了身后变化,直到大春的粗嗓门响起,他们才反应过来循声看去。   新郎带着新娘子来敬酒了。   “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马冬梅在后面掐了他一把,意思是别乱说话。   她并不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才不让大春给夏洛和袁华发请柬的,还因为林跃说了会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要把夏洛和袁华都请来,还能太太平平把婚结了?以高中那会儿林跃的脾气,老师的脸说打就打,面对夏洛的挑衅和嘲笑,他能忍辱负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她万万没想到,大春偷着给这俩人寄了请柬,怕他们打电话联系她,还把新娘的名字给隐去了,想着把生米做成熟饭,她便只剩下接受这一条道路。   “夏洛,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恭喜你啊。”   大明星眼见以前的老婆嫁给最好的哥们儿,难免心情复杂,颇有几分被戴帽子的感觉。   “我给你倒杯酒吧。”   “好。”   “大春,愣着干什么,酒呢。”   “哦。”大春把酒瓶递过去,看着她给夏洛倒了一杯酒。   “袁华,来,我给你满上。”   大春一面倒酒一面说道:“你别急啊,秋雅在后面换衣服呢,一会儿就过来。”   “呵,呵呵……”   袁华笑得很不自然。   孙非搁对面笑得很猥琐,心说过去十几年,大春还是那么憨,都知道袁华参加婚礼的目的,但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同学们,哎呀,抱歉,抱歉,老师来晚了。”   一道声音打断正在寒暄的几个人,孙非等人扭脸一瞧,只见顶着半头银发的王雨手握折扇走来。   “王老师,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大春笑呵呵地道。   王雨说道:“我怎么会不来呢,好容易找到一个机会能在你师母那里请天假,就算是为了自己能歇一歇,我也要来喝你们的喜酒啊。”   马冬梅说道:“是林跃给师母去了电话,您的请假条才被审批通过的吧。”   “马冬梅,都说你变了,你哪儿变了?老师觉得一点儿没变,说话还是跟撇标枪一样。”王雨调侃一句,往旁边偏了偏头:“我看看都有谁来了,张扬?”   “对,对,王老师,您记性可真好。”   “这个是……大明星,夏洛,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你。”   “你是……孟特吧?”   “人家现在叫孟特娇。”   “他是?”   “王老师,我袁华,袁华……”   “哦哦,《我的区长父亲》……我想起来了,老师家里那副‘为人师表’的字还是你爸送的呢,怎么样,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马冬梅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啊?怎么进去了呢?袁华,老师有口无心啊,别在意,别在意。”   袁华黑着脸说道:“王老师,您这也快到退休年纪了吧,怎么请个假也要师母同意,太辛苦了对身体不好。”   常明霞笑了:“袁华,你一直在国外生活,不知道王老师的情况,这个不怪你。”   袁华觉得自己好像踩雷了,不过……王老师能有什么情况?   夏洛也是一脸茫然,搞不明白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常明霞说道:“师母的名字叫什么你还知道吗?”   袁华心说谁去记那个,她又不教大家课程,而且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不过依稀记得当初和爸去王雨家送礼,双方做介绍的时候提过一嘴,应该是姓蔡。   “蔡……蔡……”   “蔡琴?”   “对对对,是这个名字,蔡琴。”   常明霞说道:“那阿里麻麻的创始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这话一出口,孙非、胖妞、孟特娇……好几个人全懵了,高三二班见过王雨妻子的人就林跃和袁华,其他人别说长相,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知道,也不会把她和阿里麻麻的创始人联系在一起,如今常明霞问了这么一句话,想表达什么意思?傻子也知道。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我,穿越者之父   那个让很多男人都佩服的女企业家居然是他们的师母?   这个消息一下子震惊了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   常明霞说道:“袁华,这回你明白王老师能来参加大春和冬梅的婚礼有多不容易了吗?”   是问话,也是讽刺。   老婆是蔡琴,管理着一家蒸蒸日上的互联网龙头企业,老公能有闲时间过退休生活吗?   他自认为的成功在王雨面前算个屁啊。   还有夏洛,面对此景颇有几分茫然。   你说袁华,搞色情网站都能身价过亿。按照常明霞的分析,孟特身价过亿也是迟早的事,林跃呢,赚钱都赚到全世界去了,写本小说就是多国语言版,难怪最近他都不怎么写网文了,但是跟王雨比起来,差距就大了……尽管阿里是他老婆的。   怎么跟他相熟的人都飞黄腾达了呢?   这样还怎么装逼?   也就在大春和马冬梅面前能端一端架子吧。   “嗨,哪有你说的这么神,你们师母现在说起这事儿,还在讲是老天爷帮忙呢,98年我辞职的事你们知道吗?”   孙非和胖妞摇头,常明霞点头。   “说实话,当时老师是不想辞职的,你说做老师多好,看着自己的学生有出息了,成才了,那种成就感,我觉得没有一份工作能比上当老师。可是没办法,上门女婿不好做啊,就你们师母,非逼着我辞职,要我跟她下海经商,关键是吧,你猜她跟我说什么?她说神仙托梦给她,让她看到了未来,说在网上开商店能挣大钱,就这样,我在她的强迫之下辞去了语文老师的工作,给她这个前电信局职工当保姆和下属,又是搞黄页,又是做平台,一直打拼到今天,你们也看到了,连一点私人空闲都没有,就说来参加韩大春和马冬梅婚礼这事儿,还是我那得意门生给他师母打电话才特批下来的。”   他的得意门生是谁?林大作家呗。   没想到在他老婆那儿的面子比他还大。   不过大家没把这事儿往深里想,因为大春也拍着胸脯道:“老师,神仙也给我托梦了。”   什么?   众人扭脸看向新郎。   “大春……你别……”   “冬梅,都是同学,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看王老师都这么封建迷信,我那算什么啊。”大春一脸兴奋地道:“毕业那年,本来我是要听夏洛的话买房子的,但是神仙说买房子不好,要我买股票,说股票赚钱快,还给我画了好多张K线图,叫我照着那上面买,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你们猜怎么着?98年国内国际发生的大事都对上号了,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让我爸买了一点,谁知道真的大赚了一笔,在海虹控股涨到最高点的时候一卖,足足赚了三倍,打那儿以后我就让我妈动员家里的亲戚一起炒股,赚了好多钱。冬梅说买股票不能说,得偷偷买,这样才能挣大钱。嘿嘿,夏洛,林跃,要不是冬梅拦着,说你们不缺钱,我一定拉上你们一起赚钱。”   得,新郎官当场就把新媳妇儿给卖了。   这话要是由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撒谎加装逼,可是放在大春这里……大家的反应只有三个字,MMP。   “大春!”   马冬梅拧了他的后腰一把。   “冬梅,你不高兴了?”   傻子都看得出她不高兴了,不过在夏洛看来,俩人毫无疑问是在秀恩爱,还是在他这个绿帽获得者身前。   “冬梅,我错了,我不该只夸自己的。夏洛,你知道吗?冬梅更厉害,她把我挣的钱拿去做空美股,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狠狠赚了一笔,她还说阿里做的那么好,国外的电商也一定有很好的发展,而且盘子大,不像国内股市,对资金流入流出很敏感,我就把钱拿给她重仓了亚马逊的股票,现在涨得还好,4年翻了不到10倍,我已经很满足了。”   “大春!”   马冬梅手掐额头,一脸无奈表情,说他什么好呢?傻人有傻福?还是待人太真诚,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大春把她往身边一搂,看着同学们说道:“嘿嘿,一般人我才不会说呢。”   完事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冬梅,我问你知道2008年会爆发金融危机这事儿是不是也有人托梦给你,你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呢。”   “大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马冬梅真想给这个大嘴巴一脚。   夏洛有点懵,他叫大春炒房,没想到这家伙去炒股了,怪不得有钱在度假酒店举行婚礼呢,原来还真是发了。   “其实,我好像也做过相似的梦,有一个浑身包裹在光里的人告诉我闭着眼投玻尿酸都能挣钱,我那个大学读生物专业的姐姐也说选的对,爸妈才同意拿钱下海经商。”   孟特娇也梦到了?   不过应该不是撒谎,读高中的时候她家就有钱,一般家庭还住在挤公厕的房子里,她家就有面积近20平方,浴缸、马桶一应俱全的卫生间的大HOUSE。   “真是邪了门儿了。”袁华说道:“我的情况也差不多。”   是,他是赚到钱了,可是赚钱的路数不怎么高尚,毕竟去国外搞色情网站挣钱什么的,说出来有点丢人。不过确实奇怪,梦里的人告诉他未来的H网是以个人自拍共享为主的互联网生态,现在流行的什么三级片,骑马的,步兵的……发展空间会被压缩,他既然爱看这玩意儿,何不在这个领域发力,国内确实不行,实行分级制度的国外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刚好那时他在外面,父亲也进去了,破罐子破摔一番折腾,哎,没想到还真赚到钱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是幸运儿呢,原来你们也有这样的遭遇?”林跃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孙非几人傻兮兮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神仙托梦什么的这种无稽之谈封建迷信谁会相信,正常情况说出去八成会被人嘲笑是不是精神病,可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林跃有钱吧?神仙托梦造就的,王雨有钱吧?神仙托梦造就的,袁华有钱吧?神仙托梦造就的……   事到如今不相信是天意都难。   “夏洛,你不会也是因为神仙托梦才有今天的身价吧?”胖妞把话题引到夏洛身上。   “啊,我……”他本想说他不是,他是凭借自己的才华才声名鹊起,成为歌坛教父的,可是一旦不能再创辉煌,拿出唱响全国的热歌,那不是打自己脸吗?所以吭哧半天回了一句:“是,我也是,神仙托梦,神仙托梦。”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孙非等人看他的眼神变了,没有了崇拜和羡慕,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当然,似乎在说神仙能给大春画K线图,能给林跃列大纲,那也能帮你作曲填词,他能有今天完全是运气使然。   他明明是穿越者,怎么就泯然众人了呢?   林跃、王雨、孟特娇、大春、马冬梅……怎么他认识的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变态?就算真有时空管理局这个单位,也不能这样搞吧?置穿越者的尊严何在?   “你们在聊什么?怎这么热闹。”当一道好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他和袁华打了个激灵,齐回头看去。   没错,是他们心中最美的遗憾,班花王秋雅来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身和心都是我的   她脱下了伴娘的礼服,换上一件米色连衣裙,脖子上还带着一串珍珠项链,这让对她只有高中女生印象的夏洛和袁华很是惊艳。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好的,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美化过去的形象。   “秋雅,你真好看。”   “秋雅,你真……好。”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完事醒悟过来,对望一眼,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你们……都来了?”   秋雅看了他们一眼,余光又扫过餐桌对面沉默不语的林跃,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猜不透她是高兴还是悲伤。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对,好久不见。”袁华呵呵一笑:“你还好吗?”   傻子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温柔,或者说渴望。   秋雅说道:“挺好的,你们呢?”   袁华说道:“好,好。”   夏洛也在后面连连点头。   “好啥好。”这时张扬说了一句让大家意外的话:“洛哥想你想的都有白头发了,多少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至今一个没应,就……就等你了。”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夏洛气得用手捅了他一下,自己好歹也是大明星,这么说多没面子啊。   “哥,你捅我干啥,我说错了吗?你来参加大春的婚礼,一个重要的目的不就是想把秋雅带走给我当大嫂吗?”   “越说越离谱了啊。”   “我这是好心帮你成不成?你看袁华的脸,多难看啊。”   孙非等人朝袁华看去,发现确如张扬所言,脸色铁青,满脸的不高兴。   想想也是,人家上学的时候就是好学生,十分要面子,就算刚才被常明霞把底裤扒了,为了秋雅不是也忍了吗?现在女主角登场,他表现得可圈可点,一副绅士模样,就像那句很有名的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张扬呢,好嘛,乱拳打死老师傅,一句话把人家袁华营造出的氛围全毁了,能不生气吗?   王雨打圆场道:“哎,哎,张扬,你还欠老师一个面包机呢,高考完毕业证都没领就没影了,是怕老师追着你要是吗?”   “不是吧,王老师,这你都记得。”   “老师记性好着呢,别的先不提,罚酒三杯,大家说好不好?”   大春在旁边叫好:“好,罚酒三杯。”   “行行行,我罚酒三杯。”   张扬端起高脚杯,皱着眉头咕嘟咕嘟灌了一杯酒。   这时常明霞对胖妞使个眼色,完事冲秋雅招招手:“秋雅,来,来这儿坐。”   “王老师,那我过去了。”   秋雅绕到另一边,坐在了常明霞和胖妞中间,和林跃就隔着一个位子。   夏洛一看,心头火气噌噌往上窜,他跟袁华这边掐起来,给姓林的趁虚而入,把人拉对面去了。   “张扬,酒量可以啊。”   眼见张扬三杯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王雨招呼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吧,不要耽误新郎和新娘时间,他们还要去其他人那儿敬酒呢。”   他这儿发话,大家都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放在以前,像张扬、孟特、夏洛什么的可能会不以为然,表面尊敬背地里骂娘,现在不一样,阿里麻麻高管,在互联网领域跺跺脚震三震的主儿,那绝对得留个好印象。   “大春,冬梅,今天是你们结婚的日子,我知道你们不缺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合适,后来明霞给我出了一个主意,我认为挺有创意的,干脆就把它当做你们的新婚贺礼吧。”眼见众人落座,林跃笑着说了一句话。   马冬梅说道:“大作家,你看你,你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还费心准备什么礼物。”   “应该的,应该的。”   林跃冲前面点点头。   留着飞机头的司仪登上礼台,拍手说道:“大家听我说,新郎的同学为了表示心意,给两位新人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现在有请神秘嘉宾登场。”   随着周围灯光一暗,有一个人从后面走出来,沿着台阶走上礼台。   “这不是……那个……”   “对,是他。”   “谁啊?”   “就最近很火的那个周杰仑。”   “唱《告白气球》那个?”   “没错,真的假的?他最近不是接了好几个代言吗?怎么也跑到婚礼现场献唱捞金了?”   “没听司仪讲吗?是大春同学的手笔,人家这叫交情,不是买卖。”   “……”   台下议论纷纷。   孟特娇和艾朵交头接耳,大春在一边鼓掌叫好,他的新婚妻子却一脸忧色,看看林跃,再看看夏洛,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平时不看新闻不关心娱乐圈八卦的肯定不知道夏洛和周杰仑的过节,马冬梅当然不在此列。   如她所虑,夏洛面沉如水,盯着林跃的目光阴冷极了:“你故意的吧?”   “真不是。”   林跃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真诚地道:“马冬梅告诉我没有邀请你和袁华好么,这事儿我一早就跟周先生商量好了,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回去吧。”   夏洛兴师问罪的脸僵住。   是啊,给他和袁华发请柬的是大春,马冬梅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他有什么理由指责林跃是故意的?   尴尬,太尴尬了。   孟特娇端着高脚杯的手停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有张扬还在夹菜,刚才跟王老师讨论面包机的事没有注意夏洛的表情变化。   “哥,你怎么不吃菜,这葱烧海参不错,尝尝,哎,我给你加一块。”   他没夹海参,擓了一筷子葱放到夏洛盘子里,完事发现大明星表情很难看:“哥?”   “我……我……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了老半天,夏洛终于找到一个缓解尴尬的说辞:“我问你,《蒙面唱将》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林跃说道:“有人拿着创意找到我拉赞助,我一看挺好,就给人投了一部分钱怎么了?这事儿王老师也有份,不信你问他。”   夏洛扭脸看过去。   王雨头也不抬,盯着盘子说道:“这事儿你别看我,是你师母拍板的,我反对没用,夏洛啊,王老师说句公道话,这做生意归做生意,感情归感情,不能因为你们是同学,就要给你让道对吧,何况你们俩好像也不是那么和睦。”   夏洛说道:“王老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王雨一展折扇,扇面书四个大字——“童叟无欺”。   “I’m a businessman。”   他们这儿打官司,礼台上的人可一点儿没闲着,司仪又扯了几句闲篇儿,眼见那位“大器晚成型”歌手有点不耐烦,这才把话筒交给他,完了跑到下面追问同事拍照没有,拍了几张,赶紧发给他什么的。   “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参加韩先生和马女士的婚礼,我听说他们从高中就认识了,经历了十三年的爱情长跑才走入婚姻殿堂,今天呢,带来一首新歌,曲子是我写的,但是词是林先生填的,说是想起高中时一位女同学有感而做,在这里,我想说,祝愿全天下的有情人都能克服困难走到一起。”   哗~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掌声,虽然他说话有点吐字不清,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定是好话。   “说好不哭,送给你们。”   周杰仑冲司仪点点头,跟着前奏举起话筒。   “没有了联络。”   “后来的生活。”   “我都是听别人说。”   “说你怎么了,说你怎么过。”   “放不下的人是我。”   “人多的时候,就待在角落。”   “就怕别人问起我。”   “你们怎么了,你低着头。”   “护着我,连抱怨都没有。”   “电话开始躲,从不对我说。”   “不习惯一个人生活。”   “……”   张扬不夹菜了,呆呆地看着礼台上的歌手。   “哥……哥……这首歌……”   不用继续说夏洛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无论是曲子,还是唱法,都有非常明显的夏洛风。   其他人的表情则完全不同,因为这首歌和甜美的《告白气球》不同,有一点点凄美,却又能体会到歌词背后满满地爱意,听到最后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歌曲创造的氛围中时,常明霞推了林跃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他看起来有点慌,先拍了拍外套的口袋,发现没有后又把手插进裤兜,几个呼吸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扭脸看向秋雅:“秋雅,过了这么久,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钻戒,雪花状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干净的光芒。   其他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钻戒。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掀桌子咯   林跃向秋雅求婚?   林跃在韩大春和马冬梅的婚礼上向秋雅求婚?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韩大春,而且非常罕见地聪明了一回:“怪不得冬梅刚才把花丢给你呢,原来她早就知道林跃会在我跟她的婚礼上向你求婚,秋雅,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他啊。”   常明霞也一遍又一遍冲闺蜜使眼色,脚还在下面蹬了她两下。   “我……我……我……”   王秋雅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刚还沉浸在《说好不哭》的歌词中,品出只有她跟林跃才知道的情节,扭过头来男主角就跟她当众求婚了。   又是为她写歌,又是趁着大春和冬梅的婚礼行事,面对同学拿出钻戒求婚。   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诚意的吗?   想想这几年的遭遇,她眼红了,在沉默了五秒钟后含泪点头。   “哦,她答应了,她答应了,老婆,她答应了。”   大春表现得比自己结婚还开心。   就他很单纯,也很真诚,实实在在地为那两个人高兴,却忽略了自己招来的另外两个人的感受,也没注意到大家脸上的表情有多……说复杂也可以,说古怪也没错。   “我不同意。”   夏洛恼了,林跃当着他和袁华的面求婚,秋雅被他堪称浪漫的操作感动同意了,现在他已经不是不高兴,是气愤了。   都知道他和袁华为什么而来,结果呢?   大家为什么会一脸古怪看着他和袁华,因为怎么看他们都是自己送上门来被人打脸。   太尴尬了。   尴尬到他选择豁出去。   当然,这也跟他喝了很多酒有关。   “秋雅,他耽误了你那么多年,从毕业到现在,十四年了吧,如果他真的爱你,会让你等这么久吗?就这你还要嫁给他?”   常明霞皱了皱眉,刚要给他怼回去,林跃冲她使个眼色,制止了她。   “夏洛,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跟他……”秋雅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选他不选我?他不就为你写了一首歌吗?我为你写了那么多首歌,我喜欢你胜过他一百倍。”   “那……不一样的。”   看得出来,她有些为难,还有些烦躁和反感,因为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夏洛这么一闹,让她很尴尬,被人围观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马冬梅扯了夏洛一把:“夏洛,你别说了。”   “你放手。”夏洛一把将她甩开。   刚才崴了脚,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下,马冬梅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冬梅,你怎么样?没事吧?”   大春急了,赶紧过去扶人,孟特娇和孙非也手忙脚乱离开座位,旁边餐桌上的宾客更是站立起来,呆呆地看着发生争执的地方。   这算不算掀桌子?   如果算的话,林跃没掀桌子,夏洛掀桌子了,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说实话,挺过分的。   在其他人看来,今天是两位新人大喜的日子,就算过节再大,矛盾再深,也应该过了这个时间再说,毕竟他们可是同学,老话讲百年修得同船渡,这样一算的话,修了几百年才能修来同学的关系。   到底是学体育的,身体素质不错,马冬梅只是缓了口气便从地上爬起来:“林跃和秋雅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夏洛,你清醒一点。”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请夏洛的真正原因,因为撮合林跃和秋雅是她和常明霞商量好的,又担心大春这个大嘴巴把事情泄露出去,就没对他讲。   结果事赶事变成这副摸样——好好的婚礼成了闹剧,那两个人的求婚也被夏洛中断。   “清醒……一点?我现在很……很清醒。”   喝酒会不会醉,醉的快与慢与心情好坏联系很大,生气,失望,沮丧、激动……在这些负面情绪影响下,夏洛的脸红得很快,说话都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   “哥,你醉了,醉了,咱走吧。”   “起开张扬,我叫你起开。”   夏洛使劲推了一把,于是袁华遭了无妄之灾,被张扬撞翻在地。   “夏洛,你有完没完?”   秋雅恼了,她这儿已经答应了林跃的求婚,十几年的感情长跑终于迎来她想要的结果,扭脸给夏洛搅黄了,她能不生气吗?能不抓狂吗?   “秋雅,你听我说,我等了你……”   “我不要听你说。”秋雅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夏洛,我王秋雅就算头发花白没人要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得,这下好,大明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秋雅好歹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平时也是相当要面子的人,夏洛在大庭广众之下耍酒疯,挑起关于感情问题的争论,这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   “夏洛,你少说两句吧。”孟特娇也在一边劝说。   “你……你闭嘴,你个死人妖。”   “死人妖”三个字击溃了孟特娇的心理防线,兰花指一摆,哀婉地说了声“你混蛋”,扭着屁股跑洗手间了。   那边胖妞刚要张嘴,给他一句“不关你事,滚!”给禁言了。   这时附近餐桌上的宾客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也好,想要帮忙劝架的心理也罢,慢慢地聚拢过来,连周杰仑也从后面走出来,站在礼台上巴巴地往里面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给夏洛打,不敢往近处走。   “这不是那个大明星夏洛吗?”   “不是吧?”   “对,就是他。”   “刚才我就觉得他眼熟。”   “十年前吧,我好像听冬梅提过一嘴,说夏洛是她同学,没想到还真是啊。”   “那刚才周杰仑上台唱歌……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才闹的?”   “不是,似乎是他的初恋情人答应了另一位同学的求婚,他喝多了,酒品不好,在那儿耍酒疯呢。”   “他可是大明星,这也太丢人了吧?”   “谁说不是呢。”   “感情的事私下解决就好,万一被狗仔队知道了,娱乐圈恐怕得炸。”   “还担心什么狗仔队,你看后面。”   里面的人听说,往身后瞥了一眼,只见认出夏洛身份的酒店服务生和婚庆公司工作人员正高举手机、照相机什么的对着前方大拍特拍。   “我告诉你王秋雅,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夏洛是谁?乐坛教父,那些大明星,谁见了我不客客气气地叫我一声‘老师’?你要嫁给我那绝对是高攀了,装什么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高三那年就被林跃上了。”   秋雅表情骤变,脸唰的一下红了,分开后面的人往外面跑去。   林跃站起来想追,但是不知道有什么顾虑,在常明霞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她二话不说拿起手提包追出去。   没人注意到袁华的动静,一看秋雅羞愤跑开,悄没声地从后面跟上。   “哥,哥,这里是公众场合,人多嘴杂,你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张扬一看事情越闹越大,夏洛几乎把人得罪光,还有那么多人在后面围观拍照,顿时急了,一面拍着他的胸脯顺气,一面好言相劝。   “你闭嘴,张扬,这十年来要不是我提携你,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你得感谢我,你知道么,我是你的大恩人。”   “夏洛,越说越过了啊,大家知道你看见秋雅喜欢林跃心里不好受,可是现在韩大春和马冬梅的婚礼上,差不多行了。”王雨也忍不住在一边劝他冷静。   “啧啧啧啧,王老师?你以为你是谁?你TM就是一个……”   他刚要说“你TM就是一个给全天下男人丢脸的妻管严”,马冬梅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夏洛,你别太过分了,人家秋雅要跟谁结婚是她的自由,你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一晃把他晃晕了,迷蒙间,眼前那张脸跟没穿越时秋雅婚礼上那张脸重合了,就是她,这个女人,他上一辈子的媳妇儿,当着女神和同学们的面扯碎了他作为男人的底裤……不,尊严,完事拿着把菜刀把他赶进了洗手间,让他成为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大傻叉。   “马冬梅,你想管我?又想管我,天天管我。怎么,还对我念念不忘啊?我告诉你,咱俩没可能,试问一下,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会娶一个一张床上睡了十年,摸对方手像摸自己手的人吗?实话告诉你,大春能娶你,那是我让给他的。”   他挣脱马冬梅的手,非常用力地把人推倒在地。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把自己玩死了   “哎哟。”   这次跟上回不一样,夏洛是真的怒了,没有分寸的那种怒,因为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上一辈子是没钱没名没才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班花嫁给一头有钱的猪,完事被媳妇儿追得满街跑,这一辈子他有钱有名有才华,结果还是没有把到班花,横空杀出一群跟他一样有金手指的家伙,又让他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挫败,他的精神濒临崩溃,这气急败坏地一推便用上了全部力气。   马冬梅重重地摔倒在地,脸上露出一抹痛苦,手捂着小腹,额头开始冒冷汗。   大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一时间没了方寸,不仅仅因为夏洛刚才说的那句话——马冬梅是他让给他的,还说两人在一个床上睡了十年,还有另一个原因……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马冬梅怀孕了,俩人属于奉子成婚,因为担心影响不好,反正时日尚短也看不出来,便谁也没有告诉,连双方家长都被蒙在鼓里。   现如今夏洛把马冬梅推倒在地,看她的表情像是扭伤了腰,腰是哪儿?里面有什么?   就是因为有了孩子,马冬梅才答应结婚的,如果孩子没有了……   大春脑瓜子嗡的一声,拽开张扬,对准好哥们儿的脸就是一拳,噗,打得狠极了,因为他恨极了。   好心好意请夏洛和袁华过来参加他和马冬梅的婚礼,为的是得到两个人的祝福,现在他们几乎把婚礼搞砸,连马冬梅和肚子里的孩子……   “啊,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弄死他。”   即便是发火,大春的语速也是缓慢的,但是他的手很快,也不知道是被学体育的马冬梅调教过还是怎么得,眨眼间就出了三拳,打得夏洛鼻血横飞,眼睛翻白,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下去。   大春什么体型?穿上鞋快一米九了,骨架子又大,附近的人没有一个能按住他。   王雨在张扬的保护下一边往后退一边拿着折扇望林跃说道:“快,快,快……你武功高,快帮忙啊。”   林跃说道:“你不是会咏春吗?”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现在只配咏鹅。”   “那打哪个?”   “什么打哪个?拉架!我快被你们气死了。”王雨气得嘴歪眼斜,已经开始后悔过来参加婚礼。   “哦,拉架啊。”   林跃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又把外套脱下来丢给孙非,这才走过去抱住大春往肩上一扛,总算是把人分开,救了夏洛一条小命。   可怜的家伙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儿叫“秋雅”,一会儿喊“媳妇儿”,又哭又笑的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周杰仑拍拍后方宾客的肩膀:“死了吗?”   死了……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哆嗦。   对面张扬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喂,120吗?这里是御园汇度假酒店,有人被打伤了,赶紧出车救人。”   ……   十五分钟后。   呜啦,呜啦,呜啦~   两辆救护车分别载着马冬梅和夏洛驶向西虹市第一人民医院。   又过去十五分钟。   林跃和王雨从外面走进等待区。   孙非和胖妞对二人投来询问的目光:“怎么样了?”   “我跟他们说同学喝多了,在婚礼上打了起来,警察一看双方认识,人又在里面没出来,问了几句话就走了,还说会再过来,让我们商量一下,看是走调解程序还是按打架斗殴的性质处理。”   林跃瞄了一眼缩在墙角两手抱头的大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我真不该叫他来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打,我该打……”   他懊恼地猛撕头发,狂扇自己耳光。   对面的座椅上,马冬梅的母亲面若冰霜:“你是该打,冬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劈了你。”   就在刚才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怀孕了,也从胖妞嘴里听说了,马冬梅压根儿没想请夏洛和袁华,是大春自作主张给人寄的请柬,这下来自好哥们儿的祝福没有收到,好好的婚礼都给搅合了。   哒哒哒哒~   随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孟特娇拎着个粉红色戴妃包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样了?冬梅怎么样了?”   之前夏洛开地图炮把她骂进洗手间,调整好情绪又补了一个妆,从里面出来才发现婚礼散场,客人都走光了,问过现场工作人员才知道夏洛和新郎官大打出手,因为受伤给送医院了,于是急急忙忙开车追过来。   “冬梅……”胖妞说道:“医生还在里面给她做检查。”   “你说这个夏洛,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冬梅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孟特娇急得团团转,当初她做变性手术,家里人接受不了,是马冬梅和她姐两个人忙里忙外在医院照顾她,现在知道姐妹的情况,真要是出了问题,那就是一桩人命案啊。   便在这时,B超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谁是马冬梅家属?”   “我,我,我,我是她老公。”大春噌的一下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医生吓了一跳。   “别担心,你爱人问题不大,就是腰扭伤了,需要静养几天,孩子没事。”   一听这话,大春松了一口气,猛地抱住医生:“谢谢你医生,如果孩子没了,冬梅一定不会嫁给我的,谢谢你医生。”   可怜的白大褂被他搂得透不过气,直到王雨提醒,让他放手,这才保住一条小命,赶紧找借口带着护士溜了。   马冬梅的母亲和大春的父母也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给没有过来的亲戚朋友打电话报平安。   “夏洛,夏洛家属呢?谁是夏洛家属?”   这时给夏洛看诊的医生也从里面走出来。   等待区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夏洛家属没来吗?”   张扬一看这些人里就自己跟夏洛走得近,只能上前一步回答问题:“医生,我行吗?他是我哥,我是他弟。”   “亲哥吗?”   “啊,是。”   “既然这样。”医生说道:“一个好的消息和一个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张扬说道:“好的,先说好的。”   医生说道:“好消息就是脑子没大碍,睡一觉基本就能恢复意识。”   其他人闻言颔首,婚礼黄了归黄了,起码没闹出大动静,死人啊重伤啊什么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别急着高兴。”医生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在夏洛先生的血液中查出了HIV病毒,阳性。”   张扬琢磨半天:“HIV?禽流感吗?”   医生解释道:“通俗的讲,就是咱们平时所说的艾滋病。”   张扬嘴角连续扯动:“医生,你……没搞错吧?要不再查查?”   “已经查了好几遍了,没错的。”   这话等于盖棺定论,给夏洛判了死刑。   等待区的人全都睁大眼睛,直到王雨拍着折扇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大家才清醒过来。   “老师以前怎么教育你们的,不要有了一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没有节制地放纵欲望,现在怎么样?自食恶果了吧?”   大春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嘛,他没把夏洛打死,这货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   孙非本想询问张扬知不知道夏洛妈的电话,给打一个吧,让在海外旅游的老太太赶紧回来多见她儿子几面,可是往他脸上看时,却发现张扬的表情不知道该用“哭”来形容还是该用“笑”来形容。   他这什么意思啊?他不是夏洛最好的哥们儿兼跟班儿吗?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输得底裤都没了   婚礼现场被夏洛搞得一片混乱之际,秋雅跑到楼下,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夏洛这么混蛋,不仅当着众人的面搞砸了林跃向她的求婚,还把高三时的事情翻出来,让她丢了一个大人,事到如今,韩大春和马冬梅的婚礼走向何方她已经不关心了,眼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委屈愤怒的地方。   “秋雅,秋雅,秋雅……”   常明霞下楼梯的时候踩空了,险些崴到脚,直至脱了高跟鞋,赤着脚丫追下来,终于在通往停车场,被葡萄藤遮蔽的走廊里追上了好朋友。   “你等等,等等……”   她气喘吁吁地喊道。   秋雅置若罔闻,继续往前面走。   “王秋雅!”   常明霞说道:“你再继续任性,信不信我让你后悔。”   秋雅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一脸不解看着她。   “这事儿是韩大春和夏洛的错,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我没生他的气。”   “那你一声不吭地走了,这样做合适吗?”   “……”秋雅的表情慢慢软化:“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跟我来吧,我知道后面有个景观湖不错。”   常明霞转身往后面走去,秋雅把手放在胸口想了差不多三秒钟,选择快步跟上。   后面不仅有一个不大的湖,湖心还有一座凉亭,绕湖的塑胶跑道两侧是盛开的鲜花和修剪过的景观树。   两人在面湖的一张长椅坐下,侧前方一株银杏树的树冠刚好遮住烈日的光芒。   常明霞说道:“林跃担心场面失控,留在上面照顾王老师,不然一定亲自下楼追你。”   她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掏出刚才他用来求婚的钻戒。   “来,把这个戴上。”   秋雅怔怔地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脸上是悲喜交加的神色。   “戴上啊,难不成你想逼他再求一次婚?你知道他的脾气的。”   在常明霞的催促下,她把那枚戒指带到左手无名指上。   “你以为他不知道你这两三年怎么过的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发生了那种事,总得给他一个调整生活态度的过程吧。”   常明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我必然要跟你争一争的。”   秋雅看着象征婚姻的戒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跃已经跟他爸妈谈过了,要我找个黄道吉日,邀请两方家长一起吃个饭,把婚期订下来。”常明霞说完看着她手上的婚戒,眼里闪过一抹嫉色。   秋雅点点头,道了一个“好”字。   她自认为是一个理性的人,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或者说她是个功利的人。   蓦然回首,却发现在他身上投入了一十五年青春。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五年?女人最好的年华又有几个十五年?   叮叮咚~   这时常明霞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   “是林跃打来的。”   说完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她把电话挂断。   “林跃说大春和夏洛打起来了,冬梅在地上摔了一跤,有可能动了胎气,现在医院已经派救护车把人拉走了。”说完这句话她拿起手提包就要离开。   “等等我,我跟你去。”   秋雅听说马冬梅受伤动了胎气,一下子急了。   “行了,你就别去添乱了,回家等信儿吧,这是林跃特意嘱咐的,说同学们都过去医院了,害怕你面对大家不自在,等医生给冬梅检查完身体,有了结果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常明霞拍拍她的手,把手提袋往肩膀一撸,朝着前面停车场快步走去。   秋雅想到刚才夏洛在同学们面前说的话,有感于林跃的体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常明霞离开。   她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沉淀一下情绪,觉得不那么激动了,便拿着自己的包往前面走去。   转过一片花圃,快接近酒店前方广场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她。   “袁华?”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停住脚步。   “秋雅……”   “你知道冬梅和夏洛被送医院的事不?”   袁华点点头:“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可能也跟着去了。”   秋雅低着头说道:“你不会也跟夏洛一样……”   “我怎么会跟那种人学。”说起夏洛,袁华挺激动的,一副羞于混蛋为伍的样子,在他看来,夏洛就算成了明星,也掩饰不住骨子里不学无术的流氓味儿。   “我是想说……想问……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秋雅抬头打量他一眼,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钻戒在阳光下是那么刺眼。   一起被刺痛的还有袁华的心,他很清楚无名指上的钻戒意味着什么。   含在嘴角的烟掉在地上,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知道为什么。”袁华说道:“为什么他那么待你,你还愿意嫁给他。”   “……”   “就因为他比我更有才华吗?”   秋雅叹了口气:“一开始是的,不过后来……”   “后来怎样?”   “你是不是听说了他大学毕业后选择齐小小,没有选择我的事?”   袁华点点头,他跟夏洛之所以认为林跃对不起她,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打听到的情况是,秋雅上大学后跟林跃成了情侣,她把最好的青春给了那个家伙,结果呢?大学毕业没两年,那家伙扭脸儿娶了别人,没有娶她。   这是什么?   这是欺骗!这是恶毒!这是白嫖!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秋雅,一定恨死了那个白白睡了自己六七年的男人。   “是艾朵告诉你的吧。”这时秋雅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齐小小为什么喜欢《第一次亲密接触》吗?”   这个弯儿拐得有点大,袁华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他也看过那本书,而且对齐小小的印象是咖啡色的毛线衣,咖啡色的休闲鞋,咖啡色的小喇叭裤,咖啡色的书包,还有挑染成咖啡色的头发……完全就是轻舞飞扬的翻板。   秋雅又问道:“知道她爸为什么早早地离开人世吗?知道她妈为什么义无反顾地跟别人跑了吗?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跟班里的同学一样好好学习,追求考一个好大学,有一个好的前途吗?”   她问话的内容,问话的语气,眼睛里的光,让袁华有了一个猜测,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没错,因为她的时间比我们少很多很多,她不愿意像个笼中鸟一样被困在学校里,想让自己短暂的生命活得更精彩些。”她顿了一顿又道:“分手那天,林跃告诉我一句话,《轻舞飞扬》的结局引来一片声讨,甚至有人跑到咱们学校找他麻烦,只有齐小小说谢谢他,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了,因为齐小小觉得自己就是现实版的轻舞飞扬,她很高兴在相比普通人短暂的生命里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袁华的猜测应验了,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齐小小时的场景,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初他就觉得那个女孩儿……怎么说呢,跟那些不学无术,染上坏习惯的学渣不一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灵动劲儿。   “所以,这就是林跃跟你分手,选择娶她的原因?”   秋雅摇摇头:“不,不是他跟我提的分手,是我跟他提的分手。”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林跃的人品最好了   袁华皱了皱眉:“是可怜她吗?”   “是,也不是。”秋雅解释道:“我不想他夹在我们中间为难,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我决定放弃。”   “只是嘴上的放弃吧?”   在袁华看来,选择放弃了却一直不找男朋友,这叫什么?这叫自欺欺人。   不对……   他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看着她。   “我没想到你居然爱他到了可以牺牲自己的地步。”   秋雅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或许这就是网络上说的,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吧。”   “你说他人品好?”   “他人品不好吗?”秋雅反问:“他们结婚两年,齐小小病重两年,她离世后明霞找到了我,说他有些意志消沉,这点从《暮光之城》的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出,明霞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恳请我去照顾他,于是我回到了他的身边,但是一直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他从未越雷池一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心里还想着谁,直到两年后他终于走出阴霾,重拾信心,我觉得自己该走了,给他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空间,期间我们断断续续地联络,不过很有分寸,倒是明霞挺急得,用她的话讲这叫入洞房的不急听墙根儿的急,再后来,你都看到了,袁华,正如你刚才的问话,你觉得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和夏洛在我这里还有机会吗?”   “没机会了。”袁华轻轻摇头:“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论才华,我不及他,论努力,我不及他,论浪漫,我不及他,论深情,我也不及他……所以,祝你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周杰仑在礼台上唱的那首《说好不哭》。   “没有了联络。”   “后来的生活。”   “我都是听别人说。”   “说你怎么了,说你怎么过。”   “放不下的人是我。”   “人多的时候,就待在角落。”   “……”   起码这首歌的前半部分很适合他。   秋雅站在原地,目送他钻进一辆宝马X5的驾驶室,驶离停车场。   叮叮咚~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拿出来,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冬梅没事了?”   “……”   “嗯。”   “……”   “嗯。”   “……”   “好,我等你。”   ……   当天晚上,夏洛参加同学婚礼出了大丑的录像就在网上传开了。   一开始是打选秀歌手,然后在喝喜酒的时候掀桌子,险些把新娘同学肚子里的孩子给整没,这则消息在网上掀起一道舆论风暴,不断地被各种娱乐自媒体和小报翻炒,经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公关也没用,最后干脆撒手躺平,静看事情发展,毕竟他也很生气。   这个夏洛除了有才华这个优点,那真是……其他方面说是废物点心吧,挺过分的,要说也有可取之处吧,又是违心之言,而且超级难伺候,动不动就训人。   “太过分了,别人好心好意请你去参加婚礼,结果差点把喜事变成丧事。”   “就这还大明星呢?有才无德啊,有才无德啊。”   “得,这骚操作,简直败尽路人缘。”   “上次他打周杰仑的时候我就路人转黑了,现在属于黑的发亮那种,下次他再发单曲,一定一踩到底,不,就算不是他演唱的,是他作曲填词什么的,起码在我这里会上黑名单。”   “这事儿总有起因吧,你们就不问个为什么?我觉得夏洛挺好,搞不好事件背后另有隐情。”   “楼上的,做个人吧。”   “有什么隐情,现场视频全网都是,你眼瞎啊,自己不会看?算了,今天心情不错,洒家给你科普一下,之前在《好嗓门》打人的事呢,大家猜测他是嫉妒那位‘大器晚成型’歌手的才华,一时没有控制住脾气,这次婚礼上掀桌子的事呢,主要是他的初恋情人接受了那位偶像作家的求婚,就是林跃,这个名字你总听过吧?这下好,把他激怒了,借着酒劲儿又是推新娘又是和新郎动手打架,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输不起啊,还大明星,我看应该叫大混蛋。”   “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呀?身为一个明星,不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万一被封杀了怎么办?退一步讲,就算没被封杀,他还想不想出专辑,接代言了?这么一搞经济利益肯定大受影响,搞不好还会被合作方追究违约责任。”   “出新专辑?接广告代言?告诉你们一个重磅消息,没可能了。”   “怎么讲?夏洛被封杀了?”   “不,他得病了。”   “什么病?”   “艾滋。”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你看那些有钱人,有玩的不花的吗?娱乐圈那些人,有的为了获得灵感够胆去碰DP,夏洛嘛,私生活还不知道有多乱呢,就他也好意思在婚礼上说等了漂亮女同学很多年?真不要脸啊。”   “说夏洛生病的兄弟,你这消息可靠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讲得有鼻子有眼的。”   “小道消息啊?”   “很多时候小道消息比官方通告更可靠。”   “……”   贴文顶得很高。   经纪人看到后面已经麻了。   夏洛得艾滋了?真的假的?他都不知道网上的人就知道了?   踌躇片刻,他拨通了夏洛的好哥们儿兼跟班儿张扬的电话,把网上的贴文拣重要的讲了一遍。   那边一阵沉默后给了他一个令他失了方寸的消息……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   以往夏洛出首新歌,网上都是夸的,这也好,那也好,甚至上升到人品也好的程度,但是现在……入眼皆是质疑和谩骂,称兄道弟的那些人不见了,连发掘出他这头千里马的那姐也已经不接他的电话,不仅不来医院探望一眼,工作室的人还发通告跟他划清界限,还有那些合作商,也因形象问题提出解约,有的甚至打算诉诸法庭要他赔偿损失。   至于同学们嘛,就他在大春和冬梅婚礼上干的那事儿,谁还愿意跟他来往?   所以自从入院以来,他只见了两个人,就是现在,就搁眼前。   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张扬。   前者是他的至亲,后者是小弟,这时候还能不离不弃,他感动极了。   “张扬,谢谢你。”   “妈,儿子不孝,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趁年轻,再找一个吧。”   “妈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张扬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洛儿,我都想好了,打今儿起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   “哥找什么呢?爸帮你找找?”   “……”   “洛儿,你冷静点,别拿东西啊。”   “夏洛!不许这样对你张叔叔!”   “走,都给我走,走!”   张扬搂着夏洛妈往外面走去:“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给他点儿时间吧。”   “别碰我妈!”   夏洛身子晃了晃,扶着窗台慢慢地走回床边坐下,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他转头一瞧,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护士从外面走进来。   “不是说了让你别激动,更不能动气吗?”   夏洛没有说话,呆呆看着地上的拖鞋。   “喏,这是给你的。”   护士递来一个信封,他瞥了一眼寄信人的名字——袁华。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为了继承你妈和遗产   信封上的字迹嘛……   字迹也对,上学时袁华写字就好看,毕竟家庭条件好,从小就练字,父母甚至帮他请了书法老师。   不过……袁华给他寄信干什么?   夏洛带着疑惑撕开书信封口,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张大红请柬,扉页上有林跃和秋雅的名字,婚礼日期已经定好,就在9月中旬,不过这份请柬不是邀请他去参加婚礼的,是发给艾朵的。   他不知道袁华为什么要把林跃发给艾朵的请柬转寄给他,是为了报复他高三时非常粗鲁地将人赶到最后一排的行为,还是为秋雅打抱不平,嘲弄他的失败。   他在马冬梅和韩大春的婚礼上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结果不仅没有拆散林跃和秋雅,还让自己陷入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绝境,他跟林跃不能比,跟袁华比较一下的话,可谓失败者里的失败者。   什么登上时代周刊的大明星。   到最后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穿越者?   他是混得最惨的穿越者了吧。   想到这里感觉胸口一闷,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下床倒在地上。   小护士本来在拿洒水壶给放在窗台上的常春藤浇水,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扭头一瞧,表情一下子变了,赶紧过去扶人,一面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寻找帮手。   ……   与此同时。   西虹市三里屯一座二层小楼内。   秋雅看着相框里的全家福一脸复杂。   齐小小站在林跃他妈身后,面对镜头笑靥如花。   如果没有那个人,站在林跃妈后面的应该是她,可是并没有气愤,委屈,怨恨这样的情绪,想起以前和齐小小斗嘴,对方完全不CARE她,搞到最后生一肚子闷气的画面,更多的是怀念。   她伸出手去,抚摸着照片里那张脸,小声说道:“放心吧,你没做完的事……还有我呢。”   赶巧林跃由外面走进来,看到客厅里的一幕呆了一下。   秋雅并未受惊收手,很自然地转过身子。   “爸和妈呢?”   “你这叫得挺顺口啊。”   “妈让我这么叫的,说订了婚就是准儿媳了,以前小小就是这样的,还说叫爸妈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早叫一天,她就多听一天。”   林跃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别说,老太太的话还蛮有道理的。”   “爸妈回来看到不好。”   秋雅想要推开他,可是以她的力气根本做不到。   “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   “刚才走到胡同口,跟村里人聊起来时听说西街三大爷突发脑溢血住院了,这不,老两口调头去医院看病人了。”   “你就让他们自己去啊?不开车送一送?”   “他们不让,害怕你自己一人在家呆着无聊,就把我赶回来了。”   秋雅听说心头一暖,其实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老两口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在明事理这一点上,不比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差,齐小小过世后,知道她照顾了林跃两年,老林还去找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问她能不能别走,希望成为一家人。   这时林跃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爸妈不在家,要不要做点不无聊的事?”   不无聊的事,什么叫不无聊的事?   她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斜了他一眼,又使劲挣了两下,看似反抗,其实欲拒还迎的意思更多一点。   “你昨晚不是刚要了吗?”   “过去这么多年,想把欠你的还了不好吗?”   “等等。”   她忽然按住林跃的手:“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你跟齐小小……怎么就没要个孩子?”   他的手臂缓缓落下:“这是小小的意思,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经历同样的苦难,还说希望把有限的时间都用在我的身上,我跟爸妈都做过她的工作,可是……你知道她的脾气的……”   她当然知道齐小小是一个多么有主见的人,捕捉到林跃眼里一闪而逝的怀念,把他的手拉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我的意思是我不该问这个问题,起码不该在这个时间问。”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   ……   枫树掉光了叶子,鲜花变作春泥,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大地,街上的行人换上了加厚外套和羽绒服,在户外停留的时间明显减少,赖被窝的时间明显增加。   窗户上的冰花消了又生,生了又消,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遍。   夏洛带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现在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   和以前一样,没有粉丝来看他,没有朋友来看他,就连亲妈……来探望他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只有当班的护士还能保持微笑,因为夏洛大明星很有钱,医院能够在他身上不断榨取利益。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了盼头,就剩等死了。   这一天,一个人走进病房,小护士嘱咐两句后出去了,那人来到他的床边坐下。   “洛儿……”   这一开口他就知道是谁来了,手不由自主地扬了一下。   “哥想干什么?”   他的手腕被压住。   “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张扬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45度角仰望墙头挂着的十字架和花环,一副难忍悲伤的样子。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倔,爸来了好几次都被你赶出去了,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哪天死了怕是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唉……”   他爹里爹气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妈的。”   被子开始起伏,床单开始出现褶皱,面罩上的雾气也越发浓厚。   “哥,你看你怎么又激动了呢,你现在这个状态,爸很痛心啊。”   张扬从椅子上起来,凑到夏洛耳边小声说道:“在韩大春和马冬梅的婚礼上,王老师说师母被神仙托梦,让她去搞电子商务,孟特娇也说自己被神仙托梦,告诉她投资玻尿酸概念能挣大钱,大春也说有神仙托梦,神仙还给他画了好多K线图……洛儿,你知道么,其实我也被神仙托过梦,但是我没有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敢说,也不能说。神仙告诉了我一条不同于大春等人的发财之路,说只要跟着你就能吃喝不愁,如果能够把你妈追到手,那就是富贵命了,因为你就是一个暴发户,有钱以后必然放纵自己的欲望,最终毁了自己,等你把自己玩死,我就可以继承你妈……和你的财产了。一开始我将信将疑,可是后来大春他们都发了,然后医生告诉我们你得了艾滋病,我相信了。”   “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可是你知道的,心里藏着秘密的感觉很不好受。洛儿啊,你放心地去吧,不要怨恨,爸向天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妈的。”   白雾一下子充满面罩,被子剧烈起伏,被张扬按住的手不断地抖动,十秒钟后,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长鸣,代表心率的曲线变成了一道向前推进的横。   张扬眨了眨眼,赶紧从椅子上起来,一面拼命地挤出两滴眼泪,一面跑到门口对着护士站大声疾呼:“护士,护士,快,快,洛儿他……他不行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完活儿回归   呼~一阵白茫茫的光充塞视野。   哗~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刚开始还很模糊,不过随着意识回归,水声越来越清晰,似乎能够感觉到水流在脸上蜿蜒而下。   习惯性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掌心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夏洛打了个激灵,急睁眼看去,出现在对面的不是病房的天花板,是抽水马桶,他又看向身后,布满裂痕的镜子下面是打开的水龙头,白色的水流哗哗地冲击水槽。   他直起腰,一步三晃走过去,手往水龙头上一拍,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这不是御园汇度假酒店的洗手间吗?   镜子就是他锤坏的。   这么说他回来了?   重生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之前的遭遇……感觉不是梦,是真实经历。   回到过去靠着抄歌成了大明星,然而结果是什么?心心念念的班花没有泡到,老婆成了好哥们儿的媳妇儿,最后身败名裂,赚下的巨额财产给了跟班儿张扬,更过分的是,他妈还被那个王八蛋睡了。   不只如此,他还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有了对未来的认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做的比他好。   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屌丝,用剽窃来的东西挣了钱又怎样?就是个不折不扣地暴发户。   找一个词来形容穿越后的人生的话,那肯定是“失败”,而造成失败结果的……是他这个更加失败的个人,就他?根本配不上马冬梅。   ……   两个小时后,警察们离开,夏洛问了袁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咱们班那个林跃不?他现在干什么呢?”   袁华说道:“林跃?什么林跃,有这个人吗?”   孟特娇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被冬梅敲糊涂了?林跃不是咱们同学,他是秋雅的老公。”   夏洛沉默了三秒钟,机械地转过头去,发现礼台那边的墙上挂着女神和别人的合照,哪里是开始看到的又黑又矮又胖的猪头,正是那个令他恨不能剥皮抽筋的家伙。   难不成?蝴蝶效应?   ……   夏洛被巨大的挫败感包围的时候,林跃在《夏洛特烦恼》世界的时限也到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常明霞刚刚发来的短信,她告诉他夏洛挂了,问他去不去参加葬礼。   还没等回消息,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变成了“00:00”。   随着一股眩晕袭来,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羽毛,乘着风不断向上,冲破云层,冲入天际,就此没了意识。   呼~   风声入耳,久违的气味钻入鼻孔,是一种叫做家的熟悉感。   即便穿越过很多时间,每个世界都有家,有亲人,可是这里的安全感,没有一处能够相提并论。   回来了……   呼~   他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电脑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电源指示灯一闪一闪,扩散出会呼吸的光芒,马克杯居然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咖啡味不再浓郁,不过还有。   《夏洛特烦恼》是一部电影,剧情时间就一个半小时,走前刚往马克杯注入热水,这会儿还有一点热乎劲儿也是应该。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阳台走去,眼下不到10点,前方街道上依旧灯火璀璨,市政工作人员不往马路打电锤了,改成给街道两侧的树木挂彩灯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即使城市化已经把年味儿弄得越来越淡,但是气氛渲染工作还是要有的。   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随着切换世界的游离感渐渐消退,他回到卧室关好推拉门。   “出来吧。”   扑棱一声。   房间里多了一只鹦鹉。   “啊,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一二三四……五六……”   它算啊算,算啊算,算到最后也没算出被关了多少年禁闭。   “恶魔,坏蛋,不是人。”   林跃走到门口按下电灯开关:“没把你炖了吃肉已经便宜你了,再叫唤信不信我把刑期给你加一倍。”   大反派一下子老实了。   十几年小黑屋啊,它这回算是理解八顿为什么一听“做任务”就往后缩了,把宠物丢进随身空间不管不顾,这是人干的事吗?   林跃一看它怂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走回电脑桌前面,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开始回家后最重要的一项操作——检视任务收获。   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到任务栏,一行字符在脑海闪过。   “宿主已由《夏洛特烦恼》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梦里不知身是客】   主线任务:在不改变夏洛投身娱乐圈的情况下,让他成为一名卢瑟儿(已完成)。   支线任务-阶段任务(工作时期):给大明星夏洛一个惊喜(已完成,奖励发放完毕,请至技能栏确认)。   任务完成度:完美。   终于,终于又有一个完美评级的任务了。   想来是让夏洛彻彻底底认清了自己的卢瑟儿本质,系统提高了任务评分,毕竟主线任务是让夏洛成为一名卢瑟儿,令其身败名裂就够了,不过他做的更多,从事业到心理,给了夏洛双重打击。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系统并没有因为他的走神而停下来,继续流程的下一步。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容量提升。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950cmX350cmX300cm】随身空间。   也就是说9米5乘3米5乘3米。   唔,这回卧室变客厅了。   以前就一个钱包的时候老想着随身空间大一点该多好,看玄幻小说里的储物戒指,能装一堆东西多方便啊,可是现在足有一个卧室大了,又觉得用处少了,因为拿来应急的东西不需要占用太多空间,就最近几次任务,别说把随身空间塞满,三分之一都没用到。   当然,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理智的,万一后面系统突发奇想给他搞个武侠或者玄幻题材影视剧的任务呢?战争片也行啊,能装几门炮了。   随身空间当然是越大越好,有备无患嘛。   支线任务奖励:已在任务世界发放完毕,请至技能栏确认。   支线任务属于阶段任务,第一阶段是在学生时期搞个大新闻,他已经完成了,并用奖励的技能强化点升级了【催眠术LV5】,从而解锁【梦魇】技能,帮助他完美地达成主线任务,第二阶段是在工作时期给夏洛一个惊喜,他的做法是在夏洛打了周杰仑,并动用作为乐坛教父的资源封杀对方时伸出援手,并在《蒙面唱将》上给大明星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跟第一阶段的任务奖励不同,支线任务第二阶段的奖励是2点技能强化点。   也就是说,《夏洛特烦恼》的支线任务一共给了他3点技能强化点,对比以前支线任务奖励多数2点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说实话,他挺满足的。   这时系统为了证明它已经发放了任务奖励也好,是常规操作也罢。   界面自动切换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魇】NEW~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2。   2点技能强化点……   想升级的不够,能升级的自认为性价比不高,他觉得还是跟以前一样,待系统再次下发任务,视内容,或者说要求再决定升不升级技能,升哪个技能比较好。   于是在技能列表右上角的“X”轻轻一点,之前挂起的奖励进程继续往向推进。   接下来应该是完美评级对应的额外奖励了吧。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神笔马良   奖励进程继续运行。   “主线任务奖励与支线任务奖励已经发放完毕。”   “现在发放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一支笔(请至随身空间查看)。   任务完成度评级完美对应的额外奖励就是一支笔?   林跃满脑子问号,在心里将系统问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界面解除锁定,受他操控了,第一时间将注意力转入随身空间,从里面取出额外奖励的那支笔。   这笔他认识,就是《夏洛特烦恼》世界里他拿给周杰仑签合作协议的那支派克笔。   虽然是限量款的,不过从外面看有点儿其貌不扬,当年价格也就几千块吧。   任务达成完美评级的奖励就这玩意儿?开什么玩笑?还不如挂在墙上当装饰品的绣春刀有价值呢。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闪过,系统便送来一份说明书,是关于这支笔的,看完内容介绍后他愣住了。   它不是一支普通笔,被系统强化过,是一支有魔法的笔。   兴许是系统被他在《夏洛特烦恼》世界每天埋头写稿的毅力感动,为了让他干类似的活儿能轻松一点,于是奖励了这支魔法笔。   有了它,根本不需要动手,得到启动命令后,这支笔会自行在目标对象书写他想书写的内容,而且不需要添加墨汁,还有擦除效果,更能够模仿各种类型的笔迹,比如毛笔、签字笔、圆珠笔、甚至画笔,换句话说,他能用它来作画,可谓是用途广泛,灵活性极高。   其实不仅如此,它还能应用到电子产品领域。   举个简单的例子,只要把这支笔和手机放到一块儿,就可以输入脑海所想,不用再借助追踪贴纸和全视之眼的组合。   这个作家当的值了。   别的穿越者抄书得到的是金钱和名望,到了他这儿,除了这两项成果外还有一支魔法笔。   挺好的。   “笑,笑什么笑,把快乐建立在大反派痛苦上的人类。”   鸟架传来的叫嚣将他惊醒,扭脸一瞧,那鹦鹉一只脚抓在横梁上,一只脚抬起,似是指责,又像激愤。   “你都说自己是大反派了,把快乐建立在你的身上不是应当应分吗?”   林跃一脸玩味地看着它。   说来也怪,这鸟儿刚从《叶问》世界回来的时候只能说简单的三字或者四字短句,最多不超五字,但是自从跟了他,在影视剧世界进进出出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居然越发育越离谱,连他这个做主人的也分不清这货是在学舌,还是通过观察和学习有了自己的思想。   咚咚咚~   伴着低沉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谭晓光的脸出现在一人一鸟视野中。   “你醒了?”   林跃点点头,之前他骗谭晓光说进屋补觉,实际上是跑进来看电影做任务了。   “哦,我听到大反派的声音……”   要说对宠物的喜欢程度,合租老哥比他高多了,他不在时也是谭晓光帮忙照顾一狗一猫一鸟,现在听到屋里传来大反派的恨声疾呼,当然会想过来看看情况,担心他真把嘴贱鹦鹉拔毛拆骨,炖成一锅鸟汤。   那鸟一看来了救兵,扑棱扑棱拍着翅膀投入谭晓光怀里。   “好人呐,好人呐。”   这家伙,以前就嘴贱,现在哪儿哪儿都贱。   林跃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我把它煮了?”   谭晓光说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公司所在大楼对面有一个鸟市,平时下班早的话我会过去逛一圈儿,就没见过一只鹦鹉向它这么机灵,有些话那真是一学就会……”   “没错,气人的话一学就会,干坏事一学就通。”   他指的是大反派偷内衣的行为,关键不是第一次干,这已经是再犯,而且……这货的下手对象……   “林跃……”   “行了,行了,今晚让它陪你吧,别打扰我休息。”   “哎。”   谭晓光抱着傻鸟儿欢天喜地地走了。   林跃目送他回屋,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自己房间把电灯关闭,和衣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很快便进入梦想。   是,他的大脑可以轮流休息,但是脏器不能,睡一觉总是好的。   ……   第二天,谭晓光草草地对付了一餐就奔公司去了,用他的说法是临近春节,周末假期都给取消了,现在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   林跃随口安慰几句,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完事离开小区,驱车赶往宠物诊所。   相比以往,今天到的有点早,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苏晗谈。   周琳正在往上推卷帘门,看得出有些费劲。   “卡住了?”   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回头一看他来了,赶紧用手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林跃一边接过手头的活儿,一边开玩笑道:“这么紧张?怕我看到你素颜的样子?”   “哪有。”   周琳眼见卷帘门被他用巧劲儿推上去,开门走进大厅。   “你吃早饭了吗?没吃我给你下一包方便面吧。”   “别麻烦了。”   “不麻烦,我自己还没吃呢,苏晗说要先去她的高中同学唐宁那儿一趟,可能晚到一会儿。”   “好,那你做吧。”   他把外套放到沙发上,才坐下便听后门传来喵喵的叫声,几个呼吸后,夏侯迈着优雅的脚步来到前厅,非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伸出舌头舔舔胸前的毛发,完事一个纵身跳到他的身上,半卧着坐下。   这时周琳去而复返,虽然还是素面朝天,不过头发已经扎了起来。   “你吃什么口味的?”   “有什么口味的?”   “鲜虾鱼板面还是西红柿牛腩面?哦,我上次买的火鸡面还有两包,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吃不了那个味儿,就鲜虾鱼板面吧。”   周琳点点头:“等着啊,我去给你做。”   话罢往后院走去。   之前装修的时候他让师傅们重新拾掇了一下前任租户搭建的厨房,为的就是有时间的话让周琳自己做饭,不然她指定天天外卖,说真的,美团、饿了么APP上一些小店的东西,只能说眼不见为净。   身为半个厨师,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挺有发言权的,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自己做好一些。   看得出来,周琳挺开心的,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她在哼唱歌曲,似乎是那首曾经很火的《追光者》。   十五分钟后,伴着香味和热气,她端着一个碗走进来,往茶几上一放:“面容易坨,趁热吃吧。”   林跃看看面前的碗和面,再看看她,尴尬一笑。   “哦,你看我。”   她歉然一笑,赶紧跑到后面拿了双筷子给他。   “谢谢啊。”   林跃一拍夏侯的屁股,把黑猫赶走,端起碗来吃了几口面又喝了一些汤:“唔,很好吃。”   “真的?”   “这我用得着骗你吗?”   她很开心地笑了。   “看不出来啊,你这煮方便面的技术可比苏晗强了好多倍。”   “咦,她也给你做过吗?”   “嗯,以前诊所装修的时候,有次忙到很晚,附近饭店都关门了,她就用烧热水的壶煮了两包方便面当宵夜。”   周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工资又不高,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方便面了,主要是省事、方便,都说人呐,要对自己好一点儿,工资涨不上去,吃不成美食大餐,那就只能从手艺上下功夫了。”   林跃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苏晗家有父母,不用受这个罪,你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咯?”   “我没说。”她气哼哼地道:“你曲解我的意思。”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瞧你这敏感的样子。”林跃嘴上这样讲,实际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他看得出来,周琳在苏晗面前是有点儿自卑的,积极乐观什么的更多的是强撑,毕竟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嘛。   “咦,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两人正说着,诊所门打开,苏晗从外面走进来。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我真是万里挑一   喵喵喵~   林跃还没说话,夏侯先叫上了。   “你看它,学会告状了,我不就拍了你一下吗?”   苏晗莞尔,把外套脱下来放到衣架上,抱起夏侯,用手抓了抓它颈部的猫:“这是跟你撒娇呢。”   林跃呵呵一笑:“唐宁找你什么事?”   “这不是年底了嘛,她想去海南陪她爸妈过春节,想让我帮她带几天宠物。”   “她?就那叽叽喳喳的妞儿还有心思养宠物?”   周琳说道:“你都养了一狗一猫一鸟,凭啥别人不能养宠物?”   林跃认为她说得有点儿道理,如果跟合租老哥比一比的话,他百分百不是合格的宠物主。   苏晗低头看到茶几上的方便面:“快吃吧,汤都没了,再晚一会儿该坨了。”   这话不仅提醒了林跃,还把周琳说得面色一变:“哎呀,我的面条。”   她光顾着给他盛饭了,她那一份还放在厨房的柜子上呢,且不说坨不坨,就这季节再等一会儿热乎气都没有了。   眼见周琳奔后面去了,林跃放下面碗,望女朋友说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瞧你这一脸严肃的表情。”   “马上就是春节了,我想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啊?”   苏晗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是……”   倒不是她不想见,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意外,因为林跃之前没有跟她说,虽然也曾开玩笑说找机会带她回去见父母,但是这一起过春节,总觉得进度有那么一点快。   林跃说道:“不是那还犹豫什么?”   苏晗说道:“我……这事儿……我总得征询一下爸妈的意见吧,他们……还没见过你呢。”   林跃心说就你自己被蒙在鼓里,你妈要是没考查过我,当初怎么可能放心你跟我一起去HK旅游。   “也是,那回去后你好好跟你爸妈说说。”   “嗯……好……今天晚上我就跟爸妈商量。”   她回答林跃问题的时候周琳端着面碗进来,一看现场气氛有点儿不对劲:“怎么了苏晗,瞧你这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说完瞪了林跃一眼:“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欺负她了?”   “怎么?你嫉妒啊?”   “去,一天天瞎贫。”   周琳瞪了他一眼,抱着碗去柜台后面坐下,不理二人埋头吃面。   林跃没有在宠物诊所久留,9点多的时候开车前往城隍庙附近的步行街,前两天王珩给他拿了一些公司发的年货,什么腊肉、春联、查干湖胖头鱼,说实话,带回家当礼物挺好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去年他还是个穷鬼,给爹妈买东西自然是量力而行,今年条件好了,手里有钱了,那自然要好好地尽下孝心。   挑了点熏鱼、醉蟹、酱板鸭,又买了块五斤的金华火腿,想到老爹时常喊胃酸,吃硬的东西不好消化,便到正山堂选了二斤小种红茶,寻思老头儿平时喝这个能好受一点儿。   太贵的食材,像鱼翅、燕窝、海参什么的没买,因为买回去他们也不会做,搞不好会把东西放过期。   逛到下午,最贵的东西就是两瓶茅台酒了,这东西老爹就五年前在他一位有钱的表叔那里喝到过,想想也是,对一般人来讲,抢平价茅台不容易,去专卖店买吧,一瓶3000+,工薪家庭有几个能喝得起的,本来过年花钱的地方就多……就像那句话说的,买茅台的不喝,喝茅台的不买。   哦,他还买了一只帝王蟹,准备在年夜饭上吃。   几个小时,一万块钱没了。   就这还是店员给他主动打折的结果。   搞定年货的问题,他没有回宠物诊所,直接驱车返回小区,刚把需要冷藏的食材塞进冰箱,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苏晗打来的,平时两人都是通过微信联络,一般重要的事情才会通电话商量。   苏晗告诉他今天诊所提前俩小时歇业,就是为了和父母商量跟他回老家过年的事。   两位老人说可以让她跟他走,不过在二人动身前,他们想让他去家里吃顿饭。   这当然没有问题了。   林跃一口答应下来,约好明晚一起去她家吃饭后挂断电话。   ……   一夜无话,第二天傍晚,他开车赶到宠物诊所,苏晗嘱咐周琳几句便上了车,往她家所在的小区驶去。   周琳看着汽车尾灯亮起的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钩子把卷帘门缓缓地拉下来。   另一边,林跃来到苏晗家楼下,把车停好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造型精美的礼盒,以及一样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苏晗借着路灯的光芒打量一眼礼盒表面的字迹,应该是“东阿阿胶”四个字。   这个没啥好说的,营养品,补气补血养颜,尤其适合上了年纪的女性食用,应该是送给她妈的,可是林跃亲自拿着,都不让她接手的旧报纸……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到了上面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苏晗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紧张?”   俩人进了楼道,等电梯的时候,她敏锐地发现情况倒过来了,男朋友上门见准岳父岳母,当事人一脸平静,站是站,走是走,她这个做女朋友的却一脸紧张,生怕把事情搞砸了。   林跃说道:“前两天我逛贴吧,看到有人说当年上门见岳父岳母,两瓶海之蓝就把人娶了,还有人搬了许多东西,茅台、华子、冻顶乌龙茶,外加一对野山参,最后结果是扫地出门,所以这种事吧,心意到就行,关键还是看人。”   “说的你好像万里挑一似得。”   “不是吗?”   “不是。”   “那你这样说……不是自降身份了?”   苏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心里挺得意,表面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待会儿见了我爸,记得少说话,他当老师那么多年,唯一的爱好就是出题考人。”   “出题考人那是重视,瞧不上眼的人他考吗?”   她仔细一想吧……还真是这么回事。   叮~   就在这时,电梯铃响,轿厢门朝两侧打开。   “小晗?”   一道女声唤醒了低头沉思的女孩儿,急抬头一瞧:“宋阿姨,你跟小婧出去啊?”   轿厢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头发烫成羊毛卷,身披长款外套,脖子上系着条纱巾,看起来还挺时髦,她的身边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五官很精致,不过给人的感觉嘛,有点儿不那么正经,林跃看过去时,女孩儿歪着身子倚着墙壁,黑色羽绒服褪到肩膀以下,里面是一件女款背心,锁骨旁边有一行若隐若现的拉丁文字纹身,应该是“只有上帝能审判我”的意思。   “啊,是。”宋阿姨点头应着,不过注意力都放在林跃身上:“他是……”   “哦,他是我男朋友,林跃。”   说完话又帮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做介绍。   “这是对门的宋阿姨和宋阿姨的女儿小婧。”   林跃笑着打招呼:“宋阿姨好。”   “哦,你就是苏晗妈说的那个小林啊,果然一表人才,小晗有眼光,有眼光嘚唻。”   林跃摆摆手:“您谬赞了。”   “切。”   宋小婧撇撇嘴,招呼也不打一声,快步往外面走去。   “哎,小婧,你说这孩子……”宋阿姨尴尬地看了苏晗一眼:“别在这儿站着了,快上去吧。”   “好。”   苏晗点点头,带着林跃走入电梯,那边宋阿姨抓着包一溜小跑追出去,一边招手一边喊女儿的名字。   “宋阿姨平时和我妈关系很好,她老公是我爸所在学校的后勤主任,我们两家平时来往挺多的,至于她的女儿小婧……性格有点儿叛逆,你别介意啊。”   “我想娶的是你,又不是她,介意不介意有什么关系?”   苏晗没有回话,不过她把手穿过他的臂弯,轻轻挽住。   叮~   电梯在6楼停住,两人从里面走出来,苏晗敲响东户房门。 人世间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人世间   咚咚咚~   “妈……妈……”   苏晗叫了两声,耳听得脚步声临近,门咔的一声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二人视野里。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针织外套,下面是棉拖鞋,头发也是羊毛卷,跟刚才下楼的宋阿姨可以说是姐妹款。   “妈,他就是……林跃。”   “这是我妈。”   苏晗做完介绍扭脸一瞧,发现男朋友面带惊疑看着自己的妈妈。   “你怎么了?”   “哦,阿姨您好。”   苏晗妈说道:“很惊讶对吗?”   林跃说道:“是,挺惊讶的,没想到您就是苏晗的妈妈。”   “妈,你们这是?”   苏晗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是这样的,之前诊所装修的时候我有次路过,便进去转了一圈儿,看了看,当时林跃在那儿,就闲聊了几句。”   “哦,怪不得呢。”   “别在门口站着了,外面冷,快进屋。”   苏晗妈赶紧把两人让进客厅,还让女儿给他拿拖鞋。   林跃看着略显局促的苏晗,觉得这傻丫头还挺可爱的,她妈说顺道就顺道啊?这种事吧,看诊所的装修进度都是借口,考察准女婿是真。   “对了,妈,这是林跃给你买的阿胶。”   苏晗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妈妈的表情,一副生怕母亲不喜欢男朋友的样子。   “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挣钱压力多大,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老太太微笑着接过礼盒,扭头冲厨房方向说道:“老家伙,你在那干吗呢?怎么还不出来,小林到了。”   耳听得一阵铲子和炒锅的碰撞声,几个呼吸后,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脸庞清瘦,也带着眼镜,眉宇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疲惫,可能是想到女儿今年要去别人家里过年,思想上有一点不习惯。   他一面解下围裙递给老伴儿,一面嘱咐说“收一下汤汁就可以出锅了”,完事才满堆笑意:“小林来了。”   林跃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叔叔好。”   “来,这边坐。”   老太太把阿胶礼盒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拿着围裙进了流香扑鼻的厨房,苏晗爸则带着林跃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叔叔,您这红烧肉做得真好,坐这儿都能闻到香甜味了。”   苏晗爸小吃一惊:“这你都能闻出来?”   林跃说道:“我爸爱吃这道菜,临近节假日厂里会很忙,每次我爸发牢骚,吵工作累,我妈都会做红烧肉堵他的嘴。”   苏晗爸给他逗乐了,望自己的女儿说道:“听听,是不是跟你妈一样?”   “我妈可没拿红烧肉堵你的嘴。”   苏晗说得没错,她妈没有用红烧肉堵他的嘴,但是当他在网上看到某些自媒体还有专家所说的话忍不住大骂为了钱可以没底线,无耻之尤的时候,她妈要么递个苹果过来,要么端盆草莓给他,看他不吃还生气。   这吃吧,嘴就不能说话了,再多的火气也会被水果的清甜压下去。   “是我拿红烧肉堵她的嘴行了吧,这么多年了,她没有一次把糖色上好的。”   苏晗捏了他的肩膀两下:“我妈故意的,她说最喜欢你做的红烧肉了。”   老头儿侧了侧身,一脸错愕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啊,你们娘儿俩联起手来算计你爸。”   林跃在一边儿看着直乐,苏晗爸是历史老师,板着脸时看起来挺严肃的,这在亲人面前卸下伪装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可爱?萌?还是老小孩儿?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哎呀爸。”眼见爸妈对林跃很满意,苏晗也放松下来,恢复往日在家里的状态:“对了,林跃,你不是给我爸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吗?快拿给他看呀。”   一来她想要用这件事来转移老爸的注意力,二来她其实挺好奇的,想搞清楚报纸里包的是什么东西,要知道她这个男朋友平时不声不响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每次搞点动静出来都让人倍感惊奇。   “哦,对了,要不是苏晗提醒我都忘了。”林跃从身后拿出外面包着一层旧报纸的礼物递过去:“叔叔,这是给您的,希望您能喜欢。”   苏晗爸没有客套,也不矫情,把东西接在手里,带着浓浓的好奇拆开外面的旧报纸,看到实物的第一眼时心里的想法是这是一本书,还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旧书,再调整一下心态看向泛黄老化的封面上的文字,眉头一皱,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什么东西?”   她凑近老爸一些,往那本书看去。   “竹书纪年存真?这是什么?史书吗?”   从书名来看像是,而且这是一本很旧的书,扉页似乎写着民国多少年初版的样子。   苏晗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头看向沙发上坐的年轻人。   林跃说道:“之前听苏晗说您是历史老师,有次路过一个旧书摊,我看这本书有些年头儿了,而且是非常小众的一本书,就花了几十块钱把书买了下来,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送给您。”   “这个……太贵重了。”   “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像这种旧书,在您这样的人看来很有价值,可是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并且看不懂的旧书。”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收着了?”   “当晚辈的把它送给您就是希望您能喜欢。”   苏晗爸含笑点头,重新把这本旧书包起来,朝着他的书房走去。苏晗侧头打量,发现她爸没有把书放到书架上,而是找了个小木箱子放进去,慎重的样子叫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古董呢。   “那书……你真的就花了几十块钱?”   林跃没有瞒她:“乘以十倍吧,其实旧书这东西不像古董字画,比较小众,也就受一些像你爸这样的知识分子喜欢,收藏价值不高的。”   “你可真行,一本书就把我爸搞定了,瞧他那高兴的样子。”   “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结果吗?”   苏晗刚要说话,她妈在厨房喊了一嗓子:“小晗,过来帮把手。”   “知道了,妈。”她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没成想林跃也跟了上来。   苏晗妈正在炒菜,看到女儿进来指指砧板旁边放的几头蒜:“你把它剥好拍碎,加些水再放点香油,调成一碗蒜泥。我怕小林吃不惯咱们这儿的菜,蘸着蒜泥吃可以解腻。”   “好的。”   苏晗走过去,才拿起一瓣蒜,林跃后脚走进厨房:“我帮你。”   “你是客人,去坐着就好。”   “帮你忙还不乐意了。”   苏晗白了他一眼,没有坚持,任由他在一边帮忙剥蒜。   苏晗妈趁炒菜的间隙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不由得莞尔轻笑,对这个准女婿很是满意。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几个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餐饭,林跃还跟苏晗爸喝了半斤酒,接近8点半的时候他叫了代驾,人到后就跟苏晗爸妈告辞。   苏晗将他送到楼下,在车边腻歪了好几分钟,直到代驾脸都黑了,林跃才跟她说声再见,坐进副驾驶。   说实在的,他离开的有点早,倒不是在苏晗家不自在,而是就在刚才,那个把他当牛使唤的系统又给他下发了新任务,这次的目标是一部他听都没听过的影视剧——《人世间》。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林跃不简单啊   “人世间。”   “人世间。”   “人世间。”   自语三遍,林跃看向代驾。   “老哥,你听说过人世间这部电视剧吗?”   “没有,不过我记得这好像是一本书。”后视镜里的人推了推比瓶底还厚的眼镜,瞄了他一眼。   “我想起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林跃有印象了:“去年的茅盾文学奖得奖作品是不是?”   记得曾在某个书店看过《人世间》的宣传海报,它除了是茅盾文学奖得奖作品,还是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图书,在实体书领域挺火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听林跃这么一说,代驾老哥对《人世间》的印象也变得清晰起来:“单位一名同事还给我推荐过呢,据说写得是东北那边的故事。”   林跃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在心里画了个问号,难不成系统不满足于影视剧的范畴,扩大到实体小说了?   代驾老哥见他皱眉不语,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聊下去,专心开车。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目的地。   “兄弟,到地儿了。”   “哦,好。”   林跃从车上下来,付款完毕目送代驾骑着折叠电动车离开,他转身上楼,回到家里。   谭晓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9点多了还没回来,大反派也没在家,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他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洗了一把脸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趁着笔记本启动间隙,他将注意力投入脑海,检视这次任务的详细介绍。   【别来几度见归鸿】侦测到《人世间》编号2022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周秉昆的人生折射出了那个时代的生活面貌,其实严格说起来周家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国庆、赶超、德宝他们才更接近普通家庭的生活状态——7口人生活在两间房里,屋前屋后是泥泞不堪的道路,日子过得沉闷且单调,整天为工作和子女教育发愁。然而比起条件更艰苦的农村,国庆、赶超、德宝等人又是幸福的,起码他们对未来有概念,对生活有野心,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精力谈论青春,吐槽生活。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70年代-2016年。   是否接受:(Y/N)。   当桌面启动完毕,他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人世间”三个字。   系统很快给出结果。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部长达58集的电视剧,并不是他认为的获奖小说。   他又搜索了一下《人世间》这部电视剧的放映信息,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人世间》是2022年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他这儿还是2020年呢,小说才获奖没多久,自然没可能迅速地改编成电视剧。   还好他的笔记本连接着未来时空,能够先睹为快。   算算时间的话,58集电视剧,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得两个昼夜,而他和苏晗约好了过年回家见父母,如果再考虑进高速堵车的情况,正常看剧加上执行任务,九成九会误了节日。   最后,他选择了2倍速播放,这样起码能够早一天看完电视剧,时间上会宽裕很多。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北方某省会城市“光字片”区居住着周姓一家,父亲周志刚在西南参加“大三线”建设,长子周秉义响应国家号召成为第一批下乡知青,长女周蓉追随诗人丈夫远赴贵州乡村,周家只留下小弟周秉昆与周母相依为命。在五十年的岁月里周家人的命运与时代变迁交织在一起,周秉义大学毕业后从政,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经历仕途沉浮;周蓉获得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却情路坎坷,阴差阳错旅居法国十二年。周秉昆与美丽又不幸的女子郑娟相濡以沫,通过自己的努力从一名工人成长为文艺工作者,经历下岗的阵痛和“下海”的挑战,在平凡的岁月里扶持邻里亲友共同前进。一家人在完成各自人生使命的同时,也书写了一部当代中国百姓的生活史诗。   ……   林跃在自己房间刷剧的时候,苏晗的爸妈正在议论这个准女婿。   “小林……不简单啊。”   “就在家里吃了一次饭你就能看出他不简单来?”   “单从他送我的那本书就能看出来。”   “什么书?”   “竹书纪年存真。”   “咦。”   看得出来,对于这本书,苏晗妈也是有所耳闻的。   “选择它作为礼物来讨我的欢心,一来说明他很用心,对咱们家晗晗十分看重,二来呢,也是在我这个历史老师面前表达自己是个有态度,有原则,有主见,会思考的人,三来呢,用一件礼物就给自己做了详细介绍,让我们对他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了解,说明什么?说明他很聪明。”   “现在赞成我的说法了?”   苏晗爸点点头:“搞不好晗晗确实捡到宝了。”   “那是,还记得她小时候去外婆家住的那段时间吗?胡同里的神婆子不止一次跟我妈说她命好。”   “你这叫封建迷信。”   “好好好,我封建迷信,你不封建迷信,有本事把去年老赵送你的推背图烧了啊。”   ……   3小时,5小时,7小时,9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是一昼夜,林跃总算是看完了这部他获得系统以来时长最长的电视剧,平心而论,剧还好,但是情节比较拖沓,也没有太激烈的冲突,矛盾都是因为角色性格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发展出来的。   告诉苏晗自己有点事去邻市一趟,可能得呆个一两天,不过年前一定会赶过来接她回老家过年,又在脑海过一遍剧情,林跃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栏,选择接受任务。   唰~   房间里白光一闪,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   ……   呼,随着一股强风吹过的声音,弥漫眼前的白迅速消散,他先是听到了人声,然后是许多模糊的重影。   这该死的穿越后遗症。   不对,不是穿越后遗症,好像……好像是自己摔了一跤,碰到后脑勺了。   摇摇头,试着晃掉脑子里的晕眩感。   重影在眼前开始变小,人体轮廓和颜色变得越来越清晰,传入耳廓的声音也不再遥远,似乎有人在叫“秉昆”,还有人尝试着要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   “秉昆。”   “秉昆。”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秉昆?   是在叫自己吗?   看来这次是魂穿啊,还穿到主角身上来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这部剧的主角周秉昆的人生是挺悲催的。   “国庆,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厂医过来。”   “别别,我没事。”   林跃摸摸后脑勺,呲着牙齿回了一句,完事像是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变,看向刚才吩咐国庆去叫厂医的人。   这脸庞,这五官,这记忆里的熟悉感,没错,是涂志强,周秉昆在红星木材加工厂的工友,跟他一样,也是吉春市光字片人,平时在工作中挺照顾他这个小兄弟的。   不过很遗憾,涂志强在剧中就露了几面,第一集就因为杀了人给毙了,周秉昆还去法场看来着,就是在那儿遇到了水自留和骆士宾,从而跟女主角郑娟有了交集。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不一样的周秉昆   “没事?”   肖国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阵:“真没事?”   林跃摇摇头:“没事。”   这时穿越导致的晕眩感,接受周秉昆记忆的刺痛感,还有后脑着地的闷痛都已消退,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涂志强用手套拍打一下身上的土,扶了扶厚厚的棉帽,气呼呼地说道:“都说了不让你上去整事,你非不听,现在咋样?摔着了吧。”   林跃下意识回头一瞧,后面叠在一起的圆木滚了一地,遂想起自己就是因为爬这玩意儿不小心踩塌了,被滚动的木材带下来,重重地摔了一跤。   见他真没事,肖国庆把他扶到一边儿:“休息一下吧。”   涂志强也找了块木桩坐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支放在嘴边叭叭地吸了两口。   “国庆,你忙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跃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行,有事儿吱声。”   “好。”   肖国庆把棉帽按他头上,完事起身离开,和同组工友扛起地上的圆木朝前方工棚走去。   呲~   锯片切割木材的声音传来,吵得人心烦意燥,不过木材厂的工人们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林跃没有急着去看任务设定,他先梳理了一下自身情况。   身份周秉昆,也就是电视剧的主角,今年20岁,红星木材厂的普通工人,家里有老母亲一个,是街道的积极分子。老爸周志刚2年前去了重庆支援大三线建设,大哥周秉义目前在辽沈兵团工作,姐姐周蓉跑去遥远的贵州追寻自己的爱——著名诗人冯化成了,也就是说,家里就他和老母亲一个人。   肖国庆、孙赶超等人,或者说光字片的家庭基本情况差不多。   然后是最重要的时间,1972年深秋。   吉春市地处东北,才10月最低气温就已经降到冰点以下,需要穿棉袄和棉帽了。不过扛木材是个力气活儿,平时出汗多,有些人甚至热燥地敞着怀。   “1972年秋……”   林跃小声嘀咕一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愁闷烟的涂志强。   这个时间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对了,任务设定还没看呢。   他拉住思想的野马,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   主线任务:改变周秉昆的人生轨迹。   支线任务:先富带动后富。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时限:70年代-2016年。   主线任务是改变周秉昆的人生轨迹?这个说实话等于白给,他现在穿到周秉昆身上,怎么可能还让主人公走以前的老路,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改变到什么程度,系统才会给予完美评级。   最奇怪的还要数支线任务,先富带动后富?这是让他在东北办企业开公司造福社会呢?还是说像以往那样,这个“后富”指的是周秉昆的那些穷朋友?   当然,先富这件事得放一放,起码要到改革开放以后吧,现在70年代,目前要做的就是顾好家里的生活,还有……郑娟……   他瞥了一眼涂志强,这位很照顾周秉昆的“强子哥”似乎是有烦心事。   “秉昆,秉昆?”   听到有人喊他,林跃扭头看去,孙赶超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休息好没有?”   “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来搭把手。”   林跃起身上前:“你怎么不叫涂志强帮忙?怕他呀?”   “去。”孙赶超说道:“咱光字片有几个不怕他的。”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走了。”   孙赶超拽着他往工棚走去。   ……   当天傍晚。   光字片。   光字片由光仁、光义、光礼、光智、光信五条巷子组成,一眼望去都是破落的棚屋,掉色的栅栏,泥泞的道路,乱砌的小屋和墙角的瓶瓶罐罐……   放在30年后,这种程度的居住区毫无疑问属于要改造的棚户区,但是在这个年代,对比郊区一些地方条件还不错。   叮铃铃~   随着一阵车铃声,前方巷口拐出来一辆自行车,穿着绿色军装的邮递员打量一眼周围环境,继续往东骑行,也不知道刚才在哪儿摔了一跤,搭在车后架上的帆布包沾了一团泥渍,看着有点狼狈。   林跃一攥车闸,脚蹬在地上,回头看去。   涂志强眼见他在自家巷口停住,也跟着用脚支住自行车:“怎么了?”   “强子哥,我听人说你结婚了?”   “啊,是有这么回事。”   涂志强心说怪不得一向和孙赶超、肖国庆结伴回家的周家老三今天非要跟他一起走呢,原来是有话要跟他说。   林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怎么没听你提呢?是怕我随不起份子钱吗?”   “不是。”涂志强犹豫一阵,想到他既然听说了这件事,八成也知道了郑娟是什么人:“你嫂子她没户口,而且我爸没了还不到一年,就没正经操办,双方亲戚吃了个饭就完事了。”   “哦,也是。”林跃点点头:“对了,我家还有一对儿没用的暖壶呢,过两天我给你拿过来,讨个吉利。”   涂志强说道:“不用了,你们家也不富裕。”   “没事,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四口都有工资,我妈每月也能领到粮票布票什么的,你平时在厂里那么照顾我,像结婚这种大事,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涂志强看他说得情真意切,便没有阻拦。   “那谢谢你了,秉昆。”   林跃笑笑,一蹬自行车踏板:“走了。”   涂志强侧了侧身,看着曲折的胡同里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周家这个小兄弟跟以前比变了不少,好像不那么畏缩懦弱了。   “这家伙,难不成摔出毛病来了?”   他想起之前周秉昆从木料堆儿摔下来磕到后脑勺的事。   ……   别说,某种意义上讲,涂志强猜对了,周秉昆确实摔出毛病来了,他摔成了另一个人。   “秉昆,哎,秉昆。”   一个人从后面拉住自行车,林跃扭脸一瞧,发现是乔春燕,她穿着件花棉袄,带着一副毛线手套,再弄一绳往脖子一挂,扑面而来的……土,哦不,时代气息,这不禁让他想起《情满四合院》里的经历。   乔春燕的妈跟周秉昆的妈关系不错,两家离得也近,而且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用北京话讲属于撒尿和泥的交情。   “你刚才跟涂志强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   “你以为我眼瞎啊,没说什么你跟他搁巷口站半天。”   “哦,厂里的事,下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头了,他问我怎么样,还疼不疼,如果犯恶心的话要及时去医院什么的。”   “啊?你摔跤了?磕哪儿了?”乔春燕赶紧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面带关切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是这里吗?”   “行了,没事了。”   林跃往旁边躲了躲,用力一蹬踏板,自行车往前驶去。   这个乔春燕,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怪不得周秉昆一直拿她当哥们儿。   “哎,你捎我一程。”   她说着话往车后架一纵,居然坐上去了。   林跃往后瞥了一眼,没有搭理她。   少时来到家里,把自行车放好,他推门进屋。   “妈,我回来了。”   他怎么进去的,李素华怎么把他推出来,一面用毛巾在他身上抽打。   “看你这身土,快拍一拍,整利索了再进屋。”   老太太还挺爱干净。   林跃没办法,只能站好了,任她一阵拍打,把棉袄上的土震落。   “我刚才看到春燕儿了,跟你一起回来的?”   “啊,是,路上碰到了,让我捎她一段。”   “我看你们俩聊得挺开心哈。”李素华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是,她挺开心的。”   这老太太也跟电视剧里的表现一样,心心念念想着让乔春燕当她三儿媳:“对了,妈,我上月给你的工业券呢?”   “你要它干什么?”   “强子哥结婚了,我想买份礼物送过去。”   这话说得很轻松,不过醉翁之意是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素华说道:“秉昆啊,那两张工业券,妈送人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借钱都这么嚣张   “送人了?”林跃说道:“送谁了?”   李素华给他拍完身上的土,把毛巾在空中抖搂几下,一面说道:“就你乔婶。”   乔婶就是乔春燕的妈,跟李素华关系不错,电视剧里走得很近,不过就像无数个农村妇女的写照,好起来是真好,可是一旦攀比起来,说的话也是真酸,就乔春燕和曹德宝未婚先上床这件事,俩人就拧了不是一回。   “她?她要工业券干什么?”   李素华一面开门往屋里走,一面说道:“春燕这不进了大众浴池吗?上班的路比你不近,这眼瞅着天越来越冷了,每天走着去太遭罪,乔家两口子就寻思给她买辆自行车。”   林跃很无语:“春燕儿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呢,就想着给她买自行车了?”   这个年代,自行车那可是大物件,凤凰、永久、飞鸽……哪个抄起来不是一百多块,要光费钱还好了,关键还得有工业券,像自行车这个级别的大件,起码得七八张才行,而一名普通工人,一个月能发到一张就不错了,平时还要买锅碗瓢盆,毛巾毛毯,雨衣雨伞什么的吧,像周秉昆这样的工人,按每月17块算,省吃俭用一年能买一辆自行车那就非常不错了。   李素华说道:“这不是准备买吗,说是还没攒够钱,先把工业券备下,过了年再说。”   “怎么着?感情把咱家的工业券当成她家的了?还先备下,好像咱家不用似得。”   “我寻思着最近家里也没用工业券的地方,先给她家使吧,真遇到急事了妈再想办法,街坊四邻借一借,没事的。”李素华说完反应过来:“你要工业券打算买什么?”   “强子哥……就涂志强,我听说他结婚了,想着在单位里挺照顾我的,结婚这么大的事,我这总得表示一下吧,给他钱他不收,我就说家里还有一对没用的暖壶呢,打算拿过去给他当新婚礼物。”   “是这样啊。”李素华听明白了:“昆儿啊,这事儿你别急,不就是两张工业券嘛,妈下午到你张婶儿那要两张,你张叔厂子效益好,平时什么都发,工业券都攒着呢。”   她一面说,一面揭开锅盖。   热气升腾,玉米粥和窝头的味道涌上来。   林跃不想她去欠人情,摆摆手:“妈,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的。”   “瞧你这孩子,你能怎么搞定啊?”   “晚送两天呗,等下个月发了券我买一对好看的杯子给他送过去,强子哥人很好,不会怪我的。”   “也对哈,强子那孩子是不错,每次在巷子里碰到说话可亲切了,一口一个婶儿的,哎,对了,他媳妇儿哪人啊?”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肯嫁到咱光字片来的女孩儿不多咯。”   “没问。”林跃想了想,选择瞒下郑娟的情况,寻思一切等过去看了再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时机对不对,骆士宾有没有动郑娟。   “行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妈还有活儿呢。”   李素华把盛着咸菜的碗从锅里端出来放到餐桌上,烫得两手去摸耳垂。   “我来吧。”   林跃伸出手去,把剩下的两个碗端出来,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素华看得啧啧称奇:“这搬木头的手就是不一样,皮糙肉厚不怕烫哈。”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从篓子里拿了两双筷子,一双给老娘,一双自己用。   菜是热过的腌萝卜和昨天的炒酸菜,再有一碗大酱,没肉,也没油水,主食是玉米饼,吃到嘴里硬邦邦的,咽下去会剌嗓子,这还是晚饭的标配,要搁早晨,一碗玉米粥再加半块玉米饼抹酱,像馒头、米饭这样的细粮,不是节假日不会有。   “昆儿啊,真不用妈帮你?”   眼见林跃低头干饭,一句话不说,李素华以为他还在为工业券的事犯愁。   “说了不用就不用,你咋还没完了呢。”   “这孩子,不让帮就不让帮,怎么就恼了呢。”   林跃三下五除二干掉半块饼一碗粥,拍拍手站起来:“我吃饱了。”说完奔外屋,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昆儿,你干吗呢?”   “我在找哥和姐离开前留下的书。”   “找那个干什么?”   “闲着没事干瞅两眼。”   李素华小声嘟哝道:“这孩子……一天天瞎折腾,那书你又看不懂。”   “妈,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妈说得不对啊?”   “不对,瞧你说的,好像我哥和我姐看书就是努力上进,我看书就是不务正业一样。”   “怎么地,你还想跟你哥和你姐比啊?”   “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没听说过啊,我现在看书的时间比他们多。”   “行行行,我盼着你学习成绩追上你哥和你姐的那一天。”   对小儿子的学业,老太太话里话外透着一份不相信,不看好,要知道从小学开始,周秉义和周蓉都是班里的尖子生,考满分那是家常便饭,周秉昆呢,年级倒数,考试成绩有一门及格那就得烧高香了,而且怎么管也不见起色,有一次被老伴儿周志刚饿了三天,结果屁用没有,该调皮调皮,该捣蛋捣蛋,学习?不可能的。   用她大儿子周秉义来信里的话讲,得亏秉昆小学语文学得最好,不然就剩娘俩在家,这写信读信都是个问题。   ……   第二天,林跃草草地喝了一碗粥就出门了,到巷口的时候跟乔春燕照了个侧脸,这自认为发育成熟的光字片一枝花一边跑一边叫他的名字。   林跃只当没有听见,一溜烟儿骑着自行车走了。   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来到红星木材厂,他把自行车停好后没有去拿干活儿的家伙事,扭脸进了办公楼,敲响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进。”   在得到回应后林跃推开房门走入房间。   徐副厂长抬头瞄了一眼,手下活儿没停,一边写材料一边说道:“周秉昆……说吧,来找我啥事儿?”   林跃说道:“私事。”   “私事?”   徐副厂长愣了一下,因为钢笔尖儿在纸上停顿太久,留下一团大大的墨渍。   看看上面的内容,再看看页眉的“工作计划”四个字,他有点儿不高兴,把手提起来,钢笔往旁边一放,看着林跃说道:“说吧,什么私事?”   林跃如实相告:“厂长,你在咱们厂工资最高,每个月发到手的工业券也多,我想问你借两张工业券。”   “工业券?你找我借工业券?你自己的工业券呢?”   “我妈送人了。”   “我……没有,你去找别人借吧,赶超、国庆、涂志强,据我所知他们跟你关系不错吧。”   林跃说道:“他们一个月就发一张,自己家还不够用呢,不像厂长你,每月能得好几张。”   徐副厂长说道:“他们需要置办日用品,我就不需要吗?没有,走,走,走。”   工业券这东西,比粮票、布票、油票价值都高,放到黑市上一张能卖两三块钱呢,一个普通工人来找厂长借工业券,咋想的啊?更何况如果开了这样的先河,别人有样学样,都来找他借怎么办?   林跃不急不恼:“这么说吧,厂长,如果你在这件事上帮了我,以后木材加工厂遇到过不去的槛了,我会投桃报李助你度过难关,怎么样?”   “你谁啊?我需要你来帮?”徐副厂长觉得他的脑壳一定是坏掉了,红星木材加工厂在吉春不算一等一的好单位吧,排个中游也是没有问题的,以后会遇到过不去的槛?可能么?而且听听他说的话,投桃报李帮你度过难关?堂堂一个厂长需要他这个普通工人帮忙?   这牛皮……吹得老大了。   “出去,现在,马上,立刻,给我出去。”   林跃说道:“厂长,你确定要跟我撕破脸?”   徐副厂长一拍桌子:“还敢威胁我,你算老几啊!”   “行吧。”林跃冷冷一笑,转身往外面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我会让你借我工业券的,不……应该说你会给我工业券的。”   话罢不待厂长回话,快步离开办公室。 ###第一千六百章 把你薅秃噜皮   “你……你……你……”   徐副厂长指着林跃离开的方向,想要跳脚大骂又怕影响不好,憋了半天气最后只是小声喊了一句:“混蛋。”   让他主动送出工业券?   这可能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徐副厂长重新拿起笔,写了一行字左右,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周秉昆,看我怎么拾掇你,我要不让你低头道歉说尽好话,我就不叫徐达左。”   对于自己走后厂长在办公室里演的独角戏,林跃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从楼里出来正好遇到肖国庆和孙赶超。   “咦,秉昆,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找厂长有点儿事。”   “啥事啊?要找厂长。”孙赶超一脸好奇。   “借工业券。”   “你找厂长借工业券?咋想的啊你?”   俩人十分无语,一个普通工人,找班长借工业券没问题,找车间主任借也能说过去,这家伙一越三四级直接去找厂长,这家伙……给他能的哦。   林跃说道:“他发的多用的少,而且我是借又不是要,好借好还还能结个善缘,我觉得挺好啊。”   肖国庆说道:“那他答应你没有?”   林跃摇摇头:“没有。”   “得,工业券没借来还把人给得罪了。”肖国庆是个死脑筋,孙赶超还行,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劝你啊,赶紧找个机会跟厂长赔礼道歉,不然你这工作往后很难做。”   林跃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普通工人老老实实上班,认认真真工作,厂长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人给开了,但这不代表没事,不能开除,能给小鞋穿啊,比如派到外地去运木料,一个月在家待不了几天不说,工资也多不了几毛钱,而且这路上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还得把帐算到跟车的人身上。   “不去。”林跃冲他们笑笑,没有解释什么,带上手套往工地走去。   “嘿,瞧他那牛气冲天的样子,这小子找削呢。”肖国庆一脸不爽。   孙赶超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因为周秉昆是个什么人,作为光字片儿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比谁都清楚。你说发小之间,他行为散漫,蛮横无礼能够理解,在面对领导的时候,一向……表现懦弱,今天倒好,不仅有胆子跑到厂长那里借工业券,还一副全然不怕得罪人的样子,他发生疯,想干什么啊?   “走,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俩人对望一眼,赶紧把自行车推进车棚,拿了披肩和手套往工地走去。   ……   当日夜。   繁星高挂,皓月当空。   杨树的叶子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树干预示着冬天即将来到。   徐达左提着自己的包由办公楼里走出,一面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往车棚走去。   找到自己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把包往右车把一挂,正要把自行车推出来时,一只手抓住了后车架。   他扭头一瞧,借着月光和办公楼门口的灯光看清阻拦自己离开的那个人的脸。   “周秉昆,你想干什么,我看你是不想在木材厂干了!”   “谁走还不一定呢。”   林跃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就在徐达左愣神的当口,林跃眼疾手快,把他挂在右侧车把的手提包扯了下来,将拉链一拉,从里面拿出一个铝制饭盒。   “厂长,我想问问你,这里面是什么。”   饭盒打开,顿时香味扑鼻,浓稠的汤里撒着一些香菜,中间是一条鱼。   徐达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算是知道周秉昆拦住他要干什么了。   “这是厂里宴请家具厂领导的剩菜,我看还能吃,打包回家怎么了?”   “哦?剩菜?”林跃拿筷子拨了拨:“一口没吃的鱼是剩菜啊?”   “这……做的不好吃,客人没动筷子。”   “如果你饭盒里这条鱼是剩菜,那食堂老王饭盒里那条吃得只剩一半的鱼又是什么?厂长,你说是他薅厂子羊毛啊?还是你以权谋私呢?”   “都……我……他都……”   “你是想说你饭盒里这一整条和老王饭盒里的半条都是剩菜吧?”林跃冷冷一笑:“咱们吉春市效益好,体量大的拖拉机厂宴请客人也没见一桌饭上两条鱼的,且不说超标不超标的问题,我现在把厂里还在加班的工友都叫来,让大家评评理怎么样。”   大晚上的,风一吹浑身都打颤。   徐达左呢,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时不时地从后厨搞点荤腥回家,但谁叫他是厂长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谁都好。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周秉昆居然这么混,为了两张工业券敢拿这种事威胁他,真要把厂子里的职工召过来,事情闹大了,就目前这个形势,调离工作岗位都是轻的。   “别,别,秉昆,你别喊,不就是两张工业券嘛,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我给……我给……明天我就拿来行不行?”   “明天?”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你也知道,不买东西,没人会把工业券带在身上。”   “那成。”林跃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张纸递过去:“写吧。”   徐达左一脸不解:“写什么?”   “写你前些日子从我这里借走两张工业券啊。”   “啊?我什么时候从你那儿借……”   这话说到一半,他明白了。   林跃说道:“明白了是吗?今天你回家,把鱼吃进肚子,一旦明天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写了借条呢,你要敢不给我,那就别怪我让工友们帮忙评评理了。”   “狠,你够狠,周秉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   “废什么话,赶紧写。”   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即便心里很憋屈,他也只能忍着压着,接过那支钢笔,给林跃打了一张借条。   林跃拿在手中看了两眼,连连冷笑。   “徐达左,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把那张借条拍到自行车座上,指着第一行开头的文字说道:“今借到和今借是一个意思吗?这当厂长的就是不一样啊,文化水平确实高,咱这种普通工人还真是差得远呢。”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拔高的音量:“保卫科,保卫科,有人私拿厂里财物回家。”   徐达左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林跃的手:“秉昆,你别叫,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一家五口人都要喝西北风啊。”   “不叫啊?不叫也行。”林跃拍拍车座上的借条:“重写!不过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涨价了,十张工业券。”   “什么?十张?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我这人做事一向先君子后小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徐达左抱怨之际,门卫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人,循着声音往车棚走来。   “谁在那里?刚才是不是你在喊人?”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达左。   “好,我写,十张就十张。”   眼见徐副厂长认怂,林跃转过头去,望来人说道:“哦,我看错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狗,被我跟徐副厂长一吓唬,跑了,是不是徐副厂长?”   “啊,是,是。”   那人一看副厂长在,便没敢多问,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直到门卫小屋的门关上,林跃重新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次徐达左没敢耍花招,乖乖地把借条打好递过去,林跃确认没有问题后将借条收进兜里。   “别说我逼人太甚,明天先拿两张,剩下的三个月内还清,如果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呵呵……”林跃冲他笑笑,没有把话说全,他也不用把话说全。   叮铃~   “徐副厂长,好心劝你一句,以后别这么干了,为这点儿蝇头小利进去了不值当。”   丢下这句话,他骑着自行车走了。   徐达左看看铝盒里的鱼,又看看没入黑夜的背影,扬起手来对准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区区两张工业券,早知道他这么混,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就借给他了。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转过来第二天。   风从南边来,对比前些日子气温有所回升,棉袄有点儿穿不住的感觉,工人们有的把上面的扣子解开了,有的把下衣襟掀起来往里面扇凉气。   呲~   工坊里传来锯片切割圆木的声音。   咔~   就在肖国庆准备停下来歇歇腿儿的时候,伴着一声脆响,噪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班长吩咐拉闸断电的声音。   林跃从厕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顺势往涂志强所在位置打量,果然,又坐下来搁那儿老神在在地抽烟了。   没说的,指定是这家伙干得。   电视剧里……不,应该说记忆里就有一段儿涂志强嫌班长一直催大家干活儿,弄根钢钉往圆木一插,崩坏锯片的情节,他干这种事,可以说轻车熟路了。   不过让林跃想不通的是,这家伙敢糟蹋厂里的设备,敢跟水自流混,为什么结婚那么多天没碰过郑娟,反而便宜了骆士宾那个王八蛋。   “秉昆。”   林跃假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咋地了这是?”   孙赶超说道:“锯片给崩了。”   “又给崩了?”   “可不是嘛,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回。”肖国庆拍拍手上的土皱着眉头说道:“我要是老彭得气死。”   老彭是台锯车间主任。   孙赶超说道:“你没那命,而且老彭也不会气死,锯片崩不崩他也是拿那些钱。”   “钱不少拿,但是会被厂长骂呀。”   “给他骂两句能咋地,老彭可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厂长别说把他开了,穿小鞋都不敢。”   俩人聊得正欢,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由工棚那边传来。   “怎么?锯片又崩了?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下料前一定要认真检查,再三确认,结果呢?三天两头掉链子,就这个月,光锯片都换了多少了?”   “……”   “严肃一点,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看到你工作没做好了,别以为你是厂里的老人就能嘻嘻哈哈蒙混过关,再有下次,你就跟他们一样给我去扛木头。”   “……”   孙赶超和肖国庆对望一眼,他们算是听出来了,徐副厂长今天心情不佳,赶巧遇到这事儿,老彭不在,便把一腔怒火都浇到了班长头上。   关键是吧,徐达左训完话离开工棚,径直往堆放木料的地方走来,而且看行走轨迹,目标正是他们俩。   不,应该说是二人身边站的周家老三。   坏了,徐副厂长来找秉昆算账了。   昨天才闹了个大红脸,今天就来公报私仇,这……未免太着急了吧。   孙赶超急道:“秉昆,你……你要不要躲躲啊?”   肖国庆说道:“躲,往哪儿躲?我昨天怎么说的来着,就徐达左那人,之前王同急着去医院看他爸,出走廊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没顾上道歉,几天后就给整山上去了,他爸病危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眼。”   孙赶超晃了晃发小的胳膊:“这样,他一过来你就道歉,千万别给他发作的机会,我们俩再帮你说几句好话,兴许这事儿能过去。”   林跃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也就在这时,徐达左迎着二人忧心忡忡的目光走到林跃跟前。   “秉昆啊,来,借一步说话。”   林跃半步未动:“厂长,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昨天回去的晚,天黑路滑崴了一脚,走多了疼。”   徐达左说道:“崴脚就请几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还来上班干什么?这样做不是加重病情了吗?”   孙赶超和肖国庆面面相觑,心说徐达左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林跃那边对于徐副厂长的关心毫不领情,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事到如今,徐达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什么崴到脚了,根本就是借口,周秉昆是故意为难他,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讲是在给他难堪——当着众位工人的面。   “秉昆啊,呐,这两张工业券你先拿着,剩下的欠账呢,我会尽快还上。”   徐达左忍着怒火从兜里拿出两张工业券递过去。   他不是没想过拂袖离开,但是林跃手里捏着十张工业券的欠条呢。   当然,欠条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事儿被工人们知道了肯定会问徐副厂长为什么找一个普通工人借工业券,还一借就是十张,周秉昆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讲,就算时过境迁没了证据,工人们心里会怎么想?一个副厂长,如果没被周秉昆捏住小辫子,会写下十张工业券的欠条吗?何况昨晚门卫也可以证明俩人确有碰面。   孙赶超和肖国庆目瞪口呆,这咋说的?   徐达左找周秉昆借工业券?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昨天可还是周秉昆找徐副厂长借工业券呢。   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好,记住,还有八张。”林跃把这两张工业券接在手里,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道:“厂长啊,你薅厂里的羊毛,我薅你的羊毛,知道这叫什么不?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徐达左给他气得……那叫一个窝火,但是又不敢发作,还得陪笑装傻:“哎,哎,走了哈,剩下的我一定尽早还你。”   说完挥挥手,走了。   周围工人面面相觑,都在议论徐达左和周秉昆的事,虽然站得远听不清楚两个人的谈话,但是总觉得徐副厂长有点儿怕他的意思。   ……   当天下午,林跃去徐达左那儿请了个假,没到下班时间就走了,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一对大红色,印着“喜”字的暖壶。   他回到光字片儿的时候,正好撞见肖国庆和孙赶超,从他们嘴里知道涂志强已经回家后便奔光智巷,来到院子外面。   从电视剧里的情节来看,水自流和骆士宾早晚要进去,涂志强就算没有为帮朋友出头打死人的事,也指定会受牵连,而且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十有八九也有他的份儿。平心而论涂志强不是一个善茬,关于这一点,从郑娟对他跟水自流混的态度,以及涂志强在木材厂为了获得休息时间故意崩坏锯片可以得到证实。   就算涂志强不被枪毙,跟着这样的男人,郑娟的日子也过不安生,所以最好的策略是让两人和平分手,完事拉涂志强一把,让他免于死刑,这样一来也算对得起周秉昆和涂志强的友谊了。   “强子哥,强子哥……”   冲低矮的院墙后面有些破落的房子喊了两声,房门打开,涂志强从里面走出来。   “秉昆啊,你怎么来了?”   林跃拍拍车把上挂的一对暖壶:“我给你送暖壶来了,之前说好的。”   涂志强记起当初的谈话,还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送礼物来了,接着又想起上午厂子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这跟徐副厂长给他工业券的事儿有没有联系。   “进屋吧。”   眼见林跃把自行车停好,他接过暖壶,把人让进屋里。   这个年代无所谓装修,各家各户都有的一样东西是灶膛。   俩人走进去的时候,房门那边堆了几块柴禾,看起来是准备生火做饭。   “来,里屋来。”   涂志强一面把他往里屋让,一面说道:“郑娟儿,秉昆来了,就我跟你说的,木材厂同组的小兄弟,也住光字片。”   “啊,坐吧,我去给你们俩倒水。”   这个磨砂嗓,嗯,跟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   林跃咳嗽一下:“嫂子,别忙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挨着炕上的桌子坐下来。   客人这么说,主人不能这么干啊,郑娟说句“不麻烦”,出去给他倒水了。   “看来没晚,时间来得及。”   他这次来是为什么?为了确认骆士宾有没有动郑娟,这种事自然不能直言不讳地问,放在一般人身上是个大难题,可是对于拥有【繁育高手】,能够看到目标对象有几个子嗣的他来讲……难度不大。   “强子哥,我这次来除了给你送结婚礼物,还有几句话……”   “秉昆,有什么话你直说。”   “那好,我可说了。”   “说吧,说吧。”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郑娟是我的   涂志强见他一脸严肃,便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往嘴里塞了一支烟,叭叭地抽着。   林跃眼神微明:“强子哥,上午徐达左不是给我两张工业券吗?下午我去黑市转了一圈儿,寻思能不能换成布票肉票啥的过年用。闲逛的时候吧,我看到两个人,一个瘸子,还有一个眼神挺凶的,我琢磨半天,记得有一次在咱厂子后面的大坑边见过,当时你正跟他们在那儿说话。”   涂志强一听这话脸色变了。   黑市,瘸子,眼神凶狠,没错,这两个人是水自流和骆士宾,他也确实在木材厂后面的大坑和那两人碰过面。   “秉昆,你啥意思,直说吧。”   “那我可直说了。”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个人是倒票的吧?”   这年头,有的家庭里人口多,饭量小,每个月领的粮票都有富余,有的家庭不够用,还有一些没有户口的分不到粮票,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活活饿死吧,这种情况下居民之间交换粮票相互帮忙的情况就出现了,有交换就会有交易,黑市也就应运而生,可是一旦被抓到,起码得进去关一阵。   周家老三什么意思涂志强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猜得没错,他们是。”   林跃说道:“强子哥,他们这么做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不是也去黑市了?”   “我这就是心血来潮去看一眼,两张工业券能卖就卖,不能卖拉到,就算被抓了顶破天教训我一番也就没事了,他们呢?以此为生是要进去吃牢饭的,你这刚结婚不久,我可不想看到你被他们连累给抓进去。”   “秉昆,你的好意呢,我很感激,但是我跟他们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吧。”   这时郑娟端着杯子从外面走进来,脚步放得很慢,视线低垂,目光闪烁,看起来有点紧张。   “强子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这结婚了,以后肯定会有孩子,你说万一你出点什么事……”   涂志强沉默不语,叭叭地在那儿抽烟。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要说因为害怕被牵连就不跟水自流和骆士宾来往了,还真做不到,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个小兄弟是为他好,不能恶语相向,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郑娟双手捧着茶杯放到林跃面前。   “周家兄弟,你喝水。”   “哎。”   林跃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郑娟没有去外屋做饭,两只手放在前面搓了搓,又把手慢慢伸进兜里,走到涂志强身边。   “强子,我觉得周家兄弟说得没错,你以后少跟……”   这话还没说完,涂志强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看得出来,他不好意思对林跃发泄,于是将一腔怒火浇到郑娟头上。   这一把掌打得很突然,也很重。   郑娟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林跃赶紧伸出手去把人扶住,皱眉看向炕头坐的男人:“强子哥……你这……过分了啊。”   涂志强扭过脸去不理他。   林跃还待说话,郑娟朝他摇摇头,意思是别说了。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他赌气拿起手套,转身出屋,往院子里走去。   涂志强没有动,郑娟追了出来,脸上还印着男人的手掌印:“周家兄弟,刚才的事……让你见笑了,你别生强子的气啊,他就是这样的人,讲义气,好朋友,他对你……没恶意的,只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跃说道:“他经常打你吗?”   “没有。”郑娟有些言不由衷:“他就是狗脾气,不知道哪句话就把他惹毛了,过一阵就好了。”   “行吧,那我走了。”   他把自行车推出院子,朝自己家走去。   郑娟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屋生火做饭。   ……   林跃再次见到涂志强,对方委婉地表达了歉意的同时,邀请他抽空去家里做客,还说让郑娟给他做饭吃。   这事儿放谁身上不恼火啊。   拿着结婚礼物上门道喜,还好心好意劝两口子认真生活,结果被甩脸子,妥妥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对于郑娟的遭遇,站在林跃的角度,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是因为涂志强一点不留情面,不意外是因为仔细想想,她被家暴这一点剧中便有体现。   自己媳妇儿被朋友强暴了,搁正常人身上不拿刀劈了丫的已经算克制了,结果不仅不追究责任,还在一块儿喝酒,完事为兄弟两肋插刀把上门找事儿的打死了。   这样的涂志强能好好对待郑娟?   也是,在他眼里,郑娟没户口,没户口就拿不到粮票布票什么的,更不会有单位给安排工作,就是个拖油瓶。   “哎,秉昆,回来了?”   他这正想事情,旁边车铃声响,一个人带着寒风掠过,扭脸一瞧,是送信的的邮递员。   “是王哥啊。”   “你哥来信了,我刚送过去,老太太等你回家给她念信呢。”   “哎,谢谢你啊。”   送走邮递员,回到家里没等坐下,李素华就把一封信递过来:“昆儿,你哥来信了,快给妈念念。”   林跃把信接在手里看了两眼:“我哥说他在那边挺好的,你寄过去的毛衣收到了,还说郝冬梅很喜欢你给织的围巾,红色的,又喜庆又暖和。”   “哎呀,她喜欢就好。”   “妈,你净想着我哥我姐,怎么不给我也织一件?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哥跟你姐在外地生活,也没个依靠,哪像你,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达,冻不着也饿不着,给你织什么?”   林跃觉得自己演技真挺棒的,连周秉昆的亲娘都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反正你就是偏心。”   “好,妈偏心行了吧。”李素华白了他一眼,从后面拿出准备好的信笺纸:“给你哥回信,我说你写。”   “写信着什么急,先吃饭不行吗?”   “不行。”   “看被我说中了吧,我指定不是你跟爸亲生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写不写?”   “写写写,写总成了吧。”   “你这样写……”李素华开始口述。   林跃模仿周秉昆的笔迹和语气写信,最后收尾的时候突发奇想,自作主张加了一段。   李素华不识字,自然不知道他给这封信加了什么料。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这个年代的生活与其说枯燥不如说单调,没有电脑、手机、平板,更没有网络,最大的娱乐也就是看电影了,但是两三毛一张的票价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因为这些钱能买二斤面粉了。   普通家庭,就算手里有钱有粮票,那也得按比例兑换粗细粮,所以除去节假日,平时还真吃不起馒头。   对于郑娟来说,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水自流和骆士宾来了,涂志强让她蒸了半锅馒头,准备喝完酒以后吃。   骆士宾、水自流、涂志强,仨人在炕上吃得热火朝天,郑娟在外屋忙着做饭。   而此时此刻的林跃,他摸黑进了一条胡同。   “水自流、骆士宾,涂志强、郑娟……呵……”   今天他要做的不仅仅是阻止骆士宾施暴,还要给涂志强来一个釜底抽薪。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你也尝尝被敲断肋骨的滋味   “强子,这是你那份儿。”   “水哥,我就是帮了一点小忙。”   “你这怎么是帮小忙呢,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听话,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水自流把二十块钱推到涂志强面前,可能是因为喝多了,五块钱面额的纸币被桌面淌开的茶水湿了一角。   “水哥,我真没做什么。”   “你把房子借给我用,这得担多大的风险啊。”   骆士宾打了个酒嗝:“对,强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不拿,我和水哥以后跟你还怎么处啊。”   黑市生意,并不是你拿着票据或者商品过去,买和卖的人鬼鬼祟祟地交换所需就完了,如果交易量大,一般是空着手去,白天谈好价格,晚上直接去买家或者卖家家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被抓的可能性,而这个“家”,当然是有讲究的。   “好,既然这样……我就拿着。”   涂志强拿起桌子上的钱揣进兜里。   “郑娟,郑娟。”   他朝外面喊了两声,郑娟低着头走进来。   “不是让你再加一个菜吗?喝酒哪有三个菜的?”   “我炒着了,炒着了……”   水自流抽了口烟,深深地看了郑娟一眼就别过头去,那边骆士宾直盯盯望着她,直到郑娟出屋才回过神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压下腹中燥热。   “来,来,来,水哥,我敬你一杯。”   涂志强端起杯子敬酒。   水自流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喝光。   就这样,三人你来我往喝下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瓶子里的酒就见底了。   涂志强和水自流酒量不怎么样,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干倒了,郑娟把馒头蒸熟,进屋一看三人似醉非罪,酒气冲天地倒在炕上,便没有说话,拉下炕头的被子给涂志强盖上,完事转身离开。   她到外面刚要揭开锅盖,去收蒸熟的馒头,这时通往里屋的门打开,骆士宾红着脸扑过来。   “你干什么?”   “放开我,你放开我。”   “强子,强子,涂志强!”   “救命。”   啪~   郑娟哪里是骆士宾的对手,给他打了一巴掌,嘴角淌出血来,整个人都晕了。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姐”,房门打开,光明的脸出现在灯光下。   这一声“姐”把郑娟叫醒了,把骆士宾叫懵了。   与此同时,光明背后走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上去分开他们,一脚踹在骆士宾胸口,1米8几的人给踢飞起来,重重地撞在北墙,把挂在上面的帘子、炊帚什么的震落在地。   “啊……哎哟。”   骆士宾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鼻孔出来的气儿都带着一股叫做“疼痛”的滋味。   水自流是做见不得光生意的,比一般人机警的多,就算是喝酒,多少也保留着一丝清醒,听到骆士宾的惨叫声赶紧从床上下来,拍醒涂志强的同时推开房门一瞧,呆住了。   郑娟赶紧把凌乱的棉袄一裹,满脸悲愤看向后面走来的涂志强。   “出了什么事?宾子,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我。”   涂志强循声看去:“秉昆?你怎么在这儿?”   “光明他妈收摊太晚,回家路上被野狗吓了一跳,摔了一脚,正好我从旁边路过,便把老太太背回太平胡同,因为家里只有光明在,老太太没人照顾不行,他就拜托我带他来找他姐,知道他姐叫郑娟后,我就问光明他姐夫是谁,他说叫涂志强,我一听是强子哥,还觉得挺有缘的,便带着他来到光字片,可是刚才一进门……”林跃指着地上疼得满头大汗,爬也爬不起来的骆士宾说道:“我跟光明一进门就看到这王八蛋在非礼大嫂。”   涂志强一听,酒醒了一半,皱着眉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骆士宾,心中了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强子哥,你看好他,我去找小龚叔。”   他嘴里的小龚叔是光字片的民警,真要把人叫来,骆士宾和水自流都得玩完。   涂志强赶紧拉住他。   “秉昆,别,别去找小龚叔,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林跃说道:“强子哥,你是在开玩笑吗?如果我再来晚一会儿,嫂子的清白就没了,不行,你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去找小龚叔,让他把这个敢对朋友妻下手的王八蛋抓起来。”   “朋友,强子都这么说了,我劝你就别多事了,这是人家的家事,管太多不好。”水自流也怕啊,一旦骆士宾因为强奸未遂进去,他这个日常混在一起的哥们儿八成也会受到牵连。   林跃仔细观察涂志强表情,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不是吧,强子哥,这……嫂子……你看她的脸……”   水自流说道:“你不是也把宾子的肋骨踹断了吗?”   林跃说道:“不一样好吧,我这是为了救人,他呢?”   “秉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成吗?”涂志强紧皱眉头说道。   “行,我不管,你们自己处理。”   林跃气得扭头就走,可是光明一把将他拉住。   “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   郑娟拉起光明的另一只手:“光明放心,姐没事。”   说完深吸一口气,回头望涂志强说道:“我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你必须保证以后不再跟他们来往。”   正常女人碰到这种事,一看男人这种态度,肯定扭脸就走了,不过郑娟家情况特殊,再加时代所限,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涂志强引以为戒,跟水自流和骆士宾划清界限。   “……”   沉默,她男人给的回答是沉默,直到水自流碰了碰他,未想到涂志强猛一瞪眼:“不可能。”   郑娟呆住了,林跃也被他的话“震惊”了。   光明拉了拉郑娟的手:“姐,妈病了,等你回家呢。”   ……   十分钟后。   郑娟和光明在前面走,林跃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   这下他算是知道涂志强为什么不碰郑娟了,也想明白电视剧里郑娟那句“涂志强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什么意思,再联系第一集涂志强上刑场时和水自流的对视时的眼神。   涂志强……八成是个GAY!   在骆士宾强暴郑娟后,涂志强不仅没和他们断交,后面还帮水自流打架,所以在他看来郑娟压根儿无足轻重。他笃定郑娟离不开他,因为除了他没人会娶一个没户口,还带着个瞎眼弟弟和年迈母亲的女人,所以连骗她都懒得骗。   “行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林跃把刚才在卫生所买的膏药递过去。   郑娟说道:“钱我会还你的。”   “不用。”林跃说道:“这个不值几个钱的。”   郑娟没有吭声,看起来挺坚决的。   他叹了口气,搬起自行车掉了个个儿,准备离开。   郑娟欲言又止,毕竟是周秉昆救了她,如果刚才他和光明没有去涂志强家,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犹豫一阵,只是说了一句“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不用谢。”林跃给了她一个憨厚的笑脸,推着自行车转身离开。   “秉昆哥,有时间过来玩儿。”   光明很有礼貌地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   两个月后。   光字片儿多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是周家老三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把涂志强新娶的媳妇儿给拐走了,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做得真缺德啊,不说涂志强跟他是一个小组的工友,就算不是,作为光字片的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是?   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开的,传来传去传到了李素华的耳朵里,气得她三天没好好吃饭,严令儿子不准再去太平胡同见那个女人。   她也不管俩人有那事还是没那事,反正不准去就对了。   流言不只在光字片儿传,很快地,连红星木材加工厂的人也知道了,涂志强也“忍无可忍”找上门来,确切的讲是打上门来。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组团进监狱(上)   “周秉昆,我原以为你真是一片好心,原来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早就在打嫂子的主意了是吧,亏我以前那么照顾你。”   涂志强气冲冲地走上来,起手就是一拳。   林跃没有躲,也没有反击,在涂志强的拳头即将接触身体的瞬间就势往后一倒,完事捂着在【变色龙LV4】帮助下伪造的有手掌印的脸,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时工地上干活的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孙赶超和肖国庆赶紧放下手里的圆木往这边赶。   涂志强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可是对方确实倒在地上,脸也确实红了一大片,手掌印清晰可见。   “咋地?不服是吗?”   他想上去揪林跃的衣领,没想到给一脚绊倒在地。   “涂志强,你特么还有脸找我算账,就你也算男人?”   林跃见他倒下,爬起来想去还手,没想到也给绊了一脚,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时孙赶超等人已经跑到二人身边,一个去拉林跃,一个去拉涂志强。   “秉昆,有事说事,别动手。”   “你看他像能说事的人吗?”   话音刚落,那边涂志强把肖国庆推了个趔趄,起脚就往林跃身上踹。   他往旁边一闪,孙赶超遭了殃,给涂志强一脚踹在腰上,疼得呲牙咧嘴,趴在地上起不来。   林跃一看死党受伤,大骂一句王八蛋,拉着涂志强的手往后猛甩,直接把人按倒在地。   “呸,你老婆险些被你的狐朋狗友强暴,你护着你朋友,把她赶回了娘家,这么多天既不去接人,也不给他们一家三口钱花,我好心用自己的工资补贴他们,到你嘴里成了勾引嫂子的王八蛋?你还好意思过来找我算账,涂志强,是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郑娟险些被涂志强的朋友强暴?结果涂志强不站老婆站朋友?   这……这里面还有如此劲爆的隐情呢?   孙赶超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比工厂里的人还早知道周秉昆和郑娟这些天走得很近,光字片和太平胡同那边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之前看到涂志强打他,觉得可以理解,如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周秉昆和郑娟搞到一块儿了,那确实该打。   涂志强没想到他会把实情讲出来,之所以过来打人,一是因为听了流言蜚语气愤难当,毕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容忍绿帽子的存在,二是觉得俩人真有一腿的话,周秉昆不会说出那天晚上的事情,这关乎到郑娟的名声。   结果呢?结果失算了,这小子完全不在意别人对他,对郑娟的看法,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全抖出来了。   林跃挣脱孙赶超的手,冲过去把涂志强推了个趔趄:“我问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讲你被小兄弟戴了绿帽子,恼羞成怒过来找我说理的?涂志强,你有资格吗?你跟郑娟在法律上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连特么婚礼都没办,男女之间的事都没做过,好意思讲她是你老婆,你老婆……你老婆应该是水自流!”   这句话一出口,涂志强懵了,孙赶超懵了,肖国庆懵了,周围看热闹的全懵了。   怎么又牵扯出一个人呢?   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不由在心里发问,水自流是谁?   “你们不知道水自流是谁吧?你们不用知道他是谁,只需要知道他的性别,水自流是个男人。”   男人?   水自流是男人?   那周秉昆说他是涂志强的老婆?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对吗?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郑娟告诉我详情。她跟涂志强结婚完全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掩盖什么呢?为了掩盖涂志强喜欢男人的事实。”   哗~   后面议论纷纷,工人们都被这个说法惊呆了。   涂志强喜欢男人?   仔细想想的话,他对那些性格怯懦的,身材瘦弱的,年龄小的工人,还真是关爱有加。   涂志强面容苍白,一脸震惊看着揭了他老底的男人。   没想到……他来找周秉昆算账,最后却被后者清算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比周秉昆给他戴绿帽还难堪,还劲爆。   “干啥呢?都干啥呢?”   后方传来一个人的大声质问,在场工人扭脸一瞧,好嘛,是徐达左来了。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年级在五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青色中山装,眼角还有颗泪痣。   “是厂长,厂长来了。”   工人们赶紧分出一道口子,让两个人进去。   “我就知道是你,周秉昆,是不是你挑的事?说,是不是你?”   还没走到跟前,徐达左就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哟,徐副厂长,这是打算公报私仇呢。”林跃乐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徐达左前几天才把借条拿回去,现在找到一个整他的机会,那还不使使劲,用力踹他一脚。   “什么公报私仇,我什么时候跟你有仇了,简直一派胡言。你跟涂志强打架的事大家有目共睹,这事儿我不该管吗,厂长不该管吗?”   “没错,我是跟涂志强动手了,不过是他先打我的,这事儿他们都看到了。”   赶超和国庆跟他关系不错,自然不会说假话,忙冲厂长点头示意。   徐达左说道:“这件事,谁先动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在打架,这是性质问题。”   林跃呵呵一笑:“这件事,在你那里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挟私报复,还故意请来厂长,要把他当枪使对吗?”   “你胡扯。”   “我胡扯?大家都知道你借了我十张工业券,你作为副厂长不打算还,可是我非让你还,你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拾掇我,对吗?”   “谁借你工业券了,你这是信口开河。”徐达左说道:“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林跃打量一眼左右,发现包括孙赶超、肖国庆在内都低下了头。   涂志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不明白刚刚是焦点的自己怎么成配角了。   徐达左是个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想得罪他被他惦记上,毕竟还要在他手底下混饭吃。   “证据?你要证据?”   “对,要证据,说我借你工业券,欠条呢?”   在把最后几张工业券拿给林跃后,欠条他就要回去撕了。   “要欠条是不是?”   林跃把手往兜里一揣,再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一张欠条。   “杨厂长,你跟徐副厂长熟,你看看这是不是他写的?”   徐达左一开始认为那是假货,可是当他贴过去仔细一瞧,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你不是……”   “我不是把欠条给你了吗?”   徐达左没有说话,但是任谁都能从他的表情变化得出这货心里有鬼的答案。   林跃寒声说道:“徐副厂长作为厂领导,什么情况下才会向一个普通工人借工业券呢?还一借就是十张,那可是我一年的票量,很难理解对吗?其实很好理解,因为我撞破了他和食堂厨子虚开票据,偷拿厂里食材的好事,而我最近需要工业券,他就许诺给我十张,让我不要对外人讲,我怕他事后不认账,就让他给我写了个借条。”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符合逻辑,工人们想起前些日子徐副厂长还工业券的事,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大家给评评理,他是不是在对我挟私报复?”   “这……你……我……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都是胡编乱造。”徐达左一面否认,一面观察杨厂长的表情,他是真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周秉昆能做出这种事来,这……这坑挖的,那真是一环套一环,就等着他往里跳呢,关键这家伙是怎么模仿他笔记写的欠条,居然把本人都骗过了。   杨厂长仔细打量几眼手里的欠条,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徐达左一眼。   “老杨,这……”   徐达左正愁怎么解释,就听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保卫科的老廖带着两名警察走了过来,他吓得腿软脸白,心突突地跳。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组团进监狱(下)   老廖一看厂长和副厂长都在,赶紧引着民警过来。   “这就是我们红星木材厂的杨厂长和徐副厂长。”   徐达左迎上民警的目光,只一瞥就把头低下去,还往杨厂长身后缩了缩,他没想到周秉昆做得这么绝,薅厂里羊毛的事可大可小,现在闹到派出所,那事情就大条了,就看杨厂长保不保他了。   “杨厂长你好,涂志强在吗?”   “涂志强?”众人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没一会儿的涂志强,徐达左表情为之一变,不是找他的?是找涂志强的?   嘘~   他长舒一口气,刚才给他吓得啊,现在心还嘭嘭地跳呢。   想到这里他扭脸看向林跃,那个家伙似有所觉,回头一笑。   就这一笑看得他不寒而栗,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剥光一样。   “你就是涂志强?”   其他人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视线集中在民警那边。   涂志强点点头。   “跟我们走一趟吧。”   前面的民警说完,后面的民警就拿出了手铐。   “为什么?”涂志强刚要反抗,被两名民警一个按头一个别胳膊,手铐一铐,给拿住了。   “水自流和骆士宾你认识吗?有人举报他们投机倒把,而你是从犯。”   孙赶超和肖国庆还以为他是因为和周家老三打架被捉呢,原来不是。   也对,那样的小打小闹还够不上抓人的程度。   涂志强挣扎了一下,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林跃身上。   “你猜得没错。”   这就是林跃的回应。   涂志强怎么猜的?他猜是林跃举报的水自流和骆士宾,他又因为和这两个人走得近被作为从犯对待。   孙赶超和肖国庆听得一头雾水。   “秉昆,他猜什么了?”   “他猜是我举报水自流和骆士宾的。”   孙赶超脸色一变:“这事……是你举报的?”   肖国庆急了:“你傻啊,举报还承认?你就不怕他们出来打击报复?敢做那种买卖的,可都是不怕死的主儿。”   林跃无所谓地笑了笑:“不怕。”   光字片和太平胡同的流言蜚语哪儿来的?骆士宾干的。   这货当初被他踹断两根肋骨,回家养了一个月能下地了,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便策划实施了这件事,目的是恶心他,恶心周家。   他以为林跃不知道是他做的。   当然,只是他以为。   于是胸部的伤才好没几天就给抓进了看守所。   徐达左已经不敢再看林跃,心想这家伙是真阴险啊,不说一次次挖坑给他跳,对待平时特别照顾他的涂志强,说卖就卖,眉头都不带皱一皱的。   “周秉昆,你跟我来一下。”   杨厂长瞪了徐副厂长一眼,倒背双手离开了。   林跃没有说什么,跟在杨厂长身后往办公楼走去。   来到厂长办公室,杨厂长往椅子一坐:“你敲诈徐副厂长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林跃说道:“你大可以追究,一个普通工人换一个副厂长,这买卖不亏,我愿意做。”   “你……”   “我什么我,包庇就包庇,还一副法外开恩的姿态,这幅嘴脸做给谁看?”   杨厂长那个气啊,先不说初中没毕业的周秉昆为什么说话这么具有攻击性、逻辑性、针对性了,只是这副态度就让他恨不能拍着桌子骂娘,不过,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只能忍耐。   “不管怎么说,你和涂志强打架是事实,就算是他先动手的,你也有一定的责任,这样,回去后写一份500字的检查明天交上来。”   他认为自己已经够可以的了,500字的检查对于初中水平的人来说应该不难吧。   然而林跃一口回绝:“不写,我又没错,凭什么写检查。”   “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没错,你说对了。”   他的回答给杨厂长弄懵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干了。”   他把系在脖子上的垫子解下来往桌子一丢,转身就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告诉你周秉昆,你别后悔。”   “后悔?”林跃呵呵一笑:“不会的。”   杨厂长说道:“行,咱们走着瞧。”   在他看来,红星木材厂工人那可是有编制的,属于不愁未来的铁饭碗,周秉昆拼着挨饿也要志气,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那就……走着瞧。”   林跃把门一关,就这么走了。   ……   第二天,林跃在外面转悠了一天,主要是去大众浴池踩点儿了。   他回到家里时天还没黑。   老太太一天到晚没别的事,除了做家务就是织毛衣、纳鞋底,偶尔去街坊那里串门,说说光字片最近发生的事情。   “昆儿,是你吗?”   林跃一进屋就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妈,是我。”   他推开房门走进里屋,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毛衣,拍拍炕头,意思是让他坐下。   这时候准没好事,要么让他做事,要么说不爱听的话。   “又给我姐打毛衣呢?”   “她在贵州山区,我听说那边阴冷阴冷的,冯化成又是个文化人,肯定不会做这个,如果我不给给她打,谁给她打?”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你爹也是,这都三年了,还不跟你姐说话,我真怕呀……”   “怕什么?怕我姐跟你们断绝关系?爸不常说女生外向吗?就当是给别人养闺女了。”   说起周蓉这个人物,林跃的观感不怎么好,就像蔡晓光说的一样,以自我为中心,做事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偏偏命还挺好,前半辈子追到了自己爱的人,后半辈子接受了爱自己的人,跟丢给舅舅舅妈养育十六年的女儿去了一趟贵州,母女两人就和好了。   李素华打了他一下:“这话爸妈能说,你不能说。”   “行行行,你们能说,我不能说。”   林跃懒得跟她掰扯周蓉的事,说到底老头老太就是偏心,周蓉任性,跑贵州去追冯化成,三年后周志刚不是心疼女儿上门去找了吗,周秉昆五年没给老头儿写信,也没见老头儿跟他低头。   周秉昆不就是嫌周志刚偏心周秉义吗?这事儿总没刚成年的女儿跟别人跑了,为此不惜断绝家庭关系对父母打击大吧。   “昆儿啊,今天下午妈去你乔婶儿家了。”她看了一眼林跃的表情:“哎呀,要说我那个干闺女春燕儿,那是真懂事,妈是越看越喜欢。”   没说的,又要做他的思想工作,乱点鸳鸯谱了。   “妈,你喜欢她,这都认了干娘干闺女了,还想干什么?”   “妈还想再进一步。”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对春燕没感觉。”   “春燕怎么说也是咱们光字片儿一枝花,你是觉得她配不上你咋地?”李素华气呼呼地说道:“再怎么样,那也比太平胡同那个郑娟强吧。”   “得,我就知道,三五句话准拐她身上去,我呀,惹不起,躲得起。”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就走。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挣外快去。”   “那你早点回来。”李素华不解,小声嘟囔道:“啥叫外快啊?”   ……   林跃嘴上说去挣外快,实际上骑着自行车直奔太平胡同。   老太太没在家,出门卖冰棍去了。今天天气不错,比起下雪的时候可谓是风和日丽,光明倚在墙根上,拿林跃之前给他带的红酒瓶瓶底,面向夕阳一眨不眨地看,也不知道是真能看到几分颜色,还是自欺欺人,想告诉别人他不是一点东西都看不见。   “光明,你姐在家吗?”   “秉昆哥。”   光明很高兴,循声转头,看着他来的方向:“在家。”   林跃点点头,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停好,推开房门走进里屋。   就像光明说的,郑娟在家,身边放着一个簸箩,里面是针线和布片,正在给弟弟穿破的衣服打补丁。   见他从外面进来,郑娟先是愣了一下,完事把手里的活儿一放,从炕头下来,走到林跃面前举起双手把人往外推:“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池塘里又多了一条鱼   林跃被她搞晕了,自己没招她吧,怎么刚进屋就把自己往外赶。   他抓住她的手。   “郑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娟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啊?”林跃皱皱眉,心想难不成是涂志强的事?郑娟听人说了?   “是,是我举报的水自流和骆士宾,涂志强因而受到牵连,但是这事儿能怨我吗?如果骆士宾不在背地传你跟我的闲话,你也不会被太平胡同的人歧视。还有涂志强,他站骆士宾,我站你,出事后这家伙还把流言当真,过去找我麻烦,说外面的人都传他被我戴了绿帽子,这样的家伙不该打吗?是,他最后被警察带走了,这也怨我啊?要怪就怪他帮水自流和骆士宾投机倒把好不好。”   郑娟刚才还很生气,听完他的回答愣住了。   “你说什么?水自流和骆士宾被抓了?涂志强受到牵连进去了?还有那些流言……都是骆士宾传的?”   “郑娟,难道你生气不是因为涂志强?”   “不是。”郑娟摇摇头,不过她并没有解释:“你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跃说道:“我以为你是因为涂志强的事跟我闹别扭。”   “他们活该。”   看得出来,郑娟对这几个人恨意满满。   想想也是,她回娘家两个月了,涂志强既不来接人,也不来看望,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不可能还想着他。   林跃说道:“不是因为他们,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郑娟一看他真不知道,慢慢走回炕头坐下,低着头说道:“今天下午你妹妹来过了。”   “我妹妹?”林跃一脸懵逼:“老周家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我是老三,哪儿来的妹妹?”   郑娟说道:“他说她叫春燕,是你妈叫她来的。”   春燕?   乔春燕。   得,还真是他妹妹,他妈新认的干闺女,他的干妹妹!   郑娟说道:“她让我别再缠着你了,你妈为了那些流言跟你生了一肚子气,还说不管咱们俩有或没有关系,你妈都不会再让你跟我来往。”   林跃一听这话,明白了。   想来是李素华跑到乔家诉苦,乔春燕听到了。   按照剧中人物关系,在曹德宝出现前,李素华想让乔春燕当她儿媳妇,乔婶想让闺女嫁到老周家,乔春燕自认为喜欢周秉昆。   就乔春燕那大大咧咧,为了和喜欢的人结婚能用自己的清白使诈,要说为了得到秉昆哥来见郑娟,确实很有可能。   乔春燕什么人?那张嘴多能说。就郑娟的情况,没有户口,没有工作,家里有个年事已高的妈妈,再带个拖油瓶弟弟,还是外人眼中的涂志强媳妇儿,这么一比,她不自卑就怪了。   林跃说道:“她真这么说的?”   郑娟点点头。   “什么人呐,我找她去。”   他扭头就走,不想炕头坐的女人一把将他拉住:“别去。”   林跃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妈会不高兴的。”   “那也不能让乔春燕胡闹啊,她是不是说得很难听?”   郑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还有件事我要问你。”   “说吧。”   “你一个月工资才18块钱,哪里来的25块给我们?”   她开始以为是涂志强给的,前两天光明去问过后才知道不是,这钱是周秉昆出的,想来这也是涂志强为什么去找他算账的原因,毕竟站在一个丈夫的立场上……且不论真丈夫假丈夫,反正在外人眼中涂志强就是她丈夫,现在另一个男人每月给她生活费,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怀疑自己被对方戴了绿帽子才怪。   更让她愤恨的是,骆士宾要强暴她,涂志强站在骆士宾那边,现在外界传她和周秉昆有染,他就不能接受了,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只在乎兄弟和名声,哪里有一点丈夫的样子。   林跃支支吾吾说道:“给你就拿着,哪儿来的别管。”   郑娟说道:“来路不正的钱我不要。”   “你是担心我和水自流那些人一样,干犯法的买卖?”   “没错。”   林跃扯谎道:“我把周家祖传的玉镯拿到当铺当了一千多块。”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不这样做,你跟大娘还有光明吃什么,喝什么?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说吧,现在是73年初,我相信再过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郑娟抬起头来,往前走了一步,她的脸距离林跃的脸半尺不到,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   林跃“迟疑”片刻,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态度:“没错,从我第一次去强子哥家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当时并不知道你跟他结婚只是掩人耳目,他喜欢的也不是你,是水自流,其实……”   郑娟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   二十分钟后。   天黑了,按照以往的规律,老太太也快回来了。   郑娟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等以后你想我了,就给我妈递个纸条,你就写上你哪天来,啥时候来,我就在家一心一意等你,我妈他们啥也不知道,她不识字,我弟看不见,他们知道也没事,他们不会嫌弃我的,也不会认为你是坏人,等啥时候你有对象了,就别来了,把我忘了。”   那天如果不是他及时到来,她就被骆士宾糟蹋了,后面为了帮她度过难关又把祖传的玉镯拿去当了,哪怕背负流言也没有选择断交,站在她的角度,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说不自卑那也是假的,毕竟他无论是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不是她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林跃说道:“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我会负责的。”   郑娟说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身子给你的事儿只有咱们俩知道,但是在外人眼中,我是嫁过涂志强的女人,外面的流言传得那么难听,你爸妈不会同意我跟你在一起的。”   “我会尝试说服他们的。”   “你走吧,我妈快回来了,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她没有对他说的抱希望,因为将心比心,她要是周秉昆的母亲,肯定不会让儿子娶像她这样的女人。   郑娟目送林跃离开,刚要忍着痛坐回炕头继续缝衣服,没想到男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斤猪肉。   “给你的,好好补补身子。”   “哪儿来的?”   “这你不用管了,反正不是偷来的。”   “我相信你。”她没有矫情,接过那二斤猪肉放好。   林跃推着自行车离开,这次他是真走了。   ……   乔春燕这个问题得尽快解决,要说这女人吧,长得还成,可是角色的性格嘛,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而且以周家和乔家的关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想到支线任务要求,他得进酱油厂认识曹德宝才行,便没有改变剧情,先在大众浴池门口救了马守常,完事去找蔡晓光,通过他的关系进了酱油厂出渣车间,跟曹德宝、吕川、唐向阳、孙赶超、肖国庆五个人成了好朋友,还给组合起了个名字,叫光字片六君子。   过年聚餐的时候,乔春燕和曹德宝看对眼了,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俩人钻一个被窝去了,甭管谁主动吧,反正曹德宝娶落难高干子女的算盘落空了,俩人成了夫妻,之后肖国庆结识了吴倩,乔春燕又把她徒弟于虹介绍给了孙赶超。   76年的春节,周秉义带着妻子郝冬梅回来了,周志刚也回来了,周蓉和冯化成也说要回来,但是得年后了。   “我听你妈说乔家的三姑娘春燕结婚了?”   林跃点点头:“是。”   周志刚瞄了一眼走进里屋的周秉义,问林跃:“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是吗?”   林跃说道:“爸,你这话中有话啊,有什么事直说。”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亲爹的面子也不给   周志刚皱着眉头抽了几口烟,岔开双腿坐在炕头。   “我听你妈说,你跟太平胡同一个叫郑娟的走得很近?”   林跃没有否认:“没错,是走得挺近。”   “你说春燕儿在咱们光字片儿,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要心眼儿有心眼儿,啊,对,也就比你姐周蓉稍微差点儿,她到底哪点不好,你居然找一个男人进了监狱的……这叫什么?半个寡妇?可能这么叫不合适,但是差不多的意思。”   “爸,春燕儿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你还说这个有意思吗?”   郝冬梅一看周秉义进来了,她也跟着走入里屋,俩人一听老头儿跟老三在谈女人的事,周秉义朝媳妇儿使个眼色,准备找个借口去外面,给父子两人腾地儿,结果他这刚站起来,还没等开口,林跃把他堵了回去。   “哥,嫂子,你们别走,听听咱爸说什么,完了你们给评评理,看我们爷俩谁对。”   周志刚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你还想跟你爸理论一番,分个对错?就那郑娟……你别以为我在重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昨天我见到你乔婶,她跟我都说了,知道街坊们怎么议论你吗?有人说呀,要不是你,郑娟也不会回太平胡同住,为了拆散她跟涂志强,你把他开黑市的事给举报了,这样一来就没人能阻止你们了,而且有人看见你隔三差五就往郑娟家跑,你们干的什么事,以为别人不知道呐?我周志刚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老了老了,给你把老周家的名声毁了,你还有脸让你哥和嫂子评理?你不害臊吗?”   林跃说道:“那你只听到别人说不好听的,怎么不好好地想一想我的做法对不对,涂志强是同性恋,他的朋友险些把郑娟强暴,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一个姑娘的清白就没了,出了这种事涂志强还要为他的朋友说话,郑娟跟着这样的人能有好结果吗?何况他们无论是站在法律角度,还是事实婚姻出发,都算不上夫妻,再说涂志强,他明知道水自流和骆士宾是做黑市买卖的,还要助纣为虐,那两个人进去后牵连到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哦,难不成这种情况下还要郑娟等他?现在是新时代了好么,就算是封建社会,像涂志强这种蹲了大牢的人,老婆改嫁他人也属正常,你只注意到那些难听的话,怎么听不到别人对我的夸奖?”   周志刚被他说恼了:“我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总之是你让我们老周家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有话题性就会有毁有誉,四五十年后互联网普及了,小社区变成大网络,任何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一部小说,哪个不是有说好话的,有说坏话的,上纲上线的,扣帽子的,欣赏赞许的,同情理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对于光字片那些流言蜚语,林跃就没往心里装,但是周志刚不同啊,他受不了周家成为焦点,倍受瞩目,当然,如果都是好话,那自然是高兴的,但凡有一点儿不和谐的声音,就会自行放大无数倍,变得异常刺耳。   “你这话怎么不去跟我姐说?当年她背着你们跑去贵州山区,没有父母之命,不讲媒妁之言,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岁的老男人,这事儿光字片的街坊没少说闲话吧,你跟妈不是经常教导我跟姐学吗?我学了啊。”   “你……你……你气死我了。”   周志刚被他辨得无话可说,气得把没有过滤嘴的烟卷嘬得叭叭响,眉头皱得老高。   李素华一看老头子吃瘪,冲林跃一瞪眼:“昆儿,你怎么能跟你爸这么说话?”   林跃说道:“明明是他双标在先。”   “双标?双标是什么?”   这个词不仅李素华、周志刚听不懂,周秉义和郝冬梅也面露不解。   林跃没有解释,反正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周志刚见他搬出周蓉,底气也确实有些不足,因为父女二人拧了整整三年,他先服软了,在教育子女这件事上开了个不好的头。   “那你是执意要娶郑娟了?”   “……”   “我听人说她不仅没有城市户口,上面有个行动不便的老母亲,还带着个瞎眼弟弟,他们会拖累你的。”   “说起被对象拖累,咱家也轮不到我吧。”   “什么意思?”周志刚想到了冯化成:“你姐夫怎么会拖累你姐,他现在工资比你们都高,而且已经有正式单位了。”   “我没说我姐。”   “那你说谁?”   周家二男一女,他不说周蓉,难不成说周秉义?郝冬梅是拖累?开什么玩笑,光字片谁不知道周家老大娶了个好媳妇儿啊。   “我哥。”   “你哥?”   周志刚和李素华一起看向周秉义。   目标人物自己也一脸茫然,看起来有点儿坐不住了,怎么说来说去说到他的身上了呢?   林跃端起饭桌上没了热气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三年前,我哥本来有机会离开兵团,去环境更好的地方发展,但是他为大嫂放弃了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周志刚把香烟拿开,迷蒙的烟气后面是一张带着疑问的脸:“秉义,秉昆说的是真的?”   老头子的声音异常低沉,像是砂纸在磨墙皮。   周秉义不知道弟弟是怎么知道他单位上的事的,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郝冬梅,点头应下。   “没错。”   这下好,周志刚有点骑虎难下,自己的大儿子为了郝冬梅选择呆在原来的岗位不走,为了爱情放弃前途,他为同样的事情批评了老三,不批评老大,这公平吗?   关键是就算心里不乐意,当着大儿媳的面又怎么批评?   这时林跃又说话了,如果说上面的话是一个坏消息,那么这句话对周志刚夫妇来讲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而且我还听说大嫂在打水的时候失足跌入水井,尽管送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为冬天水冷,至此落下病根,不能生孩子了,爸,我想问问你,这对大哥的生活算不算拖累,比郑娟的母亲和光明对我的拖累轻呢,还是重呢?”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你才是不孝子   郝冬梅,不能生孩子?   周志刚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灰烬散开,弄脏了他的布鞋,李素华的脸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   夫妻二人看看林跃,又看看郝冬梅,视线最终定格在周秉义脸上,是询问,也是质问。   这件事的主角完全傻眼了,郝冬梅无法生孩子的事只有俩人在单位的朋友和主治医生知道,周秉昆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更难受的是他还把实情告诉了爸妈。   事情大条了。   他本想瞒着的,什么时候瞒不下去了再说,甚至为了郝冬梅的脸面,打算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骗爸妈说是自己不育,这下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秉义?秉义?是这样吗?”周志刚的手在哆嗦,说话的声音也在哆嗦。   没法生育对周家意味着什么?老话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可是这个观念在老一辈人心里比秤砣还沉。   “爸……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您先别急,等有时间我会带冬梅去北京,找协和医院的专家为她看病的,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   周志刚知道这是儿子在安慰他,伸手拿起放在炕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放到嘴边嘬了两口才发现还没点着,手往身后摸了两下没找到火柴,便扭头瞪眼,冲李素华嚷道:“火呢?”   火?   “火在这里。”李素华赶紧拿起脚边那盒印有“泊头”字样的火柴盒递过去。   周志刚接在手里抽出一支火柴,划了好几下都没引燃火柴头,反而把不怎么结实的木头杆弄断了,气得他往地下一丢,火也不点了,烟也不抽了,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坐在那里。   周秉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郝冬梅脸色变化多次,绷不住,也坐不住了,借口去外面看看面醒好没有,转身离开房间,开门出去了。   “冬梅,冬梅……爸……”   他叫了两声妻子的名字,又看看弓着背坐在炕头一脸忧闷的老爹,还是选择追出去。   周志刚一看老大和老大媳妇儿走了,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   “行,把你大嫂气跑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气跑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事儿大哥瞒着你们,你们不怪他。郑娟她妈岁数大了,还能活几年?他弟弟给北陀寺的主持收为弟子,说他有慧根,只等成年了就要入寺修行,拖累,她怎么拖累我了?”   周志刚越听越气,想要拣东西丢他。   “把你大嫂气跑了你还有理了,你想她……本来遇到这种事已经很伤心了,秉义要是再跟她离婚,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时候你体贴大哥,体贴大嫂了?那你怎么不体贴一下我跟郑娟?周蓉和冯化成,周秉义和郝冬梅,你对他们宽容,对我们严厉,为什么?说到底不就是觉得他们有文化,翅膀硬,而且跟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有他们的恋爱观和活法,你管不了他们吗?而我跟郑娟就是光字片的底层民众,没大哥和姐有出息,有主见,甚至比不上你这个老工人,你在我们这里有权威,有地位,便要我们按照你的意思来。是,我理解你,你确实是为我好,但是你能接受周蓉和郝冬梅?为什么不能接受郑娟?”   “我,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周志刚从炕头下来,捡起地上的鞋扬手就打。   林跃哪儿能让他打到,身子扭了两下,推开门跑出去了。   周志刚想追,被李素华拦住。   “你说你,大过年的说这个干什么?”   “我现在不说,年后还有时间吗?”   李素华不说话了,因为周志刚初三就得走。   ……   林跃从家里出来,推着自行车走没两步,迎头撞上往回走的周秉义。   “你干什么去?”   “去太平胡同。”   “什么?”周秉义怒气冲冲看着他:“你还嫌爸不够生气是吗?”   “怪我咯,是他非要跟我摆事实讲道理的。”   林跃超无语,周家老大周秉义,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就考上北大给周志刚一个虚荣心上的满足,尽孝?呵呵。老二周蓉,从年轻时起就以自我为中心地活着,到了五六十岁才开了一回窍,给周秉昆拿去六万块钱做启动资金,不过就像她说的,这点钱比起周秉昆一家照顾玥玥的十三个年头,根本不足挂齿。   周秉义说道:“那你就跟他针锋相对啊?那是咱爸!”   林跃说道“你这么体谅他,为什么不跟郝冬梅分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爱情和孝心之间你选择了前者,现在却用要孝顺来教训我,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成吗?”   要不是这家伙多嘴,郝冬梅不会赌气离开,周志刚也不会大发雷霆,周秉义本就窝火,一听这话压抑不住内心气愤,直接一脚踹过去,哪里想到林跃手往下一压,就把抬起的腿按住了。   “恼羞成怒要打人?”   “你是怎么知道冬梅不能生育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重要吗?重要的是这是否事实,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父母不说,我说了反倒成了我的错?”   “那是因为时机没到,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向他们说明。”   “说明什么?为了保护郝冬梅,说是你不育对吗?说来说去还是爱情胜过父母恩呗。”   林跃把他往后一搡,推着自行车走了。   周秉义垂手站在屋檐下面,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说。   要说这老三,从来都是最听爸妈话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在郑娟的问题上犯了和周蓉一样的毛病,好歹冯化成是一个诗人,郑娟呢,郑娟有什么?一个没有文化的妇女,怎么就把老三迷成这样?   ……   大年初五。   孙赶超、宇虹、肖国庆、吴倩、曹德宝、乔春燕,再加一个林跃,七个人在吴倩工作的饭店聚餐。   “哥,干爹初三就走了,你就回去住呗,我干娘想你了。真的,她说啊,你爸走了,你哥也走了,现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她想你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乔春燕开始居中调停做和事佬。   “不回,我在太平胡同住的挺好的。”   “哥,我去过郑娟家,她家就两间房,一个老太太,一个女人,她还有个瞎眼弟弟,再加上你,四个人怎么挤啊?”   “郑娟她妈人没了有一年多了。”   “啊?”   几人面面相觑,心说怪不得这家伙乐不思蜀呢,瞎眼弟弟等于白给,俩人基本在过二人世界,这条件比他们谁家不强?   吴倩说道:“你们不知道,国庆她俩姐姐回城都半年多了,一直没工作,不仅吃我们俩喝我们俩,一家六口人就挤在两间房里啊。”   肖国庆脸上挂不住:“那是我亲姐,不回家住去哪儿?把她们赶出去吗?你干嘛呀你要,这点事儿见人就说,至于嘛你。”   几人一看俩人吵吵起来,赶紧在旁边劝架。   林跃拿出一封信丢在桌子上:“吕川来的,都瞅两眼吧。”   曹德宝拿过去读了没几句,春燕儿就给夺走烧了,完事还把话题引到老周家的事上。   “你说秉义哥,冬梅姐,那都是实实在在上过学的好学生,你呢,不是我说你,干哥,你跟我们大家都一样,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对,土里刨食,都是土里刨食的人,我觉得你不应该跟他们比,跟他们比就没意思了。”   孙赶超、肖国庆等人一起点头,是,周秉昆比他们多上一两年学,但是有什么用呢,也就语文好点儿,其他科目白给,用老师的话讲地瓜蛋子一个。   林跃说道:“谁规定我就不能跟他们比了,现在是没学上,如果有学上,你看看我的成绩吊不吊打他们。”   曹德宝将瓜子皮往桌上一丢:“你就拉到吧,一天天瞎白话。”   其他人纷纷附和,笑骂林跃吹牛逼。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考北大很难吗?   “谁吹牛逼了。”林跃说道:“吕川都上大学了,我就不能上大学吗?”   曹德宝说道:“人家吕川能上大学是因为父辈烈士,你呢?就算给你们家名额,上大学的人选也是你哥和你姐,你不服气也行,家里蹲大学,够你念一辈子的。”   “哈哈哈哈~”   孙赶超和和肖国庆开怀大笑,宇虹和吴倩也不由莞尔,觉得话糙理不糙,这周家老三天生一副憨笨脸,从面相上看就不是能读大学的那种人。   林跃说道:“你们还别瞧不起人,就上大学的事,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几人一听全愣了:“打什么赌?”   “如果我考上大学,你们每个人答应我一件事。”   曹德宝说道:“什么事?”   “这我还没想好。”   乔春燕儿不干了:“哥,你这小算盘打的可真响,现在不说事儿,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说,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啊?”   林跃用筷子点着他们说道:“是你们瞧不起人在先的,怎么?既然认定我考不上大学,这么一说就把你们吓唬住了?”   “你说谁被吓唬住了?”   孙赶超以前对乔春燕挺有意思的,可是乔春燕喜欢的是周秉昆,然后呢,周秉昆对乔春燕不冷不热的,他心里很不服气,哪怕现在跟于虹在一起了,有事没事也爱挤兑发小几句,何况现在喝了酒,那肚子里的意气,是无论如何压不住的。   “赌就赌。”   乔春燕说道:“哎,赶超,你做你自己的主,别把我们也拉上啊。”   “说得没错。”曹德宝脸红得像猴屁股,望林跃说道:“你考上大学让我们答应你一件事,那你要是考不上呢?”   “考不上?考不上我每月请你们下一回馆子,为期一年,怎么样?”   几人惊呆了。   就现在这物价,七人份的菜,再加两瓶酒,半个月工资就没了,一个月请一顿?这已经不是大方,是败家了。   “哥,你喝多了是吧,都开始说胡话了。”乔春燕赶紧给他找补。   “你看我是像喝多的样子吗?”林跃说道:“就问你们敢不敢打这个赌吧。”   肖国庆梗着脖子说道:“敢,怎么不敢,谁不赌谁是孙子。”   孙赶超嗑着瓜子说道:“昆儿,你不再想想了?不是我看不起你,咱实话实说,你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他们是光字片儿的发小,可以说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要说周秉昆成绩咋样,没有人比他和肖国庆更具发言权。   “不用想,我还就不信了,我哥和我姐都是好学生,到了我这儿就天生笨蛋了,赌,谁不赌谁孙子。”   “那行。”   孙赶超举起酒杯:“那咱们就说好了。”   曹德宝一看有便宜占,赶紧端起杯子:“算我一个。”   乔春燕瞪了他一眼:“曹德宝!”   “叫我干嘛?万一昆儿赢了呢。”   “他能赢吗?他喝多了犯浑,你也跟着起哄啊?”   “乔春燕,你能不能别跟我这样说话,我现在好歹也是车间副主任。”   “副主任,你是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你车间副主任,我还大众浴池标兵呢。”   曹德宝给她唬住了,再不敢多嘴。   于虹和吴倩笑得有些勉强,这两口子,一个酱油厂车间副主任,一个大众浴池标兵,除了上大学的那个吕川,毫无疑问是他们这群人里混得最好的。   肖国庆冲林跃说道:“你们俩前后脚进酱油厂吧,看看人家德宝,都车间主任了,再看看你,跟曲老太太好有什么用啊,不还是一个卖苦力的普通工人。”   孙赶超说道:“昆儿,知道么,你走了以后,现在成了咱们厂的反面典型,徐副厂长和杨厂长每次开会都要拿你说事,让厂里的职工不要跟你一样。”   “呵。”林跃说道:“等着吧,有他们求我的时候。”   “又吹牛了不是?昆儿,不是我瞧不起你,实在是……你这叫什么?哦对,狂妄自大,没有自知之明。”   孙赶超和肖国庆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是,红星木材厂就一个几百人的小厂子,可它再烂,也是铁饭碗单位,厂长会去求他?酱油厂出渣车间一名普通工人?这事儿别说他们不相信,小孩子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行了,哥,你别喝了,再喝下去你的另一半工资也得搭进去。”乔春燕一边说,一边把他桌子上的酒杯拿走。   “哎哎哎,你干啥,不带你这样的。”   孙赶超等人不干了。   乔春燕说道:“我疼我哥,不行吗?有本事你也把你妹妹叫来。”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在乔春燕的催促下散场。   林跃到柜台结完账,才一转身便被乔春燕拦住:“哥,你就回家看看去呗,干娘想你了,你说她一个人在家,有点儿重活累活什么的,可怎么办啊。”   “行,我知道了。”林跃一面戴围巾一面往门外走去。   要说乔春燕为什么大献殷勤,不就是为了她干妈交代的这事儿嘛,毕竟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   傍晚时分,林跃推开了老周家的门。   如果周志刚在,他是铁定不回来的,现在周志刚和周秉义都走了,只剩李素华一人,也确实应该回来看看,毕竟周秉昆跟亲妈的关系最好,尽管两口子确实偏心老大老二。   而且这个时间段,冯化成应该已经出事了,按照电视剧剧情,李素华知道这件事后一激动,当场突发脑溢血,这件事他得管上一管。   “哎呀,昆儿,你回来了。”   李素华正在外面和玉米面,准备在大锅里贴玉米饼,一看他回来赶紧把手上沾的玉米面渣搓掉,快步迎上去。   “外面冷不?”   林跃说道:“还行。”   “是春燕儿叫你回来的?”   “啊,是。”林跃说道:“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重活,帮你做一做。”   “昆儿啊。”李素华一听这话,在对面直抹眼泪:“你这说走就走,大过年的春节都不在家里过,妈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那你怎么不劝劝我爸接纳郑娟?”   “……”   “你看你一个人,平时洗洗涮涮什么的,我上班也帮不上忙,有郑娟在的话,能省很多事。”   “昆儿啊,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妈不需要,也不会让她来照顾我。在这件事上,妈赞同你爸的观点。是,你姐和你哥干的那些事让爸妈伤心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姐和你姐夫在贵州山区,你哥和你大嫂在江辽,别说他们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长久地在光字片住下去,你不一样,如果真把郑娟娶进门,每天在咱们光字片进进出出,还不够给那些碎嘴老太婆嚼舌根的,咱们小老百姓呀,就要有小老百姓的活法。”   这就说出周志刚夫妇的心声了,俩人打心底觉得周秉昆没能耐,比不上周蓉和周秉义。电视剧里周秉昆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从酱油厂离职,和金土地出版社的邵主编一起开饭店自谋财路。   “妈,郑娟很贤惠的,只要相处几天,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妈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得,越说越恼,林跃真挺无语的,纵观全剧,周蓉管过老头儿老太太什么?李素华卧病在床那几年,拉屎撒尿喂饭喂水都是郑娟的活,还要帮忙照看玥玥,一直任劳任怨到后面两口子因为急病去世。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贴心小棉袄穿过一天吗?周秉义呢?他媳妇儿在周家就跟客人一样,谁敢让她伺候老人啊。   “行,不需要是吧。”林跃干脆不说了,站起身来拿帽子就走。   “昆儿,你这干吗啊?说两句就恼,你以前可不这样。”李素华追到外屋,这时门口晃过一张人脸,然后是敲打窗户的声音:“这里是周志刚的家吗?”   林跃打开门一瞧,好嘛,是冯化成的学生郭诚。   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其实,我也考上了   “你是?”   李素华看见来人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有点儿意外,听他找周志刚,可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我叫郭诚,是周蓉和冯化成老师的学生,这是……”   他把怀里的孩子往上抱了抱:“玥玥,冯玥,冯化成和周蓉老师的女儿。”   李素华一听这话赶紧跑进里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今年周蓉寄回来的照片,看看郭诚怀里的女娃,再看看照片中间的女娃,不由得点点头。   “是,是玥玥。”   这时郭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大娘,这是周老师给你写的信。”   李素华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只是觉得字迹有点儿眼熟,便塞给林跃:“快看看信上说什么了?”   林跃说道:“她说路上遇到点事儿耽搁了,可能晚一点回来。”   李素华一听确实是周蓉来信,不由松了一口气:“你说这孩子,快把妈吓死了。”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不过看郭诚、玥玥的反应,还有信件内容,似乎是她想多了。   “来,玥玥,姥姥给你拿桃酥吃。”   说完转身回屋,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铁盒,里面是周秉义回家过年买的桃酥,她还没有吃。   郭诚一看老师交代的事情办妥,便以要赶火车为由,谢绝了老太太让他在家吃饭的好意,拉着林跃赶去火车站拿周蓉给家里带的东西。   路上郭诚跟林跃说了实话,冯化成因为打架斗殴被派出所的民警抓了,周蓉在当地等待处理结果,没法回家过年了,带着玥玥不方便,就让他和孩子先回来。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把他送上火车,拎着东西就回了光字片。   看这段的时候,就觉得这冯化成和周蓉真是王八配绿豆,一个为了浪漫跑到贵州山区嫁给大自己十岁的男人,一个从派出所出来还不安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终被关进去半年多,为了理想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他回到光字片的时候,玥玥已经睡下,李素华正在把才烧开的水往暖壶里倒,见他回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把周蓉准备回家过年的水果、糕点、当地特产接过去:“咋样?人送走了?”   “送走了。”   “那你姐的事,有没有仔细问问他?”   “问了,说是冯化成有个学生出事了,亲人不在身边,只能由他们帮忙处理,所以这个年……怕是不能回来过了。”   如今周志刚和李素华都不赞成他和郑娟来往,可是明知道说出实情后李素华会得脑溢血,如果跟电视剧里一样,让郑娟过来伺候几年,老头子一看她对老婆子这么好,肯定会同意俩人结婚,他也做不到实话实说。   一来他不愿意看到李素华病倒,二来他为郑娟鸣不平,电视剧里她是个寡妇,还带着骆士宾的孩子,需要放低姿态博取周志刚的理解支持,这里呢?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给你儿子了,凭啥还要走原来的老路?   “哦,是这么回事啊。”   “那玥玥呢?郭诚回来的时候再把她带走?”   “我看不会,小孩子呢,你就先带着吧,我走了。”林跃说完这句话,把摘下来的手套戴好,推开房门走出去。   “昆儿,昆儿……”   她叫了两声不闻回应,追出去一看人已经骑上自行车走了,气得骂了两句“娶了媳妇儿忘了老娘”,转身回屋了。   林跃把自行车骑到胡同口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心说等你带几天孩子,就知道什么叫岁月不饶人了,那时看你还怎么嘴硬。   ……   他的想法挺好,可是忽略了一件事,李素华获知实情的渠道除了他,还有一个蔡晓光。   周家没有电话,周蓉联系不到家里人,把电话打到了蔡晓光那里,叫他到家里看下,结果这货想岔了,以为李素华所谓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实情,便把冯化成给关进了看守所,周蓉打算回贵州请单位出马保人的事情一讲,老太太一下子接受不了,突发脑溢血进医院了。   林跃得知这件事后把蔡晓光骂了个狗血淋头,要说这小子吧,在电视剧里从来都是一副人间清醒的样子,今天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干出这么一件愚蠢的事。   是他高估了蔡晓光的心机也好,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往剧情线硬拉也罢,总之事情发生了。   周志刚在重庆,周秉义和郝冬梅在辽沈建设兵团,周蓉回贵州了。   李素华瘫痪在床这事儿告诉他们,谁能回来?   怕是都有困难。   林跃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让郑娟过去照顾李素华,一是因为到底是周秉昆的亲妈,多多少少也得顾及一下身体原主人的情感,二是因为他脑海生出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   人好的时候,乔婶一口一个干姐姐这么叫李素华,但是人瘫痪在床上,老话讲久病床前无孝子,亲生子女都这样,何况是干姐妹,更不要说还有玥玥这么个正值调皮年岁的孩子在,于是找到林跃诉苦,让他想想别的办法,比如雇一个专职保姆来照料老人看护孩子。   就这样,林跃“被逼无奈”,只能把郑娟和光明从太平胡同接到自己家里照顾李素华。   街坊们议论纷纷,但是以前说闲话的人反倒不敢毫无顾忌地恶语相向,因为万一哪天自己病倒了,儿媳妇不像郑娟这么照顾自己,那还不让邻里笑死。   就这样,时间一过就是2年。   1978年初。   光字片周家。   附近的街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聊着时下最火热的话题,也是光字片的大事。   老周家三个子女,全考上大学了。   老大北大,老二北大,老三清华。   还都是国内顶尖学府,谁也不比谁差。   “你说这秉昆,小学成绩也不好啊,年年在班里垫底,怎么转眼间考上大学了?还是清华,我听了这个消息,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春燕说,他这个干哥哥自从上了酱油厂的夜校,变得爱读书了,把当年他哥和他姐藏起来的那些书都读了一遍,现在能考上大学,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也对,小时候笨不代表长大了也笨,可能是脑子发育比较慢。”   “三个大学生,老周家祖坟冒青烟咯。”   “要我说,你们看问题太浅薄。”   “啥叫浅薄啊?”   “这么说吧,老周家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老太太怎么办?她还在炕上躺着呢,以后谁来照顾她?”   ……   就像街坊们想的那样,谁去上大学,谁来照顾瘫痪在床的李素华,这是个大问题。   房间里静悄悄的,老太太紧闭双眼躺在床上,胸口不断起伏。   玥玥在墙角的椅子上坐着,似乎被场间气氛感染,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周秉义和郝冬梅坐在靠门的位置,再往那边是冯化成和周蓉,做女儿的脸上还挂着眼泪。   玥玥身边是林跃,郑娟和光明本来也在的,不过被他赶去菜市场买菜了。   电视剧里周蓉和冯化成直到1978年夏天才回的家,现在年初就回来了,是被他的连环夺命电报给召回来的,因为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题——谁去上学,谁留下来照顾李素华。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你就是个不孝女   沉默,是冗长的沉默。   沉重,是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沉重。   在周秉义和周蓉的认知里,周秉昆是因为考上清华了,不得已才把李素华脑溢血,瘫在床上已经两年多的事情告诉他们,将他们从外面召回来。   “秉昆,是,上次回家过年我们闹得有些不愉快,爸说得话有些重,你连春节都没有在家里过,可是妈平时很疼你吧,她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发脑溢血呢,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直到今天才说?”   电报不像写信,可以洋洋洒洒好几页,林跃给他们的电报上只说李素华脑溢血卧病在床,让他们速回商量读大学的事,至于她是怎么病倒的,周秉义和周蓉并不知情,而且俩人一下火车站就往家里赶,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问光字片的街坊。   “哥,你这么说,是认为咱妈脑溢血责任在我了?”   “我只是想知道妈因为什么事突然发病的。”   周秉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这避重就轻的一句话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也是,上次回家过年,周秉昆觉得郝冬梅不能怀孕的事不该瞒着爸妈,他认为这是夫妻两个人的事,应该自行商量解决,为此兄弟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周志刚更是因为郑娟的事气得要打人,周秉昆当夜跑出去后一直到初三都没回家。   脑溢血是急病,多数时候是因为激动引起的,在他看来,十有八九是因为郑娟的事跟周秉昆吵架所致,不然的话老三也不会把这件事一瞒就是两年,今天才告诉他们实情。   林跃扭脸看向周蓉和冯化成,做女儿的回来掉了几滴眼泪,完了就坐在炕上冷着脸一言不发,她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傻子都看得出来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李素华生病跟弟弟没有关系,连儿媳名分都没有的郑娟怎么会任劳任怨伺候老太太两年,而且刚才四人一到家,弟弟就把郑娟和光明赶出去了,瞧那意思是怕两个人说漏嘴?   “妈是因为什么发病的?这个问题问的好。”林跃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老式机械钟:“这个点儿也该到了。”   这个点儿?   什么点儿?   周蓉和周秉义一起看向机械钟。   这时院子里传来叮当轻响,然后是推门的声音,几人侧脸一瞧,只见蔡晓光由外面走进来。   周蓉起身相迎:“晓光?你怎么来了?”   冯化成自然是听说过蔡晓光的,两人对视一眼,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是秉昆告诉我你们今天回来的。”   冲周秉义夫妻点点头,蔡晓光看向林跃。   “你来的正好,我大哥问我妈是因为什么突发脑溢血的。”   蔡晓光很头疼,从知道周秉义和周蓉回来,周秉昆要他来光字片时他就头疼,但是这事儿吧,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躲是躲不了的,总得面对问题。   “伯母是因为我发病的。”   “什么?”周秉义看向蔡晓光,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蔡晓光看了周蓉一眼,一五一十说道:“76年春节,冯化成因为打架斗殴被抓紧派出所,周蓉打电话给我说明情况,让我有时间来家里看看,初八那天我过来了,看见伯母和玥玥在玩,我问她知道你和冯化成不能回来过年的事吗,她说知道,秉昆都对她说了,还问人放出来没有,我以为她说的是冯化成,便把周蓉告诉我的事情讲了一遍,老太太一听吓得当场病倒,最后是街坊们帮忙送去的医院。”   原来这事儿跟周秉昆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要说是蔡晓光的责任吧,又说不过去。   周秉义看向妹妹,眼神很复杂。   周蓉整个人都傻了,路上和周秉义说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事儿跟自己没有关系,多半是老三因为郑娟的事惹恼了母亲,造成这么恶劣的后果,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冯化成被抓导致亲妈瘫痪在床。   “这……这……怎么会这样。”   冯化成说话都结巴了,他以为那件事只是连累了周蓉和玥玥,没想到岳母的病也是因他而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切~”林跃对这货的道歉嗤之以鼻:“对不起有用吗?在火车站被抓起来,还能说你是天降横祸,遭了无妄之灾,后面抛弃妻女北上,只能说明你是个混蛋。有理想好啊,有理想没错,可是你把理想看得比自己的命,比老婆孩子的生活还重要,那还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一个人去追求理想多好?”   “秉昆。”周秉义瞪了他一眼:“你姐和你姐夫已经很难受了,你怎么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林跃冷冷说道:“因为我有资格说,我凭什么不说?”   周秉义没话说了,因为这是事实,李素华是因为冯化成的事病倒了,郑娟在家伺候老人两年多,而他们呢,他们啥都没管,这种情况下周秉昆抱怨一下,说几句风凉话怎么了?就算骂她和她丈夫是不孝女,是白眼狼,也得听着应着忍着。   周蓉又问道:“晓光,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当年你怎么没跟我说?”   蔡晓光说道:“是秉昆不让我告诉你的,当时冯化成那样,你忙着托关系救他出来,万一知道你妈病倒了,你顾哪头?”   是啊,她那时一颗心思都在冯化成身上,如果知道李素华病了,她是丢下冯化成回吉春呢,还是无视亲妈继续救丈夫呢?这事儿怨不得蔡晓光。   周秉义愈加沉默,因为弟弟做得可圈可点,完全找不到可以诟病的地方。   林跃说道:“如今我接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再有一个月就要去北京上学了,想着妈总得有人照顾,便给你们发了电报。”   别人家如果子女都考上大学,那肯定是欢天喜地,热闹的不得了。   周家就不一样了,谁去上大学?谁留下来照顾李素华?   冯化成一声不吭,他也看出问题的关键来了,周蓉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考上北大继续深造,证明自己,现如今李素华变成这样,她作为女儿,又是直接导致亲娘发病的祸首,最应该留在家里照顾老人,这么一来,照顾家庭和实现理想就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题。   “你们商量吧,屋里太闷,我出去抽根烟。”蔡晓光借口出去透气,推开房门走了。   周蓉都没有心思去送他一送,因为她不傻,知道现在的局面对她有多不利。   在这件事上周秉昆没有责任,却在家里照顾母亲两年,现在拿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最应该去上学的那一个。   那么最不应该去上学的是谁?   是她。   除了李素华的原因,还有玥玥,母亲昏迷了两年,期间都是周秉昆和郑娟在照顾,现在也该她这亲妈管一管了。   “呵……昆啊,姐跟你商量个事成吗?”   “行,说吧。”   “你看这两年一直是郑娟在照顾咱妈,往后的日子能不能让她继续……我可以给她钱的。”   周蓉很清楚,她之所以能够考上北大,是因为今年的题目简单,错过这个机会再考,就要和那些应届生一起竞争了,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做家务,还要继续学习,以后就算能读大学,也很难是清北这种顶尖学府了,所以要想攀上人生高峰,只有这一个机会。   “咱妈已经昏迷两年多,郑娟照顾了两年多,我去北京读书,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中间发生什么意外,那不是又要被你们埋怨?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带着她一起去北京了。”   冯化成说道:“那……那我们可以出钱请保姆。”   “呵呵,请保姆?医生说妈的情况如果照顾不周,有可能直接在昏迷中人就没了,三个子女只顾自己读书,不管瘫痪在床的老妈,你让街坊们知道了怎么想?”   冯化成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周秉义眼见周蓉夫妇陷入为难,他很清楚两个人内心的想法,周蓉从小学习就好,特别喜欢文学作品,不然也不能因为冯化成诗写的好就爱上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如今她考上北大中文系,可以说这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等于获得新生,刷新了起跑线,充满希望的未来在向她招手。   现在老三把他们叫回来,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让周蓉接手亲妈这个烫手山芋,是,她确实应该接手,可是一旦留在光字片,那所有的人生追求,所有的希望都将破灭,毫无疑问对她的精神是一次毁灭性地打击。   反观老三?老三已经照顾李素华两年多,虽然不知道这个向来拖班级后腿的人是怎么变成好学生,突然间一鸣惊人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但是录取通知书就在那里假不了,而且清华大学物理系这种大热门,他和周蓉又怎么好意思让弟弟放弃上清华的机会继续在家里照顾瘫痪的母亲?那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混蛋的。   “我看不如……”   周秉义刚要说话,坐在他旁边的郝冬梅在后面扯了他的袖子一下。   两个人结婚五年,她知道周秉义想说什么。   再怎么说他也是周家老大,这种时候当然要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弟弟妹妹了。   北大文凭,周秉义舍得,她舍不得。   本来她父母就不看好两个人的婚事,觉得当时太草率了,如果周秉义不能去北大读书,失了大学文凭,和她这个吉春医学院的大学生进一步拉开差距,那不是更难获得岳父岳母认可了吗?到那时候她夹在中间多难受啊。   周秉义知道郝冬梅在想什么,他不想上大学吗?不想在岳父母面前抬得起头吗?想,可是家里这种情况,可怎么办啊,老三已经尽了多年孝心了,总不能再委屈人家,老二呢,要是不让她去北大读书,怕是死的心都有,也只有他……提前转业的话能到机关单位谋得一份差事,还能一面照顾老人,一面挣钱养家。   周蓉一看周秉义被郝冬梅拦住,扭脸看向冯化成。   “化成,不如……你留下照顾咱妈?”   林跃在心里冷笑,你果然够自私呢,炕上瘫着的可是你的亲妈。不过想想也是,面对自己亲生女儿都一直找借口推卸养育责任的人,亲妈又算得了什么。   电视剧里这货一直以没有孩子的房间为由不接玥玥回去,那个年代四五口人挤在一间房子里的情况多了,加个隔断和帘子又不是不能过,也没见别人没法生活,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呗。   周秉昆和郑娟从三岁开始,把孩子拉扯到十七,周蓉一看再不改善和女儿的关系就没机会了,这才放下身段去讨好玥玥。要么说读书人脑子活呢,一番大道理,以及如同营销公众号怂恿女青年去青藏朝圣似得洗脑,就把女儿拉回身边。   “周蓉,妈……我……这……不方便吧。”   冯化成说得没错,他是姑爷,不是儿子,就算有保姆在,也是很不方便的。   周蓉低头沉吟片刻,用有些低沉,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是一定要去北京读书的。”   说完她就出去了。   坐在角落里的冯玥看看妈妈,又看看炕上躺着的姥姥,走到林跃身边,缩在他的臂弯里,不敢与亲爹的目光对视。   周秉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周蓉为了冯化成不声不响地跑去贵州,如今为了上大学,搞不好也能做出一样的事情。   最终,关于谁去上大学,谁在家照顾李素华的家庭会议不欢而散。   林跃本想把玥玥留给她的父母,可是孩子不干,哭着喊着要跟他走,没办法,最后带着她一起回太平胡同了。   走在路上他还在琢磨周蓉的性格设定,电视剧里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老师,听到某个男生想要读完她的研究生回贵州山区教书,便脑子一热摆了蔡晓光一道,选了那个男生当自己的学生,结果呢?被现实无情打脸。   这里挺有意思的,既然她那么愿意自己的学生当老师,干嘛不去师范类学院任职?而是挑了江辽省最好的大学?所以说这名利皆浮云啊,喊喊口号可以,真正做起来嘛……   林跃想起网上那个很有名气的“一头牛的故事”。   ……   五天后。   重庆,一家招待所内。   “秉义,你怎么突然跑到重庆来了。”   周志刚接到电话就从工地赶过来了,头顶还带着草帽,衣服上落着一层灰。   “爸,您坐着说。”   “家里有什么事吗?”   周志刚觉得肯定有大事发生,不然儿子不可能从东北跑到重庆来找他。   周秉义刚要实话实说,猛然想起李素华的遭遇,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北大,让近期报道,我就想过来先看看您。”   周志刚很高兴:“秉义,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太给爸爸争脸了,北大……好啊,好啊,电报里怎么不说,非得见面再谈,搞得领导还以为咱家出了什么事呢,给叫了辆车把我送过来。”   他把桌子下面的椅子拉出来坐下,那边周秉义一看他嘴唇干得都开裂了,赶紧给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爸,周蓉也考上了,也是北大,中文系。”   周志刚一听开心坏了:“她也考上了?两个都是北大?行啊,你们两个太争气了,好啊,好啊,咱们老周家以前是农民,到了你爷爷那辈进城当了工人,现在家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名牌大学生,光宗耀祖啊。”   周秉义的手在膝盖上拍了拍,眼神游移,不敢看他。   周志刚注意到这个细节:“怎么了?”   “爸,秉昆也考上了。”   “秉昆?你说秉昆?”周志刚水也不喝了,呆呆地看着他:“他也考上大学了?”   在他的认知里,周秉昆从小时候起就是全年级倒数的那一批人,被老师留堂那是家常便饭,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小儿子也能考上大学,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哪个大学?”   “清华,物理系。”   “清华”这两个字像一记闷棍敲在周志刚的后脑勺。   周秉昆这个全家公认的地瓜蛋子,居然考上清华了?是阅卷老师搞错了分数,还是他在做梦?   直到大儿子点了点头,说句“没错,是清华大学”,周志刚才回过味儿来。   “两个北大一个清华,老周家祖上积德啊,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了秉昆。”   周志刚已经能想到光字片的街坊们谈起周家的情况会有多羡慕。   “爸……”周秉义欲言又止。   “怎么了秉义?有话直说。”事到如今,直觉告诉他周秉义过来一定有事,而且不是关于上大学的事。   “这是秉昆前些日子给我发的电报。”   周秉义从兜里拿出弟弟发给他,要他回家商量读书事宜的电报递过去。   周志刚看完脸色变了。   “怎么会这样?”   “爸,你先别急,听我说。”   周秉义把2年前李素华突发脑溢血的事讲了一遍,又将当下面临的难题说出。   周志刚拿着电报慢慢地坐回去,从上衣兜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   转眼又是三天。   周志刚从重庆回到了位于吉春市的家里,因为家庭的主要问题,也是矛盾,凭三个孩子是解决不了了。   他拿开嘴里的烟,往地上点了点,抖掉前面半公分长的灰烬,又扭头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老伴,沉声说道:“这么说来,这2年时间都是郑娟在照顾素华?”   林跃没言语,周秉义点了点头。   “照顾得很好,你妈没有长褥疮,气色也不错。”周志刚又抽了两口烟,把烟头丢到地上,望林跃说道:“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的回应是“我不同意”。   周秉昆为了娶郑娟的事跟父亲针锋相对,跟大哥大嫂也闹了点不愉快,后面又安排她照顾瘫痪在床的亲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大家认可郑娟,同意两个人的婚事,怎么现在最大的阻力让步了,他自己反倒不同意了?   郑娟抱着玥玥,一边给她剥烤熟的红薯皮,听到林跃的话愣住了。   她男人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为什么现在说这种话?   林跃说道:“第一,郑娟照顾妈不是为了获得你的认可才这么做的,她是因为心疼我,因为那是我妈才心甘情愿伺候了两年,现在你见她确实贤惠,就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对大嫂,对姐夫,你考验过他们吗?在这一点上对郑娟不公平。第二,只要同意了我跟郑娟的婚事,是不是就有让她尽儿媳义务的责任了?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她继续照顾妈?”   瞧他这话说得,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周志刚老脸拉得那叫一个阴沉。   “周秉昆,你别得寸进尺,我都同意你跟郑娟的婚事了,你还想怎样?”   郑娟一看老头子火了,赶紧把玥玥递给周蓉,走到林跃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要固执了好不好,我愿意照顾妈,这是身为儿女的责任,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我真的不累。”   林跃拍拍她因为做家务和照料瘫痪老人越来越粗糙的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要让我服你,有本事让大嫂和姐也照顾妈……不说两年,一年就好,怎么样?成吗?”   周蓉低着头不说话,那边玥玥挣脱冯化成的双手,重新投入郑娟的怀抱,而郝冬梅,面沉如水,这活儿吧,一天两天她能干,一年?她可坚持不了一年。   周志刚给他气得怒目圆睁,不断粗喘。   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周蓉能安心去上大学,本以为当爹的后退一步,老三一看目的达到,会高兴地继续之前的日子,毕竟郑娟已经照顾李素华两年,都习惯了,而秉昆又是最孝顺的一个,可是结果证明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让郝冬梅照顾李素华?郝冬梅也要读书好不好,而且万一被她爸妈知道了,会怎么看周家?   还有周蓉,难不成让她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在家照顾她妈?先不说她会不会答应,这么做也太可惜了,那可是北京大学!   郝冬梅刚要说话,周秉义制止了她。   “爸,要不这样,我是大哥,我不读大学了,下个星期我就去兵团办理转业回咱们这里工作,一来可以照顾妈,二来也不用跟冬梅分开了。”   “不行。”周志刚说道:“你怎么能不读大学呢,这样,你们都去,我在家照顾你妈好了。”   “爸!咱们家现在就你工资高,如果你不干了回来照顾妈,我们几个读大学也没钱拿,家里的生活开支怎么办?”   “……”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大老二老三都去读大学,他再辞去工作,谁来挣钱养家?   冯化成手里有点积蓄,可是他没敢吭声,因为按照原定计划,他准备跟周蓉一起前往北京,那里的消费可不比贵州山区,还有玥玥要养,今年她都6岁了,眼瞅了就要上小学,正是用钱的地方,所以他根本不敢说话。   周蓉也在那里装哑巴,因为大哥出来顶雷最好了。   郝冬梅皱着眉头扯了周秉义的衣袖几下,但是并没有换来丈夫的理解。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爸,你还回重庆工作,我过几天就去兵团那边办理转业手续。”说完不待周志刚说话,直接起身出屋:“这么多天没回去,我先给领导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咱家的情况。”   “秉义,秉义……”   周志刚叫了两声不闻回应,气得他回头望林跃说道:“你啊,你啊,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   林跃说道:“难不成我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大哥,你就满意了?我看是你寄予厚望的那个选择放弃,你早就绝望的那个突然出人头地,心理上不平衡是吧,都是一样的儿子,凭什么他在家照顾妈你就为他打抱不平,我跟郑娟在家照顾妈就是天经地义?”   周志刚被他说中心事,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   周秉昆二十多了,郑娟也在场,他要是十几岁的大小子,当爹的肯定就上巴掌了。   “你大嫂什么家庭,咱家什么家庭,你大哥如果不去读书,差距不是更大了吗?你这……搞不好会毁了他们的婚姻的。”   “如果郝冬梅因为大哥没有读大学闹离婚的话,我觉得这种婚姻不要也好。”   “你……你……你这叫什么话?”   周志刚气得浑身哆嗦。   “人话。”林跃说道:“难不成你是觉得多这一门亲家能够给你长脸?也对哦,郝冬梅什么出身,郑娟什么出身,她们俩怎么能一样呢。”   这时周蓉转过头来:“秉昆,你怎么跟爸说话呢?”   林跃说道:“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轮不到你这个把亲爹气得不认女儿三年,又把亲妈气出脑溢血,瘫痪在床的人教训我什么是孝道。”   周蓉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志刚说道:“那你是不是想把你爸气成你妈那样啊?”   林跃哭笑不得:“我哪句话有说错?就郝冬梅和我哥,当初她的生活条件那么艰苦,我哥为了娶她把高升的机会都放弃了,后面知道她不能生孩子,还要想方设法帮忙隐瞒,反过头来她要是因为大哥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妹妹就闹离婚,那你说,这样的婚姻勉强维持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老周家的名声?”   纵观全剧,郝家和周家这一组亲家,直到双方家庭老人亡故都没坐下来说说话,聚个餐什么的,光字片的人当着他们的面不说,背后还不知道怎么传老周家的闲话呢。   冯化成把眼镜腿推了又推,在贵州的时候,周蓉告诉他自己那个弟弟就是一个铁憨憨,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在行,动脑子的事嘛,一向是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于是他想当然地认为那未曾谋面的小舅子就是个小市民,然而事实却是,周秉昆不仅考上了清华大学,对于家里这些事,看得比谁都通透,那大道理说出来噎死你没商量。   林跃说道:“满心希望获得大嫂父母的认可,爸,我想知道,你这是为自己养儿子呢,还是为郝家养儿子呢?”   “你……”   这句话把周志刚说得没脾气,头一昏,脚一软,直接坐回炕头。   “时间到了,你跟我去接光明吧。”郑娟一看父子俩人越说越僵,把玥玥交给她妈,赶紧推着林跃离开。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舅舅比妈亲   来到外面,郑娟一边把自行车推给他一边说道:“你爸千里迢迢从重庆赶回来,刚才那些话太重了。”   林跃说道:“重么,我不觉得,实话实说罢了,而且……这对老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电视剧里郝冬梅一直埋怨周秉义工作忙,家庭方面付出太少,现在周秉义不去读大学了,转业到机关单位做基层工作,每天老婆父母热炕头,多好啊。   郑娟发现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总是这样,神神叨叨地说一些在她看来无法理解的话,比如酱油厂早晚会黄,赶超和国庆的铁饭碗也将不保。   跟他们俩的情况类似,周秉义正在被郝冬梅埋怨。   “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做出这种决定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北大,说不去就不去?”   周秉义说道:“我是家里的老大,这种时候如果不起表率作用,弟弟妹妹们会怎么想?”   郝冬梅说道:“明明就该周蓉在家里照顾妈,事情因她而起,又是女儿,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不了解周蓉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她的想法。”   “你弟弟也是,让郑娟继续照顾妈多好,这样老周家三个孩子都能上大学了,我看他就是见不得你好,就说两年前的春节,如果不是他,你爸会知道我不能怀孕的事情吗?”   “是,你说得对,但是他在照顾妈这件事上确实占理,连爸都没辙,我跟周蓉又能怎样?”   “那你们就由着秉昆性子乱来?照你以前说的,秉昆最孝顺了,可是自从跟那个郑娟在一起后,你看他都变成什么样了?”   “我找机会说说他,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哪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为你不值。”   “不就是一个大学吗?你看人家老姚,没念过大学,现在到了深圳那边不是也挺好吗?上次来信说转业过去就是副处级。”   “关键是我跟爸妈已经说了,说你要去北京读大学,爸还跟同事聊过你的事呢,你这突然不去了,他们会怎么想?”   “这件事……你跟爸妈好好解释一下吧,他们应该能理解的。”   “……”   ……   两个月后。   吱嘎嘎……   伴着刺耳的摩擦音,监狱大门缓缓开启,水自流和骆士宾提着包从里面走出来。   “5年了。”   “是啊,5年了。”   骆士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个王八蛋,你看着,我要是不报仇雪恨,我就不叫骆士宾。”   水自流拖着伤腿往前走了两步:“宾子,你还嫌在里面呆得不够久是吗?”   “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骆士宾摘下那顶青色的帽子在手里攥了攥,满是横肉的脸覆上一层霜:“前些日子我跟那些才进去的人聊了聊,他们说南方的形势变了,好多东西都放开了,政府鼓励个人做生意,只要我们去了那里,赚到足够的钱,报仇雪恨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吗?”   “南方,南方……”   水自流看着南方天空里的一朵白云长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几年受的委屈都呼出去。   骆士宾以为他不认同自己的想法,恨声说道:“当年要不是那小子举报,我们怎么可能在里面呆这么久,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水自流忽然转身,看着对面“江辽省第一监狱”几个大字说道:“强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问过管教了,还有半年。”   说起涂志强来,骆士宾挺无语的,这家伙判得最轻,搞到最后却比他们还要多服半年刑。   “强子爱惹事的毛病真得改改了,里面的事,能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忍,他可好,说句不中听的话都能跟人打起来。”   水自流说道:“他是为了我才跟人起冲突的。”   骆士宾说道:“那我们……要不要等他出来再一起去南方?”   水自流摸了摸下巴细密的胡茬,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时间太久,不等他了,到南方安定下来后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们去了哪里,让他出狱来找我们。”   “水哥,我会尽快把家里的房子处理掉,然后我们就去南方。”   “好。”   水自流转过身,一瘸一拐往前面走去。   骆士宾提着两个人的包快步跟上。   ……   周志刚回了重庆。   因为李素华的事,周秉义的转业申请获得批准,调到吉春市在区林业局工作,级别是副科,本来他可以选择更好的岗位,但是考虑到要照顾瘫痪老人,就选了一个比较清闲的部门。   郝冬梅自然是不会照顾李素华的,最后还是用周志刚每月寄回家的钱在农村请了一个保姆,平时乔婶、春燕、于虹等人会上门探望,无虞保姆虐待老人,不过用乔春燕的话讲,雇的人再勤快,也比不上郑娟在的时候。   周秉义晚上在光字片住,郝冬梅回家住,同在一座城市却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   林跃去了北京,把郑娟也带走了,周志刚不给他写信,他也不给周志刚写信,对于这两个人的情况,周秉义了解的更多一些,开学不久周蓉有一次打电话到他单位,请他去找岳父帮蔡晓光疏通关系,让拖拉机厂放人,结果他没给办,因为没去北大读书的事已经让郝冬梅父母很不开心,再因为女儿的丈夫的妹妹的好朋友去麻烦人家,岂不是让郝家更看不起他。   后来他听周蓉说,周秉昆回了一趟吉春,也不知道跟拖拉机厂领导怎么沟通的,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对方同意放人,蔡晓光才得以去北京读大学。   ……   四月的风在未名湖畔的花丛流连,郎朗读书声泛波远去。   靠近北京大学的图书馆家属楼里,周蓉把蒜头的外皮剥下来丢到桌子上,又把剥好的蒜瓣放进掉漆严重的白瓷盆里。   冯化成在楼道里切菜,不时传出咄咄咄的响声。   周蓉打量一眼窗外,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热,便把衬衣的袖子挽起来,准备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扭头一瞧,蔡晓光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放在打开的门上,一只手搂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精致得好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   “玥玥,你怎么来了?”   周蓉知道蔡晓光要来,但是不知道玥玥会来,显得既惊讶又高兴,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蔡晓光说道:“刚才我去秉昆那儿了,郑娟听说我要来这儿吃饭,便叫我把孩子抱过来,什么时候她不干了,再把人送回去。”   “哦,是这样啊。”周蓉笑得有些勉强。   自己的女儿寄养在舅舅舅妈那里,这事儿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她的闲话呢。   “哎,玥玥,玥玥来了,爸爸抱,爸爸抱……”   冯化成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赶紧把菜刀放下,走过来想要和女儿亲近一下,结果小丫头死命搂着蔡晓光的脖子不撒手。   “玥玥,刚才舅妈怎么说的?”   “舅妈说只要玥玥听话,回去就给玥玥买冰棍吃。”   “那为了吃到冰棍,你该怎么做啊?”   “乖,听话。”   小孩子这才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让冯化成把自己抱过去,可就算窝在亲爸的怀里,脸上依然有着清晰可见的陌生和排斥。   “晓光,你快坐,坐啊。”   周蓉把他让到椅子上,完事转身去翻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块糖递给玥玥。   然而孩子并不吃,只是拿在手里不断把玩。   “玥玥,妈妈给你的糖怎么不吃啊?”   小丫头摇头不答,也不吃,就在手里抓着。   冯化成一看,便说算了,别强迫小孩子了,搞得周蓉有些不高兴。   蔡晓光说道:“周蓉,我觉得你还是把玥玥接回来比较好,一直在她舅舅舅妈那里,不是个长久之策。”   想起玥玥跟郑娟的亲密劲儿,他觉得她们才是母女,周蓉和冯化成更像是孩子的舅妈和舅舅。   周蓉一言不发,继续坐下剥大蒜。   冯化成说道:“试过了,玥玥在这边晚上睡不着,一直哭,她妈白天还有课,晚上被吵得睡不着,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就……”   蔡晓光一听这话,明白了。   “冯化成,我脾气怎么了?说放在她舅舅舅妈那里省心,挺好的人是谁?”   “我说错什么了吗?”   “可是玥玥是我女儿。”   “……”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蔡晓光脑补出一幕因为孩子半夜哭闹打嘴仗的画面,有些理解周秉昆为什么说郑娟是他认识的人里最适合当老婆的那句话了。   玥玥从冯化成怀里挣脱出来,直接奔蔡晓光跑去,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副不愿意看那两个人的样子。   周蓉和冯化成的争吵无果而终。   蔡晓光有些尴尬,想把玥玥重新推给两个人吧,又觉得对孩子是一种伤害,就这么放任不管吧,周蓉肯定伤心难过,最后只能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知道秉昆是怎么跟拖拉机厂的厂长交涉,让厂里放我来北京读书的吗?以前问他不说,这次我来了个曲线救国,从郑娟那里得到了解答。”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万元户   “他怎么跟拖拉机厂厂长交涉的?”   冯化成一听来了精神,不再与周蓉争论把孩子放在舅舅舅妈那里是对是错,责任在谁的问题。   周蓉也竖起耳朵倾听,因为她也很好奇,周秉义害怕影响岳父对他的看法不给办的事情,为什么周秉昆回了一趟吉春就给解决了?   蔡晓光说道:“秉昆给拖拉机厂的厂长送了两张图纸。”   “两张图纸?两张图纸就把事情办了?”冯化成想不明白什么图纸有这样的效果。   蔡晓光说道:“之前我就是拖拉机厂的工人,对拖拉机厂的情况最有发言权,要说现在困扰厂子的难题,不思进取吃大锅饭的想法是根本,由此带来的实际问题就是缺乏创新,产品跟不上时代,使用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也得不到解决,自然就很难把产品卖出去,销售跟不上,自然没钱给工人发工资,厂长天天跟相关部门的领导哭穷,可是有什么用呢,市里也没钱啊,而且有类似问题的可不只拖拉机厂这一家企业,今天给它拨了款,明天钢铁厂、煤气厂、家具厂什么的一看都跑去哭穷,给谁钱?又不给谁钱?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周蓉一瞪眼:“说重点,那两张图纸是怎么回事?”   “对对对,说重点。”蔡晓光往前倾了倾身,用他超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郑娟就念过小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听了半天才琢磨明白那两张图纸是什么,一张呢,是由铧式犁和旋耕机组合在一起的联合耕作机械,能够一次性完成土壤的耕地和耙地工作,一张呢,是改良过的水稻插秧机,可以改善目前市面上流行的水稻插秧机漂秧过多,插秧不均匀和散乱的缺点,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现在不是讲四个现代化吗,只要厂长拿着图纸去找领导,还愁没有资金倾斜?如此还能堵住市里其他企业的嘴。来自上面的拨款和一名可替代的普通工人,如果你是厂长,你选择哪一个?”   周蓉和冯化成对望一样。   “没想到秉昆还有这样的能耐。”   “谁说不是呢。”蔡晓光说道:“当初他离开木材加工厂去拖拉机厂找我,求我给他找份工作,没想到几年后我反倒得了他的济。”   冯化成说道:“怪不得他能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这说明他真有本事啊。”   周蓉说道:“我跟大哥一个去贵州一个下兵团,他留在城里,看来这几年没有闲着,一直在学习啊。”   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淡淡的嫉意。   冯化成有些敏感:“周蓉,你这么说是后悔去贵州了?”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自卑?”   “你说谁自卑,我这怎么就叫自卑了?”   蔡晓光一看俩人又掐起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算是理解玥玥为什么不愿意跟着父母了,这周蓉的性格跟郑娟一比较,在女人味这一点上,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再吵我可走了。”   面对蔡晓光的警告,俩人这才偃旗息鼓,一个拿着剥好的蒜瓣出去,一个借口上厕所缓解尴尬。   ……   暑假的时候周蓉和冯化成回了一趟吉春,李素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周秉义已经适应了老家的生活和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用他的话讲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郑娟也带着玥玥回了吉春,林跃没有回来,说是去南方了,深圳,周蓉对此又是一通埋怨,嫌他不回家看母亲,到处乱跑。   暑假不长,很快过去。   老周家又恢复了平静,而郑娟回到北京的住所等了差不多半个月,林跃才由南方回来,她以为他随身携带的黑提包里装的是广州特产,然而拉开拉链一瞧傻眼了,都是钱……一水的大团结,加一块儿足有一千多张。   这是什么概念?万元户的概念,70年代末万元户的概念。   她男人来北京一个多月就搞到一室一厅的套间,现在去深圳逛了俩月,再回来提了一包大团结,作为一个在太平胡同长大的女人,那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挣的。”   “什么买卖两个月挣这么多?”   “口岸来的货发给国内卖家,再解决货运问题就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利润,两个月挣这么多难吗?”   他说得很容易,可是站在郑娟的角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真的不会被抓起来吗?”   林跃说道:“你当这是头几年了,现在南方鼓励做生意,只要你有本钱,敢想敢干,基本上都能挣到钱。”   “真的?”   “那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话要是被心思活泛的人听去,肯定有所触动,但是郑娟不一样,她的世界里只有老、孩子和家庭,也只是把南方的变化当成一件稀奇事来听。   “明天我就把这些钱存起来去,这么多钱,光吃利息就够我们一家人生活了。”   “吃利息?”   林跃很无语。   “咋了?吃利息不好吗?”   明天你去南北锣鼓巷转一转,看看那里的四合院有没有往外卖的。   “你问四合院卖不卖干什么?”   “你傻啊,当然是买了。”   郑娟说道:“买那个做什么?你才傻呢。我们的家在吉春。”   “买这个是投资。”   “啥叫投资啊?”   他知道这事儿是解释不通的,因为说出一个解释就会伴随一个问题,这一番话下去搞不好天都亮了。   “你就当买来给咱儿子住。”   “啊?你不是说再等等吗?而且……我这肚子也没动静啊,就算以后有了孩子,要到他来住的时候,多少年下去了?”   “……”   林跃干脆不理她了,扭头进了里屋,玥玥已经睡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巴不时弯一弯,笑得像一只小野猫。   他这儿往床头一坐,郑娟端着热气腾腾的洗脚盆走进来,看了玥玥一眼说道:“是该买一套房子了,不过……北京的房价也太贵了,这些钱在吉春能买多少宅子了?”   “咱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吗?”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送你二进宫   一周后,林跃起了个大早,来到清华大学物理系教学楼。   “早。”   “早。”   “……”   同学们互相打招呼,一起走入教室。   已经开学半个月了林跃才回来上课,如果放在其他学生身上,肯定会被问一句干什么去了,他是个例外,因为除了成绩好,他还经常给讲师出难题,有些问题问的那些老教授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以致老师们看到他就头疼,巴不得他不来听讲。   就像周秉义说得那样,他们赶上了容易考大学的时候,对比三四十年后的大学生,这个年代能上清华北大的人,就拿数学水平来讲,也就是后世一本线这个标准的知识储备,甚至还有不如。   上完两节课后,林跃跟着同学们来到物理试验室。   虽然去年才恢复的高考,教学资源还很一般,但是光学实验室的设备还算完备,就是不够先进,在他看来都是老掉牙的器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1978年的清华大学物理系也没太多让他感兴趣的专业,选来选去,最终选了光学专业。   “周秉昆,周秉昆,有人找你。”   他这儿刚跟一位女同学聊了两句,外面便有人喊他。   “知道了。”   他答应一声走出实验室,出门没走两步,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愣住了。   本以为是蔡晓光或者冯化成,要么就是之前在图书馆认识的校友,没想到都不是,对方来自吉春,却并不是亲人或者朋友。   没错,是仇人。   涂志强。   “郑娟呢?”   没有问好,没有寒暄,涂志强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林跃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他在光字片现在可是很有名呢,清华大学物理系高材生,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到哪儿找他,70年代的清华大学也不像四五十年后管得那么严格,外面的人想要混进来不难。   “你找她做什么?”   “我问你郑娟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秉昆,我以前对你不错吧,可是你怎么做的?把我的媳妇儿拐走,还害我蹲了5年大狱,你以为你把她带来北京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个瘪犊子玩意儿。”   哗~   那些意识到情况不对站在旁边围观的学生一片哗然。   周秉昆拐走了好兄弟的老婆?还把对方陷害入狱?物理系的学霸还有这样的黑历史呢?如果涂志强说的都是真话,那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林跃顿时了然,涂志强找郑娟是假,找他报仇是真,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他的名声搞臭,如果能让清华大学把他这样的害群之马清理出大学生队伍,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这招挺狠的,换个人来一定就怂了。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一般人,清华大学的文凭对他来说比一张废纸强,程度也挺有限的。   “是骆士宾瞒着水自流给你出的主意吧,挺符合他的人设的。”林跃环视一周:“没错,我是抢了这个同性恋的女人,给他戴了一顶又大又高冒绿光的帽子,一周前我们还商量要个孩子呢。”   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涂志强:“我抢了你的老婆,每天睡着她的身子,让他给我生猴子,还把你送进监狱,我就问你气不气?你气不气!”   “我特么弄死你!”   要说玩心理战,对剧情角色性格把握,涂志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当初一怒之下能为水自流杀人,这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仇人嘲讽,哪有不狗急跳墙的道理,话不多说,照着林跃就是一拳击出。   看得出来,在监狱里锻炼得不错,比以前扛圆木的时候还要敏捷,围观的学生一看打起来了,赶紧后撤,免得遭了无妄之灾,还有几个见势不妙往出口跑,准备去楼下打电话报警。   就跟在木材加工厂那次一样,林跃被一拳“打”倒在地,躲避涂志强的追击时慌不择路进了实验室,正赶上一名男学生反应慢了点,本来冲林跃去的脚不知道怎么就踹到了那名男学生身上,只听一声惨哼,人横飞出去撞在后面放置实验设备的工作台上,红宝石激光器、红外光谱仪、电子显微镜等器材哗的一声掉在地上,几枚镜片撞在墙上爆开,电源线因为拉扯,接头位置溅起一道火花,空气中多了一丝焦糊味。   林跃就近拿起支架和毛玻璃投过去,顺势把摔倒在地的同学拉起来。   涂志强哪里知道工作台上的东西有多珍贵,只要能用来砸人的,一件一件丢出去,最后还来了一记飞脚,把林跃藏身的工作台给踹倒了。   林跃反应很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来,涂志强跳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往墙角一推,正准备上去给他几拳,这时门口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身后的叫声和刺鼻的气味将二人惊醒,涂志强扭脸一瞧,只见火苗顺着电线胶皮往上窜,窗帘和木制桌椅也被引燃,黑烟不断地在上空汇聚。   怎么就着火了呢?   林跃趁着涂志强发呆之际把人一推,捂着嘴巴夺路而逃。   也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谁在打架?人呢?在哪?”   很快,涂志强看到了穿着绿色军装的大学保安,与此同时楼下也传来警笛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被保安架出失火的实验室,看到学生们愤恨的目光时,不由打了个寒战,心生恐惧。   ……   火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但是实验室里大部分设备是不能用了,经济损失别说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堪称巨款,就算是校领导看到清单上的数字,也狠狠地肉疼了一阵。   涂志强刚出监狱没一个月又进去了,看守所走起,而林跃因为有学生们作证,属于被迫动手那一个,所以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不在他,在涂志强。   一,涂志强在江辽监狱里表现不好,经常跟人打架斗殴;二,才出监狱没几天就跑到清华大学打架;三,对学校造成了沉重的经济损失,而且他完全没有赔偿能力。   上次5年,这次最少10年,等他出来起码四五十岁了。   郑娟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的男人有没有被那个疯子打伤。   林跃有受伤,起码在清华大学的同学们看来是,民警也确认过他身上的淤青,但是当郑娟仔仔细细检查过他的身体,却发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她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答案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您瞅准了,蓝天六必治……反正就是不说人话。   林跃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她,上次在木材加工厂不是他送涂志强进监狱的,是水自流那群人里有人出卖了涂志强,本想念在发小交情高抬贵手,放这货一马,却没想到骆士宾给出了一个馊主意。到清华大学来毁他的名声起码要派个脸皮厚的来吧,当初光字片的人说了几句闲话涂志强就受不了去找他打架,电视剧里还曾为水自流打死人,像这种没情绪控制力的人,玩阴的他能灭一个团。   “等等,你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在确信自己的男人十分健康后,郑娟想起他告诉自己的第二个消息。   “我被清华大学开除了。”   他说得很随意,听的人直接傻掉了,手里拿着的,准备用来给瘀伤外涂的红花油掉在地上。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要说被大学退学,林跃已经是惯犯了,接到教务处对自己的处分通知时,班里同学都为他惋惜,他本人却是内心毫无波动,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既没有请对他不错的教授去找校领导说情,也没有寻思反制,让教务主任出个丑什么的,连宿舍里不多的个人物品都不要了,就这么潇洒地走出校门,扬长而去。   “秉昆,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大学,大学,大学!咱光字片的人打破头都想进的地方。”她一面说一面去拿外套。   林跃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去?”   “我去学校找领导,我让他们收回对你的处分,不就是因为涂志强的事吗?我来说明情况……我说他们总会信的对吧?”她急得快哭了。   就算是一个没见识的底层妇女,她也知道大学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比铁饭碗还要金贵的东西。   “哎呀,媳妇儿……”林跃把她抱在怀里:“这学不上就不上,有啥大不了的,往后的时代是只要能挣钱,文凭不文凭的不重要,不上学正好,免得耽误我挣钱的才华。”   他就没好意思说这个年代光学专业那点儿东西半年就被他吃透了,再在大学呆下去也没啥意思,不客气地讲,学校开除他做到他心坎儿去了。   郑娟挣了挣,发现根本没用,他的力气大着呢。   “爸、妈、大哥,还有周蓉姐,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该多伤心啊。”   “有钱比什么都实在,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了。”   “可是……你辛辛苦苦……”   “别可是了,没有可是,在这件事上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说完把她往肩上一扛,朝里屋走去。   “你……要干什么?”   “干正事啊,也是大事。”   “大白天的。”   “这是我们自己的院子,你当还跟以前一样,担心隔墙有耳,不敢动静太大啊?”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这事儿……我已经是惯犯了   那边林跃没有一点悲伤沮丧情绪,开心地在自己的小四合院里和郑娟做爱做的事情时,蔡晓光敲响了周蓉家的门。   冯化成正躺在床上拿着一本繁体字版的《歌德诗选》细细研读,可能是看到兴起处,对于敲门声人不动,连头也不抬。   周蓉正在书桌前面给周志刚写信,转身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   “冯化成,冯化成……”   她叫了两声不闻回应,耳听得敲门声更加急切,只能放下钢笔,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   出现在对面的是蔡晓光满是焦躁的脸。   “咦,你怎么来了?”周蓉说道:“出什么事了?瞧你这一脸慌张的样子。”   “周蓉,你还不知道吧?”   “我知道什么?”   “秉昆出事了,我在一位清华大学的朋友那里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   “什么?秉昆被学校开除了?”   周蓉大吃一惊:“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为了这件事我特地跑去清华大学教务处问了,他们说秉昆前几天和一个叫涂志强的男人在校园里打架,给学校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和恶劣影响,经院领导研究决定,给予他开除学籍的处罚。”   “涂志强?”   周蓉在周秉义那里听说过这个人,知道他是郑娟名义上的前夫,光字片的人曾说周秉昆为了得到郑娟,把他送进了监狱,现在看来那个叫涂志强的从里面出来了,还跑到北京来找她的弟弟报仇。   “我们当初就不同意他跟郑娟在一起,这下好,恶果来了吧。”她一面说一面去拿外套:“走,找他去。”   “别去了,我刚从秉昆那里回来,人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搬哪儿去了?”   “邻居说不知道,就这两天的事,可能是怕涂志强的同伙报复他们吧,我以为你知道他搬哪儿去了,所以才赶来这边打听一下他的情况。”   如果没有周秉昆帮忙,他不可能有机会来北京读书,所以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比周蓉还要着急。   “咦,晓光来了,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俩人说了好半天话那边一心读书的冯化成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不是隔壁大姐带孩子来请教问题,似乎说到“周秉昆”这个名字。   周蓉说道:“秉昆被清华大学开除了。”   “什么?”冯化成赶紧下床:“怎么回事?”   蔡晓光只能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陈述一遍。   冯化成听完,皱着眉头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周蓉说道:“能怎么办啊?你赶紧去单位,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他秉昆是不是带着郑娟回吉春了。”   依照她的想法,弟弟是来读书的,郑娟住的房子是清华大学一位老教授爱才惜才,看他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来读书不容易,便把闲置的一个套间低价租给了他,现在清华大学把他开除了,而且不知道涂志强有没有同伙,她要是周秉昆,最佳选择就是离开这个已经跟他没有关系的城市,带人回到光字片。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哥打电话。”   冯化成拿着外套去打电话,蔡晓光也跟他一起走了。   周蓉没有去,走到书桌前面坐下,看着信笺纸上的文字,仔细思量片刻,决定把周秉昆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瞒下来,毕竟李素华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如果周志刚知道周秉义让给老三的大学学位因为郑娟丢了,那还不被气死啊?   ……   一个多月后。   南方的草木依然旺盛,北方已经是一片凄冷萧瑟,枯叶落满地,白霜贴上窗,人们带着对夏天的眷恋穿上了秋裤毛衣,准备迎接冬季的到来。   1972年到1978年,转眼就是6个年头,但是对于光字片的居民来讲,时间的发展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太多改变,如果非要跟以前比较不同,那就是巷子变得更窄了,人变得更多了,兜里的钱变得更少了。   很多人的兄弟姐妹从乡下回城,房子一下子不够住了,怎么解决?往外扩建呗,所以人变多了,巷子变窄了。   吉春市的企业就那么多,之前就处于超编状态,又回来一大茬子人,工作岗位可以说是僧多粥扫,连社区扫大街的活儿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落到家庭里,工作的少,吃饭的多,挣的不够花,兜里的钱自然也就少了。   “郑娟,瞧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我们是回家,不是做贼。”   林跃看着她缩在自己身后,两眼注视脚尖往前挪的样子感觉特别好笑。   郑娟说道:“不是做贼,那也差不多。”   林跃知道她在怕什么,怕别人说闲话呗,一个大学生,被学校开除了,说出去多难听,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幸灾乐祸呢,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涂志强,这把火肯定会烧到她的身上。   “舅舅,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啊。”离开光字片半年多,玥玥对这里已经有了一些陌生感,这不怪她,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新奇事物的,对比首都,吉春市各方面条件都有所不如,更遑论光字片这样的贫民区。   “舅舅想家了。”   “是想姥姥了吗?”   “没错,看看你姥姥然后出个远门,去南方待一阵。”   “可是姥姥又不会说话,她只会躺在炕上睡觉。”   “那我们才要常回来看看她啊,玥玥多叫几声姥姥,她说不定就醒了呢。”   “真的吗?”   “当然了。”   郑娟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她想不明白,正常人被大学退学,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就算不至于疯掉,也一定会悲伤失落,但是到了周秉昆这里……压根儿没受影响。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说一张废纸换涂志强牢饭吃到老挺值的。   别人梦寐以求的清华大学文凭,在他这里形同一张废纸?哪怕是对自己男人盲目信任和崇拜的她,也觉得这话如果不是为了安慰自己,那就是在吹牛。   便在这时,林跃忽然停了下来,她险些撞在他的后背,左右打量一眼发现还没到老周家呢。   “怎么不走了?”   林跃一脸古怪:“我们来的还挺及时的?”   “什么意思?”   “赶超家挺热闹啊。”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我就是这么耿直   “这是集体的地儿,你这么一建,就给我留……你看,也就过一辆自行车的宽度,走仨人都费劲。”   “熊叔,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刚返城,这呼啦一下回来四口人,我哥家三口,我爸我妈,再加我们两口子,你看于虹这下个月就要生了,还有小宁,一共十二口人就住两间半房,你看……这让我们咋住啊,天马上就冷了,要再凑合下去,会死人的。”   “我不管你家死不死人,反正不能这么建。”   “熊叔,要这么说您就不讲理了,您看您这主屋外面的小屋,今年年初才建的吧?还有吧,我们家比周围住户凹进去这么一大块,他们建您也没说啥,怎么轮到我这儿您就不干了?”   “我们家建的早,你们家建的晚。你也别拿其他人说事儿,他们建他们的,没碍着我事儿,就你……你这么干碍我事儿了。”   “……”   听着斜对过传来的声音,郑娟思量片刻说道:“是赶超和国庆他们……还有德宝?”   林跃点点头:“走,过去看看。”   说完抱着玥玥走过去。   俩人循声前行的当口,熊叔的儿子大熊穿件破棉袄,拢着双手走到他爹面前。   “爹,行了,别说了,这不龚叔搁这儿呢吗,龚叔,你可瞅见了,你看赶超家这房盖的,都盖我家来了。”   赶超急了:“什么叫盖你家了?兴你家扩建不许我盖小屋啊?”   “咋地了?”大熊冲后面两人一挥手:“愣着干嘛,刨了。”   话罢两手一推,把孙赶超、肖国庆、曹德宝三人耗时两天砌成的砖墙用力一推。   哗。   半人高的墙塌了三分之一,木门也倒了。   孙赶超和于虹顿时急了,一起上前阻拦,很快就发展到肢体冲突的地步,大熊个儿高,拿手一划,便将赶超媳妇儿拨个趔趄,眼瞅着人就要摔倒在地。   这冷天的,地上都是砖头、沙土什么的,她又挺着个大肚子,眼瞅就要出事,可就在屁股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棉袄,把人从地上提起来。   孙赶超一瞅媳妇儿没事,再一瞅后面的人,顿时愣住了。   只见周秉昆带着郑娟站在于虹身后,那个从小就寄养在他家的外甥女玥玥抱着舅妈的大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秉昆?你怎么回来了?”   曹德宝和肖国庆听说,一起转过头去,看到身后景象也是一呆。   “真是你,秉昆。”   算算日子,这还没到放寒假的时候呢。   “哦,我回来看看妈。”林跃答应一句,笑眯眯地看着大熊和他爸:“一回来就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地?熊家父子,你们这是要拆别人家啊。”   “有你什么事儿,边儿凉快去。”   大熊说完继续推墙,大学生什么的,在他眼里屁都不是,龚维则他都不放在心上,更别说一个周秉昆了。   孙赶超哪能任由他刨,正要上去撕扯,林跃拉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昆儿,你放手,我们砌了两天才成,都给他刨了,天一冷于虹和孩子住哪儿?”   林跃说道:“龚叔在呢,总得给他几分面子,不然他这个片警还怎么当。”   孙赶超苦着一张脸说道:“那我家……”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别急,我有办法。”完事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一副二流子模样的大熊说道:“这地儿建房子不成?”   “不成。”   大熊头也不抬,一脚下去把砖墙踹个窟窿。   “照你的意思,超出赶超家院子的地儿都是集体的地儿了?”   “没错。”   “行,明白了,推吧。”   林跃说完不再搭理他。   “秉昆……”   肖国庆和曹德宝看着三个人的劳动果实就这么被人毁掉,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赶超被于虹死死拽着,不然早就上去抽人了。   “你们听我的,我有办法,不仅能让你跟于虹住上房,还能恶心熊家半辈子。”   “真的?”   赶超对此深表怀疑,熊家父子俩什么东西,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他哪里会硬着头皮盖房。   “放心吧。”   林跃扭头看向对面一脸得意的熊家父子,要说这两个人,那真当得起“老子流氓儿混蛋”这句话。   “行了,都洗洗回家休息吧,等赶超家的事完了我请大家喝酒。”   曹德宝说道:“咋地,你这是要在家里呆一段日子啊?”   林跃想了想说道:“差不多半月吧。”   那几个人也没多想,因为半月嘛,不算太长,落课应该不至于。   ……   林跃赶到家里,推开房门一瞧,春燕儿给找的保姆王阿姨正在外屋的饭桌上嗑瓜子,见他们进来赶紧起身。   “郑娟回来了?这个是……秉昆吧?”   她是春天过来的,林跃暑假没有回家,所以没有见过他。   “对,你就是春燕儿的表姨,王阿姨吧。”   “啊,是,是。”   王阿姨说道:“我们家春燕儿每次过来都跟我说,说你老能耐了,小时候成绩一般,可是经过几年的学习,追上了你哥你姐,考到清华去了,哎呀,老周家……都是人才啊。”   郑娟笑得有些勉强,如果她知道周家老三给学校开除了,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呢?   “我妈呢?最近有没有好点儿?”   林跃没有跟王阿姨多言,推开房门走进里屋。   老太太依然人事不省地躺在炕上,跟一年前没两样。   他为什么现在回来?因为按电视剧里的故事线,这个时间老太太应该已经醒了,但是眼前的一幕嘛……   这只能说明王阿姨和周秉义的组合没有郑娟和周秉昆伺候的好。   他撸起老太太的袖子和裤腿看了看,坐在炕头一言不发。   便在这时,耳听得外面自行车响,房门“呀”的一声打开,然后是周秉义惊喜的喊声:“玥玥,你怎么回来了?”   “大舅。”   坐在外屋餐桌玩棋子的小丫头乖巧地回了一句。   “大哥。”   郑娟往后偏了偏身,笑望来人。   “秉昆呢?”周秉义只是对她点点头,完全没有面对玥玥时的热络。   “哦,在里屋。”郑娟指指坐在炕头的林跃。   周秉义往前走了两步:“秉昆,你跟我出来一趟。”   王阿姨也看出他脸色不好来了,没敢说话,乖乖地闪到一边,放林跃过去。   俩人来到屋外,周秉义带着他走到斜对面的胡同里。   “爸劝你,妈劝你,我也劝过你,让你不要去招惹郑娟,你非要娶她,现在怎么着?给学校开除了吧?”   林跃明知故问:“你都知道了?”   “冯化成前些日子来电话了,说你因为和涂志强打架,给学校造成了重大损失,人家把你给开了。”   “哦,一定是蔡晓光告诉他的。”   周秉义真想给他两巴掌:“谁告诉他的重要吗?好不容易考上清华,结果给人家开除了,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爸知道了又会作何反应?最重要的是,你以后的路怎么走?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你就不把上大学的机会给我了是吗?”   从冯化成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郝家那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出来,岳母对她放弃上大学的决定很是不满,不过那是头几天的想法,现在说出来,都是被弟弟气得。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他跟周蓉身上,指定难过得吃不下饭,羞愧的抬不起头,可是周秉昆倒好,非但不见懊恼,还满脸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不可理喻。”   “大哥,事情已经出了,再争论对错有意义吗?你能为了郝冬梅不要孩子,我这为了郑娟不要文凭,咱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可以不?”   周秉义没话说了,因为周秉昆的话很诛心,无力也无理反驳。   他能为郝冬梅付出许多,晋升机会、孩子、在岳父母那里像个孙子一样,周秉昆就不能为郑娟付出代价?说到底,他打心底觉得郝冬梅值得他这么做,而郑娟不值。   喀啦~   这时巷口传来一声轻响。   “谁?”   周秉义侧头观瞧,没有发现可疑迹象,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林跃身上。   他不知道,巷口旁边的棚屋底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乔春燕。   她听曹德宝说周秉昆回来了,便想趁天没黑过来探望一下她的大才子干哥哥,未成想还没到周家呢,就听见这么惊人的消息。   ……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去南方呆一段。”   “去南方?去南方干什么?”   “走一走,看一看,闯一闯,明年春节前应该可以回来吧。”   “秉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的你……哎。”   “以前的我怎样?老实?耿直?憨厚?还是不思进取没有冲劲儿?”   “你这样不行的,要不……我托托关系,给你找个工作,对了,我好像听周蓉说你跟拖拉机厂的厂长关系不错,拖拉机厂可是咱们市的重点企业,能有个编制的话也算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那是以前。”   “……”   林跃和周秉义的对话继续,他知道乔春燕躲在棚屋下面偷听,但是没有点破,假装不知。   很快,兄弟二人的话题转移到李素华身上。   “王阿姨干活儿挺利索的,但是在照顾妈这件事上心不够细,按摩的技术也不行,我之前检查过了,如果妈再这样下去,手臂和小腿的肌肉会萎缩的。”   “这就是你想让郑娟留下来的理由?”   “不行吗?”   “秉昆,你这是嫌弃冬梅没有尽到儿媳的义务,还是埋怨我没有照顾好妈?”   “都有。”   这是实话,电视剧里郑娟是怎么照顾李素华的,喂水喂饭扣屎端尿,周秉昆入狱半年,她都是数月如一日地悉心照料,后面连传闲话的街坊都不好意思再说她的坏话了。   不过实话从来都是最伤人的。   “秉昆,你这说得什么话?”   “实话。”林跃说道:“郝冬梅有帮妈喂水喂饭吗?没有吧,我想最多节假日过来逛一逛,陪你吃顿饭就走。别说她没时间,就算有时间,她能像对待自己亲妈一样对待婆婆吗?但是郑娟可以。你呢,你是她的儿子,可是你心不够细啊,在照顾人这件事上跟女人差远了。而且我提议让郑娟照顾妈一段日子也是为你好,这样你就可以搬去郝家住了,夫妻分居太久会影响感情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关于这个问题,你的岳父岳母肯定跟大嫂讨论过很多次了吧。”   周秉义发现自己走的这几年,弟弟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仅学习上去了,这想法也多了,尤其是那张嘴,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人,关键是吧,有理有据,让你没法反驳。   “你自己一个人去南方,留郑娟一个人在家?”   “涂志强进去了,不会再有人来骚扰郑娟,而且她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跟着我在南方跑对身体不好,这边有王阿姨做家务,还有春燕、于虹等人帮衬,她就负责帮妈按按身子,说说话什么的,风不着雨不着累不着,只要静心待产就行。”   郑娟怀孕了?   周秉义的脸色变了,郝冬梅不能生育,那么为周家传宗接代的责任只能落在周秉昆的肩上,现在郑娟怀孕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自然是因为周家有后了,坏事嘛,周志刚还不知道周秉昆因为和涂志强打架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如果知道了,这火一定烧到郑娟头上,可是她现在怀着身孕呢。   头疼,太头疼了。   他这个弟弟怎么就那么会给人出难题呢?以前那个稳稳当当,让爹妈放心,让哥哥姐姐省心的弟弟哪里去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林跃明知道周秉义已经乱了方寸,却还是耐心等了十几秒钟才离开,因为他要给乔春燕走人的时间。   ……   两天后一大早,林跃敲响了孙赶超家的房门。   孙家人正在吃饭,有工作的先吃,没工作的后吃,看着确实挺困难的。   这么一比较,老周家的条件在光字片属实不赖。   “秉昆,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孙赶超把他往里面让,他哥哥孙胜超也跟林跃亲切地打招呼,于虹原本卧在炕上,听到他的声音挺着大肚子从屋里走出来。   12口人,两间半房,客人来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不了,不进去了,我来是通知你,让你姐家四口和小宁收拾东西,先搬到太平胡同,郑娟原来的家里住一段时间,春燕那边的工作我已经做通了,她的两个姐姐暂时回娘家住。”   赶超一听这话,赶紧把手里的玉米饼放回桌上,饭也不吃了,吩咐姐姐和妹妹收拾个人物品,搬去太平胡同。   十二减五。   两间半房睡七口人,这样一来不仅不挤,还挺宽敞的。   孙家的人饭都不吃了,赶紧照林跃的话做,像是生怕他中途反悔一样。   这时孙赶超发现来的不止周秉昆,院子里还有几个人,正对着他们家的房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秉昆,外面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有些心虚,或者说害怕。   “哦,你别紧张,这是我找来给你们家建房的,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跃直接把孙赶超从堂屋拉出来,冲身后那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男子说道:“丁叔,这就是孙赶超,赶超,他是王村的丁叔。”   “你好。”   “你好。”   俩人打完招呼,林跃继续说道:“丁叔以前就带着街坊们在咱吉春周边十里八乡做一些建筑方面的活儿,这次你家遇到困难了,我就去请了丁叔来,准备帮你们家扩建一下房子。”   “扩建?”   孙赶超看看堆在院子里的砖头和沙子,又看看巷子那边的熊家,有些为难:“秉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姓熊的父子忒难缠了,万一再把龚叔招来。”   林跃说道:“谁说我们要在原来的位置建。”   “不在原来的位置建,那在哪儿建?”孙赶超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林跃指指天空,或者说老宅的屋顶。   才上高中的孙小宁正从屋里出来,顺着他的指向一瞧,青涩的脸上满是讶然:“二楼?秉昆哥,你要给我们家建楼房?”   林跃点点头:“年轻人脑子就是活,比你哥强。”   孙赶超这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的老房子,再瞅瞅熊家,彻底明白了。   “昆儿,就我们家的房子,起二层行吗?”   “放心吧,丁叔是老泥瓦匠了,比我爸技术不差,他说行一准儿行。”   有句实话他没说,且不提王村的丁叔是个老泥瓦匠,扒屋建房经验丰富,他本人可是建筑学教授,把砖瓦房扩建成二层楼房是难事吧?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你们家留下来的七个人可能要挤在一间半房子里睡觉,因为按照我跟丁叔商量好的进度,需要一间一间盖,这样你们就不用全家搬走了。”   “这个没关系,两间半房住十二口人我们都凑合一年多了,七口人住一间半根本不叫事。”   “既然如此……”林跃转头说道:“丁叔,这眼瞅着就快入冬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成,我马上安排人去拉工具。”   丁叔答应一声,吩咐堂侄做事,孙赶超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道谢,说客气话,还让于虹给大家分糖。   ……   五天后。   大熊从屋里出来,一脸死了亲娘的表情。   “别干了,都别干了,孙赶超,谁让你起二层的,挡我们家阳光了不知道吗?”   对面给丁叔堂侄丢砖头的孙赶超回头看去,没等他说好话,正在筛沙子的林跃把铁锹往沙堆一插,从兜里拿出一个袖珍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磁头转动,里面传来上回冲突时的录音。   “孙赶超在他家房子上起二层,可没有占集体的地儿,你不服啊?不服你也盖啊。”   林跃手里的东西是个稀罕物件,看得大熊一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挡着我家阳光了就是不行。”   “不服气可以去找龚叔。”   上次双方闹矛盾时龚维则就在这儿,知道他当时怎么说的,这回孙赶超在自家地上扩建,把人找来也没用。   “停下,我让你停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道理说不过就耍横是吗?”林跃抽出一根钢筋,拿脚踩住末端一掰,居然就这么掰折了,完事拎着钢筋条朝大熊走过去。   “你……你要干吗?”   “秉昆,别冲动。”   丁叔是真害怕他一钢筋抽过去,先不说他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掰折的,万一砸在头上是要死人的。   大熊一步一步往后退,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别过来。”   “滚!”   这货如蒙大赦,赶紧走回门前,正要开门进屋,就听身后呜的一声。   噗~   一道黑影由侧方飞入,把小屋外墙插个对穿。   是那条钢筋,尾部还在嗡嗡轻颤。   大熊头发发麻,吓得差点尿裤子,这玩意儿能把墙戳个孔,刚才要是偏个半尺扎他身上,那还能有活路?以前不知道,这家伙的手劲儿简直离谱。   他哆哆嗦嗦打开门,一头扎进家里再不敢出来。   林跃解决掉这个讨厌的家伙,无视孙赶超错愕的表情,望脚手架上的丁叔说道:“丁叔,我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好了。”   丁叔用瓦刀将一块砖敲碎:“干!”   “好叻。”   孙赶超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十分好奇两个人在说什么:“干什么?”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时代的弄潮儿   林跃说道:“没你的事,老老实实端你的铁饭碗吧。”   这个年代的东北人,主流思想还是进国营厂,吃大锅饭,起码衣食无忧,旱涝保收,为了个工人编制能打破头去争,现在要是让赶超辞去木材加工厂的工作跟他混,孙家老两口能把他撕了。   “问问还不行啊?”   “不行。”林跃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还我钱吧。”   就钢筋、沙子、空心板这类东西,一般人花钱都不见得能够买到,也不知道周秉昆是怎么拿到指标的,现在让他按照市场价给钱,已经是吃了不小的亏。   “昆儿,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这钱……我只能每个月给点,分期还给你了。”   “也行,对了,我可能下个星期就要走了,到时候你跟于虹多去我家看看,郑娟怀孕了,我妈又瘫在炕上,王阿姨洗洗涮涮还行,一些重活根本做不来。”   “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和于虹,你只管好好读书,兄弟们还指望你以后当大官沾你的光呢。”   “呵,好。”   林跃为什么这样上心帮孙家,一方面觉得他们十二口人挤在两间半房子里确实挺可怜的,另一方面就是自己这一走,起码一年半载回不来,郑娟怀孕了,不好带着她跟玥玥一起去南方,现在他帮孙家解决了房子的问题,赶超和于虹两口子指定投桃报李,不会怠慢郑娟。   说真的,碰到周秉义这样的大哥,有时候还不如感情维持的好的发小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   三天后。   春晖路的一个废弃库房内。   金土地杂志社的邵主编用手在面前挥了挥,有些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邵主编,这里没你的办公室坐着舒服吧。”   “秉昆,你不是在北京读书吗?怎么想到要在吉春开什么饭店?”   林跃递过去一支烟,邵主编摆摆手说了一句“不抽,戒了。”   “我暑假那会儿去南方转了一圈儿,人家那边已经开始讨论放开一些产品的价格管制了,咱们这边吧,说实话,步子迈得慢了点小了点,不过这也能理解,老工业基地嘛,牵一发动全身。我这不寻思着手头有点闲钱,咱也响应政策号召,做点合法合规的买卖来拉动家乡经济,前两天我找人打听了,个人开设经营性场所还是不太好办,但是如果挂靠在咱们出版社名下,那程序就简单多了,于是我就想通过您的关系跟杂志社方面谈笔生意。”   “那你算是找对人,也赶上好时候了,再有两年我就退休了,正想着走之前给社里办件实事呢,你看现在的形势,南方的各种产品都销到咱们东北来了,有些已经不需要凭票购买,可是这职工工资还是原来的水平,忙活一年到头来根本不够花,社长正为这事儿伤脑筋呢,一听你要租用社里的废弃仓库,还要把饭店挂靠在杂志社名下,这不……听说我们见过,直接让我跟你来谈。”   邵主编以前去周家找冯化成约稿,结果去了两次都没如愿,林跃就随便抄了一首四平八稳的诗,说是冯化成的新作给他,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关键是吧,他作为金土地杂志社的主编,属于文化人,跟普通市民交流起来有代沟,可是这个周家老三……基本上他抛出的文学性话题都能接住,不由让他啧啧称奇,直呼天才。   “这样,看在邵主编你的份上,报价呢,我再给你涨一点,房租一年1800块,签五年,另外给社里20%的分成。”   房租一年1800块,折合每月150块,什么概念?   就说他现在的工资,一个月才50块,这在吉春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三倍于他工资的钱租下这间废弃仓库,社里不出人不出物,就给个挂靠虚名,一年还能分走20%的利润,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去。   “好好好,那咱们这就签合同?”   “这事儿……不再请示一下社长了?”   要说文化人没有商人脑子里那些弯弯绕呢,这答应得也太干脆了。   当然,林跃对这个邵主编印象不错,便没有激活【讨价还价LV4】压价,毕竟这个年代要赚大钱还是得到南方去,吉春嘛,他就是想先打个底,也算是提前布局吧。   “不用,社长已经把这件事全权委托我处理了。”   “那行,咱们这就找个地儿签协议。”   “好。”   邵主编笑着往外面走去,感觉占了大便宜。   ……   两个小时后,林跃拿着一串钥匙回到金土地杂志社的废弃仓库,后面还跟着王村的丁叔和他的堂侄。   “怎么样?图纸看了吗?”   “看了。”   “能干吗?”   “能干。”   “那行,明后天就开工吧,金土地杂志社那边我已经谈妥,进度一定要快,争取明年夏天开业。”   “好。”   丁叔连连点头,以前周秉昆在酱油厂跑业务的时候去过王村,两人聊得挺投机,当时就觉得他有见识,有行动力,是个人才,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就那两份针对废弃仓库的改建和装修图纸,那叫一个专业,如果不是知道他读的是清华大学物理系光学专业,还以为是建筑系或者土木工程系的学生呢……不,学生可没有这样的水平,那些大的建筑企业的工程师还差不多。   “这样。”林跃说道:“丁叔,我说一句啊,咱这队办企业不能只瞅着眼前那点利益,更不能自己人内耗,我走了以后,你只管招人,这十里八乡有点经验的泥瓦工、木匠、电工,有多少要多少,这里面年轻的呢,尤其是那些没结婚没孩子的,如果想挣大钱、踏实、上进的,你给人买好火车票送到深圳去,剩下的事就别管了,到了那边我会给他们安排工作,当成公司骨干培养,另外,对于大中专、技校相关专业毕业的学生,也要做好招揽工作,来不来是人家的事,做不做是我们的事。现在说起来是队办企业,名声不够响亮,但这只是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   丁叔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钱上的事你不用担心,经营上真遇到困难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另外改制的事先不要跟别人说,时候还不到……”   “我明白。”   丁叔当然知道周秉昆迈得步子有多大,这在南方或许正常,但是来到东北,普通人的思维一时半会儿没法转变的,就说他自己,如果不是条件艰苦,被逼到份上了,也不会带着村里人到处给人建房子赚钱。   “秉昆,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   “丁叔,想问就问。”   “你去南方具体要做什么?连清华大学都吸引不了你?”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温柔地搞死你   林跃说道:“什么都做。”   “什么都做?”   丁叔理解不了,这个回答太笼统,说了等于没说。   “秉昆,南方……以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吗?”   “当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这是老了,还拖家带口的,不然……你说的这么好,真想跟你过去那边看一看。”   “这个好办,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这边的事业步入正轨,我让人来接你,看看那边的发展,也能学习借鉴一下国外的企业管理经验什么的。”   “啥叫企业管理经验啊?”   半辈子土里挣分,墙头刨食的人当然不知道什么是企业管理。   “这事儿等你过去了再谈,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到了那边,你必须要转变思想,抛开包袱,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在东北呆着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   丁叔跟一般的农村人不一样,脑子比较活,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强,要不然也不会借着队办企业的名号把建筑班子搞得红红火火,电视剧里周秉昆也跟郑娟说过,讲王村的丁叔搞得挺好,还曾邀请他过去一起干。   “行了,你先四处转转,对照图纸看一看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或者微调的地方,我先回去了。”林跃说完把图书仓库的钥匙丢给丁叔,转身往外面走去。   “对了,赶超家那边可别延误了,大人能多捱一段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会等你准备好。”   丁叔说道:“放心吧,咱农村啥都缺,就是不缺劳力。”   林跃冲他笑笑,转身离开。   ……   回到光字片后,他没有立刻进家,心思一转,决定去赶超那边看看,毕竟死党家盖房子,昨天没去,今天再不去有点说不过去。   拐进胡同没走两步,远远地便看见曹德宝、孙赶超,还有龚维则的精神病侄子龚宾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聊天。   就在那边三人还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熊家小屋的门开了,大熊的父亲熊三走出来,看看曹德宝,又看看孙赶超,把脸转向懦弱胆小还有病的龚宾。   “刚才是不是你叫我干巴老头子?我告诉你小龚宾,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信不信我往派出所门前一躺,不给你叔把工作搞黄了,我就不姓熊。”   本来孙赶超起二层把阳光遮住了,他就憋了一肚子气,找到龚维则说理吧,还被敷衍了事,回到家里抽支烟的功夫又听见龚宾在外面骂他是干巴老头子,心里的火那叫一个压不住,噌噌地往天灵盖涌。   “没有,熊叔,您听错了。”孙赶超赶紧打圆场。   曹德宝不是光字片的,不知道熊家人什么货色,孙家跟熊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熊家父子有多混蛋,他比谁都清楚。   龚宾吓得脸发白,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直哆嗦。   “哟,都在呀。”   林跃笑眯眯地走上前,拍拍龚宾的肩膀:“别怕。”   光字片的人都知道龚宾有精神病,又懦弱胆小,别说年纪大的人不会跟他计较,比他年纪小的都知道让着他,万一受不了刺激犯病,可是要出大事的。   电视剧里龚宾就是因为被熊三吓唬了两句,到酱油厂后犯病乱开阀门,造成了重大损失。   “干巴老头子,龚宾啊,你语文水平提高了。”林跃上上下下打量熊三几眼:“不过要我说啊,该死的干巴老头子更形象一点。”   熊三大怒,指着林跃说道:“周秉昆,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句。”   “我说……该死的干巴老头子熊三,你听明白了吗?没听明白我再给你学一遍。该死的干巴老头子熊三!”   龚宾是背着熊三说他坏话,到了林跃这儿,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不是东西了。   “我打死你这个狗娘养的。”   “熊叔,你消消气,消消气。”   熊三去拣地上的砖头,孙赶超一边阻拦,一边说好话,而林跃吹了一声口哨,前方巷口嗖的一声窜出来两只脏兮兮的流浪狗,呲着犬齿呜呜低吠,凶相毕露盯着对面的干巴老头子。   “赶超,你闪开。”林跃冷然道:“今天他要敢动一下,我就送他去见阎王爷。”   熊三被眼前一幕吓住了。   “别说我不是狗主人,就算是,不就陪俩钱儿嘛,如果能给光字片除一大害,也算给街坊们办了件实事。”   以往都是熊家父子对别人耍横,现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看看那两只身上长疮,嘴泛恶臭的流浪狗,熊三怂了,好勇斗狠跟人拼命还有点儿意义,如果被流浪狗咬死,那真是丢人丢到阴曹地府了,搞不好还会被光字片的人嘲讽死有余辜。   双方僵持之际,熊家小屋的门打开,大熊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一副被外面动静吵醒的样子,然而看到流浪狗后面那个人,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可能是上回那根贯穿墙壁的钢筋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大熊,你过来。”   林跃冲小屋喊了一声,那货一脸不情愿地走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叫我干啥?”   他瞄了一眼那两只流浪狗,眼睛里带着畏惧的光。   “你跟你弟不是一直嫌家里的房子小吗?只要1981年春节前你能气死你爸,我帮你置换一套三居室,且位于市区的大房子,这个买卖怎么样?”   熊三一脸懵逼,大熊一脸懵逼,孙赶超和曹德宝一脸懵逼,墙头砌砖的工人也一脸懵逼。   这家伙也太损了吧?儿子气死老子给置换一套三居室。   “你没听错,只要你爹在1981年春节前死了,无论是给你气死的,病死的,出意外死的,你来找我,我帮你置换一套三室一厅带小院的大房子。”   熊三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你……你……你……”   他要是1981年春节前死了,不就正应了周秉昆对他的形容吗?该死的干巴老头子。   “爸,爸……快走吧,还嫌不够丢人吗?”大熊一面说一面拉着他爹往小屋走。   “大熊你给我……给我抽他,老周家怎么出了这种玩意儿,我……我……”   “爸,行了爸,别说了。”   大熊把熊三弄进小屋,咣唧一声把门关上。   龚宾吓得一哆嗦,孙赶超回过神来,望林跃说道:“秉昆,棚屋换三室一厅带院的大房子这种话,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我没开玩笑,说得都是真的,而且你不觉得大熊对我这个提案心动了吗?”   光字片的老破小置换市区三室一厅带小院的大房子,谁不心动?关键是那个交换条件,太过分了。   孙赶超说道:“他心动又咋,还能真得气死他爸啊?”   林跃丢给流浪狗两块馒头,把它们轰走,随口说道:“万一要成了呢,你不觉得这对光字片的街坊来讲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吗?”   孙赶超点点头:“那倒也是。”   这熊家父子在光字片是出了名的混蛋,除了跟大熊一起吃喝赌博、坑蒙拐骗、偷公家东西的几个害群之马,附近住户没一人儿待见他们,也不过是抱着流氓惹不起的心态虚与委蛇,维持表面的平和。   “不是,就算老家……真被他儿子气死了,用这小破屋置换市区的大房子,你不是亏大了吗?”   林跃笑着说道:“看吧。”   “什么叫看吧呀。”   孙赶超忒实在,他就不如曹德宝心眼儿多。   “赶超,你听他说胡话呢,81年春节前大熊能不能气死他爹还两说,老头儿真要得个急病死了,昆儿一口咬定自己没说过这种话,就凭他大嫂的关系,大熊敢跟周家闹?”   “对对对,我们把这茬忘了。”   林跃注意到曹德宝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八成是乔春燕转述了自己和周秉义的谈话内容。   “行了,龚宾,回家吧。”   把人打发走,他又让曹德宝给龚宾请个假,原因没说,完事就辞别孙赶超回家了。   差不多又过去一周时间,安顿好郑娟和玥玥,林跃只身一人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做过华探长的男人   1979年夏。   HK浦台岛以东海面。   夜色深沉,海风呼啸,浪花急涌。   伴着单调的哗哗水声,一艘二十米长的渔船随着海浪不断沉浮。   马达停了,驾驶室顶部的灯也没有开,远远看去像一艘幽灵船。   这幅画面静止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北方亮起红色的灯光,一短两长闪烁几次,渔船驾驶室顶部的灯打开,作为回应给了三短一长的信号。   又过去差不多两分钟,马达声传来,一艘白色快艇迅速接近海面停泊的渔船,在后面上留下一片迅速扩散的白。   很快,快艇在渔船右舷停住,四个人来到渔船甲板。   驾驶室前面早有人等着,如果把站在船尾望风的也算上,同样四个人,为首的穿一件花衬衫,胸口的兜里塞了一副墨镜,大背头梳得颇有几分发哥范儿。   从快艇上来的四个人里中间矮个子留着平头,不知道是刻意染的,还是用脑过渡,白发不少,挺扎眼的。   看得出来双方是老熟人了,一见面,大背头和矮个子就来了一个深情地拥抱。   “龙哥久等了。”   “没有啦,倒是小北哥比上次见面又发福了。”   “吃得好嘛,你知道,北面来了一批靓妹,想要补一补的,结果长了一身肥膘,再想减就难咯。”   “听说北边搞得不错。”   “是啊,有没有兴趣在HK呆两天?我带你去那边看看,趟趟水啦。”   “做完这单我还要回槟城,以后再说吧。”龙哥回头瞄了一眼,做个手势,这时一名小弟拎着提包走过来,他接在手里拍了拍递出去:“都是好货。”   小北哥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袋货,用刀子挑开,擓了一点白粉抹在舌尖尝了尝,点点头:“好货。”   话音一落,小北哥身后一人上前,把手提箱送出去。   咔~   两边卡扣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成沓的美金。   龙哥拿起一沓用手拨了拨,完事扔回去,手提箱盖子一扣:“没问题,成交。”   双方默契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个时候,忽闻水下异响,渔船一震,众人立足不稳,不由晃了晃身。   龙哥看向船尾,厉喝道:“怎么回事?”   望风的告诉他船舱好像进水了,在往下沉。   “你个王八蛋,敢算计我?”   话罢快速后退,同时掏出了别在后腰上的手枪。   渔船进水快艇没事,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事儿是小北哥做的,毕竟做这种生意被兄弟出卖都很正常,更不要说合作伙伴了,天知道对方是不是跟想要取代他的人合谋。   小北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赶紧抓着装货的提包,扒住船舷往下一跳,落到自己的快艇上,也不管小弟能不能跟上,是死是活,将马达一抬一推,撞开渔船往北逃亡。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讲,小弟没了可以再招,钱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龙哥抱着手提箱跑到驾驶室后面,吩咐望风的赶紧放下救生艇,一面朝前方射击。   嘭嘭嘭~   子弹在前甲板乱飞,船头一人应声而倒,胸口涌出的鲜血把缆绳染红。   “你聋了吗?让你把救生艇放下去。”   渔船已经开始侧倾,必须用手抓住可抓握的东西才能维持平衡,可是身后小弟迟迟没有动静,龙哥急了,回头一瞧并未看到望风小弟的身影。   “你是在找刚才的左撇子吗?”   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在侧方响起。   龙哥心头一颤,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上船的,又是如何接近他的,而且听上面那句话的意思,望风小弟似乎被干掉了。   他急转头看去,可是没等调转枪口,一团黑影砸下,感觉脑瓜子一闷,下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躲在掩体后方射击的人完全没有察觉身后发生的一幕,连重物落水的声音都被子弹出膛的声音掩盖。   渔船一点一点下沉。   当枪声停止那一刻,枪战的幸存者发现救生艇已经不能用了,而他们的老大晕倒在船尾,因为有绳子拴着,方才没有沉入水中。   二十分钟后,当HK水警的快艇把即将沉没的渔船团团围住,探照灯下,龙哥和他的小弟穿着救生衣呆在冰冷的海水里,已经冻得面无人色。   与此同时。   在距离事发地不到10海里的一块礁石上,林跃把湿衣服脱下来拧了拧,扭头看了一眼远方刺破夜空的灯光。   帮HK警方抓到毒贩拿点赏金没问题吧。   嗯,应该没事的。   反正不是第一次干。   之前告诉郑娟买四合院的钱是他做中间人赚的差价,那都是为了安媳妇儿的心,反正以她的见识也难以堪破这则谎言,真实情况是那些钱是他黑吃黑弄来的,毕竟78年定价机制还没改革呢,从HK往内地倒腾东西也都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要做中间人也没机会啊。   HK这边呢,78年,港英政府治下黄赌毒泛滥成灾,把干非法生意的黑帮分子当成提款机,他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79年了……”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一支烟,点燃后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吉春市那边,吉膳堂已经正式开业,暂时由丁叔的侄女经营打理,工程队的人也招了不少,丁叔为了尽可能地把徒弟带出来,一些活儿就算赚不到什么钱也接。   HK这边已经找好合作伙伴,开办了投资公司,接下来只等一年后特区建立,就可以全面推进了。   抽完一支烟,他把烟蒂丢掉,完事一头扎进水里,往浦台岛的方向游去。   ……   3个月后。   广州。   一栋大楼最左侧的房间里。   骆士宾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高脚杯走到水自流对面的沙发坐下,搂着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年轻女孩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今天我得好好慰劳慰劳你,来,法国波尔多的红酒,一般人水哥可不给喝啊。”   说着往高脚杯咕嘟咕嘟倒了半杯红酒。   “宾子,货怎么样了?”   “你说呢?”骆士宾抬头打量水自流一眼:“二十台三洋808,四箱邓丽君磁带,明天一早进港。”   “嚯,这次这么多呢。”水自流一听这话很开心。   “那是,这一单可多亏了萌萌。”骆士宾搂着女孩儿的肩膀晃了晃:“她路子野,脑子活,我喜欢。我打算把她给娶了,你觉得怎么样。”   萌萌一脸不爽,埋怨道:“你在家不是这么说的。”   骆士宾哈哈大笑:“哦,对对对,我说错了,是她打算把我给娶了。”   萌萌这才变了表情,看着他微微一笑。   “来,水哥,喝酒,为了这单,不……为了我跟萌萌的婚事,干杯。”   三人举杯轻轻一碰,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水。   骆士宾发现水自流情绪有点不高。   “水哥,你怎么了?瞧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对我跟萌萌的婚事有意见吗?”   “不是。”   水自流说道:“强子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他又进去了,这一次判了14年。”   “啊?”骆士宾一瞪眼:“我还想着把他接来一起过好日子呢,怎么又进去了?”   “说是去北京找郑娟,跟周秉昆打起来了,影响很恶劣,给判了重刑。”   “难怪他一直没给我们回信呢。”骆士宾狠狠地锤了一下沙发扶手:“这个周秉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萌萌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周秉昆是谁?”   水自流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边,环市西路流花宾馆。   林跃拿着一个黑皮包从上面下来,往前走了没两步停下来,看着大厅沙发上坐得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说道:“怎么不上去找我?”   女人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回过头去,看到他的脸后笑了:“上去的时候看见两个日本人进了你的房间,想着肯定是有生意要谈,就没去打扰你。”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比比谁的路子野   林跃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哟,看报呢?你怎么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   “还不是老姚,一天天地在耳边唠叨,说我不爱看书可以,他也不爱看,但是这报纸必须要每天读,仔细读,因为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嘛,一些惠民利民的好政策都在这上面呢。”   “哟,这还是你嘴里那个大老粗丈夫吗?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待啊。”   “还不都是钱闹得。”董卫红摆摆手:“不提他了,提他就心烦,对了,生意谈得怎么样?”   现在的董小姐,对比6年前那个穿着粗布棉袄,身上长虱子,泛着牛粪味的小土妞儿,如今可是大变样,金项链、白色连衣裙、时兴的挎包再加上带造型的高跟凉鞋,不仅有女人味了,还透着那么一点贵妇气质。   林跃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120台12寸索尼电视机三天后到港,还有30台夏普双卡录音机,不过要等一段时间,因为他们也得找国内厂商配货。”   “夏普录音机?现在市面上卖的最好的不是三洋的吗?夏普?也是日本品牌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三洋在我们这里卖的好,放在日本只是一个二线品牌,而夏普可是实打实的一线品牌,只不过三洋进来的比较早,咱们这里认可度高一点。”   “夏普知道的少你还让人帮你配货?”   “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奢侈品市面流通的越少,那些有钱又有见识的人才会心甘情愿支付高价,这么说吧,你一个玩三洋录音机的,我一个玩夏普录音机的,咱们俩坐在一起,谁的格调更高一点?”   董卫红明白了:“所以你才要我找老姚帮你安排到北京的货运,因为北京识货的多,而且比起南方更容易挣差价。”   林跃说道:“没错,既然做倒货买卖,就要最大限度地打信息差,时间差和交通差。”   “反正我听不懂,你就说这一单能挣多少钱吧。”   作为一个不爱学习的女人,她已经习惯这个人说些千奇百怪,总之她听不懂的话,前几年写信的时候如此,这两年在南方见面并交往后,依然时不时爆出一两句她怎么琢磨也想不明白的名词。   “拿12寸索尼电视机来说,日本人开出的价格是300元一台,运到北方卖给接手商家480,一台的利润大约有150,唔,税费和路费已经算在里面了。”   120台12寸黑白电视机,一台利润150,总计就是18000块。   放在40年后,作为电子产品,这利润率已经是高的吓人,可是放在七八十年代,高吗?   反正对于在老姚那里听了很多事的董卫红来讲,这一点都不高。   林跃似乎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拿出一支烟点着,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赚的少是吗?走私的事我可没兴趣干。”   这个年代,沿海,尤其是南方沿海走私猖獗,就说这12寸的索尼黑白电视机,HK买才一百多块钱,不通过海关走私到大陆,一台能卖500块,利润率300%,他走正规渠道,用上【讨价还价LV4】利润率也才50%,两相比较差距就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冒着蹲大牢的危险也要走私的原因。   董卫红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猜透她的心事不安,这个从笔友一路发展过来的好朋友,有时候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心里的话还未出口,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林跃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随口说道:“前几天有一位陈田的黄老板找我,想要跟我合伙做大买卖,被我婉拒了,不过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靠着你跟老姚的接济生活,我觉得不如让他过去黄老板那当学徒,比在家里混吃等死好。”   董卫红很好奇,往前欠了欠身:“什么买卖?”   “汽车。”   “汽车?”   当下时兴的商品,电视机、录音机、电话机、音响、摩托车……至于汽车,那绝对是奢侈品里的奢侈品,一般人不会开,更买不起,怪不得他说是大买卖呢,毕竟这东西销售代理权都在国企手里攥着呢,普通人就算知道这个行业有多暴利,也基本没有可能分一杯羹。   “走私汽车?”董卫红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途径。   “不完全是。”   “怎么说?”   林跃打量一眼左右,发现没人关注他们,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在美欧国家收了一批事故车辆,将零部件拆卸,骨架切割后以金属材料的方式报关进入国内,重新焊接后做好钣金和喷漆工作,之后就可以销往各地了,当然,售价比正规车商低很多,可是即便如此,利润率也很惊人。”   董卫红说道:“这些人可真行,不过……我弟弟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能胜任那边的工作吗?”   “放心吧,只要认真学没问题的。”   “那我回家跟爸妈商量一下。”   董卫红本来是想老姚在这边立住脚,跟同事和领导处好关系后拉小舅子一把,不过想想他的建议,觉得也不错,因为陈田这边是暴利买卖,老板肯定不会亏待她弟弟,又能学技术,又不用担风险,钱拿得还多,确是一条长远之计。   “好,有答案了记得通知我,”林跃看了一眼手表:“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一个人,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下周吧,下周找时间聚。”   董卫红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委屈不满,拎着包从沙发起来,一面整理自己的连衣裙,一面说道:“知道你忙,正事要紧,快去吧。”   林跃点点头,把烟蒂按进烟灰缸,拿起手包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又停下来,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造型精致的礼盒递过去:“上次去HK看到一对表不错,就把它买了下来,想着你跟老姚帮了我那么多,总要表示一下感谢,但是手头事多,一直没有空闲。”   董卫红翻开盒盖一瞧,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块表,表盘中间的皇冠标志十分醒目。   “这太贵重了吧?”   “HK那边税低,比这边便宜多了,给你就拿着。”   “你等等。”   林跃往前走了没两步,董卫红将他叫住。   “怎么了?”   “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林跃上下打量几眼:“好看。”   ……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时间来到1980年秋。   四大经济特区正式成立,无数穷怕了,苦怕了,带着出人头地想法的年轻人由全国各地蜂拥而至。   深圳,因为距离HK很近,更因为机会多,成了多数人的选择。   这个小渔村开始蓬勃发展,牵水牛的村民、北方来的建筑工人,还有HK老板当街同行的照片登上了各种杂志和报刊,红极一时。   这一天,深圳站出口。   门外是举着牌子接朋友的男男女女,来自附近村庄的老妪推着小推车卖冰棍汽水,更远一点的地方有贩售茶叶蛋、肠粉一类食物的小吃摊。   林跃在站前广场等候一阵,顺手帮民警抓了一个小偷,完事在新一波的出站人潮中捕捉到了丁叔的身影。   就跟一年多前说好的那样,北边的事步上正规,就接他过来深圳走一走,转一转,可以说旅游散心,也能讲学习知识。   “丁叔。”   林跃朝里面喊了一句。   拎着军绿色提包的中年人抬头一瞧,在人群里看到他的身影后挥了挥手。   “秉昆。”   “坐了两天火车,累了吧?”   丁叔抹了一把下巴新长的胡渣,打趣道:“身体不累,心累。”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想想也是,在东北呆了20多年没挪窝的人,现在一路南下来到深圳,那当然是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新鲜感。   林跃接过他手里的提包:“怎么讲?”   丁叔说道:“我说买坐票就成,这一路卧铺,太贵了。”   林跃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他淳朴呢,还是葛朗台呢。   “行了,别纠结这些小事了,你大半辈子都没出过江辽,现在好不容易有空出来转转,我怎么能让你去挤硬座。走吧,先找个地儿吃饭。”   “成。”   俩人往外面走了几步,丁叔脸色变幻数次,一副想忍但没有忍住的样子。   “秉昆,其实有一件事憋在我心里好几个月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丁叔,咱们俩什么关系,有什么话你直说。”   “半年前光字片的人盛传……说你被清华大学开除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深成集团周总   光字片流传的闲话怎么传到丁叔耳朵里的?   林跃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十有八九是去周家给郑娟送东西的时候听说的。   虽然他就去年孩子降生的那个月回去过,但是这一年时间没少往东北寄东西,不过他没有寄到老周家,而是寄到饭店,再让丁叔送过去,一来可以趁机探望下娘儿俩,二来他不想春燕的表姨多想,毕竟人心隔肚皮嘛,天知道对方知道他挣了大钱会不会要求涨工资,虽然自己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主动给的与被索取,心情是不一样的。   “没错,是真的。”   “哎呀。”丁叔原以为他是办理休学过来闯荡了,挣了钱还可以回去读书,没想到事情更糟糕,被开除自然就没法继续学业了:“可惜呀,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林跃说道:“不就是一张清华大学的文凭嘛。”   “看你说的,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放心吧,清华教务处的人怎么把我开除的,以后就会怎么把我请回去。”   丁叔嘴角扯动两下,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说胡说八道会挨雷劈的。   反正就是不相信他的话。   林跃懒得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拉开路边奥迪车副驾驶的门,把提包丢进去,完事又打开后车厢的门:“小心,别碰到头。”   丁叔没有坐进去,围着车子转了半圈儿:“你的?”   “不然呢?”   “你都买车了?”   “做生意这玩意儿是标配,难不成骑着自行车去跟HK那些老板谈生意?”   丁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当初他给出吉膳堂的装修图纸时就曾说过,包装是另一种形式的广告,任何产品和服务,最怕的就是没有辨识度。   当时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嘛,多少理解了。   “丁叔,上车啊。”   “哦。”   丁叔幡然醒悟,抓着门框小心翼翼钻进车里,摸摸这里,瞧瞧那里,一脸惊奇的样子,一个农村人,平时也就坐坐拖拉机,摩托车那都是稀罕物,要说汽车也不是没坐过,但是就两次,还是烧柴油的吉普,座位硬得很,在崎岖的道路坐半小时浑身骨头能颠散架。   “走了啊。”   他提醒丁叔一句,启动引擎挂档走人。   ……   先去附近的饭店要了几个菜,俩人吃了一餐,用林跃的话讲,中午喝不痛快,等晚上,晚上把丁叔之前送来的几个年轻人叫上,好好地给他接风洗尘。   下午2点,林跃把车子开到一家服装厂大门前,四十多岁的门卫一看车牌,麻溜地过去打开大门,一边讨好地喊着周总您回来了。   林跃非常和善地点点头,把车开进服装厂内。   二人从车上下来,丁叔回望门口小屋:“他刚才叫你什么?周总?你……是这家服装厂的老板?”   看着前方库房门口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把一个个大纸箱搬上卡车,他是真的服气了,周秉昆是1978年底来的南方,现在1980年夏天,短短一年半时间,就建起一家服装厂来?   虽然规模跟东北那些国营服装厂不能比,但是就看厂区工人们的忙碌劲儿,也能猜到效益有多好。   “厂子是跟HK人合资的,股份他多我一点,不过因为对方在HK还有生意,很少来这边,都是我跟杨厂长在打理,所以嘛……叫我老板也没错。”林跃解释一句,跟身边走过的两名工人点头示意,完事带着他进了缝纫车间。   缝纫机机针运动的哒哒声连绵不绝,整个车间都笼罩在一片工业噪音中。   一个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工埋头工作,完全没有意识到老板带着同乡下车间视察了。   丁叔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由感叹道:“瞧她们干的多起劲。”   这是实话,大实话。   在东北,厂子里的人有几个不想浑水摸鱼?反正做多做少都是那些钱,再者说,你多干了,别人少干了,结果待遇一样,更甚至干少的那个因为资历和关系的原因反而获得晋升机会,时间一长,多干的人自然会心理不平衡。   林跃拿起一件半成品摸了摸,抻了抻,又检查一下线头,满意地点点头。   “咱们这里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了靠自己能力改善生活的机会,当然会卖力工作。”   “计件?”   “对,按件算。”   丁叔认为他让吉膳堂实行服务员打分制,月底得分高者可在集体提成奖外另得一份奖金已经是开先河之做了,没想到服装厂的制度更激进。   “秉昆呀,你真了不起,这能养活多少人啊。”   “互惠互利而已。”林跃指指外面:“走吧,这里太吵,影响谈话,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从车间出来,往奥迪车泊位走去。   林跃边走边说:“以前咱们出口的都是什么?坯布、铝锭这样的工业原材料,附加值很低,在别人的工厂里转一圈,又卖回给我们,一反一正就把钱从咱们手里赚走了,现在形势好了,无论是工人工资和工业原材料,对比欧美世界的生产成本都要低很多,只要抓住机遇销到国外,利润非常可观。”   往国外销?   这对于过了二十多年计划经济生活的丁叔来说,冲击不可谓不大,因为他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对比那些还停留在挣工分思想的农村人,脑子要活得多。   外国的钱是啥?美金、英镑,那可是一张能换许多张老人头的抢手货,这个年代没有外汇券那是想都不要想。   “丁叔,愣着干嘛?上车啊,我带你去见几个熟人。”   丁叔还没咂摸过味来,云里雾里的就钻进了后车厢,任由林跃拉着他离开服装厂,往更远的地方驶去。   也就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一片在建园区,东边还是杂草丛生的地块,更远处还有一片候鸟栖息的芦苇荡,再过去是一片沙洲,风吹来,能够嗅到海水特有的咸腥味。   在园区内部,各种建筑工人和工程车辆正在忙碌地施工,最扎眼的还要数的零星分布的塔吊,有的楼房已经建好框架,不过都不太高,在一些钢铁结构的厂房顶部,焊工手持焊枪作业,不时迸出耀眼的火光,下面的空地则是钢筋、沙袋、混凝土的天下,不时可见满身灰尘,带着安全帽和手套的工人推着小推车穿行在工地间……   当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跃把车停好,带着他走入园区中间最大的建筑工地,门口只有承建单位的牌匾,看不出是什么厂。   “周总。”   “周总,您来了。”   “……”   几个带着红色安全帽,手拿图纸的人停下来冲林跃打招呼。   他笑着点头回应。   “丁叔,你看那是谁。”   丁叔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前面的地基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在指挥工人把建筑材料固定至塔吊的钩子上。   “和平?”   又仔细打量一阵,丁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肩膀挂着条毛巾的男子正是他的侄子丁和平。   半年前周秉昆跟他要了一批人,其中就有丁和平,怪不得接站的人里没有这家伙,原来忙成这样。   “秉昆……这……不会也是你的工厂吧?”   “跟服装厂差不多,是和港商合办的企业。”   丁叔看他的目光又多了一分震惊……也可以说震撼,眼前这片地足有七八个服装厂那么大,得往里面投多少钱啊。   “为什么非要找HK人合办企业?是钱不够吗?”   林跃带着他走到阴凉一点的地方:“这个……说起来太复杂,你只要知道这么做有利于企业税务和技术引进就好了。”   丁叔听着他的回答,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对了,秉昆,那边那个是服装厂,这个呢?这个比服装厂大得多的厂子你要用来做什么?”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秉昆,你太厉害了   林跃拿出一支烟递给丁叔,然后是自己的,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个厂子我打算拿来做电子产品和代加工。”   “电子产品?”   “没错,就是录音机、电话机、电视机、手机、电脑这类商品的集成电路主板、设备电源、电池、数据线等,后续可能还会扩建一个液晶屏生产线。”   丁叔听得云里雾里,录音机、电话机、电视机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手机、电脑啥意思啊?   “周总。”这时一名男子在工地门口张望片刻,看见林跃和丁叔站在一列板房前面的遮阳网下聊天,赶紧跑过来:“周总,邵总刚才打来电话,晚上想跟您谈谈,说还有几个TW企业界的朋友想来这边投资,想让您帮忙参谋参谋,联系一下工商部门,看看有没有注意事项,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你去告诉邵总,今天不行,晚上我有约,明天吧,明天让他到公司找我。”   “好的,周总。”   目送那人离开,丁叔面有赧色:“耽误你谈生意了吧?”   林跃摆摆手:“没事,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TW企业界,那边的人也要来咱们这儿建厂?”   “看到周围那些规模比较小的厂子没有?差不多一半都是TW人投资的。”   “啊?”   再联系他跟属下的对话,丁叔脸色有点不自然。   林跃说道:“外资拿钱和技术来帮我们搞建设,这是好事,你就说咱们的电子厂,要生产主板,必须要有覆铜板、电阻、电容等基础元器件,以国内现有技术和产能,根本满足不了咱们的需要,而且我更喜欢跟真正的生意人打交道,他们过来内地设厂,一呢,带来了资金和技术,可以帮助我们完善工业基础,二呢,创造了数以千万计的工作岗位,解决了就业问题,三呢,对拉动内需和国民经济有着显著的效果,最后,这些依附电子厂存在的基础材料供应商能为我们节省运费和时间,而且完备的供应链会增加产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   丁叔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之感觉很厉害就对了。   之前还在为他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扼腕叹息,现在嘛,倒是充满了期待,像他这样的人,念大学或许真的是一种浪费。   “秉昆,你真是太厉害了。”   “丁叔,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我说过吗?呵呵,忘了,忘了。”   丁叔用抬手抽烟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没想到烟灰积得太多落了一身,还把手腕给烫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林跃叫人把丁叔送来的东北老乡召集起来,带着他们前往当时深圳最大的国营饭店新安酒家搓了一顿。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跃让助理小樊带着丁叔在广州、深圳、汕头这几个地方走了走,完事给他买了一些当地特产便送上了回东北的火车。   对于丁叔,这次南方之行最大的益处就是打开了他的视野,知道了人才的重要性,回到东北后积极招揽对口专业的技能型人才,一面承揽建筑工程,一面向林跃创办的深成集团输送新鲜血液。   ……   半年后。   1981年冬。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   东北还是那个气候,还是那片光景,还是那些人。   这一年,光字片没了一些人,有的搬走了,有的身故了,其中就有大熊的爹熊三。   有人说干巴老头子是正常死亡,也有人说是被大熊和二熊气死的,因为这两个人的媳妇儿见天儿吵架,日常摔摔打打没有好脸色,再加上出门就能看见孙赶超家的二层小楼,气郁之下嘎嘣一躺,两腿一蹬,人就死了。   一些喜欢嚼舌根的说熊三死得好,因为周秉昆许诺过,只要1981年春节前老东西死了,就帮大熊二熊置换一套三居室,这样一来,熊家人就能搬离光字片,给街坊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了。   然而1980年的夏天,大家听说了一件事——周家老三被清华大学开除了。   如果他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以后进了机关,那就是潜力无限的干部,进了企业,那也会是技术骨干,说给大熊二熊置换一套三居室还有点儿可能,现在呢?给清华大学开除了,什么都不是了,连酱油厂的编制都给人顶了,他拿什么去履行承诺,帮大熊二熊置换房子?   正如曹德宝说的,那些话很可能是挑拨熊家父子的权宜之言,就没想过兑现,可是熊家父子是什么人?光字片公认的老子流氓儿混蛋,他们跟别人说话不算数可以,别人跟他们说话不算数?呵呵,夜里砸宅子玻璃,往锁孔里灌馊水都是小打小闹,进别人家把饭桌掀了赖着不走的事又不是没干过。   很多人拭目以待,想要看大熊二熊怎么跟周家闹,郝冬梅家再牛,也不能手伸太长不是?何况这是周秉昆的承诺,熊家占着理呢,占理那自然是不饶人的。   腊月二十七,天上飘着雪花。   一个人踩着薄薄的白走进光字片,几个研究砖缝里的鞭炮怎么不响的小屁孩儿给他嚷了一嗓子,吓得一哄而散。   斜对面小院遮光的窗帘拉开,一张脸在玻璃后面晃了晃,然后是肖国庆父母的对话。   “老头子你快看……那个走过的人是不是周家老三,秉昆?”   “没错,是秉昆,他回来了?”   “算算日子的话,老周今年该回家过年吧,这要是被他知道周秉昆给清华大学开除的事,老周家这个年应该过不好了。”   “可不是嘛,秉义为了把学让给弟弟妹妹,没有去北大报告,结果呢……老三不争气,唉,不仅文凭没拿着,还把酱油厂的编制给丢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当初他就不该不听他爸妈的话,去招惹太平胡同那个郑娟。”   “说实话,郑娟人是挺好的,就是命不好,用老辈子的说法,这叫什么?哦,克夫!”   “……”   类似的对话在林跃走过的地方发酵。   他笑着跟街坊打招呼,喊大爷大妈好,问同龄人吃饭没有,咋没去上班,可是等他走远了,那些人的对话就变得刺耳起来。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就这么毁了。”   “当初他为了得到郑娟把强子送进监狱时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能说活该!”   “老周家本该出三个大学生的,现在就剩一个,还是女儿。”   “妈,你当初让我跟周家老三学,现在还这么说不?”   “都说他去南方挣钱了,我看是没脸在光字片混了。”   “……”   恨人有笑人无,这是每一个聚居区都有的现象。   对于身后这些杂音,林跃听在耳里笑在心头,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能赚得认知以外的钱。   站在四十年后看80年代。   多数实体巨头是在80年代初崭露头角,一路崛起的,改革开放初期深圳有一句话很流行,叫时间就是金钱,真要大学四年读完,哪怕是第一批学生,也要82年才能毕业,因为某些原因,就算能够调整心态去做企业,也得84年以后才有机会,考察项目建厂开公司什么的又是一两年过去了,到了8586,算不上末班车吧,也谈不上早的,关键是还要跟嗅到商机下海的那群人竞争,何况资源、路子、关系都不如人家,先天处于劣势。   至90年代,实体领域起来的富豪就更少了,反倒是计算机和互联网作为新兴行业乘势而起,后来居上,再到2000年,读再多的书基本上也很难达到柳传至、王十、马芸、马化藤这群人的高度。   所以对于那些不加前置条件就笃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他一向是不屑于反驳的,何况以他的经验学识,用得着用读大学来证明自己吗?有些话吧,真真是鸡同鸭讲,所以说还不如保持缄默。   他一边想一边走,距离老周家宅子越来越近,然后看到一个人拎着粗布包袱从院子里面出来。   “王阿姨,您这是要回家过年吗?”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王阿姨看到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是并没有跟他寒暄,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秉昆啊,你先别进去,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进去。”   “为什么?”   他下意识问道,完了不待王阿姨回答,扭头看向东屋窗户,发现玻璃那边是周志刚的脸,大约两米远的地方站着郑娟,怀里抱着已经牙牙学语的孩子。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你没资格训她   王阿姨把他拉到一边:“你爸回来了。”   不用王阿姨告诉,他也知道周志刚回来了。   郑娟上次跟他通电话,说周志刚腊月二十八才回来,没想到今天二十七就到家了。   “秉昆啊,无论你爸呆会儿说什么,你也不能顶撞他,知道吗?这大过年的,和父母闹别扭不好。”   他知道王阿姨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顺手拉开提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盒糕点递过去:“这是我从HK买的点心,莲香楼的,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一听是从HK买来的点心,王阿姨两眼放光,手却没好意思接,客气道:“你留着,留着给你妈和孩子吃,我那什么都不缺。”   林跃说道:“我包里还有,买了好几份呢,这是给你的那份,拿着吧。”   “呵,那多不好意思啊,本来你大哥就多给我开了一个月工资。”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已经把东西接了过去。   林跃心说那一个月工资可不是周秉义给你的,是我让郑娟给你的,不过这对他来讲都是小事,自然不会多加解释:“行了,快走吧,这大冷天的,再迟些到家天都黑了,记得帮我跟王叔道声好。”   “哎,好,好。”王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一手包袱一手礼盒的样子走起路来好笑极了。   一盒HK糕点,回去能炫耀半天。   乡下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林跃摇摇头,送走王阿姨后往老周家走去,越往前他的脸色越不美丽。   周志刚出于什么原因提前回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郑娟正在挨训。   “没有征得长辈同意,没有宴请亲戚,你们就这么把婚结了?现在孩子都有了?是要故意把生米做成熟饭给我看是吗?”   “爸,我妈没了,弟弟在北陀寺出家,我的事自己做主就成。不宴请亲戚是秉昆的意思,他说又闹腾又麻烦,两个人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就可以了。”   “你别叫我爸,他这是没回来,他回来你看我不抽他。还说呢,好好的大学不上,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说出去丢人啊,我老周家在光字片的名声都败在他手里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该让秉义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他,这个不孝子!”   周志刚骂小儿子,没有骂郑娟,不过只要脑子没问题,都听得出这里面的指桑骂槐。   毕竟在他看来,如果周秉昆不去招惹郑娟,也就不会被涂志强嫉恨,不被涂志强嫉恨,自然不会因为打架给学校开除。再说郑娟那边,她是没有父母,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周秉昆有父母啊,没有征得父母同意就把结婚证领了,还把孩子生下来,住在老周家,她是不是贱?   “谁说我没回来,我回来了。”林跃把门推开,提包往堂屋桌上一丢,走进里屋直面周志刚:“你不是要抽我吗?来,抽我一个试试。”   临近年底,北大放假了,周蓉和冯化成坐在靠门的地方,再往那边是周志刚和李素华,早在半年前李素华就醒了,这事儿郑娟在电话里说过,还让他回家看看,不过当时忙着建厂的事没有时间回东北。北墙根儿椅子上坐着周秉义,往外面一点的地方是郑娟,她怀里抱着周聪,脚边站着玥玥。   众人吓了一跳,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回来,而且一进门就是火药味十足的一句话。   “你!”周志刚感觉到一家之主的威严受损,从炕头下来,扬手就打。   “爸,爸,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周秉义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拦住。   郑娟在电话里说李素华醒来后偶尔会犯糊涂,认不出身边的人,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昆儿,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周蓉也在旁边瞪眼,小声说道:“瞧你做的那些事,还不快跟爸道歉。”   林跃说道:“道歉?为什么道歉?他不是要抽我吗?我让他来,这话错了吗?”   周秉义一边把周志刚往后推,一边说道:“秉昆,你干什么?回来就惹爸不高兴,还嫌错事做的不够多吗?”   林跃把郑娟拉到自己身后:“我只看见他一回家就训我老婆了,别说我娶了媳妇儿忘了老娘啊,他训你,没问题,因为你为了爱情可以不要儿子,训我也还凑合,因为我不会为了所谓的孝心就万事让着他,训周蓉同样有理由,因为她把玥玥一丢就是七八年。唯独训郑娟,不够资格。第一,我退学不是郑娟的错,她无法左右涂志强的意志,更说服不了我忍一时之气;第二,老大和大嫂在家伺候一年,妈也没见好转,郑娟每天耐心地跟妈说话,给妈做按摩,最后终于把妈唤醒,她对老周家有恩;第三,她生下周聪,让你们有了孙子,这在周家祖宗面前有大功。对一个贤良淑德,且有恩于周家的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你眼里只有名声好坏?没有是非对错是吧?”   周秉昆是周志刚的儿子,林跃不是啊,虽然穿到别人的身上,理应照顾一下被穿越者的感情,但是谁让周志刚总是一副我是你爹,你必须听我的样子,这就让他很不爽了。   电视剧里周秉义因为郝家的事给周志刚甩脸子,也没见当爹的怎样,周秉昆抱怨几句,委屈几句,而且站在他的立场没说错啊,也不过是没有为父亲和大哥着想,伤害了他们的感情,结果被大哥踹了一脚,被亲爹扇了一巴掌,他们有为周秉昆着想,反思自己的做法有没有伤害他的感情吗?没有。反正没能耐就是被欺负,被无视的那一个呗。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周志刚想要撞开周秉义,遗憾的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累得呼哧呼哧粗喘,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当初你要去北京上学,你大哥把机会让给你,在家照顾你妈,结果呢?上了有一年吗?你就被学校开除了,现在又跟我讲是郑娟把你妈唤醒的,合着你大哥什么都没做是吗?”   得,这人那,偏心起来根本就不讲道理。   周秉义受一点委屈当爹的都记在心里,郑娟为周家吃了那么多苦,还是被当成外人。   “首先,大哥不是把上学机会让给了我,是让给了姐,按理讲她最应该在家里照顾妈;其次,哥从郑娟回来后就住到他岳父母家里去了,郑娟一边奶孩子,看护玥玥,还要照顾妈,那不是她把妈唤醒了,是王阿姨呗?或者大嫂?最后,姐姐和姐夫基本没帮上家里什么忙,你怎么不训他们?就抓着我跟郑娟不放?因为清华大学把我开除了,你觉得在光字片抬不起头是么?还是说当时我没有随你的意,把郑娟当成老妈子使唤,让她在家照顾妈,以便大哥、姐、我都能去北京上学,你就怀恨在心,怎么看我跟她都不顺眼?一样的儿子,一样的儿媳,你不觉得自己太偏心了吗?”   林跃把郑娟晃他胳膊的手甩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让她别管。   他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帮周秉昆争一口气,对周志刚的偏心说“不”吗?   “昆儿,别说了。”   李素华原本盘腿坐着,一看父子两人越闹越僵,赶紧从炕上下来:“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这是干啥呀你,不就是一个大学嘛,不上就不上,还能饿死不成?”   这两年都是郑娟陪着她,是,乔春燕她妈把周秉昆因为和涂志强打架被学校开除的事告诉她后,她也在心里埋怨过郑娟,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她也认头了,不像周志刚,才从周蓉那里知道这件事。   “周秉昆?周秉昆在不在家?”   便在这时,院里传来一道蛮横的嗓音,打断父子了二人的争执,周蓉偏头一瞧。   “这是……熊家老二吧?他怎么来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到医院去过年吧   不,不只是熊家老二,熊家老大,再加上他们的媳妇儿,还有熊家老太太都来了,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些街坊对这边指指点点,好事的开始往这边来。   周蓉不知道熊家老二为什么来这儿,周秉义知道。   “你说你,光字片谁不知道熊家人蛮不讲理,当初说那样的气话干什么,熊三一死,大熊和二熊每天眼巴巴等你回来。”   “不是等他,是等他的三居室。”   看来这事儿周志刚也知道了,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嗯,就差在脸上写下“恨铁不成钢”五个字了。   还三居室?   被清华大学开除了的他能拿出一间厕所来就不错了。   李素华说道:“昆儿,你怎么刚到家熊家两兄弟就找上门来了?”   说完她又自问自答道:“谁啊,这么多嘴。”   冯化成和周蓉在一边窃窃私语,谈话内容无外乎这个弟弟多么不着调,抢涂志强的媳妇儿,在清华大学放火,回家又跟熊家父子杠上,原来他不只是窝里横,对外面的人照样不怂,关键是不怂就得吃亏,就像之前被清华退学一样。   老周家这个年……难过了。   “你们在这呆着,我出去瞅瞅,熊家兄弟不敢跟我横。”李素华想的很简单,她一个老妇人,身上还有病,熊家兄弟是不敢跟她动粗的,万一出点意外的话,这个春节周家过不好,熊家也甭想团圆。   “妈,你别动,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林跃先一步出屋,把门一关,来到院子里,迎着街坊四邻的目光走到熊家兄弟面前:“什么事?”   大熊上次被他吓得不轻,虽然时过境迁,心头惧意有所减弱,但是这种时候有弟弟出头,他乐得在后面看戏。   “别装傻了,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为什么来找你。”   当年孙赶超盖房的时候二熊还没回来,没有看到林跃用钢筋把他家砖墙洞穿的画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孙赶超家盖起二层楼,影响熊家采光的事……这家伙妥妥的主谋。   所以他说话很不客气,眼神十分凶横。   “哦,你爹死了啊。”林跃说道:“真好。”   “周秉昆,你再说一句试试。”   “呵呵,二熊,你爹是给你哥气死的呢,还是给你气死的,又或者是你们俩一起把他气死的?我只跟气死熊三的那个说事儿,其余人免谈。”   二熊指着他的脸说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林跃猛一伸手,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握住二熊的手指往后面用力一掰。   咔得一声脆响。   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二熊自己。   啊~   短暂的愣神后凄厉的嚎叫。   二熊头上都是冷汗,疼得半边身子   这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以为他掰二熊的手指就是想吓唬吓唬对方,差不多得了,没想到一把下去直接给掰折了,就那翻向手腕的食指,看着就疼。   这时屋里的人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周志刚和周秉义看到眼前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冯化成在后面直摇头,以前周蓉总说他的弟弟多么乖巧听话,甚至有几分懦弱,但是瞧这两年办的那些事,这叫胆小怕事?比狠人多了不只一点两点,还横。   “秉昆,秉昆……”郑娟刚要去拉他,林跃反而把她赶回屋里:“看好玥玥和聪聪。”   这时熊二媳妇儿往积雪的地面一坐,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周家老三杀人啦。”   “出什么事了?谁杀人了?”   龚维则刚下班就看到大熊和二熊气势汹汹杀向老周家,本来大过年的他不想管,但是考虑到周秉昆在酱油厂的时候很照顾龚宾,便回家一趟放好自行车,想要过来看看情况,能帮就帮,能和稀泥就和稀泥,好歹让人把年过了,没想到来的真是时候,一进院就听到二熊媳妇儿喊杀人。   “秉昆?这是你干的?”   是,熊家从上到下,包括这俩媳妇儿都不是善人,但是把人手指掰折,这要闹到派出所,事情就大条了。   周志刚在后面气得直骂“瘪犊子玩意儿”。   “这大过年的,你要进去了,我可不去捞你,我丢不起那个人!”   跟身前身后这些人不一样,林跃始终平静,一脸淡然看着抱着右手哀嚎的二熊和吊嗓哭爹的二熊媳妇儿。   “大熊,劝劝你弟弟吧,你看龚叔都来了,他是带我走呢,还是不带我走呢,他要带我走,你们用亲爹的命置换三居室的美梦怕是要碎了,他要是不带我走呢,这事儿过了年,我自然会履行承诺,帮你们把事办了。”   二熊一听这话,可能是注意力转移的原因,也可能是疼过开始那一阵,得到缓解,脸色好转很多,而他的媳妇儿也不哭了,怔怔地看着林跃。   是啊,这家伙要真因为故意伤害罪进去了,那置换房子的事九成九得黄。   “弟妹,你先起来,起来说,地上凉。”大熊赶紧冲自己媳妇使眼色,让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们全家出动大过年的来老周家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把当初周秉昆说的事情坐实,就连他们家老太太也豁出脸去不要了,这要是给周秉昆抓了,对双方都没好处。   “我怎么相信你,过了年你要是跑了呢?”   “我要是跑了,郑娟在太平胡同那套房子给你们。”林跃拍掉落在肩膀的雪花,看似随意地道:“你们来这里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这话说得熊家人脸色一变,以前老二下乡没回,他们一家六口人住光字片的两间半房还挺宽敞,现在老二回来了,十口人住两间半房就太挤了,他们听说周秉昆回来后一番讨论,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果不能搞到三居室,起码也要把郑娟在太平胡同的两间房搞到手。   大熊说道:“说话算话?”   林跃说道:“当然。”   二熊也似乎忘了疼痛,目光扫过在场街坊:“大家可都听到了,万一过了年周秉昆不承认,你们可要帮我们作证。”   大熊媳妇儿还瞥了门那边的郑娟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自己的丈夫,便安下心来,毕竟严格意义上讲,太平胡同那两间房是郑娟和光明的。   堂屋里,郑娟说道:“这些人可真有意思。”   玥玥踮起脚才堪堪够到窗户玻璃:“舅妈,你说谁有意思?”   “外面的人啊。”   “外面的人?”   七八岁的小丫头不明白有意思在哪里,她虽然还很幼齿,却也知道那些人是来为难舅舅的。   郑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熊家人为了太平胡同两间房能忍折骨之痛,非议之辱,如果给他们知道周秉昆78年就在北京买下一座四合院,心里又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现在你们称心如意了,滚吧,趁我没有反悔前。”外面林跃下了最后通牒。   熊家人没有说什么,赶紧离开老周家,送二熊到最近的医院治疗。   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龚维则一瞅事了,冲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都回去吧,回去吧,大雪天的就别在这儿冻着了。”   街坊四邻闻言散去。   “秉昆,郑娟……不是,应该说你们太平胡同的房子,真不打算要了?”站在龚维则的立场,他不希望周秉昆因为致人受伤进去,同样也不愿意看到他把房子送给熊家人,无论是置换三居室,还是太平胡同的两间老屋……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上)   “太平胡同的房子是我丈母娘留给郑娟的……当然不会给他们。”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   龚维则看到烟盒上“中华”二字,表情微微一变,在这个工薪阶层人均工资四五十的年代,中华烟一盒9块,普通人根本抽不起,周秉昆抽这个,说明什么?有钱!   当然,也可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毕竟光字片的人都知道他被清华大学开除了,一个人跑去南方闯荡,就孩子出生后在家里呆了一个月,要想扭转别人的看法,通过递烟来包装自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给他们?不给他们你说那样的话干什么?”   龚维则摆摆手谢绝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抽烟不喝酒。”   林跃没有强让,把烟放自己嘴里,摸出一枚打火机点燃:“龚叔,我和熊家人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这事儿我有分寸,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没有汽油味,一点都没有汽油味,现在大多数人用的都是火柴,用打火机的很少,一是因为火柴便宜,打火机贵,二是因为打火机是加汽油的,放置不好容易漏油,那股子汽油味实在是煞风景,但是眼前这枚打火机就没这毛病,而且这造型,这花纹,这设计,怎么看都是一个好物件。   “那行,既然你心里有数就好。”龚维则冲他摆手告辞:“龚宾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说好久没看到他秉昆哥了,有时间去家里玩。”   “好。”   龚维则又跟周志刚等人挥挥手,转身离开院子。   路上的雪已经积了不少,踩上去带起一层白,林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青烟。   熊家人跟他耍流氓?   呵呵,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哼!”   此间事了,周志刚冷哼一声,打开房门回屋了。   周秉义、周蓉、冯化成三人紧随其后走入堂屋。   李素华没有着急进去:“昆儿啊,你可不能再这么吓妈了。”   刚才看到他把二熊的手指折断,她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儿子会被抓起来呢,没想到最后虚惊一场,事情就这么平息了。   “妈,对付这种人,你越讲道理他越来劲。”   “妈不管这个,妈就问你,房子的事你想咋办?”   那边郑娟和玥玥也在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跃拍了拍头顶的积雪,往屋里走去:“放心吧,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   李素华心想从小到大你吃的亏还少吗?从小跟哥哥、姐姐一块儿玩就是顶雷的那一个,挨揍最多,在学校里也总被老师留堂叫家长……   “你不吃亏,你不吃亏会当着街坊们的面说那样的话啊?”   “妈,外面冷,你看这雪下得多大,快进屋吧,大过年的别冻着。”   林跃赶紧转移话题,他怎么想的不能说,不然老太太问起来一准儿没完没了。   两人走进堂屋,里边周志刚在跟大儿子说话,似乎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也渐渐黑下来,晚回去不安全,想让他早点去岳父岳母那边。   也是,现在老三回来了,八九口人睡一个炕一张床肯定挤不开,催促周秉义回岳父母家睡很正常。   “对了,秉义,你等一下。”   周秉义本来在整理外套准备走了,听到他的话又停下来:“怎么了爸?”   周志刚拉开提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桶用报纸包裹的茶叶:“我从贵州带回来两桶茶叶,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啊,你把它拿去给你的岳父岳母,让他们尝尝鲜。”   从贵州背到重庆,又从重庆带回东北,是挺不容易的,但是……对他而言不容易,对郝家嘛,人家根本不缺这个,再好的茶叶又不是没喝过。   周秉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为难,不过还是伸手接过来:“好的爸,这不是年底了吗?医院人手不足,忙不过来,冬梅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就以实习生的身份去当志愿者,明天下午应该就没事了,明天她一下班我就接她过来。”   “哎,好好好。”周志刚把围巾给大儿子递过去,一面往外送:“晚不了,回家的时候路过照相馆,我看牌子上写着三十才关门,等二十九,二十九我们去照全家福,哎呀,想想的话,上一次照全家福还是70年那会儿,你们刚成年,这一晃眼都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林跃看着眼前一幕,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只是轻轻一笑。   然而就是这一笑,落在周志刚眼里也觉得十分不爽,这老三以前多听话,多孝顺的一个人啊,自从挂上太平胡同的郑娟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虽然李素华讲郑娟人不错,可是他打心底觉得这个败家玩意儿是近墨者黑,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他的儿子也不会变成一个不孝子。   “你有意见吗?”   林跃说道:“不敢。”   “你不敢?”周志刚呲眉瞪眼地道:“还有什么你不敢的吗?瞧瞧你干的那些事,有一件让人省心的吗?”   “哎呀爸,你别说了,大过年的非要让别人看笑话啊?”周秉义赶紧在旁边去温降火,用身体把二人分开,他是真怕这对父子打起来,单看今天周秉昆对二熊的狠劲儿,气到极点还真能做出来,在他看来,这叫啥,这叫破罐子破摔,换句话说,弟弟在南方混的不好,所以看谁都是敌人,还有股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儿。   “是啊,爸,秉昆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嘛。”周蓉也在一边劝说。   她跟周秉义是一个想法,弟弟刚被熊家人敲诈走一套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这时候周志刚要是惹毛他,万一撕破脸打起来,那传到别人耳朵里才叫丢人呢。   几人把周秉义送到门外,再回屋林跃已经被郑娟拉进有床的小房间,并把哄聪聪睡觉的重任交给他,说是让他稀罕稀罕自己的儿子,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父子两人掐架。   冯化成看到玥玥一个人蹲在墙角玩弹珠,拿了两块糖给她,结果丫头一点都不领情,搞得他和周蓉尴尬极了。   当晚,周志刚、冯化成、周蓉、玥玥、李素华在里屋炕上睡觉,林跃、郑娟和聪聪在放床的小屋里。   睡着睡着冯化成发现女儿不见了,周蓉告诉他人一定是跑去她舅舅、舅妈那里了。   ……   腊月二十八下午。   周秉义带着郝冬梅过来了,因为下班挺晚的,照相馆已经关门,就跟周志刚说了一会儿话,吃完晚饭便回去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周秉义和郝冬梅一早就过来了,周志刚吩咐众人换新衣服准备去照相馆照相的当口,大儿子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说郝冬梅的父母想下午过来会会亲家。   这家伙把周志刚给美得,郝冬梅的父母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来这里给光字片的人知道了,那老周家多有面子啊。   于是相也不照了,开始吩咐家人为亲家来做准备,周蓉和郝冬梅负责擦玻璃,周秉义扫院子,他自己收拾屋子,郑娟……郑娟自告奋勇,想要把做饭的活儿包了,周志刚没让,因为生火做饭难免冒烟,气味不好会熏到亲家的,不如去街上买点现成的。他想了想,给郑娟安排了一个活儿,扫女厕所,至于孩子嘛,让李素华看一会儿。   女厕所完了是男厕所……   便在这时,林跃从外面走进来,按住了郑娟。   “看孩子去。”   “可是爸让我去……”   “让你去干什么?这事儿谁最积极,谁自己去扫。”   林跃知道郝冬梅的父亲会犯哮喘,来不了周家,所有的劳动都没有意义,但是这事儿他不会直说,因为就算说了周志刚也不会相信,甚至会为此挨骂,哪怕事后证明自己没有说错,结果也只能是徒增烦恼——周家人肯定会问他为什么能够预知未来,那时他该如何回答?山人能掐会算?晓阴阳断生死?   “周秉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周志刚原本挺高兴的,听他说完火了,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眉头的皱纹比核桃壳还难看。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下)   林跃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才叫人话?她去打扫女厕所,我去打扫男厕所,这样才叫人话是吗?”   周志刚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对吗?”林跃很清楚这一代人的想法,大体还是封建思维,认为不违逆长辈,给祖上争光,这就叫孝顺,跟20年后父母一心为孩子好,想让没有经过社会毒打单纯幼稚的儿女听自己的话有着本质的不同。   “秉昆,你去看下聪聪,他快醒了。”   郑娟想要把他拉到一边去,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自己的丈夫在她的事上特别护短,而周志刚觉得儿子变成今天这幅摸样都是她的缘故,打心底不喜欢,所以只要关系到她,俩人保准炸刺儿,偏偏爷儿俩都是倔脾气,谁都不会轻易服软,那么结果是只能越闹越僵。   “别拉我。”林跃拨开她的手:“我今天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什么叫人话。”   “秉昆,别……”   “去看孩子。”林跃把她推到外面,回望周志刚:“你不是要听人话吗?我来说说我所认为的人话。客人来了,你收拾屋子没问题,因为那是自己家,这是待客的基本礼节,不过你刚才也说了,你跟郝冬梅的爸妈关系是亲家,可你不能单纯地就把他们当成亲家,而厕所是共用的,它表现的是光字片居民的生活状态,打扫自己家,那是表明老周家对客人的态度,不打扫厕所,那是郝冬梅的父母了解光字片的一个窗口,也好回去以后跟相关部门的领导反映一下,出台一个修整方案,为光字片的居民改善生活环境,这个命题,比你想让我说的是不是更加‘人话’?”   冯化成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内心的佩服。   这小舅子那张嘴啊,火力比125MM炮还强,关键是吧,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别说周志刚这样的人无言以对,连他跟周蓉都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周志刚气得老脸铁青,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昆儿啊。”李素华赶紧站出来灭火,把林跃赶到堂屋:“你昨天刚回来,还没看到咱吉春的变化吧,跟郑娟带着孩子出去逛逛呗。”   说话的同时,她朝郑娟递个眼色。   “对,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带我和玥玥买东西去的吗?”郑娟冲玥玥招招手:“吉春百货今天一定非常热闹,玥玥,咱们跟舅舅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丫头特别开心:“给弟弟买新衣服。”   “对,买新衣服。”郑娟赶紧给两个小孩儿换衣服,完事拉着林跃的手离开。   周志刚没有说什么,周秉义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这个耿直的弟弟呆在家里,当爹的稍微有点偏心,弟弟就一堆大道理砸过来,郝家两口子这么多年一次没来光字片,像是没有这个亲家一样,之前几次谈话就能看出弟弟对他们颇为不满,晚上真要是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娄子可捅大了,比起全家人都迎接他的岳父岳母,还是没有弟弟这个刺头儿更稳妥一点。   ……   本来林跃就不怎么喜欢周秉义的岳父岳母,能不干活儿就更好了,他骑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后面坐着媳妇儿和儿子,前梁坐着外甥女,一家人开开心心前往市中心。   过年了,吉春百货门前客流不止,采购年货的人络绎不绝,1981年……除了统购统销的烟酒粮油类产品,像瓜子花生、肉蛋、布匹、衣物、调味料等日常用品已经差不多放开供应,经济活力日益提高。   两个人先给玥玥买了一件羽绒服,看得路人侧目瞪眼,要知道这个年代,一件羽绒服三四十块,接近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普通家庭谁舍得给孩子买这个,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穿个一两年就小了,相比之下还是棉袄实在。   聪聪太小,只有一岁多,就给他添置了一套新衣服,轮到郑娟的时候,林跃打算给她里里外外都换了,再买一套化妆品,雪花膏、护手霜什么的,结果人还不要,说用了这玩意儿就没法干活了,孩子还小,把屎把尿都是她的活儿,哪里有时间和精力保养自己。   想想是这么个理,反正他的汗水是最好的护肤品,以后孩子大一点,不需要人照顾了,再好好地,从上到下给她保养一遍就是。   买完东西他没有回家,带着郑娟来到吉膳堂外。   临近年关,在外面上学的、工作的、探亲的都回来了,很多人选择年前聚餐,吉膳堂门前进进出出,人就没断过,服务员满脸堆笑,进人就喊欢迎光临,一口一个先生女士地叫着。   “咱还是别进去了吧?这地儿一看就不便宜,你看来这里吃饭的人,都很有钱的,咱们就两大人两小孩儿,就搁路边的小吃店,买几个包子,下两碗馄饨,随便对付一下就好了,像这么高级的饭店,吃一顿得多少钱啊!”   人穷惯了就是这样,先天带着一份畏缩,尤其是在那些看起来很高档的消费场所前面,一来害怕多花钱,二来担心闹笑话,暴露自己没有见识的本质,三来在有钱人面前难免自卑,从而高度紧张,感觉做什么都不自在。   “一年多没有回来,怎么也得带你吃顿好的。”林跃不由她分说,抱起眼巴巴看着路边爆米花摊摇着铁罐子的中年大叔的聪聪,拉着玥玥的手走进吉膳堂。   “先生,欢迎光临。”   门口站的服务员热情地打招呼,郑娟哪里经过这个,很客气地跟人回礼。   “请问先生,只有四位客人吗?”   服务员将二人往大堂的餐桌引:“不靠窗户的座位可以吗?”   其实整个大堂就剩一张空桌了,而且食客刚刚离开。   林跃说道:“有包间吗?”   “哦,不好意思,包间都满了。”   “是么?我可是提前预约好的。”   “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周。”   服务员脸色一变:“先生,您这边来。”说完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直接进去走廊最里面的包间,也是整个吉膳堂最大的包间。   郑娟震惊于这里装修之奢华的时候,林跃已经点好菜,嘱咐服务员几句把人送走,完事往主位一坐。   “感觉怎么样?”   “在这里吃一顿饭得上百吧?”   这在林跃看来是最接地气的赞美词。   “唔,应该到不了,但也差不太多。”   “太贵了。”   郑娟是怎么算这笔帐的?3年前她拿着老公给她的一万多块钱在南锣鼓巷买了一个小四合院,现在一顿饭一百,吃一百顿这样的饭就能在北京买一个四合院儿了。   林跃说道:“我倒觉得挺值得,你看吉膳堂这地段,这装修,花一百块钱在这里吃饭,兴许谈成的是几万块钱的买卖,跟领导处出路边摊处不出来的感情,这叫品牌效应,或者品牌加成。”   还是跟以前一样,郑娟听得一脸懵,好在服务员及时走进来,上了一盘瓜子花生,还有一盘糖果巧克力,缓解了她的尴尬。   “你别说,这贵的地方就是好,还给上这个。”   林跃说道:“硬件不错,服务也得跟上,这样才能积累品牌效应,做的还行。”   其实这些都是按照他的指示做的。   “就是品控方面,还得好好把关。”   他指的是盘子里的五香瓜子,里面有少数霉变个体。   郑娟对此很无语:“你不是来吃饭的吗?怎么像是来考察工作的。”   林跃看了玥玥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地跟聪聪玩刚才在吉春百货买的洋娃娃和带发条的铁皮青蛙,冲自己老婆展颜一笑:“我过来吃饭,顺便考察工作不是应该的吗?”   郑娟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吉膳堂是我的产业,换句话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我没你这样的爸(上)   他说得波澜不惊,郑娟听得惊心动魄。   “啥?这吉膳堂是你开的?”   “没错,我开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想说什么,可是偏了偏头,又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想想也是,当初不声不响地去了一趟南方就搞回来一提包钞票,这个男人怎么可能真得像光字片的街坊说的那样在南方混了好几年一事无成,她就是这话听多了,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怀疑,当然,这都不是事儿,因为她就不是为了能大富大贵才嫁到周家的。   “那是不是说,我们在这儿吃饭不收钱?”   得,这时候还想着省饭钱的事,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不收,当然不收,你见过老板和老板娘在自家饭店吃饭付钱的吗?”   “那就好。”   郑娟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放松了。   林跃在想一家饭店她就这样了,如果把自己在南方的生意跟她讲了,她……不,她应该没啥触动。电子厂、服装厂、进出口贸易公司,汽车配件代理,建筑队什么的,跟她的生活太遥远,远没有开在眼巴前儿的高档饭店更有冲击力。   “秉昆,吉膳堂是你开的,你怎么不跟爸说?”   郑娟认为他把这事儿告诉家里,就能缓解父子两人的矛盾了。   电视剧里周秉昆和邵主编合伙开饭店,他一个人挣的能顶上一家人挣的,结果怎么样?不还是为了一个事业编求爷爷告奶奶,几番周折才弄到手嘛,这么麻烦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周志刚高兴?   所以这事儿干嘛要说,他又不是周秉昆,想要在周志刚那里寻找存在感,让父亲在自豪周家出了两个大学生的同时也多看他两眼。   “告诉他干吗?告诉他让他到处去说吗?说自己家老三可能耐了,在咱们吉春市开了一个大饭店,是,这样他面子是有了,可是一旦被街坊四邻知道了,赶超、国庆等人另说,其他人找到咱妈那里,要她跟我求情给个差事,我能拒绝吗?拒绝了,很可能被记恨,甚至反目成仇,不拒绝,把那些吃惯大锅饭的人招进饭店,这生意能好吗?我人不在吉春,饭店是交给丁叔的侄女打理的,面对我的发小们,那些年龄小,但是论辈分可能比我还高的街坊,她好意思训斥他们,开除他们吗?”   郑娟听明白了,确实是这么个理,这人啊,都穷可以,都富也行,同样的出身,有穷有富就不好办了。   林跃说道:“再等等吧,等大伙儿的思想有了改变,再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也不迟。”   “会吗?”   “会的,优胜劣汰,社会环境会逼着人做出改变。”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林跃喊声进,两名服务员端着造型精美的大盘走进来,第一道菜是地三鲜,第二道菜是锅包肉,量很足,菜的香味飘得整个包房都是,连玩玩具的两个小孩儿也被勾得馋虫发作,一个去找妈妈喂,一个跑回座位拿起筷子开吃,还顺嘴问了一句饭桌中间为什么摆花啊,以前在外面吃饭从来没有这个,听得跟着服务员进来的丁霞不由莞尔。   “有什么话出去说。”   为了让老婆孩子安心吃顿饭,林跃招呼丁霞一声,去外面了。   郑娟模模糊糊听到二人说对面怎样怎样,丁霞还报了一个数字,然后就没音了。   她也没有在意,专心喂孩子吃东西。   大约十分钟后,林跃由外面进来,然后是服务员上的第三道菜,第四道菜,第五代菜和第六道菜。   五香牛肉、葱烧海参,红烧大马哈鱼,还有一碗鹿茸羹。   反正都是家里人平时不舍得吃的菜。   林跃看俩孩子爱吃,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站起来走到窗边打量对面的四层楼房。   郑娟伺候孩子吃好,自己吃了个六七分饱,便把筷子放下,走到他身边:“怎么了?看那么久。”   “你看斜对面那栋楼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有点旧。”   “我想把它买下来。”   “啊?”   这时他又摇摇头:“不过时间还早,东北……再等两年吧。”   说完回头看向已经开始打嗝的玥玥和吃得满手油,新衣服刚穿上就弄脏的聪聪:“天色不早了,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家吧。”   郑娟说道:“也不知道大嫂的爸妈走了没有。”   林跃没有回应这个问题,抱起聪聪往外面走去:“走吧,回家,看你吃的这一身油,刚买的新衣服糟蹋成这样,回去等着被奶奶骂吧。”   “妈妈,妈妈……”   小家伙才一周半,看到妈妈叫妈妈,看到爸爸也叫妈妈,他对脏和净完全没有概念。   “等等。”   郑娟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这里是咱们的饭店,那吃不完的菜可以带回去吧?”   她一直是个过日子的女人,作为卖冰棍的老太太捡来的孩子,从小穷怕了,也苦惯了,刚才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要了六道菜,她男人没怎么吃,她也就吃个六七分饱,那些菜起码剩下一半,就这么丢在桌上,她于心不忍。   “我去下面找丁霞,让服务员送两个饭盒上来。”   说完抱着聪聪下去了,郑娟在上面等了一会儿,丁霞拿着两个铝制饭盒上楼,帮她打包好后,给送到门口,放进自行车的前筐里,完事目送一家人离开。   ……   天快黑的时候,林跃载着郑娟和两个孩子回到光字片。   玥玥一下车就奔里屋,给姥姥显摆刚买的羽绒服。   郑娟一手提着网兜,网兜里面是打包菜肴的饭盒,一手提着装橘子的网兜走入堂屋,然后发现里屋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周志刚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只闷头抽烟,郝冬梅和周秉义垂手立在旁边,炕上是各种各样的礼盒,足有一大箱子,什么糕点,茶叶,酒……   “咦,这是怎么了?”眼见李素华从里屋出来,郑娟问了一句。   “没来。”   “大嫂的爸妈没来?”   郑娟明白了,怪不得里屋的气氛这么压抑呢。   一群人忙活大半天,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连全家福都没去照,结果客人不来了,这事儿放谁头上都不会好受。   “妈,你还没吃饭吧?”   锅是凉的,灶膛里没有灰,不用想,肯定晚饭也没吃。   “我跟秉昆打包了一些菜回来。”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又好心进屋喊周志刚:“爸,先吃点饭吧。”   她寻思着没来就没来,饭总得吃吧,而且这菜都是好菜,有鱼有肉,丁霞拿饭盒的时候还倒了半盘刚出锅的炒河虾在里面,年夜饭都没这丰盛,然而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的好心好意,换来的却是勃然大怒。   周志刚把烟蒂一丢,横眉冷眼说道:“吃剩的菜带回来给我们吃,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这……爸……”   这时郑娟才意识到事情比她想的还糟糕。   “你别叫我爸。”   “行啊,那我以后也不叫了,一次性买断,说吧,你要多少养老钱?”林跃抱着聪聪由外面走进来,刚才从自行车上下来,孩子看到有放烟花的,拉着他的手不走,他就陪孩子在外面看了一阵,结果愣是没有想到郑娟的好心好意换来这样的结果。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句?”周志刚噌的一下站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林跃瞥了一眼炕头放着的礼品,目光落在中间两盒包着报纸的茶叶罐上。   嗯,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茶叶送回去又给退了回来。   这就是打脸啊,哪怕周志刚知道事情不是郝冬梅的父母干的,可是心里总归不舒服,他们在家干了一天,不仅白忙活了,还闹了个大笑话,自己陪郑娟在外面玩了一天,一家人换新衣,还美美地吃了一顿,如今郑娟喊他吃打包回来的剩菜,认定她是个口蜜腹剑,面善心黑的女人的周家掌门人,能把事情往好了想?八成觉得郑娟在羞辱他,那还不点炮仗啊。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明事理的爸!”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我没你这样的爸(下)   周秉义本来就被郝冬梅的父母搞得很没面子,后面周志刚把气撒在郑娟头上他还挺尴尬的,但是弟弟两句话一出口,意思是要跟周家断绝关系么?这哪儿能忍,顿时火冒三丈。   “秉昆,你怎么跟爸说话呢,赶紧道歉。”   林跃乐了:“周秉义,今天这事儿不全是郝冬梅父母的错误,但是说因他们而起也不为过,老头子的茶叶怎么送去的,人家就怎么送回来了,嫂子在场,老头子得给面子啊,这气没法往你们俩头上撒,就撒到我跟郑娟头上,怎么,是觉得我们在这个家里无权无势无钱,最没地位,最好欺负是吗?”   “那你也不能跟爸这么说话。”   “你在郝家做事谨小慎微,一副裹脚小媳妇儿,不……应该说妥妥的上门女婿德行我管不着,来到自己家摆出你大哥的派头来了,那不行。”   电视剧里周志刚就说过,他有点怕自己的大儿子,可是周秉义呢,在郝家就跟只小绵羊一样,话不敢说,气不敢出,孙子的不要不要的。   “你……”   周秉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什么?你是想说这是为了维持和大嫂的婚姻必要的牺牲对吗?”   林跃看向脸上大写“不开心”的郝冬梅:“大嫂,我想问问你,你妈有没有说过类似老周家是郝家拖累的话?”   郝冬梅沉默不语,因为她不想撒谎,母女俩人确实讨论过怎么面对老周家的问题,她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认知不同,生活环境不同,那就少走动乃至不走动,这样挺好。   周蓉说道:“秉昆,你住口。”   周秉义没去上大学,郝家两口子本就对此耿耿于怀,现在周志刚又因为茶叶被退回来的事情窝火,这时候他还往父子俩人伤口撒盐,他想干什么?非要把大哥大嫂的婚事搅黄了才肯罢休吗?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林跃说道:“当初为了冯化成跑去贵州的人是谁?三年不跟老头子写信,后来他跑去金坝村找你,当时你有没有说如果他不同意你和冯化成的婚事,就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样的话?”   周蓉给他问懵了,看向自己的爹,心说这事儿只有父女俩人知道,怎么会被周秉昆得知。   林跃冷笑道:“你们两个,一个为了爱情决心跟老周家断绝关系,一个为了爱情能不要孩子做上门女婿,凭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行了?郝冬梅对老周家的贡献有多少?不能生孩子不说,今天惹老头子不高兴不是她的责任也跟她有关系,冯化成对老周家的贡献有多少?不是他妈会病倒在床,一躺就是三四年吗?而郑娟呢?伺候瘫痪婆婆吃喝拉撒,还给周家生了个儿子,刚才好心叫老头子吃饭,非但不感激欣慰,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郝家不是一般家庭,两口子来这里你连全家福都不照了,里里外外这一通忙活,就差把光字片翻新一遍了吧,郑娟娘家就一个瞎眼弟弟,现在寄养在北陀寺,也没见说把光明接老周家一起过个年,这种爹,我认他做什么?”   这一席话,把除李素华在外的人全说哑巴了。   “走。”林跃二话不说,抱起儿子,拉着媳妇儿的手踹开家门就往外面走去。   李素华急了:“昆儿,昆儿,你去哪儿?”   “太平胡同。”   “你说你这孩子,大过年的……”   她这儿刚要追人,后面周志刚怒道:“别理他,让他走,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玩意儿,我老周家没他这样的儿子。”   “老头子,你!”   李素华给这两个人气得……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还好周蓉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方才没有摔伤。   ……   半个小时后。   郑娟太平胡同的老宅里。   因为乔春燕的两个姐姐一直在这边住着,所以房子里啥都有,铺的盖的,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林跃往灶膛里填了两把柴禾,拿油纸引燃,暖了暖炕,孩子已经不吃奶了,不过因为换地方的原因,哭闹了一阵才睡着。   “秉昆,你刚才就不应该发那么大火,他好歹是你爸,这大过年的,给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呢。”   郑娟把孩子哄睡后走出来。   林跃又捡起两块柴丢进灶膛里。   “爱说啥说啥,反正我都想好了,既然妈醒了,聪聪已经能跑了,也开始学着动手吃饭,往后带孩子轻松不少,过了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带着你们娘俩回南方,完事给你请个像王阿姨一样勤快的保姆,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你真要跟你爸断绝关系啊?”郑娟拉过一张小板凳,在她旁边坐下:“妈的记性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连自己吃没吃过饭都能忘记,我真挺担心她的。”   “有我大哥大嫂在呢,操这心干什么。”   “是,你说的没错,有你大哥大嫂在,可是这么多年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那老太太了?不然这样,干脆把妈一并接走,让老头子自己一人儿过吧。”   郑娟打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事呢,就知道贫。”   林跃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眼睛被映得闪闪发光:“那你几个意思啊?要我给他道歉?没门儿。”   “你也真是……”   她还想说点什么,林跃将话题岔开:“水开了。”   郑娟抬眼一瞧,果然发现不断有水蒸气从锅沿冒出来,便不再说什么,起身掀开锅盖去里面舀热水。   “来,洗脚吧,烫烫脚晚上睡觉舒服。”   林跃起身走进里屋,挨着炕沿坐下,看着她把掺了一些凉水的盆子端进屋,蹲下来脱掉他的鞋子,挽起裤腿,和以前一样给他洗脚,心底的感触挺多的,这女人吧,没有才会少很多共同语言,但是相应的心思也少,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夫唱妇随,老婆孩子热炕头,对男人来讲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哗~   哗~   郑娟一边往他脚上淘水,一边低着头道:“我很担心玥玥,这孩子吧,跟在我们身边那么久,我们去了南方,她怎么办?姐和姐夫能照看好她吗?”   “那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   林跃倒是挺稀罕这个外甥女的,可是她妈忒不是东西了,电视剧里周蓉和冯化成回家过春节,到了半夜玥玥不跟他们睡,跑周秉昆和郑娟屋了,当时周蓉说得挺好,不考研了,大学毕业后就回吉春,可是扭脸怎么做的?直到88年,冯化成没有分到房子,这才动了回吉春当鸡头的心思,虽然还是被学校忽悠了,但是也得了一套一室一厅不是?这生活条件,比周家那两间半土屋不好?比孙赶超、肖国庆这些人的居住条件不好?结果愣是直眉瞪眼说住不开。   “对了,明天跟我去一趟北陀寺。”   “去那儿干吗呀?”郑娟抬起头来,讶然相望。   林跃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说干嘛,接光明回家过年啊,顺便给寺院捐点香火钱,去了南方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郑娟定定地看了他五秒钟,猛地凑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秉昆,你对我真好。”   “瞧你这话说的,不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好,对谁好。”   郑娟鼻子有点酸,手在脸上搓了两下,正要继续说话,发现窗户外面似乎有一个人。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和舅舅舅妈才是一家人   “咦?”   “怎么了?”   郑娟因为林跃的问话精力被分散,再往那边看时发现窗户外面的人脸不见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其实她并没有看错,刚才窗户外面确实站着一个人,不过现在被另一个人拉走了。   周秉义和郝冬梅站在胡同外面。   “周秉义,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他要么别回来,回来就搞出这么多事,这年还过不过了?”   郝冬梅说道:“就你弟弟那人,道理比谁都多,你以为你来找他有用吗?”   周秉义说道:“没用我也要来,因为我是大哥。”   郝冬梅很无语,“大哥?你没听秉昆刚才怎么说的吗?他做的那些都是跟你和周蓉学的,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说一句,行,先让你媳妇儿生个孩子出来,你能怎么回答?”   “他敢!”   “他不敢吗?他敢不敢你心里最清楚。”   “……”   “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有意见,对我们家有意见,如果他跟你说,你把嫂子休了,我就去跟爸道歉,你怎么回答?”   周秉义拍了拍自行车把手:“他要敢这么说我抽他。”   郝冬梅说道:“那不是更加坐实他在家里说的话吗?”   周志刚说老三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老三怎么说他跟周蓉的?不也是为了爱情拼命将就另一半吗?   弟弟让他休了不能生孩子的媳妇儿,传出去街坊们会怎么想?这不是很正常吗?   哦,就因为这挥拳揍人,到底谁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可是……”   “别可是了,老三已经不是原来的老三了,这事儿你管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郝冬梅推着自行车朝前方走去。   周秉义原地站了一阵,想了想整件事,又摇了摇头,推着自行车跟上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跃带着郑娟和聪聪开着丁叔的菲亚特轿车前往北陀寺接光明回家过年。   另一边,周秉义一个人回到了老周家。   昨晚郝冬梅回去后因为秘书把茶叶送回老周家的事跟她妈起了争执,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被她妈扇了一巴掌,后面在他一番劝说下,郝冬梅和她妈和好了,而且年三十留在郝家,不来老周家这边过。   如果周秉昆在,搞不好又会说他为了讨好岳父岳母怠慢自己的父母,毕竟按照吉春的传统,哪有大年夜媳妇儿在娘家过的。   不过还好周秉昆和周志刚吵了一架,带着老婆孩子回太平胡同了。   周蓉、周志刚、李素华、冯化成四个人在包饺子,玥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屋顶,数房梁上有几个钉子。   “爸,冬梅家保姆回去过年了,她爸昨天不是哮喘犯了吗?现在身子还虚着,家里太冷清了,岳母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我就让冬梅留在她们家照顾老人了。”   周秉义摘下围巾挂在墙头的挂钩上,一面解释为什么媳妇儿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周志刚抬头看了他一眼:“是这样吗?不是你弟弟昨天惹恼了冬梅?这我能理解,放我身上也不愿意有这种弟弟。”   李素华推了老伴一下:“你少说两句不行啊?”   “行,不说,不说。”老头子答应一声,把饺子放到身后的篾盘上。   周秉义赶紧去外面洗手,完事拿起擀面杖帮忙擀面皮。   几个人忙活一上午,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周蓉要哄玥玥睡觉,可是小丫头根本不听她的话,一个劲儿的要找舅妈带她出去串门玩,周蓉这么多年不回家,在这光字片就没个朋友,想带她出去玩也没地儿啊,惹烦了说了两句重话,小丫头赌气不理她了。   “请问周志刚周先生在家吗?”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话相当客气。   周志刚和李素华对望一眼,搞不清楚是谁,大年三十还出来串门。   “我去看看。”   他从炕上下来,推开门走出去,只见门前站着一个戴眼镜,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子,后面还有个年轻人,也戴眼镜,肩膀背个包,鼓鼓囊囊的。   皱着眉头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他有印象了。   “你是……那个什么杂志社的主编吧?”   76年春节前夕,这人来老周家找过冯化成,说是听说冯化成是老周家的姑爷,特地过来约稿。   邵主编笑着说道:“您记性真好,没错,我是金土地杂志社的邵敬文。”   周志刚乐意跟文化人打交道,更乐意让街坊四邻看到文化人登门。   “来找化成的吧。”说完回头朝里屋喊道:“化成,化成,咱们吉春杂志社的邵主编来了。”   冯化成听说过金土地杂志社想找他约稿的事,赶紧放下手里的大葱,拍拍双手从屋里走出来。   邵敬文的表情有些尴尬。   “周先生,我今天来不是找冯老师的。”   “不是找化成的?那你是……”   “我是来找你小儿子周秉昆的。”   周志刚听完一愣,他搞不明白邵敬文是怎么跟周秉昆搭上线的。   “哦,是这样的。”邵敬文赶紧跟他解释,拍拍和自己一道过来的年轻人的肩膀:“这位是我们杂志社的摄影师小崔,昨天呢,秉昆去了一趟杂志社,问我能不能提供一台照相机,想要借用一下,腊月三十那天拍全家福,我寻思小崔有很多拍人物的经验,又是咱们吉春本地人,就提议今天把人带过来,让他给你们拍几张照片,秉昆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这不,今儿我就把人带来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昨天老周家在等郝冬梅爸妈,没去拍全家福,人家照相馆三十闭门歇业,一直到正月初八才开门,那时候周志刚也得回重庆了,都以为全家福照不成了,谁成想老三不声不响地把事情给办了,还找了位专业摄影师,可是谁能想到昨晚一进门就因为郑娟受委屈的事跟亲爹杠上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周秉昆不在。”周志刚一听“全家福”三个字就炸了,郝冬梅赌气不回来,那小子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全家福全家福?福什么福?全家不福!   “不在?”邵敬文有点方,他也看出周志刚在说小儿子时语气很冲:“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太平胡同。”   “哦,那成,你们忙,我去太平胡同找他。”   邵敬文赶紧带着小崔离开院子,后者好奇地问老周家怎么了,他没有回话,因为傻子也看得出父子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不然周秉昆为什么不在家过年,而是跑去太平胡同?面对这种情况,外人还是尽快走人为妙,少杵在那里招人烦。   关键是……太平胡同在哪儿啊?   想当初他来光字片找老周家,一路走一路打听,绕了半天才找到地儿,这太平胡同,怕是更难找,因为这几年时间光字片的人私搭乱建,把周边区域弄得乱七八糟。   要是就这么回去又不合适,起码也要见秉昆一面吧,何况他还带了一些年货过来呢。   冯化成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有些尴尬,望周秉义说道:“这个邵主编看起来跟秉昆很熟的样子?”   这事儿都看出来了,不然怎么可能大年三十还让摄影师加班。   “谁知道他是哪根弦搭错了。”周志刚气呼呼地走进堂屋,邵敬文不是特意来找冯化成约稿,是找那个被清华大学开除,昨晚还扬言跟他断绝关系的不孝子,这让他很不痛快,因为他角度清奇地认为,周秉昆是在利用邵敬文来讽刺他昨天让全家人不照全家福等待郝冬梅父母的决定很失败……不,操蛋!   周志刚、周秉义、冯化成先后进屋,周蓉想要给老头儿倒杯热水,结果走到外屋一瞧,脸色变了。   “爸,妈,你们看到玥玥了吗?”   刚才她还在有床的隔间玩昨天拿回来的洋娃娃,上趟厕所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玥玥?玥玥不是在那屋玩玩具呢?”李素华走到堂屋,往后面放床的隔间一瞅,发现人确实没在。   “外面呢?是不是在院里玩?”   周蓉摇了摇头:“我找了,没有。”   “那是不是去邻院老刘家找他孙女玩了?”   “不知道。”   李素华走出家门,到右边邻居家里问了问,得到的回答是没有,人家的孙女正搁炕上睡午觉呢。   “你说这大过年的……她能跑哪儿去啊?”   娘俩急了,玥玥才八岁,又是个女孩子,真要跑到街上去,万一出点意外可怎么办。   “蓉啊,你说玥玥会不会跟着刚才那个邵主编去找她舅舅了?”   周蓉一听脸色微变,是啊,玥玥从昨天晚上就吵着找舅妈,邵敬文说去太平胡同,小丫头没准儿真的跟去了。   “我找她去。”   “等等,妈跟你一起去。”   李素华捯饬两下棉袄,从后面追上周蓉。   “妈?”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李素华十有八九是要借此机会跟秉昆好好谈谈,这腊月二十九跑去太平胡同住,还能说家里人多挤不开,年三十如果不在家里过,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何况明天是初一,还得出去拜年呢,老大老二都在,老三一家不见踪影,这叫什么事啊?   “行,我骑车带着你去。”   “走着去就行,现在那边盖的可乱了,你不认路。”   周蓉一听觉得是这么个理,便不再坚持,同李素华步行前往太平胡同。   ……   就像老太太说的,太平胡同附近区域私搭乱建的情况比光字片还严重,两人绕来绕去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又问了两家住户,才找到郑娟母亲留给她的那两间房。   还没等过去,便看见院里院外站了好几个人。   邵主编和周秉昆站在房门前边,对面是摄影记者小崔,正拿着一台照相机给两人拍照。   郑娟抱着聪聪站在不碍事的地方,她的身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再过去是个小女孩儿,正是周蓉的女儿冯玥玥。   小崔身后还有几个人,李素华认得中间那个中年男子,正是经常去家里看望她的王村支书丁建业。   郑娟家怎么这么热闹?   她当然不知道,吉膳堂年底给杂志社的分红,能让全社工作人员多发两个月工资,这还没有算房子的租金收入,今年周秉昆回东北过年,杂志社方面能不表示一下?送点年货,让摄影记者帮忙拍几张照片这种小恩小惠,比起吉膳堂给社里带来的利润算得了什么。   丁叔更加不敢怠慢,如果不是周秉昆,他怎么开得上小轿车,那些跟着他干建筑的村民怎么可能日子越过越好,还有几个从深圳回来的年轻人,哪个不念周老板的好?   周蓉心生不解之际,林跃已经和邵主编合影完毕,玥玥拉着光明的手往中间走,然后是抱着聪聪的郑娟,夫妻二人和一个半大小子再加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人。   李素华从后面拽住她,等小崔给几人拍完照方才走过去。   “昆儿。”   林跃扭头一瞧:“妈,你怎么来了?”   完事看了一眼周蓉,又看了一眼玥玥,明白了,八成是这丫头没跟家里说就带着邵敬文找来太平胡同。   “昆儿啊,你过来,妈跟你说几句话。”   李素华一开始也不同意他跟郑娟的婚事,可是自打一年多前醒来后,想法就有了改变。   林跃告诉郑娟招呼邵敬文和丁叔去屋里坐,外面冷,完了走到李素华身边。   周蓉想了想,跟着郑娟进屋了,留母子两人在院子里。   “妈,你来是叫我回去过年的吧?”   “昆儿啊,你爸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犟,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啊?”   “我让着他,他不让着郑娟啊,你看他昨天晚上说的那叫什么话,搁你身上你受得了吗?”   “你爸也是因为冬梅爸妈的事心里窝火,没有压住脾气。”   “妈,你就帮他开脱吧,他分明就是对郑娟心存偏见,更认为我从娶郑娟到被大学开除一直在丢老周家的人,而且大哥没读大学也是我们的错。”   李素华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她也多次劝说周志刚,昨晚睡觉前还说呢,可是有用吗?没用,周志刚从年轻一直倔到现在,想让当爹的给儿子说好话?这放在他们结婚的那个年代叫大逆不道。   “昆儿,你就当是妈求你回去过这个年好不好?哪怕吃完饺子你再过来,明天一早再回去也成。”   老太太从光字片走到太平胡同,还好声好气地求他,这事儿……   林跃叹了口气,抱着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想法答应下来。   李素华和周蓉在房间里呆了一阵,送走丁叔和邵敬文后,林跃把门锁好,一行人往光字片走去。   路上周蓉问他邵敬文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笑笑,把话题岔开了。   傍晚时分回到老周家,冯化成已经往灶膛里塞进火头,准备炖肉,周秉义被指使得来回乱跑,因为要么不知道装饺子的瓷盘放哪儿了,要么弄不清楚面前罐子里的白色颗粒是白糖还是食盐,而周志刚,歪在炕上睡着了。   有了郑娟和李素华的加入,事情变得顺利多了。   半个小时后,饺子熟了,周志刚醒了,他也知道是李素华把林跃和郑娟由太平胡同叫回来的,只是默默地抽了一支烟,没有说什么,只当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到,就着淋了香油的醋碟吃了一碗猪肉饺子和半碗豆腐饺子。   他不说话,林跃自然不会理他,吃完年夜饭依旧带着老婆孩子回太平胡同,玥玥闹着一起去,周蓉说了两句还哭了,最后只能就范,让她跟着舅舅走了。   第二天一早,林跃骑上自行车,前面载着丫头,后面载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周家,又吃了一顿饺子,但是因为放了一晚上的缘故,面有点硬,口感没有三十晚上的好。   今天郝冬梅也过来了,严格意义上讲,这是自打1969年以来,老周家过的第一个团圆年,以前要么周秉义不在,要么周志刚不在,要么周蓉和冯化成不在,这也是为什么李素华求也要把三儿子求回来的原因。   林跃给玥玥包了个红包,冯化成也给聪聪包了个红包,周志刚带着他们出门拜年前,郑娟发现周蓉把玥玥红包里的钱拿走了,原因嘛……周蓉说面额太大,一张100块,接近她老公两个月工资了。   冯化成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他给聪聪的红包里只有5块钱。   “过年好,过年好。”   “过年好。”   “吃了几碗饺子?”   “哦,两碗啊,那真不少。”   “有五六年没见了吧?嗨,体格还是这么好。”   周志刚带着全家人的小队伍在光字片几条巷子里来回走动,周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还算少的,有的家庭五六个孩子,再加上六七岁的小孩子,那才真叫队伍。   来到肖国庆家门口,周志刚和肖国庆的爸聊上了。   “我们家才仨,你们家六个啊。”   “多有啥好,一堆钢镚子抵不上一张十元大票,自打恢复高考几年了,光字片就出了两个大学生……”   肖国庆他爸注意到周志刚的脸色,赶紧把住话门,没有往下说。   肖国庆他妈说道:“这是秉义吧,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褯子呢。”   肖国庆他爸拍了老伴儿一下:“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你还说这个干嘛。”   周家人给这两口子逗乐了。   周秉义说道:“哎,大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郝冬梅。”   老婆子说道:“知道知道,咱光字片谁不知道你娶了大人物家的闺女啊。”   老婆子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周蓉:“还有咱蓉儿,不仅学历高,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在北京大学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吧?那后面是……姑爷吧?”   周志刚笑呵呵地看着女婿,点头说道:“对,姑爷。”   “听说是北京的著名诗人?”老婆子一拍手,冲周蓉和冯化成竖起大拇指:“郎才女貌啊,郎才女貌,不对,戏文里怎么唱的?对,才子佳人。”   夸完周秉义和郝冬梅夸周蓉和冯化成,到了周秉昆和郑娟那儿……直接略过去了。   周志刚瞥了牵着手的林跃和郑娟一眼,心说看你办的那些事儿,今天我让街坊们好好臊你一臊。让你知道“丢人”俩字怎么写。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看谁臊得慌   当初涂志强被抓进监狱的时候,光字片就有人传闲话,说周秉昆是看上了涂志强的媳妇儿,于是非常卑劣地把发小举报了,完事就跟郑娟好上了。   周志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觉得小儿子给老周家丢人了,还有那个郑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后面周秉昆考上大学,又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自始至终,他都认为周秉义不能上大学是这俩人的错,如果郑娟当时答应在家照顾瘫痪在炕的李素华,那周家三个孩子就都能去北京上大学了,结果呢,周秉义没去成,小儿子在清华大学呆了有一年吗,就因为打架被退学了,又给了光字片这些人一通说,他是既失望又生气。   本以为办了那么多错事,小儿子会夹起尾巴做人,没想到又去招惹熊家那一窝混蛋,就因为他呵斥了郑娟几句,居然打算跟他断绝关系,他心里憋着气呢,就等着初一拜年给周秉昆一个下马威,让这小兔崽子认识到自己在光字片这些街坊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电视剧里周秉昆挺失落的,觉得自己为家庭做了那么多,街坊们只夸周秉义和周蓉,爸妈都以他们为荣,他跟郑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可是这里站的人是林跃,他不需要在周志刚这个便宜老爹面前寻找存在感,自然更不会在意光字片街坊们的看法。   但是呢,这不代表他会任由别人恶心他。   他弯下腰,在玥玥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丫头点点头,拉着弟弟的手走到肖国庆爸妈跟前,两手握拳拜了拜。   “爷爷奶奶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说完伸出手去。   别家孩子都要糖果,她要红包,而且带着弟弟一起要。   这毛病可不好。   周蓉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林跃拉了她一把:“哎,姐,干嘛呀,大过年的,小孩子找长辈要压岁钱多正常,图个吉利嘛。”   老婆子不夸了,也不笑了,非常心疼地从兜里掏出两个5角的,给玥玥一张,又给聪聪一张。   这个年代,挣二十拿出五毛,跟30年后挣两千拿出五十块是差不多的概念,对于肖国庆的爹妈来说,数额已经不小了。   然而小丫头一脸的不乐意:“奶奶,你给我五毛也就算了,我爸妈平时不在家,没给街坊邻居帮上忙,聪聪就不一样了,我记得舅舅以前过年的时候总会分一些蛋票肉票工业券给你们和孙赶超叔叔家,平时还会送些蔬菜水果什么的,你们家的灶膛还是他去拉的砖头盘的呢,还有去年冬天,你在巷口摔晕了,大冷天的要不是舅妈发现,找了辆板车拉着你去医院,说不定我都见不着你了。”   这小嘴,叭叭叭的巨能说。   把肖家老两口的脸都说青了,那个难受劲儿……比便秘好不了多少。   “玥玥,你这是咋了,红包就是讨个吉利,哪有比大小的。”   那边林跃一撒手,郑娟赶紧走过去把俩孩子领走,免得她再说出让两家人难堪的话来。   周志刚怒目而视,林跃毫不示弱地拿眼怼了回去。   周秉义和周蓉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玥玥说错了吗?就算是周秉昆教她这么说的,说错了吗?   放着一直帮自己的人不夸,夸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人,一个是大人物的女婿,一个是北京大学的大学生,都是人才,可是帮肖国庆家做过什么?   屁事儿没有!   周志刚想要臊臊老三,闹到最后把他们俩带沟里去了。   肖国庆的父母呢,小丫头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他们是势利眼,忘恩负义的东西呗。   关键是谁能拿一个小孩子生气呢?她只是说了两句大实话。   “走了,走了。”周志刚冲院子里的两口子挥挥手,转过头去就把脸拉了下来,心里那个不爽啊,感觉自己又被小儿子摆了一道。   原本他是想直接回家的,没成想半路碰上乔春燕她妈,一定要他们去家里坐坐。   乔春燕的妈和李素华拜了干姐妹,大过年的碰上了,不去别人家也就算了,能不去乔家吗?于是几个人又去了乔春燕家里。   “听说春燕现在是区妇联的副主任了?好,好,好,咱们光字片就属她有出息。”乔婶爱显摆,周志刚就顺着她的话说。   倚着门框嗑瓜子的春燕心中得意,不过嘴上很客气。   “嗨,我这个低干,怎么比得上周蓉姐,北大毕业生,这要来了咱们吉春市,区妇联的副主任是人家的起点,我的天花板。”   乔婶又道:“春燕单位还给她分了一套房呢,二室一厅。”   春燕说道:“哎呀,妈,车轱辘话你能别来回说吗?”   乔叔瞪了老伴一眼:“就是,大过年的,你瞎嘚瑟什么啊你。”   “行行行,不说,不说总成了吧。”   乔婶一脸的不高兴。   周志刚看了林跃一眼,见他没啥反应:“分了一套房,好,分房好啊。”   他拍拍沙发扶手站起来:“还得赶时间去下一家,走了。”   郝冬梅和周秉义当先走出,然后是李素华和周志刚,林跃落在最后面,他知道周志刚啥意思,又在点拨他呢,人家分了一套房,他这儿眼瞅着就要丢一套房,老头子就差明说当年怎么没跟乔家成为亲家呢。   这边周家人往外面走,春燕在后面送,屋里乔家两口子在拌嘴。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你呀,这大过年的,人家上咱们家来拜年,你总得说点过年话让人家高兴高兴嘛。”   “那也得实事求是不是?老大和老二不能比,人家秉义是大人物家的女婿,以后肯定官运亨通,再看周蓉,回来就给玥玥买了一套羽绒服,那老三呢?被清华开除,去了南边也没混出个人样,跟他比一下怎么了?谁让他当初那么瞧不上咱们春燕,郑娟能跟春燕比吗?我看她就是老周家的灾星,你也不看看她跟秉昆一好,这周家出了多少事。”   林跃在门口打了个转又回到里屋,那两人一看赶紧闭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吧,之前看在春燕的份上我懒得跟你这长舌妇一般见识,不过今天……告诉你们家老大老二,明天去太平胡同收拾她们的东西,哪儿凉快哪儿住着去。”   乔婶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对面一脸冷色的男人。   林跃看这段时就觉得这乔婶忒不是东西,78年春燕的两个姐姐从乡下回来,乔家房子挤不开,周秉昆就让她们住进太平胡同郑娟家的房子里,这一住嘛……便是2年多,你说这份情义不想着怎么报答吧,老婆子反而在背后嚼舌根,讲郑娟的坏话。   说完话他不给二人反应时间,转身就走。   乔婶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狂什么狂,反正那两间房很快就不姓郑了。”   乔叔叹了口气:“少说两句吧你就,祸从口出,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啊?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另一边,林跃跟乔婶算账的时候,周蓉似是听到什么,往乔家方向瞄了一眼。   “化成,你有没有觉得秉昆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有点儿真人不露相啊。”   “周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秉昆是真人不露相   周蓉说周秉昆真人不露相?   冯化成自然是想不明白,他如果能想明白,当初也不会因为一首诗闹到被抓紧看守所了。   “玥玥身上那件羽绒服,快赶上你一个月工资了吧?”   “有吗?”   冯化成是一个诗人,对服装价格是没有研究的,基本上周蓉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所以也就知道羽绒服比较贵,但是贵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   周蓉摸了摸口袋里的大票:“还有那个红包,一百块啊,如果是穷人,谁会包这么大的红包?”   一百块。   这个他有概念,因为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工资。   “周蓉,我觉得你想多了,越自卑的人,才越会用钱来显摆自己,以便博得别人的尊重。”   冯化成的话很有道理,因为如果老三很有钱,周志刚还会说他没有出息吗,还会认为他去南方闯荡,而不是让大哥帮忙找工作是不务正业吗?   不过周蓉总觉得事情有那么几分不对劲。   邵敬文对周秉昆的态度,还有王村的丁支书送到郑娟家的那一堆东西,再加前天晚上郑娟打包回来的饭菜,如果她没有看错,里面有一道菜是葱烧海参,还不是一般的小海参,再加上中华烟和打火机……如果周秉昆不是穷显摆,这就是他的日常消费标准呢?   “周蓉,玥玥你可得好好管管了。”   “啊?”   周蓉闻言惊醒。   “你看她今天,主动找人要红包,这……太没教养了。”   “哦,知道了。”   她根本没把冯化成的话放在心上,还在想周秉昆的事,并且越想越觉得这个弟弟身上笼罩着许多疑团。   年没有拜完周志刚就把人带回家了,因为他不知道小儿子还会干出多么让人难堪的事情,关键是又不能当众发火,毫无疑问周秉昆是不会给他面子的,一定是该怼怼,该骂骂,这要给街坊邻里看见,那个破罐子破摔的家伙可以不把别人的闲言碎语当回事,要了一辈子脸的他不行,所以倒不如早点回家,避免尴尬。   林跃和郑娟没进家门,回去就骑着自行车走了,因为郑娟的瞎眼弟弟还在那边呢,是,昨晚一起在老周家吃的年夜饭,但是拜年这种事,对光明而言还是不凑热闹的好。   李素华让他带点饺子回去,他没有要,年夜饭一顿,初一早上一顿,说实话,饺子连吃两顿有点腻。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郑娟她妈已经没了好几年,林跃就带着光明前往吉膳堂,自己到后厨做了几道素菜,也算是让郑娟和娘家人吃了个团圆饭,当天傍晚光明就回了北陀寺。   林跃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南方的问题,但是给他婉拒了。   年初三,又到了光字片六君子一年一度的聚会日。   孙赶超通知林跃去乔春燕分的房子集合,玥玥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春晖路有庙会,闹着要去那边玩,林跃给她缠得没有办法,只能把媳妇儿和两个孩子送去看庙会,完事骑着自行车前往民丰六巷。   他从1978年离开,转眼就是3年,今天要是缺席聚餐,那差不多也跟吕川、唐向阳一样,同孙赶超等人交情越来越淡,考虑到支线任务内容,他自然是要去的,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帮他们才不会显得突兀嘛。   此时此刻,乔春燕家客厅里坐着孙赶超、曹德宝、肖国庆三人,于虹、乔春燕、吴倩三个女人在厨房做饭。   “你们说秉昆会来吗?”吴倩自问自答:“我看悬。”   于虹一脸不解:“为什么?”   吴倩朝拿着一把刀,用刀背在砧板上刮鱼鳞的乔春燕努努嘴:“你问她啊。”   要说这些人里和周秉昆关系最近的,非乔春燕莫属,毕竟是干妹妹嘛,可是为什么找周秉昆说事的不是她,是孙赶超呢?   原因很简单,周秉昆因为打架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乔春燕的妈传出去的,偏偏这事儿还给人家知道了,初一拜年的时候闹了个不愉快,乔家两个姐姐还被扫地出门,回去跟爹妈挤那两间半土屋。   要问乔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别人想不明白,他们还想不明白嘛,肯定是乔春燕多嘴呗。   “春燕儿,那事儿真是你说的?”   乔春燕也不回头,就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是我跟妈说的,那时候我俩还没搬来这边,就跟爸妈五口人挤在那两间半小土坯房里。你们也知道曹德宝他们家的情况,有一次为了他爸的事我们吵了一架,说来说去说到秉昆头上,他嚷嚷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得就被我妈听见了,没两天整个光字片都知道了。”   于虹和吴倩对望一眼,明白了。   这曹德宝吧,日常不如春燕儿能干,又是个上门女婿,总觉得在孙赶超、肖国庆二人面前抬不起头,之前周秉昆找丁叔给孙赶超家修房子,他多多少少有点羡慕嫉妒恨,后来知道秉昆被清华大学退学了,心里肯定会想比起周老三自己不错了,起码有编制,而且是酱油厂的车间主任,再喝点小酒壮了怂人胆,被乔春燕一激,把事情捅出来很正常。   嘭嘭嘭~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客厅里曹德宝坐着没有动,孙赶超指指门口的方向:“一定是昆儿来了,我去开门。”   他过去把门打开,林跃拎着一盒糕点两瓶酒走进来。   春燕在厨房里偏偏头,故作自然地道:“干哥,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   “酒是一会儿喝的,糕点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你们的。”   “你看我哥就是会说话,快坐,稍等一会儿啊,我这儿马上好了。”   林跃走到客厅曹德宝才站起来,招呼他坐下。   肖国庆把瓜子盘推到他面前:“来,先吃点瓜子,垫饱垫饱。”   这话说的,林跃乐了:“国庆,怎么着,听这意思是嫌我来的迟啊?”   “那可不是咋地。”肖国庆指指曹德宝:“你问问德宝。”说完又指指孙赶超:“你再问问赶超,春燕儿刚才怎么说的?”   他学着女人的口吻说道:“就等我干哥哥来了再做,外面天这么冷,他吃凉了怎么办?”   孙赶超也在旁边打趣:“我说德宝,春燕儿平时在家也对你这么体贴吗?”   曹德宝阴着脸不说话。   肖国庆哈哈大笑:“没话说了吧,瞧见没有,伤心了。”   曾几何时,曹德宝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娶一个落难高干家的姑娘,结果高干家的姑娘没娶到,稀里糊涂就上了乔春燕的床了,又稀里糊涂做了上门女婿,后来成了低干老公,乔春燕有事没事就拿他跟这个比,跟那个比,嫌他没有本事,能不窝火吗?   “她那是体贴吗?她那是心虚。”   是,周秉昆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他丈母娘说出去的,但是根子在乔春燕身上,她要把嘴闭牢,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曹德宝,你瞎咧咧什么呢?”   乔春燕端着一个白瓷盘走出来,里面是五香味的鹌鹑蛋,刚从罐头瓶里倒出来,上面还挂着汁儿。   客厅四人的谈话被她打断,便再没续上。   很快地,三个女人把菜炒熟端上桌,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菜,老厨白菜,酸辣土豆丝,雪菜炖排骨,红烧带鱼什么的。   关于乔婶背后说闲话这事儿,林跃不提,乔春燕和曹德宝也不说,把乔春燕两个姐姐赶回去的事,乔春燕不问,林跃也装不知道,总之就是很有默契地只说过年话。   这对夫妻鸡贼,肖国庆实在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脸一红,话就多起来。   “秉昆,郑娟在太平胡同的房子你到底咋想的啊?就这么送给大熊和二熊了?”   林跃说道:“我有我的打算,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成吗?”   肖国庆不说话了。   他就是好心一问,后面吴倩接话道:“你还担心秉昆,怎么不操心操心自个儿家的烂事?”   肖国庆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呢?”   “我有说错吗?”吴倩一拍客厅的单人床,站起来说道:“他们家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我千盼万盼,总算熬到他那两个返城的姐姐嫁出去了,没成想他那大姐夫又得癌症了,花光家里的钱不说,人还没了,那大姐夫单位更绝,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把房子收了,他大姐单位又不给分房,能怎么办啊?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大姐一家三口,我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他爸妈,总共八口人,八口人,挤在两间小土坯房里,巴掌大的地方,过年亲戚来了都抹不开脚,那叫家吗?叫家吗!我看连收容所都不如。”   这话说得曹德宝低头不语,要知道当初他们家就是挤在15平的小房子里,亲戚来了爹妈要在走廊待客,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去乔家做上门女婿的原因。   林跃嘴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因为吴倩说这番话时,有好几次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不是那种随意的扫,是别有深意的扫。   是,不可否认她说这番话有发泄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刻意讲给他听。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 我的资产吓死你们   于虹坐在床上不说话。   孙赶超连连摇头。   肖国庆气得拿起茶几上放的棉帽就丢了过去。   但这一切似乎跟林跃无关,他就冷冷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   电视剧里吴倩是看到乔春燕搬进二室一厅,心里不平衡,想想自己家的情况炸刺儿的。   这里呢?   这里不是。   乔春燕现在是区妇联的副主任,单位分房子她比不上啊,可是于虹和孙赶超呢?凭什么他们家住不开,丁叔就给盖了二层小楼,钱也没多要,一个月给一点生活压力也不大。   另外,乔春燕的两个姐姐在郑娟太平胡同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两年多,也没见拿房租什么的。   同样是发小,周秉昆帮了他们不帮肖国庆,凭什么啊?   林跃把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这种事也来民不患寡患不均,他也是够无语的,不过吴倩就是这种人。   瞧瞧周秉昆身边这些朋友。   郑娟太平胡同的房子一开始给乔春燕的两个姐姐住,后来给孙赶超和于虹住,电视剧的最后又过户到了于虹名下,拆迁的时候混了一套房。   84年周家搬走了,肖国庆和吴倩住进了周家老屋。   这老疙瘩不仅在家里贡献最大,对身边的朋友那也是奉献满满。   啪啪啪~   他拍了拍手。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闹完了吗?闹完了听我说两句呗。”   林跃拿起饭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含在嘴边吸了一口:“还记得当初我们打得那个赌吗?”   几个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孙赶超说道:“考大学那个?”   那一年是初三,他们聚在一起吃饭,当时还没恢复高考,吕川吧,因为叔叔是烈士,得到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去北京后给他们写了一封信,结果没读几句就给春燕烧了,完事周秉昆说如果恢复高考,他也能考上大学,几人就笑他蛤蟆掉进秤盘里,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说着说着就打起了赌,说只要他考上大学,就每人答应他一件事,结果……没想到他真考上大学了。   不过吧,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提起这件事,大伙儿也就当成酒后戏言,给抛到脑后了,没成想今天旧事重提,几人难免懵逼。   林跃点点头:“没错,就是考大学的那个赌。”   曹德宝心思转得飞快:“这噶不能算吧,你又没上完。”   乔春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男人很委屈,因为俩人的关注点不同,这万一周秉昆说要借他们家房子住几天呢?搬是不搬?不搬,那就是赌品不好,搬了,他们住哪儿?   嗯,这很曹德宝。   也是,以前啥也没有,穷得叮当响,打赌怕啥呀,现在有家有业了,这顾虑自然多了。   林跃说道:“当时说的是考上大学,不是念完大学,曹德宝,我问你,我考没考上?”   对面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的男人不说话了。   孙赶超人实在,又觉得周秉昆对他们家有恩,话说到这份儿上,那自然是要正确站队的。   “考上了,昆儿,你说吧,想让我们干什么?”   林跃说道:“其实很简单,以后不管我混得好是不好,别打我的主意,更不要动歪脑筋,要是被我知道谁在背后算计我,不仅朋友没得做,我还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话讲得有点重,与其说是要求,倒不如说是警告。   吴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脸色变了几变,撇过头去阴阳怪气地道:“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因为跟人打架退学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要能混得好,我把吴字倒着写。”   肖国庆怒道:“吴倩,你有完没完!”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理解不了女人的想法,就是觉得周秉昆混得已经够惨的了,大学文凭没了,到南方也没混出个所以然来,还给熊家惦记上了太平胡同的房子,据说周志刚对郑娟的意见也很大,现在吴倩这样说,不是等于在人家伤口撒盐吗?   这边话音刚落,没等吴倩回话,带着六七分醉意的曹德宝也小声嘟哝了一句:“要别人打你的主意,你也得有东西让人家打啊。”   说起来他也是被上面那句话刺痛。   瞧人家孙赶超,一听周秉昆提要求立刻表态支持,他呢?他是想不认账的那一个,结果周秉昆的要求就是警告大家别打自己主意,啥实质内容没有,这给他整的,套用曲老太太的话讲,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如当初他在乔家老宅住和乔春燕吵架时的心思,谁不知道以前乔春燕追周秉昆没追着,后面通过栽赃陷害的手段逼着他娶了她,第一年她还像个女人,可是后面一年不如一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周秉昆考上清华大学后就更来劲了,一吵架就说你怎么不跟干哥学学,再往后,周秉昆被清华大学退学了,跑南方也没混出个人样来,还不兴他幸灾乐祸一下?   乔春燕一拍桌子:“曹德宝!喝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当着这么多人面,他有点下不来台。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林跃说道:“我是挺穷的,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孙赶超一听他欠别人钱,念及自己盖房子的钱是他垫付的,有些不好意思,寻思手底还有俩钱,便想拿出来帮他度过难关。   “欠了多少?”   林跃摸着下巴想了想:“欠银行有几百万吧。”   乔春燕把一副筷子碰落在地。   孙赶超手里的烟抖落一截烟灰,在裤子上烫了个洞。   于虹的眼睛睁大一圈,吴倩的手在哆嗦了。   ……   光字片三君子再加他们的媳妇儿,全给他的话吓傻了。   几百万?他说几百万?   这个数字对于曹德宝等人而言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   现在的人什么思想?多挣点钱存银行或者买国库券吃利息,让钱生钱。有几个人会去找银行借钱?就拿曹德宝来说,酱油厂车间主任,比孙赶超和肖国庆都强,那月工资也才38,一年下来460块,几百万什么概念?不要利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完啊。   这事儿如果周志刚知道的话,睡不好觉还在其次,就怕跟李素华一样在炕上躺几年。   “昆儿……你……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孙赶超用力地掏了掏耳洞,生怕自己听错了。   林跃说道:“好几个银行都有,三四百万吧,没仔细算。”   “……”   “……”   “……”   曹德宝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是心满意足的微笑,也可以讲情绪,因为这坐实了他对周秉昆“打肿脸充胖子”的评价。   而孙赶超……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多钱,周秉昆倾家荡产也还不上啊,他们帮都不知道怎么帮,就他手里那点积蓄,对比这笔欠款,别说塞牙缝,九牛一毛都不配。   “行了,面也见了,话也说了,酒足饭饱,回家了。”林跃站起来,拿手套走人。   肖国庆替他着急,更加不好意思,因为要不是他媳妇儿瞎咧咧,关系也不会搞得这么僵。   “昆儿,如果南方不好混,就回来呗,有哥儿几个一口饭,绝不能让你饿死。”   林跃冲他笑笑,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走了。   他前脚下楼,后脚乔春燕就把筷子一摔:“曹德宝,你有病啊。”   曹德宝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反正我没说错。”   乔春燕还待说话,旁边孙赶超赶紧从旁劝架:“昆儿的事已经够闹心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这大过年的,非要打一架怎么地?”   俩人这才不言语了。   于虹一脸担心地道:“秉昆欠了公家那么多钱,会不会?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乔春燕说道:“不……不能吧。”   反正她的语气很弱,是人都能看出这话说得多没底气。   “我跟你们讲,这事儿不能说啊,谁都不能往外说,听见没有。”她的屁股刚往椅子一沾,又蹭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对面几人警告道:“要是被我干妈知道,会出大事的。”   “不说。”   “不说。”   “……”   那边几人纷纷表态,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多嘴,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对于光字片三君子和他们老婆的反应,林跃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瞧给他们急得,正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事儿套用30年后一句网络热词,你欠银行一百万,银行是你的债主,你欠银行一个亿,你就是银行的大爷,去了营业网点不仅会被当成至尊贵宾,好茶好烟伺候着,逢年过节银行的信贷员还会买点礼品送上门,跟你聊聊天,喝喝酒,就担心你身体有点毛病,万一哪天不幸嗝屁,银行的贷款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还是眼界或者说格局的问题。   不过这样也好,看谁还敢打他的主意,除非吴倩等人想被牵连进去。   想着随他们去吧,林跃来到楼下,抬头看看天色,发现不早了,便骑上自行车去庙会接老婆孩子回家。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弟弟是大老板   转眼两天过去,时间来到大年初五。   有些单位已经开始上班,有些还没有,得等到初七初八。   吉膳堂就没闭过馆,一来年景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二来国营饭店关门的关门,放假的放假,少了一些竞争,过年这几天的生意尤其火爆,当然,代价是服务员的工资按照三倍计算。   要说到饭店吃年夜饭,80年代初十分罕见,为了培养人们的消费习惯,林跃让丁霞在饭店门口张贴了告示,凡是春节期间订桌的人,一律打八折。   是,单桌利润率降下来了,但是口碑打出去了,别人国营饭店闭门歇业,它这儿不仅照常运营还给食客打折,再加上跟春节这个一年一次的大节日挂钩,也不用发传单,雇车游行什么的,有消费能力的人口耳相传,就足以让“吉膳堂”这个名字在返乡过年的群体里迅速传开。   “老姚,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想到来东北?”   “嗨,还不是你嫂子,非说怀念以前插队的地方,要来江辽看看,这一过了年啊,就拉着我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初四呢,到兵团那边转了转,初五就奔你这儿来了。”   服务员在前面走,周秉义和姚立松在后面跟着,再往后是董卫红和郝冬梅,小声说着在五道江公社的往事。   “瞧你这脸,比在兵团的时候胖了一圈,看来南方条件不错。”   “那确实,南方气候好啊,不像咱东北,九月一过就跟掼冰窖里一样,冬天撒尿都得带根棍子。”   周秉义一听这话乐了:“老姚,你说话还是那么风趣。”   “对了,我这次来东北啊,一呢,是想带你嫂子故地重游,拜会下朋友什么的,二呢……你上次写信说婶子的病好了?”   “是,好了,就是偶尔会犯迷糊。”   “既然婶子没事了,那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了?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南方?我跟你说,现在深圳发展可快了,我们领导特别爱惜人才,就我这样的,都能委以重任,你到了那里肯定比我更有前途。”   周秉义摇摇头:“我就算了吧,在吉春呆惯了,离不开,也舍不得。”   姚立松笑呵呵地道:“是舍不得弟妹吧?”   这话说到周秉义心坎里了,他还真舍不得离开郝冬梅,毕竟深圳和吉春,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距离太远了。   “哎,老姚,你对我们吉春挺熟啊。”   “为什么这样讲?”   “第一次来就选了我们这儿很有名的饭店。”   “是么,都是卫红选的,也不知道跟招待所那边的服务员聊了些什么,扭脸就要我带她来这里好好搓一顿。”   俩人正说着,周秉义忽然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怎么了?”郝冬梅问他。   “你们先去包厢,我上趟厕所。”   “哦。”   姚立松几人没有多想,跟着服务员走了。   周秉义往回走了两步,贴近走廊边儿的包厢。   可能是有人嫌屋里太呛,把门开了一条缝,视线望过去可以看到坐在靠窗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   那人他见过——金土地杂志社的主编,记得名字叫邵敬文。   不过让他顿住脚步干偷听这种事的原因嘛,是因为他们在聊一个人,他的弟弟周秉昆。   “社长,我算了一下,吉膳堂今年给咱们的分红一共是21000块,按照净利润的20%算,吉膳堂这一年赚了足有10万多块。”   “10万?”   “10万?”   里面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这么多?那这周秉昆不是发了啊?抛开给我们的,一个人一年到手8万多,这一天差不多300块进账,一天就赚了我半年……6个月工资啊。”   “社长,你说如果当初由咱们杂志社经营这家店多好啊,那员工的福利,在吉春市的事业单位里不是数一数二的啊?说不定上级领导高兴了,你还能再升一级半级的。”   “老钱,说什么呢?吉膳堂能有现在的规模,那是因为周秉昆经营有方,你看看人家这装修,这服务,还有菜的质量,那些国营饭店哪一家能比上?好歹咱们都是读过书的人,做人做事要讲究一个饮水思源,不能太自私咯。”   这个声音……没错,邵敬文。   “哎,老邵,我就是说说嘛,你看你,怎么还恼了呢?”   “……”   包厢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可是周秉义已经听不下去了,因为这太震撼了。   如果邵敬文不在,他会怀疑杂志社那些人嘴里的周秉昆另有其人,但是现在……   这回他算是知道邵敬文为什么年三十还要带着人去给老周家拍全家福了,为啥?为了钱!   一年10万块啊。   什么概念?就他现在的工资,一辈子都挣不来。   吉膳堂是秉昆的,换句话说,吉膳堂是老周家的资产?   怪不得随手就给玥玥买了一件羽绒服呢,原来他那个弟弟这么有钱。   “嘿,干什么呢?都等你了。”   这时一个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回头一瞧是姚立松。   “没……没什么,就刚才上楼的时候绊了一下,扶着墙缓了缓已经好多。”   他不想被杂志社的人知道他在偷听,赶紧拉着老姚的手离开,往腊梅厅走去。   包厢是董卫红选的,说是和郝冬梅的名字很搭。   然而周秉义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甚至不在那些饭菜上,姚立松和董卫红在那边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他呢,这一顿饭吃的那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吃完饭董卫红想去附近的景点转一转,周秉义以自己喝多了,不胜酒力要回去休息为由,把任务交给了郝冬梅。   他跟姚立松等人说的是回家,实际上去了光字片,因为这事儿太大了,大到他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周志刚和李素华,然而才停好自行车推开房门走进堂屋,就察觉到里屋的气氛不对劲,李素华默然不语,周志刚气呼呼地坐在正对门口的地方,板着脸说道:“你甭说了,这事儿我不同意。”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光字片首富   周秉义看看坐在炕头上面瘫一样的周蓉,又看看撇过头去就差直说这事儿我也没辙的冯化成,只能暂压心头冲动。   “怎么了这是?”   周志刚指着周蓉说道:“你自己问她。”   得,原来是跟女儿生气呢。   周秉义看向妹妹,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睛里的疑问清晰可见。   “玥玥要跟着秉昆去南方,我觉得这事可以考虑。”   “你听听,这不是胡闹吗?”周志刚指着太平胡同的方向说道:“让玥玥跟他们去?他们能教育好孩子吗?一个惹是生非被大学开除的人,瞧瞧大年初一他在肖国庆家门口教玥玥说的那些话,丢人啊!我知道,你要考研,化成有他的工作,你们的房子又小,不能给玥玥提供好的生活环境,但是如果连你们都不能,你们那个一事无成的弟弟就行?”   周蓉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爹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么做没错,郑娟一定能够照顾好她的孩子,如果采纳冯化成的意见,把玥玥接到北京,仨人住在一间小房子,孩子闹丈夫忙她还要念书,恐怕会天天吵架,三个人都不安生。   “爸,秉昆……或许真的能行。”   说这话的不是周蓉,是周秉义。   周志刚给他说愣了,不明白大儿子哪根筋搭错了,歪着头问:“你说什么?周秉昆能行?”   “爸,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咱们市很有名的那家吉膳堂,八成是秉昆开的。”   这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一枚巨石,溅起惊涛骇浪。   “秉义,你说什么?”周志刚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我说吉膳堂是秉昆开的。”   这回他听清楚了,家里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正月初三那天,周蓉带着冯化成去外面逛街,从吉膳堂门口走过,瞧那装修,那环境,那格调,放在北京也能排得上号,当时冯化成还感慨吉春藏龙卧虎呢,怎么就成秉昆开的了?   “秉义,你是不是搞错了?秉昆不是一直在南方瞎混吗?”周志刚烟也不抽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因为这事儿太震撼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最不成器的小儿子成了大老板什么的,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周秉义说道:“爸,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这事儿是金土地杂志社的人讲的,就过年来咱们家要帮忙照全家福的那个邵主编,我估摸着秉昆是把饭店挂靠在了杂志社名下,他们还说,饭店这一年的纯利润起码有10万。”   关于邵敬文来光字片不找冯化成找周秉昆,还好心带来一位摄影记者的问题,他这么一讲,大家都懂了。   周蓉抠了抠有些长还有些脏的指甲,这几天烟熏火燎的,光字片都是土坯房黑土地,远没有北京的环境好,反应在她身上就是灰头土脸的,没了在北京大学里的青春激扬。   “我就说吧,他身上一定藏着事。”   这回冯化成没话讲了,起先他认为周秉昆给玥玥买羽绒服,给大票压岁钱是打肿脸充胖子,毕竟全家人就他混的不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在亲爹面前争一回脸,结果现实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果然就像周蓉说的,周秉昆不是穷显摆,人家是真有钱,给玥玥买羽绒服,抽中华烟什么的都是很日常的支出,压根儿不存在打肿脸充胖子的情况。   “还是你了解秉昆。”他能怎么讲?他只能这么讲。   李素华笑得像一朵花,把手里的毛衣往旁边一放,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么说……咱家昆儿成了大老板了?一年十万啊,我得个乖乖,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的妈,你小儿子现在可有钱了,咱们全家人加起来,一个月工资都没他一天挣得多。”周秉义很怕李素华听到这个消息一高兴再来个急病,还好没有。想想也是,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跟上回冯化成被抓完全是两个性质。   周志刚的表情和李素华完全不一样,愁云满面,低着头沉默不语。   因为他一直觉得周秉昆给他丢人了,老伴面前这样说,大儿子和女婿面前这样说,就差跑到大街上跟街坊感叹他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但是现在呢?他没有了说周秉昆“没出息”的资格。   当然,他并不认为有钱人就比大学生这个身份好,在他的意识里,编制第一,学历第二,有钱第三,毕竟放在他跟李素华结婚的那个年代。不,也不用推那么远,就十年前,有钱人也得老老实实吃窝头,喝玉米粥。   “有钱怎么了?他态度就不对。”   周志刚抽了一口烟,打断李素华和周秉义的对话:“这么大的事瞒着家里,是在防备我们吗?怕我们花他的钱?怕我们到他的饭店吃霸王餐?”   你要说他角度刁钻吧,也确实挺有道理的。   弟弟开了这么大一饭店,家里人居然一点不知情,还是从外人嘴里听说的,你说这要传到街坊们的耳朵里,会怎么想?九成九不会有什么好话。   周秉义和冯化成都不敢说话,李素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老伴儿沟通,他爹倔起来八匹马拉不回来,小儿子吧,做的事也确实挺过分的,低调也不是这个低调法吧,要知道她前两天还在为郑娟和聪聪去了南方住哪儿伤脑筋呢。   周蓉在想玥玥的事,也不表态,于是整个房间陷入沉默。   ……   正月初六。   林跃和郑娟正在屋里商量什么时候动身去南方的事,忽然听到窗户边玩耍的聪聪指着外面“啊啊”叫,便走到门口往外一瞧,发现是大熊和二熊带着他们的媳妇儿找上门来。   呵,这才初六就等不及了。   “进屋吧,进屋说。”郑娟注意到二熊右手食指绑着一个夹板,生怕他再跟熊家人打起来,觉得还是进屋谈好一点,毕竟当着孩子的面自己的丈夫不会做的太过分。   “进什么屋,就在这里说!”没想到二熊还挺横,跟他那个见风使舵,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的哥哥差多了。   林跃认为自己当初就不该掰断他一根手指,要掰就把五根手指全掰断。   “周秉昆……”   二熊话说一半,林跃把郑娟往身后一带,说句“进屋”,完事直接一脚蹬在二熊的肚子上,在大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按住他的头往院子的篱笆一撞,咔嚓一声,木屑纷飞,鲜血横流。   二熊媳妇刚要动弹,给他反手一巴掌,啪的一声抽飞出去,倒在一堆坛子间抽搐不止。   大熊媳妇儿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   就这还不算完,他走到抱着肚子打滚的二熊身边,手往胳膊一按,巧劲一扭,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手臂掉了。   大熊媳妇脸都吓白了,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两只手在身前乱晃:“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周围的街坊听到这边杀猪般的惨嚎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往院子里一瞧,嚯,这是怎么说的?熊家人团灭了。   “秉昆……”   郑娟想要出来,被他一句“别出来”又给吓回屋里。   林跃抓着二熊的头发往后一扯:“要说耍横,我就从来没有怂过别人,信不信我今天废了你一条腿,你也得乖乖地把这苦水给咽了。”   二熊恨声说道:“不信。”   林跃二话不说一脚跺下。   “咔嚓。”   耳听得一声比刚才凄厉无数倍的惨叫,二熊拖着一条手臂,想要去摸被踹断的地方,又不敢真去摸,直疼得五官扭曲,冷汗直流。   太平胡同的街坊们吓傻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下手这么狠,光字片远近闻名的熊家兄弟给他打了个半死,一个断手断脚,一个满脸是血。   刚才趴在坛坛罐罐中装死的二熊媳妇儿忍着痛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林跃面前,直给他磕头。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打他了,再打会死人的。”   二熊还有两个儿子,如果她的男人死了,谁来养他们的儿子?   这时大熊媳妇儿也走过去把大熊扶起来。   “哎哟,媳……媳妇……我……我是不是被开瓢了?是不是?”他那个冤呐,老二犯浑,你就打老二嘛,打死了更好,打死了就没人跟他争夺爹娘死后的遗产了,可是现在……心里苦啊。   “怎么回事?让一让,让一让。”   也不知道谁把这事儿告诉了龚维则,他分开人群走进来一瞧,脸色变了,惊得一把摘下帽子。   “秉昆,你……你怎么又闯祸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被团灭的熊家   上次他把二熊的手指掰断,起码看起来伤势不重,这过了也就一个星期吧,又给人把手脚打折,那边大熊更是头破血流,这要追究起来,最少最少都是轻伤,刑期3年起步。   “龚叔,你来的挺是时候啊。”林跃好整以暇地拍掉手上的灰尘,从兜里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你居然还有心思抽烟?心可真大呀你。”龚维则被他烦得够够的,年前一回,年后一回,光字片就没一个像他这样的,想想以前,怎么就被他那张老实憨厚的脸骗了呢。   林跃冲他笑笑,走到二熊身边,笑眯眯地说道:“这才初六你就迫不及待过来要房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呢?”   二熊一看龚维则来到,顿时来劲:“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   “你觉得我把你们兄弟揍成这样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你们送我去吃牢饭咯。”   “????”   二熊被他说懵了,龚维则也搞不清楚他那根筋搭错了,居然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你应该听谁说了吧,我欠了银行很多钱,其实不只是银行的,还有私人的,这么多钱我还不上啊,又怕他们拿家人的命威胁我,干脆,我进监狱躲躲算了,那些人知道我在里面,拿家人的命威胁我也换不来钱,就只能干瞪眼咯,过个十年八年,风头过去了……唔,反正十年八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对不对?你要告我,没问题啊,不过我其实挺担心你家老人孩子的,因为那些人肯定不愿意我进去,在外面还有可能还钱,一旦住进大狱,钱肯定就打水漂了,怎么才能让我不进去呢?很简单,搞你咯,绑架你老婆孩子,打折你的腿逼你撤诉什么的。所以,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一家人幸福美满,平平安安。”   林跃挑了挑眉:“对了,你说我要是把到我院子里闹事的人打死,是不是就能一辈子躲在监狱里吃皇粮了?”   二熊心里那个后悔啊,怪不得这家伙对他们毫无顾忌地下死手呢,原来是存了进监狱躲灾的念头。   他也知道,真到了诉诸法律的阶段,太平胡同的房子是郑娟和光明的,他们拿不到,周秉昆欠了一屁股债,再加一点赔偿金又算得了什么,套用那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未来绝望的人要干出极端的事情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龚维则说道:“秉昆,你冷静一点,可别犯傻,甭管有什么难处都不能杀人,听到了没有?”   他现在是真服了,要说耍流氓,二熊就他娘是个弟弟,瞧这年前一回年后一回,周秉昆把熊家人耍得团团转。   大熊媳妇儿说道:“我……我不要了,房子我们不……不要了。”   他们确实是听说周秉昆欠了银行好多钱才迫不及待过来要房子的,因为他们害怕郑娟牵连进去,银行把太平胡同的房子给查封了,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周秉昆比他们更不讲理,更加狠毒。   也对,在外面欠了几百万的人连坐牢都是一种解脱,又怎么可能怕大熊和二熊,关键是这家伙十分能打,像大熊二熊这种从小跟人打架的主儿,连个像样的反应都做不出就给揍成这样,试想周秉昆一旦下狠手,那是真能打死人的。   林跃问道:“不要了?真不要了?”   大熊媳妇儿用力摇头:“不要了。”   林跃揪住二熊的衣领把人提起来:“你呢?”   二熊媳妇赶紧应声:“我们也不要了,不要了。”   “你也不要了啊?”林跃不无遗憾地说道,完事捏住二熊的胳膊一扭,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惨嚎。   二熊媳妇儿吓了一跳,正要求龚维则救救她男人,却发现二熊的右手能动了。   原来刚才那一下是帮二熊接骨。   龚维则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这家伙把二熊打死,虽说光字片的街坊没几个喜欢熊家人的,但他好歹是主管民警,如果不能控制事态,真的闹出人命案,他这身警服也别穿了。   林跃朝着二熊吹出一口烟,从钱包拿出两张五十的钞票砸在二熊脸上:“我跟你们还是有些不同的,拿着钱给你男人看医生去,滚吧。”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要找到电视剧里骗周秉昆的那个人,花1000块买下对方手里的三室一厅拿来置换熊家人的小破屋,双方签好协议,办妥手续,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熊家人怎么跟原房主撕逼,就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了,但是看到二熊的横样,忽然改了主意,像这种混混一样的东西,跟他们玩阴的也太抬举他们了,还是正面出击,给丫来个狠的,打到他们喊爷爷更爽快一些。   二熊媳妇儿没敢说什么,拿着钱架起男人一瘸一拐走了。   大熊媳妇儿嘟哝一句怪不得会欠别人那么多钱,也扶着自己男人走了。   在她们看来,就算不是因为做买卖赔了钱,以周秉昆这么大手大脚花钱,那也不可能攒下家底。   这时龚维则的脑海里浮出一个词——恶人自有恶人磨。   熊家人这么多年来吃过谁的亏?没想到在他这里不断吃瘪,尤其是二熊,从来都是见人耍横,这回碰到不要命的傻眼了吧?   就今天这场仗,光字片和太平胡同的街坊们能议论一年。   “你说你欠了很多钱?这咋回事啊?”   林跃随口胡诌:“跟南边的人合伙做生意被港商骗了。”   “他们骗了你多少钱?”   “几百万吧。”   “啊?”龚维则差点给这个数字噎死,一口气缓了好久才上来:“怎么这么多。”   这回他知道熊家人为什么怂了,要他碰上这种人也得怂,背着这么多债务,可以说一辈子都完了,还怕人跟自己耍横?既然人生无望,那就干他娘的呗。   “你看你……怎么……”   俩人正说着,外面跑过来一个人,看看林跃,又看看龚维则,似乎有些意外两个人都在,不过这份情绪只持续了几个呼吸便咽了口唾沫,指着光字片的方向说道:“龚叔,你快去看看吧,老周家和老乔家,干……干起来了。”   “老周家?哪个老周家?”   龚维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能有哪个周家,就是……就是……”年轻人指着林跃说道:“就是他爸。”   周志刚跟人干起来了?   不仅龚维则吃了一惊,林跃也有些意外,那个糟老头子居然会跟人打架?而且老乔家指的是……乔春燕的父母?   李素华不是跟沈红枝是干姐妹吗?   这都能干起来?   “走,去看看。”龚维则赶紧把帽子带上往外面走:“小的打完,老的打,今天我就围着你们这一家人打转了。”   林跃耸耸肩,一脸无辜。   他也想知道周志刚为什么要跟乔家人干仗,便一起往外走。   “秉昆,你等等我。”   郑娟抱着孩子从里面出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我担心咱妈。”   听她这样讲,林跃没再多说什么,接过聪聪往光字片走去。   几分钟后,眼瞅着快到地儿了,林跃听到街坊们议论,说周家和乔家两边老人打了一架,李素华突然晕倒,已经送医院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李素华送医院了?   林跃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   郑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握了握他的手。   这时龚维则已经分开人群走进老周家的院子:“怎么回事?人呢?”   于虹上前说道:“老周叔和赶超送婶子去医院了,乔婶和乔叔……吓得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爸,爸……”   便在这时,周蓉的声音由外面传来,几人回头一瞧,只见她拉着玥玥的手,带着冯化成走进院子,看到林跃投过来的目光后有些心虚地道:“蔡晓光请吃饭,我带着玥玥和化成去了,没在家,刚回来就听到爸妈出事了。”   “那大哥呢?”   “哦,大哥说是去火车站送他战友了。”   林跃知道姚立松和董卫红今天离开,周秉义和郝冬梅过去送人实属正常。   “先去医院吧。”林跃冲于虹问道:“送哪家医院了?”   “市院,市院。”   “那走吧。”   林跃转身就往外走。   于虹在后面跟上他:“我跟你去,赶超就是怕你们着急,叫我在这儿等着。”   正好还有一些问题要问她,林跃便没有多少什么。   龚维则在后面说道:“秉昆,你先走一步,我去找找老乔家两口子摸摸情况,完事就去医院。”   “好。”   林跃答应一声,带人继续往前走。   路上问起周家老两口和乔家老两口打起来的问题,于虹也不了解细节,不过大体情况是说清楚了。   今天沈红枝来老周家串门,意思是听说周秉昆年后带着郑娟和孩子去南方,太平胡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乔春燕的两个姐姐再去住几天呗,反正老大已经成亲,对象那边房子建好了就能搬走,老二也有了对象,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多再住一年,准能有自己的房子。   李素华没有答应,说做不了三儿子的主,这事儿得她自己去说,还说别人家五六口人挤两间房也没事,乔家老大老二跟爹妈挤挤不就行了?好歹老乔家也是两间半呢,跟周家的宅子一边儿大。   沈红枝哪里敢去找他,也给李素华说恼了,便嘀咕了一句“郑娟在太平胡同的房子他们也住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周秉昆拿不出三室一厅,房子还不是要赔给大熊和二熊”。   李素华告诉了沈红枝一个消息,说吉膳堂就是昆儿的产业,一年能挣好几万,这一天的收入比老乔家全家人加起来都多,一套三居室算什么?十套三居室也买得起。   这人吧,总有攀比心理,而且女人的攀比心理更重。   当年李素华和沈红枝为了撮合儿子和女儿,那自然是老周家什么都好,老乔家样样漂亮,可是自打乔春燕嫁了曹德宝,周秉昆娶了郑娟,这俩人的关系就拧巴上了,明面还是会干姐姐干妹妹这么叫,底下却一直在较劲。   李素华这一美,沈红枝炸刺儿了,直接把周秉昆欠银行几百万的事给捅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枚大雷。   周志刚很生气,让她别胡说八道,她呢,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许多,跑到院子里把街坊喊来,让人给她作证,说欠银行几百万这事儿是周秉昆和孙赶超、肖国庆等人在乔春燕家聚会时亲口说的。   这下事情大条了。   周志刚最看重名声,对于小儿子的印象好不容易因为吉膳堂的事有所改观,觉得他这几年倒也不算瞎混,多少还是有点成绩的,可谁能想到这份心思持续不到一天,沈红枝就来了个当头棒喝,关键是这事儿传到街坊们的耳朵里的后果。   举报发小偷人老婆,给清华大学开除,周秉昆这三个字本来就背了一屁股骂名,现在又多了一个百万负翁的称号,老周家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他让沈红枝别吵吵了,结果这一拉扯被老乔看到了,还以为自己老婆被欺负了呢,也跟着上去拉扯,街坊们眼见双方要打起来,就想上去把人分开,就在这时,李素华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往地面一坐就晕过去了,这事儿一出,周志刚赶紧叫孙赶超去推板车,送人上医院,乔家两口子慌了神,趁乱溜了,毕竟李素华以前突发脑溢血,瘫在床上好几年,今天这一晕,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搞不好乔家两口子得进去一个。   又是沈红枝。   这乔春燕的妈真是个奇葩。   二十分钟后,几人来到医院,林跃让护士查了查,得到答复后一行人来到神经科,远远地便看到孙赶超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怎么样了?”   周蓉有点自责,想着如果自己和冯化成不去赴蔡晓光的约,兴许事情不会闹到这一步。   “医生说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家了。”孙赶超指指病房,意思是人在里面。   听他这样讲,众人松了口气,很明显问题并不严重。   周蓉想进病房看看,但是往前走了一两步,房门从里面打开,周志刚沉着老脸走出来。   “你妈睡着了,别去打扰她。”   把门带上的同时看向林跃:“你还有脸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林跃对此超无语,这事儿吧,说跟他有关系也有关系,说跟他没关系也没关系,分站在哪个角度讲。   “我为什么没脸来?我来看我妈,又不是看你,放心,哪天你要住进去了,我绝对不来,省得你看见我糟心,我看见你难受。”   “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周志刚给他气坏了,扬手就打,还是跟以前一样,他认为周秉昆这个败家子是导致一切的元凶。   孙赶超和冯化成赶紧去拦,周蓉就把林跃往后推,郑娟还在后面拉。   “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要打架出去打。”旁边病房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袍的护士走出来,气呼呼地看着他们几个。   周志刚这才放下扬起的手,压抑心头火气,对林跃怒目而视。   “对不起啊。”周蓉跟护士道歉。   啪嗒啪嗒啪嗒~   耳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廊尽头多了两道身影,是周秉义夫妻得知这件事后赶了过来。   “爸,妈怎么样?”   “你问周蓉。”   老头子本想吸烟,都把烟抽出来了,看看墙上的“禁止吸烟”标志,又把烟插回去,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妈没事,睡着了。”周蓉把李素华的情况告诉周秉义。   林跃将郑娟拉到一边,吩咐几句话后转身离开。   他往前走没两步,周秉义追上来。   “秉昆,你干什么去?”   “你说呢,省得在这里碍眼。”   “我有点事要问你,走吧,出去说。”   俩人来到外面,周秉义一脸凝重地道:“沈红枝说你欠银行几百万,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对啊。”   “还对啊?你是怎么搞的,欠银行这么多钱?”   周秉义对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十分不满,家里人快给他急死了,当事人呢?丝毫不受影响,这简直……他只能用“死猪不怕开水烫”来形容了,不过对比周志刚,他更理智一些,吉膳堂一年纯利润十几万,营业额的话怎么也有二十多万吧,对于这些债务,本金还不还的上且不提,起码利息是能覆盖的。   “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那你帮我还?”   一句话把周秉义所有的路都封死了。   他帮他还?几百万,他拿命还啊?   “秉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想的?”   “实话?”   “实话!”   “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林跃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有‘贴息贷款’这种东西么?不要利息的钱,给你用你用不?”   周秉义眨了眨眼,作为周家最老成,最持重的他,完全无法接受弟弟的行为,但是想要反驳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觉得周秉昆的想法跟姚立松有点像。   林跃一看他无话可说,走到旁边放自行车的地方一踹支架,推车就往外走。   “妈还没醒,不在这里守着你干什么去?”   “算账。”   周秉义打了个愣:“算什么帐?”   林跃没有回头,骑上自行车就往外走。   一道声音随风而至。   “你说算什么帐!”   周秉义仔细想了想,明白了,按照老三最近的表现,这是要找乔家人算账去啊。   事情已经这样,再闹大了该怎么收场?   “秉昆,你给我回来。”   林跃充耳不闻,继续往前骑。   他追了两步没追上,反而累得气喘吁吁,末了只能叹了口气选择放弃。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打你个两面三刀真小人   吉春市松花江酱油厂。   正月初六,今天是开工的日子,很多职工还没调整好心态,顾盼之间貌透着一股子懈怠,有几个人蹲在墙角晒着太阳抽烟打屁,偶尔会对面前经过的女工吹口哨,即便她们的工作服穿起来毫无美感可言。   曹德宝已经是出渣车间的车间主任,下面只剩曲老太太安排进来的常进步和龚维则的侄子龚宾这两个老人,而且一个聋一个神经病,吕川和唐向阳考上大学走了,周秉昆给清华大学退学后去南方闯荡了,新来的都是些下乡返城的人,跟他没什么共同语言。   但是今日不同,开工的第一天酱油厂出渣车间来了一位老朋友。   不是林跃,市院离这儿有一些路程,得骑十几分钟,是唐向阳。   “我说德宝,以前咱不是说好了,每年初五去看曲老太太吗?怎么今年没去啊?你是不知道,我跟吕川在大院外面等了整整一下午,差点冻成人棍。”   唐向阳一见面就抱怨上了。   曹德宝说道:“这能怪我吗?”   “不怪你那还能怪谁?”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他还强点儿,家就是吉春的,人家吕川父母调北京工作去了,未婚妻也是北京的,就为了回来参加六君子的聚会,一人儿坐火车北上,结果大年初三俩人只能干瞪眼,因为谁也不知道乔春燕搬哪儿去了,完了寻思初五去曲老太太门口堵人吧,搁那儿冻了一下午,最后还是门口站岗的哥们儿看不下去了,给曲老太太家拨了个电话,让他们进去坐了会儿,说了几句话,他能没怨气嘛?   这不,酱油厂一开工他就找上门来了,毕竟人家吕川来一趟不容易,总得跟大伙儿见一面再走吧,不然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曹德宝用毛巾抽打一下鞋面沾的油渣,沉声说道:“还能怪谁,周秉昆呗。”   “秉昆?”唐向阳说道:“秉昆怎么了?”   “你说前几年他没有回来也就算了,今年回来了,说好好聚一聚吃顿饭吧,当时因为国庆家条件不好,吴倩抱怨了几句,他那儿就恼了,以为大家都想占他的便宜,给大家这一顿训,最后差点儿把桌子掀了,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去曲老太太那里拜年?”   唐向阳说道:“秉昆怎么变这样了?”   “我也纳闷儿啊。”曹德宝把毛巾挂回脖子上,仰头长叹,满脸唏嘘:“可能是跟那些南方人学的吧,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话说的,八分真两分假,再掐头去尾只留中间,哎,责任就都推到周秉昆头上了。   嘿嘿~   嘿嘿~   常进步站在旁边,他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反正他挺高兴的,一个劲儿地傻笑。   唐向阳没敢答话,因为乔春燕没搬新家前,他也没去参加孙赶超等人的聚会,曹德宝说周秉昆变了,他呢?   “啊,啊,啊,阿巴,阿巴……”   便在这时,一直在那傻笑的常进步转过脸去,手指着外面一脸激动。   俩人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起转头去看。   “周秉昆?”   唐向阳见到来人面露愕然,因为这人也太不经念叨了,曹德宝才吐槽过他,后脚人就来了?   常进步拍拍胸脯,开心地迎上去。   林跃冲他摆摆手,意思是待会儿再说,完事越过他和唐向阳,对准曹德宝的脸就是一拳。   噗~   曹德宝被打懵了,更被打飞了,整个人扎进油渣堆儿里。   唐向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林跃追上去,对准车间主任的屁股一通猛踹,这才招呼常进步上去拉架。   “秉昆,你这是干什么?别打了,别打了。”   那边曹德宝才直起身子,又给林跃一脚踹在胸口,仰面倒在油渣堆里,弄得全身上下沾满污垢。   “周秉昆!”   唐向阳大声说道:“你还嫌闹得不够吗?曲老太太对你都有意见了。”   “对我有意见?她对我能有什么意见?”   “不仅她对你有意见,我对你也有意见。”唐向阳说道:“几年不回家,一回家就窝里横,跟发小打架,你怎么回事?瞧你在南方呆得,都变啥样了?”   林跃来这儿本就带着三分火气,唐向阳一说这话反而把他逗乐了,怒极反笑的那种。   “唐向阳,这话你是最没资格讲吧?”   吕川就不说了,父母调到北京去工作,大学也在北京读的,娶了个媳妇儿也是北京人,唐向阳呢,一直在吉春呆着,这几年聚会不是也没参加?纵观整部电视剧,六君子里除了吕川外,唐向阳是混得最好的一个,然而每次聚会别人都是带着老婆一起参加,他呢,要么不去,去也是一个人去,从未想过介绍媳妇儿给大家认识,且自始至终没有帮过任何一个人。   其实电视剧里已经相当美化这个角色了,小说里就是个大反派。   “我是去了南方,没时间参加聚会,你呢?每年都回吉春过年,想找时间见见朋友还不简单?结果一直以父母生病为由推脱,今年要不是吕川回来,你还是会装不知道对吧。”   “我……我真是……爸妈轮流生病……”   唐向阳给他驳的一句利索话也说不出来。   林跃又道:“省院冼大夫你应该认识吧,要我说说他对你爸爸的病的看法吗?很多事别人只是不想说,因为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并不代表别人是傻瓜。再说我打曹德宝的事,我揍他怎么了?因为他欠揍!”   这下唐向阳连想要分辨的心思都给怼了回去。   周秉昆叫得出冼大夫这三个字,想来对他父亲的病情有起码的了解,他还能继续往下说吗?谎话说多了就只剩尴尬和丢人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曹德宝从油渣堆里爬起来,起脚就朝林跃后背猛踹。   他偏身让过,手肘往上一磕,就势一个肩撞,曹德宝惨哼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碰到渣池上面的盖子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不断翻滚S吟。   要不是地面铺着一层油渣,就这个高度,这个摔法,有他受的。   就在出渣车间的员工指指点点看主任乐子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周秉昆!”   唐向阳看到来人脸色变了,是厂长听到动静过来了。   “为什么来酱油厂打人?”厂长指着他说道:“信不信我叫保卫处的人把你抓起来。”   “行啊。”林跃说道:“我正愁没机会把事情搞大呢。”   “你这什么态度?”厂长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一直搁那儿喊疼的曹德宝:“别以为你有曲老太太罩着,我就不敢动你。”   “曲老太太都退休了,你说这话给谁听呢?”林跃指着曹德宝说道:“这货在他丈母娘面前煽风点火,搞得我爸跟他爸打了起来,我妈拉架的时候被碰倒在地晕了过去,人已经进医院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我不揍他,还要供着他不成?”   厂长指着地面说道:“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不管,酱油厂是我的地盘,你在这里打人,我就有权力办你。”   曹德宝一看厂长发火,也不躺在地上装死了,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低头站在一边,常进步非常好心地上去给他拍打身上的油渣,却给他一把推开。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人情不是这个人情。”林跃说道:“你当年拉着我的手亲切地喊小周,那是因为我一个月卖出去的酱油比别的业务员半年都多,后来我考上大学,厂里不愿意放人,是曲老太太出面给我办的事,从那时候起你就恨上我了呗,来吧,叫保卫处的人来,我在这里等着他们。”   工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厂长给他说得有点下不来台,正要喊人打电话给保卫处过来抓人,车间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回事啊?这么热闹。”   林跃往那边一瞧,曲老太太倒背双手,同吕川一起走进车间。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丑态毕露曹德宝   怪不得厂长一见他的面就提早已退休的曲秀贞的名字,原来马守常的老婆今天来厂里了,瞧这意思……似乎是吕川陪着她故地重游,唐向阳提前一步来到出渣车间找曹德宝。   “周秉昆。”   曲老太太一眼便看到厂长对面站的他,脸上添了一丝薄怒,或者说怨气。   “回来了也不去我那里看看,怎么着?觉得现在南方发展,用不到我了吗?”   “您说哪里话,家里这阵子出了很多事,还没顾得上去看你您,不……应该说没脸见您。”   曲老太太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他可是酱油厂的销售标兵,区里评选的先进工作者,给酱油厂拉了不少单子,后来考上清华大学,厂长不批,要问为啥,就出渣车间来说,一个车间七个人,吕川考上了大学,唐向阳考上了大学,周秉昆也考上了大学,一走就是近半职工,这还只是一个出渣车间,想想一个厂得走多少有经验的员工,所以厂长有理由,厂子也有需要留下一些人。   这事儿给曲老太太知道了,跑厂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厂长老实了,把人给放了,可是后来怎么着?他在清华大学读了也就半年多,就因为和涂志强打架被开除了,站在一个正常人角度,肯定会没面子,周秉昆躲着她不见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这不是重点,也不是可以当着外人讨论的问题。   “怎么了这是?”   她看向被油渣弄成一个烂人的曹德宝。   厂长说道:“周秉昆进来把曹德宝打了,还跟我这儿犯浑,您给评评理,我是不是该把他抓了?”   曲老太太没有说话,上上下下打量曹德宝一阵,看的这货心里发毛,不敢正眼相望。   “你为什么打他?”   林跃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曹德宝一看再不解释就要被曲老太太贴上人品有问题的标签,梗着脖子说道:“谁在背后煽风点火了?周秉昆,欠银行几百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个数字一出口全场皆惊,也包括周围的吃瓜群众,他们面面相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百万。   他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就连见多识广的厂长也觉得不是自己听岔了就是曹德宝说错了。   “多少钱?”   “几百万,初三吃饭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几百万啊,他的个乖乖,给松花江酱油厂干20年,利润也到不了几百万。   厂长看林跃的目光变了,清华大学不好好读,跑到南方又赔掉底裤,这家伙就是个败家子儿啊   他对此很得意,因为当初让周秉昆留在厂里,这货不仅不听还搬出曲老太太压他,现在怎么着?书书没读好,钱钱没赚到,连过年去曲老太太家里拜年的勇气都没有。   舒坦~   看着周秉昆吃瘪真是太舒坦了。   曲秀贞和厂长的看法不一样,跟那些工人更不一样,她想得更多,在银行贷出几百万,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反正在东北很难,南方?就算南方改革开放的步子迈得大,有政策倾斜加持,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银行的人又不是傻子,发放贷款前会不对他的能力做评估鉴定?   林跃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揪着曹德宝的衣领拽到圈子中间:“大熊和二熊带着他们的媳妇儿到太平胡同要房子,也是你在背后捣鬼吧?对,欠银行钱是我亲口说的,但是我走后,你们不是信誓旦旦保证会守口如瓶么?曹德宝,你这是人前人后两张脸啊。”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对这货没好感,每次聚餐都会抱怨吕川和唐向阳不够哥们儿,而且他是六君子里唯一一个不希望周秉昆得到杂志社编制的人,后面又写举报信告周秉义。乔春燕的堕落是时间和社会的双重作用,曹德宝嘛,从一开始就存了吃软饭的心思,不然也不会有娶落难高干家女儿的想法。   “不,不是我说的,你别冤枉好人。”   曹德宝说得是实话,不过……   林跃冷冷一笑:“是,你没说,或者说你没必要说,因为这事儿是你儿子说的,跟你没有关系对吗?他又没有参与进来,所以这不算有违承诺对吗?曹德宝,你的心眼儿可真多呢。”   吕川和唐向阳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曹德宝一副在照妖镜下现了原形的样子,他们是真没想到,陪曲老太太故地重游会碰上这种事,见证曾经的好哥们儿丑态毕露的一面。   似这种做法,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曹德宝?这真是你做的?”曲秀贞气得两手紧握,眉间含嗔,她怎么也想不通,周秉昆的情况已经很难了,曹德宝这个哥们儿不说想办法帮一把,还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我……周秉昆,你撒谎,你血口喷人你……”   很可惜,已经没人相信他的话了,曲秀贞尤其不信,因为当年周秉昆、吕川、曹德宝三个人第一次去她家做客,这家伙就把原主人的钟表弄坏了,并且为了推卸责任偷偷拿走摆件,第二天在她的追问之下一看躲不过去了才承认是他拿的。   “切~”   林跃懒得理他,扭头望厂长说道:“你不是找人抓我吗?还抓不抓了?”   厂长看看曲老太太,一脸尴尬。   “不抓我可走了,我妈还在医院躺着呢。”   “……”   厂长能怎么样,曲老太太在这儿,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啊,而且这个曹德宝属实丢人现眼,他再记恨周秉昆,这种时候也不敢站到曹德宝一边,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林跃话不多说转身就走,不过前脚离开车间,后脚曲老太太就追了出来。   “周秉昆。”   “啊?”   “你过来。”曲秀贞把他叫到一边:“你妈怎么样?没事吧?”   “医生说没啥大事,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就能恢复精神。”   “唔……”得到这样的答复,她安心多了:“你真欠银行几百万?”   “没错。”   “这到底怎么回事?”   “欠钱就欠钱啊,能有什么内情。”   “……”曲秀贞不说话,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林跃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好吧,那些钱全变成钢铁水泥和机械设备了。”   这么一说曲秀贞就明白了:“你就骗吧你,自己的家人哥们儿都骗。”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林跃说道:“跟他们说了,家里人还怎么跟光字片的街坊相处?你看吕川和唐向阳,不是也跟曹德宝他们疏远了吗?我比他们过得不好,还能做朋友,可是一旦把真相说出去,这份情谊十有八九会变味,沾上铜钱的恶臭。当然,孙赶超和肖国庆管是一定会管的,但不是现在,还有光字片的街坊,现在知道我欠钱躲得远远的,以后了解实际情况后,也没脸提过分的要求不是?”   曲秀贞说道:“不错,看问题很深刻,对人性把握的也透彻,我跟老马没有看错你,在南方好好干,多做出点成绩给我们瞧。”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回头瞄了一眼出渣车间:“不过曹德宝……唉,不说了不说了,快走吧。”   “那等我妈好了我去看你和马叔啊。”   “行,我们等着你。”   林跃冲她挥挥手,骑上放在不远处的自行车走了。   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周志刚已然离去,是周蓉给哄走的,说这里有他们在就行。   想想也是,跟老三生了一场气,和老乔掐了一架,又到医院折腾半天,老头子不累才怪。   “你去干什么了?”   他刚坐下,还没等搭话,乔春燕就拎着一个包急匆匆跑过来。   “我收到消息就从单位往医院赶,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哥,干妈她怎么样了?”   周蓉指指病房的门,刚要说话,林跃在后面捅了她一下。   “医生说还处于昏迷状态,能不能醒过来就看接下来的24小时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 搞你们个鸡犬不宁   周蓉心说你这不是在撒谎嘛,妈明明没事,不过此时此刻自然不能拆穿弟弟的谎言,她能做的就是按下诸般想法,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乔春燕吓得不清,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林跃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哥,我真是一接到电话就赶来医院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   “好,那我告诉你他们为什么打架,你男人曹德宝拿你儿子曹远方当枪使,把我欠银行钱的事告诉了你妈,就你妈那张嘴,能存得住事儿吗?我爸又是个暴脾气,他们俩搁一块儿,你就想吧。另外,大熊和二熊也知道了这件事,早些时候跑去太平胡同找我要房子呢,如果这是为了帮你的两个姐姐报仇雪恨,那么作为妹夫,曹德宝是合格的。”   傻瓜也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挖苦和气愤。   乔春燕脸色一变:“德宝?你确定是德宝干的?”   “那还能有假?我刚去酱油厂找的他。”   “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林跃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周蓉身边坐下,不再搭理她。   乔春燕此时此刻的心情好比屁股下面垫了一个火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到恨不能在地上抠一条缝钻进去不出来。   初三聚会,还是她提议守口如瓶,把周秉昆欠银行钱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扭脸曹德宝就把她卖了,撺掇曹远方把消息告诉他奶奶用来规避破坏承诺带来的心理压力,这确实符合曹德宝的行事作风。   十分钟后。   乔春燕在医院碰了个硬钉子,讪讪地走了。   这时周蓉方才找到机会道出内心疑问:“妈不是没事吗?你为什么那样讲?”   林跃说道:“你以为我打了曹德宝一顿就代表事情过去了吗?那只是利息,怎么也得让乔家鸡犬不宁才符合我的处事原则。”   此时的乔春燕还没有经历三上三下,未被来自生活的毒打改变,曹德宝做了这么恶劣的事,直接导致老乔家和老周家反目成仇,干妈躺在医院病床昏迷不醒,这回去以后还能有他的好?   周蓉打了个寒战,刚才龚维则来过,她听说了大熊和二熊的遭遇。   这个弟弟跟以前真不一样了,那个老实、憨厚、还带着几分懦弱和逆来顺受的弟弟哪儿去了呢?   ……   当晚。   民丰六巷。   乔春燕家。   “滚,搬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滚回你家,别再让我看到你。”乔春燕指着房门大声说道:“曹德宝,我乔春燕努力工作,认真操持家务,做得就算不如郑娟,那也比吴倩和于虹强多了吧,到头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曹德宝被她激怒了,把帽子往沙发一丢:“我是你丈夫,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让我滚?”   “外人?那是我干妈!想当初如果没有她和周秉昆,我认识你曹德宝是谁啊?人家欠了那么多钱,生活已经够难的了,你这当朋友的还在背后拆台,害我也跟着丢人现眼,你说你什么人吧?骂你山炮都是在夸奖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乔春燕,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吧?你现在是区妇联的副主任了,你翅膀硬了,看不上我这样的大老粗了是不是?你不是叫我走吗?好,我走,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曹德宝一边愤怒吼叫,一边跑进卧室打开柜子,往提包里收拾个人物品。   俩人的儿子的曹远方躲在角落里哇哇大哭。   曹德宝给他吵得心烦意乱,本来今天在厂里就挨了一顿揍,还当着曲老太太的面被扒了皮,晚上回到家里媳妇儿又跟他闹,这口气咽得下吗?当然咽不下。   “别哭了,我叫你别哭了。”   “曹德宝,你还有脸教训他?”   “他是我儿子。”   “我宁愿他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乔春燕,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瞎了眼,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无耻混蛋,怎么?你还想打我啊?”   啪~   “我跟你拼了!”   嘭~   哗啦~   巷子里经过的人借着路灯光看看二楼破碎的窗户和地上的玻璃渣,吓得往旁边靠了靠,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正月初七。   李素华出院,回到老周家。   之前乔家两口子躲到了乔春燕的大姐乔春英的公婆家,后来从女儿嘴里听说干姐妹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24小时如果醒不过来的话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因害怕周家人跟他们拼命,连夜收拾东西回乡下了,作为和周志刚动手的人,老乔一边害怕,一边担心,再加上舟车劳顿,回到乡下就病倒了,乔家三个女儿不得不赶往乡下照顾,总之折腾得够呛。   正月初八。   周志刚坐上了开往重庆的火车,是周秉义去送的,林跃没去,也拉着郑娟没动,因为在周志刚看来,老周家这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破事都是因为他,没有他,李素华也不会晕过去,没有他,现在光字片的街坊也不会把乔周二家的冲突当成笑谈,而周秉昆欠银行几百万的传言不胫而走,以前不错的街坊,怕受牵连也好,担心被借钱也罢,总之躲得远远的,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正月初九。   轮到周蓉和冯化成走了,本来他们初七就该动身回北京,但是因为李素华住院的事,冯化成跟图书馆的领导多请了两天假,一直拖到今天。   “那不是周家老三吗?听说欠了银行好几百万?”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他在南方包了个小三儿。”   “真是胡扯,包小三儿用得着这么多钱吗?”   “你拿不出这么多钱,小三儿跟你吗?”   “那倒也是,可怜郑娟……”   “我早就说过,周秉昆不是好路数,他能贪图郑娟的美貌举报涂志强,现在老婆年纪大了,肯定会把心思转移到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身上。”   “你们说的都是不搭噶的事儿,关键是一提起老周家,都知道老三欠了几百万,这名声毁了啊,不然媳妇儿前脚回家,老周后脚就走了吗?”   “要我我也走,摊上这么个败家子儿,最起码的吧,去了外地眼不见心不烦。”   “几百万,几百万啊,我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儿子,以后别跟周家老三学。”   “……”   光字片的老人们聚在巷口讨论老周家和老乔家的事,初六打的架,初九热度还没散,而周秉昆这三个字俨然成了父母教育子女的反面典型,成了光字片之耻。   林跃对这些杂音充耳不闻,抱着聪聪来到老周家,冯化成和周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周秉义正在跟他们说话。   “你们真要让玥玥跟秉昆和郑娟去南方?”   “是的,大哥。”   冯化成摇摇头,无话可说,周蓉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做出的决定,任何人都无力改变。   “唉。”   周秉义叹了口气,昨晚郝冬梅跟他提了一嘴,说不行把玥玥接到自己这边呆一阵,周蓉不是打算不考研了吗?再有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回吉春再把孩子给他们。郝冬梅下楼跟她妈沟通,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结果不了了之,瞧他岳母今天早晨的样子,一脸的不开心,也不知道是针对事情呢,还是针对他这个女婿呢。   “秉昆来了。”   周蓉提醒老大一句,看向林跃,发现只有父子俩人:“郑娟呢?”   “她有事要办,别等了。”   “哦。”   周蓉没有想太多,把玥玥交到林跃手上:“昆儿,又得麻烦你了,等我毕业后就去南方接她。”   林跃压根儿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好。”   冯化成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周蓉,时间快到了。”   “那走吧。”   周蓉拎起她的包,跟冯化成往外面走去。   林跃没有送他们去车站,因为带着孩子麻烦,而且李素华这边也离不开人。   周秉义、周蓉、冯化成三人走得不见人影,郑娟才来到老周家。   “这是你要的东西。”   “呵,没成想还真找到了?”   她递给林跃一个小包,望旁边站着的玥玥说道:“姐呢?”   “走了。”   “啊?我来晚了啊?”   看得出来,没能赶上送姐姐姐夫离开,她挺遗憾的。   “行了,回屋吧,你不是还要做妈的工作吗?”   林跃一面说,一面牵着小丫头的手往堂屋走去,这孩子看着爸妈离开居然一点儿伤心难过的意思都没有。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后天不行吗?”   “为什么?”   “明天我想去北陀寺看看光明。”   “好,那就后天。”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作为一名顶级建筑设计师   郑娟劝了好久,老太太也不同意跟他们去南方生活,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人越老越挪不开窝,在光字片生活了二十多年,有事没事还能跟街坊们聊聊天,如果去了南方,势必要重新适应环境,这对她来讲是一个大难题。再说了,大儿子还在吉春呢,每天都会回来看她,没必要为她担心。   她还说相信老三能够把欠银行的几百万还上,能考上清华大学的人,这点挫折算不上什么。   既然说不通,俩人便不再强求,初十那天坐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车,两大两小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改革开放的试验田——深圳。   五个月后。   天成电子厂内。   林跃看了一眼厂房角落的彩纸,微微皱眉。   “周总,这是前天市领导过来剪彩时落下的,还没有来得及打扫,我这就找人去清理干净。”   林跃摆摆手:“这个不急,先跟我说说生产方面的情况。”   何厂长是他从南京无线电厂挖来的人,做过生产科科长,对于生产方面事务自然是驾轻就熟。   “双面印制板生产线已经组装完毕,还有电子料,春节期间已经储备齐全,随时可以投入生产,现在的问题是新招的工人素质不高,需要一些有行业经验的老师傅手把手地教,像蚀刻和阻焊工序技术要求比较高,所以培训周期会比较长,实际投产时间可能要比计划中晚1-2个星期。”   林跃轻轻地点了一下头,80年代,国内PCB的印制技术还比较落后,根本做不到自动化,从外面引进的生产线和相关技术一些国营厂的技术员要吃透都有困难,更不要说那些初中都没上过的内地打工人。   “可以多挖一些有从业经验的技术人员嘛,比如你以前的同事,兄弟单位的也行啊,钱不是问题。”   “周总,这个……我们出的价钱已经很高了,最少都是三倍单位工资起步,可是你也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他们是不想丢掉编制。”   “可以理解。”   吃了二三十年大锅饭的人,让他一下子放弃编制投入私人创办的电子厂,尤其是那些老工人,要改变陈旧的观念是很难的。   “这样,晚一点开工没有问题,不过一定得确保培训质量和效果,还有生产安全方面,决不能有任何懈怠。”   “周总,这个您就放心吧。”   “工人的食宿问题解决了吗?”   “六个人一间,有公共卫生间和洗浴房,并提供24小时热水服务,免费的员工活动室、图书馆,按照您的吩咐,还从HK购进了一套投影设备,每周定时播放电影供员工解压。食堂方面,请了两位南方厨师和一位北方厨师,以照顾不同地域的工人的口味。”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周总,其实……”   “有话直说。”   “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我问了很多来咱们厂应聘的工人,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挣钱,只要能养活自己,每月存下一些钱,环境苦点,工作累点都没问题。”   林跃摇摇头,没有跟他解释这么做的理由。   何厂长讪讪地笑了笑,进一步认为周总和那些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蜂拥而入的TW生意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两件事。”林跃说道:“第一,昨天我跟日本方面谈妥了购买多层印制板生产线和引进多芯片模块封装技术的事,他们同意以折算股份的方式入股,第二,下周末你跟我去福日电视机有限公司签订供货协议。”   “好的。”何厂长喜笑颜开的样子像刚刚嘬了一口蜜糖,对于周总的雷厉风行和工作能力,那真是打心底佩服的。   “好了,带我去食堂和宿舍楼看看吧。”   “周总,您这边请。”   何厂长赶紧从旁引路,带着林跃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   1983年秋季。   与招商局只有一街之隔的工业大厦内。   年轻貌美的秘书小姐敲响了挂着副总裁办公室标识牌的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推开房门走进去。   “周总,姚先生到了。”   “哦。”   他转动座椅,手按着办公桌站起来,走过去跟女秘书身后的男人握了握手:“姚先生,你好。”   “哎呀,周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卫红弟弟工作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姚立松握着他的手说道:“那小子这两年可挣了不少钱,看到他混的不错,也算了了我跟卫红的一桩心事。”   姚立松就是这么个人,带点儿自来熟的性格。   “坐。”林跃招呼他在待客区的沙发坐下,冲秘书使个颜色,意思是让她下去,自己招待就行。   姚立松在沙发坐下,看看办公室的环境,一脸艳羡:“装修挺好,比我们那儿强多了。你是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一用就是好几年,这不,今年夏天刮台风,把库房的屋顶都掀了,领导一看确实没法弄了,这才跟市里请示,准备盖个像样点儿的办公楼,但是又不想多花钱,唉……”   说着摆摆手:“难呐。”   林跃沏好茶,给他倒了一杯:“那也比你以前在江辽建设兵团的工作环境好多了吧。”   姚立松并不意外他能这么说,因为按照董卫红的说法,她认识这个笔友还在答应跟他结婚之前,没想到79年后他们调到南方,他也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来到深圳,而且买卖干得不错。   现在看来何止不错,真是太厉害了。   “一年多了吧,其实早就想跟你见上一面了,可是要么你工作忙,没有时间,要么我工作忙,没有机会,这次要不是工程招标的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   确实,林跃忙,姚立松也忙,但要说这话出自真心那就有点过了,场面话罢了。   “是啊。”林跃指指窗外的巨幅标语:“时间就是金钱嘛。”   “对对对,时间就是金钱。”   姚立松笑着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是……西湖龙井吧?好茶,哦对了……正事,怎么把正事忘了。”   他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单位领导开会研究了,大家对你们公司出的这套施工方案很满意,这次来就是想让我再跟你们沟通一下,确认几个细节,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合同了。”   林跃接过文件翻了翻:“好,我这就通知工程部的人过来开会。”   “对了,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那份设计图的作者……是你们集团的人还是从外面请来的?”   “怎么?如果我告诉你图纸作者是深成集团的人,你是不是要挖我的墙角?”   姚立松笑了,摆手道:“谁能挖动你的人啊,倒是那些基建工程兵,听说很多人退伍后进了你的公司。”   林跃端起茶壶给他斟满:“呵,调查得够仔细的。”   姚立松说道:“对我们单位来讲,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那自然马虎不得。”   林跃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面,给秘书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召集工程部的人准备开会,挂断电话后转身看着客人说道:“你要找的设计图作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姚立松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咽下嘴里含着的茶水,含混不清地道:“你啊?”   “没错!”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听说你要整死我?   “你画的?”   姚立松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瞠目结舌的样子很有几分喜剧演员范儿。   “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司从国外请来的专业设计师画的呢,你看这大楼造型,大气、稳重,还不失灵动与时尚,跟深圳的特点多像啊,周总,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是国内哪所大学的高材生?”   “董卫红没跟你说吗?”   姚立松摇摇头,他哪关心这个,老婆以前的笔友,他认为在事业上能帮就帮一把,深交便没必要了。   “清华大学,肄业。”   “啊?”   听到前面四个字,姚立松点了点头,在心里道了句难怪,但是听到后面两个字又一脸懵逼,没读完就有这样的水平?这家伙是天才吗?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为了发展深圳的经济,厅里多次派他前往HK学习成功经验,对于那边的建筑风格,时尚潮流什么的不说了如指掌,也有一定的认识,就深成集团给出的方案,国内很难找到这个水平的设计师。   “周总,你真是……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能力,怪不得卫红总是夸你能干呢,我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   这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毕竟谁也不会跟恭维自己的人过不去不是?   林跃看看表,走回沙发坐下:“十分钟吧,工程部的人应该就能到了。”   姚立松十分满意他的工作效率,笑呵呵地道:“对了周总,你知道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林跃是谁,怎么可能看不出客人平静表情下的试探和疑虑。   “耳熟?”   “我以前在江辽建设兵团工作,有个关系很好的搭档,他叫周秉义,吉春人,还有个弟弟叫周秉昆,一直在家里照顾老人。”   姚立松是77年来到南方的,周秉义是78年调回吉春的,1981年春节去东北,和周秉义夫妻的谈话内容也都是建设兵团那点事儿,所以姚立松并不清楚老周家的情况,直至这次单位和深成集团达成合作意向,领导派他对接副总裁,看到这个名字后和媳妇儿说起来,才知道董卫红有一次让他帮忙联系火车皮的笔友老周跟深成集团副总裁是同一个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周秉昆,吉春市光字片的周秉昆,周秉义的弟弟周秉昆。”   姚立松噌的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与不出所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脸上浮现。   “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林跃稳坐不动,微笑着说道:“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可是卫红……”   “董卫红为什么不告诉你实情对吗?是我让她瞒着你的。”林跃一脸平静看着他:“三年前你要是知道我就是周秉义的弟弟会怎么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吉春确认这件事吧?我哥听说后又会怎么想?自己的弟弟凭借他和你的关系在深圳倒腾电器?以他的脾气,你觉得我能有好果子吃?即便真实情况对你就是举手之劳,职责范围内的正常事务,到了周秉义那里也会上纲上线变了味道,唔,他岳父岳母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这么说吧,他们家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   姚立松慢慢地放松下来,坐回沙发上。   说实话,站在男人的角度,董卫红对这个笔友的态度确实让他有几分提防,现在知道周秉昆就是周秉义的弟弟后,心理的一点点芥蒂也随之烟消云散。   “你说你怎么不早说,要知道你就是秉义的弟弟,我哪里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做了一堆调查工作,就咱们的关系,你还能骗我不成?”   “一码归一码,交情是交情,工作是工作,再说了,深成集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姚立松想了想,觉得周秉昆说得非常对,深成集团的总裁是一个叫李和平的HK人,平时出席重要活动都是李和平带着助理参加,周秉昆作为集团副总裁很少干抛头露面的事……也可以说韬光养晦,不抢上司的风头,深谙二把手之道。要不是现在他的单位和深成集团有业务往来,俩人怎么可能有坐下来聊天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这个在商言商,老话讲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   “说起这个。”林跃往前凑了凑,把西装的下襟拢到臂弯里:“我是深成集团副总裁的事……希望姚老哥帮我保密,我不希望家里知道这件事。”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跟他们说?”   “从小到大我哥跟我姐就是父亲眼睛里的聪明人,如果我在这里的情况被家里人知道,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这种事维持原状挺好的。”   “哦,明白了。”   姚立松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哥哥和弟弟之间,哥哥和妹夫之间,弟弟和姐夫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攀比心理,而且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绝大多数环境下都适用,很多时候能力越大,背负的责任也会增加,而且做好了吧,掌声少,他们认为是应该的,搞砸了呢,毫无疑问会变成众矢之的,所以保持低调可能无功,但绝不会出错。   “行,这事儿我不跟秉义说。”   “谢谢。”   “这点小事儿还跟我客气。”   林跃冲他笑笑,完事低头打量一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会议室吧。”   “好嘞。”姚立松把杯子里的茶喝光,拿起包夹在腋窝,跟在他身后离开办公室。   ……   3个小时后,距离深圳一百多公里的广州。   新改名的朝天路小学又一次迎来了下课时间,随着打铃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叮叮声,老师们拿着教材离开课堂,学生们开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这个时间段,学校门口的警卫还是看门大爷,马路上接送孩子的家长大多骑自行车,偶尔有一两个开车来的,必然引人侧目。   “我这次又考砸了,回去后舅妈一定会骂我。”   “舅妈?你跟着舅妈一起住啊?”   “嗯,我妈在北京读书。”   “那么远?你不想她吗?”   “不想,我都习惯了,我从四岁起就跟着舅舅舅妈一起生活。”   “啊?那你妈太可怜了。”   “她可怜什么?”   玥玥冷冷地回了一句。   广州这地方吧,说实话有点排外,很多同学在班里说粤语,她又不会,就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北方的转校生,对她来讲终于多了个有共同语言的小伙伴,不过跟她的情况不一样,萍萍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   萍萍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愤懑,好心地握住她的手:“玥玥,周末咱们一起去公园玩好吗?”   毕竟是才升五年级的小朋友,玥玥对父母的怨气被玩心冲散,不断地点头道:“好啊,好啊。”   说完这句话她注意到学校门口站着的人,用力挥了挥手:“舅妈,舅妈。”   “玥玥。”郑娟跟着挥手回应。   萍萍说道:“那就是你舅妈啊?”   “对啊。”玥玥又指着旁边四岁多一点的小男孩儿说道:“他是我的弟弟,聪聪,这家伙可坏了,前天我被老师罚站都是因为他,偷偷拿走我放在书包里的课本不说,还把作业给我撕了。”   “唉,我也好想有个弟弟啊,那样就有人跟我玩了。”   “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玥玥,你被谁烦死了?”郑娟打断两个女孩儿的对话:“是在班里被同学欺负了吗?我找你们班主任去。”   “不是不是,我跟她说着玩呢,舅妈,这是新来的同学萍萍,她爸妈也是从东北来的。”   “阿姨好。”萍萍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哎,你好。”郑娟答应一声,看看左右,好像奇怪萍萍的父母没有过来接孩子。   “阿姨,我家就在那边的巷子里,我自己走着回去就可以的。”小丫头还挺看事的。   “哦,是这样啊……”   这时玥玥左看看右看看,面露不解:“舅妈,舅舅呢?舅舅怎么没来,不是说好今天回广州的吗?”   “玥玥,你是不是糊涂了?今天周四,你舅舅周五才回来呢。”   “啊?今天才周四啊,我还以为明天再上半天就能放假了。”   郑娟牵着聪聪的手和两个小女孩儿说话之际,路边驶过一辆丰田车。   “停车,停车,停一下车。”   吱~   司机一脚急刹车踩下去,车子在路边停住。   后排车厢右侧坐着的水自流面露不解:“怎么了?”   骆士宾指指窗外:“水哥,你看那人是谁。”   水自流凑过去看了一眼。   “像不像郑娟?”   “有点儿。”   两人说话的当口,郑娟拉着一大一小俩孩子的手走进萍萍家住的巷子。   骆士宾说道:“这样,水哥,我先去深圳,你留在这里调查一下,如果那人真是郑娟,想必周秉昆也在附近。”   水自流拿出一支烟塞进嘴里,一面摇下车窗:“宾子,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要不是周秉昆,我们能被抓进去一关就是五年吗?还有强子的事,强子如今还关在监狱里呢,水哥,这仇你是不是不打算报了?”   眼见骆士宾如此激动,水自流只能放弃劝说之意,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卷。   “好,你去深圳,我查人。”   骆士宾脸上的恨意缓和不少,喃喃自语道:“如果周秉昆窝在东北,我们拿他没有办法,如果他来了南方打工,我一定整死他。”   水自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拿烟的手伸出窗外点掉烟灰。   “开车吧,去火车站。”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位老板一眼,挂前进档踩油门驾车离开。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驱虎吞狼谁不会啊   第二天。   周五。   越秀区朝天路。   “秉昆,玥玥一直嚷着要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等放了寒假,你就带她过去看看呗。”郑娟手里拿着一块聪聪吃剩的烤红薯,掐下一块塞进嘴里,一面跟他商量去深圳的事情。   就算住进了三室一厅,就算衣柜里的现金都是以千为单位计算的,就算首饰盒里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都有,她还是原来素面朝天,从上到下一身地摊货的状态,有一次还被邻居误以为是农村来的保姆。   这要一般女性,肯定不能忍,总要掏出家底儿比比谁更金贵的,但是郑娟完全没有那个意识,玥玥总是问她,舅舅给你留下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花啊。   她的回答是,舅舅经手的钱多,欠银行的钱也多啊,这人呀,从贫穷变得富有,很容易习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生活,可是如果回到原来的生活,那就会觉得人生无望,看什么都是坏的,不好的,没有希望的。   玥玥说这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说是的,就是那么个意思,所以不能因为手里有钱了,就忘记以前过的苦日子,女人要学会勤俭持家,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   “好,等她放了寒假,就带你们去我办公的地方看看。”   “嗯。”   郑娟点点头:“秉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搬去深圳和你一起住?”   “再等几年吧,等那边的生活环境更好一点。”   林跃为什么让他们在广州住,因为对比广东的行政中心,八几年的深圳还有很多不足,无论是在医疗、教育、交通、治安、服务业,还是城市设施,各种福利制度,后者跟前者都是不能比较的,直到90年代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观,好在两座城市距离不远,开车的话只需要两三个小时,所以他回来的还是很频繁的。   郑娟正要跟他商量送聪聪去幼儿园的事,林跃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你带聪聪先过去,如果接到玥玥我还没有到,就去学校对面的粉店等我一会儿。”   “哦。”   郑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是没有多问,拉着聪聪的手继续往前走。   小家伙三步一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会把娘儿俩甩了。   ……   与朝天路小学南门相距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水自流坐在车里,手握一部望远镜朝着学校方向张望,这是他跟骆士宾约好的,后者去深圳调查那边的情况,他负责确认昨天看到的女人是不是郑娟。   事实证明骆士宾没有看错,出现在望远镜视野里的女人正是涂志强的前妻,周秉昆的老婆郑娟。   还真是她,她怎么也来广州了?   水自流在心里嘀咕一句,正要进一步了解郑娟的情况时,另一侧车窗外面多出一只人手。   咚咚咚~   他听到声音扭脸一瞧,瞳孔骤缩。   说曹操曹操到!   没错,是周秉昆,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坐在车里监视郑娟的?   林跃没有给他思考问题的时间,冲他勾勾手指,意思是下车说话。   水自流认真地想了想,最终选择放下望远镜,推开车门从车厢出来。   “去那边说。”林跃指指身后一条无人小巷。   水自流没有说话,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过去。   “是骆士宾叫你这么做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冷冷一笑:“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骆士宾要弄死我,比如你是个老玻璃。”   水自流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试图把他看透,可是不知为什么,被他和骆士宾定义成小人的家伙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无论是从说话还是神态,都透着一份泰然自若,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说什么之前,我想你看样东西。”林跃的手在身后一抹,再递出去时,指尖夹着一封信。   水自流眯了眯眼,稍作沉吟丢掉烟蒂,接过他手里的信拿到眼前看了一遍。   随着视线不断下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以我才说,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水自流,你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吗?为什么不问一下涂志强出狱后不来广州找你们,而是第一时间去北京找我算账的原因?也是哦,你跟他有一腿,可是骆士宾没有啊,我送你们进去深造,骆士宾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可是我在北京读清华大学,鞭长莫及啊,这时候涂志强就要刑满释放了,如果把我的行踪告诉他,再添油加醋地挑拨几句,如果你是一个在外人眼中被戴了绿帽子的人会怎么做?只要他到清华大学闹事,那么我的名声就完了,搞不好还会被学校开除呢,至于涂志强会不会二进宫,那是骆士宾需要在意的问题吗?不,应该说涂志强进去是好事,这样你们在南方赚的钱就不用分给他一份了,我说的对吗?”   81年春节林跃让郑娟去取一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这封信。   涂志强从监狱里出来,肯定先回自家小屋,对于监狱里的服刑人员而言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亲人朋友寄来的信件了,涂志强不可能把它们毁掉,八成会带出来放到家里。   郑娟毕竟在那所房子住过,要找涂志强放起来的信件自非难事。   水自流说道:“你给我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林跃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走了。   水自流看看手里的信,又看看身后去远的背影,脸色变幻数次,直到前方一户人家走出一位老人,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巷子外面走去。   ……   跟林跃预想的一样,水自流骗了骆士宾,说他看错了,那个女人只是侧脸像郑娟,其实不是一个人。   骆士宾没有怀疑,因为他认为水哥没有必要骗他。   想想也是,周秉昆的家人都在东北,怎么可能来南方讨生活呢。   转眼又是半年。   1984年初。   玥玥还在房间里写作业,郑娟把聪聪哄睡,正准备到卫生间把脏衣服洗了,耳听得一声门响,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你回来了?”   “嗯。”   “外面天冷不?”   “还行。”   “我去给你倒杯开水暖暖身子吧。”   “不用了,这儿的冬天跟东北比算得了什么。”   “那不一样,这里湿冷湿冷的,还记得刚过来的时候,连续很多天下雨,被子都能拧出水来。”   林跃说不用,可她还是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   这时玥玥房间的门打开,小丫头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他的腰:“舅舅,我听舅妈说你出国了?去日本?”   “没错。”   “那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小时候缠着舅舅抱,扔高高,现在长大了,张嘴闭嘴就是礼物。”   “乜……”   小丫头冲他做个鬼脸。   林跃揉揉她的头。   “包里呢,自己去拿。”   玥玥一听这话乐了,赶紧跑过去拉开手提包拉链,取出里面的东西。   “照相机?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虽然舅舅经常不在家,可是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舅舅你对我太好了。”   她又扑过去,搂着他的腰腻歪一阵。   “行了,行了,快做作业去吧,我跟你舅妈说会儿话。”   “哦。”   玥玥拿着那台佳能A-1一溜小跑扎进自己房间。   郑娟说道:“那台照相机多少钱?”   林跃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1000多吧。”   “以后少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   “为什么?”   “前天她班主任找我谈话了,说班里攀比风气越来越重,玥玥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好好好,下次买便宜点的。”   “对了。”郑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今天上午吉春那边来电话了,一个是你大哥打来的,一个是吉膳堂的丁霞打来的。”   林跃放下杯子:“都说什么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玩阴的我是祖师爷   郑娟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香烟盒。   “大哥说他的岳父过世了,妈的意思是就算咱们回不去,他也该打电话过来告诉一声。”   难怪她情绪低落呢,原来是这件事。   尽管郝家和周家一点不亲,甚至都没走动过,可好歹也算一门亲戚不是?   “好,我知道了。”   林跃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按照电视剧情,郝冬梅的爸1983年夏天就应该过世的,如今是1984年1月,还多活了半年呢,不管是不是他的出现导致周秉义没有去读大学,住到郝家后帮了很多忙,延长了岳父的寿命,还是自己想多了,反正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吉膳堂那边呢?”   “丁霞打你公司的电话,秘书说你今天回国,不过会在广州呆两天,她就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挺她说话的语气挺急的,说是金土地杂志社那边出了问题,如果还打算续约的话,要给吉膳堂派遣一名店长和一名会计。”   郑娟说完这句话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是准备说些劝慰的话,毕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当初说好租约五年一签,79年到84年,已经满五年了,不想出租了很正常。可是派店长什么的就太过分了,吉膳堂明明是个体工商户,情势所迫才挂靠在杂志社名下,一直以来都是自负盈亏,而且每年拿出20%的净利润作为分红,如今看到饭店业绩惊人,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成主管单位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秉昆,这件事你先别急,明天给丁霞回个电话,问明情况再做打算不迟。”   林跃指指自己:“你看我像着急的样子吗?”   “不像……”   确实,郑娟觉得自己比他还着急,还生气,毕竟那可是她的丈夫辛辛苦苦建立的事业,怎么说吉膳堂的净利润一年也有十多万呢,就这么被杂志社接手,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别担心,当初决定挂靠的时候我已经有所准备。”   好嘛,情况反过来了,不是老婆安慰老公,改老公安慰老婆了。   “知道会有纠纷你还这么做?”   林跃笑笑,没有回应她的问题,也是吐槽。   “洗澡睡觉吧,这事儿明天再说。”   郑娟听说,起身去帮他拿换洗的衣裤。   第二天,林跃给丁霞打了一个电话,完事跟郑娟商量了一下,决定玥玥放了寒假先去深圳呆几天,之后回吉春过春节。   1981年过来,现在1984年,也该回家看看了。   ……   公历1月29日,农历腊月二十七。   林跃带着郑娟、玥玥和聪聪走出火车站,往前走没两步就看到朝他们挥手的周秉义。   “让大爷抱抱,嗬,三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周秉义先抱了抱小侄子,然后才跟二人说话:“这几天妈都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嘱咐我来火车站接你们的话昨天一天就说了三遍。”   林跃说道:“走吧,先回家,别让妈等急了。你怎么来的?”   周秉义说道:“单位同事开车送我过来的。”   这三年他在南方打拼,周秉义也没闲着,从林业局调到了工商局,级别升到了正科。   “那正好,打车走吧。”   从火车站出来拦下一辆出租车,几个人挤了挤,一同赶往光字片。   深圳的面貌可以说日新月异,吉春市区也有了一些改革气象,有的地方在拆,有的地方在建,只有光字片还是原来的样子,泥泞路,低矮房,狭窄的巷道和异味熏天的旱厕……   环境没变,人也没变。   林跃笑着跟相熟的街坊打招呼,他前脚走开,后脚就扭过脸去跟别人说闲话,什么“周家那个败家子回来了”,“欠了几百万那个”,“比熊家那两兄弟还彪”……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新鲜的说辞,比如“听说吉膳堂是他开的,是不是真的啊?”、“造没几百万就开了个这玩意儿?挣的钱够还利息吗?”   吉膳堂是他的产业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李素华跟街坊们说的,还是乔春燕的妈从乡下回来后传扬出去的,反正他是不在意的,爱咋说咋说呗。   “昆儿,昆儿……”   几个人刚刚经过水房,没走两步,远远地便看见李素华穿着厚厚的棉袄围着围巾,站在院子里冲他们挥手。   “姥姥。”   玥玥大声喊了一句,晃着两个小辫往前跑。   “哎,慢点,小心路滑。”   李素华往前迎了迎,一把抱住贼拉欢快的小丫头。   “妈,你怎么还出来了呢?这么冷的天,感冒了可怎么办?”周秉义言语间多有责备。   李素华不理他,望林跃说道:“我的老疙瘩一走就是三年,可想死妈了,快,让妈看看变没变?”   老太太捏着他的脸揉了揉:“胖了。”   说完又冲儿媳妇说道:“娟儿啊,辛苦你了,把他照顾的这么好。”   “妈,您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吗?”郑娟拍拍聪聪的后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奶奶。”   聪聪79年生人,81年去的南方,到今年也才四周岁多一点,对于两岁前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乍见奶奶难免眼生。   孩子不说话,只是往她身后躲。   “聪聪,咱们在火车上怎么说的?”   “好了,好了,娟儿,别为难孩子了,先进屋吧,呆两天熟悉熟悉就好了。”   李素华带着几人走进堂屋,林跃在房间里转了转,发现还是那些摆设,家具铺盖什么的都没变。   “秉义啊,你跟冬梅说了没有?”   “今晚过来这边吃饭的事嘛,说了,她说下了班就过来。”   郑娟说道:“嫂子又去当志愿者了?”   周秉义点点头:“这医院每到过年都会人手不足,你想啊,很多医生护士都是外地的,谁不想早点回家过个团圆年呢,真到腊月二十九,三十再往家赶,那还来得及吗,所以他们这些医学院的学生,尤其是家住吉春的,每年都会被安排去当志愿者,美其名曰实习机会,实际上就是去义务劳动。”   郑娟说道:“嫂子真辛苦。”   周秉义说道:“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昆儿啊,你想吃什么?晚上妈给你做。”李素华给两个小孩儿拿完糖瓜和糕点,望林跃说道。   “酸菜炖排骨吧,好几年没吃了。”   “就知道你好这口儿,等着啊,妈这就给你去做。”   “妈,我帮你。”   郑娟赶紧脱掉那件在北京转车的时候新买的羽绒服,过去帮李素华打下手。   “东西我都备好了,你坐了两天火车累了吧,歇着就行。”   “妈,不累,昆儿买的软卧票,睡了一路。”   “姥姥,姥姥,你看这是什么?”玥玥炫耀着舅舅出国给她带回来的照相机:“今年照相不用求人了,我来给你们照。”   她还记挂着81年那次邵敬文带着摄影师过来给周家拍全家福未果的事,不过很可惜,周志刚不回家过年,周蓉和冯化成是二十九的火车。   ……   腊月二十八。   今年有三十,多数单位要到二十九才放假,林跃早上出来先去吉春百货转了转,买了一台14寸彩电,让郑娟带着送货员去光字片,他一个人来到吉膳堂。   临近年关,正是客流高峰,服务员忙的晕头转向,就算他是老板,也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才见到丁霞。   俩人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林跃啥也没说,就放手让她去谈。   中午没有回家吃饭,下午杂志社方面来人了,一个姓杜的副社长,一个后勤主任,还有一个是新人。   “杜社长,这五年来我们吉膳堂和你们金土地杂志社的关系很稳定,每年的分红和租金也是如数支付,现在杂志社方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失公允?”丁霞当了几年经理,见过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说起话来透着一股子管理者才有的气势和自信,跟五年前那位纺织厂女工判若两人。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杜社长说道:“这件事是社里研究之后决定的,要续签协议,就得接受社里委派店长和会计,不然就请另谋去处,哦,对了,吉膳堂这个招牌你们也不能用了,因为工商那边的注册信息是金土地杂志社的下属单位,如果出了什么事故,比如客人食物中毒、发生火灾什么的,杂志社是要担责任的。”   借口,都是借口。   丁霞对此心知肚明,他们是觉得“吉膳堂”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生意越来越红火,便昧着良心摘桃子。   “这件事王社长知道吗?”   王社长就是之前和邵敬文搭档的出版社领导。   “王社长生病,去南方就医了,现在由我处理社里的各项事务。”   丁霞不知道王社长是真生病了,无法处理社里的事务,还是说故意回避问题,不愿意跟他们撕破脸,总之现在的情况是由姓杜的副社长全权负责这件事。   “租金可以商量,分红方面我们也可以再让利5个百分点,但是社里要委派店长和会计,这事儿绝对不行。”   杜社长说道:“这是你们老板的意思?”   邵敬文没在,林跃又是撒手掌柜——毕竟以30年后的经营理念,随便指点一下就能让饭店更具竞争力,无论是姓杜的副社长,还是后勤主任,都没认出坐在丁霞旁边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是吉膳堂的老板。   “没错,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一句话吸引了杂志社来人的注意力。   杜社长皱着眉头说道:“你就是吉膳堂的老板周秉昆?”   “对。”   “既然周老板专程从南方回来一趟,那我们可得好好谈一谈了。”   林跃笑了,拍拍办公桌站起来:“杜社长,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这次回吉春的目的不是谈判,只是想考察一下自己员工的经营能力,跟我谈判?你没资格。”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就走。   毫无疑问这激怒了杜社长,在他看来,周秉昆的表现实在狂妄,即便是周秉义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周秉昆,你不要忘了,吉膳堂是挂靠在杂志社名下。”   “你们这么喜欢它啊?喜欢就拿去好了。”   林跃摇摇头,推开房门走了,像杜东海这样的人,永远搞不清楚重点是什么,吉膳堂能有今天的成绩,最关键的一点是超越时代的经营理念,其次是人员服务,然后才是地理位置、菜品质量、广告营销、内部装修这些,换句话说,人才是根本。   杜东海和后勤主任面面相觑,他们认为可以用挂靠关系拿捏吉膳堂和周秉昆,没想到话没说两句,对方把桌子给掀了,不是说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吗?这位主儿怎么是驴脾气,说炸刺儿就炸刺儿?   丁霞看着对面茫然失措的所谓“文化人”,觉得挺悲哀的,他们真以为周秉昆指着吉膳堂的盈利还银行贷款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杂志社基于挂靠关系搞的小动作最终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周总都这样说了,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三位,请吧。”   嘿,老板前脚走,她就下达逐客令,并且直言不谈了。   这……真是尴尬。   杜东海脸都黑了,本来他对杂志社职工们的承诺是力争五成,保底四成,想要拿派遣店长和会计吓唬吉膳堂,逼周秉昆和丁霞就范,结果热身运动才做了一半,别人就不跟他玩了。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杜社长,我觉得后悔的人十有八九是你们。”   “哼。”杜东海一拍桌子:“从今往后‘吉膳堂’这个名字,你们别想再用。”   丁霞耸耸肩,很有礼貌地笑了笑,不过在杂志社的三个人看来,那更像是讥讽的笑容。   ……   林跃从楼上下来时,邵敬文正在跟前台说话,看样子挺急的。   “邵主编,别来无恙。”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周秉昆!你回来了?”   “吉膳堂出了这种事,我总要回来看一下的吧。”   邵敬文走到他身边,带着三分内疚说道:“杜东海来了吗?”   “来了,在经理办公室,现在应该还没走。”   “那你……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   林跃说道:“你看我是任人威胁的那种人吗?”   邵敬文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唉。”   “这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杜绝不了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打官司吧?反正我都退休了,也不怕得罪杜东海那些人,我帮你出庭作证,证明杂志社这么多年来没帮过吉膳堂一点忙,还每年分走20%利润,应该可以赢得。”   别说,这老头儿还挺实在,而且有担当。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心意我领了,这事儿吧,不用整那么复杂,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在打官司这件事上,甭管是谁,想从我身上咬一块肉下来,先要做好崩碎门牙的准备。”   邵敬文正要回应他的吐槽,上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杜东海带着后勤主任和那名年轻人来到大厅,看到林跃和邵敬文,本就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   “不就是个饭店吗?我们自己干!”   林跃说道:“好啊,开业那天我叫人买俩花篮送过来。”   杜东海瞪了邵敬文一眼,带着他的人气呼呼地走了。   “邵主编,我想知道这事儿王友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目送三人离开,林跃转移视线到邵敬文脸上。   “老王,他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也不好得罪杜东海,所以……请了病假。”   “好,我明白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承担后果,冤有头债有主,我总不能戕害无辜不是?”   邵敬文脸色一变,听周秉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打算报复杜东海吗?这……可能吗?   “周总。”   丁霞打断两个人的交谈:“如果吉膳堂不开了,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不只是她,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前台和迎宾眼巴巴地看着他,要知道大家都指着吉膳堂吃饭呢。   “当初和邵主编谈得时候,租期是从装修完毕开始的,算算的话,还有一个多月,过年这段时间正常营业,之后确认一下大家的意向,不想跟你继续干的按照N+1的标准发遣散费自谋生路,想跟你继续干的……三月中旬前往北京参加培训,往后的安排我另行通知。”   “N+1?什么叫N+1?”邵敬文问了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林跃给丁霞使个眼色,要她跟邵主编解释,自己则走到饭店门口,望着外面沉默不语,邵主编和郑娟一听金土地杂志社的人动歪脑筋都很紧张,为吉膳堂可惜,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根本就没当回事。   一呢,一年盈利十万的吉膳堂对于郑娟这样的人而言是个庞然大物,可是对于深成集团来讲,只是商业拼图的一个小单元;二呢,就像他为丁叔出钱出技术在吉春做工程一样,吉膳堂就是一个拿来培养餐饮人才的试验田,毕竟要改变人的思想还是得从实际出发,现在人才储备够了,吉膳堂这个舞台嘛……小了点;三呢,早在决定挂靠在金土地杂志社名下获得经营权的时候,他就预料到可能会有经济纠纷,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这么多?”邵敬文走到他的身边:“秉昆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人不在吉春,吉膳堂也一直正常运转,没出过大的纰漏的原因了。”   林跃没有回应他的感慨,依旧平视远方。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他指了指斜对面的四层楼:“看它。”   “它有什么好看的?”   邵敬文对它很熟悉,电线厂的旧楼,杂志社的老邻居,已经建成十多年,外墙的漆都脱落了。   “当然好看,因为我三个月前把它买了下来。”   “啊?”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秉昆是蔫蔫黄瓜不少出菜   林跃由吉膳堂回到光字片的时候,李素华正兴高采烈地站在那台14寸彩电跟前儿,这瞅瞅,那摸摸,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你看这彩色电视机,红是红,绿是绿,真鲜艳。娟儿啊,你是不知道,隔壁老刘家去年买了台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那家伙给他嘚瑟的,每天招一堆人去他家里看电视剧,就咱家这个,小是小了点,但它是带颜色的啊。玥玥,玥玥,来看看,你喜欢不?”   “喜欢。”玥玥头也不抬地道。   林跃走进里屋,把外套往北墙的挂架一挂:“这么小就学会敷衍人了。”   小丫头冲他皱了皱鼻子,做个鬼脸,她在广州看的是18寸的索尼彩色电视机,眼前的是14寸金星彩色电视机,当然不可能像李素华那么兴奋。   “昆儿啊,这台电视机花了多少钱啊?”   “不多,几百吧。”   林跃是故意往少了说,因为实话实说的话,少不了被她念叨,像什么败家子儿啊,一千多块钱够盖几间正屋了……   “几百?你真以为妈老糊涂了?老刘家那台16寸黑白电视机都要几百块,这是彩电,只能贵不能便宜。”   李素华不识字,但是会算账啊。   “妈,可它小啊。”   “也是,是比老刘家的小了点。”   这就是林跃为什么不给她买更大尺寸的彩电的原因了,当然,也是因为吉春百货没有更大的,这个时间段,想要买17寸以上的彩电得去北京。   其实吧,现在买彩电还算简单的,再过个三五年,这玩意得凭彩电票才有资格买,光一张彩电票就得一二百。   “妈,今年你可以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到时候我把春燕儿她妈也叫来,好好地臊臊她。”   郑娟本来在面盆里揉面,闻言停了下来:“妈,你跟春燕儿她妈和好了?”   “和好了,早就和好了,又没啥过不去的大仇,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相信我们家昆儿一定能还上银行的贷款。”   李素华说完这句话又给电视节目吸引了,临近年关,吉春市电视台正在播放83版的《射雕英雄传》,她一边看,嘴里还小声嘟哝着“这后生长得真俊。”   林跃在旁边直摇头,心说这小老太太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秉昆,秉昆……”   郑娟往外面一瞧:“是丁叔来了。”   林跃过去打开堂屋的门迎出去,就见丁建业大包小包拎着一堆年货走进院子。   他赶紧走过去把东西接在手里。   “丁叔,今年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嗨,都是村里的街坊听说你回来了,忙不迭地把自家备的年货拿到我那儿,让我过来的时候捎给你,你看,有鸡有鸭有晒好的小鱼干,干辣椒,小蘑菇,黑木耳,盒子里是蛤蟆油,还有这个……你瞅瞅是啥。”   林跃把网兜提起来,搁眼前一瞧,嚯,松花江牌酱油。   “这还真是……有纪念意义呢。”   “谁说不是啊。”丁叔说道:“我那车又小,后备箱放不开,连副驾驶都塞满了。”   “还有啊?”   “当然了。”丁建业没进屋,指指东边:“走吧,跟我再跑一趟。”   林跃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挺理解丁叔的,街坊知道他开车过来,把东西送去他家,帮这个送不帮那个送吧,过意不去,截留一部分自己用吧,又不合适,没办法,只能一口气全拉到光字片来。   “秉昆啊,我跟你说,这得亏我的车小,要是换辆大一点的,得停老远了。”   丁建业话音刚落,迎头碰上推着自行车往这边来的周秉义和郝冬梅。   “咦,丁叔,你们这是……”   “正好,秉义,你也来搭把手,跟我去车上搬东西。”   “哦……好。”   周秉义就这么被拉了壮丁。   ……   当晚。   周秉义和郝冬梅回到大院,推着自行车往郝家走。   “秉义,你说……王村的人为什么给咱家送来那么多东西?”   “前两年丁叔也会来家里坐坐,给妈买点年货什么的,但是都没有今年多,你是没看到西屋房檐下的储藏间,都塞满了。”   “我明白了,王村的人十有八九是知道你弟弟回来了,才送了一堆东西过来,我知道吉膳堂是丁叔的侄女丁霞在管,可是她也不能把全村人都招进去当服务员吧?瞧这年货送的,小半个村子的人都动员起来了吧。”   “确实,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去王村,我找户人家问问。”   “你这个弟弟啊,总是这么不声不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丁就搞出一个大新闻。”   “说起这个……”   周秉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下午郑娟去买醋,秉昆去打水,俩人在院外碰到,我听见郑娟问他吉膳堂的事,说金土地杂志社那边要委派店长和会计,如果秉昆不同意,就不续租约了。”   郝冬梅停了下来,眉头皱得很深:“不能续租,那就是说吉膳堂要关门歇业?”   周秉义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欠银行的贷款怎么办?如果连利息都还不上的话……杂志社的人这不是趁火打劫吗?这事儿秉昆是什么意思?”   “他把去谈判的副社长轰走了。”   “是他的风格。”郝冬梅想起以前周志刚在家过的两个春节,周秉昆怂过谁?连亲爹都是有话直说,金土地杂志社的人给他玩儿阴的,他能忍才怪:“可是……这样不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谁说不是呢。”   “要不……过了年你去一趟杂志社,探探社长的口风?”   周秉义面有难色:“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生意上的事我不好介入,会被人说闲话的。”   郝冬梅说道:“秉昆是你的亲弟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要不我去跟妈说说,让她……”   “千万别。”周秉义没让她把话说完:“你爸刚没,你妈的情绪还没调整过来,这种事就别去烦扰她了,而且她对秉昆的印象本就不佳,再因为这件事……”   郝冬梅不说话了,因为周秉义说的是事实。   “周秉义,郝冬梅。”   这时一道敞亮的女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扭脸一瞧旁边走来一个中年女子,齐颈的短发,利索的穿搭,手里还拿着一把簸箕,看样子是刚倒完垃圾回来。   “曲阿姨。”郝冬梅亲切地唤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没呢,最近家里客人不断,老马这会儿还在跟人聊天,我总不能自己回房间睡觉吧,那就太失礼了。”   二人想想也是,这过年了,单位里的人过来走动一下,看望已经退休老同志实属正常。   “对了,我刚才听你们提到秉昆的名字,他回来了?”   周秉义笑着说道:“是,昨天才到家。”   曲秀贞又道:“那刚才你们说的……他遇上困难了?”   周秉义看了郝冬梅一眼,如实回答道:“是吉膳堂,吉膳堂和当初挂靠的金土地杂志社方面发生了经济纠纷。”   “快,说给我听听。”   周秉义把事情讲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就火了:“岂有此理,这也太欺负人了。秉昆什么意思?”   周秉义说道:“我就是在旁边听了一嗓子,想着大过年的让妈知道了不好,就没追问这件事。”   “行,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曲秀贞拎着簸箕走了。   周秉义和郝冬梅对望一眼,心想她不会是要管闲事吧?   ……   周志刚过年没有回家,经过前两年的事周秉义和周蓉都知道这个弟弟属顺毛驴的,故意不提那些糟心事,这个年过的清净多了,转眼大年初三,又到了六小君子聚会的时间。   往太平胡同走的时候,郑娟想起昨天孙赶超带着于虹到了老周家做的事,真是……怎么说呢,叫人过意不去。   他们是来还钱的。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奥斯卡最佳演员奖   “秉昆,咱把那五百块钱退给赶超吧,家里不缺这点钱。”   林跃在前面走,郑娟牵着聪聪的手在后面追。   “不能给。”   “为什么?”   郑娟想不通,他回家就去吉春百货给李素华搬了台彩色电视机,昨晚赶超拿来500块,他竟然收着了。   “一码归一码,这钱是当初给他们家建房子买材料和出人工的花费,换句话说,这是孙家12口人的负债,如果不收着,像赶超那样的实在人,会一直觉得亏欠于我,而且一旦给街坊们知道了,他们不仅不会说我们的好话,还会讲我们有钱烧得,哗众取宠。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还不了解这些人的心理吗?一起受穷可以,但如果其中一家发达了,难免会遭人嫉妒,甚至是嫉恨。我们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可是妈还在光字片生活,除非你能把她说通,跟我们到南方生活,不然她听到肯定难受,要知道这跟欠银行钱被议论不一样,做好事做出恶名,是个人都会窝火。”   “你想的可真多,那我们……就收着吧。”   “郑娟,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啥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一个小学生,哪里听过这个,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林跃解释道:“意思就是把鱼送给别人,不如教会他们捕鱼的方法。”   郑娟似懂非懂,摇摇头又点点头。   林跃想说得再直白点吧,不过看看前面的路,发现已经来到目的地,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上次在乔春燕家和吴倩有点小冲突,不过看在肖国庆的份上,他把太平胡同那两间房的钥匙留给了他。   要知道电视剧里就是因为肖家八口人挤在两间房子里,吴倩要和公公睡一张炕,有次她把门给拴上了,公公在外面进不来,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开,便跑去市立二院的锅炉房取暖,结果晚上最低温度到了零下33度,人本来也有病,就给活活冻死了。   吴倩是不是故意的,林跃不想深究,就算81年的时候肖国庆父母说的话让他不爽,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比没人住要好一些。   “咚咚咚~”   林跃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一阵“来了,来了”的声音,随着稍显凌乱的脚步声,肖国庆把门打开。   “昆儿,进来,快进来。”完事客气地叫了一声“嫂子好”,他们跟郑娟不陌生,但这是郑娟第一次参加聚会。   推开里屋的门,林跃抬头一瞧,孙赶超和于虹已经到了,就在靠门的地方站着,再往那边是吴倩,还有乔春燕,独独不见了曹德宝。   李素华说过,上次乔春燕和曹德宝闹得很厉害,都快要离婚了,最后还是沈红枝找到她,让她出面跟乔春燕说好话,那两个人才没有民政局门口把绿本本扯。   “哥,嫂子,快,快来坐。”乔春燕热情地招呼郑娟去她身边,还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聪聪。   林跃知道曹德宝没脸来,他也不提,往北边的椅子一坐。   “来吧,昆儿三年没回了,一起整一杯呗。”虽然房子是郑娟的,但是毫无疑问肖国庆才是地主,他拿起桌上的北大仓牌白酒,吨吨吨就是一通倒,完事举在空中:“干喽。”   “干!”   “干!”   “……”   三个男人再加乔春燕一口喝光杯子里的白酒。   郑娟也抿了一小口,完事捂着嘴巴辣得皱眉挤眼的,给乔春燕笑了好久。   “昆儿,你在南方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你来我往喝了几轮酒,肖国庆上心情了。   “还行吧,风不着雨不着,饿不着渴不着,日子呗,怎么过都是那点儿事。”这话对他来讲倒也没错,现在的生活条件比较以前,于郑娟而言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站在穿越者的角度,这算得了什么啊。   吴倩多喝了几杯,话也多起来,望郑娟说道:“娟儿,你命真好,嫁了这么一个可靠的男人,他在外面受再多苦,也能撑起你们娘儿俩的小日子,他大哥,工商局的科长,他爸,八级瓦工,他姐,北京大学的研究生,听说国家补贴的钱都比普通工人的工资高,你们一家老小10口人,6个挣钱的,再瞧瞧我们,木材厂现在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她大姐一个人养俩孩子,她二姐又刚被单位开了,在婆家受了气就往娘家跑,哦,还有我……现在我们那个饭店啊,承包给私人了,招了一堆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像我这样的老员工,要么一口价买断工龄,提前回家养老,要么就到后厨干小工,而且连奖金都没有了,就基本工资,你们猜今年春节福利是什么?两斤猪下水,没错,客人不点的边角料给我们拿回家过年用。”   80年代,虽然肉禽蛋类供给多了一些,普通人家还是会精打细算着吃,肥肉因为能够炼出油来,既能代替植物油炒菜,又算荤腥能解馋,所以过年过节还是会供不应求,而猪下水呢,那就是边角料,又难处理口感也差,属于公认的滞销货,不像30年后,下水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乔春燕说道:“那你跟他们闹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闹,他们怎么会把你当一回事。”   “闹?和谁闹?现在是私人经营,万一影响了饭店的生意,那不是正好给人家辞了你的借口?”   “那倒也是。”   “所以我们现在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得亏昆儿把太平胡同的房子让给我们住了,这要还在他家,跟老公公挤一张炕,我都不想活了。”   肖国庆很尴尬,又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喝闷酒。   乔春燕脸一转,看向林跃:“哥,要不……你帮帮吴倩呗,怎么说她也是国营饭店的老员工了,看去吉膳堂能干点啥,反正都是给人打工,给自己人干总比给外人干强吧。”   林跃拿眼一瞄,便把几个人的小九九看了个透彻。   这乔春燕吧,就是话赶话顺嘴一提,吴倩呢,明面上看是倒苦水,吐槽老板不当人子,实际上都是讲给他听的。   是,当初在民丰六巷的聚会上,自己说了一句重话,可是后来带着郑娟去了南方,不还是可怜肖家日子不好过,把太平胡同的房子留给他们住了吗?   所以她吃准了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故意“酒后失言”博同情。   肖国庆呢,很心虚,很内疚,知道媳妇儿不对吧,又不好意思拆台,想来吴倩一定给他灌输了不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样的道理,81年在乔春燕家聚餐发生的事不就是例子吗?当初她要是不闹,也就不会有太平胡同的房子住。   “这个……恐怕不行。”   林跃的回答一下子让场间氛围降到了冰点,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拒绝乔春燕的提议,毕竟在他们看来,做为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他有一家酒楼,安排吴倩去当个服务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饭店那边五年租期到了,金土地杂志社不准备跟我们续约,而且‘吉膳堂’这三个字也不能用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好久才回过味儿来。   周秉昆的意思是……吉膳堂完了?   肖国庆脸色变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昆儿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跟我们诉一句苦,你呢?在单位上受点委屈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寒碜不寒碜?丢人不丢人?”   吴倩吓得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林跃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站起来说道:“大过年的,本来不想说这些糟心事的……”   他停顿一下,摇摇头:“就这样吧,走了。”   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抱着聪聪往外面走去。   要说演戏,这一屋子的人有谁能演过他?这个吴倩,真是班门弄斧,以前他能让乔春燕和曹德宝差点离婚,今天就能把他们的良心放在火上烤……   肖国庆用手指点老婆一阵,赶紧起身去送。   “不是,昆儿,你听我给你解释,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为吉膳堂的经济纠纷回来的,春燕儿也是一片好心,这事儿都怪吴倩,要不是她多嘴……”   他也是因为木材加工厂效益不好给烦的,再加上吴倩一天天地吹枕边风,也觉得让媳妇儿去发小的酒楼上班不是什么为难事,就没发声阻拦,谁想到吉膳堂马上就关张了,没了一年十几万的进账,周秉昆的银行贷款怎么还?所以他很内疚,很惭愧。   “没事。”林跃说道:“本来我也没想瞒你们,只是觉得过了今天再说比较好,既然话赶话谈到这里了,我也就照实说了,你不用道歉的,行了,别送了,外面冷,回去吧。”   他就这么和郑娟走了,留下心情沉重的肖国庆和连连叹气,感念他命运多舛,压力山大的孙赶超。   “秉昆,你为什么不帮一下吴倩?我看他们过得确实艰难。”   直到看不见肖国庆的身影,郑娟方才问出心里的问题,她当然知道吉膳堂的经济纠纷对自己的丈夫而言不算大事,他在吉春市还有一家建筑公司呢,要给吴倩安排工作其实不难。   林跃说道:“每次一聚会吴倩就会发牢骚,上回说家里住不开,还说肖国庆的姐姐怎样怎样,最后念在发小生活确实不易的份上,我们把太平胡同的房子给了他们住,结果怎样?房子的问题解决了,这次改工作了,是,我很愿意帮助他们,但这种被人道德绑架的感觉着实不爽。”   不过吴倩就是这种人,电视剧里周秉昆被人骗了,不得不搬回光字片住。明明他把房子借给肖国庆两口子住属于助人为乐,结果搞得自己过意不去,想要回房子还带着水果罐头去讲,吴倩呢?说周秉昆往死里逼他们,还把东西打翻在地。   郑娟一脸不解:“啥叫道德绑架啊?”   “道德绑架就是……这么说吧,就是利用我们对她的同情来达到目的。”   “哦。”   这下郑娟明白了。   林跃把聪聪摸他胡子的手推到一边:“不过帮还是要帮的,得想个折中的法子。”   她都给他弄糊涂了,这一会儿不爽,一会儿又要帮的,他咋想一出是一出。   其实林跃也是没有办法,因为系统给定的支线任务就是先富带动后富,他搞不清楚这里的后富是指广泛的概念,比如光字片、吉春市的人?甚至整个东北?还是电视剧里出现的悲催配角,所以只能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心理来做事,不过呢,又不能明着来,就说电视剧里周秉昆把吴倩和孙小宁弄到书店去工作,孙小宁走了以后,吴倩就想让失业在家的肖国庆顶替孙小宁,书店又不是周秉昆的,这事儿他做不了主,杂志社方面也不希望搞成夫妻店,于是又成了周秉昆的错,直到他去了一趟军工厂,找到常进步的叔叔,给肖国庆安排了一个看大门的活儿,吴倩这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这要给她进了吉膳堂,丁霞势必难办,所以他要的是既能完成任务,还得让吴倩规规矩矩的。   ……   另一边,肖国庆回到里屋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吴倩脸上。   “你干啥玩意儿?本来好好的,三年不见一起吃个饭,就你脸大,一个劲儿地在那说,说点有用的也行啊,瞧你都叭叭个啥。”   “国庆,国庆,有话好说,别动手啊。”乔春燕赶紧上前劝架,把吴倩拉到身后。   “肖国庆,我说错了吗?还不让人说话了?”   “你那是说话吗?那是放屁!”说到这里兀自不解气,抄起桌子上的两双筷子就丢了过去,吓得两个娘们儿啊啊尖叫。   “上次如果不是你,曹德宝会跟秉昆闹翻吗?完了人家不计前嫌,把太平胡同的房子让给我们住,你不感激也就算了,人家回来过个年,又打吉膳堂的主意,丢人不丢人?丢人不丢人啊?”   “我不就是想有个好点儿的工作吗?我错了吗我?”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当初就不该娶你。”   吴倩一听他话说得这么重,傻了。   “国庆!”乔春燕冲他一瞪眼:“这话能随便说吗?”   肖国庆是个什么人,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掏心掏肺,你要对他一般或者不好,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情绪全写在脸上,这点跟孙赶超不一样,孙赶超也实在,但是不像他这么轴。   “那你当初跟曹德宝怎么说的?”   乔春燕一下子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   正月初四。   马守常家。   “老太太,别忙了,我刚在家喝了不少茶,再喝?喝多了容易跑厕所。”   马守常一听这话乐了:“年纪轻轻就虚了?那你可得多加锻炼,知道吗?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   “行了老马,你就别掰扯了,该干嘛干嘛去。”   “嘿,你看这老太太,管得真宽,我跟秉昆说两句男人之间的话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有,当然有。”曲秀贞把一份报纸塞到马守常怀里:“到书房,看你的报纸去。”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有妻……”   曲秀贞冲马守常一瞪眼,老头儿把后面的话吞回肚里,气哼哼地拿着东西走了。   林跃端起茶壶先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满上,对于马守常和曲秀贞斗嘴,可以说见怪不怪了,不,应该说这是俩人退休生活最大的乐趣。   “老太太,我昨儿还跟孙赶超他们约好了初五过来看你,今天你就叫人通知我来家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有些话人多了不方便说,所以我才让周秉义给你带话,叫你初四来一趟。怎么着,我听说金土地杂志社要趁火打劫,图谋吉膳堂的控制权?”   派店长和会计想要干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懂。   林跃点点头:“这事儿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这事儿他们不占理,你也甭急,等初八,初八一开工我就给杂志社的上级部门写信,让他们整治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老太太,这事儿……怎么你比我还急?”   听完这句话,曲秀贞愣住了,是啊,怎么感觉他一点儿都不急?于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这么想的……”林跃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了几句话。   曲秀贞看他的目光变了:“你这也太阴险了。”   林跃说道:“阴险吗?古代还有出征前斩将祭旗的说法,我这已经很温和了好不好。”   “周秉昆,你这在南方呆了几年,花花肠子见长啊。”   “那些港商和台商一个比一个狡猾,我要不学聪明点儿,早给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有道理。”   ……   正月初五。   林跃、肖国庆、赶超、于虹、乔春燕、唐向阳六个人来到马守常家。   曹德宝缺席是因为没脸来,吴倩缺席是因为在和肖国庆赌气。   这事儿吧,他们没提,唐向阳也没问。   “老太太,赔不赔钱先不说,我现在最大的心病是吉膳堂的员工,你看这一关门,好几十口人没了进项,这好几十口人后面就是好几十个家庭,可愁死我了。”   “……”   曲秀贞十分佩服他的演技,瞧那一脸忧伤的表情,焦虑的眼神,跟TM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当着孙赶超等人的面,她可能会压抑不住冲动拍死这个演员。   “秉昆,你先别急,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的。”唐向阳说着万金油的话,上回他在酱油厂被曹德宝坑惨了,一直想着怎么跟周秉昆缓和关系,足足等了三年,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孙赶超和肖国庆等人一言不发,这事儿他们昨晚就知道了,又帮不上忙,那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哎,对了。”曲秀贞说道:“前些天我认识了一个HK的老板,说要来咱们东北投资,扯商业布局什么的,还问我能不能帮忙联系几个有经验的餐饮人才,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随口答应着,你刚才一说愁,我想起这件事来了,如果吉膳堂真的不能开了,倒不如把店里的服务员介绍到他那里去。”   “那感情好,老太太,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我就是传个话的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曲秀贞说完这句话以去厨房帮他们拿橘子来掩饰快要笑场的情绪,她是真不知道周秉昆是怎么控制自己的。   这时乔春燕看着肖国庆说道:“国庆,你媳妇儿不也是有经验的餐饮人才吗?HK来的老板啊,总不能比那些个体户还抠门吧。”   “她……她行吗?”   “怎么不行。”乔春燕又冲孙赶超说道:“还有你妹妹孙小宁,让她也去试试,总比在家耗着强,干不了再说干不了的,是不是哥?”   她把林跃搬出来,他自然很上道地点点头:“没错,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又没什么损失。”   乔春燕得到他的支持,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为自己的机灵能干沾沾自喜。   曲秀贞端着果盘走出来:“你们说的我可都听到了,试试可以,如果真被人家录用了,一定得好好干,不然我这张老脸可没地方放。”   肖国庆和孙赶超开心极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你能给我舅舅给我的生活吗   两个小时后,林跃回到光字片,国庆急着回去告诉吴倩这个好消息,急匆匆走了,赶超邀请林跃去家里坐回儿,他给婉拒了,挥手告别的时候正好碰见外出归来的孙小宁,亲切地喊了他一声秉昆哥后就进屋了。   乔春燕在曲秀贞家把孙小宁也划了进去,他觉得不好,这丫头差6分就考上大学,如果能够复读一年的话,说不定会有一个不错的出路。   “赶超,如果可以让你妹妹再复读一年吧,俗话讲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如果能考上大学以后的机会更多一点。”   “好,我会跟她说的。”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没错,今天他跟曲老太太唱了一出双簧,如果是他帮忙找工作,像吴倩那种人难免有恃无恐,认为肖国庆跟他关系铁,时间久了肯定会作妖,自己在吉春待不了多久,丁霞会很为难——话说重了,担心影响他和肖国庆的关系,放任不管吧,又难以服众。可是举荐人换成曲秀贞,吴倩就不敢懈怠了,老太太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吴倩不给谁面子,也不敢不给她面子啊。   自己也算是玩儿了一把狐假虎威吧。   回到家的时候,周蓉在和冯化成收拾行李,明天就是初六,他们也该回北京了。   “怎么了?吵架了?”   他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异常。   周蓉把衣服往行李箱里一丢:“秉昆,你看你把玥玥惯成什么样子了?”   她说话的时候,冯化成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林跃打量一眼放床的隔间,没有发现玥玥和聪聪的身影,郑娟也不在。   “你讲这话什么意思?”   周蓉情绪很激动:“你说我什么意思?刚才我告诉她等妈妈硕士毕业了,就能把她接到北京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她怎么回答的?”   “她问我硕士毕业后是不是就有三室一厅的房子,能看大彩电,玩游戏机,出远门有轿车坐,给她买得起照相机和耐克的鞋子,阿玛尼的连衣裙。你听听,这是一个13岁的小孩子该说的话吗?”   像是对他的批判一样,周蓉说完冯化成又站了起来:“就初一那天,我想新年了,玥玥也读五年级了,就把用了三年的英雄牌钢笔送给她,可是她说已经有两支钢笔了,都是你去HK的时候给她捎回来的,派克牌的,比我这个牌子好用。”   “……”   这丫头,回吉春前就告诫过她,尽量别把南边的事跟家里人说,不然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嘿,当耳旁风了。   “她的眼里现在只有钱!周秉昆,玥玥变成这样,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眼见她不说话,周蓉越想越气,越气吧,看他越不顺眼。   “这么说来,我给她好的生活反倒是我的错了?”林跃给他们两个人整笑了,他现在算是明白玥玥为什么视他的耳提面命为无物,跟亲爹亲妈说那样的话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是在讽刺他们以自己的贫穷来当做借口,把她放在舅舅舅妈那里一养就是十年。可笑这对父母连女儿的心思都不懂。   “13岁的孩子嘛,不小了……”   玥玥已经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以及女儿心思了。   “玥玥说的不对吗?”   “对什么?她哪里对?”周蓉气急败坏的样子……挺丑的:“俗话讲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她才多大,就变得这么拜金势利了!”   “恰恰相反,拜金势利的是你们。”   林跃冷笑道:“嫌没时间学习,把她当成累赘的是你们,嫌房子小,睡不开,把她当成累赘的是你们,嫌女儿适应了富足的生活,不愿意去北京受苦的还是你们,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了?寄养在我这里的小动物吗?只要给点小恩小惠,拿出我是你亲生父母的派头,就得欢天喜地地投入你们的怀抱,做一个爹妈的好女儿?周蓉,你愤怒不是因为她拜金势利,是因为她违背了你们的意志,在情感冲突的时候选择了舅舅舅妈而不是你们。”   这话说得对面二人脸色骤变。   “以后谈怎么教育玥玥前,请你们先拿出为人父母的样子。”   吱呀~   房门打开,周秉义和李素华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这是?秉昆,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教育孩子的事,你没资格插嘴。”   周秉义给他一句话噎个半死,气得李素华走过去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一回家就说浑话,吃枪药了你?”   她当然不是真打,就算是真打,对林跃而言也比挠痒痒重不了多少。   “吃枪药的是她。”   李素华偏头一瞧,看见炕上放的行李箱,面露不解:“蓉啊,不是明天的火车吗?怎么今天就收拾行李?是昆儿说了什么话惹你们生气了?”   周蓉咬牙不语。   冯化成解释道:“是玥玥,玥玥说的话伤了周蓉的心。”   “呵,玥玥伤了她的心?去年开家长会,别的孩子在同学面前介绍自己爸爸妈妈,玥玥介绍舅舅舅妈时,你们怎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伤孩子的心?”   “昆儿,你不是说帮妈做天线,那样电视机能多收几个台吗?你哥把你要的铁管、竹竿都搞来了,就在院子里。”李素华一面说一面把他赶出屋子,免得再说出激化矛盾的话来。   周秉义顺势走进里屋,看样子是想劝说周蓉。   林跃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总之冯化成和周蓉没有等到初六离开,傍晚时分就提着行李箱走了。   他没去送行,也让郑娟在家呆着。   周秉义从火车站回来,林跃也把天线搞定,进屋给李素华搜索频道。   再家里又呆了一天,去北陀寺看了看光明,正月初七,他告别李素华,带着老婆孩子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   ……   一切步入正轨,郑娟带着玥玥和聪聪在广州生活,林跃在深圳主持集团事务,两个月后他带着从HK请来的培训师飞了一趟北京,又找机会和丁霞谈了谈,之后返回南方。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深成集团连续拍下蛇口数块工业用地和南山区一宗住宅用地两宗商业用地。   1985年,天成电子厂扩建,生产线由原来的三条增加至九条,不仅为电视机厂商生产主板,还将业务扩大到录音机、收音机、音响、车载电器等领域。   1985年底,深蓝服装厂增设制鞋车间,1986年初林跃走访意大利和德国,耗时两个月,拿下阿迪达斯和卡帕两大运动品牌的加工订单。   1986年,完成姚立松单位办公大楼的建设任务后,工程部门着手南山区商业用地的开发。   同年夏,深成集团与美国柯达公司达成合作协议,在深圳建设合资工厂以生产照相机和摄像机镜头。   1987年初,755厂因为经营不佳,一部分员工离职南下加入深成集团,林跃开始涉足电池行业。   与此同时,骆士宾的金属拔丝厂也建了起来,已经开始招募工人试运行,骆氏集团这个名字也开始进入大众视线,骆士宾和水自流从倒腾金属制品,做对外贸易和走私,转向合理合法的实体生意。   而距离深圳3000公里外的吉春市,在陈旧的生产观念和经济制度依然左右大众生活的情况下,社会层面也有了一丝松动,就比如吉膳堂对面的商业综合体。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杜社长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时间回到1987年初。   小推车几乎无声地在红毯上行进,咔的一声响,前面房门打开,一名穿着白色工装的妇女抱着要换洗的床单和枕套从里面出来,发现本该停在门口的小推车离他还有五六米远,不由得紧蹙眉头:“吴倩,吴倩,你干什么呢?”   “哦。”吴倩闻言惊醒,赶紧推着小车往前面走。   工装妇女把床单和枕套往车上一塞,趁机朝走廊的窗户探了探头:“你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吴倩指指对面:“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这是月内第几起了?”   “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记不清了。”   工装妇女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几年时间,好好一个吉膳堂就给整成这样子了,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在干什么。”   84年的吉膳堂,那客流量,尤其是春节期间,放在整个吉春都是数一数二的,各个厂子的领导在那儿招待客户,机关单位的人员在那儿聚餐,就连其他地市的达官显贵也会特意开车过来这边吃饭。是,普通人确实消费不起,可是口碑没得说,朋友间要是讲起什么时候在吉膳堂被谁请了,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现如今呢?   呵呵~   谁谈起吉膳堂不摇头说一句自从换了东家,什么都不一样了。   菜品质量、服务、口碑……那真是每况愈下,一天一天衰败下去,以前吃饭得等,如今就算是节假日,大厅的餐桌都要空一半以上,而且隔三差五有人打架,生意能好才怪。   吴倩一面拿着洗好的床单和枕套往房间走,一面说道:“你是农村的,以前没在国营饭店干过,我可是吃了好几年大锅饭的人,就说坎子口的长河饭店吧,都是走后门进去的关系户,那时候不兴私人做买卖,整条街就一家饭馆儿,客人来了先掏粮票和饭钱,然后你就等吧,后厨心情好,炒得快点,量给多点,后厨心情不好,有你难受的,觉得钱花得不值?赶紧拿东西走人,没人会问你满不满意,合不合口味,这吉膳堂自从换了老板,招的人都是金土地杂志社领导的亲戚和朋友,就奔着熬几年转正这事儿去的,一群想要吃文化饭的人,你指望他们去干伺候人的营生?可省省吧。”   工装妇女待要说话,这时放在小推车上的对讲机响了,是前台问她们把房间收拾好了没有,客人着急入住。   她赶紧止住心思,拿起对讲机回应同事的问话。   ……   另一边,杜东海得知吉膳堂出事后,第一时间赶来这边处理。   “崔主任,不好意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都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管理不严格,这次一定汲取教训认真改正,您和您朋友这次的饭钱我做主免了。”说完他朝身后的瘦猴儿使个眼色,那人赶紧把一叠钞票递过去。   “上次回来过年听朋友说吉膳堂是吉春市服务最好的饭店,现在看来纯粹是浪得虚名。”崔主任接过杜东海递来的钞票,连句客气话也不讲,冷哼一声往外面走去。   杜东海不敢多说什么,像孙子一样陪着笑脸送到门口。   这很难看,很丢人,可是不这么做不行啊,对面的崔主任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北京新华书店经营管理中心的一位主任,他这个金土地杂志社的副社长可惹不起。   点头哈腰送走几位客人,转过身去他的表情就变了。   “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吗?这么蠢的事情也干的出来?人家一个电话打到了市文化局,杂志社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   说起今天的事,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客人喝了不少酒,崔主任出来结了一回帐,组局的人又结了一回账,他的店长侄子一反一正收了两份钱,以为别人喝得七荤八素,这事儿稀里糊涂就过去了,没想到东窗事发,给人家抓了个现行。   且不要说那位崔主任是北京市新华书店的主任,不是吉春市新华书店的主任……就算是后者,这事儿闹起来杂志社也挺丢人的。   关键是吧,还不知道他的店长侄子是第几回干这种事。   “这事儿干过多少回了?”   “第一次,真的。”   他当然不信:“就你这还想转正?转个屁!”   杜东海的侄子杜林高瞥了一眼对面酒店经理办公室的窗户,小声说道:“叔,咱们里面说话成吗?”   “你也知道丢人啊。”   杜东海也往那边瞥了一眼,虽然火气依旧足,但是声音已经弱了很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杂志社方面接手吉膳堂,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出来了,隔三岔五就有人喝醉酒打架,这厂那院的吃干抹净嘱咐一句记账,完事拍拍屁股就走,他们吃饭喝酒容易,真金白银掏钱就难了,就这一年时间,酒店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别说给社里盈利,还得往里面贴钱支付员工工资,社里现在是怨声载道,背地里骂他的人大把,就说春节福利吧,往年都是十几块二十块这么发,前年十块,去年降到八块钱,这还是在职的,那帮退休的员工只有四五块钱,以致他们跑到社长那里闹了好一阵子,至于今年……这事儿他不敢想,更不敢跟会计照面。   也不知道那个丁霞是如何经营的,到了杂志社手上,怎么就变这样了呢?   更可气的是,那个周秉昆把吉膳堂的人打包卖给了一位HK老板,人家把电线厂的旧楼买下来开了个大酒店,这一翻新一装修,嚯,那叫一个气派,而且集吃饭住宿洗浴于一体,还从国外进口了一套叫什么,什么卡拉OK的东西,能听能唱,特别先进,别说吉春市,在整个东北也是独一份。   人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他们这里每况愈下,说实话,他现在就怕来吉膳堂,因为总觉得丁霞站在对面酒楼某扇窗户后面看着他笑——嘲弄的笑,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叔……”   “你别叫我叔!”   杜东海嘴上严厉,可是脚很诚实,拽着他的店长侄子进了吉膳堂。   ……   在王社长和会计运作下,杂志社又腾出一座图书仓库,租给一个卖家具的,这才解决了春节福利的问题,不过没有发钱,换成了米和油,因为这玩意儿可以谈价,不一样的牌子,降价幅度也不一样。   杜东海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侄子也没有在意,反正吉膳堂的名誉跟他没有关系,就是来这里混个资历,再有半年时间就能熬退后勤办公室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获得正式编制。   然而五个月后,跟侄子的想法差不多,以为再熬熬就能送走王社长的杜东海被那位曾带去吉膳堂谈判的年轻人从梦中唤醒。   “社长……社长!”   “吵什么吵?没看我在午休吗?出去。”   年轻人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想出去吧,又觉得不能这么做。   杜东海也意识到他可能真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便抹了一把脸,朝人招了招手。   年轻人赶紧走过去,把一份报纸放到办公桌上。   “吉春晚报?”   杜东海皱了皱眉,吉春晚报是当地最重要的报纸之一,所属报社跟金土地杂志社有很多业务上的往来,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年轻人指指头版一篇文章。   杜东海拿起放在受边的近视镜戴好,望标题一看,脸色顿时变了,那是吉春晚报发的一篇社论。   主标题是《经济体制改革是一场攻坚战》,副标题是《从吉膳堂的兴与衰看江辽在改革开放条件下存在的种种疴疾》。   他又略读了一下文章内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因为这篇社论从84年前的吉膳堂和84年后的吉膳堂的变化出发,详细论述了大吃锅饭思想为什么会成为拖慢江辽省经济体制改革最大的障碍,并对如何改正问题提出了几个很有建设性的看法。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我要你求我回去(上)   这啥意思?   杜东海在杂志社混了这么多年,对此心知肚明。   吉膳堂被当成了反面典型,《吉春晚报》这篇社论相当于进攻号角,接下来吉春市,乃至整个江辽省都会知道吉膳堂这个名字,不同的是以前是名气,将来是反面典型。   而这个反面典型的始作俑者,是谁?是杂志社?王社长?   不,不是杂志社,更不是王社长,是他。   接下来的一幕会是……丢车保帅?他就是那枚“车”,谁也保不了他的那枚“车”。   “社长?社长?”   年轻人试探地叫了他两声。   “啊?”   杜东海从惶恐中惊醒,看了这个最会拍他马屁的人一眼:“怎么了?”   “您……没事吧?”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傻子都看得出他有事,有大事。   杜东海一指外面:“出去,我叫你出去。”   年轻人苦着脸走了,感叹今天这马屁拍得,早知道会拍到马腿上,干嘛要多此一举呢。   杜东海过去把门关上,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阵,拿起办公桌上的报纸看两眼,又走动一阵,拿起电话想往外打,可是最终叹了口气,又放回去。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了。   ……   不到一个星期,吉膳堂就被当成反面教材,在正在改制,或者正在研究改制的企业间翻来覆去地讲,不厌其烦地讲,一遍又一遍地讨论,而金土地杂志社也因此成为舆论焦点,承受了诸多骂名和白眼,现在员工走在大街上都不敢说自己是金土地杂志社的,那些退休老人呢,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省得到了外面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   出了这种事,当然要问责,王社长肯定不会把罪责揽到自己头上,更不会帮杜东海说好话,副社长、后勤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全给撸了,这回一下子空出三个编制名额,可惜杜林高已经等不到转正了,三天前他就被吉膳堂扫地出门,赶回了老家。   “老马啊,怎么样?这文章写的好不好?”   马守常家,曲秀贞端起杯子,吹开眼前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香气浓郁的茉莉花茶,眉眼间皆是得意。   “这小子够狠那,金土地杂志社这回算是在整个东北出名了,不过也是那群人自找的。”马守常摘下眼镜放到一边:“疴疾当用猛药,像这种现象是得好好整治一番,本来比较南方,咱们老工业基地的改革步伐就慢,很多地方难以推进,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偏偏金土地杂志社的人还在制造难题,秉昆当时选择挂靠就是权宜之计,他们倒好,一看利润足直接摘桃子,诚信呢?诚信在哪里?要是所有企事业单位都这么搞,谁还来咱们江辽投资?”   曲秀贞说道:“我当时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用吉膳堂来为推进企业改革提供一个典型案例,得亏他能想出这种壮士断腕的法子来,普通人做不到,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胸。”   “我倒是更倾向于他是打定主意要让金土地杂志社好看,那个杜东海不是给从副社长的位置开了吗,本来还有几年就退休了,现在倒好,身败名裂。”马守常摇摇头:“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只有他能干出来。当然,个人恩怨归个人恩怨,这事儿见报确实加快了咱们江辽省的改革步伐,说是临阵斩将祭旗倒也没错。”   “对了老马,我听院里的人说周秉义和郝冬梅吵架了。”   “有么?”马守常不以为然:“夫妻之间拌两句嘴不是很正常吗?你看咱们俩,不是都打了大半辈子嘴仗么。”   “说是因为外派的事,周秉义的爸爸不是回来了吗?他的妹妹周蓉也说考虑来咱们吉春大学工作,这样一来周秉义就可以卸下照顾母亲的担子,踏踏实实做点实事了,郝冬梅的妈对这个女婿一直在吉春照顾老娘的决定不满,郝冬梅跟她妈的观点正相反,认为她爸之所以走得那么急,就是工作繁重的原因,你看母女二人闹矛盾,周秉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曲秀贞重重地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马守常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周秉义和郝冬梅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有孩子就能美满吗?去年马守常因病住院,俩人的儿子回来呆了两天,一听说没有生命危险,又回上海找媳妇儿去了,好歹人家周秉昆知道后还特意从深圳赶回来探望他。   在这一点上,亲生儿子还没有忘年交做得好。   ……   一年后。   红星木材加工厂附近一家还算有点档次的饭店内。   老板娘一看徐达左进门,脸就拉得老长,整得跟瘟神上门似得。   林跃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天天吃饭打白条不给钱,要账要的狠了就结10%、20%意思意思,完事接着赊账,没有哪个老板遇到这种客人不皱眉的。   30年后情况改善不少,八九十年代,尤其是东北这边儿,多少饭店倒在了打白条上。   “咦,周秉昆!”   俩人走了个对脸,徐达左愣了一下才认出他来,毕竟周秉昆离开红星木材加工厂已经十几年了,要不是那天听到孙赶超和肖国庆的谈话,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一周前才想过他,一周后就在这里遇上了。   林跃冲他一笑:“这不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徐副厂长吗?这么巧。”   “我听说你去南方了?怎么会在这里?”   “在南方呆得有点腻,回来看看,正准备吃完饭去厂里找赶超和国庆呢,怎么样?他们在吧?”   “在,在,老地方,下料车间。”   “谢谢。”   “等等。”   林跃正准备走呢,又被徐达左叫住:“老熟人见面,不多说两句话,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尿急啊?”   “唔,是有点尿急。”   徐达左没有理睬他的答话:“吉膳堂关张了你知道不知道?”   “哦,听家里人说了。”   “那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觉得可惜就能回到从前吗?”   “不能。”徐达左说道:“说到从前,还记得你离开红星木材加工厂时说的那些话吗?”   林跃说道:“什么话?”   “你不是说要我跟杨厂长后悔,还叫我们以后有本事别来求你吗?这个‘以后’……有十五年了吧?”   徐副厂长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话里话外的讽刺,傻子都听得出来。   林跃心说这家伙脑子挺灵,十五年前的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想想也难怪,当时工业券多紧缺啊,一个副厂长给他这个普通工人坑走十张工业券,可谓是奇耻大辱,又在孙赶超和肖国庆嘴里听说吉膳堂被金土地杂志社收走,他欠了一屁股债的事,那还不跟三伏天喝了一碗酸梅汤一样解渴啊?   如今又是冤家路窄撞到一起,不讽刺一下,说几句风凉话,那不是浪费了报仇的好机会吗?   “确实,有十五年了。”   “我这再有一两年就退休了,你说……我还能等到你兑现承诺的那天吗?”   林跃哭笑不得:“徐副厂长,红星木材加工厂这都快倒闭了,你就一点危机感没有吗?”   “危机感?笑话,我一个马上退休的人要什么危机感。”   也是,就电视剧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两个厂子,红星木材加工厂和松花江酱油厂,越经营困难,厂长就越是胡吃海喝,美其名曰生意需要,但真是这样吗?   大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逍遥快活到退休就好,至于企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那就是继任者操心的问题了。   “抱歉,我尿急,借过一下。”   林跃懒得理他,偏身让过,往饭店后院走去。   徐达左撇撇嘴:“嚣张,有本事再给我嚣张啊,老子就算十五年没挪地儿,混得也比你强。”   赶巧老板娘看过来,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朝着最里面的包厢走去。   咚咚咚~   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杨厂长的声音:“进。”   他把门一推,看到上了一桌子的菜,厂长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一个穿黑西服打红领带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多少还有点儿秃头。   “是徐副厂长来了。”   杨厂长站起来,笑呵呵地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HK来的李先荣李总,这位是我们木材加工厂的徐副厂长。”   俩人握了握手,稍微寒暄两句,徐达开走到杨厂长身边坐下。   “对了,徐副厂长还不知道吧,待会儿有位老朋友会来,李总这样的人物之所以肯来东北考察,可都是他的功劳。”   “老朋友,谁啊?”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我要你求我回去(下)   杨厂长刚要说话,那边房门打开,林跃叼着一支烟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   徐达左才说半句话,那边杨厂长满脸堆笑站起来:“我前脚刚跟徐副厂长提起你,后脚你就回来了,来,看看,都还认识吗?他……周秉昆啊,就以前咱们厂下料车间的周秉昆。”   他能不认识吗,刚才在大堂里照了面,还阴阳怪气地聊了几句,扭脸人家来到包厢,还是作为HK老板来红星木材加工厂考察的引荐人来到,尴尬啊,太尴尬了。   “不用介绍,刚才在大堂里碰到了,还聊了两句呢。”   “见过了?那感情好,来,你们俩为了重逢干一杯呗。”杨厂长笑呵呵地道。   哪里知道林跃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按:“有句话呢,多亏了徐副厂长记了十多年,刚才提醒了我,不然我都给忘了。”   徐达左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杨厂长不疑有他:“什么话?”   “我当时离开木材加工厂前是不是说过你们总有一天会求着我回去?”   “有么?没有吧?”   杨厂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把徐达左那个多嘴的东西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表面上还是满面春分,装傻充愣假意不知。   “李总,要不然我们走吧,您好心好意过来投资,一家工厂的副厂长居然为了十五年前的事情嘲笑我,把钱投到这样的单位,十有八九不会有好结果,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吧,去我上次跟您提过的酱油厂看看怎么样?”   “小周,你说的没错,身为管理者,这个气量确实太小,没有格局,这样的企业是没有未来的。”   李先荣拍拍肚皮站起来,一脸遗憾看着杨厂长:“杨厂长,多谢你的款待,不过很遗憾,我不能把钱投到红星木材加工厂。”   杨厂长那个恨呀,如果不是当着外人面,他十有八九会端起酒杯泼徐达左一脸,现在厂子多难啊,工资都好几个月只发一半了,退休人员更是只有30%,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和厂里的职工为这事儿没少往工会等有关部门投诉,他这个厂长当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现在好容易盼来一个救星,就因为徐达左一句怼周秉昆的话黄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的未来可都着落在李老板身上了。   “李总,你请留步,听我解释。”   李先荣顿住脚步:“杨厂长,像小周这种心怀家乡,不求钱财,不慕名利,只求盘活东北经济的好人居然在老家受到这种待遇,你让我这个外来客怎么相信你们?要我留下来听你解释也行,前提是你获得小周的认可,这样我才能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跟我合作。”   “秉昆,你……快劝劝李总啊。”杨厂长冲林跃狂递眼色。   “好啊,那你让他求我,求我救救红星木材加工厂,说以前都是他错了,他蠢,他傻,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林跃指着对面的黑脸人说道。   徐达左气得想拍桌子,但是看看杨厂长,又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脏话咽了下去。   “周秉昆,你要求别人宽宏大量,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又斤斤计较了?”   林跃笑着说道:“因为你是领导,我是工人啊。”   徐达左张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杨厂长见他不好说话,只能去压副手。   “徐副厂长,道歉,我让你道歉!”   “凭什么?我就不道歉。”   “凭什么?凭咱们厂二三百号工人的饭碗,如果搞不到钱,再这么下去,你给他们开工资啊?”   徐达左给他说恼了:“杨凯,你也别拿大帽子压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因为现在省里大力推行企业经营承包制,用外来资金解决企业财政困难,你当了那么多年厂长,如果这次能够解决木材加工厂的困境,给市里减少一个大包袱,为兄弟企业树立一个好榜样,那你就有了调到工会任职的资本,所以你才千方百计地讨好周秉昆。”   杨凯没想到这家伙口无遮拦,当着周秉昆和李先容的面把他底裤给扒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徐达左比他年纪大,是注定没办法往上爬了,听说南方现在推行养老金试点改革,东北老工业基地照猫画虎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能熬过这几年,厂子发不出退休金的问题一定能够解决。他呢,他的目标是从企业调去工会任职,以后就跟企业没有关系了,相比之下那才是真正的铁饭碗。   追求更上一层楼的他,佛系躺平的徐达左,在是否对周秉昆妥协这件事上,当然会有对立和冲突。   “好,徐达左,不道歉是不是,我回去后就召开职工大会,告诉他们本来有一个拯救厂子的好机会,结果被你破坏了,在个人情绪和集体利益面前你选择了前者,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木材厂副厂长。还有,这么多年来你利用职务之便吃拿卡要,干了多少龌龊事……是的,如果你不跟他道歉,我不仅要罢免你的副厂长职务,还要给相关部门写材料开除你,你还想退休?还想颐养天年?白日做梦!”   狠呐!徐达左就是扒他底裤,他呢,要扒徐达左的皮,抽徐达左的筋。   这对你好我好大家好,好了整整十几个年头的老搭档,在这件事上撕破了脸。   林跃左一口烟,右一个小眼神,跟李先荣作壁上观,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我……我……”徐达左老脸惨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他可不想跟金土地杂志社的副社长杜东海一样,眼看着就要升职或者退休的时候被单位除名,不仅钱拿不到,脸也没了。   “对不起。”   “对不起?”林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要的可不是道歉。”   是的,他要的不是道歉,是像孙子一样服软。   徐达左脸色变幻数次,寻思道歉的姿态都有了,服个软又算得了什么。   “我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木材厂。”   林跃装模作样看向李先荣:“李总……你看……”   李先荣点点头,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夹了一口东北招牌菜锅包肉。   “杨厂长,还站着干什么?坐,坐下说。”   杨凯一听这话心里美成一束花,赶紧靠过去:“李总,你想啊,咱们达成合作协议后就是承包与被承包的关系,经营方面的事由你说了算,我跟徐副厂长都不会插手具体事务,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地不要辞退工人,如果嫌人多,实在负担不了,可以提倡年龄大一些的工人买断工龄自谋生路。”   他也明白,私人承包厂子的目的不是做慈善,是为了盈利,而东北大大小小的国企岗位超编现象十分严重,要承包者全部接收现有员工不现实。   李先荣看了林跃一眼,点头说道:“好,杨厂长这个提议我会考虑的,之后找个时间咱们再细聊这个问题,今天呢……就是确认合作意向,顺便品尝一下美味的东北菜。”   “对对对,来,喝酒,喝酒。”杨凯发挥他长袖善舞的特点,端起酒杯邀请林跃和李先荣同饮。   那边徐达左走也不是,留也不适,只能强忍着尴尬吃完这一餐。   ……   林跃带着李先荣和杨凯谈承包的时候,骆士宾正在北京接受北京日报的采访,对着摄像机和话筒侃侃……装波伊,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是通过合法手段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家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个逼装囫囵喽,手下便告诉了他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拔丝厂出问题了,骆士宾不敢怠慢,赶紧推掉下午的采访,乘坐当天的航班飞往深圳处理这件事。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装波伊不成反被搞   骆士宾到达拔丝厂的时候,水自流正和拔丝厂副厂长、销售科长等人一筹莫展地坐在厂长办公室,里面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二话不说过去把窗户打开,转过身体阴着一张脸扫过在场众人。   “到底是什么情况?水厂长,说说吧。”   水自流瞄了他一眼,用那副泰山压顶也不疾不徐的嗓门说道:“中东那边打仗了,对方说船进不来,货也运不出去,东西不要了。”   “不要了?这批货有多少吨?”   “400吨。”   “400吨?也就是说400吨的货砸手里了?”   水自流点点头,想从口袋里拿烟抽,不过看看骆士宾的脸色,又把手放了下去。   “货说不要就不要,那些家伙还有没有一点诚信精神?”   “……”水自流欲言又止。   “怎么?”骆士宾看了一眼蒋副厂长,发现对方眼神飘忽,躲躲闪闪不敢看他:“没签合同?口头说好的?”   水自流轻轻点头。   骆士宾重重地拍了转椅一下,回望众人:“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400吨,那可是400吨啊,这批货要是卖不出去,拔丝厂就完了。”   他明面上批评的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水自流拍板决定的,所以……   曾经的带头大哥一脸狼狈。   骆士宾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个人地位互换对水自流的打击有多大,他只是在想,如果这400吨丝砸手里,拔丝厂就完了,而拔丝厂是骆氏集团的重要一环,如果事情处理不好,或许会拖垮整个集团。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外,鬼鬼祟祟地招呼“科长”。   “进来。”   骆士宾把人叫进房间:“你是干什么的?”   “我叫彭心生,咱们厂的销售员。”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彭心生看看沉默不语的销售科长,又看看骆士宾,不敢在这种时候撒谎:“厂里那个大张跟人欠了三百万的钢筋合同,付了一百万的定金,谁成想对方就是一个皮包公司,手里根本没有货。”   话音一落,房间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屋漏又逢连夜雨,400吨的钢丝砸手里的问题没有解决,厂子又给人骗了100万。   骆士宾恨得牙龈疼,手把玩着办公桌上的打火机,看水自流的目光复杂到极点。   他不知道,水自流的心思同样复杂到极点。   是,这次的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骆士宾的态度嘛,让他想起周秉昆说的话,还有交到他手上的那封信。   “水厂长,水厂长……”   “啊?”   水自流回过神来,发现骆士宾言语上的不满更上一层楼。   “待会儿开个会吧。”   “好。”   骆士宾起身离开厂长办公室。   水自流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办公桌上的电话,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就在一个月前,周秉昆打电话到他家里,跟他说了一席话,也可以说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水厂长?”   将副厂长语带询问。   “按照骆总的吩咐做吧。”   水自流站起身来,同蒋副厂长、销售科科长、销售科副科厂往外面走去。   “对了,彭心生呢?”   “彭心生带人去追那一百万了。”   “哦。”   水自流点点头,不说话了。   ……   呲~   呲~   呲~   木屑飞扬,噪声不绝。   木料被快速旋转的锯片分成两半,孙赶超把处理好的木料丢到身后,挺直身子擦了一把汗。   “有毛病是不是?一天天就知道瞎嘚瑟,这么积极有什么用,厂子说不好哪天就倒了。”肖国庆骂骂咧咧走过来。   “我都跟你说了,你就是不听,非要去试试,怎么样?碰钉子了吧?”   红星木材厂的主要客户是谁?市里和省里的家具厂,现在南方的组合家具进入北方市场,样式有好看,运输还方便,组装师傅凭一把改锥就能把大大小小的板件变成造型精美的桌子椅子柜子,而且价格还便宜。   普通人哪管用料好坏,性价比高就行,这样一来,南方家具大卖,国营家具厂生产的笨重家具滞销,家具厂效益不好,作为上游企业,又发展不出新业务,不能拓宽销售渠道的木材加工厂自然大受影响,穷得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新上任的生产科科长还要烧三把火,逼着他们天天干,使劲儿干,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板材积压在库房里销不出去,不等于白干吗,而且力气耗多了就得从食物上找补,吃饭多,花钱自然也多,于是工资少开销大,基层职工都很难受。   老实的选择忍耐,油滑的抽空偷懒,像肖国庆这种榆木疙瘩,那当然是要跟科长磕一磕的,毕竟提提意见乃至怼两句,又不能把他咋地,某种程度上讲领导其实也挺怵他这种刺儿头的。   “等厂长回来了,你看我不找他去。”   “行了,行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忍几天也就过去了。”   一个发牢骚,一个再劝,这时就听身后传来几声惊呼,感觉有人往这边来了,孙赶超扭脸一瞧,先是惊,然后是喜。   “秉昆?”   肖国庆闻言转头,也跟着叫了一声“昆儿”。   “你怎么回来了?”   “带朋友谈笔买卖,刚好路过木材厂,想着左右没事,不如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孙赶超说道:“好什么好,我们俩现在是一对苦难兄弟。”   “木材厂效益不好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重点是什么?”   “女人当家!”   “啥意思?”   林跃给他的话整懵了。   “曲老太太不是给吴倩找了一份工作吗?就是你把吉膳堂员工打包卖给的HK老板,人家就在原来吉膳堂对面开了一家大酒店,门口那大喷泉、小广场……整老好了,里面能吃能喝能住能玩,咱吉春的有钱人都喜欢去那儿。”   “说重点。”   “吴倩一开始在客房部当保洁,也干了有两三年了,现在已经升到楼层领班了,半年前于虹工作的大众浴池承包给私人经营,她就买断了工龄过去吴倩那里上班,现在俩人每个月挣得是我们的两倍。”   “赶超,不对,是三倍。”   “对,是三倍。”   他忘了,现在木材厂效益很差,实际工资都是账面工资打六七折这么发。   肖国庆补充道:“这下好,我们俩大老爷们反倒成了拖她们后腿的人,你是不知道吴倩现在的样子,在我们家那派头,比乔春燕还像领导,也就于虹好点。”   “好什么啊,也是把我教训得跟孙子一样,天天在我们耳边唠叨,说酒店咋样咋样,经理咋样咋样,那些有钱人咋样咋样,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得,这两个人吐槽起自己的媳妇儿,那真是跟机关枪一样,可想而知在家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攒了多少怨气。   “嘿,你们俩,干什么呢?不干活又在那儿偷懒!”   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三个人的谈话。   林跃往身后一瞧,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眼光锐利,颧骨高高隆起的男子走过来。   孙赶超瞄了肖国庆一眼,心说这下好,早说过不让你多事,你不听啊,非要去招惹这个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缺德货,现在怎么着?被穿小鞋了吧。   “丁科长,朋友路过木材厂过来看看我们,就说会儿话,耽误不了多久。其实他也是咱们厂以前的职工,周秉昆,你听说过吗?”   “我不管什么周秉昆还是周秉日,木材厂花钱请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叫你们来聊天的。”丁科长话说得很冲。   林跃皱皱眉,回头瞪了他一眼。   能让肖国庆碰个硬钉子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善茬:“谁放你进来的?扰乱生产秩序,信不信我让保卫科的人把你抓起来,不想吃苦头的话赶紧滚蛋。”   林跃怒极反笑,这姓丁的有毛病啊?肖国庆得罪他不找肖国庆算账,把气撒自己头上算怎么回事?   “谁放我进来的?喏,放我进来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杨凯一溜小跑赶过来。   “秉昆啊,找了你一圈儿不见人影,我就知道你一准儿来这里了。”   林跃话也不说,对他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杨凯一脸懵逼。   “秉昆,你们别走啊,刚才谈得不是好好的吗?这……这又怎么了?”   林跃说道:“杨厂长,那是木材厂新上任的生产科科长吧,他说我在这里打扰工人工作,如果我再不走,就要保卫科过来赶人了,你说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嘛,人家让走咱就走呗。”   “别,别啊。”杨凯连续几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拦住。   还没等他先说什么,林跃一指丁科长:“今天要么我走人,要么他滚蛋,你选一个。”   这个事儿还用选吗?管生产的人可以换,有能力承包木材加工厂的人难寻。   杨凯扭脸看过去,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丁科长顿时面如死灰,因为傻子也看得出来杨厂长有求于人,本以为这个周秉昆作为肖国庆和孙赶超的朋友,想必也是底层工人,没想到……   “厂长……我……”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三个小时后。   酒足饭饱,孙赶超打着酒嗝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前进,后面肖国庆猛蹬两下追上他。   “回来一趟不在家住住酒店,他怎么想的啊?”   “你彪啊?老周叔回来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吧,昆儿要是回家住,保不齐又跟老头子掐起来,住酒店又舒服又清净,还有人帮忙掏钱,这好事哪里找去。”   “有道理。”肖国庆深以为然:“你说这一笔买卖要是谈成了,HK那个李老板会给昆儿多少钱?”   “这点钱,毛毛雨啦。”孙赶超满口酒气学南方腔。   “人家说的是粤语,你这是啥。”   “你没听昆儿说吗,除去还银行贷款利息,还能剩点儿。”   “他说的剩点儿也得几千吧,好歹是做过吉膳堂老板的人,见多识广,比咱们强。”   肖国庆想起晚上一起吃饭时周秉昆说的话,吉膳堂被金土地杂志社收回去后他在南方混了一个新工作——现在全国各地不是都在搞经济改革,推行经营承包制吗,HK和TW那些人看好大陆的发展势头,都想来这边投资,像广州、浙江、福建那边的情况他们比较熟悉,但是再往北,尤其过了山海关,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偏偏这边是老工业基地,有很多成规模的厂子,有些人就想以最少的资金投入盘活生产资源,而他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自然在哪个企业值得投资这个问题上最有发言权。在这样的条件下,他摇身一变成了中间人,给东北濒临破产的企业和有钱人牵线搭桥,事成之后收取一定数量的佣金。   因此,杨凯担心他破坏木材加工厂和那位李老板的合作,只能讨好他,迁就他。   可怜丁旭上任科长不到一个星期,屁股还没焐热就给厂长撸了下去。   孙赶超说道:“要说这事儿咱们也能干。”   “你可拉到吧,喝点儿酒看把你能的,昆儿会说粤语,你会吗?”   孙赶超无言以对。   ……   林跃在吉春市呆了几天,趁着周志刚不在家跟李素华见了一面,又到北边看望光明,赶巧北陀寺遭了火灾,建筑损毁严重,本来他是想借着这件事带光明去南方的,可是谁知道这小舅子还挺固执,不愿意到南方寺院出家,更不愿意蓄发还俗,哪怕这是郑娟的意思。   没有办法,林跃只能捐了一笔钱,又安排丁叔抽调人手到北陀寺帮忙修缮房屋,完事坐上南下的火车回到深圳。   他不见周志刚是因为没啥好说的,俩人一见面肯定会为吉膳堂关张、周蓉认定玥玥被他惯坏的事情掐架,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周志刚是下棋的时候被聪聪一句话刺激到了,突发脑溢血,最终不治身亡。不过细细推敲一番,这事儿八成跟冯化成和周蓉离婚脱不开干系。   虽然他不是周秉昆,对这个便宜父亲任劳任怨任骂,但是把人气死的话,还是挺过分的,所以干脆少见面或者不见面,这样甭管老头子能多活几年,还是在世界之力的引导下走上剧情老路,因女儿离婚诱发脑溢血,都跟他没有关系。   1988年,周蓉和冯化成已经回到吉春两年多,而且她读完了博士选择留校任教,更幸运的是第一次评职称就评上了副教授,很多人对她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可是当事人一点都不高兴。   当然,不是为了学校没有给予她应得的奖励——副教授是能分到二室一厅的,可是现如今她跟冯化成还住在一室一厅里。她不开心是从李素华那里知道了周秉昆回吉春的事。   弟弟在吉春呆了三天,回家见了母亲,去北陀寺看了小舅子,没有跟大哥照面情有可原,因为周秉义被调去了江辽轮胎厂担任厂长,不在市里,可是她这个姐姐就在吉春大学,每周还会回家一次,他不来见什么意思?1984年到1988年,转眼四个年头,还为当时发生的不愉快记恨他们?   “你说……我要不要请个假去趟广州?”   冯化成合上书,看着走到床头坐下的周蓉说道:“你去广州干什么?接玥玥回来?”   “我总觉得让她跟着秉昆不好,先不说三四年前就有的拜金苗头,南方的生活环境……总之太乱了,我怕她受不了诱惑,走上歧路。”   “你忘记半年前给她打电话时发生的事了,只是敷衍了你两句就以作业没做完为由把电话挂了。”冯化成觉得她的想法太单纯,现在的情况不是她想把女儿接回就能接回来的,先不说生活条件的好坏,就说南方和北方的气候差异,适应了那边的气候,再来东北,那就是一种折磨:“还有,咱们家通共就这么大地儿,玥玥回来后住哪儿?”   周蓉张了张嘴,发现无力反驳。   “反正我认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玥玥明明是我们的孩子,现在都快成了秉昆和郑娟的女儿了。”   “不是办法你又能怎样?”   冯化成往上挺了挺,两手平放胸口,望着她的侧脸说道:“本以为回到吉春,好歹会被当成一个人物,结果都是骗子,不对,用东北话讲这叫忽悠,待遇薪水什么的开始说得好好的,等人来到吉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我还是觉得得去趟南方,不然我不放心。”   “行,你愿意去就去吧。”   周蓉听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不跟我去吗?”   冯化成说道:“我去有用吗?你弟弟原本就不待见我这个姐夫。”   周蓉没话说了。   ……   一个月后。   深圳。   深成集团副总裁办公室内,已经九岁的聪聪拿着一个孩之宝牌的红蜘蛛变形金刚玩具在房间里飞,郑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绵延远去,高低错落的建筑默然不语。   1983年冬她来过深圳,当时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没想到只是过了四年多,那些低矮破旧的民房和棚屋已经消失不见,被已经建成和正在建设的楼房遮蔽。   “舅妈。”   伴着房门开启的声音,冯玥玥从外面走进来:“好看吗?”   郑娟一开始不知道她在说啥,仔细一瞧才发现涂了红嘴唇,描了眼眉,还擦了点粉,样子怎么说呢,有些不伦不类。   “这谁给你弄的?”   “秘书姐姐啊,刚才我见她在洗手间补妆,就央求她也给我画了一下。”   “……”   郑娟有些无语,不过想想玥玥的年龄,也到了爱美丽好打扮的年纪:“玥玥,之前你妈打电话到家里,说暑假过来看你,你为什么拒绝她?”   “不为什么。”她走到待客区的沙发坐下,拿起和红蜘蛛搭档的惊天雷变形金刚玩具看了又看:“舅舅这次去美国就是为了给玩具厂拉这玩意儿的订单啊?这有什么好玩的,很无聊好不好?”   一句话把周聪聪激怒了,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玩具:“还给我。”   “切~小孩子才玩这个呢。”   她跑到郑娟面前,抱着她的腰说道:“舅妈,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今天是东新花园售楼处开张的日子,你舅舅肯定要应付完那边的事情才能回来,别急,再等等。”   “可是这里太无聊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跟他差了六七岁的表弟,感慨道:“小孩子真好,给个玩具就很满足了。”   周聪聪意识到她在说自己,抬起头来冲她扮个鬼脸。   郑娟对此哭笑不得,这丫头片子虚岁16,今年才读初中,就一副爱打扮装成熟的小大人的样子了,这一点随谁呢?周蓉?   她在这里被人小鬼大的外甥女整得哭笑不得的时候,东新花园售楼处正在举行开业庆典,林跃先是到已经验收完毕的工地上转了一圈儿,完事在工程部的人和销售部经理的陪同下来到一墙之隔的售楼处,经红毯走入大厅后,他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或者说,他失算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我的身份暴露了   靠近门口的地方是服务台,往后有一面背景墙,上面是几个亚克力大字,过去服务台是休息区,中间摆着一套看起来很上档次的组合沙发,周围有一圈绿植和鲜花,远远望去颇具雅致,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小区的沙盘模型,旁边的杂志架上放满了东新花园的宣传海报,在这个彩印技术还不发达的年代,海报上的图案没有那么多蛊惑人心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建筑照片和简单的广告词。   这些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在这个获取信息的渠道还是靠信件、电报,电话都没普及的年代,他在深圳干了点什么,只要刻意隐瞒,远在东北的光字片居民很难有一个全面的认识。   他瞒过了周志刚、李素华、肖国庆、孙赶超、吴倩、于虹……连周秉义和周蓉也只是怀疑他是真人不露相,但是今天在东新花园售楼处,他碰到了一个熟人——孙赶超的妹妹孙小宁。   ????   在认出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有点儿方。   电视剧里孙小宁是1989年后才由杂志社离职跑来深圳卖房子的,这里自己叮嘱孙赶超一定要让她妹妹复读,争取考一个好大学,结果呢,这丫头不仅没有听他的劝,还提早一年来了深圳,而且进了深成集团旗下房地产开发公司当售楼员。   “秉昆哥……真的是你?”   孙小宁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当着众位同事的面叫出了“秉昆哥”三个字。   售楼处的员工纷纷侧目,看看林跃,又看看孙小宁,无法将集团总裁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外来打工妹联系到一起。   事已至此,林跃只能吩咐销售经理一句,冲着孙小宁招招手,把她带到后面的经理办公室。   一进房间,没等他说话,那边小妮子就满脸激动地道:“昨天听经理提起集团副总裁的名字,我就怀疑是你,因为张强、王磊这样的名字重名很多,但是周秉昆这样的名字重名很少,今天一看果然如此。秉昆哥,你藏的可真深啊,居然当上深成集团的副总裁了,可怜老周叔一直在我爸面前说你在南方不务正业,欠了银行很多钱。”   “这话也不算错,我确实欠银行钱。”   “以前在东北的时候,我也觉得欠银行钱不得了,可是在南方呆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能从银行那里贷出钱来的人,十个有七个是大老板,秉昆哥我想不明白,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等等。”林跃叫停关于这件事的问答:“孙小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是告诉你哥让你去复读,争取考上大学吗,你怎么跑深圳打工来了?”   “我就没去复读,开始跟着丁霞姐干,有一次我听到丁霞姐打电话,说酒店隶属于深成集团,集团除了在吉春市的餐饮住宿生意以外还有很多其他业务,比如服装加工,集成电路,光学镜头,能源电池,房地产什么的,后来……我嫂子在吴倩的引荐下也去了酒店,我觉得哥和嫂子会越过越好的,就寻思着来南方闯荡一下,长长见识。”   林跃听完她的回答陷入沉思,孙家现在有房子住,收入还可以,他对孙小宁就没上心,他以为没有开书店的剧情,她就不会爱上周秉昆,从而为了那份心思放弃复读,以差6分就能考上大学的水平,只要志愿没有报错,再认真学习一年,不说百分百能考上,百分之八九十的概率总有的。   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有复读,而且关于吴倩的事情,她说得很轻松,几乎是一笔带过,但是落在林跃的眼睛里嘛……这个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为什么于虹没去之前她干得好好的,于虹一去她就辞职过来深圳闯荡?从电视剧里也能看出,于虹其实对孙赶超疼这个妹妹意见很大,姑嫂二人的关系十有八九并不和睦。   “你是为了躲你嫂子才来深圳的吧?”   孙小宁闻言嘴角微颤,眼神有些不自然,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坐实了林跃对她们关系的猜测。   “小宁,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22了。”   “这边的事不要对家里人讲。”   “为什么?”孙小宁很不理解,别人干出点成绩巴不得亲戚朋友知道,他倒好,像是生怕光字片的人知道他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一样。   “是非。”   “是非?”   “没错,是非。”   听起来像在打禅机,但是这一点都不玄之又玄,电视剧最后周秉义牛吧,给光字片争取到了拆迁的机会,但是有几个人念他的好?曹德宝写举报信,乔春燕说他让光字片的人搬到王家屯,原有地块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完了建成的房子售价是王家屯的好几倍,还认为周秉义从中吃了差价,所以说人发达了,不给家乡做好事,会被骂没良心,不懂饮水思源,做了好事吧,又会被很多双眼睛盯住,手里拿着放大镜要把你身上的缺点找出来,以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好人。   孙小宁忆起几年前她哥数落吴倩老想着占周秉昆便宜的事,稍微理解了他的想法。   “好的,秉昆哥,我不跟家里人说,我发誓,一定保守好这个秘密。”   “还发誓?哪里需要做到这种程度。”林跃说道:“明天你就别来售楼处上班了。”   “为什么?”   “我会叫人帮你找个补习班,你给我老老实实过去上课,争取考个大学文凭,22岁……还不算晚。”   “秉昆哥,可是我跟家里……”   “别可是,没可是,就这么着了,生活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读书期间按月来领工资,你的奖金会跟成绩挂钩。”   孙小宁愣住了,别人是上班挣工资,她是读书挣工资?这要被她哥知道了,那还不美死啊?   “别高兴得太早,我有一个条件。”林跃说道:“等你大学毕业了必须要回深成集团工作。”   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份卖身契,但孙小宁不这么认为。   “秉昆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她看他的眼神有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崇拜。   “对了,待会儿跟我走,你嫂子和玥玥他们今天也来深圳了,正好一起吃个便饭。深圳这边的教育资源不如广州,要上补习班、复读什么的还得去那边,你嫂子在广州已经生活七八年了,生活方面能够照顾到你。”   “哦。”   孙小宁听说不在深圳复读,显得有些失望。   林跃假装没有看见,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万一跟电视剧里一样让她爱上自己,就郑娟那个性格,天知道会有多纠结,多担心。   “行了,出去吧,待太久了下面的员工又会胡思乱想了。”   “那我走了秉昆哥。”   孙小宁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经理办公室。   林跃在靠墙的沙发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   距离东新花园大约10KM的一栋办公楼内,水自流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   十指交叉手肘担在办公桌的骆士宾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批货销出去了多少?”   水自流摇摇头:“不到三十吨。”   “这么少?”   骆士宾用手抓了抓头皮,焦虑的情绪写在脸上,一个月了,拔丝厂高层都动员起来一个月才销售出去不到三十吨,而这批货一共有四百吨,再这样下去,厂子真会垮的。   水自流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彭心生被人打伤了,骗了咱们一百万的人跑了。”   骆士宾锤了一下桌面,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控制住情绪。   “人伤的怎么样?”   “腿被打折了,不过医生说不碍事,养一段日子就好。”   “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吧?”   水自流说道:“当然不是,好消息是有一位TW商人愿意帮我们解决钢丝销路的问题,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骆士宾听说来了精神:“什么条件?快说。”   水自流拆开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含在嘴里:“他想要入股咱们骆氏集团。”   “入股骆氏集团?”   想要入股骆氏集团很正常,因为这两年骆氏集团发展迅速,对比那些大型国企有差距,但是在民营企业这个级别里,差不多是中上水平,难免吸引一些猴儿精的HK人和TW人想要入股骆氏集团分一杯羹,关键是……对方打算要多少股份。   似乎是猜到了骆士宾心中顾虑,水自流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这家伙狮子大开口啊。”   “他说如果骆氏集团不能卖出这几百吨丝,很大概率会一蹶不振,所谓时间就是金钱,合法生意跟学习差不多,一旦错过风口,再想追上其他人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剩下的这三百多吨丝,走他的渠道比我们卖给鼎泰的价格还能上浮10%-15%。”   “真的吗?”骆士宾眼睛一亮,且不去论证风口说是对是错,单单是比鼎泰上浮10%-15%的报价,就让他口感心热,掌心冒汗。水自流为什么没有和鼎泰签合同,口头一讲就答应了对方,闷头产了400多吨钢丝出来,就是因为鼎泰给的价格太诱人了,水自流害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决心赌一把,结果中东那边打仗了,外面的船进不来,鼎泰的货运不出去,这单买卖也就黄了。   比鼎泰的报价还高10%-15%,真把货卖出去,岂不是赚翻了?   不答应,集团很可能陷入绝境,答应,股份就得分出30%,就算对方还会注资进来,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几分不爽。   “他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押款。其实这人尚能集团的总经理姚立松也认识,我就是在他们到夜总会唱歌的时候碰巧遇到,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对方知道我是金属拔丝厂的厂长后,要了我的名片。”   “姚立松认识的人……”   骆士宾轻声念叨两句,忽然有了决定:“这样,水哥,你帮我约个时间,我跟他见面,摸摸他的底,如果没问题的话再谈入股的事。”   三成,骆氏集团三成股份,如果对方能够提供稳定的销售渠道,这买卖还真不亏。毕竟他跟水自流手里的股份加起来有60%多,剩下几个拿干股不主事的股东也会跟他们站在一起,那人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花,而且……区区一个TW人,来到大陆这边,是虎得给他趴着,是龙得给他卧着。   水自流把烟从嘴边拿开,往烟灰缸里点了点,震落前面的灰烬:“好,我这就去办。”说完话他转过身去,和来时一样,一瘸一拐离开办公室。   骆士宾撩了一下长及颈部的是头发,由前方酒柜取下一瓶芝华士18年,往杯子倒了一点,送到嘴边喝了半口。   ……   三天后,骆士宾见到了那位名叫贾兴明的TW富商,谈来谈去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俩人便签署了一份协议,约定买卖做成后对方在代为售出300多吨钢丝的基础上,再以300万人民币的资金换取骆氏集团30%的股份。   对方很快就兑现了承诺,用船拉走了拔丝厂内积存的300多吨钢丝,完事骆氏集团的帐上便打进一笔巨额现金,一下子缓解了紧张的现金流,令企业转危为安,骆士宾很高兴,大手一挥,给基层员工多发了一周的工资作为奖金。   转眼又是两个月,在这两个月时间内,贾兴明连续为金属拔丝厂拉到了很多订单,厂内设备24小时连轴转,工人加班加点才堪堪完成生产计划,骆士宾对此心存感激,想要正式宴请一下贾兴明表达感谢。   入夏的那天,没等他找到机会,贾兴明先对他和水自流发出了邀请,对方说在HK九龙新世界中心的丽晶酒店宴请几个小有名气的HK富商,希望他跟水自流能够一起参加,也算扩展一下人脉和生意圈。   这是好事,两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当日推掉了所有行程,出关进港,去赴贾兴明的约。   骆士宾在HK置有房产,偶尔回来这边走一遭,对HK并不陌生,因为时间还早,两人先到他的宅邸坐了一会儿,随后离开家门,告诉司机开车前往到丽晶酒店。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包厢内见到了贾兴明,另有两位HK富商已经等候多时,期间贾兴明接了个电话,说第六个人手头有点事要处理,可能来不了了,让他们先吃,于是五个人推杯换盏,侃侃而谈。   如此几番,两位HK富商不胜酒力提前告辞,席间只剩贾兴明、骆士宾、水自流三人,便在这时,之前说有事不来的第六个人又打电话过来,说事情处理完了,马上到楼下,贾兴明便让二人稍候。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骆士宾之死(上)   骆士宾和水自流都是东北人,天寒地冻酒暖身,对比南方人本来就能喝,之前一轮完全没有尽兴,现在说不来的那个又来了,那自然是没有走人的道理,便安心坐下继续喝酒。   前后也就七八分钟,贾兴明的大哥大响了,拿起来说了几句话,便打开房门出去迎接,骆士宾和水自流在房间里等候。   “这人啥来历?看得出来,老贾对他很重视啊。”   水自流咽下嘴里的鹿肉,看着餐桌新上的菜品说道:“何止重视,简直是讨好。”   “那我们可得好好地跟他聊聊,兴许能帮咱们骆氏集团赶超华达。”   华达集团在多个领域和骆氏集团是竞争关系,说是对手并不为过,这次拔丝厂货物滞销的事,对方在后面使了不少绊子,似乎彭心生被打,就是华达的人怂恿那个骗子干的。   “嗯。”水自流依旧看着桌子上的菜,轻轻地点了点头。   “水哥,你在想什么?情绪有点儿不高啊,是不是喝多了?”骆士宾觉得水自流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有吗?没有吧。”   俩人正说着,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房门由外面打开,贾兴明带着一个人走入包厢。   骆士宾听到响声起身去迎,但是当他的目光越过贾兴明,落在后面那个人的脸上时,先是打了个愣,面露疑惑,紧接着是愤怒。   “周秉昆?!”   他看到了谁?他居然在HK看到了东三省吉林市光字片的周秉昆,没错,就是他。要不是这小子,他和水自流也不会进大狱,这一蹲就是五年,对于那张脸,别说十年不忘,就算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贾兴明用手摸了摸红扑扑的脸,故作惊讶:“咦,你们认识?那真是太好了。”   好?一点都不好,骆士宾的脸阴得能渗出水来,他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周秉昆。   “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怎么会认识他?”贾兴明反问一句,像是很奇怪他为什么问这个很二的问题:“周总可是深成集团副总裁。”   深成集团?   这个名字入耳,骆士宾以为自己听错了,深成集团是什么?那可是深圳的龙头企业,涉足房地产、服装与玩具加工、电子元器件、光学设备、进出口贸易、能源、酒店等多个领域,论家底和规模,他创办的骆氏集团还不到人家的三分之一。   关键是周秉昆怎么成为深成集团副总裁的?   “你是在开玩笑吗?他是深成集团副总裁?”   贾兴明刚要说话,林跃拍拍他的肩膀,走到骆士宾面前:“一个进过监狱的劳改犯,你能做骆氏集团总裁,我为什么不能当深成集团副总裁,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为啥你就比别人金贵?”   他并不意外骆士宾不知道他,因为深圳市的各项活动都是傀儡李和平带着助理参加,他在幕后遥控,深成集团和骆氏集团业务上没有交集,而且这个年代也不像三十年后,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很多,就算是三十年后,拿腾讯、阿里巴巴这种大的互联网企业来讲,一说马云、马化腾的名字大家都知道,可是腾讯副总裁、阿里巴巴副总裁什么的,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互联网巨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实体企业了。   所以在他刻意低调的情况下,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份实属正常。   骆士宾被上面的“劳改犯”这个形容词激怒,对准林跃的脸一拳打出。   当初想的是在南方挣了钱,有了事业,还愁搞不死一个木材加工厂的工人?只不过生意上的事情很忙,他一直没有时间去东北寻仇,又听说周秉昆哥哥的亲家不是一般人,便告诉自己忍耐,等熬死了郝家两个老家伙再动手不迟,然而眼前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个举报他和水自流的小人,竟然成了深成集团副总裁?换句话说,仇人跟他在一个城市呆了三四年,而且成就并不逊色于他。   啪~   骆士宾含恨挥出的拳头被林跃一把握住。   “很愤怒是吗?”林跃抓住他的手一拧,骆士宾吃痛踮脚,不过并未就此屈服,另一只手又往他胸口锤过来,然而跟之前一样,也被一把握住,又是往外一拧。   骆士宾想不明白,他的块头明明比周秉昆大,为什么两手被抓,用尽气力也挣脱不出。   林跃深谙杀人诛心之道,手上一点一点加力,脸上却是笑意盈盈:“骆士宾,你真正愤怒的不是我举报你们进监狱,是因为在监狱里被人废了老二,换句话说,你是个太监,这辈子都别想有儿女了。”   “周秉……”   骆士宾怒吼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一只脚闷在了他的胸口,整个人呜得一声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完事跌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左右翻滚。   “骆士宾,儿女都没有,你说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冲贾兴明使了个眼色,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很有眼力劲儿,赶紧给他倒满一杯水,双手奉上。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HK吗?因为我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就在一天前,贾兴明把他手上的30%骆氏集团股份卖给了深成集团,也就是说,深成集团现在是骆氏集团的大股东。”   骆士宾不翻滚了,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看贾兴明,也没有看林跃,视线越过二人,落在始终如一地坐在餐桌旁边的水自流身上,带着七分不确定和三分怒气说道:“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   水自流没有抬头,保持刚才的姿势。   “这么说来,你跟姓贾的合起伙儿来在我面前演了一场戏?”   “没错。”   “为什么?”   周秉昆拿到骆氏集团30%的股份,水自流握有27%的股份,俩人加起来就是57%的股份,他呢?他只有40%,就算持有干股的那些人不背叛他,加一起也才43%,那两个人不能把他踢出局,但是要搞垮骆氏集团……会很容易。   水自流没有说话,只是从西装内兜拿出一封信,默默地推到骆士宾面前。   看到这玩意儿的那一刻,他明白了。   林跃在旁边补充道:“这里是HK哦,港英政府治下社团林立,亡命之徒众多,你又无儿无女,一旦人死了,持有的公司股份会归谁所有呢?骆士宾,你算过时间没有?再有一两年涂志强就出狱了,你不觉得应该补偿他一下吗?”   他说得挺含蓄,不过骆士宾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这件事曾姗……曾姗也有份?”   曾姗是他的第三任老婆,年轻漂亮,而且学历情商都很高,他不相信连她都背叛了自己。   “很意外吗?”林跃笑着说道:“她可是你第三任老婆哦,古代帝王之家讲究母凭子贵,你呢,又是个太监,万一哪天曾姗年老色衰,鬼知道会不会像她的前任一样被你扫地出门,没有安全感的她会怎么做呢?如果能够继承你的遗产,我想她很愿意拿出一点股份来补偿涂志强,而骆氏集团呢,将来会成为深成集团的一个重要伙伴,你瞧……这是不是皆大欢喜的美事呢?”   是,对他们是美事,对他就是祸事了。   骆士宾的目光依次在贾兴明、林跃、水自流脸上扫过。   他明白了,他懂了,周秉昆不仅让他当了太监,还要夺了他辛苦十几年攒下的家底,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比这家伙还要阴险的人。   打又打不过,面对眼前一幕他还能做什么?   骆士宾心思百转,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只要不给HK社团里的亡命徒刺杀机会,安全回到深圳,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咬着牙爬起来,把贾兴明撞倒,推开房门夺路而逃。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骆士宾之死(下)   乘坐电梯直接来到-1层停车场,轿厢门一打开,对面承重柱后面便闪出一个人来,穿着牛仔裤和黑衬衣,上面是遮住小半张脸的墨镜。   眼见对方朝自己走来,他顿时警觉,凭借记忆奔向车子停泊的位置。   他一跑,墨镜男也跟着跑起来。   毫无疑问,这坐实了他认为对方是杀手的猜测,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手里没有枪。   骆士宾绕过一辆车,折道向前,那人被晃了一下,速度骤降。   便在这时,正前方一辆车后门打开,又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棒球棍。   不是只有这一个人,左前方承重柱后面飞出一截烟头,随后走出一个左脸有伤疤的男子。   他现在想明白了,什么临时有事来不了你们先吃,什么再有七八分钟就到了,十有八九是周秉昆那个家伙在安排杀手。   眼见三个杀手向他包夹过来,堵住了前往轿车的路,骆士宾心急如焚,只能往右前方跑,并期盼着有车辆出入停车场,帮他惊走敌人。   想当年他跟水自流在东北倒腾各种票据和管制物品时,也遇到过类似场景,但是一晃十五六年,他早已不是当年二十啷当的小伙子,只是跑了几步路就呼呼粗喘,气力不支。   身后杀手越来越近,距离停车场出口还有二十多米距离,这时对面又奔出一个人来,手里明晃晃的砍刀反射着屋顶的灯光,叫人遍体生寒。   完了!   一对一他还有几分胜算,现在四对一?别说把敌人干趴下,要逃出生天都非常困难。   然而就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猛听身后引擎轰鸣,然后是轮胎快速转向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奥迪车冲破杀手的包围圈在他身边停住。   “骆总,快上车。”   副驾驶的窗户摇下来,司机小姜冲他急声招呼。   骆士宾顾不上其他,快跑两步拉开右后方车门,迅速钻进车厢,把门关上。   “快,快走。”   呼哧,呼哧~   他喘着粗气说道。   小姜话不多说,手往档位一按,一脚离合,一脚油门,奥迪车二档起步,车子呜的一声喷出一股黑烟,迅速冲向停车场出口。   几名杀手扑了个空,不得不选择放弃,望着车屁股叫骂不休。   骆士宾透过后车窗观察一阵,发现他们没有追上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骆总,回家吗?”   “不回家,立刻去深圳。”   骆士宾哪儿敢回家,搞不好还有杀手在家门口等着他呢,只有回到大陆他才有安全感。   小姜话不多说,选了一条车少的到路提速向北。   喝了不少酒,又受了一些惊吓,回到车上被冷气一吹,骆士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猛觉身子一晃,身体重重地撞到车厢边框。   这一撞把他惊醒了,刚要起身问话,只听哗的一声脆响,一道黑影由窗户外面插进来,伴随剧烈的疼痛,意识瞬间消失。   十五分钟后,救护车拉响警笛,蓝灯一闪一闪地快速远去。   肩头别着对讲机,穿着反光马甲的巡逻警拿着小本本在问脸色苍白的小姜问题,不时抬头看两眼,更远的位置拉着警戒线,另有巡逻警在指挥交通,以免后方车辆陷入混乱。   ……   两个月后。   油麻地加士居道伊丽沙伯医院神经外科病房。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走廊里的人说道:“他们都是病人的家属吗?”   曾姗看了一眼林跃,又看了一眼水自流:“不是,老骆父母很多年前就死了,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他们都是老骆的朋友。”   “那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医生冲曾姗点点头,带着她往会议室走去。   林跃后脚离开走廊,经楼梯来到病房楼天台,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背风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   也就十几二十秒钟的时间,楼道口人影一闪,水自流一瘸一瘸地走到他的身后。   “你够狠。”   “他对郑娟动色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而且我相信你很清楚,骆士宾不死的话,早晚有一天他会对我,或者我的儿子下手,所以我只有请他去死咯。”   “你承认骆士宾变成这样是你导演的了?”   林跃转回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如果是别人,我会怀疑他是不是带着录音机,在这件事上摆我一道,骆氏集团就是他的了。不过换成你嘛……没错,骆世宾的hk司机小姜早就被我收买了,而轿车撞上护栏,只要角度大差不差,横杆刚好会捅穿后车厢玻璃把人插伤的情形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骆士宾没有当场死亡,而是成了植物人,不过无所谓了,想来经过这件事,警务部门应该会考虑改进一下护栏结构了吧,你看,骆士宾死了死了还为HK做了一件利好市民的事,希望阎王爷考虑到这点,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   “他还没死!”   “你猜今天医生找曾姗过来要说什么?你再猜曾姗会不会拔他的氧气管?”   “……”   水自流无言以对,因为关于这个问题,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曾姗会怎么选。   人没死,骆氏集团的股份还是骆士宾的,只有停了他赖以生存的呼吸机,骆士宾的资产才会变为遗产,由她合理合法地继承。   骆士宾死于车祸,小姜只有过失没有罪责,曾姗作为妻子一定会选择宽恕,因为小姜拿不出赔偿款,就算能拿出赔偿款,钱也买不回丈夫的命。   而拔骆士宾的氧气管是在医生介绍完病情,通盘考虑后做出的艰难抉择,只要曾姗点头,其他人都没资格反对,所以骆士宾就这么死了,没人负责没人赔钱没人坐牢,一件悲伤的事情最终变成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句话,“太艹了”。   “水哥,后悔了是吗?觉得良心难安?”   林跃呵呵一笑:“那你就退出吧,我会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回收你手里和曾姗赠予涂志强的骆氏集团的股份,等涂志强从监狱出来,这些钱足够你们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你是不是连我的反应也算到了?”   “没错。对你来讲,骆士宾的死属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有一些内疚,但是你不会后悔,因为你知道是他出卖了涂志强,而且骆氏集团规模越大,骆士宾越有能量,对你就越不客气,你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这份纠结会让你选择逃避,又因为涂志强与我不睦,为了不让他重蹈骆士宾的覆辙,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国度重新开始。”   水自流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怪不得你能成为深成集团副总裁,骆士宾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看了你。”   “不,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对郑娟图谋不轨。”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林跃笑笑,扭过头去不再多言。   水自流转身离开。   ……   就像二人说的那样,经过两个月的维持治疗,曾姗最终选择放弃,拔了骆士宾的氧气管,医院方面很快宣布病人失去生命体征,出具死亡报告。   因为没有留下遗嘱,身为妻子的曾姗作为法定继承人接手了骆士宾的全部股份,之后到相关部门变更了企业股份结构,水自流将他手里的和曾姗赠予涂志强的股份出售给深成集团,后者一跃成为骆氏集团的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持股比例达67%,至此,深成集团将商业触角延伸至金属制品和矿业领域。   岁月荏苒,时光如梭,1990年夏,周蓉由东北南下,先去了曾经下乡的金坝村,又坐火车前往广州。   郑娟和林跃都不知道她提前一天过来这边,没有去火车站接人,周蓉循着地址来到目标地点,没等进小区,远远地便看见玥玥从小区出来,坐上了一辆私家车。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进军东北   虽然周秉昆已经好几年没回吉春过年,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郑娟都会给她寄一张玥玥最近的照片,所以小丫头一出来她就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女儿,因为要出租车司机催促她拿钱,没有立即下车,却发现女儿上了一辆私家车,本以为是周秉昆或者郑娟接她出去吃饭什么的,谁成想迎接玥玥的是一张男孩子的脸,长得挺好看的,瞧模样也就十八九岁,比玥玥稍大。   看着他们说笑着上车离开,周蓉反倒熄了下车的心思,把蔡晓光给司机递钱的手推回去,指着前面加速离开的车子告诉司机追上那辆车。   蔡晓光一脸不解,周蓉也不解释,只当没有看见。   冯化成就没在小舅子那里讨到过好,又不看好周蓉的做法,任凭她如何劝就是不来,俩人为这事儿,还有冯化成为了获得作协副主席的位子给诗歌大赛评委送礼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她一赌气,干脆拉了蔡晓光的壮丁,让他陪着她赶来广州。   “周蓉,你好歹通知郑娟一下吧。”   “没必要,我是来找玥玥的,又不是为了见她,晚点再去家里没事。”   “好吧。”   别人的家事,蔡晓光不愿意参与太深,见她这样回答干脆闭上嘴巴不再多言,他之所以同意陪周蓉一起来广州,一是因为对她的要求很难拒绝,二是因为他来过广州几次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而且还有同学在这里,打听个地方什么的非常方便。   司机按照周蓉的吩咐紧紧咬住前方车辆,耗时二十多分钟来到天河区,当玥玥乘坐的小轿车在前方路段停住,俩人牵着手下来,周蓉的脸色阴得厉害,蔡晓光则指着前方人潮汹涌的长道问司机:“师傅,这是什么地方?”   “天河体育馆。”   “今天人好多啊。”   “当然了,晚上有亚运前夜的演唱会,有很多明星到场参加,票价很贵的,一般人买都买不到,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吗?”   “哦,我们是外地来的。”蔡晓光笑着解释一句,顺势把钱递过去。   “看出来了。”司机接过钱问他要不要发票,蔡晓光笑着摆摆手,完事拉着周蓉从车上下来。   玥玥和那个男孩子坐的是私家车,他们坐的是出租车,又不敢离得太近,从车上下来后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特意早来的两个人检票进场。   蔡晓光找到工作人员问了几句话后回到周蓉身边。   “我问过工作人员了,演唱会持续好几个小时呢,而且票都卖光了,据说黄牛手里也没存货,我们……”   “等。”   周蓉就回了他一个字。   见她情绪很差,蔡晓光没敢多说什么,注意到马路边有一个雪糕摊,便过去买了两瓶汽水,一瓶给周蓉,一瓶自己喝。   看演唱会的人很多,自然不能在出口等候,好在那辆私家车停在停车场,司机锁上车门不知去向,俩人就搁不远处守株待兔,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夏天蚊子多,蔡晓光身上被叮了好多个包,难受极了。   接近10点半的时候,演唱会结束了,人流由各区出口涌出,很多人还沉浸在现场氛围无法自拔,大声议论谁的歌唱得好听,谁的舞跳得好看。   人快走光了,小轿车的司机也回来了,还是不见玥玥的身影,周蓉急了,准备去体育馆内找人,结果往入口走了没两步,蔡晓光把她拉住,指了指门口小广场一侧的大榕树。   当她看过去时,发现树冠下面站着一男一女,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两人搂抱在一起。   周蓉登时火了,怒气冲冲走过去。   蔡晓光本想劝她不要激动,但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走,跟我走。”   周蓉抓住玥玥的后衣领就往外扯。   她的出现一下子惊呆了对面的两个人。   男孩子脸色一变,怒道:“你谁啊?”   周蓉瞪了他一眼:“我是她妈!”   一句话把男孩儿说懵了,他只见过玥玥的舅舅和舅妈,从没听她提过妈妈的事,还以为人不在了,哪里想到就在今天,就在这里,眼前那个女人居然说是她的妈妈,于是面带疑问看向冯玥。   “你怎么来了?”   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喜色,说话的态度也有问题,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跟我回去。”   周蓉懒得跟她多讲,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拽。   “回哪儿?”   “吉春。”   “你放开我,我不想跟你回去。”   玥玥用力挣扎,男孩子一瞧想要做点什么,蔡晓光上前一步把人拦住,对着他摇摇头:“她和父母的问题,你还是不要介入太深比较好,如果我是你,有什么话都会过了今晚再说。”   男孩子不傻,听从了蔡晓光的建议,没有追上去和周蓉正面刚,只是目送母女二人一路拉扯着越走越远。   ……   另一边,华南新城小区某单元楼一楼东户。   林跃从浴室里走出来,把用来擦头的毛巾递给郑娟,抬头打量一眼钟表。   “都这个点儿了,差不多该到家了吧。”   “磊磊说最晚11点一定把她送回来。”郑娟一面说,一面往阳台走去,把毛巾搭在晾衣架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她回到客厅的时候,林跃刚刚点燃一支烟,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吉春那边的学校联系好了,后天玥玥的学校开学,就可以去办转学手续了。”   “你说你,想一出儿是一出儿,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也就算了,都不通知姐姐和姐夫一句,不声不响地就找人办了。”   她走到林跃身边坐下。   “磊磊不错,以全广州第五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玥玥要想追上他有点困难,起码在广州不容易,在东北就不一样了,竞争小一些,分数也会低一些,明年努力一年,希望还是很大的。”   郑娟点点头,觉得是这么回事,本来玥玥的父母就在东北,只要把户口往吉春一迁,便能以东北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小宁还想她考武大呢,说那样俩人就能成校友了,可惜啊……”她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觉得迁北京更好,就落户在那套四合院儿里。”   “不行,那样她就跟磊磊在一个城市了,没有危机感就会缺少干劲儿,必然怠慢学习,而且咱们从1984年过来这边,你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妈年事已高,也该回去看看了,另外,集团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涉及东北企业,我得去那边待几个月……是时候进军东北了。”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郑娟想起远在北陀寺的光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每次通电话都说一切皆好,可是见不到人,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咚咚咚~   咚咚咚~   两个人的谈话被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打断,郑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一定是磊磊和玥玥回来了。”   咚咚咚~   “来了,来了,别敲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的三个人后愣住了。   “姐,你怎么来了?”   林跃闻言皱眉,看向门口,玥玥撅着嘴走进房间,后面是一脸阴沉的周蓉和满面尬笑的蔡晓光。   “舅舅……你回来了?”   玥玥一看他在,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一副要跟周蓉划清界限的样子。   “秉昆。”   蔡晓光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不声不响地来,11点还来敲别人家的门,这属实没有礼貌。   周蓉没有给林跃回话的时间,指着玥玥说道:“你在家正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把她拉回来的吗?在天河区的天河体育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跟一个男孩子去看演唱会啊!散场后不回家,两个人……两个人在那儿搂搂抱抱……她才多大?开学就是高二的学生了,不好好学习,把精力浪费在谈恋爱上!”   话说到这里就差指着林跃的鼻子质问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你们断绝母女关系吧   “舅舅,你看她。”   玥玥小声嘟哝一句,躲到了他的身后。   在家里舅妈总是说她,要她尊敬周蓉,说那毕竟是她妈,只有舅舅从来不在这一点上教训她,而且那些年她年纪小归小,却不代表没脑子,不看事,她清楚的很,在老周家舅舅才是天,就连她的姥爷做错事,那也是该说就说,从来不忍气吞声,从来不惯着他们。   本来她跟爸妈的感情就不深,刚才还当着肖磊的面把她拖回家,好歹也是十七岁的人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林跃又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按进烟灰缸,才看着周蓉说道:“这事儿我知道。”   “你知道?”   “没错,是我给了她两张演唱会的票,让她去看的,而且我也知道肖磊和她的关系。”   周蓉被他说懵了,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放任还是学生的孩子谈恋爱的家长,本来就为女儿生了一肚子气,如今听完弟弟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挑衅的话,肚子里的邪火是无论如何弹压不住的。   “怪不得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有你在后面撑腰。周秉昆,你就纵容她吧,反正她不是你的女儿,随便怎样都没关系对吧。”   “周蓉……”   蔡晓光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当然,也能理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好几年没见,一来就看到身为高中生的冯玥跟不明来路的男孩子搂搂抱抱,心里能好受才怪。   “你闭嘴。”   周蓉一点都不给他面子,说得蔡晓光尴尬极了。没来广州前,她说话做事还挺客气的,看见女儿那一刻,情绪,不,不只是情绪,整个人都炸了。   “周蓉,你在说什么屁话?这里不是东北,这里是人口大省广东,当初要不是肖磊帮她补习功课,她根本考不上实验中学。而且那孩子是我跟郑娟看着长大的,爸爸是省院的医生,妈妈是市人民法院的法官,孩子也争气,今年高考以全省第五的好成绩被北大录取,比你只强不弱,他哪一点配不上冯玥?”   蔡晓光不敢说话,林跃敢,而且“姐”都不叫了:“我这外甥女今年十七岁了,你就带了她三年,剩下的十四个年头都是我跟郑娟在养育她,你有什么资格横加指责,凭你是她妈?听说过生恩不如养恩大吧?上了二十多年学,书全读狗肚子去了?”   周蓉没想到林跃这么不给她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我这次来广州,就是要把她接回吉春的。”   林跃将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儿推出来:“你问问她跟你走吗?”   玥玥一直摇头。   周蓉怒道:“我是你妈!”   “我没有你这样的妈!”玥玥被这句话激怒了,从小到大,别人都是爸爸妈妈参加班会,有运动会、毕业典礼什么的,也都是爸爸妈妈在台下加油陪伴,她呢,从来都是舅舅舅妈,很多时候面对语文老师布置的有关爸爸妈妈的作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写,还有过生日,记起了打个电话,记不起来就啥也没有,她今年十七,马上就成年了,一个对她几乎没有养育之恩的人跑过来摆出一副母亲派头指指点点,还要拆散她跟肖磊,她能不气吗?能不怨吗?   周蓉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急之下扬起手来就往她的脸掴去。   啪~   不是耳光声,是林跃握住了她的手腕。   “玥玥这是跟着舅舅舅妈,如果换成陌生人,辛辛苦苦十几年把孩子拉扯大,眼看就要成年,你跑过来跟人家说你是孩子的亲妈,要把孩子带走,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林跃淡淡地道:“当年你为了和冯化成在一起,要跟家人断绝关系,你当年没有做成的事情,让玥玥替你完成怎么样?你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   “秉昆,你说什么呢?”   蔡晓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周蓉听完会有多难受。   确实如他所料,周蓉很难受,难受到扬起另一只手扇向林跃的脸。   啪~   耳光声响彻客厅。   不是她的手拍中林跃的脸,是林跃反手挥出的巴掌抽得周蓉披头散发。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周志刚舍不得抽你,冯化成不敢抽你,我来。”   蔡晓光一看周蓉吃亏,上前去推林跃,未想被他一脚踹个趔趄坐倒在地。   “放着自己的女朋友不陪,她让你来广州你就来广州?你这样的人不分手谁分手?当初如果不是我帮你搞定拖拉机厂的厂长,你有机会上大学?有机会在她面前臭显摆?冯化成都没胆管的事,你算哪根葱,敢来插手老周家的事。”   不说小说里的蔡晓光啥样,电视里的蔡晓光就是一个舔狗,周蓉年轻的时候为了冯化成要跟家人断绝关系,后来俩人离婚,三天不到她就带着女儿嫁给了蔡晓光,说起来这俩奇葩倒也登对。   郑娟给他的动作惊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姐弟两人拉开。   “秉昆,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咔嚓~   一声轻响,三卧的门打开,周聪聪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迷迷糊糊说道:“妈,发生什么事了?”   郑娟说道:“你看你,把孩子都吓醒了。”   “去看孩子。”林跃把她支走,看着捂着右脸含怨相望的周蓉说道:“以前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现在呢?是不是看不起冯化成了?又觉得他配不上你了?我打得就是你这个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贱人。”   周蓉还想跟他拼命,蔡晓光上前抱住她的腰:“周蓉,你别激动。”   怪不得冯化成不来,周秉昆的蛮劲儿上来连他姐都敢抽,姐夫自然不在话下,就冯化成那种诗人,给小舅子揍一顿的话,脸还往哪儿搁?   林跃轻推外甥女后背:“妈妈还是舅舅,你选吧。”   玥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想让舅舅帮她出头,但是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她看得心惊肉跳。   回头看看林跃,见他态度坚决,又看看周蓉,再三犹豫后,扭头冲入自己房间不出来了。   周蓉满脸通红,指着次卧的门说不出话来。   林跃走到门口把门一推:“滚。”   蔡晓光一看他半点不念姐弟之情,赶紧拖着周蓉离开屋子。   嘭~   林跃把门一关,冷着脸走回沙发坐下,他在外面跑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抽空回家一趟就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郑娟打开房门走出来,林跃先堵住她的嘴:“什么都别说。”   “唉。”   ……   本来按照林跃的想法是一开学就给玥玥办理转学手续,10月就可以动身回吉春了,周蓉这一闹,拖到入冬才做通玥玥的思想工作,同意到东北继续课程。   1990年末,林跃拖家带口回到吉春。   当然,与以前不一样,没有回老周家居住,也没有从肖国庆夫妇那里收回太平胡同的房子,而是搬进丁叔管理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全市第一个商品房小区,还是跟在广州时一样,选了个一楼带小院的三室一厅,相对他的身份稍显低调,不过这是郑娟的意思,说以前在光字片住惯了,别墅什么的太冷清了。   周秉昆从广州搬回吉春这件事,最先知道的不是周家人,是已经被从区妇联副主任职务撸下来,丢到普罗旺斯洗浴中心当副总的乔春燕,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曹德宝,曹德宝又在一次喝酒的时候透露给了酱油厂厂长。   这货三杯酒下肚就开始吐槽林跃的不是,什么在南方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又回到吉春,什么连爹都不认了,周志刚说起这个儿子从来没啥好话,可是让曹德宝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酒醒以后厂长就找到他,让他去寻周秉昆,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帮忙联系一下承包红星木材加工厂的那位港商李先荣。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我是你的金主……弟弟   联系李先荣干什么?   曹德宝作为出渣车间主任,很清楚松花江酱油厂现在的经营状况,而红星木材厂自从承包给李先荣,改变原有模式,改为生产复合板材,居然起死回生,开始盈利了,而且听说最近和一些大的造纸厂、木浆厂签订了合作协议,长期给它们供货,这样一来,不仅拓展了销售渠道,提升了赢利点,还融入了供应链,能够最大限度感知市场变化,调整产品策略,生产出符合市场需求的商品。   当然,这话不是他说的,他一个初中都没读两年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平,是孙赶超告诉他的,也不知道李先荣派到红星木材加工厂的管理者是怎么想的,让孙赶超当了下料车间主任,肖国庆做了保卫科的头头,俩人当了快二十年普通工人,六君子里垫底的货色居然升官了。   虽说红星木材厂的规模比松花江酱油厂小一些,一个三四百人,一个四五百人,可现在的情况是木材加工厂蒸蒸日上,订单如雪片一样从全国各地飞来,而松花江酱油厂呢,因为缺乏生产活力,研制不出拥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那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眼瞅着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厂长愁的晚上睡不着觉,天天往市里跑,求爷爷告奶奶要补贴,然而跟松花江酱油厂相同处境的企业有很多,市里想救都救不过来。   于是以前在孙赶超、肖国庆面前有着优越感的他,成了那两人的调侃对象,而最开始文绉绉的一段话,就是李先荣派到红星木材厂主持经营事务的阎厂长召开职工大会的时候说的一段话,孙赶超觉得好,就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还耗费一点时间背得烂熟于心,以方便自己在新招的工人面前装杯。   回到酱油厂厂长给他安排的任务上来,很明显,厂长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周秉昆当时是想带李先荣来酱油厂的,要不是杨凯为了自己的前途把屁眼子都献出去讨好周秉昆,红星木材加工厂现在八成倒闭了,如今酱油厂马上撑不下去了,厂长坐不住,想主动去寻李先荣谈承包,从红星木材厂发生的事情来看,周秉昆在李先荣那里面子很大,找周秉昆比找阎厂长靠谱,但是呢,81年那会儿俩人闹得很不愉快,不好意思亲自去找,便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不只厂长和周秉昆闹得很不愉快,他这个挨了一顿揍的人出面的话岂不是更加难堪?   所以曹德宝嘴上答应找机会去说,实际上屁事儿没做。   找机会嘛,得找到机会才行,找不到机会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不对?   ……   时间来到1990年12月中旬。   吉春火车站。   周秉义和郝冬梅站在出站口往里面张望。   “怎么还没到,这都11点半了。”   “火车晚点了吧。”周秉义刚说完这句话,郝冬梅眼睛一亮:“哎,来了。”   说完话朝着里面挥挥手:“卫红,卫红……”   姚立松和董卫红跟随人流走出出站口,来到二人身边。   那边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姚立松拍了拍周秉义的胳膊:“我听说你现在是哈阳市副市长了?爬的够快的呀。”   “比不了你。”周秉义也拍拍姚立松的胳膊:“深圳尚能集团董事长。”   “听郝冬梅在电话里说,你知道我要来,特意请了一天假,连她这个老婆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哎呀,我这个做战友的,很欣慰啊……”   “瞧你这话说的,你千里迢迢过来东北,我能不接待吗?”   “也是。”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站外走:“上次来吉春还是1981年,没想到一晃就是10年,你瞧瞧这马路两边的建筑,很多都是新盖的。”   周秉义摆摆手:“跟你们深圳比不了啊。”   “你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呢?快点上车。”郝冬梅打断两个人的交谈,催促他们赶紧上车。   “嗬,你看她还急了,快走吧。”   姚立松和周秉义紧赶几步,一个上了副驾驶,一个去后排跟两个女人同坐。   十五分钟后。   车子在春晖路停下。   四人相继下车,董卫红打量一眼左右,看向马路对面的一家铺面。   “路宁劳保用品商店?”   姚立松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指着对面说道:“我记得那边应该是吉膳堂吧?十年前咱们就是在那儿吃的饭,怎么?倒闭了?”   周秉义摇摇头:“这事儿啊,说来话长,不讲也罢。”   “好,那就不讲。”   姚立松也没强求,几人转身进了前面的龙悦大酒店。   伴着迎宾小姐清甜的“欢迎光临”,董卫红跟上前接待的大堂经理报了自己的名字,那人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周秉义说道:“我记得你们上次过来吉春,吃饭的地儿也是卫红挑的吧,她对吉春挺了解啊,哪儿高档选哪儿。”   “嗨,我工作忙,咱们兵团那群老战友,也就跟你联络的多,卫红不一样,平时一有空就给当年一起插队的朋友打电话天南海北地聊,哦,她还有一个笔友,就是吉春市的,所以对这边的情况知道得比我多。”   “卫红在吉春还有笔友?”周秉义很意外。   “那可不是咋地,搞不好你还认识呢。”   “开玩笑了,我怎么会认识她的笔友。”   俩人一路说笑着走进位于顶楼的星辰厅,南西两面都有窗户,从这里望去,可将对面一条古玩街的街景一览无余。   接下来没啥说的,吃饭喝酒聊天,姚立松酒兴正浓,跟周秉义大谈南方改革成绩的时候,门响了。   周秉义想要起身开门,姚立松把人按住。   “进来吧,还敲什么门,就等你了。”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包厢门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来人的脸后,周秉义和郝冬梅全愣住了。   “秉昆?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来的是周秉昆,他的弟弟。   “快来,快来,坐,坐下说。”姚立松拍拍身边座椅,授意林跃坐下。   “手头有点儿事,来晚了。”他告罪一声,看向周家老大:“我回来差不多一个月了。”   周秉义和郝冬梅对望一眼。   他回来一个月了?怎么这事儿亲哥哥和嫂子都没得到消息。   林跃说道:“我不在家里住,你又在哈阳工作,事情多,就没让妈告诉你。”   这算是解释了。   认真想想的话也可以理解,周秉昆和周志刚不对付,住一起那还不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啊,至于没有告诉周秉义,真是因为考虑到大哥工作繁忙不想打扰吗?是不是有害怕被教训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三个月前他打了周蓉——这事儿周蓉没敢告诉李素华,但是对周秉义讲了。   不过现在当着姚立松和董卫红的面,不适合谈这件事。   郝冬梅看了丈夫一眼,赶紧转移话题:“秉昆,怎么?你跟老姚认识啊?”   “没错,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是这样的。”姚立松进一步解释道:“我跟卫红这次来东北呢,也不全是为了去兵团那边走一走看一看,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听说啊,吉春市汽配厂近几年效益不好,就想着多了解一点情况,如果可能的话,通过市里的关系把它买下来,入股也行,不过我得占大头,这不,你弟弟对吉春的情况比较熟悉,我就拜托他过来做下调查工作。”   得,看来他这个弟弟又干起了中间人的老本行。   周秉义在光字片的民居嘴里听说过,讲他的弟弟不仅帮港商出主意,还带着人来东北谈合作,从中收取好处费,周志刚对小儿子干的事情十分不屑,讲这跟拉皮条的没啥区别,丢老周家的人,把红星木材加工厂卖给资本家,厂里的工人怎么办?这要放在以前,周秉昆就是洋人的买办。   周秉义不这么看,认为甭管弟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对于那些病入膏肓的小型国营厂,承包给港商起码能有一条活路,认清现实接受改制,总比坐以待毙强。   至于吉春市汽配厂的情况嘛,他有所耳闻,听说不仅仅存在经营不善的问题,还有轻信他人被骗走好几百万追不回来的问题,可以说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连上级部门也不知道该不该填这个无底洞,没成想姚立松居然对它有意思。   “汽配厂?你们尚能集团不是做能源生意的吗?怎么会对汽配厂感兴趣?”   姚立松瞥了林跃一眼,呵呵笑道:“是,尚能集团的业务主要集中在能源领域,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过于单一的产业结构不利于企业长久稳定的发展,而作为领导者,要有大局意识,学会抢抓赛道,提早布局,才能保障企业不被市场淘汰。”   “听听,听听。”周秉义望郝冬梅说道:“这还是我们印象里的那个老姚吗?这话说的,真是让我惭愧啊。”   姚立松说道:“寒碜我是不?”   周秉义摆手道:“真没有。”   姚立松把手放在酒杯上,不过没有举:“说实话啊,是这样的,我很看好汽车生意,你看,随着我们国家经济水平不断提高,人民的收入一年一个台阶,像以前高不可攀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摩托车,已经开始进入普通家庭,我相信,未来汽车行业将有大发展,一定会像家电那样成为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商品,所以我们尚能集团打算投资汽车行业,相比南方,东北作为老工业基地,拥有完备的汽车制造产业链,从这里起步的话,能节省时间,也能招到更多的技术工人。”   “哎,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周秉义就差指着他的脸说这还像句人话了。   “我再跟你交个底啊,关于这次在东北布局汽车制造,尚能集团和深成集团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他们占大头,我们占小头,深成集团你知道吗?”   周秉义点点头:“听说过。”   “深成集团作为港资控股企业,之所以跟尚能合作,一是看重我们的国企身份,二呢,他们在电池、电子元器件、太阳能产业方面做得不错,跟尚能有一些业务往来,所以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为了东北经济的未来,你也得多加关照才行。”   “没问题,只要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就对了,来,喝酒。”   姚立松举起酒杯,邀周家兄弟同饮杯中酒。   吱~   周秉义干了杯子里的酒,又夹了口菜放进嘴里,看向姚立松旁边坐的亲弟弟:“老姚,你知道秉昆是我弟弟还让他帮你跑腿儿,我告诉你,可不兴亏待他。”   姚立松笑了,笑得有些玩味:“你放心,绝对亏待不了他。”   “对了,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卫红的笔友吗?”   “记得啊,怎么了?”周秉义看了董卫红一眼,发现人家完全没有意识到姚立松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跟郝冬梅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很投入。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   “你说什么了?”   “卫红的那个笔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肯定不是他,也不会是姚立松,更加不会是和董卫红一起插队的郝冬梅,那么房间里还剩下一个人——他弟弟周秉昆。   周秉义的眼睛都瞪直了,以为姚立松在开玩笑,不过仔细观察一阵,发现不像是假话。   “秉昆,这是真的?”   林跃点点头。   “……”周秉义无言以对。   难怪姚立松半开玩笑地跟他讲或许他认识董卫红的笔友呢,岂止是认识,简直再熟悉不过。   “秉昆……”   他想要问周秉昆是怎么和董卫红成为笔友的,不过话说到一半脸色变了,因为忽然想起七几年他在兵团服役的时候有次收到家中来信,周秉昆问他郝冬梅在哪儿插队,条件苦不苦?一起劳作的知青都是哪儿人,他以为是李素华好奇儿媳的生活状态,当时也没多想,就在信里写了一些郝冬梅的情况,里面就有说董卫红和她关系很好。   不会是那个时候……   怪不得远在吉春的周秉昆知道郝冬梅无法生育的事呢,十有八九是董卫红这个大嘴巴说的。   考虑到董卫红的老家就是广东的,而姚立松转业去深圳工作,周秉昆从清华大学退学后就去了南方,搞不好就是投奔他们去的。   周秉义有点不高兴,一是因为周秉昆一直瞒着他和董卫红通信,二是猜测弟弟八成依靠自己和姚立松的关系得了不少好处。就说帮港商李先荣承包红星木材厂这件事,以周秉昆的资历可能结识那样的人物吗?不可能!但是姚立松呢?   这不算是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但是性质差不多。   ……   接风宴很快结束。   餐费的话……大堂经理给打了七折,按她的说法是走的员工价,因为龙悦大酒店的总经理曾经在吉膳堂工作过,跟周秉昆先生称得上故交了。   周秉义让郝冬梅去结账,他拉着林跃进了洗手间。   “秉昆,你和董卫红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是不是喝多了?”林跃拧开水龙头,把手放进盥洗槽冲了冲:“我跟谁做朋友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你问为什么?凭我跟姚立松是战友。”周秉义指着南边说道:“你是不是告诉他你是我弟弟了?有没有让他帮你介绍生意?”   “你非要这么说,算是吧。”就拿这次联合尚能集团来东北投资,笼统地讲,确实有那么一点姚立松帮他介绍生意的意思。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   周秉义气得用手拍盥洗槽:“郝家以前怎么样?咱们老周家沾过他们一点吗?没有!爸当了一辈子工人,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我一直记着咱爸的教诲,甭管是谁托关系来找,该办的办,不该办的一概回绝,可是你怎么能打着我的旗号,凭借我跟姚立松的战友情乱来呢。还有,刚才当着老姚的面我不好说你,周蓉是你姐,从东北千里迢迢前往广州,你不说好好接待,还出手打他,你这弟弟是怎么当的?”   “什么叫乱来?什么叫打着你的旗号?”林跃说道:“只要不违法乱纪,合理合法地做生意,同好共赢,互惠互利,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古人还有举贤不避亲的说法,到了你这儿,就成我打着你的旗号,凭借你跟姚立松的战友情乱来了?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有靠你,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给红星木材加工场找到承包商了吧?给东北拉到来自尚能集团和深成集团的投资了吧?一旦项目启动,会解决多少产业工人的饭碗?为了这样的结果,你欠几个人情怎么了?”   周秉义给他驳得说不出话来。   “我跟周蓉的事涉及到玥玥,在带孩子这件事上你最没有发言权。最后我反问你一句,连妈都当不好的人,她能做好一个姐姐吗?不先要求当姐姐的做好榜样,去指责当弟弟的不是,你跟周志刚还真有一拼呢。”   讲完这句话,不待周秉义回话,林跃甩甩手上的水渍,从盒子里扯了一截卫生纸下来擦擦手,转身离去。   周秉义很生气,因为他叫周蓉不叫姐,他叫周志刚不叫爸,想斥责吧,又怕被反怼一句,反正每次跟他谈话,都给那些大道理压得死死的。   姚立松和董卫红没有在东北呆太久,也就三天时间,完事便去北京了,林跃实地走访了一些汽配企业,一来二去就到了年底,寻思临近年关,也不好把董卫红的弟弟召来吉春,便准备过完春节再去和汽配厂谈改制谈合作。   当下困扰林跃的是这个年回不回家过,李素华是知道他在吉春的,乔春燕也知道,不回去吧,光字片的人还不知道怎么传他和家里的关系呢,回去吧,一个周志刚,一个周蓉,他们就算不说难听的话,也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郑娟的意思是回去,因为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光字片过年了,起码年夜饭要陪李素华吃,哪怕像老大一样,吃完了回自己家呢,左右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想想是这么个理儿,他也就没有反对。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我有儿子你没儿子   1991年2月14日,情人节,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   家家户户贴春联,挂彩灯,放鞭炮。   孩子们走街串巷,偶尔点个炮仗,一旦吓到路过的行人便会发出调皮的大笑。   那些因为生活困难离开东北的人也回来了,一家人团聚在饭桌边,火炕前,一起包饺子,一起唠嗑,顺便把春节联欢晚会看了。   李素华坐在炕上,周志刚坐在炕头,对面是周蓉和郝冬梅,四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旁边是装饺子馅的白瓷盆,这个擓一勺子菜馅包进面皮,那个两手一折,往中间一挤,捏成元宝形。   周秉义在对面的圆桌上闷头擀面皮,冯化成歪靠北墙,也不干活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稚气未脱的哈哈大笑,模模糊糊听到“你别跑”、“来追我啊”、“咩咩咩,抓不到”这样的对白。   李素华的耳朵动了动:“是老刘家的两个小孙子吧?还有……前边三嘎子的小儿子?”   郝冬梅笑着回了一句:“妈,您耳朵真好使。”   周秉义抬头瞄了她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周志刚把刚刚包好的饺子往竹篾一丢,阴阳怪气地道:“没听懂你妈的意思吧,嫌咱家冷清。”   “爸,大过年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郝冬梅欲言又止,周秉义适机瞪了她一眼,又把憋在气管的话咽了下去。   他们是知道周秉昆回吉春的,周家第三代,就周聪聪和冯玥两人,还都在他那儿,这大过年的他们不回家过,落在外人眼里还真有种断代的样子,用土话讲嘛,就是绝户。   周志刚也意识到这么讲有责怪郝冬梅生不出孩子的意思,作为公公又不好解释,因为这事儿吧,不提还好,越提越伤人,只能走到冯化成身边坐下,顺手拆开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擦着洋火点燃,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化成。”   “啊?爸。”   “周蓉不是刚分了一套两室一厅吗?”   “是。”   “既然住的地方宽敞了,把玥玥从广州接回来呗。”   冯化成看向周蓉,见她假装没有听见,搁那儿继续包饺子,便点点头:“嗯,是该把玥玥接回来住了,总在她舅舅舅妈那里不是长久之计。”   周志刚得到这样的表态,脸上有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那边郝冬梅憋得更难受了,不过她很清楚不能说,要是周志刚知道周蓉去广州要孩子不成,还被周秉昆打了,这个年也甭过了。   “奶奶,奶奶……”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李素华耳朵里。   “聪聪?”   老太太一开始不敢认,当声音的来源移动到院子里时,她一下子有了精神,赶紧从炕上下来。   “是聪聪,是我的大孙子回来了。”   她知道三儿子回来的事,但是不能确定会不会来家过年,毕竟父子俩人较十几年劲了,已经拧巴到见了面就掐的地步,而且谁劝也没用,这种情况下指望在南方生活了近十年的周秉昆一家回光字片过年?平心而论,有些强人所难。   “奶奶。”   伴着开门声,一个10来岁的半大小子从外面走进来。   “哎。”   李素华笑着答应一声,把周聪聪一把搂进怀里:“让奶奶看看,都长这么大了。”   说起来,她对聪聪的感情要比冯玥深,因为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聪聪才一岁多点,整天咿咿呀呀学走路的年纪,特好玩儿,也是因为这个小孙子,她跟郑娟的关系有了极大地改善。   很快,郑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先冲李素华叫了声妈,得到回应后又朝房间里面坐的周志刚喊了声爸,不过没有得到回应,老头子就抬头瞄了一眼,她也不在意,先叫大哥又叫嫂子,周蓉和冯化成也不例外,一副应不应是他们的事,叫不叫是自己的事的样子。   “秉昆呢?”   李素华抚着聪聪的头问她。   “在后边。”   她这儿话音一落,林跃拽着玥玥走进堂屋。   未等他说话,周志刚板着脸说道:“你怎么来了?”   “那我走。”   他这儿要走,玥玥二话不说跟着转身,本来她就不想回光字片过年,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蓉,那边姥爷一句话把舅舅惹恼了,正合了她撂挑子走人的心意。   “说什么呢你,大过年的。”李素华怒怼老伴一句,走过去拉住玥玥的手:“玥玥,给姥姥看看,哎呀,你上次回来才十岁多一点,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冯化成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女儿笑,不过怎么看都挺尴尬的。   周蓉没动,依旧维持刚才的姿势,在那儿包饺子,周志刚注意到她的反常行为,皱了皱眉。   面对李素华和郑娟哀求的目光,林跃没有跟老头子一般见识,指指放床的隔间:“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完成吗?先去学习吧。”   玥玥不愿意跟周蓉照面,麻溜地拿着书包过去了。   林跃顺手提起放在门口的皮包:“妈,这是从南方给你带回来的年货,有湖北的腊肉,广州的白切鸡,潮州的牛肉丸,还有青海的牦牛肉,都是北方没有的。”   “快打开,我瞅瞅。”李素华开开心心地摆弄着小儿子从南方带回来的年货。   那边郑娟已经洗完手,开始帮郝冬梅和周蓉干活儿。   为了过一个祥和的春节,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只讲吉利话,不去提以前发生的不愉快。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看林跃和李素华说说笑笑不顺眼,还是憋了很多话在肚子里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又因为几杯酒下肚热血上头,周志刚终究没有忍住,无视周秉义的眼神示意,在饭桌上就教训开了。   “我听说你帮着一个姓李的港商承包了红星木材加工厂?你还挺得意,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放在解放前,就是洋人和资本家的买办,不折不扣的坏胚子。”   林跃把筷子一放,据理力争:“我这么做你很不爽是不是?那好,明天我就让李先荣撤资,把木材加工厂还给工人们,如果下个月发不出工钱,就让他们找你这个好坯子来要,只要你能养活大家,ok,no problem!”   一句话把周志刚说傻了。   “怎么?不敢答应啊?不敢答应就闭嘴。”   李素华打了他的手一下:“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林跃没再吭声。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不孝啊。”   得,在林跃那里没有讨到便宜,他又把矛头对准了李素华:“他但凡有秉义三分孝心和一分上进心,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哟,看来你对大哥很满意啊。”   “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你大哥现在是哈阳市的副市长,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跃心说老大现在是副市长,就算是正市长,只要自己代表深成集团去搞投资,他不仅得倒履相迎,还得请客吃饭说尽好话以免失了礼数。   “大哥有孝心和上进心,可他没儿子啊,将来你死了有人守灵打幡儿,他呢?还不得指着我儿子抱骨灰撑场面?”   周志刚和周秉义差点儿没被上面这句话气死,郝冬梅不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在埋怨周志刚,谁不知道周秉昆说话能噎死人啊,你说你这个当爹的不服气去撩拨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的大儿子,这不是组团找虐吗?   “秉义没有聪聪还有玥玥,时代不同了,女儿也是传后人。”   周志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怒目圆睁,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郝冬梅脸色变了,周秉义脸色变了,周蓉和冯化成的脸色也变了。   这老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坑了大儿子一把不算完,扭脸又把女儿和女婿拉下水,周蓉想要过个安稳年,可以瞒着广州发生的事情不说,周秉昆呢?那可是一个从来不吃亏的主儿。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你的宝贝女儿离婚了   林跃笑了,笑得很冷。   对面周蓉睨了一眼夹起两口酱牛肉塞在嘴里便说吃饱了回隔间复习功课的女儿,阴着脸说道:“玥玥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周秉昆以往表现出来的混不吝,肯定会把事情抖搂出去,反正周志刚早晚都会知道,事情给周秉昆说出来不如由她来讲。   “什么!断绝母女关系?”   周志刚的手碰倒了桌子上的酒杯,李素华歪头看她,脸上有浓浓的不解。   “周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9月份我去了一趟广州,想把玥玥接回来,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叫肖磊的男孩子跟我断绝母女关系,她现在眼睛里只有舅舅和舅妈。”   周志刚明白了,明白刚才冯化成为什么一副闪烁其词的样子,明白周蓉得知冯玥进屋,居然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原来都是这个小儿子在背后搞鬼。   “周秉昆,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本来他就听说玥玥被她舅舅惯得没人样,虚荣拜金,口无遮拦,现在居然发展到为了一个男孩子跟母亲断绝关系的地步,她为什么变成这样?说到底就是有恃无恐,因为有一个无法无天六亲不认的舅舅在。   呵,周蓉这样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林跃乐了,她不是有精神洁癖吗?怎么也学会干这种龌龊事了?   不对,仔细想想的话,她那不叫精神洁癖,应该说是双标。冯化成为了获奖,给评委送礼就叫庸俗,叫堕落,蔡晓光为了她能分到房子,托关系送礼物就心怀感激,顿生好感。   所以这并不反常,这很正常。   周志刚本来就对他有很深的成见,周蓉再拣有利自己的一说,要解释难了,当然,林跃也没打算跟那颗榆木脑袋解释。   “周蓉,既然要告状,就应该说得再严重点,怎么能把我还扇了你一巴掌的事略过呢?这样不好。”   他还打了周蓉?   周志刚的火气更盛了,站起来指着他说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说完就要找东西打人。   周秉义赶紧去拦老头子,要问他这个弟弟多能打?全光字片人都知道,周蓉去广州给弟弟一巴掌扇回来了,老子呢?周志刚要拿东西揍人,周秉昆真敢还手的,那时候这个春节非但过不好,老周家还会沦为全光字片的笑柄,他这个副市长也会跟着丢人。   林跃是谁,那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眼看周秉义给周志刚拦住了,继续火上浇油道:“当初她为了和冯化成结婚,要跟家里断绝关系,把你气得三年不给她写信,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甭管是不是报应,反正我帮你出了气,给你报了仇,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居然要打我,咱们找人评评理,看是我不孝呢,还是你没有做父亲的样子。”   “你……你……你……”   周志刚气得老脸通红,喉头不断蠕动,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周秉义说道:“秉昆,你是想气死爸吗?”   “想气死他的不是我,是你们。”林跃目光转寒:“我这人吧,向来恩怨分明,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的错,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最疼爱周蓉,觉得她做得对,我做得不对是不是?那如果我告诉你冯化成跟她离婚了,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两人演得一场戏,打算过了春节再昭告天下,而你的女儿才离婚一个星期就跟蔡晓光商量扯证的事了,你会作何感想?让玥玥回到她身边?看她跟后爹相亲相爱是吗?”   一阵风从没有堵死的门缝里钻进房间,吹得人心哇凉哇凉的。   周蓉和冯化成离婚的事不仅周秉义、周志刚等人不知道,郑娟也不知道,她圆睁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模范夫妻,十七岁远赴贵州,为了爱情不顾家人反对嫁给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后来一个考上北大,一个进了作协,这在光字片的人看来,那真是才子佳人,伉俪情深,跟她和周秉昆被闲言碎语包裹的婚姻完全不一样,结果呢?俩人离婚了,周蓉以光速投入蔡晓光的怀抱,这……这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隔间假装写作业的玥玥也站起来,怔怔地看着血缘上的父母,表情相当复杂。   “你不问下为什么吗?”   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很简单,因为冯化成出轨了,就在半个月前,他睡了一个叫王紫的青年诗人,真是一对模范夫妻啊。”   1981年春节,周志刚带着子女串门拜年时多么意气风发,逢人便介绍冯化成是北京的大诗人,现如今呢,温文尔雅的大诗人变成了衣冠禽兽。   “我是不孝子?呵呵,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好女婿。”   周志刚看着女儿说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蓉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啪。   一个碗被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周蓉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周秉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很明显,两人离婚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噗通~   周志刚瘫坐在椅子上,气冲冲地看了冯化成两眼,想破口大骂,又怕老三看笑话,不骂吧,心里属实堵得慌。   “造孽啊。”   李素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吃完了吗?吃完了走人。”林跃冲郑娟使个眼色,又把外屋隔间里的两个孩子叫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嗖,嗖,啪~   嘭~   窜天猴和烟火冲天而起,点亮了没有星辰的夜空。   郑娟想埋怨他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她提议回老宅过年干什么呀。   忍一忍就过去了?她的老公是会委屈自己的那种人吗?   聪聪还小,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冯玥虽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妈再也没脸要她离开舅舅舅妈跟她走了。   ……   对林跃来讲,既然周蓉恶人先告状,那就就别怪他掀桌子了。   电视剧里周志刚是在得知周蓉和冯化成离婚的消息后,郁结在心,下象棋的时候被聪聪激了一句突发脑溢血去世的,结果呢,无论是周秉义还是周蓉,回来后看到周志刚能说能躺,接着就开始埋怨周秉昆,好像是他没有照顾好周志刚一样,这俩人一个忙工作,一个跟导演老公在外地拍戏,到头来他们反倒一点责任没有,要不是周志刚被医生判了死刑后神志清醒地硬挺了一天,要是死在医院里,那周秉昆还不是百口莫辩?   就这女儿干得那些破事儿,气瘫痪老妈,气死老爹,自私自利到极点,最后呢?屁事没有,有老公疼,有女儿养,还是受人敬仰的大学老师,啧啧……   这里他可不想当背锅侠,干脆把周蓉和冯化成的破事捅出来,周志刚要是嘎嘣死了,那就是周蓉和冯化成的责任,跟别人没关系。   让林跃始料未及的是,周志刚受了这么大刺激居然一点儿事没有,光字片一片平静,老周家一片平静,没想到自己的到来反而让老头子迈过了那道该死的坎儿。   周三的六君子聚会他没参加。   周五也不打算去马守常家,主要是不想跟吴倩和于虹照面,至于孙赶超和肖国庆那边,准备过完年找机会去红星木材厂见个面,聚个餐。   这天他跟董卫红的弟弟通完电话,约好初八去火车站接人,完事坐在客厅里看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咚~咚~咚~   眼见郑娟在阳台上晾洗好的衣服,林跃把报纸放下,走到门口拧动门把手一拉,一个人的脸进入视野。   “曲老太太,你怎么来了?”   以前大年初五,大伙儿去她家拜年,今年倒好,情况反过来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我最擅长掀桌子了   “是曲阿姨来了?您可是稀客。”郑娟端着脸盆从阳台走过来,她跟曲秀贞就见过一次,不过很清楚老太太人挺好,以前在酱油厂的时候对他男人不错。   曲秀贞冲她微微一笑:“洗衣服呢?”   “嗯呢。”郑娟答应一声,侧了侧身:“您进来啊,进来说。”   “不了,我这次来是拉他壮丁的。”   头白过半的老太太指指林跃。   “怎么地?我如果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去我家了?”   林跃说道:“怎么可能,我是想晚几天再去。”   “怕见人啊?干啥亏心事了?”   “哪有。”   “哪有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吧,为了过来叫你,我还专门弄了辆车,我认识的年轻人里都没这待遇,也就你。”   林跃心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啊,我也就是看破不说破。   他没有答话,转身往屋里走。   “哎,你这是干什么?不给我面子啊?”曲秀贞以为他拒绝前往。   “我是去给你拿点南方特产,咱们这里买不到的。”   “跟我还这么客气,大老远的从南方带回来,给家里人和亲戚分一分多好。”   “他们都有。”   要说从南方往北方带东西这件事,在物流不发达的90年代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挺糟心的,但是对他来讲就是一碟小菜,一间客厅大小的随身空间,能堆多少东西可想而知。   说话间他已经从储藏间拿了一个干货礼盒,一个海鲜礼盒出来。   “我今天中午不在家吃了,你跟聪聪玥玥随便做点吧。”   “好。”   想到郑娟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曲秀贞就没喊她同往。   来到单元楼外,前方停了一辆大众牌轿车,俩人上车后林跃问了一个问题:“曲老太太,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住的地方的。”   今天是正月初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六君子拜年环节,乔春燕把自己回来的事告诉曲秀贞不稀奇,关键是乔春燕并不知道自己住哪儿,至于说去房产局查档案什么的,现在是春节假期,不办公,里面只有值班员。   “昨晚我碰到郝冬梅了,跟她聊起方才知道你从南方回来了,今天孙赶超、乔春燕那些人都去了,唯独不见你的身影,我就寻思出来找找吧,可是从哪儿入手呢,你猜我想起谁了。”   “想起谁了?”   “丁霞。”   林跃笑了起来:“曲老太太,可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找她要我的地址。”   当年为了隐瞒龙悦大酒店是他的这件事,顺便给吴倩和于虹解决工作难题,他跟曲秀贞串通起来唱了一出儿双簧,所以她知道龙悦大酒店姓周,而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丁建业管理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丁霞是丁建业的侄女,当然知道他的家庭地址。   “也就是我,这要换成老马,指定找不到你。”说起这事儿她十分得意。   “是是是,马叔没你聪明。”   “对了秉昆,说正事。”曲秀贞正色道:“我听郝冬梅说你跟你爸闹得很不愉快?”   “……”   郝冬梅怎么会把家里的事对外人讲?   林跃稍做思考便明白过来,他那个大嫂八成是想让曲秀贞劝劝他,毕竟在他认识的人里,曲老太太的面子不小。   “我听郝冬梅的意思,你爸之所以挑你刺是因为他觉得你在外面不务正业,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龙悦大酒店是你的吧?红星木材加工厂是你的吧?还有深圳那个龙头民企深成集团也是你的吧?”   “不是。”   “还想瞒我?你能跟我演双簧骗吴倩,就能跟那个什么港商李先荣演双簧骗孙赶超和肖国庆,还能跟周秉义的战友,就姓姚的那个骗你大哥和你大嫂。”   郝冬梅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关键是吧,这小老太太脑瓜太好使了。   “……”   “被我说中了吧?从你在酱油厂上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说厂里那些考上大学的人,吕川、唐向阳、蔡小明,哪个不是一有空就拿纸笔在那写写画画,唯独你,就没好好看过书,结果还就你考的好,以全市第一全省第二的成绩进了清华。”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哎呀,清华大学为了一点小事把你开除,那是他们的损失啊……嗨,那都过去了,咱不说这个,我问你,你到底咋想的啊?”   “再等等吧。”   “你是不是觉得事业重心在南方,就算告诉你爸,他对深成集团也没有概念,等你在东北的企业正式运营,生产出汽车来了再把实情告诉他?嗯,可以理解,对于你爸那样的人,口说的不算,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   林跃的眼珠转得有些快,未想这小老太太不仅聪明,脑补力也是一绝,自己就是随口一说,看把她能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曲秀贞不疑有他,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感慨他的用心良苦,还是在感慨周志刚的食古不化。   ……   很快,车子在马守常家门口停下。   林跃和曲秀贞从车上下来,走进对面的二层小洋楼,没进客厅就听见乔春燕在那白话,说以前和于虹在大众浴池的旧事。   当一老一少走入他们的视野,茶几左右嗑瓜子吃水果侃大山的人全愣住了。   林跃也有些意外,因为不只曹德宝、孙赶超、肖国庆再加上他们的媳妇儿,连吕川和唐向阳也来了。   看得出来,曹德宝有些尴尬。   吕川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打招呼:“秉昆,你来了。”   肖国庆说道:“我们还以为你连给曲老太太拜年都不来了呢。”   话里话外有股子怪罪的意思,嗯,这很肖国庆。   认真地想一想,肖国庆有这样的反应也能理解,毕竟初三的聚会他没去参加,有点儿怨气很正常,何况还有曹德宝呢,指不定又说啥坏话了,诸如“吕川第二”、“人家现在结交的都是HK富豪,TW款爷什么的,哪里还记得光字片的穷朋友”。   “呵……”   林跃并没有解释自己不参加聚会的原因。   曲秀贞也看出他们之间存在误解,但是现在不是做和事佬的时候:“秉昆,来,你先跟我来。”   她一面带着他往二楼走,一面招呼马守常下来陪吕川等人说话。   曹德宝看着走上楼梯的一老一少,边嗑瓜子边说道:“看见没有,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曲老太太亲自去请的,还叫了一台小轿车,咱们呢?两只脚外加一辆自行车,这叫什么?差距,地位的差距,实力的差距。”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乔春燕在下面踢了他一脚,虽然她也不满周秉昆拒绝给她介绍港商的事,但这里是马守常和曲秀贞的家,不是她的民丰六巷……哦不,过了这个年,再有几天她就不住那儿了,因为房子是她任职区妇联副主任时分的,现在下放到自负盈亏的普罗旺斯洗浴中心任副总经理,房子自然是要给人家腾出去的。   为了保住房子,她想了很多辙,不过都没用,花姐还把她呛了一顿,年前她找到周秉昆,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位想来东北投资的港商,如果买卖谈成的话,她就可以凭此功劳要求调离普罗旺斯洗浴中心了,只要能回到机关上班,房子也就无需腾空,还能打花姐的脸,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周秉昆拒绝了她。   “来来,吃一个苹果。”孙赶超把果盘端过去,用这个动作来堵曹德宝的嘴。   林跃被曲秀贞带到二楼,正赶上马守常往外面走,双方打了个招呼,干巴老头子丢下一句“你们谈,你们谈”就下去了,然后林跃见到了一脸谄媚迎出来的酱油厂厂长吴玉照。   果然如他所料,曲秀贞到家里找他是带着任务去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在酱油厂当了好几年领导,吴玉照上门求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不是酱油厂吴厂长吗?别来无恙。”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呵,呵呵,挺好,挺好的……”这眼瞅着快60岁的老头子一脸尴尬。   当初老周家和老乔家干仗,李素华被碰了一下晕倒在地,林跃知道是曹德宝在背后拱火后直奔酱油厂,在出渣车间把人给揍了,吴玉照闻讯赶到冷嘲热讽,还说要叫人办他,再加上之前考上大学厂里不放人,后来是曲秀贞出面他才如愿去了清华,不客气地讲,俩人梁子结得挺深的。   “秉昆啊,你看你回来也不去酱油厂看看,出渣车间的工友们都很想你的,就说那常进步,别看他不会说话,可是心里有你啊。”   吴玉照硬着头皮跟他套近乎。   诚然,这很没面子,但现在的情况是被逼到绝路了,这个年酱油厂是怎么过来的?仓库里积压的产品亏本甩卖,再加上那些老旧设备当破铜烂铁卖给收废品的,这才攒足一个月的工资发下去,让工人们有米下锅,有肉过年,不然这个节骨眼儿跑区里讨债闹事,那他就等着挨处分吧。   简而言之,倘若不能找到解决办法,再有一两个月酱油厂指定完蛋。   “吴厂长,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是你要找保卫处的人办我吧,我胆子小,可不敢去酱油厂,万一给保卫处的人抓了,那不是完犊子了?”   曲秀贞在一边儿听得直挑眉,心说这家伙可真够损的,有六七年了把,还记仇呢,瞧这话说的,把吴玉照挤兑得脸都红了。   “当年……那不是……那不是……”   “那不是什么?”林跃说道:“当年求不到我,现在求到我就装孙子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吴玉照好歹是酱油厂厂长,平时都是他训别人,什么时候经过这个,顿时火冒三丈:“周秉昆,我就算要求,也是求李先荣拉酱油厂一把,跟你没有多少关系。曲大姐诚心实意把你请来这里,愿意帮你就帮,不愿意帮你就不帮,啰嗦什么。”   “呵呵,够硬气。”林跃说道:“你都把曲老太太搬出来压我了,那我还能说什么,我不给你面子,还能不给曲老太太面子吗?帮你联系李先荣是不是?没问题。”   吴玉照还以为周秉昆会再损他几句才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给足曲秀贞面子,结果情况比想象的好很多,他稍微一转脑筋,认为自己懂了,合作谈成中间人有钱拿,不帮他联系李先荣的话一文钱都得不到,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曲秀贞在一边儿看得直摇头,酱油厂老吴不知道周秉昆才是金主,李先荣就是一个港资手套,他会贪那点钱?可笑至极。还有,答应帮酱油厂联系李先荣?答应帮忙是一回事,李先荣应不应又是另一回事,他这么说既给了她面子,又耍了吴玉照。   她是诚心要帮酱油厂度过难关,自然不能坐视吴玉照掉坑里去。   “老吴,如果我是你就认个错,服个软,当一回真孙子。”   吴玉照好歹干了这么多年厂长,人老了脑子有点糊涂不假,但是傻和蠢还沾不上,听完曲秀贞的话,意识到前面有坑,周秉昆这家伙十有八九在敷衍他。   “曲大姐,你……这不公平。”   曲秀贞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这件事上,她偏向周秉昆,对他的要求太苛刻。   一个快60的老人向一个小他20岁的青年道歉,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老吴,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作为酱油厂的领导,应该全心全意为工人谋福利,只要是对大伙儿有利,吃点亏受点屈算什么?这点觉悟你应该有吧。周秉昆呢,就是一个小市民,我不能拿对你、对厂干部的标准去要求他,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吴玉照一脸尴尬地点点头。   林跃在心里吐槽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曲秀贞一句话就给酱油厂厂长顶墙角上了。   “对……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求你帮帮酱油厂。”吴玉照忍着羞耻感说道。   “这还差不多。”林跃看了曲秀贞一眼,见好就收:“行了,春节一过我就去联系李先荣,就算他对酱油厂没兴趣,还有其他港商呢。”   “那酱油厂的事我可就交给你了,办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曲秀贞指着他语带“威胁”说道。   林跃知道这是为了安抚吴玉照的情绪,不由感叹老太太手腕可以。   “行,不就是找承包商吗?我绑也要把人绑过来,您看成不成?”   “瞧你这嘚瑟劲儿。”   之后吴玉照在曲秀贞的授意下介绍一番酱油厂现在的情况,面临的困难,三人由二楼下来,回到一楼客厅。   马守常正在听吕川讲解当前社会形势,以及他对东北经济在改革过程中面临的实际困难的个人意见,吴倩、于虹和乔春燕嗑了一地瓜子皮,孙赶超、肖国庆、曹德宝仨人跟唐向阳六只眼瞪四只眼,憋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深入交流的共同话题。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曹德宝朝他们看过来,不由嘴角翘起,计上心头,准备整整这个天天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软饭男。   “吴厂长,就这点小事你还特意让曲老太太过去请我?告诉曹德宝让他跟我讲就好了嘛,半个多月前我们还在酱油厂外面的幺妹饭店照过面呢,他带一好看的小丫头儿,二十来岁,长得可水灵了,是你们公司新招的女工吧,要我说,这种跟客户谈生意的事就不该让年轻人参与,尤其是女孩子,饭桌上茶来酒往的,她们又拉不下脸,豁不出去,只能让领导为难,得亏遇到德宝这样的实诚人,敢于拼着得罪客户保护下属,这要换成那些心术不正的家伙,小丫头八成得被他们灌醉,这是要吃大亏的。”   这话讲得吴玉照一脸懵逼,他明明有交代曹德宝碰到周秉昆聊聊联系港商李先荣的事,还不是就提一嘴,少说也有三四回,那货竟然没说?这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啊。   他知道周秉昆当着曹德宝媳妇儿的面说这句话有拱火的意思,但事情不假,曹德宝自从调到销售科任科长后,走哪儿都带着一个叫王玲的女工,半个多月前还到财务上以招待费的名义报了一笔账,备注里填得就是幺妹饭店。   “你是说王玲吧,对,那丫头我认识,前年职高毕业以后就进了酱油厂,半年前调到了销售科。”   吴玉照很上道,不管是出于讨好林跃的心思,还是要整治曹德宝的想法,俩人这一唱一和,对面乔春燕的脸已经没了人色,扭脸看向曹德宝,大叫他的名字:“曹德宝!是这样吗?”   曹德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质问,都给周秉昆和吴玉照整怀疑人生了。   他确实有带王玲去幺妹饭店吃饭,确实为了她得罪了客户,俩人也确实发生了关系,问题是这件事周秉昆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吴玉照还给丫抬轿子,想撒谎糊弄都难。   “我……我……春燕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乔春燕大吼一声,站起来就去抓曹德宝的脸。   “哎,哎,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别……别抓……啊……乔春燕,你来真的啊?”   曹德宝三护两护没有护住,给媳妇儿在脸上划了一道,用手一摸发现有血,整个人慌了,可他又不敢还手打人,毕竟理亏嘛,只能起身离开沙发往外面跑。   “春燕儿,春燕儿,你冷静一点儿。”   孙赶超劝了两句,可是乔春燕不为所动,抄起玄关墙角的扫帚在后面追。   她能不气吗?曹德宝作为上门女婿,这么多年来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现在她不行了,连房子都要被收回去了,他不说共克时艰,还去沾花惹草,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被赶出去的滋味好受吗   “吴倩,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啊。”肖国庆拍了媳妇儿一把。   一头羊毛卷的女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拉着于虹往外跑,春燕儿炸刺了,男人们当然不好意思拉架,这种事儿只能女人来做。   你说这曹德宝,真丢人啊,关键是丢人都丢到马守常家里来了。   “老曲,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也快出去拦拦啊。”   老头子一提醒,曲秀贞醒悟过来,这里可不是光字片,曹德宝和乔春燕跑到院子里打架,这大过年的其他人怎么看?搞不好还会惊动外面执勤的保安人员,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这个曹德宝,真混。”她赶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   “围巾,围巾,外面冷。”   人出去了马守常才反应过来,结果老太太没有听见。   “那我……我先走了。”吴玉照一看事情闹成这样,心想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吧,至于曹德宝被乔春燕打成啥德行,事件如何收场,那就是周秉昆和曲秀贞的事了。   “我送送你。”马守常起身相送。   “不用,不用。”   “我送你吧,顺便给她拿围巾,这感冒才刚好了,再被风一吹受了凉,擎等着进医院吧。”马守常告诉吕川等人稍坐,他去送客人出门,完事就跟吴玉照离开了。   孙赶超和唐向阳一看马守常和曲秀贞都出去了,甭管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还是担心乔春燕和曹德宝,也一前一后出了小洋楼,循声追赶。   吕川没动,望林跃说道:“秉昆,你这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不是傻瓜,看得出周秉昆这么做是故意坑曹德宝,乔春燕本来就和怨妇一样诉了不少苦,还问他从北京来,肯定知道许多内幕消息,要他透露一点,也让在座的人沾沾光,获点利,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知道老公出轨的事,伤心羞愧委屈,诸般情绪一起涌上来那还能冷静得了?没跑进厨房拿刀劈了负心汉已经很克制了。   “过分吗?”   “不过分吗?”   林跃冷冷一笑:“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职业操守,这事儿你应该很有心得。”   这话给肖国庆整晕了。   吕川用手推了推眼镜框,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不是,昆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聪明人察言观色,看到吕川的表情指定不会继续追问,肖国庆不聪明,起码在情商这一点上是够不到及格线的。   “这么说吧,吕川的情况比我大哥强一点也很有限。”   这回肖国庆听明白了,因为光字片的人没少说周秉义的闲话,讲他不是上门女婿胜似上门女婿,自己住小洋楼,端铁饭碗,还让亲爹亲妈住每年都要修一回,免得被大雪压塌的破房子,就算买不起那什么才出现的商品房,翻新一下家里的屋子总成吧,就那两间土房子,以他每月一两百块的收入,只需要半年就能攒够翻新的钱,可是没有翻新,也没有加盖,他钱全花哪儿了?要说老三,老三或许有钱,但是周志刚百分百不会要老三的臭钱,搞不好还会把那些钱给扔出去,以免被银行追债。   吕川听乔春燕讲过周秉义的情况,细细想来,俩人的处境还真挺像的,虽然他没有住到岳父岳母家里,但是女方家庭条件比他家强多了,事业方面也是靠着岳父的关系一直顺风顺水,没有遇到阻碍。   “好吧,这件事是曹德宝错了,但是你不能私下里和乔春燕说吗?非要看到他们俩打起来才高兴?”   “在这方面我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不爽当面说,很少背地里嚼舌根。”   林跃瞥了肖国庆一眼,看得他缩头耷脑,想起前几年六君子聚会曹德宝说的那些话,第一次听会不爽曹德宝的怨妇像,第二次听会帮周秉昆辩解,第三次听、第四次听……反正听得多了,确实对周秉昆生出一些怨气。   吕川还想说话,林跃没有给他机会:“知道我这么做曲老太太为什么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吗?有些事吧,不是自己的经历,少指指点点劝人大度,会遭雷劈的。”   “你……”   “昆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吕川呢,人家好不容易从北京回来一趟参加我们的聚会。”   “你是想说他比我强是吗?”   “没错!吕川就比你强,起码吕川没忘自己是东北人,一有时间就来吉春看看这些老朋友,再瞅瞅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跟那些港商混久了,就忘本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哥们儿了?”   嗯,这很肖国庆。   林跃哭笑不得,电视剧里肖国庆把房子还给周秉昆后,回到自己家,吴倩很膈应跟公公睡一张炕,有一天把外屋的门划上了,肖国庆的爸在零下三十度的夜晚被活活冻死,春节期间吕川回来讲的“阵痛论”刺激到了因为企业破产倒闭被动失业的几个人,结果肖国庆把饭桌掀了,众人不欢而散。这边有房子住,爹没死,工作也在,甚至当了个小官儿,因为吕川说了几句看似为大家好的话,俩人就站一边儿去了。   这人呐,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   “我忘本?我看不起你们?”林跃撇了撇嘴:“你现在住的是我的房子,不是吕川的房子。”   肖国庆一下子软了。   “我……我……给你钱……算房租……这总行了吧。”   “怎么你也跟他吵起来了?”   曲秀贞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马守常送过去的围巾。   林跃一抬屁股:“老太太,你交代的事我都办了,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就走,连劝架的机会都没给她。   周秉昆都做了什么曲秀贞比谁都清楚,帮赶超家盖房子,给肖国庆安排地儿住,保住了他们的工作还给吴倩于虹安排到龙悦大酒店做事,现在又要帮酱油厂谋求出路,跟汽配厂谈合作开展汽车业务以拉动吉春经济,她认识的所有人里,讲谁忘本也不能讲他忘本。   在她看来,都是曹德宝那张怨妇嘴和嫉妒心惹的祸。   林跃前脚离开,孙赶超和唐向阳后脚走进小楼,可还没等那两个人问为什么,曲秀贞就下了逐客令。   “在外面冻了一下,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你们走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吕川和肖国庆面面相觑,脸上多少有点尴尬。   孙赶超赶紧给二人使眼色,拉着唐向阳走了。   林跃不用猜都知道他离开后会发生什么,电视剧里周秉昆入狱后,曹德宝一群人过年去马守常家,曲秀贞表现得并不热情,还吐槽了一句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由此可见在她那里周秉昆才是忘年交,其他人基本就是陪跑的。   现在肖国庆和吕川为了曹德宝跟他吵嘴,那知道实情的曲秀贞能给他们好脸色看?说身体不舒服让他们走已经是相当委婉的说法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乔春燕坐在种着冬青树的花池边抹泪,吴倩和于虹在旁边哄她,曹德宝没了踪影,不知道是给马守常叫一边训话了,还是怕挨打跑出大院了。   因为不想跟那三个女人照面,他往旁边一拐,打算绕路离开,谁知道走出不远一个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瞧,居然是周秉义的岳母金月姬。   “你找我?”   “没错,我想跟你谈谈,到家里说吧。”   这真是个稀罕事儿,电视剧里周秉昆从1978年恢复高考到1993年入狱,每年至少来这儿一回,但是包括周秉义在内,从来没说让自己的弟弟到郝家认认门,坐一坐,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现在呢,居然请他去家里说话。   “好。”   他很好奇金月姬会对他说什么,便一口应下,跟在她身后往前面走,进了和马守常家距离不远的二层小楼。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谁稀罕做你的亲家?   “不用换鞋了,进来吧。”金月姬把林跃带到家里,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让:“坐吧。”   林跃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   “喝什么?红茶还是绿茶?”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听到这样的回答,金月姬也不矫情,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或许是注意到他四下打量的目光,以为他有什么想法。   “你大哥和冬梅出去会朋友了,而且想跟你谈谈是我的意思,他们两个都不知道。”   “哦。”   林跃淡淡地应了一声,转移视线到金月姬脸上。   “咱们两家呢,做亲家已经快二十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唉,81年那回,如果老郝不是……”   林跃抬起手来,打断她的感慨。   “矫情就不用了,请有话直说,我下午还约了人。”   这话说得那是相当不客气,金月姬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说道:“看来小曲对你的评价很到位,是个敢想敢做敢言,雷厉风行的人。”   林跃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说是礼貌回应,不如说是嘲弄。   金月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试探他,可是以她几十年的阅历,愣是没有从他的眼神、态度、言语间读出更多东西,只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非常不喜欢。   不过在这一点上,可以用一句“彼此彼此”来形容。   “初二那天我跟冬梅谈了谈,她提到了你,说你对秉义膝下无儿无女这件事很有意见。”   怪不得金月姬叫自己过来谈话,原来是为这件事,关于郝冬梅不能生孩子这个缺陷,他不止一次拿来回怼周秉义和周志刚,放在以前,周秉义和郝冬梅还年轻,对于没孩子这件事不是太敏感,正如五六十岁的人总是催促下一代生儿育女,他们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而年轻人只想过两人世界不愿意为儿女所累一般,郝冬梅已然人过四十,想法不同以往,再听到类似的话,情绪自然大受影响。   “没错,就像你嫌弃亲家是住在光字片这个又破又土的地方一样,我也嫌弃郝冬梅生不出孩子,不过没办法,那是大哥自己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金月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跟周秉义完全是两个极端。   林跃似乎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怎么?觉得我的态度有问题?第一,我不是周秉义,不会在意你的感受,是你请我过来的,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第二,这二十年来,我和你们郝家,甚至周秉义周志刚,都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们的独木桥,没有利益纠葛,也不想有利益纠葛,所以如果你无法接受,那咱们也没必要谈了。”   这是丑话说在前头啊。   金月姬有点后悔叫他过来了,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周秉昆对于不喜欢的人不会……准确的说是不屑于隐藏情绪,以致对她和对曲秀贞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过没办法,为了女儿,她必须得忍。   在不能生孩子这件事上,她欠她女儿的。   “好,那我也不兜圈子了。”金月姬推了推耳后稍显蓬松的卷发,长出一口气,看着林跃说道:“你今年38岁,郑娟跟你一边儿大是不是?”   “没错。”   “我呢……是这样想的,听说玥玥大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聪聪今年也读五年级了,你看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人再要一个孩子,无论儿女,把他过继给你哥,这样呢,既能够解决秉义和冬梅膝下无子之苦,又能为老周家开枝散叶,老话讲多子多福嘛,而且我保证秉义和冬梅一定会把他视如己出,培养他成才。”   怪不得她找自己谈话,还表现的相当客气与克制,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林跃很清楚金月姬的考量,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吧,问题多多,变数多多,而且没有一丝血缘纽带的母子关系很不牢靠,郝冬梅没有兄弟姐妹,但是周秉义有妹妹和弟弟啊,如果能从他们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也算是有血缘基础,不用担心养大了以后胳膊肘往外拐的情况发生。   呵,真好~   周蓉在玥玥很小的时候就把女儿丢给郑娟抚养,心安理得地跟冯化成双宿双栖,考上北大后又来了个本硕连读,现在博士毕业,评上教授了,眼见玥玥马上成年,便想来认女儿,摘桃子。现在金月姬又把主意打到他跟郑娟身上,要他们再生一个过继给周秉义,这一个个的,把郑娟当成啥了?生养机器吗?   金月姬又道:“我知道,现在提倡只生一个孩子,不过秉义和冬梅情况特殊,而你跟郑娟又无公职在身,问题不大,只要你答应了,后面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们。”   林跃觉得她很可笑,为人父母者,能把自己的孩子养好,谁会送给别人,哪怕这个人是兄弟姐妹,人间至亲。   “如果你是在担心郑娟年龄大了,生孩子有风险,我问过冬梅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只要事前做好检查,保证怀孕过程中不发生意外,基本上不会有问题,她是妇产科医生,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了。”金月姬说到这里已经颇有几分恳求的意思,这么多年来,没人能让她如此低三下四,不过现在事关女儿的人生,不得不豁出这张老脸。   林跃站了起来。   金月姬以为他想走,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件事……就当是我求你了。”   林跃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告辞离开,而是走到沙发对面的书桌前面,书桌上放着几张白纸,有的卷了起来,似乎写有毛笔字,有的平铺放置,中间一片空白,他的目光没有在书桌上停留太久,看向正对书桌的墙壁,那里空空如也,而他面露惊疑。   “你在找什么?”   金月姬跟了过来,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林跃说道:“我听说郝先生身故之后,欧阳开铎给他写了一幅字。”   “听你大哥说的?”   “算是吧。”   金月姬没有纠结他的说法:“我不喜欢字帖上的内容,把它收起来了,怎么?你喜欢它?”   “欧阳开铎的字还行,但是对比之下,我更喜欢张载的横渠四句。”林跃眼望窗外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哦?”   她说她不喜欢这句话,他说他很喜欢这句话,这就有意思了。   周秉昆是不是故意抬杠,她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这激起了她心头的不服,要知道她跟光字片那些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于这句话,她是有态度的。   林跃说道:“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喜欢这句话,郝先生当年应该也是如此,不然欧阳开铎也不会在他离世后特意写了一幅字送过来,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金月姬说道:“矫情,没错,就是矫情,或许张载在写下它时句句由衷,字字肺腑,但是你不觉得这口气太大了吗?不,应该说是没边儿了,这人呐,把话要说到这份儿上,你再由衷它也是空的,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这天地有多宽多广,这万世多久多长啊,为生民立命,说得挺好,可是你付诸行动啊,王安石变法,触动了保守派的利益请张载出山,他怎么做的?他回绝了。哦,你话说得好听,漂亮,可是让你来点实际的,就认怂了?就畏惧了?就害怕变法失败掉脑袋了?你说这是不是太过虚伪?完全没有王安石那股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劲儿。”   她说完这句话观察一下林跃的表情:“瞧你的样子,是对我的分析不服气吗?”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看似人间清醒,实则鼠目寸光   林跃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话。   拿起一张白纸在书桌铺开,又摘下笔架挂的一只狼毫笔,细致地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一段话。   没错,就是两人讨论的焦点。   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低声念了一遍才放下毛笔。   “为天地立心,历史上什么是天,什么是地?皇帝既是天也是地,为天地立心,实际上是要教化皇帝有原则有底线,明辨是非,知荣辱施仁政,一旦天地有心,便不会出现帝王因一己私欲带来伏尸百万的后果,勤政亲贤,自然国泰民安,生民得以修身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乃宋代大儒,他心目中的往圣是谁不言而喻,但是在我看来,老子、墨子、鲁班……以及后世千万为华夏文明添油炽薪的人都在此列,王朝更迭,日月轮转,世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始终屹立东方的文明,没有被野蛮毁灭,它不断地包容和同化那些外来的人和物,简单来讲,只要活着的人对华夏文明有一颗认同之心,华夏民族就永远不会消亡。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现代战争,侵略者只要把对面国家的教授、医生、科学家、工程师这样的人屠杀殆尽,就算最后输了,对面国家一百年都无法恢复元气,由此可见为往圣继绝学的人有多么珍贵,只要他们在,只要往圣的思想和精神薪火相传,就会不断地有王安石这样的人物涌现,远了不说,说近的,拿鲁迅先生来讲,按照你的逻辑,他做医生岂不是比当作家更加务实?所以要论格局,张载还在王安石之上,所以这句话大吗?它不大,它虚吗?它也不虚,只是它的精髓你体会不到而已。”   金月姬给他这长长的,偏又不疾不徐的一段话说得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   周志刚是啥背景她很清楚,可是老周家这三个孩子嘛……周秉义考上了北大,但是因为要照顾李素华,没有去读大学,好在吉春工作的这段时间拿到了函授学位,老二周蓉自然不必说,这个老三周秉昆虽说被清华大学开除了,不过平心而论,看起来更具锋芒,不是那种所知越少越自大的锋芒,而是充分自信所孕育的那种锋芒。   “其实当初我对你大哥说那些话……”   “是为了激他接受你的好意,去做一些实事,而不是在你看来有些务虚的工作对吗?”   这话可把金月姬说得心头一惊,这小子怎么回事?他还不到四十吧,怎么说话直指人心,比她还成熟老练?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林跃说道:“我可不愿意自己的子女生活在一个连说话都要讲究方式方法,连表达意见也要字斟句酌,甚至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家庭,所以,我不认可郝家的生活环境,不认可你这样的人,更不想让郑娟再受一次生养孩子的苦。告辞。”   林跃走了。   金月姬没有去送,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直接给她整没脾气了。   瞧这话说的,不仅以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拒绝了她的请求,还暗戳戳地揭了她的伤疤,在郝家这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天真?可爱?阳光?乐观?单纯?   要匹配这样的形容词似乎很难。   林跃走后,她的目光移动到书桌放的白纸上,看到上面的字皱了皱眉,几个呼吸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走进储藏室,从放书画的缸里找到欧阳开铎写给她先生的那幅字,回到客厅展开一瞧。   从字迹到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周家老三到底咋回事?   ……   六君子初五到马守常家拜年的聚会不欢而散。   吕川带着几分不爽回了北京,唐向阳继续去他的化工所上班,孙赶超与于虹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肖国庆还真就拿出钱来要给被南方的花花世界腐化,变质了的周秉昆交房租,可是又找不到对方住的地方,把钱送去老周家吧,还给周志刚赶了出来,说什么找错地儿了,自己没有这样的不孝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对小儿子失望透顶要断绝父子关系,还是为了把肖国庆弄出去故意这么说,总之在被吴倩骂了一顿后,他蔫不啦唧地回家了。   至于乔春燕和曹德宝……也没见他们两个扯证离婚什么的。   电视剧里乔春燕知道曹德宝出轨后也没怎么闹,没几天就和好了,这里同样如此,是她太喜欢这个软饭男了,还是为孩子考虑不想离婚,亦或是回过味儿来,意识到是周秉昆使得离间计,不想让他得逞呢,总之事情悄没声地平息了。   不过没有离婚不代表曹德宝处境好,过完春节一开工,吴玉照就把曹德宝这个销售科长给撸了,而且不是丢回出渣车间当主任,是当普通工人,想他曹德宝也是酱油厂的老员工,这简直就是羞辱啊,一气之下他买断工龄走人了。   用他跟孙赶超、肖国庆聊天时的话讲,就算周秉昆说动李先荣答应来吉春投资,也救不活酱油厂,因为跟红星木材加工厂这种有着大量林木资源可以利用的企业不一样,松花江牌酱油对比全国其他省市的产品没有多少竞争力,又因为要养的人多,工人们吃大锅饭习惯了,工作效率低下,别说对比一些个体户性质的调味品作坊成本高昂,就是对比江浙一带的酱油厂也有很大的短板,最简单的一点,现在国家大量进口美国、加拿大、巴西的大豆,价格比东北的大豆便宜很多,外面来的船一到港,其中一部分小麦、大豆直接进了附近省份的酱油厂,不仅原料价格低,还节省了运输费用,这买卖还怎么做?   这些都是他在当销售科科长时得到的资料,别说,还挺有道理的,起码把孙赶超和肖国庆唬住了,认为酱油厂死定了。   ……   2月过去了。   3月过去了。   直到4月,酱油厂砸锅卖铁也开不出工资,吴玉照急得满嘴包时,林跃才带着李先荣回到吉春,经过几轮谈判后,用一个很低的价格拿到了酱油厂的承包经营权。   吴玉照松了一口气。   曲秀贞也松了一口气。   “你这一走就是快两个月是故意的吧,为了让吴玉照心急,好在谈判中占据有利条件。”   “不是。”   “又想骗我?”   林跃和曲秀贞在松花江的长堤上行走,好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哪怕是祖国的东北,也已经有了春日气象,远方的杏树和榆叶梅花开正盛,行人也不再穿厚厚的棉袄,换上了秋裤和风衣。   “真没有,3月中旬去了美国一趟。”   “去美国?去美国干什么?”   “因为要赶在华硕之前跟IBM谈成合作,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华硕?IBM?”   曲秀贞对这两个名字一脸懵。   林跃耐着性子解释:“电脑你知道吗?”   “电脑?这个我知道,儿子春节回来跟我说过,讲国外流行这个。”   “不只国外流行,再有几年国内市场也会发展起来的,这电脑呢,一般来讲有六大部件,主板、中央处理器、显卡、硬盘、内存、显示器,而IBM是美国最大的个人计算机制造商,我这次去美国就是为了拿下主板订单。”   “这是电子厂的新产品吗?”   “没错,像电视机、录音机这类电子产品,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天成正在逐步淘汰落后产能,朝着数码相机、VCD、电脑……这类新兴电子产品相关部件的生产转型。”   “VCD?什么是VCD?”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林跃冲她眨眨眼,卖了个关子:“东西做出来,第一个拿给你用。”   曲秀贞笑骂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鬼点子?”   “科学的魅力就是可以无限想象。”   “行了,别给在这儿显能了,说点实际的,你打算怎么救酱油厂?”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就不带你玩儿   曹德宝都能看出酱油厂的问题,曲秀贞自然更加清楚,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外质优价廉的农产品进入国内市场,东北的粮食作物,像玉米、小麦、大豆这些,竞争力日趋下降,由粮食作物加工而成的农副产品也随之积压滞销。   吴玉照都快退休的人了,为什么急得打自己的脸去求周秉昆也要救酱油厂呢?放在三四年前,像酱油厂这个级别的厂子破产倒闭,厂领导还可以转岗到其他国营厂甚至机关事业单位任职,现在不行了,企事业单位也已经人满为患,而且国家倡导的是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生还要排队熬时间才能得到编制呢,更别说破产企业的人了,这条路基本被堵死了,他只能退而求此次,寄希望于把企业承包给有能力的港商,这样一来起码能够保住退休金。   要知道年轻人失业了,还可以找其他工作,再不济也能出一把力气,总不至于饿死,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呢?真走到退休金都发不出来的那一步,他们指着什么吃饭?   曲秀贞很明白这一点,为了社会和谐安定,所以极力促成周秉昆承包酱油厂一事,不过现在承包协议签了,根本性的问题还在,那就是怎么做才能让酱油厂扭亏为盈。   她很清楚,周秉昆是吉春人,同时也是一个商人,不是不求回报的慈善家。挽救了酱油厂,保住了工人们的饭碗是好事,但是如果成为深成集团的拖累,那她就良心难安了。   林跃说道:“先追求收支平衡吧,慢慢来。”   “秉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听到他像是无奈又像是感慨的一句话,曲秀贞拍了一下堤坝上的石栏杆,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曲老太太,你好像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   曲秀贞闻言回身,满面疑惑。   “松花江酱油厂不像红星木材加工厂,面向大众的生活用品最重要的是口碑,如果松花江牌酱油成为闻名全国的调味品,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跃走到她的身旁,看着水流潺潺的松花江说道。   “你是怕……吉膳堂的事情重演?”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脑子转得就是快。   林跃点点头:“世道险恶,人心叵测,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啊,再等两年吧,等相关法律法规完善了,我会让你看到一个蒸蒸日上的松花江酱油厂。”   “这么有信心?好,我等着你。”曲秀贞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十分激动,因为按照他的说法,对于搞好酱油厂的事已经有了腹案,要知道她作为酱油厂的老领导,在那儿一呆就是好几个年头,她对厂子的感情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   嗤~   这时一辆挂着广东牌照的大众轿车在河堤旁边的公路停下,驾驶室的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打扮相当潮的男子走出来:“秉昆哥,我可找到你了。”   曲秀贞听到“秉昆”二字看过去:“找你的?”   “对,这小子叫董昭,姚立松的小舅子,董卫红的弟弟,你只要给他足够的配件,分分钟给你组装出一辆汽车来。”   “这么说来……你打算把汽配厂交给他来经营?”   林跃点点头:“你别看他衣着张扬,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但是在广州陈田,老板们愿意花这个数雇他。”   说话的同时他对老太太比了个手势。   “这么厉害?”   林跃点头微笑。   俩人对话的当口,董昭走了过来。   “黎万全说你跟一个老太太到松花江看景儿来了,给我这一通找。”董昭发了一句牢骚,冲曲秀贞笑笑,完了说正事:“汽配厂那边同意了,只要我们补上那八百万的窟窿,就跟我们签承包协议。”   林跃又问:“潍柴那边什么态度?”   董昭摇摇头:“他们说没兴趣。”   “OK,那我们就不带他们玩儿了。”林跃说道:“建厂的地块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我姐夫给兄弟单位打了电话,又联系了市里主管部门,说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走完流程,到时候还得你去签协议。”   林跃算了算时间:“6月?恐怕不行,我没空,往后顺延一个月吧。”   “没空?你去干什么?”   “先去日本,再去美国,完事飞加拿大见一个人,最后再在奥地利呆几天,回来怎么也得七月了。”   董昭没有问他为什么出国,因为早就习惯了,这是在东北,在深圳那会儿,想约他吃个饭那叫一个困难,今天HK,明天TW,后天新加坡,大后天日本韩国的,这家伙的行程,看得他跟她姐头皮发麻,普通人要是这么个工作法,早累死了,可是周大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铁打钢铸的一样,认识十多年了就没听他抱怨一句辛苦、劳累什么的。   “你逛了这么一圈儿要做什么?”   日本到美国,美国到加拿大,再去奥地利,然后回国,基本上绕了地球一圈。   曲秀贞忽然对他的工作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晃十年,她只知道周秉昆一鸣惊人,创办了深圳……不,应该说是整个华南地区的龙头私企,对于他是怎么走向成功的,其过程和细节并不了解,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好奇。   “天成电子厂准备扩建一条液晶显示器生产线,而液晶显示器最具商业性的专利,LCD生产技术掌握在日本人手中,我去日本是要跟他们谈合作,最不济也要把专利使用许可拿到。去美国呢,是要看看有没有可能绕过监管,间接收购或者控股MIPS科技公司,拿到RISC处理器的技术,加拿大距离美国很近,matrox在图形处理技术方面做的还不错,我想找它的CEO聊聊,看未来有没有合作的可能,至于奥地利嘛,说实话,我是奔着斯太尔的柴油发动机技术去的,虽说我跟姚立松都看好个人乘用车市场,但是以目前的经济形势,个人乘用车普及还早了点,盘子太小,相反,大中小城市的公共交通汽车业务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先搞搞客车吧,有了行业积累,等时机和条件成熟了,再往前迈出一步会很容易。”   曲秀贞都听傻了,他说的东西她一个都没听过,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除了最后的柴油发动机技术,想来那什么奥地利的斯太尔是一家汽车制造企业。   “这些公司和它们的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笑了:“秘密。”   曲秀贞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想打人的冲动。   “行了,时候不早了,董昭,你开车送曲老太太回家吧,我去丁叔那里看看他新拍的那块地。”林跃吩咐一句,接着跟曲秀贞道别。   “瞧瞧,你比老马没退休的时候都忙。”   老太太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挥挥手,跟在董昭身后往马路边停着的小轿车走去。   ……   1991年很快过去。   1992年夏,玥玥如愿考上北京大学,这下终于可以和肖磊双宿双栖了。   1993年,孙小宁在武大毕业,之后回到吉春,作为董昭的助理在汽配厂实习,孙家人特有面子,孙赶超逢人便讲他妹妹的事情,搞得周志刚气愤不已,觉得如果不是老三闹妖,周家一门能出三个顶尖大学的大学生,孙家拿啥跟周家比啊?   也是这一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凭借廉价的劳动力和庞大的市场开始融入世界供应链,而深成集团的业务全面爆发,从轻工业的服装纺织,生活用纸,家装材料,到电子领域的LCD面板、光学镜头、计算机主板、外部设备、通讯器材,再到有色金属冶炼加工,汽车制造,太阳能技术,房地产开发,酒店餐饮……横跨二十几个产业,成为华南私营企业的领头羊。而他作为集团副总裁,即便一直保持低调,随着电话、电视、电台的普及,人们获取资讯的渠道越来越多,他想隐瞒身份也变得越来越难。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你该谢我赏你一口饭吃   1994年春节,又是一年六君子聚会日。   吴倩从厨房里走出来,这瞅一眼,那瞧一眼,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要我说,还是春燕儿厉害,七几年吧,咱们还跟公公婆婆挤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人家就住进了单位分的两居室,现在不在妇联上班了,房子还更大了,三居室,我的天,三居室啊,他们一家人都住不过来。”   孙赶超家是二层小楼,孙小宁搬走后就更宽敞了,而且79年那会儿丁建业在帮他们起二层的时候顺便修缮了一下一层的老屋,所以孙家的居住条件在光字片是很好的,不过肖国庆、吴倩和他们的儿子大刚住的是郑娟在太平胡同的房子,还是以前老太太留下的,放在六君子里,自然是条件最差的。   乔春燕没说话,脸喝成猴屁股的曹德宝说话了:“吴倩,我听说你现在是龙悦大酒店的领班了,工资也涨了吧,觉得太平胡同条件不好,出来租个房子不就完了吗?”   “唉,我们家大刚没有考上大学,不得给儿子攒点钱啊?以后娶媳妇儿,找工作一大堆事呢,我可不想他跟我们一样憋屈在光字片那样的穷窝子,春燕儿,德宝,你们是不知道,现在这十里八村的姑娘只要一听相亲对象是光字片的,连见都不见,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嫁到这里来了呢。”   这话把肖国庆说恼了,一拍桌子:“吴倩,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光字片儿怎么了,周秉义是光字片的吧?现在咱们吉春市副市长,周蓉咱们光字片的吧?吉春大学教授,还是能带研究生的那种,还有小宁,小宁现在都是华能汽车厂的主管会计了,还有春燕儿……”   “我?我有什么能耐啊。”乔春燕打断肖国庆的恭维:“我就是普罗旺斯浴池的经理,还是个副的。”   “你管他正的副的呢,能住好房子,每月有钱发就得了呗。”孙赶超说道。   乔春燕没再答话,虽说她跟曹德宝都很清楚,要不是浴池经理知道刚刚调任吉春市副市长的周秉义是她的干哥哥,他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房子住。   “对了,我年前去了一趟曲老太太家。”曹德宝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自从春燕儿当上普罗旺斯浴池的副总经理,每年春节前都会让我去给曲老太太送两张澡票,这在家洗毕竟没有在浴池洗舒服,还有人给搓背修脚,完事喝杯茶,来点水果什么的,多舒服啊,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啊,在老太太家看到一样稀罕物件。”   他卖了个关子不说了,直到唐向阳问了一句什么稀罕物件。   “曲老太太告诉我,那玩意儿叫VCD,接电视的,唉,就一圆圆的小光盘,往里面一插,就能在电视里看电影了,她还说,只要有路子搞到光盘,想看什么电影就看什么电影,什么《唐伯虎点秋香》了、《黄飞鸿》了,《警察故事》了……这叫什么?这叫电影自由,哪里还用守着电视机看节目预告,为了一个好看的电影能等好几个小时。”   唐向阳说道:“这不就是录像机吗?”   曹德宝摆摆手:“VCD那画面,那声音,一部影片就巴掌大小两张碟,录像机比不了。我问曲老太太这个哪儿有卖的,多少钱,她告诉我哪儿也买不到,还没上市呢,是深圳的一个朋友带过来给她尝尝鲜的,不过也快了,说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就能在市面上买到它了,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这玩意儿未来肯定能火,咱能不能沾它的光做点赚钱的买卖。”   肖国庆说道:“什么赚钱的买卖?”   “你想啊,这电子市场的新玩意儿普遍很贵,机子咱肯定倒腾不起,但是那光盘就是薄薄的一片,造价铁定高不了,只要能尽快下手,搞到一批片源,往北京那种有钱人扎堆儿的地一倒,肯定能捞一笔,两年前买断工龄离开酱油厂后,我就一直在家躺到现在,这老娘们儿一天天的说,说我不务正业,既然这样,那我不得做出点成绩来给她看看?国庆,赶超,你们想不想跟我一块儿干?”   这俩人没敢表态,因为吴倩和于虹一直在旁边使眼色。   她们俩吧,在龙悦大酒店上班,虽然岗位性质不是太体面,但是钱发的多啊,一点不比那些在机关单位上班的人少,赶超现在是木材加工厂的车间主任,国庆是保卫科科长,工作不累,钱不少给,完全没有理由陪他折腾。   “切,胆小鬼。”   曹德宝撇撇嘴,觉得他们太没远见了。   “你们看着,只要我抓住这个赚钱的机会,一定能把周秉昆比下去,不就给酱油厂拉到了承包商吗?看把他能的,还有那曲老太太,偏心,就是偏心。哎对了,前两天我在春晖路碰到酱油厂制曲车间的小张了,他跟我说那什么港商李先荣把厂子承包以后到现在两年了,就没挣多少钱,只是在勉强维持,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跟市里商量厂子改制的事,说山东两年前就这么干了。承包经营都赚不到钱,把酱油厂买下来就能赚到钱了?那个港商李先荣怎么想的啊?被周秉昆忽悠傻了吧,不过也是哈,忽悠成功一次拿一份钱,要我我也这么干。”   得,三拐两拐又拐周秉昆身上去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儿。   孙赶超不想把聚餐变成声讨大会,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有个事儿忘跟你们说了,小宁他们厂跟市里达成了合作协议,公交公司将会采购一批华能牌中型客车投放到各公交线路,其中就有途径咱们光字片的6路,73路和128路。”   吴倩说道:“那就是说以后咱们上班坐的公交车都是小宁的厂子生产的了?”   孙赶超订正道:“什么小宁的厂子,是小宁工作的厂子。”   吴倩摆摆手:“嗨,差不多,差不多。”   孙赶超继续显摆他那有出息的妹妹:“她还说这不算什么,以后咱们都会开上他们厂生产的小轿车。”   这下连乔春燕也坐不住,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们?开小轿车?你别逗了。”   就现在的市场形势,一辆小轿车十几二十多万,这钱都能拿来买商品房了,别说没钱,她有钱都不会买那个。   孙赶超说道:“这话是小宁他们厂的领导说的。”   曹德宝说道:“忽悠,都是忽悠,那小轿车是人人开得起的?不过你们等着啊,等我赚了大钱,一人给你们搞一辆开。”   乔春燕在下面踹了他一脚,似乎是嫌他三杯猫尿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华能的厂长……是叫董昭吧?我听人说他背后是深成集团,或许……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唐向阳看着吃空的盘子说道:“周秉义调回吉春任副市长后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平息吉春化工厂的职工因为拿不到工资去市是要说法的事件,当时他跟工人保证,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化工厂经营不善的问题。作为一个在吉春化工厂呆过的人,我很清楚要做好这件事有多么难,据说周秉义求爷爷告奶奶,见了很多老板,可是大家知道了化工厂的情况后都走了,没有一个肯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过年前深圳来了一个人,名字叫彭心生,是骆氏集团的副总,他倒是对吉春化工厂很感兴趣,还跟周秉义见了一面,谈了好几个小时,走之前留下的话是会把收购意向报请董事会批准,要知道骆氏集团在南方也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只要董事会投票通过,吉春化工厂不说百分百有救,起码希望是很大的,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给在深圳的律师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想让他帮忙调查一下骆氏集团的情况,以确定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资质接手化工厂,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个骆氏集团董事会的第一大股东就是深成集团。”   乔春燕说道:“这么说来,这个深成集团在吉春的投资不少啊。”   唐向阳不知道想起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我那个朋友吧,说起深成集团一肚子的怨气,不过也确实,这家企业的规定挺奇葩的,与其说不近人情,不如说……打击报复?”   孙赶超、肖国庆等人给他说懵了。   “啥意思啊?”   “我那朋友毕业于清华大学,几次给深成集团投简历都给人事拒绝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专业对口,经验丰富,要求也不高,怎么就竞争不过那些条件比他差的人,后来请人事主管吃饭,把对方灌醉了才了解到一个让他很恼火的潜规则——深成集团旗下企业不准录用清华大学毕业生,据说是集团总裁下的死命令。清华大学,国内顶尖学府啊,能从那里毕业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居然被如此对待,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的,在外人看来这挺有意思的,但是对于那些清华大学毕业生嘛,气愤的很,可是你又没辙,毕竟人家是私营企业,设置怎样的招工条件是别人的自由。   ……   1994年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孙赶超、肖国庆、唐向阳、吴倩等人又投入到日复一日的工作与生活中,要么想着多赚点钱给儿子攒学费,要么把大门看得死死的,连块木头都不让工人从厂里带出去,要么把酒店房间里客人没用的洗浴用品拿到集市上卖赚零花钱。   曹德宝一直在等,等时机成熟。   果然,半年后福成VCD的广告出现在央视各频道,开始对观众们进行信息轰炸。   秋去冬来,曹德宝去了一趟北京,在新街口音像城问了一圈人,发现VCD已经广为人知,但是因为机子太贵,几千块的价格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所以只能去富家亲戚或者朋友那里蹭看。   得到一手资讯后,他回了趟东北,从银行里取出买断酱油厂工龄时发的养老金准备南下淘金,为此还跟乔春燕打了一架。不过最终还是他赢了,12月初带着钱抵达深圳。当初得知周秉昆创办吉膳堂后,他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不差跑去销售科搞业务,平时也接触过不少南方来的老板,推杯换盏,吃喝玩乐间也摸到几分跟南方人打交道的窍门,一来二去还真给他找到了由生产镭射影碟转做VCD光盘的黑商,购进一批盗版电影和卡拉OK光盘。   以当下的生产工艺,制作一张VCD碟片成本是多少?15块!两张也就30块钱,搬运到广州能卖多少钱?90块-100块,搬运到北京呢?更贵!能够达到150块-180块。   就这样,曹德宝背着一麻袋VCD光盘北上,一趟下来就赚了近万元人民币。   他认为自己的春天来了,连春节都没回家过,就在深圳、广州、北京奔波,四五个月时间赚了差不多10万块。   10万块在当时什么概念?   1995年吉春市的商品房才1700多一平,这些钱都能买一套小两居了。   又过了两个月,行情开始变差,以往两张碟片倒腾到北京能赚100块,干这行的人多了,利润下降到二三十,大包小包一趟下来都没从前一半多,于是觉得形势变了的曹德宝回到吉春,拿出一部分钱贷款买了房,至于剩下的三万块钱……他带着去了广州。   VCD光碟的利润很低了,但是连续干了半年多,他拿到了许多一手资料,比如那些靠着回收二手CD机,拆掉外壳加装解码板,再套个新壳子装作新机贩卖的生意,这玩意儿就是市场上说的杂牌机,兼容性不好,纠错能力也差,不过对比那些进口机和大品牌的国产机利润高啊,成本不到三百,卖出去一千七八。   跟盗版VCD碟片的进货渠道不一样,杂牌机比较难搞,不过他运气好,通过中间人结识了一位吉春老乡,就是做这个的,而且他还掌握了一个线索,吉春老乡除了是组装黑作坊的老板,还是福成电器公司的生产科副科长,福成电器公司正是向市场推广VCD的创始厂家。   而福成电器公司的来历嘛,据说是从天成电子分出来的一家子公司,天成电子又是深成集团的一个子集团。   深成集团子集团的子公司的生产科副科长搞得组装黑作坊……这个关系链,还真是够复杂的。   “对了侯科长,还不知道你是吉春哪儿人?”   曹德宝望着走在前面,比他小了七八岁的男子问道,可能是在深圳的东北人少,吉春人更少的缘故,俩人就见了几次面,这位侯科长就拿他当成了好朋友,还邀请他来家里做客,为了能够长期合作低价拿货,他当然不会不识抬举,于是俩人搞定运输的事便来到侯科长住的小区。   “我是泰平县人。”   “哦,泰平县啊。”   曹德宝知道泰平县是吉春市辖区最北面的县,煤矿资源比较丰富。   “侯科长,你来深圳多长时间了?”   “快十年了吧。”侯向前言辞间颇多感慨:“当年我中专毕业后刚好赶上知青返乡潮,街道上优先安排退伍军人、转业干部以及回城知青工作,这一拖就是几年,后来我等不急了,就给家里留下一封信跑南方来了,先在广州干了两年,然后来到深圳,进了天成电子厂,当时主要产品还是电路板、小型变压器、继电器、集束电路这类电子元件,后来发展到录音机,电话机,电子表,无线电,音响什么的,现在嘛,电脑主板,专业声卡、VCD,车载收音机、音响功放、鼠标键盘、街机板、扫描仪、小家电……反正市场流行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天成也由当初的一个大厂发展成科技园区,下辖好几个子公司。”   趁着对方拿钥匙开门的当口曹德宝又问:“侯科长,现在市场上畅销的VCD品牌大多都是先锋,三星,索尼这样的外国品牌,有人说去年福成VCD在央视做的广告反而带火了这些品牌,福成VCD并没有赚多少钱,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他认为侯向前之所以以福成电器厂生产科副科长的身份出来搞组装,卖杂牌机,八成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   “你听谁说的?”   侯向前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曹德宝正要往深了问,房门开了,侯向前的老婆迎出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说你好。   “真是打扰了。”   他顺势把拎在手里的礼物递过去。   侯向前把他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完事吩咐老婆去搞下酒菜,拿过年的时候从东北带回来的北大仓酒。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弄盘花生米,炒个青菜就行。”   曹德宝客套一句,转头打量客厅的摆设,本来视线都越过墙壁上的相框了,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又看回去,完事径直靠近,一脸凝重看着相框右上角贴的一张相片。   “侯科长……”   “怎么了?”   “这张相片上的人。”   “哦,福田电器厂竣工那天集团副总裁下来视察,办公室小张拍了一些照片,我看到这张不错,就留了下来。”   相片里的侯向前正面带微笑跟对面四十多岁的男人介绍生产线的运行状况。   对于曹德宝来讲,重要的不是事,是人。   “他叫什么?”   “周秉昆。”   周秉昆?   这三个字入耳,曹德宝的脸色十分难看。   “多大?”   “四十岁出头吧,跟你差不多。”   “哪儿人?”   “听说是东北人……唉……要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这差距太大了。”   侯向前一脸唏嘘,似乎是遗憾自己跟那个人地位差距太大,如果离得近一点,或许能够攀攀交情什么的。   曹德宝没有听到后半句话,嘴里喃喃念着“周秉昆”和“东北人”这两个词。   这一年时间他赚了接近二十万,想着过年周秉昆如果回东北的话,好好臊臊那个成天臭显摆,好像别人都欠他点东西的家伙。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隐藏的可真深,如果他没有来深圳,并且刚好遇到侯向前这个老乡,还不知道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周秉昆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他呢?二十万?他有一百个二十万都比不了。   深成集团旗下天成电子旗下福田电器厂的生产科副科长搞得副业作坊是他赖以赚钱的基础,这特么差了多少级别?   确切的说,他靠着深成集团的边角料完成了这辈子最大的追求——房子,可是要说把周秉昆比下去,做梦都没可能。   “曹老哥?曹老哥?你怎么了?”   侯向前想要拍醒他,然而手还没有碰到曹德宝的肩膀,人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   三天后。   东北,吉春。   唐向阳从外面走进办公室,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连新来的女孩子跟他打招呼都没听到。   “向阳,向阳?唐向阳!”   直到他的工程师同事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他确实没事,有事的是曹德宝,昨天乔春燕接到深圳那边来的电话,说曹德宝轻微脑出血住院了,要她赶紧过去,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大家都挺着急的,他寻思多少帮一点忙,便从所里借了辆车把人送去火车站。   “对了,刚才有人打来电话,找你的。”   “找我的?谁啊?”   “从北京打来的,他说他叫吕川。”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这回彻底暴露了   “谢谢啊。”   唐向阳跟同事道了声谢,那人摇摇头,继续看手边的资料。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电话拨通了吕川单位的号码。   “喂,吕川,同事告诉我你刚才打电话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问完一句话,他沉默了,把电话放在耳边好久,久到对面坐的同事以为他出事了,放下手里的资料仔细打量。   “向阳?”   “向阳?”   “唐向阳!”   “啊?”   唐向阳打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他把传来电子忙音的电话放回桌上,用听起来有些压抑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深成集团的副总裁是谁吗?”   “深成集团?就是你之前说的要收购咱们吉春化工厂的骆氏集团的控股股东?”   “是。”   “是谁?”   “周秉昆。”   “哪个周秉昆?”问完这句话他的同事才反应过来:“就你说的以前在酱油厂出渣车间的工友?被清华大学开除的那个?”   “对,就是他。”   作为科研工作者,学历是很重要的,同等专业的清华大学毕业生和吉春大学毕业生放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一家科研院所选择后者,同是酱油厂出渣车间考出去的人,唐向阳的父亲是中学校长,母亲是数学老师,结果恢复高考那年,周秉昆考上了清华大学,吕川考上了政法大学,他考上了化工大学。   条件最好的他在考上大学的人里考得最差,他心里是不平衡的,好在后来周秉昆因为和涂志强打架被开除了,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有难过也有开心,反正挺复杂的,后来分到化工所,成了工程师,在六君子里比不上吕川,那也是混得第二好吧,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以前告诉别人背着几百万贷款的家伙居然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而且不是一般的副总裁,是在整个集团一言九鼎到李和平从来不会反对的副总裁。   今年春天吕川外出公干路过吉春,俩人见了一面,他讲了吉春化工厂的事,还有深成集团的奇葩招人潜规则,刚才吕川打来电话就是告诉他这个问题有答案了,深成集团为什么不招收清华大学毕业生?很简单,因为集团副总裁周秉昆跟清华大学的梁子很深。   很显然,你不能指望一个被学校开除的人还对学校心怀感激,那不叫大度,那是傻13。   至于这件事吕川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因为今年深成集团和清华大学正面刚上了,1993年清华大学创办了一家校企,名字叫靛光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本来是想依托学校的资源和人才在蒸蒸日上的电子市场分一杯羹的,结果这两年来被深成集团搞得濒临破产。   准备推出的扫描仪相关专利被抢注,合作商断供关键部件,与之通力合作的大学教授有几篇发表在国际刊物上的论文被认定抄袭,近乎成了业界笑柄,清华大学方面派出专人前往深圳交涉,结果连总裁的面都没见到,直接给保安拒之门外,搞得上到校长,中间到物理系系主任,再到清华靛光的总经理全都下不来台。   正是因为深成集团和清华大学对立的公开化,导致真相浮出水面,而深成集团副总裁周秉昆作为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人在北京高校间声名鹊起,主要是被顶尖学府开除,十五年后“打脸”学校的做法很有故事性,这个男人充分践行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这件事也让人们认识到,深成集团已经不再是一家私营企业,而是融入全球科技圈和电子产品工业链的东方巨头,要封杀清华靛光这种在一般人看来背景实力雄厚的公司,根本不是难事。   “啊?”   唐向阳的同事吃了一惊:“咱们吉春居然出了这样一个牛人?”   看来他也知道深成集团实力有多雄厚:“向阳,没想到你哥们儿这么厉害,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记化工所的同事们啊。”   “……”   唐向阳很无语,因为六君子的友谊吧……出了点问题。   ……   大约在同一时间段。   北京东城区。   周蓉从车上下来,塞给司机二十块钱,告诉他不用找了,完事急匆匆地拎着包从车上下来,冲进前面钉着“南锣鼓巷后圆恩寺胡同”标识牌的长巷。   她是来北京找冯玥的,之前从李素华那里听说女儿不打算继续读书了,本科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对于这样的想法,她无法理解也不赞同。   作为她周蓉的女儿,起码也要念完研究生吧,本科毕业就不读了?那真是太不求上进了。   反正周秉昆和郑娟回南方了,冯玥一个人在北京读大学,寻思找到女儿好好谈谈,已经21岁的她应该不会像十几岁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再跟她犯浑了,毕竟是亲生骨肉。   想法不错,可是来到后她就傻眼了,基本上是去广州的翻版,她在北大转了一大圈儿,最后在未名湖的花神庙旁边找到了冯玥,然而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男孩子。   没错,正是在广州时见过的那个肖磊。   她担心跟上次一样把人拖走会惹恼女儿,便想等冯玥落单时再相认,结果俩人离开北大直接上了一辆公交车。   一起上车不行,那就只能乘出租车追了。   这一追就追到了南锣鼓巷。   她不知道女儿来这里干什么,反正跟上去就对了。   之前在未名湖畔偷听两人谈话,多少知道了一点肖磊的情况,为了和冯玥在一起,他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这样一来反而要比冯玥晚毕业一年,女儿还开玩笑说先参加工作拿工资养活他,这让她十分不爽,因为想到了当初她和冯化成的遭遇。   “到了,怎么样?前面不远就是茅盾先生住过的地方。”   女儿的声音打断周蓉的胡思乱想,也给她指明了方向,快步走向前面一座单进四合院。   “这就是你说的四合院儿?”肖磊的声音。   “没错。”   “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边两间再加一座门屋,挺宽敞的,咦,这是什么花?”   “太平花,可惜了,现在是9月,如果早几个月拿到钥匙,还能过来观花。”   周蓉进了门屋,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秉昆叔没少花心思吧,你看这门窗、家具都换新的了,红木家具我听说很贵的。”   “嗯,我说我喜欢欧式家具,但是舅妈说中国人就要有中国人的样子,四合院儿还是配中式家具好,还说这是咱们的文化,你看我舅妈跟着舅舅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东西呢。”   “俗话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秉昆叔那么有魅力的人物,身边的人很难不受他的影响,哎,对了,最近清华大学的事儿你听说了吧,那几个经常跟我们争论谁该排第一的清华公子哥最近变得低调了很多。”   “活该!谁叫他们有眼无珠,这下糗大了吧。”   “别这么说嘛,学生又没错,错的是当年管这事儿的人,关键是秉昆叔不给他们缓和关系的机会,属实太刚了。”   “因为在舅舅眼里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大学这样的世界顶尖学府也就那么回事,你觉得他会把清华大学放在眼里?我现在算是知道当时家里人和光字片的街坊说起这件事愤恨惋惜,舅舅却相当平静,根本没当一回事的原因了,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周蓉听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   周秉昆到底咋回事?怎么听这两个人的意思似乎被清华大学开除,该遗憾的不是当事人而是校方?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俩是在说疯话吗?是,她那个弟弟有些道行,在南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认识了不少暴发户,但是要跟清华大学这种底蕴丰厚的超一流大学对垒,他够格吗?   便在这时,肖磊和冯玥的对话转入下一个阶段。   “明年以后我是不是要来这里找你了?”   “你说呢?”   “这里离北大太远了。”   肖磊有点怵头,北大到南锣鼓巷,坐公交车都得1个多小时呢。   冯玥说道:“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舅妈说这座四合院是给我的嫁妆。”   “……”   院子里的对话停了,周蓉的脑子也宕机了。   嫁妆?这座四合院是周秉昆送给冯玥的嫁妆?   四合院啊,这可是北京的四合院,虽然不清楚北京的房价,可是她知道吉春的房价啊,一平1700多,一个小两居都要10W,而房贷利率高达15%,换句话说,贷款7万一年的利息就是1万,可是普通人的工资是多少?三四百块,三口之家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都不够还利息的。   吉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国家的心脏北京了,而眼前这座四合院占地面积少说也有300多平,那得多少钱啊?凭她的工资一辈子不吃不喝能买的起码?   周秉昆把它送给玥玥当嫁妆?他会这么大方?他有多少钱啊?还有聪聪呢?亲儿子怎么办?日后不会闹情绪吗?   周蓉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搞不好这座四合院的来源有问题,也可能牵扯到银行贷款什么的,如果冯玥真的要了这座宅子,以后十有八九会有经济纠纷。   她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打心底认为周秉昆不可能对冯玥这么好,毕竟他有自己的儿子,而且农村有句老话叫“外甥狗,外甥狗,吃了喝了拿了走”,周秉昆那么精明的人,会不防备“再甜的甘蔗不如糖,再亲的婶子不如娘”这种事情发生?   “玥玥,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沉默一阵后,院里又响起肖磊的声音。   “哈哈哈,你想得美……”   周蓉发现自己听不下去了,可是她又不知道闯入四合院后该怎么跟冯玥沟通,很明显,那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周秉昆夫妇甚至给冯玥准备好了嫁妆,她呢?她作为母亲给过她什么?疼爱没有,教育没有,物质没有,理解也没有,或许……她可以说自己路过北京,只是单纯地想见一见女儿?   这个想法在脑海闪过的同时,包里响起一阵嘀嘀嘀的鸣响,声音还挺大。   是传呼机在响。   她赶紧从门屋里跑出去,快步走到附近一个院子的拐角躲起来,等肖磊探头找了半天没发现可疑目标返回四合院,才把寻呼机拿到手里一瞧,上面写着“速回电话,蔡晓光”七个字。   蔡晓光现在外地谈剧本,而且知道她来北京找玥玥,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让她速回电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出事了。   ……   两天后,唐向阳家。   这还是孙赶超、肖国庆、吴倩、于虹四人第一次来这儿,他媳妇儿不在,孩子上学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春燕儿怎么说的?曹德宝的病要不要紧?”   没等老公说话,吴倩那儿先坐不住了,水没喝一口就直奔主题。   唐向阳说道:“春燕儿说没什么大碍,情况不严重,医生说控制好情绪,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当初春燕儿不让他去南方倒卖VCD,他不听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一意孤行,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吴倩继续放马后炮:“你说他都多大的人了?43了吧,还瞎折腾什么啊。”   肖国庆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   吴倩想反讥,不过看看众人的脸色,最终悬崖勒嘴,没了声息。   “其实我这次通知你们过来,主要目的不是通报曹德宝的病情,是想跟你们谈谈秉昆的事。”   唐向阳把他们说得一愣,当下的焦点不是乔春燕和曹德宝吗,怎么又拐到周秉昆身上去了?   “前天吕川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深成集团的副总裁就是秉昆。”   “嗨,我还当他也生病住院了呢,原来……”   吴倩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什么,看向坐在对面的于虹,很明显,那个向来话少的女人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作为在龙悦大酒店工作了快十年的老人,她们当然知道龙悦大酒店是深成集团的一个酒店品牌,除此之外,深成集团还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重庆等国内重点城市有餐饮业投资,春节前夕的内部会议上,丁霞还透露了集团要在今年成立连锁酒店品牌的计划,那时候她可能会离开吉春,为集团开拓新业务。   “深成集团?向阳,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咱们吉春的华能汽车,也是小宁工作的单位,背后的大老板就是这个深成集团。”孙赶超记起1994年春节六君子聚会上的对话。   “没错。”   “昆儿居然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吕川没有搞错吧?他不是二道贩子吗?”   肖国庆叫不出“掮客”或‘中介’这样的词,也没法像周志刚一样骂周秉昆是拉皮条的,思来想去憋出一个“二道贩子”的称呼,在他看来,把濒临倒闭的企业介绍给HK富豪跟倒卖物资的本质相同。   唐向阳摇摇头:“他把我们都骗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于虹说话了:“怪不得你说深成集团不招清华大学毕业的人呢,秉昆不就是被清华大学开除了吗?”   她的话很有说服力,其他几人相觑点头。   肖国庆说道:“我说怎么都不理我们了呢,原来成大老板了。”   孙赶超一看唐向阳不发表意见,拍拍一脸怨气的发小:“怎么没管我们,于虹和吴倩不是在龙悦大酒店上班吗,给的工资还不低。”   吴倩并不认可他的说法:“丁霞给每个员工开的工资都不低,我们可是他的朋友。”   孙赶超没话说了,虽然他知道吴倩的关注点是钱,而肖国庆的关注点是不够朋友,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怎么为周秉昆开脱。   ……   与此同时,蔡晓光怀抱一台福成VCD,带着周蓉回到光字片。   今天周志刚没有出去干零活儿,主要是没人愿意用他了,毕竟人都六十八岁了,万一在工作中出点岔子,责任没人担得起。   要说他们两口子也有意思,一个天天跟小儿子拧,恨不能看到人就破口大骂,却没有被气死,每天活蹦乱跳的,另一个因为劝了这么多年架发现白劝,索性啥也不管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本来七几年脑溢血醒来后还有些迷糊,如今一天好过一天,眼不花耳不聋,外面谁是谁家的小孩子都记得住,分得清。   周蓉推开房门的时候,两口子正守着圆桌吃午饭,一碟辣白菜,一碗大酱,还有一盘入秋时丁建业叫人送来的血肠。   “咦,蓉啊,你不是去贵州了吗?怎么回来了?”李素华放下手里的荠菜窝头起身去迎。   这年代人们的主食已经是馒头米饭了,但是那些上了岁数的人,还是会在蒸馒头的时候团点窝头,玉米面饼什么的,不是要忆苦思甜,纯属嘴馋。   周蓉看了一眼蔡晓光:“你跟爸妈说吧。”   “爸,妈。”这位导演姑爷拍拍手里的东西:“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人齐摇头。   蔡晓光话不多讲,走到里屋把纸箱往炕上一放,取出里面的VCD主机接通电视,又将一张碟片塞进影碟仓,按下播放键。   AV视窗蓝光一闪,先出现福成VCD的开机LOG,接着是电影画面,中间的“蛇形刁手”四个字相比新出的电影字幕很LOW,还会随着镜头变化轻轻摇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素华指着它说道:“这是在央视做过广告的叫什么……什么VCD。”   周蓉笑了笑,不过有些勉强。   蔡晓光说道:“那妈你知道这台VCD是哪儿来的吗?”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高攀不起的小儿子   李素华说道:“别人送给你的?”   蔡晓光啥职业,导演,拍戏的,和VCD有一定的关联,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是别人送给女婿,女婿用不到,准备带过来给老头子解闷的,所以说还是这个新女婿会哄人,不像原来那个冯化成就是嘴上会说。   “妈,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东西是谁发明的吗?”   “那我哪儿知道,你得问电视台。”   嗯,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广告是在电视台打的,那这玩意儿一定跟电视台有关系。   蔡晓光哭笑不得,看了周志刚一眼,正色道:“这是你小儿子发明的,也是从他的工厂生产出来的。”   “秉昆?这玩意儿是秉昆搞出来的?”   李素华先是不信,接着笑了起来:“这孩子,自己不把东西送过来,还让你跑一趟。”   得,俩人的想法就不在一条线上。   周志刚倒是听明白了:“你说他的工厂?他有工厂了?”   周蓉用略带吃味的语气说道:“他何止有工厂,他还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   “蓉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深成集团,什么深成集团?”   周志刚从69年开始就去参加大三线建设,80年代中期才回来,完事就呆在光字片,偶尔去做些零工,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深成集团的事。   “这么说吧。”   短短两年就赢得周志刚欢心的好女婿说道:“咱们市的华能汽车你知道吗?”   “就是孙家小女儿工作的单位,那个卖给公交公司客车的华能汽车?”   说起这家企业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不仅仅因为孙小宁是老孙家的骄傲,她妈总是拿小女儿跟周蓉比,说大学教授咋了,北大咋了,赚的钱还不是没有小宁多,还因为他干零活的时候曾跟着工头去给华能盖仓库,那厂区面积,那工人数量,那一辆辆崭新的客车和货车,令他大受震撼,建筑队里的小年轻没有一个不想进去那边工作的,管吃管住车接车送,夏天免费提供酸梅汤,洗浴用品,冬天宿舍有暖气,配发军大衣,钱给的还多。   “对,就是那个华能汽车,它就是深成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子公司你知道吧?”   这个周志刚当然明白,就像中铁下面有几局几局一样,对口业务不同,但都归总部管。   问题的关键是,华能汽车归周秉昆管?那么大的一家企业是他小儿子的?   蔡晓光的话还没有说完。   “还有龙悦大酒店,龙悦大酒店你知道吧?也是深成集团的,咱吉春那个快倒闭的,有两千多名工人的化工厂,不是要被骆氏集团收购了吗?这个骆氏集团啊,是骆士宾创建的,就是以前被秉昆举报过投机倒把蹲了几年大狱的那人,和涂志强是一伙儿的,后来他在HK出了意外,因为骆士宾的妻子和水自流内耗,企业眼看要垮,然后被深成集团通过注资重组给救活了,简单来讲,现在骆氏集团的大老板,就是你小儿子管理的深成集团。而且我怀疑啊,孙赶超和肖国庆工作的红星木材加工厂,还有松花江酱油厂,十有八九也是深成集团的产业。”   李素华搞不清楚什么集团,什么子公司,又是汽车又是酒店,不过她听得出蔡晓光想表达什么意思——他的小儿子很有钱,是无法用一辆小轿车,一座大房子来衡量的有钱。   周志刚也大受震撼,一时接受不了小儿子有这么多企业的事实。周秉义是他最自豪的儿子,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了吉春市副市长,而周秉昆在他印象里是一个不走正道的家伙,他还记得前年夏天的时候,大儿子为了跟骆氏集团谈判,给工人尽可能地争取利益喝酒喝到胃溃疡,在医院里住了七天,现在蔡晓光告诉他周秉昆是骆氏集团的幕后老板,合作成不成,协议签不签就是小儿子一句话的事。   这……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晓光,你刚才说他是副总裁,那还有一个正总裁呢。”   蔡晓光叹了一口气:“据我一个在深成集团内部工作的同学透露,深成集团的正牌总裁李和平根本不管事,是个甩手掌柜,即使是集团总部的员工,一个月都不见得能看到他一回。有一些人猜测这根本就是秉昆的障眼法,因为改革开放初期,港资和台资来大陆投资是有税收和政策优惠的。”   周志刚张了张嘴,没话说了,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哆哆嗦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含在嘴里,叭叭地抽起闷烟来。   李素华瞄了一眼没有说话。   周蓉说道:“妈,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一直护着的好儿子,他是深成集团副总裁的事不仅瞒着我们,对你都不说实话,他想干什么啊?怕我们沾他的光?怕我们图他的钱?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庸俗?用赚钱才体现自己的价值?”   嗯,这很周蓉,如果林跃在这儿肯定会反问她一句,你当初看不起冯化成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大学教授啊,精神层次就是高。   李素华不说话,周志刚也不说话。   周蓉想起在北京四合院儿听到得冯玥和肖磊的对话,越想越气。她认为周秉昆是故意把她的女儿培养成自私虚荣的人的,因为只有这样,那个死丫头才会认舅舅不认妈妈,毕竟舅舅有钱,她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妈妈没钱,一辈子的工资都置办不起像北京四合院那样的嫁妆。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说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爸,你……”   “周蓉,别说了。”蔡晓光冲她使个眼色,拉着她从屋里出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   “咱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让爸知道秉昆现在的成就,只要他们两人能和好,你,大哥,秉昆,岳父岳母还是一家人,玥玥也就没理由跟你拧巴,但是你怎么做的,说那些话有用吗?你能不能成熟点,学会服软?”   周蓉停下来,甩开他的手:“我没错,为什么要服软?如果不是他从中阻挠,你觉得玥玥会不认我吗?”   “周蓉,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蔡晓光指了指不远处巷口站的两个人:“人家看到还以为我们在闹别扭呢。”   周蓉顺着他的指向一看,发现是大熊媳妇儿和二熊媳妇儿。   作为一名大学教授,她是不愿意被人当做谈资的,连续几个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怒气。   “我去找大哥和大嫂,让他帮我想办法。”   蔡晓光觉得这样也好,起码周秉义在这件事上不会情绪化,而且见多识广,有交际手腕,比一根筋的周蓉强多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   又过了一天。   林跃知道因为自己动用海外资源封杀清华靛光的事闹得动静不小,但是对此并不在意,经过这两年的布局,深成集团无论是通过直接控股还是间接控股,又或者是以培养代理人的方式,将触角深入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软件开发、卫星通信、自动化设备、光电技术、汽车工业、网络工程、金融证券等多个领域,彻底摆脱了对国内市场的依赖,只要按部就班地执行他对集团的战略规划,成为世界五百强的头部企业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的事,以为这种情况还能拖延几个月。   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响打断他的思考,接起来一听,是秘书通知他有人打电话进来,对方说自己叫周秉义,是他的大哥。   林跃告诉她把电话转过来,完事拿起另一部电话放到耳边。   “喂,是秉昆吗……”   听完周秉义的讲述,他没有回答兄长的问题,反而一脸阴沉质问:“谁让你们把这事儿告诉老两口的?”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打你也得忍着   “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们,你还打算瞒他们多久?瞒到爸妈不在了吗?”   周秉义言谈间多有不忿,毕竟站在他的立场很难理解弟弟的行为,周志刚因为小儿子不学无术发了多少脾气?如果弟弟早把在南方拥有的一切告诉家里人,老头子至于着急上火吗,不,应该说至于气急败坏吗?   还有化工厂的事,如果当初知道深成集团是骆氏集团的控股股东的话,会有更多选择和谈判空间。   无论从生活还是工作方面,他都有理由怪罪这个弟弟。   林跃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把电话挂断。   远在东北的周秉义被话筒里传来的电子忙音搞懵了,气得一拍桌子:“这个秉昆!”   是,他挺生气的,可是弟弟远在深圳,他在东北,鞭长莫及。退一步讲,就算俩人面对面争论起来,那小子会怂他吗?这事儿得画一个问号。   原地思考片刻,他又拨通了姚立松的电话,连好都没问,第一句话就是“老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秉昆是深成集团副总裁?”   “呵呵,秉义,这事儿你知道了?”   “你……你居然跟他串通起来骗我。”   “没你讲得那么严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作为企业家嘛,很多事情就要在商言商,你弟弟呢……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考量的。”   “他能有什么考量?他的考量就是和那些台商港商一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哎,秉义,这么说就过了啊,我就说一点,不是秉昆,华能汽车建的起来吗?当时濒临破产的汽配厂产业工人怎么办?不是秉昆,骆氏集团会接化工厂这个烫手山芋?你还不知道吧,红星木材加工厂和松花江酱油厂,哦还有那个宣布破产后被收购重组的北方鞋厂,实控人都是你弟弟的深成集团,平心而论,他为吉春解决了多少就业啊,跟这样的成绩相比,那点小毛病又算得上什么。”   姚立松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局面,说辞都准备好了。   周秉义给他说得哑口无言,其实吐槽完了,他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对弟弟的要求过于严苛,但就像周蓉说的,这么大的事把哥哥姐姐一瞒十几年,的确说不过去。   林跃不知道周秉义给姚立松打电话兴师问罪的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挂断电话后他推开副总裁办公室的门,冲门口办公桌后面坐的女助理说道:“今后一周的所有行程全部推掉。”   “周总?”   女助理面露愁容,因为接下来一周他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要去上海参加连锁酒店项目第一家店的开业典礼,有一场和飞利浦公司副总裁的谈判,还约了深圳市交通运输部门的领导商量建造物流产业园区的事,另外贵州那边金坝村的村长已经打了三通电话过来,周秉昆老说去那边调研,以确定援建学校桥梁公路的慈善项目,可是一直没有时间过去,放鸽子放得她这个负责接电话的人都不好意思了。   “全部推掉。”林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能成为他的助理,自然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再一听这个口气,顿时收拾情绪,点头说道:“好的。”   “碰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你知道该去找谁。”   说完这句话,他拿着西服走人。   女助理眨了眨眼,加入集团整整七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神态如此凝重的周秉昆。   ……   两天后。   关于周秉昆有什么考量这个问题,周秉义有了答案,是在被弟弟一拳打在脸上后方才获得解答。   此时周志刚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了?”   周秉义跌坐在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质问,也没脸回应他的质问。   林跃说道:“他跟我拧着还能多活几年,因为他想看着我吃瘪,看着我碰壁,看着我被现实击败,现在他绝望了,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周秉义张了张嘴,只是发出了短促且嘶哑的“嗬嗬”声。   他不仅伤心,还很羞愧,作为就在吉春工作,每周都能回家两趟看看父母的人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细细想来,他每一次升职,周志刚都会指着南方破口大骂,说要让周家老三看看他的成就,还说不听老人言,最终一定会吃大亏,也说过等那一天到来,好好臊臊这个不孝子的话。   现在知道周秉昆成功了,别说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都不过分,说实话,从周蓉那里知道弟弟的情况后,他这个吉春市副市长都有几分挫败感,失落了好久,更不要说一心想看小儿子被现实痛击悔不当初的周志刚了,对于快70岁的老人来讲,一旦心里那口气散了,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周蓉呢?”   林跃并没有继续为难周秉义,对于这个爹吧,说感情吧,也有一些,毕竟身份是周家小儿子嘛,说到底事情变成这样,主要责任在周蓉。把弟弟的情况告知父母,乍一看或许不算错,仔细一琢磨就知道她压根儿没考虑过父母的身体状况,不说周志刚,李素华那可是因为激动得过脑出血的人,虽然事儿是好事儿,但是天知道兴奋劲儿上来会不会乐极生悲突然犯病。   周秉义说道:“蔡晓光把她带去外地了。”   这话说得有所保留,蔡晓光之所以带周蓉去外地,是担心她气不过,去深圳找周秉昆理论——她始终觉得冯玥之所以不认她,是弟弟用钱把女儿腐蚀了,就像冯化成一样,十几年前多浪漫多纯粹的一个大诗人啊,不是慢慢地也沾染铜臭,变得庸俗了吗?   “通知她了吗?”   “通知了。”   俩人对话的当口,走廊尽头有人跑来。   最前面的是孙赶超和孙小宁,后面是于虹、吴倩、肖国庆。   对于后面二人来讲,虽然不满周秉昆的做法,但是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都得过来一趟的。   “咦,秉昆……你回来了?”   孙赶超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接到通知后就一起往这里赶,远在深圳的周秉昆竟然比他们到的还快。   林跃只是点点头,没有跟他们解释自己接上郑娟坐最早的航班来吉春还是迟了的事。   “你们来了。”   周秉义赶紧站起来,微微偏头掩饰自己被打的地方。   吴倩说道:“春燕儿刚把曹德宝从深圳接回吉春,一时走不开……”   “现在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吗?”孙小宁瞪了她一眼:“老周叔怎么样了?”   周秉义摇摇头。   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林跃和周秉义走上去。   其实在送来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医生只是交代他们办理后事,顺带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   电视剧里周志刚是1992年没的,这里硬是多活了三年。   郑娟没去医院,从周秉义那儿得知人没了,林跃就让董昭带着她回了光字片看护李素华,以免老太太承受不住打击犯病。   他们回来的时候,得知这件事的街坊们已经在外面搭好了棚子。   让林跃欣慰的是李素华精神头不错,也没表现得太伤心,见到他还上前抱了抱,安慰他说周志刚没受罪,人是睡着觉没的,快七十的人,儿子女儿也都很出息,没啥遗憾了。   这老太太……   说真话,他是情绪有点低落,但要说悲痛嘛,挺勉强的。   第一天晚上,林跃在外屋坐了一夜,因为电视剧里的情节就是李素华在外面守灵的时候走的,他当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老太太确实起来过几次,说好像听见老伴喊她,不过都给林跃赶了回去。   第二天,光字片的街坊们陆陆续续过来作伴,李素华的情绪好了不少,周秉义让郝冬梅去上班了,这一幕看得林跃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接近中午的时候,周蓉回来了,比冯玥来的还晚。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我打人从不挑日子   “爸~”   “爸~”   “爸~”   周蓉直接钻进棚子里,一脸悲戚,红眼抹泪的。   她这一喊,里屋外屋坐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李素华也在窗户那边叫“蓉儿”。   蔡晓光站在门口,看到林跃和周秉义后点头致意,做大哥的说了一句“回来了?”他回答从湖北坐飞机回来的,而林跃直接无视了他。   周蓉哭了一阵,被吴倩拉起来,告诉她李素华要见她,这才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快步奔里屋,看到炕头坐着的亲娘又忍不住伤心落泪。   “行了,别难受了,你爸没遭罪,挺好。”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爸要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会突然发病,早知道他会生那么大气,我就不把事情告诉他了。”   母女二人的对话让外屋坐陪的街坊们一脸不解,搞不清楚周蓉到底说了什么能把周志刚气死。   他们就是光字片的普通市民,跟周秉昆关系不密切,孙赶超等人还没有把消息传出去,自然不知道老周家的小儿子是大集团副总裁的事。   林跃没有进屋,坐在堂屋隔间里和聪聪说话,因为这孩子跟奶奶的关系可以,爷爷嘛,基本上没处过,同样的,东北白事的风俗也不了解,有必要跟他交代一下,别做出让人觉得离谱的行为,虽然他不在乎,但是李素华还要跟街坊们打交道的,万一听到别人拿老头子葬礼说事,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周蓉说的话他全听到了,本来当着外人的面他不想发作的,老大昨晚也跟他讲了,要他给个面子,有什么事等送走老头子以后再说,当时答应了,不过现在他反悔了,因为听这便宜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把周志刚过世的责任推给他?   他打开门走出去。   “周蓉,你给我讲清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蔡晓光一看他的情绪不对,准备上前拉开他:“秉昆,你姐就是随口……”   “没你的事儿。”   林跃把他推到一边。   蔡晓光很尴尬,很没面子,心里对周蓉也有几分不爽,周秉昆啥性格她不知道啊?这话没人的时候说说也就算了,当着他的面说,还能有好结果?   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老公被讨厌的弟弟搞得下不来台,再想想周志刚的死,周蓉怒上心头,指着林跃说道:“你问我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就是你把爸气死的。”   啪~   耳光声响彻庭院。   那些街坊全看傻了,没错,当着他们的面,身为弟弟的周秉昆给了周蓉一巴掌,而且抽的那叫一个狠,嘴角都流血了。   “秉昆!”   周秉义从院子里进来,一看里屋景象,心里咯噔一下,直道怕什么来什么,他就分个神儿的空儿,周秉昆就跟周蓉杠上了,关键是当着那么多街坊的面。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周蓉的女儿冯玥,不过对于妈妈挨打,女孩儿一脸平静,像是跟自己没有丁点关系。   林跃鸟都不鸟便宜大哥,过去一把揪住周蓉的头发拉到李素华面前:“知道我为什么不说南方的事吗?我不说,老头子憋着一口气要看我的笑话,他就会好吃好喝好睡,安生地活着。你是怎么做的?很愤怒是不?觉得自己被当成猴耍了,也要让父母感同身受一下,进而骂我打我恶心我,帮你出一口恶气,结果呢?老头子知道我在南边混得不错,心气儿没了,人也没了,你不说好好反省自己做的烂事,反而把过错往我身上引,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实我气死老头子的罪名,毕竟全光字片的人都知道他不待见我,老头子被我气死合情合理,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是吧,顺便让玥玥看看她舅舅是个什么东西,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贱货,还有脸当老师?也只有蔡晓光那个傻13才会瞎了眼看上你。”   周蓉捂着脸,目光怨毒的同时还有几分慌张,她是真没想到周秉昆看得这么透彻,把她心里那点小心思说了个七七八八。   现场一片哗然。   街坊们都没想到一场葬礼会牵扯出老周家儿女的恩怨,而且这个周蓉……可是光字片的骄傲。   “我没有。”   周蓉极力否认,她可不想背负气死亲爹的骂名。   “你贬低冯化成,说他为了获奖送礼是庸俗;你贬低玥玥,说她被我和她舅妈娇惯成一个拜金女;还有蔡晓光,这么多年以来,身为人妇的你跟他划清界限了吗?没有,从本质上讲他就是你的备胎;还有贵州大坝村的事,龚明慧现在还觉得她不当老师对不起你……你教她读书认字就是让她当老师的?呸,你不过是想让她帮你实现自己高尚的理想,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你想要的生活了,就像当初明明该你留在家里照顾妈,却装聋作哑逼大哥出头一样,说别人庸俗,说别人自私,说别人一身铜臭味,岂不知最肮脏下流还要装出一副道德模范嘴脸的你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吴倩和于虹一脸愕然,这等于当众扒周蓉的皮啊。   其他人则面面相觑,周秉昆嘴里的周蓉跟大家印象里的周蓉完全是两个人,不过……似乎亲弟弟的描述更有说服力。   “周秉昆!你气死了爸,还要逼死我吗?”周蓉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疯子。   “我气没气死老头子暂且不提,你要说喝个农药跳个楼什么的嘎嘣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因为这样就有充足的理由不跟老周家的亲戚朋友来往了,这多符合你跟老大对我的看法啊。”   周秉昆这个混不吝的劲儿……   有人想起了当初他打折二熊的腿的一幕,没想到一晃十几年,周家老三还是那个周家老三,一点儿没变。   这时蔡晓光抓住了周秉义的手腕,很明显,他想让老大出面化解危机。   周秉义不想吗?   他想,他比谁都在乎自己的名声,父亲葬礼上老二和老三大打出手,这要传出去,他丢不起那人,可是他又非常清楚,就周秉昆那副狗脾气,惹急眼连他都打,真要被揍翻在地,那比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更没面子。   “秉昆。”   后面传来一道女声。   是郑娟走进来。   周秉义脸上的紧张情绪有所缓和。   “咋了这是?不是说好有啥事儿等爸的葬礼完了再说吗?”她出去买烧纸去了,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从离开深圳那一刻起他的丈夫就对周蓉很不爽。   这时李素华也说话了:“昆儿啊,当妈求你,别为难你姐了。”   “哼。”   林跃冷哼一声松开揪住周蓉头发的手:“滚!”   周蓉看了一眼冯玥,脸上更挂不住了,刚要反唇相讥,蔡晓光赶紧堵住她的嘴,非常蛮横地把人拽到院里。   街坊们很尴尬,因为亲姐弟在父亲葬礼上打起来……反正事情挺丢人的。   “我还得给老头子做饭,先走一步了。”   乔春燕儿的妈沈红枝以前吃过林跃的苦头,看到周蓉的遭遇生怕说错话被搞,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这儿一走,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走人,连孙赶超也看着林跃叹了口气,摇摇头,带着媳妇儿回家了。   这下子清净了,只剩周秉义、林跃、郑娟、聪聪、玥玥、李素华六个人。   “瞧瞧你都干了什么,街坊们都给你吓走了。”   周秉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虽然周蓉做得确实不对,可是弟弟当着众街坊的面扇她耳光更过分,白事跟红事不一样,来的人越多,说明这家人缘越好,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儿,别人当然不好意思继续呆着,不仅如此,像沈红枝那样的人,还不知道回去后会怎么跟人传周家老二和周家老三的闲话呢。   林跃一听这话笑了。   他这一笑,那边周秉义头皮发麻,因为参照以往经历,弟弟接下来准没好话。   “街坊们走了就走了,你见过哪里的街坊一直陪同守灵,倒是我的好大哥你,这个时间点居然让老婆去医院上班,她可是周家的大儿媳,婚丧嫁娶这样的事情都能缺席,凭什么街坊不来你就要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你还说什么明天出殡不让郝冬梅的妈来了,呵,当年郝冬梅的爸没了,老头子在重庆回不来,妈才醒来没多久,还有点糊涂,郑娟说去吊唁一下,你嫌丢人没让她去,现在轮到老周家了,你不让金月姬来,合着这门亲戚不存在是吧,既然不存在,那我问你,你是要做老周家的大儿子,还是要做郝家的上门女婿?就算是上门女婿,也没你这样的吧?”   周秉义给这话弄得脸色铁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继续说道:“下次斥责我的时候,先审视一下自己这个大哥有没有做到表率。”   周蓉一回到家就推卸责任;周秉义把自己横在郝家和周家中间,儿子的义务没尽多少,女婿倒是做得可圈可点。   “周蓉怪我没教育好孩子,起码老头子没了,聪聪和玥玥放下学业都赶回来,想着见他最后一面,这葬礼上买线香买纸扯孝,都是郑娟在张罗,你呢?你又干了些啥?”   如果有不知道老周家情况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认为他才是大哥,周秉义就是个妻管严窝囊废。   “秉昆,别说了,爸没了谁心里也不好受,你就别把气往大哥身上撒了。”郑娟一看老大下不来台,赶紧上前劝架,还朝李素华努努嘴,意思是看在妈的面子上别计较这么多了。   林跃当然不是因为周志刚的死情绪化,他就是觉得周秉义这个儿子白给,养老送终养老送终,先不说在养老这件事上做的够不够,到了送终时刻大儿媳还去上班,医院就那么没人性,连个丧假都不批吗?   这时老太太开口了:“昆儿啊,我饿了,你去给妈做碗面条吧,都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李素华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让他去做饭,甭管是为了支走他缓和两兄弟的矛盾,还是真的饿了,总之老太太张嘴了,他没有道理不去做。   “还是炸酱面?”   “炸酱面好吃。”   得到这样的答复,林跃去外面起火,郑娟赶紧去打下手。   周秉义看看李素华,很是尴尬。   一场葬礼闹成这样,看上去导火索是周秉昆,但是吵了一架后反倒成他和周蓉的不是了。   “大舅,你喝水不?”   冯玥在郑娟的眼神示意下进屋搭话,也算是给周秉义一个台阶下。   “哦,好。”   周秉义端起外甥女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脸色有所好转。   林跃用家里的东西做了几碗炸酱面,老太太还真是饿了,吃了整整一大碗,按照她的意思想再来半碗,郑娟怕她撑着没给盛,玥玥也吃了不少,还说北京城的六必居做得炸酱都没他做的好吃,聪聪说她是好几年没吃的缘故。   周秉义没动筷,因为气都给他气饱了,一连喝了两杯茶水去隔壁老刘家商量明天出殡的事了。   周蓉走后一直没回,傍晚时分乔春燕来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中心意思就是曹德宝脑出血还没好利索,医生嘱咐要避免情绪激动,还要做一些康复训练,所以她没有时间过来帮忙张罗,希望干娘和干哥哥不要怪她。   林跃从孙小宁那儿听说了曹德宝的事,寻思这货也算是遭了报应,心胸狭窄爱嫉妒别人,自然容易被急火所伤。   至于乔春燕是真心实意过来解释,还是说对他这个深成集团副总裁有什么想法,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傍晚时分蔡晓光一个人来到光字片,跟周秉义谈了谈,又陪李素华说了几句话,完事就走了。   按照他的意思是不让周蓉过来了,等明天出殡的时候露个面,省得再跟老三发生冲突,搞得全家人下不来台,李素华和周秉义自然不会有异议,林跃那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蔡晓光前脚走人,后脚聪聪就跟玥玥打起来了,因为这小子问了姐姐一句话,当老师的脸都薄,如果她妈给他爸一番羞辱回去上吊了,她会不会去守灵哭妈。   周秉义觉得这小子的嘴跟他爹一样毒。   当夜。   郑娟和玥玥在堂屋隔间睡着了,周秉义也支撑不住,靠着墙眯了过去,还一下一下打起呼噜。   聪聪盖了一条毯子在身上,也已经去会周公。   李素华掀开被子下来,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孙子,径直来到外面。   临近十月,东北的天气转凉,她看了一眼周志刚的相片,迈步往前。   “妈,这么晚了你起来干什么?”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素华扭头看去,只见小儿子正蹲在栅栏外面抽烟。   “你怎么还不睡?”   “我不困。”   “你昨晚就没睡,怎么会不困?”   “如果我说不睡觉的原因是为了看住你,你信吗?”   “……”   李素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说道:“是不是又听到老头子叫你了?”   “……”   “甭搭理他,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怕他,死了更能镇住他。”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   “他要敢带你走,那我就把他棺材板儿掀了。”   李素华打了他一巴掌:“别对你哥和你姐太苛刻了。”   林跃看着她半真半假地道:“那你可得多活几年,你活着,这个家就不会散,你如果也跟老头子一样没了,那我可是会犯浑的。”   李素华又打了他一巴掌,不过应该是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妈就是觉得屋里太闷,出来看看,你说也怪啊,你爸他跟你一见面就掐,这守夜的事,还就你做得实在。”   林跃心说我这是守他吗,我这是守你。   “等事情完了,你就跟我去深圳吧。”   “去深圳干什么,妈一辈子都在东北,南方住不惯。”   “那你让谁照顾你?大哥吗?郝冬梅她妈年纪也大了,他工作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周蓉吗?在她那儿住十天半月可以,时间久了她只会把你当成一个累赘。”   “妈哪儿也不去,就在光字片。”   “也行,那我让郑娟回来照顾你,正好聪聪也读高中了,东北考大学容易。”   “那你不让他出国了?”   “放心吧,以你儿子现在的能力,他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上哪个名校都没问题。”   “看把你能的。”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哎呀,你说这老头子,要是不跟你拧着多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咋就那么看不开呢。”   林跃瞄了周志刚的相片一眼,心想他要不跟我拧着,早给周蓉气死了。   “回屋吧,外面冷。”   李素华没有说什么,跟着他走回屋里,继续上炕睡觉,周秉义给林跃的脚步声惊醒,猛然睁眼,叫了一声“妈”。   “你睡你的,妈就是出去透透气,有秉昆陪着呢。”   周秉义点点头,往后靠了靠继续睡觉,怎么说也是奔五的人了,总是喝酒应酬又伤身,这夜……已经熬不住了。   第三天,出殡日。   昨天周家老三对老二周蓉大打出手的事在光字片传得很快,除了孙赶超、肖国庆、吴倩、于虹、孙小宁这些和周家关系不错的人过来捧人场外,很多给昨日一幕弄得不自在的人干脆就不来了,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郝冬梅是去医院签了个到又过来的,看到眼前一幕满心不解,拉着丈夫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周蓉呢?她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周志刚没的那天她听到周秉义和附近的老人商量葬礼各项流程来着,知道今天该是街坊四邻捧人场来吊唁的日子,但是现在……就以前走得近的大猫小猫两三只。   周秉义说道:“怎么回事?你问秉昆。”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你知道不要脸怎么写吧   任谁都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怨气。   周秉义本来昨晚就没睡好,今天早晨起床一看才知道弟弟和妹妹的冲突带来的后果有多糟糕,除了孙赶超那几个人,剩下的要么是春燕妈、赶超爸这种跟老周家两口子感情不错的老人,要么就是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心理装模作样捧人场的好事者,反正对比附近老人的葬礼有些冷清。   关键是老周家要是一般家庭也就算了,就他的岗位性质,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他呢,比如爹人缘不好,身为老大处理不好兄弟关系什么的,会被人怀疑工作能力的。   郝冬梅当然不敢去问周秉昆,别人给她面子,周家老三可是从来不讲讨好话的。   她这儿不问,不代表林跃不说。   “嫌冷清丢面儿是吗?”林跃说道:“把你妈叫来跟老太太说说话好歹也能多一个人不是?”   郝冬梅一脸尴尬,有点儿下不来台。   “秉昆,你少说两句不行吗?”郑娟走过来给他的手臂缠上黑纱。   林跃瞪了她一眼,不过最终选择放过郝冬梅,这事放在正常家庭,老公说不让岳父母来了,当儿媳的就真听老公的?不说还没过世的婆婆怎么看,弟弟妹妹会不会心里有根刺?觉得大嫂家父母看不起这边?   就这还医院的大夫?那可是关系极为复杂的地方,这点儿情商都没有的话,她还怎么在单位混?   周秉义说道:“秉昆,事到如今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吗?好吧,你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你都做到了一家集团的副总裁,这样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我当然懂,但我不会跟家人来这一套,更看不惯你把在金月姬面前那一套搬来老周家。”   周秉义给他说得十分恼火,但是又不敢继续对呛,因为他知道老三是不会迁就他的。   这时孙赶超抱着一个花圈从外面走进来,肖国庆和吴倩落在后面,手提烧纸贡果什么的。   林跃冷笑道:“周秉义,你去问问他们是看谁的面子来帮老周家干活的?你吗?你的朋友在哪里?周蓉的朋友在哪里?你有啥资格埋汰我?”   周秉义心里那个憋屈啊,他如果想,能拉很多人过来帮忙的,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秉义哥,龚维则来了,你去迎迎吧。”孙小宁搀着她家老太太从院子外面走过来。   “好。”   周秉义点点头,起身离开棚子。   很快,龚维则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周志刚的相片鞠了三个躬,完事进屋去看李素华了。   之后是孙赶超父母、肖国庆父母、老乔家两口子、隔壁老刘和他媳妇儿,周蓉也在这时候现身,阴着脸坐到郝冬梅身边,蔡晓光把他那个行动不便的妈也用三轮车带了过来,搞得周秉义脸上无光,郝冬梅更是如坐针毡。   要么说蔡晓光会做人呢,知道周秉昆横竖看周蓉不顺眼,偏又生了一张刀子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得面面俱到,不让老三有挑理的机会,不然天知道会不会报应在自己老婆身上,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周秉义和郝冬梅被他的行为给锤了。   那边女婿把腿脚不便的妈都带来了,儿媳妇这边能吃能睡能走能跳,偶尔还有心情写写画画的亲家婆脸都不露一下,这属实挺难堪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周秉义难受了。   因为来老周家的人越来越多,但不是光字片的街坊,而是……有些人连他都不认识。   “这人谁啊?”   “咦,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好像是叫董昭,就是华能汽车的老总,没错,就是他”   “他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看这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华能汽车的领导吧。”   “是看秉义的面子来的?”   “……”   随着棚子外面传来的议论声,董卫红的弟弟董昭带了七八个穿着黑西装的人走进院子,给周志刚鞠躬吊唁,之后冲林跃点点头,带着他的人离开院子,去一边儿呆着了。   “这又是谁?”   “不知道啊,没见过。”   “瞧这派头又是什么地方的领导吧?”   “看看人家秉义,再看看你。唉,老周一辈子好面儿,临了临了儿子让他风光了一回。”   “……”   外面又传来一阵议论,然后是年龄在五十岁上下,腿短脖子粗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帮忙拿包的年轻人走进院子吊唁老头子。   周秉义的脸有点黑,这人他认识,是当年江辽轮胎厂的副厂长,也是他曾经的下属。   周志刚去世的事他没有通知轮胎厂那边的人啊,怎么会?   很快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中年人离开棚子后就去给董昭递烟了。   他顿时明白过来,江辽轮胎厂是华能汽车的供应商,而华能汽车是深成集团旗下公司,对方是冲周秉昆来的。   “这个是……”   “这个我认识,周家小子都叫他丁叔,是西边王村的,听说开的是宝马车。”   “呵,你们知道啥,人家是吉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咱们吉春第一座商品房小区就是他的公司开发的,这事儿赶超比我清楚,当年丁老板还给他家修过房子呢。”   “哎呀,盖房子都能盖成大老板,搁以前就是管几顿酒肉的事,这世道……真不一样了。”   说话间,丁建业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女丁霞进了院子。   然后是北方鞋厂厂长黎万全。   松花江酱油厂老厂长吴玉照。   吉春化工厂副厂长高腾。   化工厂供应商兴安管道设备有限公司负责人。   就连马守常和曲秀贞都来了。   ……   人多到老周家附近的胡同装不下,看着这些老板、富豪一个个扎进光字片这样的贫民窟,周围的街坊们有些心塞,一个个在那儿感慨当领导就是好啊。   反观周秉义,脸黑得像涂了一层锅底灰。   这些人没一个是看他面子来的好不好!   周志刚身故的消息他就告诉了自己的秘书和办公室职员,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大家过来,父亲的葬礼一切从简,这事儿他身为领导要做一个好榜样,可是现在……找谁说理去,总不能明确告诉大家那些人不是看自己的面子过来吊唁老爷子的。   老周家的院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光字片外面空地上的车堵了长长一串。   有从外面回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附近太平胡同,长宁胡同,青塘胡同的街坊在那儿大声议论。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车?”   “领导来视察了?”   “都是往光字片去的,我看到有人拿着花圈,应该是去参加葬礼的吧。”   “喂,小伙子,你是这辆车的司机吧,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有人直接询问司机。   “你们不知道吗?”小伙子接过中年男子递过来的烟,说声谢谢。   “知道什么?”   “周老板啊。”   “哪个周老板?”   “就今天出殡的老周家。”   “你说的是光字片的周志刚吧,这我比你清楚,他哪儿是什么老板,他是个老瓦工,当年我们还一起干过活呢。”   “不是他,是他儿子。”   “他儿子明明是咱们市副市长,怎么成老板了?”   “不是他大儿子,是他小儿子,深成集团副总裁,听说是我们吉春化工厂老板的老板……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小伙子与其说健谈,倒不如说很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副总裁是啥?”   年纪大的人自然是不清楚这个称呼的意义的,不过意思大家都懂,化工厂可是几千人的大厂,既然是化工厂的老板的老板,那这个副总裁起码管理着上万工人。   “你说的是周秉昆?那个欠银行几百万的败家子儿?”   “大爷,我觉得你是不是对周总有什么误会?单我们化工厂,净资产就两三千万了,周总怎么可能欠银行几百万还不上?你要说他欠几个亿我还信,几百万?”他笑着摆摆手,对这个数字一脸不屑。   周家老三这么有钱?   无论是光字片的街坊,还是附近胡同的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周秉昆最早出名是因为抢了涂志强的老婆郑娟,完事还把水自流、骆士宾、涂志强三人举报了,再之后就是被清华大学开除,接下来就传出他欠了银行几百万,气得周志刚几乎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消息,总之都是恶名,现在吉春化工厂领导的司机告诉他们周秉昆发达了,超乎想象地有钱?这……   “你杵在那儿傻乐什么?走啊!”   “走?去哪儿?”   “你傻啊,当然是老周家,老刘头不是给你派了抬棺的差事吗?”   “咦,你不是说要让老周家下不来台,报当年……当年他打我跟二熊的仇吗?”   “你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说的是大家都是光字片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还提他干啥。”   “不是媳妇儿,你到底啥意思啊?”   “我啥意思?我没意思!快走。”   众人扭脸一瞧,只见大熊媳妇儿揪着一脸懵逼的大熊的耳朵把人拉回光字片儿了。   ……   上午人很多,光字片的街坊很少,到了下午呼啦一下来了一大票人,基本上有时间的,能走动的人都来了。   原因嘛,很简单,老周家来了很多大老板,关键是吧,很多大老板吊唁完了没走,选择留下来吃饭,跟那些过来帮忙的街坊坐一起吃大锅菜,据说北方鞋厂那个叫黎万全的厂长一连吃了三碗菜,五个馒头,还说没有饱,而且这家伙特别健谈,跟光字片的街坊聊得火热,他还说自己以前就是个烧锅炉的,是周总知人善用,给了他赚大钱的机会。   虽然街坊们对于周秉昆在南方混得有多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是就跟北方鞋厂、华能汽车、吉春化工的领导说上话也是好的,起码能问问招工信息,混个脸熟,说不定人家看在他们是老周家街坊的份上大开方便之门,给安排个工作什么的,那多好啊。   不说和老周家走得近的十几户,就连大熊这种给周秉昆揍的满地找牙的主儿都舔着脸凑上来,给客人端茶倒水、洗碗刷盘、搬搬抬抬什么的,干得不亦乐乎。   直到出殡结束,周蓉的脸色就没好过,不知道内情的人只当她是伤心父亲离世,知道内情的人以为她在跟周秉昆赌气,只有蔡晓光知道老婆的心思。   周秉义单位没有人来好理解,他要以身作则,从简治丧,周蓉呢?吉春大学那边就来了两位老师,这人缘儿差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再瞧瞧周秉昆,人家这排场,这阵势,周志刚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人生最后一程反而是最不看好的小儿子给他挣足了脸,人前夸人后也夸的老大和老二呢,从头到尾就贡献了几滴眼泪,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叫人不胜感慨,如果周志刚还有思想,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   回到光字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林跃让郑娟带着孩子先回,他在董昭、黎万全等人停车的地方站住说话,约好聚餐时间,完事往里面走。   他到家的时候,正赶上蔡晓光送走老娘回来接周蓉。   “妈,你就护着他吧,不就有俩钱儿吗?臭显摆什么,这下全光字片的人都知道他是大老板了,以后他拍拍屁股回南方了,你呢?你怎么办?你怎么应付那些求咱办事借钱的街坊?老话讲人红是非多,都知道你富有的话,问题更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话里话外的怨气和嫉恨也很明显。   蔡晓光很不好意思,紧赶两步走进里屋,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基本上林跃前脚进堂屋,后脚二人就从里屋出来,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周蓉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蔡晓光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嘴巴堵住,推推搡搡地离开了。   林跃知道周蓉为啥皮痒,因为回程的时候她上了玥玥坐的车,可惜女儿一看她过来,打开另一侧车门走了。   她问她“这就是你对待母亲的态度吗,大学白读了?”   玥玥说她读的书多,但是再美好的词儿吃到肚子里都成了自私。   要知道现场还有很多街坊,这话给她气的,就差没有砸车窗了。   真正要脸的老师,给弟弟当着街坊的面又打又骂,再加上女儿都不认她这个妈,搞不好早就跳楼喝药自杀了,周蓉呢?除了生气以外看不到丁点寻死之意,这脸皮厚得可以。   仔细想想的话,她所谓的精神洁癖好像只是用来苛求别人,宽于律己的,电视剧前脚和冯化成离婚,后脚就投入蔡晓光怀抱,这事儿吧,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她前期营造的甘愿为爱牺牲一切的设定太深入人心了,还有后面偷看玥玥日记,知道女儿喜欢周楠后居然不反对,还怂恿女儿去吸引喜欢的人,完全没有为郑娟考虑过,周楠真要和玥玥结婚的话,当初被骆士宾强暴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光字片的街坊会咋看周秉昆两口子?   郝冬梅知道自己不如郑娟顾家,好歹还会做做样子争取一下,周蓉也知道郑娟对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她这个当小棉袄的却屁事儿没做,光气父母了。   极度自私的人普遍心理强大,所以自杀明志这种事,说说可以,做是不可能做的。   林跃走进里屋,发现郑娟没在。   “郑娟呢?”   “葬礼准备的肉蛋和水果还剩下不少,咱们吃不了,她就分了一分,带着两个孩子给街坊们送去了。”   “哦。”   林跃点点头,走到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倒了点茶叶水准备润润喉。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周秉义说话了。   “之前人多,我没好意思跟你说,董昭、丁叔等人吊唁爸也就算了,怎么连供应商也派了代表过来?你看西边路口堵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光字片出大事了呢。”   “早晨你还说冷清呢,人多了你又嫌闹腾?”   “我的意思是这样太招摇了。”   “呵呵,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生怕不了解真相的人把大办丧事的行为安到你的头上吧?会影响声誉有碍前程对不对?”   周秉义给他说中心事,情不自禁抬了抬屁股,坐得很不自在。   “这么多年来,你先进林业局,后进工商局,然后是江辽轮胎厂,进而调任哈阳市副市长,现在又回到咱们吉春做副市长。全家人求你办过什么事?不,应该说你除了每个月回来一次,帮父母做过什么?帮兄弟姐妹做过什么?就老周家这两间破屋子,每年的修缮工作一直是丁叔的人在做,逢年过节出冬入夏,丁霞都会送些米面粮油烟酒糖茶过来,还有孙赶超、孙小宁兄妹、肖国庆夫妻,偶尔会来家里坐坐,帮忙干点力气活,你以为他们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这么做的?一个对家庭没有多少贡献的人,反过来要求弟弟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做违心事,你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怎么写吧?或许你是一个好领导,但绝不是一个好大哥,更不是一个好儿子。”   他又来了。   可是能怎么着?   周秉义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听着,一遍遍地后悔自己嘴贱,十几年了,吃了那么多亏怎么还没长教训。   “秉昆叔,秉昆叔。”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稍稍有那么一点稚嫩的嗓音,随着门口人影闪过,孙赶超的儿子孙胜从外面走进来。   “是孙胜啊。”老太太招呼他进屋。   这小子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好像察觉出里屋气氛有点不对劲:“我爸说都挺累的,晚上就不过来吃了,反正秉昆叔再有几天才回南方,晚点再聚吧。”   按照光字片的习俗,孙赶超、肖国庆等人没少出力气,葬礼结束后应该请他们吃一顿饭的,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折腾了整整三天,考虑到他们也都40多了,不像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林跃点点头。   “行,那回去告诉你爸,后天晚上我在龙悦等他们。”   “哎。”   孙胜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待他走出院子,林跃还没回屋,周秉义跟着起身说道:“妈,既然赶超他们不来,那我也回去了。”   李素华说道:“回去吧,回去吧,有娟儿和昆儿陪我呢,不用担心。”   周秉义拿着自己的外套起身离开,老太太把他送到门口。   林跃啥也没说。   周秉义刚出院门,正好遇到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的郑娟。   “大哥,你这是要走吗?怎么不吃了饭再过去。”   “是,我看赶超他们都不来,打算早点回去,再晚就没车了。”   “哦,那你慢点。”   周秉义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郑娟给林跃递去一个了然的眼神,似乎猜到兄弟二人又起争执的事实:“大哥其实蛮可怜的。”   林跃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周志刚死了还有俩儿子一个女儿送终,周秉义呢,没儿没女,晚景就算不凄凉,也绝对没有盼头。   “自己选的路。”林跃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屋里。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叫我大佬有糖吃   两天后。   龙悦大酒店。   今天是约定聚餐的日子,本来出了这种事近期不宜宴请,但是林跃显然不会在意这些,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讲,慰劳一下在周志刚葬礼上出过力的街坊也是应该。   郑娟没有来,因为他不放心两个孩子陪着李素华,毕竟儿媳妇还能陪婆婆聊天说话,孙子和外孙女……那肯定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周总,您邀请的客人到了。”   林跃正在后厨视察卫生情况,接替丁霞管理酒店的匡经理走到他的身边小声提醒。   “好,我知道了。”   他刚要往外面走,看到女经理脸上的表情又顿住脚步:“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丁霞没告诉你我最烦的就是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吗?”   匡经理抿了抿嘴:“周总,吴倩和于虹真的是您的好朋友吗?”   瞧她这话问的。   林跃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吴倩是酒店的保洁领班,于虹是保洁员,以前她们不知道周秉昆是集团副总裁,还能端正态度,认真工作,现在知道了他是集团副总裁,心态肯定会有变化。   就吴倩那种性格,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于虹和周总是好街坊好朋友”这件事九成九已经传得酒店员工人尽皆知,而匡经理刚刚接手丁霞的工作就面临这么棘手的问题,她能不焦虑吗?一方面担心吴倩和于虹从此以后放飞自我砸了酒店招牌,一方面又怕处罚那两个人会让她们跑去老板母亲那里诉苦,让老板夹在中间不好办,而今老板又要在自家酒店宴请她们,这……她真得很为难。   “你不错。”   林跃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反而夸了一句。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去忙吧。”   “好的周总。”匡经理恭敬地答了一句,转身离开后厨。   林跃也在指点厨师长几句做菜要领后往楼上走去。   今天宴请孙赶超、肖国庆他们,除了对几人在周志刚葬礼上跑前跑后表示感谢,也有寻找机会敲打吴倩、于虹的意思,免得这俩货打着自己的旗号在酒店里作威作福。   说起来丁霞找的接班人不错,其实她大可以把吴倩和于虹当祖宗供起来,比如可以不来上班,工资照发什么的,但是她没有,而是实事求是地把自己对酒店经营方面可能出现的问题表达出来,不像东北很多企业的领导对长久以来养成的思维僵化,裙带风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同流合污。   “哎呀,你别看吴倩和于虹在酒店上班,咱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吃饭,太高档了,瞧这装潢,这大餐桌,这大吊灯,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奢侈,对奢侈。”   远远地便听到孙赶超在那儿感慨。   “哟,赶超,你这文化水平见长啊,跟谁学的?”乔春燕的声音。   “跟我儿子学的不行吗?”   “咋地,又显摆你那爱学习的儿子?”   “兴你显摆德宝挣钱买了一套三居室,不兴人家显摆一下儿子学习好啊?忒霸道了,是不是于虹?”吴倩加入了两个人的对话。   接下来是唐向阳:“春燕,德宝的情况好点没有?”   他和曹德宝以前在一个车间当工人,和曹德宝的关系自然比孙赶超、肖国庆二人好一点。   “还那样,能吃能喝能走能睡,医生说只要保持放松,避免大喜大悲,情况就不会恶化。”   “那就好,那就好。”   “哎,这秉昆咋回事?他请客吃饭,自己不露面,叫我们在这里干等,这还真是大老板做派了啊。”肖国庆就差拿筷子敲碗骂做饭的了。   这家伙实在,说话也是真不过脑子。   林跃伸出手去敲敲门,从外面走入包厢。   “你看吧,这人就是不经念叨。”乔春燕拍了拍手:“容我在这里郑重地给大家介绍,深成集团副总裁,龙悦大酒店的老板,也是我的干哥哥周秉昆,到了。”   林跃说道:“我刚才去后厨了。”   乔春燕说道:“知道,好不容易下趟基层,视察工作嘛,我搁区里当妇联主任那会儿,以前市里的领导下来都这么干。”   林跃没有跟她继续贫嘴,走到桌边看了一眼:“菜点了吗?”   孙赶超说道:“等你点呢。”   林跃招招手,把女服务员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对方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出去了。   吴倩注意到唐向阳脸上的微表情:“看傻了吧,我们这儿的服务员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丑的不要,老的不要,身材不好的不要,就说这上岗前还要去北京接受专门的培训,不然你以为龙悦大酒店凭什么能够稳坐吉春市最豪华酒店第一这么多年。”   说完还指指他,讥笑道:“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了?你这还工程师呢。”   确实,她跟于虹在龙悦大酒店工作的十多年,别的没多见,挥金如土的老板见得不少,俩人私下里还吐槽,要是能够年轻二十岁,搞不好她们也能傍上身价百万千万的大老板什么的。   唐向阳推了推眼镜,摇头苦笑。   吴倩继续说道:“唉,还是人家郑娟命好,嫁给了秉昆这支潜力股,当初大家都为他那几百万银行贷款发愁,现在想想的话,真蠢啊,不是我说,能来这里请客的人,谁身上没个几百万上千万的负债?不欠银行钱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板,因为别人会觉得你没实力,没关系,在银行那里搞不到钱。”   从这一点来说,她确实没有白混,对比以前的思想有了很大的改变。   “好,说得好,说得太对了。”乔春燕举着手给她鼓掌叫好。   于虹在旁边碰了她一下,不过乔春燕并没有收敛:“你啥意思啊?觉得我的动作太粗鲁了?我干哥哥还没说话呢?是不是干哥哥?”   林跃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不在意。   要说孙赶超、肖国庆这几个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很多,不过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他也不想跟他们计较,毕竟对比周蓉因为自私致死亲爹还想把责任推给他,老大甘愿做郝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愿意成为周家的顶梁柱,什么爱抱怨啦,想占他点便宜啦,得陇望蜀啦,放在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身上,也算是常情吧,像郑娟这种懂得感恩,知足常乐的女人是很少的。   “看见没有,谁说他变了?没有。”乔春燕说道:“咱平心而论,谁管理一家那么大的集团还能分出时间处理老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说我干哥哥忘本,没良心。”   这话说得肖国庆一脸赧色,以前不知道,也就这几天才回过味儿来,他之所以能够当上红星木材加工厂的保卫科长,孙赶超成了车间主任,不用再干重活累活,都是周秉昆运作的结果。   吴倩小声嘀咕一句:“明明是你们家曹德宝跳得最欢,现在可好,倒打一耙。”   乔春燕只当没有听见:“现在我算是知道曲老太太为什么一听我们抱怨就不舒服了,她那儿哪是不舒服,她那是在赶人,也不过是作为老领导,不好意思把话挑明。”   她这恭维林跃,拼命地刷好感度的当口,服务员鱼贯走入,把一盘盘菜端上来。   水果拼盘,上汤时蔬,红油海蜇头,炸榴莲卷,秘制乳鸽,甲鱼汤,蒜蓉澳龙,碳烤羊排,翡翠虾球,清蒸石斑鱼……   酒是两瓶茅台15年陈酿,四支全英文标签的红酒。   吴倩和于虹是酒店员工,虽然在客房部上班,但是对于这些菜的价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别的不说,单单两瓶茅台15年陈酿就抵得上她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乔春燕想起曹德宝倒卖光碟赚到钱以后回来请肖国庆等人吃饭的一幕,当时挺得意,挺牛掰,说周秉昆没像他一样请大家吃回像样的大餐吧,结果呢?有半年时间吗?就给比下去了。   林跃冲身后侍立的女服务员使个眼色,两人走过来,其中一个把餐桌上的茅台酒打开,倒进面前的精美分酒器里,完了顺时针给孙赶超、肖国庆、唐向阳和林跃斟满,另一个人拿的是红酒的醒酒器,给乔春燕、于虹和吴倩面前的高脚杯各倒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于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动作很僵硬,要知道作为客房部保洁,平时都是客人支使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端茶倒水地伺候过,孙赶超和肖国庆也好不到哪里去,乔春燕和唐向阳好点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   “行了,你们下去吧,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为了不给他们压力,林跃吩咐服务员离开房间。   “好的,周总,我们就在门外,有事您招呼。”   两人答应一声,到外面去了,孙赶超、肖国庆等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表情和动作也变得自然起来。   乔春燕哈哈笑道:“哥,我觉得你这酒店应该再安排几个长相一般的,你瞧刚才那两个妹妹,把我这光字片一枝花都比下去,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唐向阳几人莞尔,气氛随之缓和不少。   林跃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知会经理,她就按照商务宴请的标准办了。”   “嗨,我就是随口一说。”乔春燕端起杯子:“都多久了,没跟我哥坐一块儿好好吃顿饭了?四五年有吧?咱们光字片的铁哥们、铁姐们儿走一个呗。”   她没说光字片六君子和他们的媳妇们,吕川是没时间来,曹德宝是有病,就算没病,十有八九也没脸来,别人或许不清楚,她这个做老婆的心知肚明,看到死党混得比自己好能气得脑出血,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林跃端起酒杯,其他人也跟着端起酒杯,一起饮尽杯子里的酒。   孙赶超喝完抿了抿舌头,又把杯子倒过来往嘴里控了两下。   肖国庆想起某台的广告:“咋地?难舍最后一滴啊?”   孙赶超说道:“这酒几百块一瓶,这一杯就是一周工资。”   吴倩说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今天秉昆请我们在这儿吃饭就没想过要省钱,只要你不怕出溜到桌子底下丢人现眼,好酒管够,是不是秉昆?”   “没事,喜欢喝我让小匡给你带两瓶回去。”   林跃说得随意,孙赶超可不好意思要,吃人家的喝人家完事还要往回拿,这也太不上道了。   他这儿刚要出言拒绝,那边吴倩嘴很快:“我们也有吗?”   她指的是面前放的红酒。   乔春燕等人不认识这款红酒,唐向阳作为化工所的工程师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因为需要考虑汇率的问题,这玩意儿的价格不比茅台低。   “有,每个人都有。”   都多少年了,还是那个总想着占人便宜的吴倩,不过林跃对此并不在意,对一个每天按千万计算盈利的人,自然不会纠结这点得失。   乔春燕说道:“听听,这大老板底气就是足,别说茅15,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年能喝一次普通茅台,那都是十分奢侈的消费了。”   到底是做过副主任人,茅15的名字都叫得出来。   两句话就从林跃那里讨到一对高品质红酒,还有给肖国庆的两瓶茅15,吴倩很得意。   “你呢,还有得喝,我们这样的家庭也就闻闻味儿了。”   乔春燕说道:“我啥样的家庭啊?咱们都一样的行吗?也就我哥,我哥是真厉害。”   吴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春燕儿,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啊。谁不知道你男人倒卖VCD光盘大赚了一笔,都给家里买了三室一厅,我们呢?赶超还跟父母一起住,我们一家三口挤在太平胡同郑娟家的两间土坯屋里,就算秉昆两口子再看不上它,那也是人家郑娟的祖业,说起来也是住的别人家的房子,咱们的情况能一样吗?”   “行行行,我比你好,比你好成了吧。”   “咱们这些人里除了秉昆和郑娟,可不就你家条件好嘛。”   说着说着还红眼了,泪珠子在眼眶里转啊转的。   乔春燕一瞧,有点方:“怎么还哭上了呢?”   于虹赶紧给二人灭火,端起酒杯:“来来来,咱们三个女人喝一杯呗,长这么大第一次到这么高级的饭店吃饭。”   吴倩不动,只是晃了晃身子,别过头去。   “干啥玩意儿,你又干啥玩意儿?每次聚会你就整这么一出。”肖国庆气得两眼圆睁,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   “昆儿不在的时候,你不也发牢骚吗?凭什么我就不能委屈?不说昆儿,你要有德宝一半能干,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还住郑娟的房子。”   “是,我没德宝一半能干,更比不上昆儿,你嫁错人了,不满意你找别人去,有本事走啊。”   “肖国庆!你说得这是人话吗?我嫁到你们老肖家十八年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自己不知道吗?”   乔春燕也替吴倩帮腔:“国庆,都奔五的人了你怎么还这样,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他能不炸吗,81年六君子聚会,吴倩闹妖,周秉昆把郑娟的房子让给他们住了,84年六君子聚会,吴倩又闹妖,完事曲秀贞给她介绍了一个当保洁员的工作,现在他们知道了,其实龙悦大酒店背后的老板就是周秉昆,今天还来,她想干什么?本来知道红星木材加工厂是周秉昆救活的,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不用干重活的小官儿当,人家又在这么高档的饭店花好多钱请大家吃饭,而且备了贵重的礼物,就有点为之前被曹德宝带偏的表现惭愧,没想到吴倩再度闹妖。   丢人呐!   这里是大酒店,要换成自己家,保证桌子都掀了。   “哎,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孙赶超起身劝架。   吴倩别过头去不看肖国庆,还用手抹了一把泪。   林跃在旁边看得好笑,这个女人啊,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每次跟他一起吃饭就卖惨,想要干什么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别说乔春燕和于虹,现在连肖国庆这个大老粗也咂摸出味儿来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现在我总算知道昆儿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聚会了,有你这种玩意儿在,是我我也躲。”   “肖国庆!”吴倩抹着泪说道:“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既然大家今天都在,那我也别藏着掖着了。咱们这些人里面昆儿管谁最多?赶超,你们家二层小楼是他帮忙建的吧?还为你得罪了大熊一家,于虹告诉我就连你妹妹小宁考大学也是昆儿帮忙找的学校,出的学费,毕业后秉昆把她安排进华能汽车,现在跟那个董厂长谈恋爱呢,等他们结婚后你们一家人就跟着享福吧。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孙赶超凶巴巴地看着她媳妇儿。   于虹躲躲闪闪不敢跟他对视。   吴倩继续抱怨:“是,昆儿没有直接帮春燕,但是曹德宝能挣来一套三居室的钱靠得是什么?如果是他自己,有这个可能吗?还不是昆儿给他提供了机会,他抓住了,你们家才摆脱租房子住的局面,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站在那几个人的角度看问题,这话倒也不错,如果深成集团不发布VCD这款电子产品,如果周秉昆没有提前把它拿给曲老太太用,曹德宝就不可能瞅准商机做好准备,在恰当的时候出击,赚得第一桶金。   “我们呢?昆儿就把太平胡同的两间土坯房让给我们住了。是,后面国庆当了保卫科科长,可是工资比赶超少了五分之一啊,我在酒店当保洁员,干了快十年了,提个领班有问题吗?没问题吧。所以我说他管我们家最少,这话说错了吗?”   乔春燕想说际遇不是这么比的,但是看看吴倩的样子,知道说了她也听不进去,便只能作罢。   唐向阳夹在女方和男方中间,本来嫉妒周秉昆的他现在多了一丝同情和理解,你说吧,都没钱的时候,暗中较劲,比来比去,这有钱了,你管这个多一点,那个就抱屈,你管那个多一点,这个就埋怨,父母之于儿女还没法一碗水端平呢,这种朋友关系,那更是不帮不好,帮多了也不好,刚刚好?什么叫刚刚好?怎么做才能刚刚好?   这时林跃从椅子起来,目光环视在座之人一圈:“吴倩,你觉得我管你们家少是吧,那好,我就给你和国庆一个机会。”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论算计人,我是祖宗   几个人都看过去,委屈抹泪的吴倩也停止抽噎,等待他做出进一步说明。   “国庆也是红星木材厂的老人了,对厂里的事儿门清,既然你认为我给你们家的照顾还不够,那么从下个月起让国庆去做厂长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肖国庆的眼睛睁大了一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昆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从下个月开始,你就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厂长了,阎厂长呢,我另有任用。”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是干厂长的料。”   吴倩在下面踹了肖国庆一脚:“什么不行,你没干过怎么知道不行?”   “怕有人不服你是吗?”林跃一指吴倩和于虹:“吴倩和于虹一起去好了,看看能做点啥,随你自己安排,还有赶超帮你,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等肖国庆答话,吴倩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昆儿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帮你挣大钱。”   “这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乔春燕压低声音吐槽道。   肖国庆当厂长,吴倩和于虹都过去,再加上赶超,这是要把红星木材加工厂给他们几个开朋友店啊。   她看了一眼表情不改的干哥哥,心说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叫财大气粗,一个厂子说送就送了。   当然,周秉昆的话也没错,肖国庆和孙赶超在红星木材加工厂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厂子里的事门儿清,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平台也不算离谱。   就可惜曹德宝,如果他还在酱油厂上班,没有得脑出血,搞不好也能讨个厂长当当,那时候她就是厂长夫人了。   “那你呢?”   “我?”   她发现周秉昆朝她看过来:“哥,你啥意思啊?”   “要不要我把普罗旺斯浴池也买下来,由你来当经理。”   “这……我……”   乔春燕心动了。   吴倩对她猛使眼色,意思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你还犹豫什么。   “呵呵,我……我还是算了。”   乔春燕最终选择了拒绝,因为普罗旺斯浴池现在是承包经营的状态,经理是个体户,她这个副经理呢还是有公家编制的,虽然在讲自负盈亏,但是真到了开不出工资来的时候,上面没可能不管不顾,周秉昆要是把浴池买下来,那就成了私人产业,她去做经理,编制不要了?想来想去还是吃公家饭更稳妥一点。   吴倩对此很失望,主要是担心乔春燕跟她学,以后也来一个“你管他们多管我少”,万一把周大老板吓跑了怎么办?   唐向阳看着这一幕直摇头。   “秉昆,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有那么一种古代皇帝平定天下论功行赏的意思。”   “那要不要我在吉春化工厂也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不用,不用。”他赶紧摆手拒绝。   唐向阳的心思跟乔春燕差不多,觉得还是铁饭碗香。   “真不用?”   “不用。”   林跃没有强求,完事端起酒杯:“老头子的葬礼大家出了不少力,这一杯呢,我敬你们。”   几人连说不敢,端起杯子把酒喝了。   吴倩得偿所愿,于虹和赶超两口子也挺开心,春燕吧,是个看事儿懂事儿的机灵鬼,自然不会坏了气氛,唐向阳因为经常和化工厂方面打交道,也有意讨好,于是一餐饭吃得皆大欢喜。   ……   两个小时后,孙赶超等人从酒店出来,朝着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倒不是主人吝啬不给车接车送,主要是光字片那地儿不好进车,更不好停车,这夜一黑还容易迷路,远没有骑自行车方便。   吴倩一手拎着一个礼袋,左边礼袋装的是两支BIN389,右边礼袋装的是一对茅台15年。   “国庆,你说我厉不厉害?”她说话的同时连打两个酒嗝。   “厉害什么?”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怎么能当上木材加工厂的厂长呢?我早就看出来了,秉昆这人吧,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不只对我们,还有跟他爹,俩人都掐成那样了,老周叔死后不还是带着老婆儿子回来送终吗?”   “丢人!我都替你害臊。”   “害臊能当饭吃吗?前两天老周叔葬礼上,连大熊和二熊都过来帮忙了,你说他们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着缓和关系以后沾点儿老周家的光。”   “……”   后面孙赶超在责怪于虹多嘴,什么事情都跟吴倩这个怨妇讲,他媳妇儿一句话也不敢说,毕竟理亏。   与此同时,酒店经理办公室内,林跃看着前面广场越走越远的几个人低声说道:“示弱其实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   女经理发现自己听不明白。   “周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吴倩心里装不住事,每次聚餐都会在我面前抱怨不公平,作为朋友,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我就会给她开方便之门,给她两口子的待遇提高了,像孙赶超和于虹这种老实人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吃亏的,于是双方的待遇就会一起提高,你觉得在这件事上谁赚得多?”   “周总,你是说那个于虹……”   女经理没有想到工作中任劳任怨从不多说什么的女人居然有如此心机。   林跃说道:“她们来这里上班的时候你还是大堂经理,那你知道孙小宁和于虹是什么关系吗?”   她记得那个年轻女孩儿,不过在酒店呆了没多久就辞职南下了。   “于虹是她的嫂子。”   女经理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是关系这么近的两个人在一家单位上班,本来挺好的事,姑嫂二人有个照应,开的工资也不少,孙小宁就负责收钱打个发票什么的,活儿不累,可她为什么要走呢?   “周总,她们这么算计你,你还对她们这么好?”   “好?”林跃说道:“你看我是任人算计的那种人吗?”   “那你……”   “一座山上有两群猴子,它们会为争夺地盘大打出手,当剩下一群猴子的时候,你猜会怎么着?”   女经理:“……”   这位周总远比想象的更精明,或者说阴险。   ……   林跃从龙悦大酒店回到光字片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钟。   玥玥和聪聪都睡了,郑娟和李素华还在等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刚才隔壁老刘头来了。”   “找我?”   郑娟点点头又摇摇头。   “啥意思?”   李素华说道:“他是来找我的,想让我跟你说说,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给他小儿子安排一个。”   郑娟叹了口气:“还真被姐说中了。”   林跃心道这事儿用她说?多少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老刘头的小儿子……我记得是叫刘爱林吧,小的时候最爱光着屁股满胡同跑了。”   “没错,就是他,当初还往咱家腌菜的坛子里撒过尿。”   郑娟听说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淘了吧。”   李素华说道:“以前是淘气,现在……”   她摇了摇头。   说起来在勤奋这一点上,光字片公认的地痞二熊都比刘爱林强不少,从二十岁就游手好闲,现在三十六七岁了,还一事无成,带着老婆孩子吃他爸妈的喝他爸妈的住他爸妈的。   “工作?工作有,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干好。”   “他爸的意思是能不能安排个看大门,管仓库的活儿。”   林跃懂了,这一看就是奔着混日子去的。   郑娟说道:“爸的葬礼,老刘头是总管,现在为这事儿过来找妈,妈也不好意思一口回绝,只能说等你回来跟你商量商量。”   林跃想到他们会来找李素华,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过也能理解,一呢,怕他葬礼一结束就回南方,失了机会;二呢,这好工作就那么多,来早了能吃肉,中间的喝点儿汤,后面的人可能连骨头渣都没有了。   郑娟握住老太太的手:“妈,你还是跟我们去南方吧,明天咱们就走。”   李素华拒绝道:“你们走你们的,放心吧,妈没事,他们知道你们回了深圳就不会来了。”   “妈……”   她当然不可能把李素华一个人丢在这里,老大近乎上门女婿,工作又忙,指定照顾不上老太太,交给周蓉赡养吧,别说秉昆不同意,郑娟都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   “不如搬去雅园小区。”   雅园小区就是丁建业开发的吉春第一个商品房小区,91年他们在那儿住过。   李素华说道:“妈老了,哪儿也不想去,在这儿还能找你乔婶、孙大娘聊聊天,去了你说的那什么雅园小区,一栋楼的住户谁也不认识谁,妈住不习惯。”   俩人陷入纠结的当口,林跃说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你贪我的利息,我图你的本金   郑娟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林跃说道:“等等你们就知道了。”   “那如果再有街坊过来找妈怎么办?”   等等,等等是多久,本来周志刚身故,李素华的情绪就不高,如今光字片的街坊再过来求她办事,老太太必然心烦意乱,这对她的身体健康绝对不是好事。   郑娟说这句话时还有几分不爽,因为老刘头只为自己考虑,也不想想老周家刚办完丧事,老太太情绪不高,还得为他的事费心。   “甭管是找工作的,借钱的,求门路的,一概拖着,就说我有点急事去南方了,两个月后回来,到时候会给他们答复。”   支线任务的内容是先富带动后富,这些人上门求帮助,也不能一闷棍把人打死是不是,不过就像之前跟郑娟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有心帮忙不假,但是那些人要把他当冤大头嘛,那就得付出点代价了。   “那好吧。”郑娟又道:“我不跟你回去行吗?”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你不回去我就活不下去了。”   “还说呢,就你那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和吃饭习惯,得亏妈不在身边,不然一定心疼死了,你都奔五的人了,怎么还跟年轻时一样,你看姚立松,人家都开始养生了,你可好,还在拼命。”   “呃……”   林跃心说深圳那么热的地方,我这拥有【光合作用】的身板,一天吃半顿饭都顶得住,你在那儿每天逼我吃三顿,多麻烦啊,还有作息时间,他根本不需要睡觉好不好。   当然,郑娟也是一片好心。   “昆儿,别欺负郑娟,你敢欺负郑娟,看妈怎么收拾你。”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听岔了,还是犯糊涂了,话说的林跃很无语。   “好好好,不欺负她,老太太,天晚了,你该睡觉了。”   李素华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心道可不是嘛,这都快11点了,赶紧叫郑娟去关电视,脱衣服上炕睡觉。   ……   10月,红星木材加工厂开了一个职工大会,阎厂长宣读了集团下发的调令,同时告诉木材厂的工人们,保安科科长肖国庆会代替他出任厂长一职,原下料车间孙赶超也将继任副厂长。   该决定在厂子里掀起轩然大波,人家阎厂长好歹是个中专生,以前在木浆厂当过生产科科长,肖国庆和孙赶超初中都没读完……这点文化水平当厂长?   工人们议论纷纷,一部分中层领导不服,可是又没办法,一呢,肖国庆和孙赶超是厂子的老人,在这一干二十多年,俗话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比他们资历深的没有几个,二呢,和酱油厂类似,今年三月深成集团已经完成了对红星木材加工厂的收购,它现在就是一家私人企业,大老板说换帅,下面的人就算心里不满,有几个敢当面反对的?于是肖国庆和孙赶超摇身一变,成了领导,不只在厂子里风光无限,在光字片那也是打着横走路的主儿。   俩人当上厂长没过多久,便把吴倩和于虹也弄进厂里,一个当会计,一个负责生产工具和各种消耗品的采购。   虽然肖国庆和孙赶超作为周秉昆的发小,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况很正常,但是对于光字片的街坊来讲,毫无疑问肖、孙两家的际遇给他们开了一个好头,平时和老周家有人情往来的甚至盼望周大老板也给他们安排一官半职,过过人上人的生活。   12月初,就在光字片的人等得逐渐心焦的时候,林跃回来了。   他们一下子来了精神。   “秉昆回来啦?”   当天晚上,隔壁老刘头带着他的小儿子来到老周家。   堂屋还有一丝烟火气,饭桌上是没有来得及收的碗筷,而周聪聪同学正抱着一碗码着腊肠和青菜的米饭在角落里吃,一面对他们投来不耐烦的目光。   他当然有理由愤慨,刚刚做完一卷模拟题,可以安心吃老爸做的煲仔饭了,结果这群家伙一个一个登门拜访,搞得一家人连饭都吃不舒坦。   老刘头和他的小儿子刘爱林扭脸一瞧,只见里屋地上或坐或立,聚满了人,那烟抽得,简直能把人呛死。   一看来晚了,他生怕事情有变,赶紧拽着儿子凑过去。   新换的25寸彩色电视机在播去年的热片《莲花争霸》,但不知道被谁按下静音键,只有画面在闪,没有声音发出,李素华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小儿子跟街坊们说话。   “我是深成集团副总裁不假,但是集团有集团的规定,下面子公司的业务由专人负责,在招工方面我只有建议权,决定权还要看各公司管理者的态度。都是光字片的人,安排工作的事呢,能帮我一定会帮,关键是要有一个服众的说法。前些日子郑娟给我打电话时说了你们的事,我跟董事会的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拟定了一个方案。光字片的街坊想要进深成集团工作没问题,有学历有技术的,可以给对口子公司投简历,我在后面打招呼,下属公司管理者肯定会卖一个面子。没技术没学历的人呢,也不是没有机会,先在丁叔的建筑公司做半年小工,我会视他在工作期间的表现推荐给合适的子公司,这样董事会的人应该不会说三道四了。”   话一说完,在场街坊们的表情各不相同,老刘头看了一眼他的小儿子,发现表情不怎么好看,完事话也不讲,扭脸就走。   “爱林,爱林,你这是干什么啊。”   父子两人前脚出屋,后脚聪聪撇撇嘴,呸了一声。   他今年读高一,已经不是人事不知的小屁孩儿,他知道父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先到建筑公司干半年小工,为的就是刷掉那些抱着吸血而来的人,没学历没技术,又不肯吃苦,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走后门?   林跃仿佛没有看到赌气走掉的刘家小儿子,继续立规矩:“来借钱救急的呢,我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查情况是否属实,不过大家街里街坊的,我肯定要拉一把。钱可以借,但是为了预防有可能出现的纠纷,我会开办一家典当行,光字片的街坊可以用房产做抵押,借出当下市内商品房平均房价*面积的钱。在此期间利息全免,2年内只要能够还上本钱,房本可退,超过2年,少于5年的,只要能够还上当月市内商品房平均房价*面积的钱,房本可退。前2年内,光字片的房子你们可以继续住,超过2年,我会默认借款者没有偿债能力,那时会收回房子,不过确实有住房困难的家庭,只要每月缴纳一定租金,也可以继续在老房子里住。”   “……”   屋子里的人沉默不语,有个抽烟的中年人嘬得过滤嘴叭叭响。   林跃话锋一转:“虽然吧……我没读完大学,但是知识改变命运这个道理我是赞同的,以后光字片只要有人考上大学,我可以帮忙负担学费,至于毕业后来不来深成集团工作,这事不强求。”   至此,他的意思表达完了,有人开心,有人皱眉,有人一脸平静,总之怀抱不同心思的人有着不同的想法。   “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各位如果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家好好想想。”   林跃下达了逐客令,屋里众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做纠缠,纷纷告辞走人。   “这周家小儿子是不是傻?”   通往光智胡同的路上,俩人在讨论刚才的事。   “可以用抵押房本的方式借出当前商品房房价*面积的钱,那我干脆不还了,拿着这些钱去那些新开发的商品房小区买一套差不多面积的新房住多好?”   “确实,这家伙是嫌自己钱多烧得慌吗?拿光字片的老房换新房?谁不换谁傻13。”   “不说了,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我爹,让他准备好房本。”   类似的对话在光字片各处上演。   很明显,光字片居民的关注点已经从找工作转移到“借钱”这件事。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光字片大地主   别人说周秉昆傻,郑娟不这么认为。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啊。”   “别想骗我,我还不知道你么,甭管做啥都没吃亏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吃了吴倩很多亏呢。”   郑娟知道肖国庆和孙赶超一个做了木材加工厂厂长,一个做了木材加工厂副厂长,吴倩和于虹也一起过去工作的事,这段日子光字片的人没少给他们抬轿子,他们也挺热心,连续塞了十几个人进厂,一时间风头很劲。   刘爱林为什么赌气离开?很简单,来老周家找李素华要工作的人里,一大半都是想要进厂当领导的,认为她老公能给肖国庆和孙赶超安排面子里子都有的好工作,那他们也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待遇,退一步讲,厂长当不了,科长主任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结果呢,得到的答复是先去工地当小工,完了看表现推荐单位,这心理落差太大,能高兴才怪。   “你到底怎么想的?国庆可是你发小,你可不能太过分。”   郑娟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那就是肖国庆两口子要栽大跟头,作为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很清楚周秉昆的为人,给他挖坑的人,无一例外都死得很惨。   “怎么会,我这不是践行‘先富带动后富’的倡议嘛,有能力当然要帮朋友一把咯。”   郑娟对于他的觉悟和“好心”,从头发丝到脚趾丫都透着一股子不信任,但是说来说去他一直在打马虎眼,就不说实话,做为家庭主妇的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只能叹了口气,说声睡觉,去里屋炕上歇着了。   ……   很快,林跃昨晚说的话风暴一样席卷整个光字片。   有人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这是借钱吗?这特么是送房子吧,光字片的砖瓦房和土坯屋换市里的商品房,这钱傻子才不借呢。   也有人怀疑这里面有诈,但是仔细想一想,他能诈他们什么?2年内还上本钱就能赎回房子,这期间可继续在里面住,这跟不要利息借给你一大笔钱有什么区别?   要说借钱操作还能怀疑一下动机,那么给考上大学的孩子提供学费还没有附加条件就是真金白银的赠予了。   当然,在安排工作这件事上,他确实得罪了一些人,有人甚至说去找他安排工作是给老周家面子,身为光字片出去的人,面对一起长大的发小,不说给个官儿当当吧,好歹给安排一个活儿少钱多的岗位吧,结果呢?居然让先去建筑工地当半年小工,这完全就是恶心人了。   总之,说他傻的有,说他疯的有,说他坏的有,说他好的有,说他臭显摆的有,说他太拿自己当回事的有,说他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有,说他已经做的不错了,不要吹毛求疵的也有。   1996年1月。   即将退休的丁建业站在即将完工的住宅楼天台眺望远方的松花江。   “还是你厉害,有时候想想,跟你比一比,我这六十多年跟白活了一样。”   “怎么会这么说?”林跃给他递过去一支烟。   丁建业接过来含在嘴里吸了一口:“正常情况下征地盖楼,像光字片那种地方,一定会有很多人坐地起价,把开发商当成冤大头狠敲一笔。你呢,套了一个借钱的壳子,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房子出让给你,这么做实际上是利用了普通人贪小便宜的心理,随时赎回的说法更是以退为进,试想他们住习惯了配套齐全的楼房,谁还会稀罕光字片的老房子,更何况以那些人的能力,想要在三五年内赚一套房出来,难于登天。现在吉春市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屈指可数,我们是最大的,老二‘唐城’如果我没有猜错,也是你的吧,毕竟商场如战场,很多时候需要唱双簧、演假戏,这些人左手抵押房产找你借钱,右手拿着这些钱去买你旗下公司开发的商品房,以很低的成本拿到光字片的地不说,还能人为制造需求,推高房产价格获利,更让光字片的街坊觉得欠你人情。厉害啊,厉害……我对你是一万个大写的佩服,丁霞等人说你是集团战略规划师,岂不知在利用人心,操纵细节方面,同样不是一般人。”   “有么?”林跃苦笑道:“我可是一心做那个带动后富的先富的,这么做吧……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看他们是不是提前住进了楼房?想努力工作的也有了一个可选项,孩子受高等教育的现实条件得到保障,有重症病人的家庭也能拿到救命钱,而且今后五年不用为住房发愁,都是好事啊。”   “所以我才说你厉害,因为你总能用道理把别人玩儿得无话可说。”   “说正事,作为龙头开发商,尽量控制下房价涨势吧,赚钱可以,但是不能没有底线的割韭菜,竭泽而渔的结果就是最后连小鱼也没有了。”   丁建业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就走。”   “这么急?”   “有个关于手机访问互联网标准的论坛要参加,这是事关未来三十年通讯科技发展的大事件,我不能缺席。”   “要不要我去送你?”   “算了吧,早上6点的飞机。”   “行,到了国外注意安全,有些人为了市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对于这个,我想说的是,欢迎来搞。”   林跃冲老头儿眨眨眼,带上头盔转身离开。   ……   1996年11月。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访谈节目。   女主持人穿着严肃中带点活泼的职业装正襟危坐,对面是个精瘦男子,看起来很年轻。   “胡总,我手里又一份报表,1995年到1996年初,国内的VCD市场基本上被三星、索尼这样的外资品牌垄断,国产品牌市场占有率不到15%,但是从入夏以来,国产品牌的VCD市场占有率迅速攀升,尤其是您打造的艾多VCD,在华南和华东地区的销售量已经超过三星VCD,我想知道艾多能够击败三星的秘诀是什么。”   “性价比和宣传。”面对镜头的胡总一脸春风得意:“同样的质量更低的价位,同等产品,国货和洋货,要你选你选哪一个?我们常说打开市场?打开市场的本质是什么?很简单,就是打开人们的脑袋,把对己方商品的好印象塞进去,我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人会对每天都能看到的东西产生偏爱,遇到类似的东西时会不自觉地进行比较,从各个角度论证前者比后者好,最不济也是各有千秋。”   “都说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胡总,这句话在您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女主持人恭维道。   “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胡总笑呵呵地道。   这时女主持人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特别有话题性的问题:“胡总,现在市场上流传着这么一个观点,说福成之前在央视大做广告,让全国人民知道了VCD这款产品,但是没想到这个举动反而成全了三星、索尼、先锋,以及艾多、鑫科等后来品牌,福成虽然也在生产VCD,但是一直不温不火,这两年来知名度不升反降,请问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胡总一脸古怪地看着她:“福成不温不火?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商业教父   女主持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国内VCD市场份额的报告。”   说完她拿出一张A4纸,上面是相关机构给出的VCD品牌市场占有率报告,作为第一家推出VCD的企业,福成的排名在第12位,市场份额3.8%,年出货量不到10万台,这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定位是严重不符的,很多百货公司的商户都戏称福成练了“嫁衣神功”,当年在央视花了大价钱打广告,最后的结果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电视台安排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用艾多来鞭挞福成,人为制造矛盾和话题,来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高潮,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什么的真是太有趣了。   胡总叹了口气:“我想你和很多普通市民一样,也被表象欺骗了。”   女主持人一脸不解:“胡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福成电器的母公司叫什么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天成电子。”   “天成电子?就是那个在集成电路、光学、精密仪器等领域掌握了多项先进工艺,享誉全球的的天成电子?”   “没错,就是它。”说起天成电子,胡总脸上没了得意:“这么说吧,当前市面上流行的品牌机,85%的机芯和67%的解码芯片都来自天成电子,而今年夏季以前天成电子在VCD机芯市场的占有率高达96%,之所以出现下降,主要是日本索尼为了不被卡脖子,花费大代价研发出了拥有纠错能力的机芯,期间还因为知识产权问题被天成电子起诉,最后不知道双方经历了怎样的谈判和利益交换,最后选择了庭外和解。”   胡总看着女主持脸上可以用“精彩”来形容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以为福成在1994年的时候猛打广告是给后来企业做嫁衣,实际上它是在下钓饵,咳……我的意思是福成这么做也是一种开拓市场的行为,而他们的主要客户是三星、先锋、索尼、艾朵、鑫科这样的VCD生产厂家。”   说前半句话的时候他是愤怒的,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和怨气,不过还好,最终悬崖勒嘴,没有问候深成周总的老母亲。当前各VCD厂商都在拼了命地用打广告、降价、送礼品的方式促销竞争,反观天成电子呢,只需要在性能方面保持优势,几乎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原来是这样。”女主持人调整一下情绪:“谢谢胡总为我们揭开VCD行业不为人知的一面。”   胡总摆摆手:“不用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也不是什么秘辛,是行业内人所周知的事。”   “……”   曹德宝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一男一女,手哆哆嗦嗦,想去拿茶几上削好的苹果,结果力度不够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索性不捡了,半卧在沙发上生闷气。   现在他知道侯向前为什么对市场上流传的福多VCD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说法嗤之以鼻了,因为天成电子根本不需要跟三星、索尼、艾多、鑫科什么的下场抢食,它只需要做好自己的科研工作,那些终端产品商自然会帮它开疆拓土,打开全世界的VCD市场。   啪~   乔春燕从里屋走出来,按下彩电的电源键。   “要死啊你,都啥样了还看这种节目,医院没住够是吧?”说完看到掉在地上的苹果,用手捡起来,骂骂咧咧地拿去厨房冲洗。   曹德宝咽了口唾沫,感觉有点苦。   ……   1997年春节,玥玥带着肖磊回吉春过年,去年夏天毕业后她进了一家移民服务公司,周蓉对此很不高兴,一来移民服务公司是私营企业,在那里上班社会地位不高,收入也不稳定;二来她生怕女儿近墨者黑,在里面待久了哪天心血来潮去国外生活了,她要和女儿缓和关系就难了,之后蔡晓光告诉她冯化成和王紫去了法国的消息,她心急火燎地跑了一趟北京,劝玥玥放弃这份工作。   俩人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玥玥说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她的自由,周蓉说她的亲人都在国内,她要是移民国外的话就是自私,就是不孝,气得玥玥直接把人赶出院子,连从旁劝架的肖磊都挨了一通臭骂。   再回到光字片,她发现对比前两年冷清了不少,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很多人都搬走了。   自从首个抵押了房产的街坊用借出来的钱在商品房小区买了一套房,住进了有独立卫生间,有暖气,不用担心大雪把屋顶压塌的楼房,那些早就住够了光字片破房子的人纷纷效仿,慢慢地,在这里居住的人越来越少,村头巷口的青年和儿童已经走了不少,剩下的多是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还在守着失修的老屋过日子。   玥玥带肖磊来吉春过年是林跃的意思,目的是让李素华看看这个准外甥女婿,周秉义和郝冬梅也回来了一趟,至于周蓉和蔡晓光嘛,没有人通知他们,因为谁也不想触老三的霉头。   过完春节玥玥和肖磊去北京,林跃南下,光字片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这一天,曲秀贞盖着一条毯子在躺椅上坐着,年近70的她已经满头白发,精神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小曲,小曲。”   马守常拍拍她的肩膀。   曲秀贞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对面那张老脸问道:“怎么了老马?”   “你看电视。”   “看电视?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曲秀贞嘴上说着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视线还是投向老伴身后的电视机,画面右上角是CCAV2的台标,画面中间有一个带着高大厨师帽,围着印有松花江味业LOG的围裙的星级酒店大厨正在处理砧板上放的鲤鱼,用菜刀一面改刀切块,一面低头解说。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这道菜叫得莫利炖鱼,得莫利呢,是东北的一座小镇,背靠松花江,因为那里的人炖鱼的方法有些特别,炖出的鱼特别好吃,所以这道菜被称为得莫利炖鱼,一直流传到今天。”   厨师又拿出一块清洗干净的五花肉:“得莫利炖鱼必须要加入五花肉,我们把它切成厚片。在这里教给大家一个小窍门,五花肉下锅之前用凉水沁一会儿,这样待会儿炖熟了口感会更好。咱们东北菜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没错,量大、实惠,得莫利炖鱼也有这样的特点,就说这材料,葱啊,蒜啊,姜啊什么的,讲究厚料原味,大家看我切的,是不是都是厚片?”   镜头拉近,给了砧板上的食材一个特写。   “东北的炖鱼一般都会加入豆腐,在鱼汤里炖熟,捞起一块既入味又爽口,记得小时候每次过年吃到就很满足。也有人喜欢多放一点配菜,比如辣椒土豆茄子什么的,这个可以按喜好添加,我就不给大家演示了。接下来呢,就是烹饪的环节了,我们来给它起锅烧油,放入五花肉,煸炒出油捞出,然后将准备好的花椒、八角、香叶等香料倒进去,如果你拿不准比例的话,我这里给大家推荐一款产品,就是咱们桌边放的松花江卤料大礼包,都是经过严选的香料,像炖排骨、卤肉、做老鸭汤什么的,只要拿出对应的料包投入锅里,不用再为去商场买香料发愁了,既经济实惠又快捷方便。”   “……”   “哎,接下来就是这道菜的灵魂了,啤酒。得莫利炖鱼是不放水的哦。好了,现在加入我们松花江味业的系列调味品,生抽,耗油,鸡粉,再来点白糖。完事放两片白菜,煸过的五花肉,还有我们的主料大鲤鱼。加入白菜片是为了在炖煮的时候避免鱼皮黏连锅底,这里我们给它盖上锅盖,开中火,10分钟后来给它下豆腐,30分钟时下粉条,到40分钟,撒上葱蒜香菜末就可以出锅了。在东北有句话,叫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意思是鱼和豆腐炖的越久越好吃。”   “……”   曲秀贞看着电视里那些瓶瓶罐罐,嘴角多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自从深成集团完成对松花江酱油厂的收购,短短三年时间就让它重新焕发了活力,从一个只生产酱油和醋的地方小厂,变成一个拥有数十种调味商品,分厂遍布全国各地的大型调味品企业,就像周秉昆当初对她说的,有生之年一定让她看到一个涅槃重生的松花江酱油厂。   对此她很欣慰,也没有遗憾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我能赚钱,更会毁人   曲秀贞的时间线跟电视剧里差不多,1998年春节刚过她的病情迅速恶化,住进了医院的加护病房。   林跃得知这件事后由国外飞回东北,马守常为了安他的心一直说没事,会好起来的,不过他很清楚,曲秀贞的时间不多了,作为离休干部,曲老太太在就医方面没有好担心的,即使送去国外治疗,也只是延长一点时间,听起来不错,可是考虑到病痛对身心带来的折磨,林跃否掉了这个方案。   他在吉春呆了三天时间,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得不前往HK,就在和诺基亚代表的谈判进入最终阶段的时候,马守常的儿子给他打来电话,说曲老太太没了。   签完协议后他让下属好好接待对方,完事乘飞机前往东北,还好赶上了追悼会。   曲秀贞一没,马守常也失去了在东北生活的意义,更何况他年事已高,有保姆照顾也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跟随儿子马晓东前往上海养老。   他让林跃以后有机会到上海的话多看看他,作为一个天南地北的飞来飞去,每年在上海落地不下二三十次的商务人士,抽出点时间去跟老头儿吃个饭下盘棋自然是没问题的。   送走曲秀英和马守常,林跃又去光字片呆了几天,老太太知道曲秀英去世的消息还挺难过的,可能是联想到自己吧,然后又问玥玥和肖磊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玥玥在北京一家移民服务公司工作,肖磊去年硕士毕业后进了首农集团,本来按照两人的打算是今年国庆节结婚,但是肖磊的爷爷年前去世了,婚期不得不往后推迟一年。   老太太说她一定得好好活着看到外甥女结婚,不能像肖磊的爷爷一样。   之后林跃继续忙,郑娟在家里照顾老人,聪聪今年就高考了,为了给他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老屋经过翻修,换了一套家具,空调、冰箱、洗衣机也都是新买的,只有大炕和灶火留了下来,因为李素华说习惯了这个,冬天好过,只要铺盖搞厚一点,比床舒服多了。   1998年8月,周聪聪如愿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说起来……这跟林跃在他小时候多次讲太空生活的事情有关,什么耀斑爆发对太空站电子元器件的干扰了,从高空轨道看太阳光漫过地平线的奇景了,在太空行走时的感受了,吃东西上厕所的尴尬经历了,讲得惟妙惟肖,小家伙直到现在还会追问他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哦,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小家伙了,因为周聪聪同学立志要凭自己的力量上天看看。   1999年,天成电子旗下手机业务部成立,开始为诺基亚代工。   一年后,为了拉动东北经济,天成电子又在吉春市投资建设了一条手机生产线来接收三星、摩托罗拉等工厂的订单。   很多人都奇怪,天成电子明明有生产自主品牌手机的实力,却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占领市场,反而一直搞代加工,VCD火的时候是这样,DVD出来是这样,相机是这样,手机又是这样,还有电脑,主机板、电源、光驱、内存、硬盘、专业显卡……它就是不搞整机,把这么大一块蛋糕生生让给了联想。   但是在造车方面吧,深成集团表现得很激进,这几年时间从客车、货车、面包车、皮卡、家庭乘用车,一口气推出了好几个系列,在家庭乘用车市场,虽然还无法和日本两田,德国BBA及大众对垒,但是在内地市场的份额已经可以和现代、起亚、及部分法系车掰手腕。除了在汽车市场的扩张,华能汽车还给吉春市拖拉机厂投了一笔钱,合作研发更加高效的农机具,以助力东北农业。   另外,连锁酒店品牌也开始向弱二线和强三线城市下沉,吉春化工厂和吉春化工所也展开了深度合作,在精细化工领域不断发展,所生产的功能膜和偏光材料远销海外,同样的,丁叔退休后的吉成房地产公司并入深成集团旗下新成地产,相关业务迅速推进,基本上所有一二线城市都有项目上马。   时间来到2001年秋。   周秉义已经是吉春市的常务副市长。   “唐总,你这次请我吃饭,不会就是为唠嗑叙旧的吧。”   一个大包厢,餐桌上就两个人,中间放着十个菜还有两瓶茅台酒,傻子都知道这样的配置不是简单的联络感情。   周秉义对面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少了一根指头,有人给他起外号叫唐四指。   “周兄啊,你这也太小心谨慎了,从你到哈阳当副市长开始,算起来的话,咱们的交情也有近十年了,现在我来吉春市发展,当然要来拜一拜你这尊大佛的呀。”   周秉义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大佛,你们这些企业家才是,如果拜拜你们能给吉春的老百姓解决就业问题,我可以天天给你们焚香磕头。”   想当年他在哈阳市当副市长,为了一座公园的改建工程没少联系当地有实力的商人,结果呢?把市里的预算一说,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商人嘛,都是奔着赚钱去的,像这种没啥利润的事儿不愿意接手很正常。就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唐四指出现了,说这事儿康城接了,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市里必须把公园内部商铺十年的经营权给康城。   周秉义跟相关部门领导讨论一番,最终同意了这个要求,从那时起,他跟唐四指有了几分交情。   “咒我呢。”唐四指一面笑呵呵说道,一面转动转盘,夹了一口羊肉放进嘴里。   周秉义说道:“我这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我相信,只要能造福市民,你周秉义把自己卖了都没问题。”   “行了唐总,恭维的话就别讲了,说吧,你这次请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周兄,既然这样,那我可说了。”   “说吧。”   “东边清水渡那块地,我想……你能不能去做做工作?给我们康城。”   “清水渡那块地?”周秉义皱起眉头:“那块地的拍卖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唐四指说道:“是,是结束了,可是拍下那块地的企业跟周兄关系匪浅。”   他这么一说,周秉义明白过来,拍下那块地的企业正是吉成房地产开发公司,是他弟弟管理的深成集团下属单位,唐四指是想让自己去当说客。   “周兄,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让你和吉成吃亏的。”   “唐总,我想你是误会了,虽然秉昆是深成集团副总裁,但是生意上的事他从不跟我说,我也从不过问。”   唐四指不吭声,只低头打量酒杯。   很明显,他根本不信上面的说辞。   周秉义很无奈,也很愤懑,因为唐四指不是第一个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在此之前已经有不下五六个企业老总想通过他的关系跟深成集团搭上线,甚至有市井流言称吉成房地产公司、吉春化工厂、华能汽车和松花江味业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都是因为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帮助周秉昆批地、搞优惠政策、拉贷款什么的。   他不止一次地跟人表示,自己就算有心相助,人家周秉昆也不稀罕,可是没人相信啊。   亲弟弟搞企业,当哥哥的不给开绿灯?这不合逻辑嘛。   咚咚咚~   就在周秉义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跟唐四指解释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后者喊声请进,秘书小王快步走入,到周秉义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他脸色一变,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门口走,一面解释道:“市里出了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了。”   “哎~”   唐四指想挽留,可是看看他跟秘书的脸色,最终选择放弃。   周秉义的表情真得很难看,要问为什么,很简单,红星木材加工厂出事了。   15分钟后。   他跟秘书来到红星木材加工厂,车子还没停下就看到上百号工人拿着铁锹、锯片一类的东西把正对大门的办公楼围得水泄不通。   其实他到得算慢的了,派出所的人来得更早,现在站在办公楼门口,三十多岁的副所长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在那儿呼吁工人们冷静一点,不要一个激动做出犯法的事情,那样对谁都不好。   周秉义和秘书从车上下来,朝着前方人群走去,这时有人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扭脸一瞧,知道是更高级的领导来了,不由行起注目礼,毕竟是经常上电视的人物,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吉春市常务副市长周秉义,更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大老板的哥哥。   “周秉义来了。”   “周秉义来了……”   “……”   这一声喊,围在办公楼前的工人们纷纷噤声,站在最后面的人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通路,任他走到派出所副所长身边。   “同志们……”   周秉义刚要说话,一辆警车迅速驶入厂区,车门打开,龚维则带着一名警员由上面下来,看到他已经来了,赶紧戴上警帽一溜小跑来到办公楼前面。   “刚才在开会,来晚了。”   周秉义冲他点点头,重新面向工人们,拿着扩音喇叭说道:“同志们,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放心,今天我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下面议论纷纷,有人小声说道:“你是周秉昆的哥哥,你不解决问题谁解决问题。”   还有人喊道:“我不要解决问题的办法,今天必须把钱还给我我们,不然就去市里要说法。”   龚维则不明所以,问副所长:“木材厂的效益不是挺好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龚局,那都是老黄历了,你没听那些人说吗,木材厂不仅工资发不出来,肖国庆和孙赶超还骗走了工人们的存款。”   龚维则打了个愣,他自从升任区警察局副局长后就搬离了光字片,老屋就侄子龚宾在那儿住,周秉昆搞了个典当行后,他就让侄子也跟街坊们学,借出钱来后换了套差不多面积的商品房,现在除了逢年过节去老周家看看李素华,平时很少回光字片了,所以并不知道肖国庆和孙赶超两家出了什么事,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街坊们夸他们懂得感恩,懂得饮水思源,比周秉昆会做人的样子。   副所长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木材厂问题很大,不仅工人工资发不出来,似乎还骗了不少人的钱。”   俩人在后面轻声嘀咕的当口,周秉义还在安抚工人情绪。   “请大家相信我好不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大家就是相信深成集团的实力才会被骗得这么惨。”一个人举着拳头大声喊叫:“叫肖国庆夫妻出来说话!”   “肖国庆,你出来!”   “出来!”   “肖国庆”仨字入耳,工人们又变得群情激奋,喊声不断。   周秉义顺着几位工人的目光往身后办公楼瞄了一眼,似乎看到二楼窗户那边闪过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便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和一辆桑塔纳轿车闯入厂区,车上下来几名男子,从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木材厂的工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   眼见新到的几个人使劲往里面挤,周秉义大声喝问道。   中间满脸通红,呼吸间带着一股酒气的中年人抬头一瞧,表情微变:“是周副市长啊。”   “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木料供应商,厂里压了我们不少货款,这都半年多了一直没有付清。”   面包车上下来的光头佬说道:“还有我们运输队的车费,每次给木材厂干活都只结一部分,欠款越压越多,周副市长,今天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这次如果再拿不到钱,车队的司机会罢工的。”   听完他们的话,周秉义明白了,很明显,他们是听说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工人们把办公楼给围了,担心自己的钱打水漂,于是赶紧过来要账,瞧这还是跟木材厂关系密切的商人,那些消息不灵通,或者距离远一时半会儿来不到的债主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龚维则搞不清楚木材厂为什么变成这副德行,周秉义更是不解。说起来,他脸上的平静都是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工人们认为他成竹在胸,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以免激化事态。   吉春化工厂的效益一年一个台阶;华能汽车的市场占有率也在稳步上升,尤其是在皮卡的领域,已经做到了行业翘楚,而酱油厂更是蒸蒸日上,就连最不被看好的北方鞋厂,现在也转型成功,变为东北地区最大的户外用品生产企业,龙悦大酒店不用说,多年的口碑积累,让它成了高端婚宴、商务宴请和有钱人差旅住宿的首选对象,可是红星木材厂这个同属深成集团旗下的企业,怎么就混得这么惨?   “大家听我说,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找肖厂长和孙厂长,看看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研究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然后再来答复你们好不好?”   对于工人们而言,抱怨也抱怨了,现在周秉义信誓旦旦保证帮忙解决问题,继续闹的话……万一他不管了,那不是又得继续等下去吗?何况他是周秉昆的哥哥,真到了无解的那一步,肯定会通知周秉昆来擦屁股的,就他们这点工资再那位爷眼里算个屁啊,所以气氛慢慢地归于平静,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秉义点点头,把扩音喇叭交给副所长,转身进了办公楼,龚维则一看他走了,也在后面跟上。   俩人沿着楼梯来到二层,还没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肖国庆和孙赶超在那儿对呛。   “我让你别做这个厂长,别做这个厂长,非要听吴倩忽悠,说什么这是秉昆对你的信任,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报答他。说黎万全怎么了,一个烧锅炉的能让北方鞋厂起死回生,我们从阎厂长手里接过来的是一个聚宝盆,只要不是傻子,闭着眼睛就能把钱挣了,现在呢,她还说这话吗?一看出了事儿,撒腿跑了?”   “她没跑。”   “没跑那叫她过来跟工人们解释啊,工资发不出来还可以说是经营不善,厂子效益不好,申请延期支付,那集资买房是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一个天天公款吃喝,一个整天顶着秉昆的名头乱来,集资也敢碰?我跟你说,律师说了这是犯罪,要蹲大牢的。”   “孙赶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工人们闹事了你把责任全推到我跟吴倩头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于虹干了什么,给咱们厂供应原料和劳保用品的商户哪个没给过她回扣?你们家吃穿住行,连买根雪糕都要发票,拿回来给吴倩报销,你还有脸指责我?”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要是脾气好一点,不把客户一个个都得罪死,好好地听我的话,事情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以前说杨凯公款吃喝很操蛋,结果你看看现在的你,还不如当年的杨凯,起码人家能够找到救活木材厂的人。”   “我也能找到救活木材厂的人,只要秉昆点个头,甭管是华能汽车还是吉春化工,从账面划点钱过来,所有难题都结了。还说呢,木材厂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眼瞅着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他就不说问问出了什么情况?想办法拉我们一把?”   “肖国庆,你就天天听吴倩吹枕边风吧,这事儿都能赖到秉昆头上?他不过问那是因为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朋友关系,追究责任的话,是把你这个正厂长撸了,还是把我这个副厂长撸了?以后见了面不觉得尴尬吗?”   “……”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终于把自己作进去了   周秉义和龚维则对望一眼,表情各有不同。   甭管内心想法是什么,总之他们算是听明白了。   自从肖国庆和孙赶超做了木材厂的厂长和副厂长,还把俩人的媳妇儿也弄过来,这木材厂的效益就一天不如一天,想想也是,肖国庆是光字片有名的炮仗,一点就炸,这种人当厂长跟客户谈业务,几杯酒下肚那还得了,别人顺着他的话说还好,但凡有点逆反,那肯定就是咣咣咣一通锤,这种态度,再好干的买卖也得黄啊。   这厂子效益一差,财务方面肯定出问题,吴倩管钱的,想发设法拆东墙补西墙也就好理解了,于虹呢,主管对外采购,看着肖国庆两口子把持了厂子的经营权和财务管理权,肯定会心存不满,想捞点汤喝,这回扣一拿,发票一开,夫妻店这么一搞,上行下效,厂子还能好?   从1995年到2001年,万幸红星木材厂是深成集团旗下企业,这才拖了整整6年才油尽灯枯,如果没有深成集团这株大树的保护,十有八九早完蛋了。   “咳~”   龚维则咳嗽一声,警醒厂长办公室里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这才和周秉义一起走入。   毕竟都是光字片的街坊,明知道事情闹得很大,也不能像对待毫无关系的罪犯一样进去就把人按地上不是?   “周……秉……市长,龚叔,你们来了。”   肖国庆的脸色很不好看,想着刚才和孙赶超吵架的内容是不是被他们听了去。   周秉义说道:“下面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企业经营方面的事情我不想多管,我只问一句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工人的诉求。”   “这……”肖国庆说道:“说句实话,账上没钱了,别说给工人发工资,上个月的电费还欠着呢。”   龚维则瞪了他们一眼:“你看看你们,好好一个木材加工厂,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毕竟理亏,俩人不敢吭声。   “我跟你们说啊,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天你们必须先把工人工资的问题解决了。”   肖国庆说道:“账上没钱怎么解决,你把我找个地方卖了吧,看能不能凑出钱来。”   龚维则怒道:“跟我耍横是不是?”   这是周秉义接到消息赶过来,否则的话,这件事还是得着落到他的头上,一旦处理不好,那是要挨骂受罚的。   “不是龚叔,厂里确实没钱,你逼我也没办法啊。”   龚维则觉得肖国庆变了,当然,也能理解,从下面的情况来看,工人们讨要工资,供应商索取货款,运输队主张服务费这种事肯定发生好多回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总是被讨债的人因为拿不出钱来而着急上火,以为人生大事。   “肖国庆,我跟你说,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龚叔,别说抓起我来,你就算把我毙了,能换来钱吗?”   得,一句话把龚维则将死了,他是真没想到,以前为人耿直的肖国庆当了几年厂长,这脸皮一下子变厚了不少。   周秉义说道:“国庆,你媳妇儿吴倩呢,把她叫来。”   结合肖国庆和孙赶超的对话,可以确定吴倩是财务主管,在关于钱的事情上,找厂长确实不如找会计,县官不如现管嘛。   “吴倩说……她说去追债了。”   “追债?”   肖国庆点点头:“本来账上有一笔钱的,是家具厂汇来的货款,吴倩告诉我说有投资门路,存一个月能拿到5%的利息。我觉得这是好事,能缓解厂子的困难,就让她去办了。昨天工人们派代表过来跟我谈工资的事,之后我让她去把钱取出来,她连夜出发找人,但是现在还没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龚维则和周秉义面面相觑。   “她去哪儿取钱了?”   “不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她把钱给谁拿去投资了?”   “是以前在龙悦大酒店上班时认识的一个大老板,说银行都有他的股份。”   孙赶超皱眉说道:“你们说……吴倩会不会被骗了?”   这也是龚维则和周秉义担心的事。   “吴倩没有被骗,被骗的是你们。”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屋里人的对话。   这个熟悉的口音……   周秉义扭脸一瞧,没错,是他那个超有钱的弟弟周秉昆来了。   “秉昆,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打算是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再打电话给弟弟,看能不能先把工人工资发了,然后再说怎么处理肖国庆和孙赶超的事,没想到这边电话还没打,那边人已经回来吉春。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偏了偏身子,这时龙悦大酒店的女经理拽着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完事往前一推,那个顶着一头羊毛卷,脸上涂脂抹粉的女人被赶进房间。   “吴倩?”   肖国庆和孙赶超异口同声道。   “你们这是……”龚维则注意到匡丽琴对待吴倩的态度,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跃说道:“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吴倩默不作声。   “没脸说啊,行,那我来。”林跃看着肖国庆说道:“知道我从那儿把人弄回来的吗?”   “哪儿?”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床上。”   这话像如同一记搬砖闷在肖国庆后脑勺:“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把一张照片丢到地上,画面里的吴倩光着上半身,一脸惊恐看着镜头,后面床上有一道背过去的人影,看不清长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个男子,一个比她年轻的男子。   周秉义别过头去,有些尴尬;孙赶超定定地看着肖国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发小被戴绿帽子了,这……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它就这么发生了?   当事人看看照片,再看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吴倩,脑瓜子嗡得一下,整个人都快炸了。   是,吴倩比他小,不过今年也四十有六了,俩人的孩子都二十多了,她居然背着他干出这种事。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啪~啪~   “啊,啊……”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吴倩护着头满屋子跑,肖国庆就在后面追。   直到这时龚维则才反应过来,担心他把吴倩打坏了,赶紧上去把人抱住。   “国庆,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他能冷静吗?当然不能。   手不能动还有腿,一脚,两脚,三脚……只可惜人没踹到,把椅子弄倒了。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林跃一脸玩味看着对面上演的闹剧。   “照片里的男人拍得不够清晰,我这儿还有一张,看看,认识吗?”   “张……张桐?”   孙赶超认出了第二张照片里的男子,发现不是别人,正是木材厂的会计张桐,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吉春大学会计系毕业的大学生,正是吴倩从外面招进来的。   合着俩人就在肖国庆眼皮子底下偷情,而且一偷就是三四年,瞧这事儿弄得……   “我他妈整死你。”   肖国庆死命挣扎,龚维则赶紧招呼孙赶超帮手,因为他很清楚,以肖国庆的脾气,真能把吴倩打死的。   “吴倩,你以为找个会做账的姘头就可以把我一直蒙在鼓里吗?是,我知道肖国庆不是当厂长的材料,本就没有对赚钱抱太大希望,但这不代表我会容忍你们把它搬空到让工人吃不上饭的地步。贪污公款、收受回扣,任人唯亲,伪造账目、用能拿到吉成房地产开发的楼盘的低价房源为由欺骗职工把血汗钱交到你的手上,以满足你那姘头的高额开销,当拆东墙补西墙的戏码玩不下去了,便准备逃避责任一跑了之,你以为法律是什么?白纸上的鬼画符吗?”   林跃把手往后一伸,匡丽琴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吴倩和张桐伪造账目的证据,龚叔,该怎么办你应该清楚吧。”   龚维则看看抱着头躲在墙角的吴倩,又看看不断用力想要挣脱束缚的肖国庆,面露为难。   “秉昆,这……”   林跃知道他什么意思,这玩意儿吧,一旦立案,那事情就严重了,就吴倩的罪行,不判几年根本出不来。   “那工人的工资和被她骗走的钱你来赔?”   龚维则一听这话,顿时蔫了,瞧红星木材加工厂这德行,还不知道被孙、肖两家掏空成什么样呢,不说那些买房子的集资款和欠供应商的货款,单单工人工资少说就有几十万的窟窿,他来赔?砸锅卖铁……嗯,可以试试。   肖国庆还处于暴怒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林跃和龚维则的对话意味着什么,又挣了两下挣不开,指着吴倩大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张桐呢?奸夫呢?说,奸夫呢!”   吴倩躲在墙角只是抽噎,哪里敢说话。   “龚局?”   和龚维则一起过来的民警小威由外面走进来,一看肖国庆的样子,不明所以的他二话不说拿出一副手铐就要去铐人。   “干啥啊?”   龚维则一瞪眼,小威愣住了,一脸不解看着他。   “把吴倩带下去,墙角那个。”   小威想不明白龚维则为啥不让他铐打人的,反而让他抓被打的。   匡丽琴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当事人,你是当事人就明白了。   老婆偷人,还把厂子给掏空了,站在肖国庆的立场上绝对是奇耻大辱,没拿把刀捅死吴倩就是相当克制了。   小威走过去,揪着哭哭啼啼的女人的胳膊离开房间,这时龚维则又招呼他一句,让他联系警局再派俩人过来。   吴倩被带离房间,肖国庆慢慢冷静下来,也不说话,就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坐下,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燃,叭叭地在那儿抽。   孙赶超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龚维则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看了看,又走到周秉义面前,眼神有些暧昧。   “看我干什么,你是警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知道龚维则的意思是让他跟周秉昆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毕竟这事儿涉及两个家庭,真闹大了,孙、肖两家还怎么在光字片混,而且吧……要追究责任的话,孙赶超和肖国庆弄进厂里的街坊都有份——除了财会方面的问题,文件里还有一份工人的证词,说的是光字片来的那些人凭借和厂长的关系,没少把厂里生产的复合板、工程方木、方料、工具装备什么的拿到外面卖钱。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正是有这么多蛀虫在,一家好好的木材厂愣是被玩儿废了。   虽然他生在光字片,长在光字片,不愿意看到街坊邻里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吉春市副市长,又是周秉昆的亲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公事公办,不然就是纵容犯罪。   龚维则只能拿着文件走到孙赶超面前:“赶超,你媳妇儿于虹在不在厂里?”   “于虹?于虹她妈病了,她回……回乡下照顾病人了,龚叔,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她是负责采购的人吧,这里有供应商揭露她收回扣的证词,你看……”   “龚叔,你把我带走吧,这事儿……是我让于虹干的。”   龚维则大吃一惊:“是你让她干的?”   他是真没想到孙赶超也能做出这种事来。   孙赶超说道:“没错,这都是我的主意,我看厂子一天不如一天,早晚都是个死,就想着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赶超,你可以啊。”林跃说话了:“关键时刻替老婆顶罪,是个爷们儿。哦,不对,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孙胜吧,我记得去年小宁跟我说过,说他现在在英国留学。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于虹整天在你耳边说小宁上的武大,爹妈都以她为荣,你们不能被人看扁了,一定要让孙胜出人头地,比他姑姑更厉害。同样是做厂子的蛀虫,瞧瞧人家于虹,再看看吴倩,这水平就是不一样啊。”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讽刺。   电视剧里光字片拆迁,于虹是怎么分到房子的?两个字,卖惨。   乔春燕儿后面是变尖酸刻薄了,不过有句话说的没错,在分房子这件事上,于虹没本事和赶超的死都成了她的资本,周秉昆和郑娟就是因为可怜赶超没了,才帮于虹搞定了房子的事。于虹和乔春燕为什么打起来,单纯不爽她拿赶超说事吗?有没有被乔春燕揭了老底恼羞成怒的意思?   于虹在电视剧里说光字片一拆迁,她连租房的钱都没有,家里这么困难的话,为什么不去跟公公婆婆住?孙胜为什么还要坚持读研?早点工作早点挣钱不行吗,对比那些考上大学没去念,而是外出打工赚钱供弟弟妹妹读书的穷孩子,她家哪儿可怜了?后来周秉昆本想把两家的门面房打通,带着于虹一起开个饭店,也算是一门营生,她怎么做的?门面房一接手就租给别人,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还给周秉昆,说她于虹不愿意欠别人钱,嗯,嗯,三万块欠不得,一套房子欠得?还是说按她的意思是三万块一还就两清了?   乔春燕的自私自利是放在明处的,而于虹……于虹的自私自利套了一个寡妇、可怜人的外衣,便显得不那么过分了。   孙赶超说道:“昆儿,真是我让于虹做的。”   “既然都是你的意思,那你为什么把她送回乡下,怕被警察问起来露陷对吗?”   “她妈真的病了。”   “赶超,你知道把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   林跃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办公室,周秉义快步跟上。   “秉昆,下面那些工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吩咐人过来处理这件事,先把工资和货款结了再说,至于国庆和赶超他们,依法依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周秉义非常满意他的回答,不过想想肖国庆和吴倩的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能说权力和金钱是罪恶的温床。   匡丽琴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她比周秉义想得多,1995年的时候,周秉昆跟她说过一番话,以前不懂,现在懂了,这个周总好是真好,坏起来也是真坏。   吴倩什么人?在龙悦大酒店工作的时候就说过她要是年轻二十年,也找个大款傍傍的话。每天在客房部搞保洁,见惯了那些有钱人左搂右抱,换女人如换衣服和挥金如土的生活,现在给她一个过这种日子的机会,她能抵受住诱惑吗?肖国庆就是一个大老粗,没钱没权的那些年干苦力养家还整日吵嘴掐架呢,现在成了厂长情况会变好?不,只会变得更糟糕,因为放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凸显他是多么的无能。?在女人四十多岁的节骨眼上,有个年轻十岁,又是大学生身份的下属在面前,朝夕相处,日夜面对,一个图钱一个好色,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用屁股想想也知道。   于虹干的事也很好理解,本来在龙悦大酒店工作期间就会拿房间里客人没有使用的高档洗浴用品出去换零花钱,进入红星木材厂后,看到吴倩放飞自我,大搞腐败,她能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吗?很明显,不能,于是这两个人把木材厂毁了,也把家庭毁了。   木材厂对比周秉昆的身家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吴倩和于虹一走偏,那后果就严重了,尤其是前者,少说也得进去呆个五六年,而且在光字片和娘家那边必然身败名裂。关键是吧,在外人眼中周秉昆一点责任都没有,妥妥的受害者一枚,好心帮发小却被坑的善良人,都是孙家和肖家对不起他。   是的,他利用了吴倩和于虹的性格缺点,把这几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屠城灭国的事都做了   发生在红星木材加工厂的闹剧不胫而走,尤其是在光字片内。   当然,对比以前,现在的光字片冷清的很。   夕阳光照在潮湿的路面上,洒落一片金黄。   昨夜下雨了,雨势还不小,哗哗的雨声打得舍不得离开小窝的老人心慌不已,以前屋漏了屋塌了还能跑到外面叫几个人帮忙修一修,或者直接去邻居的房子里挤一晚,天亮了再想办法处理,现如今大部分年轻人都搬离了光字片,绝大多数人就没打算还周秉昆钱,这里的房子也不要了,直接丢在那里既不修葺也不清扫,所以光字片大有变成鬼村的意思,出点事找人帮忙都找不到,生活越来越不方便,一些老人被逼得没有办法,最终选择了离开,带着细软去投奔儿女。   趁着才入秋,天不算太冷,胡同口还站得住人,两个老太太一个编扫帚,一个搓苞米,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听说没有,肖家的儿媳妇吴倩,给抓进去了。”   “吴倩?就是那个……大刚他妈?”   “没错,就是她,每天涂脂抹粉的,有次我听人说她穿的一双鞋子要两千块呢,老周家秉昆有钱吧?郑娟都没穿过这么贵的鞋子,月前我还看见郑娟在西屯集市的地摊上买秋衣呢,说给婆婆一件,她一件。”   “你说这郑娟可真行,男人那么有钱,她节省个啥?”   “我听说啊,她是怕穿得太好不合适,还说光字片的女人就要有光字片女人的样子,居家过日子又不是上电视,穿得差一点更能伸开双手,甩开胳膊干粗活。”   “这郑娟就是贤惠,我那大孙子以后要是也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我一定去庙里烧一炷高香,好好地拜拜那些老神仙。对了,那个吴倩,为什么被抓啊?”   “还能为什么?贪钱了呗。”   “贪钱?贪什么钱?”   “周秉昆不是把他男人弄进木材厂当厂长吗?她就过去管钱,三管两管就把钱管到自己兜里去了,听说啊,还用这些钱养了个小白脸呢,最后为了给那人在北京买房子,连工人的钱都骗,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傻?”   “啊?咱光字片还有这种人?太不要脸了。”   “谁说不是呢,这事儿出了以后,肖家两口子连夜离开光字片,搬到女儿家里去了。哦,还有老孙家的赶超,那也不是个东西,周家老三让他当副厂长,我听说他那妹妹小宁读大学的钱也是人家给的,结果他看吴倩贪钱,不仅不告发她,也跟着吃回扣,要好处,回扣你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听俺们家小武讲过,你说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吸血鬼啊?人家有钱也不能这么给你造啊,真把木材厂当成自己家开的了?你说这些……”   搓苞米的老太太停了下来,因为编扫帚的老太太推了她一下。   “顺子他娘,你推我干什么?”说完话她才意识到对面有一个女人走过来,瞧那冷若冰霜的脸,跟别人欠了她几百万似得。   “哎,这不就是那个于虹吗?她还有脸回光字片啊?”   目送女人拐进老周家所在的胡同,搓苞米的老太太回过味儿来,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顺子娘说道:“瞧这去向,是去老周家吧,她想干什么?”   搓苞米的老太太把搓到一半的苞米往簸箩里一丢,拍拍手上的粉末和玉米须:“走,过去看看。”   从1995年到2001年,一晃六个年头,光字片的人走了一大半,值得议论的事和热闹也少了很多,现在于虹往老周家去了,不用想,接下来肯定有乐子看,俩老太太也没心思干活儿了,东西往墙根儿一堆,小马扎一挪,也不担心被人偷去,一前一后往老周家快步走去。   ……   还是那道篱笆,还是那两间房,总之从外面看基本没变。   俩老太太往这里来的时候,郑娟正坐在堂屋的饭桌边冷脸看着于虹,以往她对这个女人印象很好,但是木材加工厂出了那档子事后,之前积累的好感全没了。   周秉昆帮了他们多少,没地方住帮忙解决房子问题,没工作帮忙解决工作,甚至拿出一个厂给他们发挥才能,肖国庆碍于自身性格,经营不好也就算了,吴倩和于虹这两个女人干的叫人事?   别人都说是赶超指使于虹收回扣的,但是秉昆跟她讲过,赶超是为了帮于虹开脱才把罪责揽到自己头上的。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帮你求情的。”   “郑娟,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你求求秉昆,让他撤诉轻罚好不好?再怎么说赶超也是他的发小,念在他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行不行?”   “饶了你们?”郑娟偏了偏身,硬起心肠说道:“今天饶了你们,明天就会有第二个吴倩,第二个你,我们家再有钱,也禁不住这样的糟践。”   当初周秉昆让肖国庆和孙赶超去木材厂当厂长和副厂长,她挺支持这个决定的,认为自己有钱了,是该好好帮帮他们,但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几年下去他们把好好的一个厂子搞成这样。   于虹说道:“郑娟,我问过律师了,他说秉昆要是不松口,赶超至少得判五年。”   “……”郑娟闭口不言。   “我求求你,帮帮我行吗?”   “娟儿啊,我听外屋有声音,谁来了?”里屋传来簌簌轻响,已经七十多岁的李素华推开房门走出来,看到于虹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这个辜负儿子的“铁姐们儿”还有脸来自己家。   于虹一看她醒了,不去求郑娟,跑到老太太面前噗通跪倒。   “婶儿,求你劝劝秉昆,让他原谅赶超吧,我们一家人都会感谢老周家的大恩大德。”   李素华摇了摇头:“你们如果懂得感恩,昆儿不在东北的这几年就不会把木材厂变成这样,同样的厂子,鞋厂、汽车厂、化工厂、酱油厂、那些人管得就挺好,只有你们……你们……把昆儿当成什么了?”   “妈,妈,咱不生气,咱进屋,进屋歇着。”   老太太上了年纪,郑娟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赶紧把人往里屋搀,没想到这时于虹把手伸进包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来,对准自己的胸口:“婶儿,娟儿,如果赶超进去了,我……我就不活了。”   “于虹,你这是干嘛呀?”   郑娟被她吓得不轻。   于虹又往前面递了递:“我不要求别的,只想赶超好好的。”   这时篱笆外面已经围了好几个人,都是好事的老头老太太,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别做傻事,千万别啊。”   郑娟把吓得脸色发白的老太太扶到炕头坐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答应她,免得她真一刀捅下去的时候,门口看客两分,林跃提着两只甲鱼从外面走进来,他看李素华最近气色不佳,便让匡丽琴进了两条品相好的甲鱼,寻思回来给老娘炖汤喝,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登时火了。   “捅,让她捅,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在我面前自杀的,快五十年了,大风小雨见过无数,这给自己扎刀的事儿还是头一回遇见。”   “秉昆……”   郑娟刚要让他少说两句,林跃把手里拎的甲鱼往她怀里一塞:“做饭去。”   “那于虹……”   “她没那个胆子自杀。”   林跃冷冷地看着对面握刀的女人:“救赶超多简单的事,你去找龚维则说明情况,全交代了,他自然不会有牢狱之灾,可是你既没有去自首认罪,又不见积极退赃,反而跑到光字片来我媳妇儿和老娘面前装可怜博同情,于虹,别人看不破你这个善于伪装自己的白骨精,不代表我也会受你迷惑。”   “我不是不想退赃,那些钱……都被我打牌输了。”   “编,借着编,你以为我是那么好骗的吗?你儿子孙胜是在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读书吧,你给我解释一下他名下那套房产是怎么来的。”   于虹目光闪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也可以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把这场戏演成啥样。”林跃讥笑道:“不动手?怕疼啊?不死给我赶紧滚蛋,别打扰我们一家人吃饭。”   “秉昆,我……”   “还不走?再不走我立马给龚维则打电话,到时候你可以跟他和法官解释为什么带着刀来我家。”   于虹见他态度坚决,嘴唇抿了又抿,牙齿咬了又咬,最后没辙了,只能悻悻地拿着东西离开。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你们说我菩萨心肠?   周家老屋发生的一幕被围观者看进眼里,在光字片又是一阵疯传,那些被肖国庆、孙赶超弄进厂子去的街坊人人自危,老周家隔壁老刘头的小儿子刘爱林直接丢下妻女跑了,要问为什么,还得从1995年说起,之前父子二人上门求美差,给周秉昆一句想当正式工先去工地干半年的话给怼了回去,两三个月后刘爱林找到吴倩,可能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没顾忌,也可能是要体现一下自己才是木材厂的皇太后,又或者想告诉光字片的人周秉昆变了,人一有钱,就不能跟群众打成一片了,相比较而言还是肖国庆耿直,善良,对街坊们好,总之刘爱林进了木材厂。   像吴倩、于虹这种大老板的朋友尚且存着一颗薅羊毛的心,觉得深成集团家大业大,贪一点吃一点有什么问题呢,连周秉昆身上的一根毛都损害不到,下面那些自以为有背景的光字片居民自然更不会把占周秉昆的便宜当做亏心事,尤其是刘爱林这种被怼回去的主儿,那还不使劲儿往外倒腾东西换钱啊,肖国庆开始还挺上心,开除了几个,后面生意谈不成,总是跟这里的老板喝酒,那里的老板喝酒,这一喝多也就管不好工人的偷窃行为了,现在吴倩和孙赶超进去了,周秉昆从南方调了一批人来,一查二审三吓唬,那些老实工人就把厂里的乱象说了,这时候他们还能安安稳稳呆着吗?那还不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啊。   反正现在的光字片冷清的表象下是不为外人知的鸡飞狗跳。   林跃有很多生意要谈,不可能一直在吉春处理这件事,便把事情交给匡丽琴跟进,她是越跟越心惊,越查越无语,没想到一个不大的木材厂居然藏着这么多人性之恶,她算是理解八九十年代国营厂为什么倒的倒,关的关了。   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于虹拿刀威胁要自杀的事情发生,郑娟带着老太太去了雅园小区,因为那里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不用担心受到骚扰。   一个月后。   唐向阳家对面街道扬州酒家二楼的包厢。   林跃推开房门走进去。   正对房门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吕川,一个是唐向阳,再往右是乔春燕和曹德宝。   “哥,你可算来了,快坐,坐。”   林跃拉过面前的椅子坐下:“怪不得叫我无论如何来一趟呢,吕川,你啥时候回来的?”   吕川说道:“昨天回来的,待一天就走,这不,春燕儿说你也在吉春,就想着找个吃饭的地方坐一坐,叙叙旧。”   “对啊,哥,你们多少年没见了?有十年了吧?”   乔春燕掰着手指头算了算:“1991年玥玥回吉春念高中,现在2001年,有十年了。”   林跃当然记得,上次跟吕川见面曲老太太还活着,那时没说几句话就因为曹德宝和乔春燕打起来搞得不欢而散,如今曲老太太没了,想来郝冬梅的妈金月姬也已时日无多,昨天跟周秉义见面时还提了一嘴,说金月姬住院了呢。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他总是硬刚周志刚,老头子多活了三年才没,他在金月姬那儿没说好话,这老太婆也比电视剧里的寿命长了一年,合着怼谁谁长寿呗?   “怎么样?仕途顺利吗?”   “还行,还行。”吕川推了推眼镜:“国庆和赶超的事我听春燕说了。”   乔春燕笑了笑,现在想想1995年在龙悦大酒店吃饭时的决定是多么正确啊,肖国庆和孙赶超都给媳妇儿坑了,周秉昆要是真把普罗旺斯浴池买下来给她经营,那前几天因为涉黄被抓捕的人就不是丁总,是她了。   林跃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饭店服务员把菜一盘一盘端上来,几个人开了一瓶北大仓君妃。   三杯酒下肚,身子暖和起来,场间气氛也热络不少。   唐向阳说道:“昆儿,国庆和赶超做的事是挺过分的,但是我觉得这么多年朋友关系,吴倩事涉非法集资咱就不管了,赶超呢,就收了点回扣,平心而论,以现在的经济形势,十家工厂八家采购程序有问题,这事儿……能不能网开一面?”   林跃沉吟不语。   “是啊,哥,赶超收的那点钱跟你的身家一比算得了什么,就当念在他帮干娘出了不少力气的份儿上,你就别跟他计较了,行不行?”乔春燕也在一边帮腔,说完杵了她男人一下。   曹德宝扯了两下嘴角,点头恭维道:“是啊,你这都上了那啥美国富豪榜的人,为这点儿小钱生气不值当。”   严格来讲,上榜的人是李和平,但是有点儿城府的人都知道排名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林跃把酒杯往里面推了推,望吕川说道:“你的意思呢?”   “我?这……”   吕川有点为难,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问题有些敏感。这事儿吧,不顾及人情不妥,铁面无私依法办案也不好。   “甭说了,我知道你啥意思。”   林跃没有为难他,话锋一转,看向乔春燕和曹德宝:“如果我没有猜错,刘爱林那几个人从厂里偷锯片、卷尺、木方、复合板这种东西出去卖,你那两个姐姐从中间过了一手吧,这事儿我要是逼着龚维则查到底,她们必然要把吃下去的中介费吐出来,搞不好还会进去蹲几个月。”   乔春燕的脸色超级难看,说刘爱林那小子,懒归懒,这肚子里的坏水可不少,知道从厂里偷东西有隐患,便想通过收买老乔家三个女儿来分摊风险,李素华和沈红枝不是干姐妹吗,老乔家仨闺女跟周秉昆就是干兄妹,干姐弟的关系了,请她们介绍买主,赚的钱二一添作五,后面要是捅出娄子,周秉昆能下死手吗?他不给乔春燕面子,还能不给李素华面子么?   这事儿她没敢碰,但是过得没她好的两个姐姐碰了呀,现在周秉昆要追究到底,她这个当亲妹妹的能不做点什么吗。   林跃说道:“啧啧啧,不知道有句话你们听过没有,叫一鲸落万物生,我这养活了多少人啊。”   吕川面露讪色,知道周秉昆在拐着弯的骂人,他在工作中铁面无私,怎么到了孙赶超的问题上就想周秉昆做出让步呢。   林跃没有顾及他们的想法,继续说道:“前天孙小宁跟我抱怨,说她那个在国外留学的侄子孙胜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们猜他怎么说的,他说如果他爸进去了,以后一定会找我报这个仇,有些年轻人那,只讲立场不讲道理,感恩?不存在的,那你们说,我是斩草除根呢,还是被他和她妈唬住,乖乖撤诉呢?”   对面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唐向阳说道:“昆儿,我觉得如果赶超知道孙胜说这种话,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   “或许吧,不过他执意给于虹顶罪,那就是他的问题了。”林跃起身说道:“看来我好心‘借钱’给街坊的事给了他们好说话,易相处的错觉,所以这次我选择杀鸡给猴看,发小都能弄死,或许那些人会学着收敛一点。”   话罢,他起身离开,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乔春燕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周秉昆的表态意味着她的两个姐姐悬了。   ……   木材厂倒闭风潮持续发酵,肖国庆、孙赶超弄进去的街坊几乎被传唤了一遍,有跑掉被抓回来的,有在家里睡觉被带走的,事情折腾了好几个月才算平息。   因为事涉深成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市里为了给周老板留下好印象,投入了很多警力侦破这件事,从吴倩到孙赶超,到刘爱林,再到乔春燕的姐姐乔春梅和乔春华,还有那些明知是赃物也敢回收的无良商家,处理了一大批人,从有期徒刑八年到五年,到一年两年,还有拘役、拘留的,总之全光字片的人都傻眼了,周秉昆弄了家典当行,给了大家旧房换新居的捷径,很多人以为他是光字片走出的大富豪,一心一意想着造福光字片的居民,具有奉献精神和菩萨心肠,怎么占他的便宜也没事,毕竟一个家产上亿的人,谁会为了几分钱几毛钱的得失跟马路上的乞丐争个面红耳赤呢,然而对于吴倩、孙赶超等人的处理结果叫人大跌眼镜,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不顾念朋友之谊,于是那些一天到晚净琢磨怎么靠他发财的人只能熄了心思,老老实实地工作生活。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锅   对于孙赶超进监狱的事,林跃没啥心理负担,要按电视剧里的情节,孙赶超在1998年就卧轨自杀了,现在没有因为干苦力累出肾病,撇开于虹的因素,如果代价是坐五年牢,还挺赚的。   肖国庆自从发现吴倩挪用公款包养小白脸后就一蹶不振,也不工作,也不交际,成天借酒浇愁,喝醉了往床上一躺,至于睡到第二天几点,明天吃什么,喝什么,那就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   肖家老两口气得一个住院,一个去了女儿家,对这个不孝子那真是失望透顶。   还好大刚人很踏实,真就去吉春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干了半年,之后进了吉春化工跟着一位老师傅学技术,经过五六年的沉淀,现在已经是专门生产反渗透膜的宁波分厂的技术员,知道家里的情况后由宁波调回吉春,一面照顾他爸,一面在化工厂里上班。   进入2002年,春节过去不到一个月,郝冬梅的妈金月姬过世,林跃本就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千里迢迢赶回吉春参加葬礼,只是让郑娟代他过去象征性地吊唁了一下,是,周志刚葬礼金月姬没过来,那是郝冬梅不懂事,他不能也这么不懂事。   跟上次郝冬梅的爸病逝的情况不同,这回周秉义没有拒绝,让郑娟去了。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2002年国庆节,肖磊和冯玥在广州举行了婚礼。   一开始他们是要在1998年结婚的,但是因为肖磊的爷爷突然病故,不得不往后顺延,可是接下来的一年,肖磊的奶奶也随他爷爷走了,这婚又得往后推,到了2000年,冯化成从法国回来了,说要带女儿去法国发展,虽然被玥玥怼了回去,可是结婚的心情又没了,于是三耽误两耽误就来到了2002年,眼看一个马上30岁,一个28了,再拖下去就太晚了,俩人便先把结婚证领了,订在国庆节结婚。   李素华精神挺好,可是毕竟70多岁的人了,林跃特意把给李和平撑场面的私人飞机派去东北接的人,连周秉义和郝冬梅一起带来,在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后又去美国留学的聪聪也请假回国参加婚礼。   没人通知周蓉,冯化成也未被邀请到场参加,女方父母的位子上坐的是林跃和郑娟,肖家人也知道老周家的情况,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老太太嘛,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啥事儿都看开了,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女儿和前女婿。   婚礼结束,林跃送给二人为期一个月的环球旅行作为礼物,又带着李素华在南方几个城市逛了逛,完事便投入到繁忙的商务活动中,随着成功加入WTO和全球化的迅速发展,深成集团成了全球供应链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从闪存颗粒、控制芯片,到电路板、传感器,再到液晶面板、激光头……一旦某样商品的生产出现问题,对整个市场的定价都会造成冲击。   当冯玥和肖磊在发现者纪念碑前缅怀过去,畅想未来的时候,周蓉方才从蔡晓光嘴里听说女儿结婚的消息,而蔡晓光的消息来源居然是广州的同学。   这件事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耻辱!   “周秉昆,我周蓉没你这个弟弟,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蓉坐在沙发上,指着南方破口大骂。   昨天她刚跟一个男学生生了一肚子气,今天就被告知女儿结婚了,没给她这个亲妈信儿,她能不气愤吗?能不怨恨吗?   蔡晓光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任她发泄,任她咒骂。   三年前周蓉在他的一位金主的女儿和一位贵州来的男学生间选择了后者做她的学生,因为后者说自己的志向是学成以后回乡教书,周蓉被打动了,不顾他的劝说,执意选择那个男学生,结果嘛,结果就是他的那部戏没有金主投钱黄了,三年后那个男学生也没有回贵州教书,而是进了吉春文艺出版社当了编辑,周蓉挺受刺激的。   站在她的立场上,昨天被得意门生背叛,今天又被女儿和弟弟背叛,她没有摔碗已经很好了。   周蓉骂完了,骂痛快了,转身就把塞到角落的旅行箱拉了出来。   蔡晓光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说话拦人:“周蓉,你要干什么?”   “我找她去。”   “你上哪儿找去呀,冯玥和肖磊现在国外度蜜月呢。”   “度蜜月,度蜜月?结婚这么大的事不通知亲妈亲爸,她还有脸度蜜月?”   蔡晓光重重地叹了口气:“通知你干什么?过去后跟来宾介绍,这是玥玥她妈,跟她爸离婚了,还是让肖家老少看你给他们甩脸子?又或者……看秉昆在婚礼上让你下不来台?所以我觉得玥玥不叫咱们参加她的婚礼挺好。”   周蓉怒道:“我是她妈!”   蔡晓光觉得她很可笑,很幼稚:“周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私?玥玥已经二十八了,早在十年前她就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你怎么还总是想着要改变她?能不能把你当老师,当导师的那一套收起来?”   “蔡晓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烦了?觉得冯化成就是因为这样才去跟别人上床的?那你也可以这么做啊,大导演,想往你身上扑的年轻女孩儿不少吧。”   “周蓉,你是不是疯了,说得这是什么话。”   “我说错了吗?没有吧,你们导演圈儿的人现在不都这么做吗?叫什么潜规则?”   蔡晓光深吸两口气,尽量让呼吸更平顺一些:“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跟吵,你在家里好好想想玥玥为什么这么对你吧。”   他转身往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对了周蓉,不是只有你心情不好,我也是,启文你知道吧,他刚刚通知我把剧本卖了。”   丢下这句话,他走了。   周蓉愣在原地,她知道启文是谁,就是《我们这代儿女》的编剧,三年前蔡晓光就是想把这个剧本拍成电视剧,结果因为她选择了章早坡,没有选择金主的女儿做学生,人家一气之下撤资走人,资金链一断,这戏自然就黄了,三年后的今天,蔡晓光拉到了新的投资,剧组的筹办工作也完成了,然后呢,编剧告诉他把剧本卖给别人了。   这种事搁谁身上不气啊。   周蓉的手离开旅行箱,走到沙发前面慢慢坐下。   ……   一个月后,光字片入口的街道上。   一名工程人员分开三脚架,将水准仪对准前方棚户区,闭起一只眼睛往里瞧,他后面站着穿着同样服装的男子,把一个个数字记录到小本本上。   便在这时,曹德宝载着乔春燕由前方十字路口过来。   乔春梅和乔春华因为明知东西来路不正,还积极帮助刘爱林销赃,一个判了八个月,一个判了十个月,沈红枝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中风瘫了,老乔倒是没事,但也是七十多的人了,照顾自己都有点困难,更不要说伺候老伴了,乔春燕这个当女儿的没辙,只能每天往光字片跑。   说起来,她现在恨死周秉昆了,认为什么干哥哥,如果不是他非要追究责任,把这光字片的街坊们往死里办,她的两个姐姐会被抓起来吗?两个姐姐不被抓起来,她娘会气到中风吗?   曹德宝一只手握把,一只手指着前面说道:“媳妇儿,之前我咋说得来着,周秉昆是混蛋不?就他周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周秉义现在是市长了吧,从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再到市长,这么多年就没给咱光字片办过什么实事,甭管谁找到他,都是一句照章办事给打发了,周秉昆更绝,那真是把咱们这些老街坊往死里整啊,你看他妈,就李素华,从光字片搬走后不回来了吧,要我看啊,她那是没脸回来,怕被人指着后脊梁骨夸她养了两个‘好儿子’。哦,还有周蓉,我听说冯玥结婚都没通知她这当妈的。”   “行了,别在这儿放马后炮了,让你给爸买的降血压的药买了吗?”   “买了,买了,在兜里呢。”   乔春燕想要摸摸在没在他口袋,头往右一瞥,看到路边的两名工程人员,不由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能是要修路吧。”曹德宝吐槽道:“你说这公路部门的人也是,这条道修了挖,挖了修,折腾多少回了?他们就不知道把光字片的地也给弄成柏油路,这家伙一下雨,跟进泥窝子似得。周秉义可是光字片走出去的,这公路部门,那啥,把道一修,好走,看着也敞亮,他要是回来看看,满意了,高兴了,对大家都好。”   “可得了吧,周家哥儿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乔春燕说完拍拍他的后背:“停停停。”   “干啥玩意儿你就喊停,急刹车会死人的。”   曹德宝把腿一放,自行车嗤的一声停住。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   乔春燕从后车架跳下来,走到两名工程人员身边:“嘿,你们在这测什么呢?”   “你谁啊?”后面拿笔记数的人一脸的不耐烦。   乔春燕一瞪眼:“我是住在这里的居民,问问不行吗?”   可能是被“本地人”的名头唬住,害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拿笔的工程人员把本子一放,指着光字片所在的棚屋区说道:“区里要对这里进行老城改造。”   “老城改造?怎么个改造法?”   “这我哪里知道,领导只是说了一句大刀阔斧地改造,具体的你可以去找有关部门了解。”   “哦。”乔春燕低头想了一会儿,丢下一句“谢谢啊”,转身走回曹德宝跟前。   “问明白了吗?咋会事儿啊?”   “说是老城改造。”   曹德宝吃了一惊:“光字片要改造了?这事儿有准吗?”   “工作人员说是他们领导说的,这还能有假?”   “光字片改造,那你妈和你爸今后住哪儿?”   乔春燕伸出食指推了他脑袋一下:“曹德宝,你是不是前天磕头那一下撞傻了?问题的关键是住哪儿吗,是光字片要拆了,你看嘴子山那片,拆迁后每户分了一套房,咱这光字片是不是也会分房?”   曹德宝一拍大腿:“那周秉昆不是要发啊?”   从1995年到2002年末,接近八年时间,光字片的人走了四分之三,现在只剩不到四百户,当时借钱的协议是这么签的,两年内不收利息,只要把本金还上,房本拿走,超过两年少于五年的,按市区商品房平均价*棚屋面积还款,超过五年的,房子归典当行所有,最早借钱的那一批早就超过五年了,这家伙手上得有多少套房啊,这一拆迁……真要给他补足面积的话,按照当前的新房价格,那真是赚翻了。   “说你傻你还不高兴,别说一两千套房,就算上万套房,对周秉昆来说是大数吗?”   一平米2000块,一套房十几二十万,一万套就是二十亿,不说深成集团,单单天成电子的营收就接近百亿,还是美元,一万套房对他来讲确实不算大数。   “是啊,发财这两个字对他来讲已经没意义了,春燕儿,你说人呐,赚这么多钱有啥用?一辈子可劲儿造能花多少?”   “曹德宝。”乔春燕这次气得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周秉昆,周秉昆,周秉昆,你那双眼睛能不能别整天盯着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算有一天真完蛋了,也比你有钱。现在的问题是光字片拆迁是按房屋面积补,还是按人头补,如果是按人头补贴,那我们可得好好运作运作了。”   曹德宝听明白了,按面积补的,一平补一平,这个最公平,但是肯定有人坐地起价,拒绝拆迁,按人头补呢,房屋面积大人口少的家庭又不甘心,因为情况比较复杂,所以就有漏洞可钻,老乔家大女儿二女儿都嫁出去了,乔春燕属于招婿,自己在外面买了房,沈红枝和老乔头在这边生活惯了,一直没有借钱换房,还在光字片居住,如果区里的拆迁政策是按人头补,他们只要把房子往儿子名下一过户,俩人回光字片生活,以后不是就能多分一套房了吗?   “春燕儿,还是你精明。”   曹德宝恭维一句,想起周秉昆手里那些房子:“如果是按人头补,那他可就亏大了。”   “曹德宝,你要死啊。”   乔春燕感觉自己快被他气死了,这家伙天天看新闻联播,还就爱看后面国外人民水深火热的部分,要问原因嘛,很简单,外国一打仗,供应链就会被打乱,深成集团的海外业务也会受影响,只要周秉昆亏钱,他就特兴奋,晚上加菜喝酒,可是如果天成电子的股票涨了,那一整天都没精打采,觉得了无生趣。   “猪脑子。”   周秉昆是啥人,明星企业家,十大杰出青年,还有一堆代表、荣誉主席称号,他在市里的几个企业都是纳税大户,连濒临破产的木材厂经过几个月的打理也慢慢地活了过来,有所盈利,区里会让这种人物吃亏?曹德宝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   乔春燕和曹德宝发现了光字片即将迎来拆迁改造的命运,那边周蓉也没闲着,不过她并没有去追冯玥和肖磊,而是去了一趟光影盛宴影视公司,找到了买走《我们这代儿女》剧本的马丽丽,俩人谈了谈,她知道问题的症结在董事长严新那里,得搞定严新,才有机会帮蔡晓光拿回《我们这代儿女》这部剧的导演权。   可是怎么搞定严新呢,思来想去,她选择了走马丽丽的途径,在帮这位马总解决了女儿上学的问题后,对方告诉她一个能够见到严新的机会,之后俩人前往北京,在饭局上见到了那位严董。   “蔡晓光,蔡晓光……周蓉?周蓉女士,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叫周秉昆。”   “呵,没错,我是有个弟弟叫周秉昆。”   “深成集团副总裁?”   “呵,是……”   “那之前蔡导因为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为什么不找他?拍一部电视剧的钱对他来讲不算难事吧。”   “咳,严董,晓光这人吧,不瞒您说,有点恃才傲物,你要是跟他没有关系的人,说好话拉关系都没问题,但是到了自家人和朋友那里,就……”   “哦,是这样啊,理解,理解,那这么着吧,既然深成的周总是你的弟弟,只要你能安排我跟他吃个饭,你放心啊,就吃个饭,没其他要求,《我们这代儿女》的剧本一定双手奉上,怎么样?”   这就是她在和严董吃饭后的对话,要问什么意思,很明显,对方想通过她搭上周秉昆。   亲姐姐嘛,介绍朋友给弟弟认识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是,在正常人看来这是一件小事,但是在她这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因为她的关系,蔡晓光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便想着能不能弥补挽回,于是先找马丽丽后找严新,至于说安排严新和周秉昆坐在一块儿吃个饭,她是拉不下脸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拉下脸,周秉昆会给她机会?   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她把主意打到了周秉义头上。   让老大念在兄妹情上出面,把周秉昆和严新约到一起吃个饭不成问题吧,毕竟这可以说是为吉春拉投资的公事,也可以说是帮助妹妹的私事。   于是在12月末的一天,她来到郝冬梅家里,准备一起吃个午饭,顺便和周秉义说说这件事。   “周蓉,你坐,我去前面菜市场买点韭菜和面皮,你哥好几天前就说想吃饺子,医院里事情多,我也没找到时间给他包,正好,今天你来了,咱们中午吃饺子。”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在家坐着就行,不然你哥待会儿来了,看到我中午不在家,搞不好会以为医院有事,我过去工作了呢。”   “那行。”   周蓉目送郝冬梅离开,便在沙发坐下来,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吧,只听楼道里传来谈话声,她仔细一听,是周秉义回来了,又一听,脸色大变,因为和周秉义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互相看不顺眼的周家老三,周秉昆。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房子多到你拆不动   “我给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她回来的路上买点熟食,正好下午没事,你也回吉春了,中午一起喝两盅吧。”   “不用了,我上去跟你说几句话就走,妈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做炸酱面呢。”   “这老太太,跟个小孩儿一样,每次你回来都要炸酱面吃。”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嘛,越老越像小孩儿。”   “……”   听着楼道里越来越近的谈话声,周蓉有些慌,她可不想在这里遇见周秉昆,想了又想,看到书房的门开着,便快步走进去,把房门一关,躺在床上假装休息。   咔嚓~   伴随一道脆响,房门打开,然后是清晰的脚步声。   “坐吧,喝什么?”周秉义的声音。   “别麻烦了,一会儿就走。”周秉昆的声音。   “那行,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得呆几天吧,看看能不能尽快谈妥光字片拆迁的事。”   周蓉听得一惊,光字片要拆迁了?虽然她已经离开光字片,单位也分了她一套房子,那个又老又破又土的地方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在光字片长大的,现在听说要拆迁,自然会有想法。   “妈知道了吗?”   “知道了,郑娟告诉她的。”   “是不是很高兴。”   “嗯,还寻思回去再住两天呢,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老太太……我记得啊,当初爸在世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光字片能够大变样,老少爷们儿们不用挤在阴暗逼仄,一下雨就成泥潭的贫民窟里,现在啊,拆迁改造计划下来了,可惜他看不着了。”   “这事儿你寻思了好久吧,当上市长第一件事就是给那几个老城区搞改造。想想也是,在哈阳你就是主抓城建的副市长,有城建经验,现如今也算是发挥特长了。”   “瞧你说的,这光字片拆迁的事,你不是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吗。想想这老头子,哎,当初跟你天天掐,见面就掐,谁看谁都不顺眼,可偏偏就你这个他眼睛里最没出……最不听话的小儿子,一直在不断实现他的愿望。”   “别恭维我,在这件事上我可存了私心的。”   “正常,你是一个商人嘛,老话讲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对了,这次拿下拆迁项目的那个‘唐城’,也是你的吧?瞧它跟吉成这双簧演得……”   “呵,你这眼光可以啊。”   “大哥我好歹也是在体制内工作了几十年的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那既然你看出来了,是不是要报请上面再议,毕竟我是你的弟弟,万一被人知道了,说出去不好听。”   “我就没想那么多,唐城资质好,口碑好,是市里头部房企,利益主张也比其他房地产公司少,计划书我看了,不至于赔本赚吆喝,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买卖,就算给人知道了又怎样,我周秉义做得正行得端,问心无愧。”   “这觉悟就是高啊,但是你想过没有,唐城负责安置和开发挣不多,可是如果算上典当行掌握的房产,对比七八年前的房价,如果把差价计算进去,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你做生意,只要童叟无欺,合规合法,那就别管别人怎么看,我这马上56岁了,再过两年就退休了,现在就想为吉春市民办点实事,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   “行,你有这样的觉悟就行,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那你回去跟妈说,如果晚上没有应酬的话,我会带着冬梅去雅园小区吃饭。”   “好。”   咔嚓~房门又一次打开。   “对了,秉昆,周蓉那边……”   “别跟我提她。”   “唉!你路上开车慢点。”   噔噔蹬蹬……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下楼梯的声音。   周秉义送走弟弟后进了厨房,感觉是去烧水了,周蓉想要起床出去,又觉得有点不妥,这么做岂不是意味她故意偷听兄弟二人的谈话,不出去吧……又担心周秉义推门进来。   就在她进退维谷之际,郝冬梅从外面回来了。   “秉义,秉义。”   “咦,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郝冬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在楼下遇到秉昆了。”   “哦,他去市里办事,在单位遇到了,完事他开车送我回家,就上楼聊了两句。”   “那你怎么没留他在家吃饭?”   “还不是妈,想她小儿子做的炸酱面了,你也知道,老太太就好这口。”   “也是,对了,周蓉呢?”   “周蓉?”   “你们上来没看到她吗?”   “没有啊,我上来的时候家里没人。”   “不对啊,我跟周蓉一起回来的,我说你馋饺子了,准备给你包饺子,去前面市场买菜,让她在家里坐着等你,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郝冬梅一面说一面在屋里寻找,周蓉听着快速靠近的脚步声,赶紧把脸转向里面,装出睡觉的样子。   “周蓉?你怎么了?”   “唔……啊?”   周蓉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外面走进来的郝冬梅和周秉义:“大嫂,大哥?我……你走后我有点头晕,就想着躺着休息一会儿,我……睡了多久了?”   俩人一听安心不少。   “周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头晕吗?”   “没……没事了,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周蓉说着话从床上起来:“既然大哥回来了,那去包饺子吧。”   郝冬梅没有多想,依言往外面走去,周秉义就算有所怀疑,这时候也不会说出来令周蓉难堪。   接下来的事没啥可说的,三个人包好饺子一起吃饭,借周秉义问蔡晓光情况的当口,她说出了这次来找他的目的,让他帮忙撮合严新和周秉昆见面。   郝冬梅觉得事情不大,当时就答应了。   周秉义稳重得多,说会探探周秉昆的口风,就算兄弟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工作和生活里的交集不多,但是经历过许多冲突后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弟弟吧,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如果背着他搞小动作,肯定会被打击报复,所以这件事看似容易,实际上很坑哥。   ……   一周后,周蓉得到了周秉义的答复,讲这件事他帮不上忙了,周秉昆说不想见什么严董事长,娱乐圈那点儿破事懒得碰,更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语气嘛,听得出来,他把实情告诉了周秉昆。   周蓉很生气,认为周秉义干得事情很差劲,明明可以不告诉周秉昆,就说严新是他的朋友,坐一起吃个饭就行的事,非要和盘托出,用屁股想也知道周秉昆那个混蛋不会答应。   老大这边儿把事情搞黄了,更是打草惊蛇,让老三有了心理准备,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去找李素华,结果老太太的反应更是让她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瞧这当妈说的话——他们的事不管了,也管不了,还叫她以后别为这种糟心事去雅园小区,少知道一点能多活两年,搞不好还能抱抱重孙子、外曾孙子。   周蓉就想不明白了,事情变成这样的关键在玥玥,明明是周秉昆没有教育好孩子,如果他给玥玥培养出一颗感恩的心,不那么自私自利的话……老太太凭什么偏向小儿子,就因为郑娟在照顾她?   你这当妈的不能不讲理啊。   ……   三个月后。   2003年的春节过去没多久,光字片中间大胡同的墙上就贴出一张公告,内容是关于老城改造的细节的,很多留守老人看不懂,便给家里的年轻人打电话,要他们回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区里到底啥意思。   乔春燕作为很早就在心里拨小算盘的人,公告一出来就带着曹德宝杀向大胡同,旁边有认识她的老人问她上面写了什么。   “公告上说,拆迁补偿计划以房屋面积为基础,家庭人口辅助考量的方式进行。”   老太太没听明白:“春燕儿啊,能说详细点儿不?”   乔春燕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太太解释:“公告上的意思是说,区里参照光字片居民生活状态,制定了一套标准,现有家庭人均住房面积超过20平米的,按照实际面积补偿,有多少平算多少平,院子的话是二比一,就是十平米的院子能补五平方米的住房,人均住房面积小于20平米的,区里给补贴到人均20平米。”   老太太又问:“啥叫人均住房面积啊?啥叫平米啊?比一尺见方大不?”   乔春燕很无奈,干脆躲一边儿去了,他觉得有些老人之所以不离开光字片,或许也有搞不清典当行协议里那些术语的原因,生怕最后给周秉昆骗了,变成一个楼房住不上,光字片回不来的城市游民,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春燕儿,春燕儿。”曹德宝拿着一份更详细的复印文件凑过来:“我就说周秉昆开典当行借钱给光字片的居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看看这上面写的,还在光字片住的人,人均面积低于20平的,按照计划给补贴到20平,如果给那些已经搬出去的街坊看到,保准肠子都悔青了。”   八年前的光字片,住房条件何等恶劣,就拿老周家来讲,周志刚、李素华、周秉昆、郑娟、周聪聪五个人住两间房,也就四十多个平方,加上放杂物的两个小屋,也就五十出头吧,院子给它算三十平,按照两换一的补贴标准,能置换七十平米上下的楼房,现在呢,区里给出的拆迁计划是人均低于二十平的给补到二十平,这五口人就是一百平,多出二三十平呢。   要知道老周家在光字片的住房条件还是好的,像以前肖国庆家两间房挤了八口人的情况在光字片很常见。   “你这样算不对,要看户口的,这间房子的户主名下有多少家庭成员,而且有很多家庭的老人都没了,那个不给补的。”   “反正你说那些拿钱去市里买房的人是不是亏了吧。”   乔春燕想了想,点点头:“是亏了。”   “所以你看,周秉昆是不是把大家给骗了?那些借周秉昆的钱买房的人旧房一抵押,家一搬,就不再是光字片的人了,那这次拆迁补偿也就没他们的份了。厉害,厉害,要说这做生意的头脑,看未来的眼光,咱全光字片的人加起来都玩不过他,想当年你爸你妈说不迁,你还不乐意,说放着现成的便宜不占很傻帽,现在轮到你傻帽了吧?”   钱春燕没有理睬他,低着头在算一道数学题,现在老乔家户口在光字片的家庭成员一共有七人,上面老两口、她、曹德宝、曹远方,还有老二和老大,为了避免区里查房产查到她跟曹德宝名下有一套没有把户口迁过去的商品房,在分房的时候出幺蛾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过户给儿子,这样一来她跟曹德宝就成了无房户,能拿到四十平米的补偿,算上爹妈和二姐、外甥女的补偿,一共是一百二十平米,加点钱的话应该能拿到两套两居室。   “大熊媳妇儿,你也回来看公告啊,怎么样,这账算得清不?我早就跟你说过吧,周秉昆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做赔本买卖,现在明白了吧,他把你们都骗了,瞧这几年房价涨得,有一倍多吧,这家伙可真会做生意啊。”   “曹德宝,你瞎咧咧什么,当年从典当行借钱买了房子,现在转手卖了不一样能多赚一倍钱吗?”   “老孙叔,这你就不懂了吧,房价涨了,可是汇率降了,汇率你知道不?就是人民币跟美元的比值,他是大商人,只要把手里的人民币一换,中间不就赚了一倍多差价吗,在外国买房买地买股票,咔咔有钱。”   “曹德宝,你这国际新闻没白看啊。”   “那可不是咋地,这人呐,不学习就退步,逆水行舟懂不懂?”   “那你懂这么多有啥用?天天帮周秉昆算账哪?”   哈哈哈~   公告牌前响起一片哄笑声。   “我……我准备做国际贸易,不行吗?”   “就你还国际贸易?不怕赔掉腚啊。”   “崔霞,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吧,房子过户给典当行,回不来了,这下分房你就干瞪眼吧。”   曹德宝正对以为占了周秉昆便宜的那些人冷嘲热讽,没防备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扭头一瞧是乔春燕,感觉很没面子,火了:“干啥玩意儿你,撒手。”   “马后炮,一天天的马后炮有屁用,赶紧走。”   “去干吗?”   乔春燕凑近他小声说道:“你不趁着大家没回过味儿来赶紧办过户,万一大熊、二熊那些人闹着回来,再把房子给牛牛就晚了。”   曹德宝能抓住VCD的商机赚到一套房子,脑子自然比一般人灵光,乔春燕能想到的是他当然也能想到,只不过心思都放在周秉昆身上,好容易找到一个拱火泼脏水的机会,那还不在街坊们面前使出吃奶的劲儿黑周秉昆啊。   俩人也没解释,只是对大熊媳妇儿、老孙叔等人笑笑,完事一溜小跑回老乔家了。   其他人一时拎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还围着公告牌议论得失。   ……   曹德宝和乔春燕第一时间给曹远方办理了过户手续,为了应对区里派出的入户走访人员,他们又在老乔家后面犄角旮旯的地块盖了一间不到6平方米的小破屋,只能塞下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小柜子,俩人为了房子也不嫌挤,白天在前面守着爹妈,一副孝女孝婿的样子,晚上就去后面睡觉。   随着越来越多的拆迁细节被披露出来,那些早早搬离光字片的街坊觉得上当受骗了,后悔了,当初拿着从典当行借来的钱只能买和旧屋差不多面积的商品房,再大就要加钱或者贷款了,如果没有被眼前利益蒙蔽,一直在光字片住下去,按照区里定的一人20平米的补偿标准,安置房肯定比现在住的房子要大不少。   公告张贴两个月后。   周秉义刚开完一个会,正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时秘书小王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走到办公桌前面:“周市长,光字片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周秉义赶紧坐正身形,两眼紧盯小王。   “区里派下去和居民对接的工作人员被围了,郎区长也去了,但是大家不听她的解释,执意要见你,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说……”   “说什么?”   “他们说光字片的事是你跟深成周总商量好的,弟弟囤地,哥哥规划,为的就是把光字片变成周家的。”   “胡扯!”   周秉义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传言,但是没想到光字片的人也相信,有的时候啊,这人只会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并抱有侥幸心理。   “他们也不想想,周秉昆用得着凭这种手段赚钱吗?”   说完这句话,他不待小王回答,拿下挂在挂架上的衣服就往外走:“去光字片。”   “好的。”   小王早就习惯了周秉义这种雷厉风行的劲头,拿起放拆迁规划文件的公文包快步追上去。   轿车在开往光字片的路上,周秉义又接到了一个消息,光字片的居民不但把区里的工作人员围住了,周秉昆用来借钱的典当行里也有人闹事,一些把房子抵押给典当行的人要求典当行把房子还给他们,还说周秉昆是专坑老乡的骗子。   周秉义眉头皱的很深,脸色相当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退的景色。   车子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来了三辆警车,他没让民警跟着,告诉他们在车里等着,自己带着秘书往里面走去,拐进大胡同往前走了没几步,远远地便看见立着告示牌的地方围了一圈人,看起来情绪相当激动。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我是说这一村儿都是垃圾人   为了工程车进出方便,大胡同已经铺上柏油路,靠路的几家也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挖掘机正在拆除碍事的院子,所以中间有一块比较宽敞的区域。   朗区长和工作人员被围困在告示牌前方,后面是一堆建筑垃圾,角落里还有附近居民丢弃的破罐子、旧柜子,烂棉被什么的,两颗大树中间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拒绝强拆,抵制官商勾结”字样,光字片的老无赖大熊和二熊还在下面挥舞小红旗什么的。   周秉义气急反笑,心说这俩家伙不是给周秉昆打服了吗,感情过了三十年,这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同志们,同志们,请让一让。”   光字片的人把注意力放在朗区长身上,没有注意到周秉义的到来,直至小王大声喊了一句,他们才转身打量。   “周秉义来了。”   “周秉义来了。”   “谁?”   “周市长。”   “……”   周秉义带着小王走入人群,朗区长想跟他说话,他摆摆手制止了,转身望众人说道:“乡亲们,我从那边一过来,就看到树干上挂了这条横幅,强拆?你们告诉我,谁家被强拆了,哪个部门在强拆?”   没人说话,因为“拒绝强拆”的标语就是一个噱头,是二熊为了把事情闹大的手段。   “怎么都不说话?没人强拆啊?”   周秉义的视线扫过全场,在告示牌旁边看到了一脸吃瓜群众相的乔春燕、于虹和曹德宝。   “既然没有强拆,那请你们告诉我,这后面的官商勾结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谁勾结谁了,只要证据确凿,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   又是一阵沉默。   可能是看到周秉义先声夺人,自认为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大熊一咬牙,一跺脚,站出来指着他说道:“就是你,你跟你弟弟周秉昆勾结,把我们大伙全都骗了。”   “我跟秉昆勾结?”周秉义笑了:“那你说说,我跟他怎么勾结了?”   “七年前,你弟弟用典当行骗我们把房产抵押给他,七年后你看他把房子收的差不多了,就来一拆迁政策,让他大赚一笔,别以为我们都是傻瓜,这不是官商勾结是什么?”   周秉义依旧保持笑脸:“秉昆来东北投资多少年了?严格意义上讲83年就在做了,吉膳堂这个名字大家应该还记得吧,那就是他在吉春的第一份产业,结果呢,给金土地杂志社摆了一道,把饭店收回去,后来经营不善黄了。说起来惭愧,这里有些人应该认识我爸周志刚,我这个弟弟跟爸那真是……以前见面就掐,谁也不服谁,所以他在南方做了什么,有啥成就回家从来不说,我呢,也是多年以后才知道龙悦大酒店是秉昆的,当时他已经拿到了红星木材加工厂和松花江酱油厂的承包权,甚至包括后来我因为吉春化工厂的事会见骆氏集团的彭心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深圳闯出这么大的名头,这么多年,我要是真跟他有利益勾连,也不会等到今天再做这件事,当年吉膳堂的事就应该管一管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心要拉他一把,他也不稀罕,因为周围街坊都知道老周家三个子女,爸认为我最有出息,小儿子最混。秉昆呢,憋着一口气想证明爸的看法错了,你们想啊,他心气儿这么高,如果靠着我的关系成功,那叫成功吗?那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吗?”   大熊犹豫一下,继续仰着脸,吐沫横飞地道:“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别人怎么知道真假,反正现在他就是骗了我们的房子,在你主导的拆迁事务里大赚特赚。”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周秉义又扫视一圈众人,他们虽然没有帮腔,但是脸上还有不少疑虑:“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抬举弟弟,秉昆他……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挣钱。”   他这儿话音才落,只听大胡同拐角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一群人闹哄哄地走过来。   看到最前面的那个人后,周秉义愣了一下。   其实不只他愣住,众人都愣住了,因为说曹操曹操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话题对象——周秉昆。   大熊在一起跟来的人群里发现了自己的媳妇儿,知道他是从典当行那边来的,还把过去闹事的一并带了过来。   “秉昆,你怎么回来了?”   周秉义并不知道他回吉春的事。   “昨天典当行的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过来闹事,问我咋处理,我就订了今天早晨的机票回来处理。”说完瞄了一眼树干上挂的标语,又冷冷地看了大熊和二熊一眼,唬得这俩人往后缩了缩,他没有进一步施压,走到旁边的小土坡上,一脸鄙夷看着在场居民:“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挺可笑的,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诚不欺我。你们挂这横幅啥意思?你们明白,我也明白,就我哥不明白,或者说他假装不明白。不就是认为自己亏了吗?想要回自己在光字片的房产,好在拆迁的时候分一杯羹吗,现在看来,光字片之所以是个穷窝子,是有它的道理的。”   在场之人都能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嘲讽。   “我逼着你们借典当行钱了吗?没有吧,是你们自己贪便宜,觉得借钱不还是一桩好生意,毕竟配套齐全的楼房可比光字片的土坯屋住着舒服多了。你们在外面享了好几年的福,不用担心下雨天父母走泥路滑倒摔断腿,不用担心冬天烧煤球二氧化碳中毒,不用拎着桶排队打水,不用忍受公共厕所的异味,孩子可以读重点学校,老人有个急病救护车能直接开进小区,现在看到光字片要拆了,了解到补偿标准后心理不平衡了,便出来闹,出来叫,你们还讲不讲理?不,应该这样问,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我周秉昆没法选择出身,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对儿子说,看,光字片里住着一群什么玩意儿,活该他们受穷。”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嘲讽,第二句话就是咒骂了。   是,听着难听,听着生气,可是只要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就知道他有资格骂,更有资格嘲讽。   给发小管理木材厂,结果差一点给光字片的人老鼠搬家玩破产,现在搬走的人看见光字片要拆迁,认为有利可图,又想把白纸黑字红手印的协议给撕了,站在周秉昆的立场上会怎么看光字片的居民?   像这种话周秉义是不能说的,不过听着弟弟把这群人一顿臭骂,还真是解气。   以前都是他被怼,现在也让这些人见识一下周秉昆的毒舌,嗯,整挺好。   眼见众人只是怒目而视,不敢回呛,曹德宝两眼快冒出火来,林跃冲他勾勾手指:“曹德宝,你不服是吗?来,出来说话。”   曹德宝哪敢出去,尴尬地笑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他背地里骂一骂,黑一黑,使使绊子也就算了,当面儿跟周秉昆干仗?还真没这个胆子,毕竟有孙赶超的前车之鉴,这家伙对发小狠起来,那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还有那个孙胜,别人可能不知道,去年于虹跑到他们家哭诉,说英国那边通知他孙胜失踪了,直到三个月后才在巴西的海滩上浑身赤裸地被当地人发现。   从英国到巴西,由欧洲到南美洲,谁干得不知道,但是他们记得孙赶超进去后和吕川、唐向阳的聚会上,周秉昆问他们要不要对孙家斩草除根。   “不说话啊?”林跃又转头看向大熊:“你来。”   大熊也往后缩。   林跃似乎对他们的怂样很失望:“真无趣,这样吧,你们不是想要回自己的房子吗?这事儿不是不可以,就算为了支持大哥的工作吧,只要你们能按光字片住房面积*吉春市商品房均价的钱还给典当行,那光字片的房子还是你们的,怎么样?童叟无欺,合理合法吧?”   周秉昆答应给他们赎房本的机会了?   现场一片哗然。   周秉义不由微微皱眉。   是,周秉昆选择妥协,给搬走的光字片居民一个赎回老宅的机会,能帮他平息事态,但是平心而论,他是有些内疚的。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觉得这样办对,这样办才是他的弟弟,现在不一样,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醒悟到这辈子只顾工作了,为家人做得太少,总觉得这对弟弟来讲不公平——站在生意人的角度,钱没赚多少,那仨瓜俩枣对于深成集团远远谈不上可观;站在身为光字片儿女,要给街坊做贡献的角度,算是毁誉参半吧,有感恩的也有敌视的,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爽;站在他周秉义的弟弟的角度,为了支持他的工作,平息事态,选择跟大熊那群人妥协……这有些人啊,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到没救了。   “三个月啊,我就给你们三个月时间。”   林跃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似乎在光字片多呆一秒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   围观者里不只有大熊、二熊、曹德宝、于虹这种毫无底线自私自利的人,也有一些单纯为凑热闹的居民,他们看大熊等人的眼神满是鄙夷,这玩意儿跟下象棋悔棋,打麻将输不起有啥两样,老想着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了?   “输不起啊。”   “丢人。”   “你少说两句吧,这种无赖别惹,堵锁眼,泼大粪,往院子里丢鞭炮,半夜踹后墙……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啊。”   “熊家那哥儿俩都五十多,快当爷爷的人了,还干这种事?”   “前两年他们不是从典当行借钱搬到崇华小区了吗?我听说跟整个单元楼的人都闹掰了,楼道里放腌菜,堆垃圾,半夜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出,大声喧哗,这一家人可真是……走哪儿都招人烦。”   “别说了,别说了,二熊媳妇儿看过来了。”   “……”   周秉义没有继续听街坊抱怨,告诉小王跟朗区长好好了解一下拆迁进度和居民的附加诉求,自己快步追上林跃。   “秉昆,生气了吧,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跃说道:“很多时候你觉得自己是在为他们好,但是人家未必领情,农夫救了濒死的蛇尚且会被咬一口呢,何况是想法更多的人。”   “别这么悲观,你没听到刚才街坊们的对话吗,还是有很多人念你的好的。”   “呵呵,十个有良知的沉默者也比不上一个丧心病狂的恶人嗓门大。”   周秉义无言以对,因为弟弟说的没错,就算有一百个人念他的好,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流氓,也不见得能占到上风。   眼见就要走出光字片,林跃反而安慰道:“别自责了,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其实我也没亏,又不是把房子凭白奉还,对比1995年的房价,我这倒倒手赚了一倍呢,差不多10%的年收益率,对于绝大部分稳健投资者来讲,已经算是高额回报了。”   这么说也没错,但是参照以往的成绩,周秉义总觉得他在这件事上付出的精力相比赚到的钱不成正比。   “前几天周蓉又来找我了。”   “还是那件事?”   “对,她说蔡晓光现在被逼得去拍烂剧了,会影响口碑的。”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凭啥让别人给他们擦屁股,你就讲是我说的,让她趁早死了这份心,玥玥的事同样如此。”   “……”   ……   周秉昆在大胡同说的话很快传遍光字片,那些前几年到市区买房的人心动了。   只要把光字片老屋面积*当前商品房均价的钱给典当行就能拿回房产证,然后根据家庭人口数*20的面积获得安置房,一呢,对于一些人来说有差价可图,二呢,安置房可是新房,位置是偏一点,不过人家朗区长也说了,按照市里公布的规划蓝图,王家屯属于希望新区,今年就能通水电气暖,往后还得建学校和医院,还有几个棚户区也要往那边迁,等人多了,商店多了,就能活起来,那以后的房价还能涨。   一批人开始着手卖自己的房子,准备占这个便宜搬回光字片等拆迁,一批人不想折腾,现在住的楼房属于中心城区,离商业街,上班地点,医院和学校都近,觉得为了补出来的十几二十个平方来回折腾不值当,还有少数人找亲友借钱赎房本,为啥呢,之前买的楼房不想丢,光字片拆迁补偿的便宜还想占,积蓄+借款凑齐老屋面积*商品房平均价的钱赎回房本,完事往里面一住,后期拿到安置房再卖出去,不仅可以保底无忧,还能大赚一笔。   ……   毫不客气地说,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每个人都在盘算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光字片的人这么做损害了谁的利益?投资人啊。区里批的是地,可建设安置小区的资金来自开发商,他们这么一搞,开发商就得多建房,多掏腰包,本来这种买卖就挣不了多少钱,在光字片建设商业地产又是一个投资大,周期长,风险高的项目,那肯定要抱怨和抵制的,市里边也认为这种乱象必须加以遏制,不然以后要拆的棚户区都这么玩儿,城建计划还怎么推进下去。   于是市里开始对公告贴出来后回到光字片居住的人展开调查,以确定是否在市里另有房产,乔春燕和曹德宝一家从而进入审查人员的视野,一家七口人总共有170米住房,人均接近25平米了。   他们是奔着六口人补贴120平,再加点钱换两套两居室去的,结果交钱的时候人家不收,这让两个人大为恼火,并从小道消息得知老乔家很可能上了“黑名单”只能根据面积补,而不是按人头补。   这下情况就不妙了,几次三番找人疏通未果,俩人想到了周蓉,想让她做做周秉义的工作。   “周蓉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希望你能跟秉义哥好好说说,让他通融通融,这光字片上千户人,多我们一家不多,少我们一家不少。”   周蓉想了想,客气说道:“这恐怕有点难,大哥的性格你们应该知道,只要是违反纪律的事,别说妹妹找他,就是爹妈找也没用,而且最近他对我意见挺大的,让他做个中间人,给一个关系到晓光前程的老板牵线搭桥,约周秉昆在一起吃个饭都给拒绝了。”   乔春燕知道周蓉跟周秉昆关系闹得很僵,没想到现在和周秉义的关系也急转直下,要知道以前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周秉义都站周蓉的。   她跟曹德宝的脸色都不好看。   周蓉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你们去求周秉昆比求大哥更为有效,承建王家屯安置房开发工程的唐城就是深成集团旗下单位,多给谁一套房都是周秉昆一句话的事。”   周蓉不在光字片居住,不知道乔春燕和曹德宝已经跟周秉昆撕破脸的事。   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会这么讲,能看到周秉昆为这些人情往来伤脑筋,起码可以出心中一口恶气。   唐城是深成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   乔春燕和曹德宝对望一眼,都很意外这个设定,外界不是说吉成和唐城一向掐架,老二不服老大吗?怎么着?合着两家公司背后的老板都是周秉昆?这是在唱双簧吗?   俩人心里装着事,跟周蓉的天自然聊不下去了,随便应付几句便起身告辞。   周蓉一直送出楼道,跟他们挥手道别。   她刚由下面回到楼上,蔡晓光就从厨房出来,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周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周蓉不明所以。   “你知道唐城的幕后老板是秉昆的事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能有什么后果?”   “光字片拆迁是大哥主抓的,安置房的承建商是唐城,而秉昆又是光字片拥有房产最多的人,这事儿传到那些对拆迁政策不满的人耳朵里,会不会认为这其中有兄弟合作,官商勾结?”   “大哥自己说的呀,他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只想把事干好。”   “这话说的没错,他可以为了办实事不顾及别人的看法,但是他的身份……唉,你这不是拆台吗?周蓉,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幼稚作风。”   周蓉给他说恼了:“我拆他台怎么了?他不是也拆了我的台吗?还有,大哥不是总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吗?”   蔡晓光气得饭也不做了,把围裙往沙发上一丢:“你就作吧你。”   说完进书房了。   周蓉怒道:“蔡晓光,你这什么态度,我去求他引荐严新给周秉昆,不都是为了你的事吗?”   书房里传来蔡晓光赌气式的回应:“我谢谢你啊,谢谢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清高。”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周蓉和蔡晓光在楼上争论该不该告诉乔春燕唐城房地产开发公司背后老板是周秉昆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谈论这件事。   “周秉义还说这里面没有官商勾结,放屁!纯属放屁!我就说吧,他们两兄弟怎么可能没一点儿金钱往来,这周秉义是眼看着快到退休年龄了,准备在任上捞一笔再走,没错,就是这样,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周秉义,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装圣人。”   “行了,别白话了,说那么大声干什么?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咋地?”乔春燕推了他一把。   “那这事儿肯定得告诉大家,让光字片的人都知道周秉义和周秉昆是什么人呐。”   “你傻呀,告诉大家有啥好处?”   “好处多了去了,最起码的,能看到他们两兄弟人人喊打,我就开心。”   乔春燕拎起包来砸人。   曹德宝赶紧躲,一边躲还一边骂:“干啥玩意儿,怎么说着说着就打人呢,你吃枪药了?”   “你才吃枪药了呢。”乔春燕说道:“你这不就图一嘴上痛快吗,有啥实际好处。”   “那你说怎么做对咱们最有利?”   “我觉得周蓉说的对,这事儿找周秉昆比找周秉义好使。”   曹德宝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咱跟他都搞成那样了,他能答应多给一套房?你当还是95年,给你普罗旺斯浴池你不要的时候吗?”   “那咱现在不是抓到他跟周秉义的小辫子了吗?”   “呵……”曹德宝觉得这很可笑:“你觉得就周秉昆那脾气,他能吃你这一套?他爹的葬礼上怎么打周蓉的,又是怎么对赶超和你两个姐姐的,你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乔春燕挥舞手臂道:“我们现在不是知道了他跟周秉义的秘密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自己的大哥着想吧,这事儿要查实了可是会坐牢的。”   曹德宝懂了:“媳妇儿,还是你聪明,那赶紧的吧,给周秉昆打电话。”   “急什么,先回家再说。”   “对对对,先回家。”   十五分钟后俩人回到家里,乔春燕在曹德宝的催促下拨通了林跃的号码。   手机响了一阵后接通。   “喂,哥啊,是我,我是春燕儿。”   “知道,说吧,什么事。”   乔春燕没有在意对面不咸不淡的问话。   “是这样的,我听人说承建光字片安置小区的唐城房地产开发公司是你创办的,现在我们家在分房的事情上遇到点问题,你看能不能跟拆迁办那边打声招呼,帮忙解决一下。”   曹德宝在一边儿听着直乐,这叫啥?这叫硬话软说,明明是威胁,听着像求人办事一样,不承认不行,春燕儿就是比他会说话,会来事儿。   很快,电话里传来周秉昆的回答:“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乔春燕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了解吗?”   “那我周秉昆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哥……”   啪~   嘟嘟嘟嘟。   连线中断。   乔春燕看看夏新手机的显示屏,一时反应不过来。   曹德宝回神挺快的:“媳妇儿,周秉昆把电话挂了。”   “什么干哥哥,混蛋。”乔春燕气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寒着脸走到电视机前面,咬牙切齿地道:“他这是在逼我,都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曹德宝说道:“我就说吧,他都能把大姐和二姐送进监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乔春燕仿佛没有听到,恨声说道:“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周秉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媳妇儿,先吃个苹果,消消气,消消气。”   曹德宝生怕她跟沈红枝一样气到中风瘫痪,那他可就惨了,赶紧从茶几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走过去给她压惊。   ……   三天后。   老乔家的院子里。   马扎、板凳、小方桌,瓜子、花生、小碗茶。   烟雾缭绕,果屑遍地,还有几只新生的蚊子嗡嗡乱飞。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围坐在四周的街坊。   于虹、大熊、二熊、大熊媳妇儿、二熊媳妇儿、乔春梅、乔春华、老刘头和刚出狱没两天的刘爱林,还有才迁回光字片老屋居住的投机客,总之围了好多人。   “这事儿还能有假?千真万确!”曹德宝很享受成为焦点的感觉,似乎当年卖VCD光碟赚大钱都没现在这么风光:“这事儿是周蓉亲口说的,她说唐城的幕后老板是周秉昆,不仅承包了王家屯小区的开发和建设,等光字片的人往那边一搬,这里就建商业地产。”   “什么是商业地产啊?”有听不懂的老太太问。   “这个商业地产啊,就是大商场,大酒店,大公司用来办公的写字楼。”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理解了。   人挤人的大商场,豪车如云的大酒店,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这逼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换句话说,以后的光字片很值钱,是寸土寸金的商业宝地。   “所以你们看,周秉昆从七年前就在打光字片的主意,现在周秉义上去了,大手一挥要搞旧城改造,完事兄弟俩人开始唱双簧,哥哥规划,弟弟承包,左手建安置小区,还不想多给我们房子,右手做商业地产,要把光字片打造一个能够不断吸金的核心商圈,这不是官商勾结,以权谋私是什么?就这样还说没有利益交换,他和周秉昆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哥俩儿真拿我们当傻瓜了?”   曹德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义凛然:“还光字片的儿女?周家兄弟就是趴在咱们光字片居民身上吸血的……”   啪~   他拍死一个落到胳膊上吸血的蚊子。   “这个吸血的……蚊子。”   说到这里,院子外面传来异响,众人扭脸一瞧,只见黑暗里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走去。   灯光太暗,看不清是谁,不过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刺鼻的酒气。   “是国庆吧?”   “应该是他。”   “瞧这走路的样子,错不了。”   “又喝酒了?可苦了大刚了,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他爸。”   “哎,真可怜……”   曹德宝气呼呼地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就是周秉昆对待发小的态度,赶超还关在牢里,国庆变成了一个酒鬼。他那么有钱,木材厂在深成集团名下连号都排不上,就为吴倩贪了他一点钱的事,把咱光字片多少家庭逼得走投无路啊,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会做慈善?会吃亏?会让人占便宜?不可能。”   刘爱林对此深有体会,要不是因为偷盗工厂财物被判了一年零两个月,他的媳妇儿也不会跟他离婚,连孩子都因为被班里同学排斥,现在书也不念了,跟着社会上一群小混混到处跑,管一管吧,还被怼你一个劳改犯没资格教训我。   大熊说道:“讲了这么多,你就说该怎么办吧?”   乔春燕说道:“还能怎么办?闹呗,这事儿不闹大了,没人会管我们。”   “对,闹,只要周秉义怕了,我们就赢了。”刘爱林跟着在一边起哄。   这里很多都是像乔春燕和曹德宝一样,在外面有房,还想回来在分一套的主儿,现在自认为抓住了周秉义和周秉昆官商勾结的痛脚,那自然是要拿来做文章的。   ……   一个月后。   周秉义办公室。   “周……”   周秉义回头摆摆手,冲秘书小王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事的,我走的这段日子你要做的就是协助梁副市长处理好招商引资和促进人才会流的问题。”   小王点点头:“您就放心吧。”   周秉义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当日夜。   林跃接到了郝冬梅打来的电话,说周秉义出事了,让他尽快回吉春一趟。   他答应了,说明天就坐飞机回吉春。   电视剧里周秉义是在王官屯小区建好后被举报的,看来这里因为他的关系被提前举报了。   六月末,这还没入伏呢,气温就一天一个台阶,尤其今天,太阳就跟落到头顶一样,热力一波一波炙烤着黑土地,好容易盼到入夜,那股子潮湿闷热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出去走一圈回来汗水能把背心浸透,老人们说应该要下雨了,不是小雨,是大雨或者暴雨。   当晚,周秉义家。   郝冬梅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手用力抓着扶手,鬓间散着几根白发,眼角的鱼尾纹也有点深,看起来比三人沙发上坐的郑娟显老得多。   “说周秉义收钱?他要是收钱,就不会做这么多得罪人的事。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所以才会有多做事多得罪人,少做事少得罪人,不做事不得罪人的人,可是你看看他们,他们被举报了吗?没有,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   她越说越激动:“要我说他们的危害大的多得多,你看这房子,这还是我们医院分的,不大,小两居,秉义工作这么多年,从林业局到工商局到轮胎厂再到哈阳,直到调回吉春当市长,连本该有的房子都没要,他说我们没有儿女,白天工作又忙,不如把房子让给有需要的人,说他收钱,他收了钱给谁花?秉昆吗?他就算收一辈子的钱,能到秉昆身家的千分之一吗?”   “嫂子,你也别着急上火,秉昆说他已经到吉春了,在找人打听大哥的情况呢,会没事的。”郑娟能怎么办,只能在一旁温言安慰。   “我相信他没有问题,也相信调查组的人会给他清白,可是你知道吗,他是一个癌症病人,作为一名医生,我比谁都清楚这份压力有可能对他带来怎样的伤害。”   “大哥,癌症?”   郑娟一脸错愕,她根本没有想到情况这么糟糕,暗自庆幸没有把事情告诉李素华,不然的话,天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承受这份打击。   “嫂子,你别伤心了,大哥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她说这句话时想起周秉昆上次回家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为了光字片的人不值,也就周秉义这个傻瓜拼着命不要想把他们从穷窝子里拉出来,但是物质上的穷容易解决,思想上的穷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改变。   似乎他一早就知道周秉义得了癌症。   郝冬梅偏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冲她勉强一笑:“妈呢?她一个人在家没事吗?”   “没事,妈现在吃了晚饭就去跟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跳广场舞,以前还说住不惯楼房,现在你要跟她提一句,她会说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也不知道她是假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真好。”郝冬梅说道:“妈有你这样的儿媳妇,这下半辈子可算是享福了。”   屋里气氛渐渐好转,突然间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郑娟说道:“应该是秉昆来了,我去开门。”   话罢站起身来,过去把门打开。   当看到外面站的人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在原地。   郝冬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起身去看,猛听外面传来一声“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被硬生生推进房间。   “周蓉?”   她仔细打量,认出来人身份。   周蓉被推进房间不久,林跃也从外面走进来。   这时郝冬梅和郑娟都发现了一个细节,周蓉左脸上有一个通红的手掌印,而且肿得老高,看样子是被周秉昆打得。   “秉昆,你……”   郑娟疑惑不解,他不是去打听周秉义的情况了吗,怎么给周蓉弄来了,还下这么重的手。   林跃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望郝冬梅道:“我说曹德宝大熊那些人是怎么知道唐城的老板是我呢,正应了那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秉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自己问她。”   林跃把周蓉往郝冬梅面前一推:“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周秉昆,你别欺人太甚。”周蓉捂着脸说道:“是,是我告诉乔春燕和曹德宝的,难道我有说错吗?唐城的幕后老板不是你吗?敢做不敢当,还是说大哥和你真有见不得人的台下交易。”   话音刚落,耳听身后脚步声响,她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及一道黑影罩下。   啪~   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看得郑娟一哆嗦,没有想到郝冬梅也有这种怒不可遏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哥得了癌症?”   郝冬梅又一次扬起手来,只不过这次没有落下,在不断深呼吸,努力压制心头乱窜的邪火,前些日子周蓉在这边吃饭,三个人包饺子的时候说起光字片的事,周秉义有说自己不在乎外界的议论,但是这种事吧,他说不在乎,周蓉就真的认为能够到处宣讲了?这不是给光字片拆迁计划添乱吗,更何况周秉义为这事儿十分操劳,再加上身患重病……   她是真想抽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当初周秉义把上北大的机会让给她,怎么就让出这么一个做事全凭好恶,不计后果的书呆子来。   癌症?   周蓉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周秉义在身染重病的情况下还这么卖力地推进光字片的拆迁计划。   林跃说道:“周蓉,你还不知道老大得了癌症的事吧,万一他因为承受不住压力病情恶化,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哦,我忘了,虽然爸是因为你多嘴没了的,不过你不这么认为,只会想他是被我气死的,不关你的事。如果老大也没了,你八成也会这么为自己开脱——假如唐城的幕后老板不是我,不去蹚光字片这趟浑水的话,老大就不会有事对吗?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   周蓉说道:“我怎么知道乔春燕和曹德宝会去举报大哥,他们跟你不是很好吗?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瞧瞧你……”   她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不过这次不是郝冬梅打得,是郑娟打得。   “你无耻!”   向来好脾气的郑娟也被激怒了,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郝冬梅也一指房门,压抑着怒气说道:“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滚!给我滚!”   周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咬咬牙,带着怒气走了。   站在她的角度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曹德宝和乔春燕过来找她帮忙,以为拆迁计划是周秉义主张的,能够走他的捷径分到一套房子,她告诉二人实情,免得他们捧着西瓜捡芝麻,这事儿求干哥哥比求没多少交集的周家大哥管用,做错了吗?没做错吧,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责她做错了,不追究周秉昆的责任。   周蓉理解不了郑娟和郝冬梅的想法,郑娟和郝冬梅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也不想理解她的想法,对她们来讲,现在最重要的是周秉义的情况怎么样了。   “秉昆,你不是去打听大哥的情况了吗?打听的怎么样了?”   “吕川来了,专门为这事儿来的,我没有见到他。”林跃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把大哥患有胃癌的事告诉他们了,他们答应会密切关注他的状态,不会坐视病情恶化的。”   郝冬梅听到这样的回答,稍稍安心:“秉昆,辛苦你了。”   “应该的。”林跃走到沙发坐下,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去做点?”   郝冬梅摇摇头:“我不饿。”   林跃知道自己就算做了她也没心思吃,也就没有勉强。   “乔春燕、曹德宝、大熊、二熊、刘爱林……呵呵……”   郑娟一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有点慌:“秉昆,这时候你可别做傻事,大哥情况不明,你现在是我和大嫂的主心骨,如果因为跟他们置气出点啥事,我们可咋办啊。”   “放心吧,我都这把岁数了,早就过了硬来的年纪。”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呵,老子不拆了   一周后。   还是老乔家,还是晚上,还是小马扎、小方桌、瓜子花生和一堆人。   乔春燕说道:“听说没有,周秉义出事了,被调查了。”   大熊瓜子不磕了,俩眼一瞪:“这么说来……我们的举报信管用了?”   “管用了,管用了。”刘爱林把两条腿往前一伸,暴露出大裤衩下面长着黑毛的腿:“下午我去看过了,王家屯那边也停工了,铁门关的死死的,里面没有一个工人。”   “还是我媳妇儿聪明。”曹德宝很得意:“只要咱们人一多,举报信往上一递,周秉义铁定被查,等坐实了他跟周秉昆官商勾结的罪名,换一个开发商,你看他是不是老老实实满足咱们的要求?”   “那万一没人接手呢?”有人问出了内心的忧虑。   曹德宝说道:“怎么可能没人接手,你看周秉昆那么精明的人,一心要把光字片拿下来,以后要建什么商业地产,说要打造吉春市的核心商圈,那肯定是掌握了市政规划的一手资料,觉得这地儿是个聚宝盆才会这么搞,如果无利可图,他会硬着头皮做亏本买卖?怎么可能!”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儿里去了,周秉昆什么人?那是做大买卖的,既然他左手收地,右手承建,还有计划把光字片开发成吉春市的核心商圈,那就说明这是块风水宝地,唐城因为和周秉义的关系给撵走了,市里必然会招募新的开发商继续推进拆迁计划,接盘的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个赚钱的机会,肯定会多让利一些,免得大家闹情绪,不搬迁,那时他们心里想的事情必然会被满足。   “说得对,周秉昆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春燕,德宝,还是你们看得透彻。”   “呵呵,哪里,哪里。”乔春燕说道:“咱以前怎么也是当过干部的人,在这种关系到光字片居民利益的事上,当然要急大家之所急,想大家之所想。”   二熊媳妇儿恭维道:“春燕儿的觉悟就是高哈。”   乔春燕说道:“光觉悟高有什么用,人民的力量才是无穷的,没有大家的努力,这事儿光靠我跟德宝怎么能行,是吧,德宝……”   “对对对,媳妇儿说得对,这次能把周秉义拉下来都是大家的功劳。”   曹德宝很得意,因为现在“周秉昆”这个名字在光字片成了奸商的代名词,谁说起他不撇嘴道一个“坏”字啊。   乔春燕说道:“各位街坊,在这件事上,最重要的是心齐,只要咱们铁板一块不被分化,最终妥协的一定是开发商。”   这儿话音刚落,窗户那边传来老乔的喊话:“春燕儿,春燕儿,快,你妈要方便。”   她赶紧站起来,拿着蒲扇比划两下:“大家先坐着啊,我去看看我妈。”   说完进屋了。   曹德宝顺势招呼大家喝茶水嗑瓜子,一群人继续有说有笑,畅想未来住进宽敞明亮的大HOUSE的生活。   ……   又过去一周。   雅园小区。   李素华跟着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出去跳广场舞跳累了,郑娟在帮她按腿,一边按还一边吐槽她都七十多岁了,有那时间散散步就行了,广场舞这种运动有难度,万一摔着了碰着了怎么办。   林跃在餐厅跟彭心生通电话,对集团事务做宏观上的把控。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郑娟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边嘟哝着“谁啊,这么晚了”,一边走过去把门打开,当她看到对面两个人的脸,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转头叫人:“秉昆,吕川和唐向阳来了。”   林跃拿着手机走出来,往门口一瞧,发现确实是吕川和唐向阳。   “好,先这样吧。”   他挂断电话:“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唐向阳说道:“吕川不认识你家,这不,非拉我的壮丁,让我当向导带他过来。”   林跃知道吕川是为周秉义的事来的,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中午还奇怪大儿子已经快半个月没来看她的李素华:“小区门口的烤串做得还行,这么久没见,一起喝两盅吧。”   吕川似乎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点点头,跟唐向阳往外面走去。   林跃冲郑娟使个眼色,意思是让老太太早点睡觉,完事带着二人来到小区门口的烧烤店,点了几把羊肉串和几个烤生蚝和一碟毛豆花生拼盘,要了一打啤酒,三个人坐在街边喝。   “我还以为你这大老板怎么也得上下劳斯莱斯,出入五星级酒店呢,没想到这路边摊也吃得津津有味。”唐向阳看着林跃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样子……怎么说呢,跟他的身家有种割裂的感觉。   林跃说道:“电视剧看多了吧。”   唐向阳讪讪一笑。   吕川捏着纸巾擦了擦嘴:“说正事,你哥没事,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我们还带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问题不大,未见复发迹象,我这次来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省得家里人着急。”   林跃点点头,没有接话。   唐向阳有点懵:“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废话。”林跃说道:“他有没有跟我官商勾结,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了。”   吕川说道:“说真的,一开始我也抱有怀疑,弟弟大富豪,哥哥在吉春为官,说没有一点利益牵扯很难让人信服,不过我现在真得很佩服他,这么大一个工程,涉及到近百亿的资金,这里面的每一笔钱,去向用途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差错。我们还调查了他以前在哈阳工作时接触过的企业家,没有一个不佩服他的清正廉洁的。由此可见,他是真想为光字片的居民做点实事,可是……”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一脸失望。   “不过也能理解,人嘛,总爱把事情依着自己的逻辑思考。”   林跃说道:“这么多感慨啊。”   “唉。”吕川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看咱们光字片六君子,现在成啥样了,你就不说了,向阳也不说了,我呢,在北京工作,两三年都不见得能来吉春一回。剩下的……赶超,为给于虹顶罪判了五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国庆,听说被吴倩祸祸惨了,现在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醒来就是喝,躺下就是睡。还有曹德宝,这嫉妒啊,真是一个魔鬼,举报周秉义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就算中间有误会,别人写举报信可以,他和乔春燕……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咕嘟咕嘟~   他也不跟二人碰,仰起头来喝光了杯中酒。   唐向阳,化工所的工程师,他,北京部委工作,以前好的时候讲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他们帮国庆、赶超做过什么?啥也没有。   周秉昆和周秉义两兄弟才是真正地想拉他们一把,并付诸行动去做了,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误会和陷害。   以前他还劝周秉昆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为了那仨瓜俩枣追究发小的责任,现在想想很愧疚,有前车之鉴他们为了利益还这么做呢,如果当时周秉昆心软了,事后这些人怕是会更加过分。   唐向阳跟着摇摇头,端起酒杯邀林跃同饮。   林跃说道:“这人呐,有钱容易堕落,没钱容易疯狂。”   “说得好。”对于上面那句话,吕川比唐向阳更有心得体会。   “来,喝酒。”   唐向阳给两人的杯子倒满,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三人端起来碰了一下,大口喝光里面的啤酒,在此之后,他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光字片的拆迁工程还继续做吗?”   林跃冲他们笑了笑:“做,当然做,为什么不做。”   是的,他在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二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第三个星期。   周秉义回家了。   郝冬梅打开门的那一刻,吕川正笑呵呵地站在她老公身边。   “嫂子,人我可安全地给你送回来了。”   郝冬梅瞪了他一眼,啥话也没说。   吕川知道这是正常情况,你不能指望把人带走后查无罪责再把人放了,对方家人还能跟你谈笑风生,客气相待。   “走了。”   “进屋坐会儿,喝杯水歇歇吧。”   “不了,我还赶着回北京呢。”   吕川婉拒了周秉义的邀请,转过身去,噔噔噔下楼离开。   郝冬梅拉着周秉义走进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他的情况。   “我没事,好得很,瞧你这样子,哟,怎么还抹泪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沙发坐下:“你还别说,偶尔这样也不错,就当放松放松,休几天假了。”   郝冬梅很生气:“你说得轻松,知道我们多着急吗,而且你的身体……”   周秉义招招手,打断她的抱怨,拉着她到身边坐下:“你不相信我?怕我真有违法乱纪啊?”   “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既然知道我没问题,就当出了一趟差,有酒店住,好吃好喝,还不用为哪家企业的工人开不出工资来了,谁把投资商唬走了,那个厂子安全生产责任没到位出事故了……这样的糟心事伤脑筋,你看多好。”   郝冬梅叹了口气:“唉,我真不希望你再当什么市长了。”   周秉义回了一句让她倍觉意外的话:“那就不当了。”   “不当了?”   “正好胃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过几天我就递交退居二线的申请。”   郝冬梅说道:“那拆迁计划怎么办?”   “交给秉昆和我的后继者处理吧。”   周秉义说这句话时眼睛深处闪过一抹感伤,他是真想把拆迁计划继续下去,但现在的情况是,光字片的人怀疑他官商勾结,哪怕现在查清楚了,他是个清官,要改变那些人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而秉昆那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是光字片的大地主,一个人占了近半房子,这可不是几个钉子户那么简单,只要他宁肯砸手里也不同意拆,就谁也拆不动。   光字片的人以为光字片是个聚宝盆,以后会变成寸土寸金的核心商圈,但是在周秉昆的规划里,是要用五年免租来吸引那些商户入驻的,而且周围还要再建几个新小区和一个儿童公园及大型停车场,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和时间,也只有深成集团可以不计得失地赌一把。   一个大型商业综合体,能为市里拉动多少就业和消费?就因为一部分人的贪欲停摆了,身为吉春市市长,怎么可能不痛心,怎么可能不难过。   郝冬梅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伤感和无可奈何,不过没关系,她才不在乎光字片咋样呢,周秉义愿意退居二线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   一个月后。   周秉义调职人大的消息传入光字片居民的耳朵里,尽管调查组给出的报告是周秉义同志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三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任何违法违纪行为,但是曹德宝、乔春燕等人不相信,用刘爱林的话说,没事儿他干吗放着市长不当选择退居二线,这里面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猫腻,八成是周秉昆用钱打通了关隘,保住了周秉义的名声。   当然,不爽归不爽,他们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骂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安静下来,等候新市长上任,继续主导光字片拆迁计划,最好是能换一个开发商。   二十天后,二熊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说王家屯的工地开工了,很多人摩拳擦掌,准备和新开发商讨价还价,然而等了一个月,两个月,转眼三个月过去,这都年底了,负责光字片这块的拆迁办一直关着门。   周秉义退居二线,新市长需要熟悉工作,重新规划拆迁进度,一个月两个月还能说得过去,但是一等就是仨月,为免也太长了。   转眼进入2004年。   过完春节一个月,曹德宝和乔春燕得到一个消息,王家屯小区开盘了。   俩人心说不对啊,这光字片的居民还没往里面搬呢,王家屯小区开盘是啥意思?   为了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赶紧坐上新开通的216路公交车,来到王家屯。   最先建设的四栋高层业已封顶,还有四栋正在紧锣密鼓施工,二期的八栋也在打地基,工程车辆由后门进进出出,将一车车土方运往城郊砖厂。   在正对公交车站的地方,售楼处已经开始营业,门口铺着红毯,公告牌上是海报,上面有楼盘的相关介绍,包括新区的市政规划,未来将落成什么公共设施。   乔春燕和曹德宝往里面走的时候,赶巧二熊带着媳妇儿走出大门,俩人碰了个对脸。   “怎么了这是?瞧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跟丢了多少钱似得。”   “你们才来啊?自己看去吧。”   扔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二熊拉着媳妇儿走了。   俩人对望一眼,赶紧走进售楼处。   门口的售楼小姐刚送走二熊和二熊媳妇儿,见他们进来很客气地上前打招呼,询问要不要帮忙介绍一下楼盘。   乔春燕没让她跟着,说自己先看看,完事带着曹德宝往围着一群人的沙盘走过去。   灯光映照下,沙盘上耸立着一个个楼房模型,旁边还有对应的户型介绍,一位售楼小姐正准备带领几个意向客户去参观样板间,再过去是休息区,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和一对夫妻在签购房协议。   “是大姐和二姐。”   曹德宝在人群里发现了乔春梅和乔春华的身影,赶紧拉着四下打量的乔春燕走过去。   “姐,你们问了吗?这……什么情况?王家屯的房子不是用来安置光字片居民的吗,怎么就拿来卖了?”   乔春燕的大姐乔春梅满脸沮丧:“我刚才问了,售楼处的经理说光字片暂时不拆了,这片地已经转换用途,唐城给了市里一笔钱,把地买下来建商品房。”   “啥?光字片不拆了?”   乔春燕和曹德宝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安分的手都摸到胸口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售楼小姐手持购房协议,带着个只剩软趴趴的几根毛盖在头顶的中年男子往休息区走去:“孟先生,咱们的房子现在处于开盘促销阶段,所以价格方面才会这么低,基本上就是成本价吧,等周边配套都起来了,以后肯定不会是这个价的,我们老板说了,咱们吉春的城市化率还很低,只要经济搞上去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这座城市,无论是投资还是自住,您在这里置业绝对没错。”   “呵呵,听说唐城的控股股东是深成集团?”   “呵,是,是深成集团,其实我们这些员工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我呀,就是冲着深成集团的名头过来买房的,周老板的眼光我信的过,跟着他不说吃肉,起码能喝口汤的。”   “那这么说来,您……”   “三套,全款,对了,可得给我选个好一点的楼层。”   “您放心,这没问题。”售楼小姐心花怒放。   她这儿高兴了,乔春燕和曹德宝傻了。   “这……搞啥玩意儿这是?咱们的小区,就这么卖给别人了?”   乔春梅和乔春华急得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乔春燕还看到一对来自光字片的夫妻因为这事儿吵了起来,丈夫埋怨妻子跟着那群祸害瞎搞,非要告周秉义贪污工程款,这下好了,周秉昆撂挑子不干了吧。   “这家伙又把我们给骗了。”曹德宝气得直跺脚。   可能是看到他们这边情况有异,一名售楼小姐走过来,很有礼貌地说:“几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乔春燕儿没有理这茬,带着一肚子怨气往外走:“我找他去。”   曹德宝赶紧追上去:“媳妇儿,这事儿……你找谁去啊?”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终于把儿子作死了   半个小时后。   乔春燕望着土堆上站的人说道:“果然还在这里。”   “媳妇儿,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曹德宝在后面劝,然而乔春燕根本不听,硬是拉着他走到土堆下面,冲林跃大声喊道:“周秉昆,你什么意思?”   林跃把手上拿的图纸移开,看着下方二人说道:“呵,我没去找你们,算一算写举报信的帐,你们倒是挺有种的,还有胆跑过来找我的麻烦。”   “你……你跟周秉义官商勾结,怎么?还不让别人说?”   “这事儿可不是你说有勾结就有勾结的。”林跃一面说,一面接过吉成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递过来的几份协议书:“好吧,既然你们说我们有勾结,你们不服,那这活儿我不接总行了吧。”   乔春燕十分不爽她的态度:“那你为什么把王官屯小区的房子给卖了?”   “笑话,市里想转手这块地皮,我把它买了下来,上面的房子也是我建的,我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得着吗?”   乔春燕给他一句话怼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刚才气冲大脑就这么来了,就没想过组织一下语言,现在有点懵。   林跃没有搭理她,翻了翻手里的协议书,点点头:“没问题,给他们打款吧。”   曹德宝说道:“你强词夺理,那明明是光字片建安置房的地儿。”   林跃微笑说道:“没错,以前市里确实想把那块地拿来建安置房,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规划是规划,实际是实际,又不是盖棺定论的东西,有所改动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我们签了协议的。”   “回去好好看看你们手里的协议,那叫拆迁意向书,意向书明白吗?不是你们单方面说拆,市里就一定要要拆的。”   “可是……朗区长明明答应过我们。”   “答应你们有用吗?拆迁费、补偿金、建房款,哪一项不需要钱,没人给她投钱,她拿什么帮你拆,工资吗?”   曹德宝拍拍乔春燕的胳膊:“媳妇儿,别说了,我算看出来了,他搁背后使坏呢,光字片儿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混蛋。”   “曹德宝,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远处拿着水平仪勘察地形的两个人听到他的话走过来,撸袖子甩胳膊呲眉瞪眼,一副要干仗的样子。   曹德宝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别乱来啊,小心我告你。”   林跃说道:“没事儿,住院费我赔得起。”   曹德宝的脸色发白,手心冒汗,年轻30岁,他可能回呛几句,现在嘛,心气儿早没了,这一把老骨头给周秉昆身边的年轻人塞牙缝都不够。   “走,德宝。”乔春燕愤然说道:“像光字片这么好的地段,我就不信没有开发商愿意投钱拆迁。”   眼见在周秉昆手里讨不到好,她拽着曹德宝的衣袖转身离开,俩人往外面走的时候,被一辆货车扬起的尘土弄得十分狼狈,曹德宝一边拍身上的土,一边对货车司机破口大骂。   “这么好的地段?”林跃看着乔春燕和曹德宝的背影说道。   不知道谁给了她勇气说这样的话,光字片是好地段?哪个城市的贫民窟都不是好地段,没有几个商人会冒着风险把钱投到这种地方做买卖,别说精明的商人了,正常人也知道饭店开在拥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小区门口才能赚到钱。   ……   光字片的拆迁计划停了。   原本瞅准拆迁,那些卖了楼房重新回到光字片等着分大HOUSE,还有没卖房,借钱赎回房本寻思赚差价的居民全懵了,对于这件事议论纷纷,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半个月后,老乔家的院子里坐了好几个人,有的把手拢在外套的袖子里,有的眯着一只眼睛抽烟,还有的低头不语,反正气氛很压抑,曹德宝连带几次话都没能挑动大家的情绪,索性坐一边儿抠指甲去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快速接近,刘爱林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打听得怎么样了?”乔春梅很着急,没等他走进院子就大声发问。   为了拆迁的事,光字片选了几个代表去市里询问情况,刘爱林也跟着去了。   “不拆了。”   “不拆了?”   所有人都傻了,心想这么大的工程,怎么说不拆了就不拆了?   “佟主任说唐城一撤资,市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继续推进拆迁工作。”刘爱林气呼呼地道:“得到这样的答复后,何平等人先回来了,我尿急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听到两个办事员在议论这件事,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说有周秉义的前车之鉴,市里主事儿的都不想蹚这趟浑水,害怕累死累活干了一场换来几百封举报信,伤心难过之余还得担惊受怕,干脆不拆了。他们还说,也只有周秉义这个光字片出来的人才会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规划,安安稳稳做到退休多好,还能多活几年,偏要顶着胃癌的身子日夜操劳。”   一番话说得每个人都很难受,当然,不是可怜周秉义,他们关注的重点在拆迁计划流产这件事上。   “咱这儿可是有成为核心商圈潜力的地段,唐城和吉成不干,总有外地企业心动吧?”曹德宝说道:“我就不信周秉昆还能把外来的房地产开发商全收买了。”   乔春燕喃喃说道:“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他没法把房地产开发商全收买了,但是他可以选择不在拆迁意向书上签字,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房子,没有一个开发商能在不动他的房子的情况下在这片土地上盖楼,他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们。”   “这家伙真坏。”   “王八蛋。”   “瘪犊子玩意儿。”   一群人在那骂,就没一个反省自己可以写举报信举报周秉义,周秉昆扭脸报复他们完全是正常操作。   刘爱林说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没有,知道周秉昆在东边建的什么吗?”   曹德宝等人不骂了,因为这半个月来工程车辆进进出出,在东边搞出很大阵仗,把三分之一个光字片都拆了,但是因为动的是周秉昆自己的房子,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听国土局的人说,他变更了土地使用性质,准备在东边建一个大型物流园区,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就差施工了,嗯,这事儿何平他们也知道。”   狠啊~   这家伙是真狠啊~   本以为他毁了光字片的拆迁计划就完了,没想到还要搞什么物流园区,对当下生活在光字片的居民有啥经济利益看不到,扰民、添乱和出行的危险显而易见,关键是吧,这个不像化工厂、火电厂一类污染企业,可以靠投诉逼它离开,一座城市肯定离不开物流园区,离市区太远会有诸多不便,靠核心商圈太近又会影响生活环境,只有像光字片这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穷窝子,在本就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再降低一些基本上不会有人管。   就在曹德宝等人震惊于周秉昆的阴狠毒辣时,猛听得拐角处有人惨叫:“别打,别打,我真不是带头写举报信的人,你们要怪……要怪就怪老乔家的三女儿……还有,还有她男人曹德宝。”   这个声音是……大熊?   很快,随着一个头破血流的人在院子前面跑过,杂乱的脚步声停了,乔春燕等人看到何平满是怒火的脸庞。   曹德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院子外面的人是院子里面的人的三倍还多,有的手里拿着棍子,有的手里握着搬砖,还有人举着铁锹,一副要跟恶人斗争的样子。   人们不去追大熊了,双方对视五秒钟,何平猛一挥手:“就是这群王八蛋害得我们,给我打,打死他们。”   他们都是没有搬离光字片的人,属于拆迁补偿对象,而曹德宝、乔春燕等人是什么,是投机分子,原本想着街里街坊的,对于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反正是市里和开放商吃亏,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搞来搞去把拆迁计划给搅黄了,周秉义这个光字片出身的市长一辞职,没人管他们了。   哦,乔春燕和曹德宝这种人可以拍拍屁股回市区住楼房,他们呢?周秉昆把典当行关了,如今想走都走不了,没钱买商品房的他们只能继续在这个穷窝子里打滚,他们能不恨吗?能不气吗?希望和现实的落差,终于将人逼得失智暴走。   ……   “别打,别打……”   “打死这群害人精。”   “陈志飞,我是你姐夫,哎哟……”   “我去你妈的姐夫。”   “艹,抽她,给我狠狠抽。”   “……”   院子里鸡飞狗跳,桌子倒了,茶杯落在地上,果盘打翻,橘子变成一滩烂泥。   曹德宝被踢倒在地,撅着屁股往前爬,乔春燕被一个妇女手持皮鞋赶得抱头鼠窜,偶尔挨一下打发出啊啊惨叫,那边刘爱林缩成一团,被几名男子围住拳打脚踢,对面二熊把一个中年人推倒,抄起地上的茶盘想要来横的,不防身后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起手就是一钢管砸过去,顺势补上一脚。   “操你妈的,敢打我爸。”   二熊被踹了个趔趄,慢慢地转过身体,眼睛一点点上翻,捂着头的手掌下面是蜿蜒流淌的血。   “啊,二熊,二熊,打死人了,高家的小兔崽子打死人了。”   二熊媳妇儿看到男人重伤,冲上去又是撕又是挠,给年轻人脸上挠出五道血痕,气得后者一脚过去闷在小腹,二熊媳妇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断打滚。   二熊的儿子看到这一幕,硬扛着何平等人的拳头,一个飞扑把年轻人推倒在地,两只手往下一掐。   “我让你打我爸,我让你打我妈。”   年轻人的脖子被扼,脸发红,嘴发紫,不断地在地上挣扎蹬腿,嘴里嗬嗬出声。   刚才被二熊打倒的中年人一看儿子危急,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左右,抄起靠墙的铁锹对准二熊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啪~   扼住他儿子的手松开,二熊的儿子侧身倒地,眼翻白,口吐沫,浑身抽搐。   乔春燕跑进屋里,没有看到外面的惨况,两个中年妇女见她把通往里屋的门关上,拿起餐桌放的饭碗就往里屋门的四个小窗户砸。   哗啦~   哗啦~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吓得她在后面哇哇大哭,老乔头想上前制止两个中年妇女,被一只碗砸中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乔春燕懵了,整个人都在哆嗦,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种程度,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跟疯了一样。   她当然不明白,因为她在外面有一套三居室,她有后路,别人没有。   噗通~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响声将她惊醒,急转头一看,发现是沈红枝从炕头摔落在地,两眼圆睁,眼光涣散,手在身前比划两下,慢慢地垂了下去。   “妈,妈……”   乔春燕几乎是扑过去的,拍拍老太太的脸,又用手探探她的呼吸,直接吓傻了。   “死……死了?”   虽然这两年来沈红枝挺折磨她跟曹德宝的,但是人好歹活着,平时还能动弹一下腿脚,哼哼几句,现在……   那边老乔头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接瘫坐在地。   曹德宝也知道了,因为他被何平等人揍得爬上窗台,亲眼目睹了丈母娘摔死的一幕。   ……   惨~   是真的惨~   二熊的儿子送医院抢救了,不过因为光字片进不来车,医护人员把人抬出去走到半路就死了。   二熊头被打破,还有一些脑震荡,本来养一养是没事的,可是听到儿子死了,人一激动抽了,事后被诊断为羊癫疯。   沈红枝因为碰撞横死。   老乔头受到惊吓突发心绞痛,住进了医院。   曹德宝被打折一条腿。   乔春燕没大碍,只是身上被抓破几道口子。   乔春梅逃跑的时候崴到了脚,因为上了年纪,身子骨不比从前,在医院拍了个片子一看,粉碎性骨折。   还有大熊,给一个小年轻把头给开了,前后缝了十几针。   刘爱林的伤势轻一些,给打落好几颗牙齿,说话漏风,脸肿得老高。   何平那边的人也有一些损伤,不过对比曹德宝这边轻很多,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两三个围殴一个,被反杀的可能性不大。   这件事十分恶劣,哪怕是情急之下为救儿子失手导致二熊的儿子死亡,那也是命案。   不过做笔录的民警问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感叹之余小声道了一句咎由自取。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听说都不会对乔春燕、曹德宝等人抱有同情,甚至会认为他们活该。从头到尾在那蹦跶,在那儿折腾,把一个给光字片办实事的市长逼得退居二线,把一个想着有钱了拉街坊一把的富商逼得放弃拆迁,那些在光字片住了四五十年,受够了这里的脏乱差,就盼着拆迁住新家的人能不恨他们吗?   这是典型的玩心眼儿把老实人逼急引火烧身的展开。   光字片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区,很多人在茶余酒后议论感叹。   周家也是一样。   周秉义对于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看看,多恶劣的后果,早知道我就不搞拆迁了。”   他仰躺在沙发上,一副人生多苦恼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敌不过人性的贪欲。”郝冬梅在旁边安慰他。   周秉义看向林跃:“你没有在背后煽风点火吧?”   “笑话,曹德宝那群人断了正常拆迁的街坊走出光字片的希望,大家对他们恨之入骨,就这事儿,用得着我在后面拱火吗。”   “跟你没关系就好。”   “不过嘛,”林跃说到这里呵呵一笑:“郑娟,等事情过去了,你去给何平那群人里打架受伤的家庭每家拿一万块钱慰问金,再买点营养品什么的,这街里街坊的,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   一万块钱叫意思意思?   普通人半年工资了好么。   “你……”周秉义很无语:“这件事没拱到火你是不是不舒服?要补上是吗?”   “没错。”林跃说道:“人家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不得过去看看受伤的人吗。”   “秉昆,这节骨眼儿上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郑娟劝道:“妈知道乔婶没了的消息挺难受的,昨晚都没睡好觉。”   “我又没让你立刻给他们送钱,反正年前办好这件事就行。”   郑娟拿他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林跃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好,走。”   周秉义坐起来,拍拍腿上的褶皱,和郝冬梅一起往外面走:“对了,通知董昭了吗?”   “你想啊,他姐要来,他这个当弟弟的能不知道吗,我进门之前俩人就商量着去学校接上孩子,早点过去等他姐姐和姐夫呢。”   “那就好,对了秉昆,过几天借我辆车,我准备带着你嫂子和姚立松、董卫红去当年我们下乡的地方看看。”   “你这不还没退吗,说得跟搞辆车多难似得。”   “正是因为没退,所以更不能公车私用,我记得以前曲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大院到酱油厂好几公里,人家每天骑自行车能打两个来回。”   “你也别拿曲老太太压我,不就是借辆车吗,咱在吉春别的不多,就车多。”   “对了,说起曲老太太,马叔咋样。”   “老了,耳朵背,爱忘事,人也有点糊涂,三个月前我去上海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硬喊儿子,你们是没看到他儿媳妇脸上的表情。”   身边三个人全被他逗乐了。   ……   老乔住了差不多半个月院回到家里,此时沈红枝的丧事已经办完,乔春华和乔春燕为这事儿打了一架,自此姐妹反目,乔春梅虽然还跟乔春燕说话,但是明显没有了以往的亲切劲儿,曹德宝气得在轮椅上骂,说当初举报周秉义她们也有份,可是到头来责任全推到自己两口子身上,真是不讲道理。   二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混劲儿,现在是哪儿人少在哪儿呆着,她媳妇儿一赌气回娘家了,之后再没回来。   大熊家的情况好一点儿,起码儿子没死,媳妇儿还在,不过现在一家三口几乎是过街老鼠的代名词,根本不敢在街头巷尾久待,免得再犯众怒被爆锤。   刘爱林的儿子天天数落那个劳改犯的爸和贪心的爷爷,市区的楼房卖了,换回光字片的破屋子,本想着能拆出一套大HOUSE,现在咋样,不仅回不去了,还要忍受街坊们的白眼,跟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他干脆不回来了,天天在外面混,再后来,警局打来一个电话,说刘阳阳犯事了,罪名是盗窃和毁坏公共财物,要判刑,这下好,老子劳改犯,儿子也进去了。   至于于虹,她没挨打,知道王家屯小区的住宅楼被当成商品房出售那一天起,光字片的居民就再没见过她。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我们离婚吧   “晓光,谢谢你能陪我去贵州。”   开往贵州的火车上,周蓉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冲对面卧铺坐的蔡晓光说道。   “我觉得去贵州散散心对你的情绪会有帮助。”   蔡晓光拿着一个苹果,一面用瑞士军刀削皮,一面回应周蓉的话。   光字片发生的事情他们听说了,俩人在家里又吵了一架,周蓉还是坚持己见,说她没有做错,实话实说没错,拒不认错更没错,周秉义被举报、拆迁计划流产、光字片的人大打出手闹出人命都是因为曹德宝、乔春燕那些人的贪婪,如果他们没有把利益看得那么重要,就不会有今日恶果。   蔡晓光说就是这份清高和遇事推卸责任,让她走到今日众叛亲离的地步,而周蓉的说法是,如果她清高就不会去找严新了,如果她推卸责任,就不会想要把《我们这代儿女》的剧本给他弄回来了。   这下他还怎么说?告诉她这份为了丈夫不顾个人体面的牺牲确实伟大?天底下多少男人为了老婆孩子没有尊严的活着,多少女人为了老公孩子起早贪黑,辛苦操劳,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像是做出了天大的牺牲一样?   他知道,这话一出口,周蓉肯定会炸,一个月不理他都是轻的,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就是我喜欢就去做了,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把她拧过来,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她出来散散心,开阔一下视野,别整天陷在自己的极端逻辑里干出更多让人无语的事。   “给。”   他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削好了。”   周蓉接过来咬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不知道金坝村变成什么样了,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1990年,她和蔡晓光去广州找玥玥的时候折道去过一回,发现之前她跟冯化成在山窝子开办的小学被别人占了,教室也成了对方养牛的牛棚,她很伤心,觉得自己那些年的老师白当了,后面对玥玥和肖磊发火,也有受此影响的因素在里面,这一别就是十四年,国内大城市日新月异,变化很大,不知道大山深处的世界是不是也有了喜人的改变。   蔡晓光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放心吧,改革开放二十年,经济建设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对比十四年前,金坝村肯定会变得更好。”   “但愿吧。”她又咬了一口苹果,想起那个摆了她一道,没回贵州教书,选择留在吉春文艺出版社工作的章早坡说的话,他说回贵州教书一个月工资80块,留在吉春一个月1200,这差距真是太大了,大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哗~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带着满身烟味走进来,把东西往上铺一丢,鞋一脱,三下五除二爬上自己的床,完了耳机往CD机一插,哼起周杰伦的《东风破》。   周蓉皱了皱眉,有些不爽这人的自私。   ……   坐了一天半火车,又乘上开往山区小镇的客车,总共花了两天时间,周蓉和蔡晓光来到了金坝村所在的小盆地。   “咳……”   “咳……”   周蓉看着一脸苍白的蔡晓光说道:“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车在盘山路这么转啊转的,有点儿头晕。”   他摆摆手,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总算感觉好了一点。   “呼……”   呼出肺间浊气,他指着道路左侧一块块绿油油的山茶田说道:“怎么样?比90年来的时候是不是变化很大?”   周蓉打量一眼不远处错落有致的青瓦房和二层楼房,有一种到了旅游小镇的错觉,跟十四年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是金坝村?变化也太大了吧。”   “所以我才说啊,外界日新月异,这里不可能还是那个村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山沟。”   “……”周蓉沉吟片刻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它的变化?”   “确实,之前不是拍了部烂片吗,是,口碑砸了,但是采景的时候来到这里一看,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大到我不得不跑到更远的乌蒙山地段去取景。”   哒哒哒~   俩人对话的当口,一辆满载秋梨的农用四轮车在旁边停住,满脸皱纹的老农细打量他们几眼,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是外面来的人吧?”   蔡晓光点点头:“没错。”   “要去哪儿?路远的话我捎你们一程。”   “不必了,就两步路。”   这时周蓉看了一眼车厢里成筐的梨子:“这梨子是您自己种的?”   “没错。”老农指着西边说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茶田那边是一大片果林,这梨子就是从那儿摘的。”   “那您是要把它们运到镇里去卖吗?”   老农摆摆手:“晚上分拣好,明天会有专车来拉。”   周蓉还想多问几句,这时又有一辆农用四轮车开过来,车厢里拉的是红彤彤的火龙果。   老农冲二人笑笑,说声再见,驾驶四轮车驶向前方,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员跟老农有三五分像,也对他们礼貌地笑笑,跟着前车走了。   周蓉说道:“以前全村人种水稻依然会饿肚子,没想到现在有了茶田,有了果园,人们的生活水平明显高了,真得感谢时代啊……”   “是吗?”   蔡晓光五分赞同五分保留的语气让她有点不理解。   “什么意思?”   “走吧,去里面看看。”他没有回到这个问题,带着周蓉沿左手边的石板路往上走。   周蓉看看前面的村落,疑惑不解:“不进村吗?”   “等会儿再进村,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蔡晓光一面说一面拾阶而行。   两人往上走过一程,周蓉隐约听见嘈杂人语,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喧哗嬉戏,转过一排小树,右前方坐落着一座白色庭院,大门右面挂着“金坝村小学”的招牌。   她大吃一惊,十四年前金坝村连小学都没有,孩子们想念书要么离开大山,要么走十几里山路到镇上读书,现在不用了,明亮的三层教学楼,笔直的旗杆,迎风招展的旗帜,下面是穿着相同颜色样式的校服的孩子们,警卫室外面还坐着一位大爷,左手边地上放着玻璃保温杯,右手握着一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你们找谁?”   “倪大爷,是我,蔡晓光,拍电影那个,去年我们聊过。”   “哦哦,我想起来了,大导演。”   “唔,这是我爱人,周蓉。”   姓倪的老人可能觉得周蓉面善,仔细端详她几眼才反应过来:“你们稍等,我这就去请校长。”   说话间,老头儿拿着蒲扇走了。   周蓉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西边操场上跑跑跳跳自由活动的小孩子说道:“看他们多活泼,赶上了好时候啊,我还记得当年金坝村的孩子们是什么样的状态,一个八九岁的娃娃要照看五岁的弟弟,后背的竹筐里还有个一个刚断奶没几天的妹妹,尿了拉了饿了都会哇哇大哭,为了说服大人让孩子上学,真是伤透了脑筋。这男娃吧,还好点儿,女娃……”   话说到这里,后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女声。   “蔡导,您月前寄来的书收到了,孩子们都很喜欢,我这正寻思找个时间让学生们跟您道谢呢,没想到……”   同门卫老头儿一起过来的女子没有说下去,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周蓉一阵,叫了声:“周老师?”   “你是?”   周蓉给她叫懵了。   “我是明慧啊,龚明慧。”   “明慧?”   周蓉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总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小姑娘,她说她是村长的女儿,阿爸说不论做啥事都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其实1990年和蔡晓来金坝村的时候打听过她的情况,村民说她嫁到外村后就不当老师,跟丈夫一起去成都打工了,没想到十四年后她又做回老师,还成了金坝村小学的校长。   “对,是我,周老师,咱们有30年没见了吧,你还好吗?”   “挺好的。”   周蓉算了算日子,她今年五十二岁,龚明慧也是往四十奔的人了,这时间呐,还真是人世间最神奇的魔法。   “周老师,我记得你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金坝村能有一所像样的小学。”   “是啊。”周蓉看着操场的孩子们,一脸欣慰:“现在的孩子比以前学习条件好太多了,贵州山区多雨,还记得当年每天早晨起来,桌椅都泛着一股霉腐味,黑板拿手一抹湿乎乎的,你到得早,会用袖子一遍一遍擦黑板,所以衣服破得很快,补丁打得最多。”   龚明慧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笑着说道:“周老师,我带你参观一下校舍吧。”   “好。”   周蓉跟着龚明慧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周围环境。   “你看这教学楼用料多扎实,建得多好。”   蔡晓光在一边轻轻点头:“听说是省城的建筑队过来修的。”   “没错。”龚明慧说道:“黄经理说从地基到建筑结构再到墙体材料,建造标准皆优于商业住宅,除非发生地震、山体滑坡这样的地质灾害,不然金坝小学几十年后也能继续使用。”   “哎,对了明慧,我90年那会儿过来贵州,村里人说你不当老师,跟你丈夫去成都打工了,怎么现在成了金坝小学的校长?”   她还记得章早坡说过,在贵州山区当老师一个月才80块钱工资,研究生尚且如此,龚明慧也就高中毕业,工资必然只少不多,到了成都呢,就算是去饭店当服务员,也要七八百块一月吧,十倍于教师工资,她想不明白是什么支撑龚明慧在山沟里呆下去的。   “周老师,是村长叫我回来的,在这里当校长一个月有一千二百块钱,算上村里的补贴的三百元钱,比我们夫妻在成都打工的工资都高。”   “一千五?这么高啊。”周蓉吃了一惊,章早坡研究生毕业进入吉春文艺出版社当编辑一个月也才拿一千二百块钱,龚明慧一个山村小学的校长居然有一千五,这……她不知道谁在撒谎:“贵州老师的工资这么高吗?”   “不是的,只有我们县十几个山村小学的教师工资这么高。”龚明慧解释道:“从校长到教师,每月三百元到一百五十元不等的补贴是从村办果园和茶园的利润里出的,剩下的一千二县财政负担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90%由阳光教育基金支付。”   “阳光教育基金?”周蓉吃了一惊。   “没错,金坝村小学和村办茶园、果园都是阳光教育基金援建的,学校还有好几辆校车,专门用来接送邻近山村的小孩子过来上学,不像你考上大学离开金坝村以后,村里的孩子想要去镇上上学要爬十几里山路,现在只需要在村口或者路边安心等候。”   “这个阳光教育基金……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啊,没想到在教育投入方面,贵州比我们东北力度还大,还重视。”   “周老师,你搞错了,这个阳光教育基金不是省里设立的,它是一家私人机构。”   “私人机构?”   “没错,是私人机构。”说到这里,龚明慧在教学楼和图书馆中间的小花圃旁停住脚步,看向被鲜花包围的一块石碑。   周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读完功德碑上的内容后,脸色变得很精彩。   一开始是疑惑,然后是震惊,再后来是不解,完事反复打量蔡晓光数次,脸色越来越阴沉,话不多说扭头就走,直接给龚明慧搞懵了。   蔡导演不是讲周总是周老师的弟弟吗?姐姐是金坝村的教育启蒙者,弟弟是援建金坝村的慈善家,这是多么感人的世间佳话,怎么周老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蔡导,周老师她……”   “你别着急,我去看看她。”   蔡晓光安慰龚明慧一句,紧赶几步追上负气而走的周蓉。   “周蓉,周蓉,你这是干什么?”   “……”周蓉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   “蔡晓光!”眼见就要走出学校,周蓉停住脚步,回头冷视丈夫:“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带她来贵州散散心,看看金坝村有什么改变,只怕蔡晓光早就知道这里的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都是周秉昆促成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为了让你看看秉昆做了多少好事,你爸一直想让光字片的街坊过上好日子,如果不是曹德宝、乔春燕那些人贪得无厌,现在他们已经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了。你一直放不下金坝村的教育事业,秉昆不仅在全市范围援建了二十多所山村小学,还帮他们靠山吃山找到生财之路,而阳光教育基金的存在,能够稳定并吸纳教育行业的人才来此执教,市县一级教育系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有这样的弟弟,你不觉得自豪吗?”   “不觉得。”周蓉斩钉截铁地道:“蔡晓光,你想过没有,这个村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金坝村这么照顾?其实答案很简单,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恶心难受,为了向我证明理想和热情就是一坨牛粪,只有他和他的钱才能改变金坝村的现状。”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瞧那步履匆匆的样子,似乎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觉得是种侮辱。   蔡晓光眉头皱得很深,看了一眼身后的金坝村小学,跟着往外面走去。   这一回他没有说话,从离开金坝村到坐上返城的飞机都没说话。   直到下了飞机,乘出租车回到家里,跟周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周蓉,我们离婚吧。”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甭管好事坏事,只要周秉昆做出了成绩,到了周蓉嘴里都会变成对她的恶毒攻击,他做了那么多试图改变她看法的事,不过很遗憾,都失败了,他太失望了,而且和心态扭曲、凡事极端化又不自知的周蓉相处得很累,所以考虑再三,他决定分手。   “蔡晓光,你说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周蓉以为自己听错了。   蔡晓光没有回避,又说了一遍:“你没听错,我说离婚吧。”   周蓉愣了一下,整个人渐渐地被愤怒填充:“你居然因为我对周秉昆的态度要跟我离婚?好,离就离。”   蔡晓光没再跟她啰嗦,进房间收拾收拾私人用品放进旅行箱,在出门前她看着周蓉摇了摇头。   “周一民政局门口见。”   周蓉没有说话,直到房门关上,才把餐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   这一刻她恨死周秉昆了,抢了她的女儿,拐走李素华,让她在周秉义那里颜面扫地,现在还是因为他,蔡晓光居然要跟她离婚。   ……   2005年春节。   距离周蓉和蔡晓光离婚已经过去四五个月。   没人关心她的婚姻出了什么状况,单位里的同事和一个单元楼里的邻居连说她闲话的兴趣都没有。   临近年关,周秉义没给她打电话,蔡晓光没给她打电话,连李素华都把她给忘了,唯一的问好是新年茶话会上校领导假模假样的祝福。   别人除夕夜都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包饺子,她的家里格外冷清,就连暖气也像是突然停了。   不想在家独居,她来到街上,不知不觉间走进了雅园小区。   周秉昆和郑娟的家就在靠门的一号楼一单元101,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周秉义陪着李素华说话的画面,更里面一点的餐桌上,郑娟在和馅,郝冬梅同冯玥包饺子,肖磊和周秉昆在贴春联,今年学成归国的周聪聪抱着一个放藕盒的碗吃得满嘴油,不时指着父亲和姐夫刚刚贴好的春联说一两句,不知道是提醒他们贴斜了还是贴倒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卷末-孙赶超于虹篇   2007年。   春天的气息浸润大地,原野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朵朵向阳,努力生长。   江辽省第一监狱门口,院墙高耸,哨兵笔直。   嘎嘎嘎~   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一缕光照亮了对面走出来的男人的脸。   似乎有些不适应外面的阳光,他把提包放下,用手遮住额头,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是可以用“惆怅”也可以用“迷茫”来形容的表情。   嘭~嘭~   斜对面停车场停着的一辆华能牌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   “哥。”   “小宁。”   孙小宁快跑两步,过去抱住孙赶超,明明上个月才见过,现在人出来了,眼圈儿反而红了。   董昭在后面拍拍媳妇儿的肩膀。   “好日子,别哭。”   孙小宁这才勉力收住情绪,破涕为笑:“本来大姐和姐夫也要来的,但是昨晚妈摔了一跤,他们只能在医院陪妈,所以只有我跟董昭过来了。”   “妈住院了?”孙赶超一听急了:“医生怎么说的?”   孙小宁说道:“别担心,医生说没大碍,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孙赶超松了一口气。   他今年55,父母都是80岁的人了,这人一老就容易骨质疏松,他是真害怕老太婆这一跤摔下去把骨头弄断。   “行了,别在这儿说了,先回家吧。”董昭接过孙赶超手里放个人物品的提包,一面往吉普车走一面说道:“小宁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这时孙赶超注意到一个异常情况,左右打量一下。   “于虹呢?”   孙小宁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前面走。   “小宁,我问你话呢,你嫂子呢?上个月你去见我,不是说她挺好的吗,她怎么没来?”   被逼问到这种程度,孙小宁一看躲不过去了,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嫂子……失踪了。”   “失踪了?”孙赶超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有三年多了。”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她很好?”问完这句话他才明白过来,孙小宁这么说十有八九是为了安他的心,什么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国外看孙胜去了,全是假的。   “小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小宁见他急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于虹参与乔春燕、曹德宝等人举报周秉义的计划,惹了众怒后销声匿迹的事讲述一遍,孙赶超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继于虹和吴倩跟周秉昆闹掰以后,怎么乔春燕也跟她的干哥哥反目成仇?   按照周蓉的逻辑,这事儿还用说吗?肯定是周秉昆的错,不然为啥以前的发小都跟他闹得这么僵,孙赶超不会,这几年他在里面想得很清楚,他之所以蹲大牢是为了帮于虹顶罪,周秉昆并没有对不起他,发小情?发小情的基础是建立在不害朋友的份上,当初于虹和吴倩干的破事不是害人家是什么?这都一心吸人家的血了,还指望人家继续优待你?   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无耻。   想想乔春燕和曹德宝的行为,只能说犯了和吴倩一样的毛病,总想着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从周秉昆身上薅一把毛下来,事实证明最终结果只能害人害己。   “哥,你没事吧?”   孙小宁看他呆立不动,害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情绪崩溃,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我没事。”   孙赶超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孙胜呢?孙胜怎么样?”   “哦,他挺好的,毕业后去美国找了个工作……”   她害怕刺激到他,没说自己跟侄子因为对待周秉昆的态度闹僵,已经六七年没说话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知道孙胜很有出息,他就开心了。   ……   接风宴除了孙小宁、董昭,他大姐两口子,还多了一个人——唐向阳。   吃到一半的时候,孙赶超问了一个问题。   “秉昆呢?你们是不是没有把我出狱的消息告诉他?”   孙小宁说道:“老太太病了,他把人送到国外的医院看病去了,连郑娟也跟着出国了。”   “哦。”   孙赶超点点头,表示理解,李素华今年都八十多了,身体出问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董昭说道:“再过一阵周秉义和郝冬梅也要走了,说是郑娟一个人在澳大利亚忙不过来,玥玥这边孩子还小,没法过去。”   唐向阳说道:“不是说65岁才退休吗?”   “他身体不好,听说转吉春大学当兼职教授了,平时也没啥事,特殊情况特殊照顾嘛。”   “也是。”   孙赶超又问:“那国庆呢?国庆怎么没来?”   他没问曹德宝和乔春燕的事,因为孙小宁和那两个人打3年前就不说话了。   唐向阳说道:“我去找国庆了,他还没醒酒。”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得亏肖大刚孝顺,就肖国庆现在的状态,这要换个人,别说养老送终,十有八九早不认这个爹了。   在监狱的时候,孙赶超听孙小宁讲过肖国庆的情况,对此心绪万千,百感交集。   打从周秉昆去南方开始,吴倩就一直玩心眼,作来作去,好好一个家庭作成这样。   是,在外人看来于虹也作,但是她作来的钱都花在了孙胜身上,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学历比孙小宁强多了,也算实现了夫妻二人的梦想,这也是为什么他甘愿帮她顶罪的原因。   “今天是哥出狱的好日子,这些糟心事就不说了,来,咱们喝酒。”   董昭娶了孙小宁,自然是要喊孙赶超“哥”的。   “对,喝酒,喝酒。”   因为和周秉昆的关系,唐向阳这几年来跟董昭关系不错,这么说吧,今天孙赶超出狱,要不是董昭打电话相请,他还不一定过来,毕竟光字片六君子走到今天……   唉,一言难尽呐。   ……   2009年春季。   美国,旧金山。   孙小宁看看手机屏幕上的地址,再看看眼前的中餐馆,冲第一次踏足异国土地,整个人还处于懵圈状态的孙赶超点点头。   “没错,是这里。”   听到妹妹这么说,孙赶超定了定神,朝着餐馆大门走去。   这家中餐馆地段有些偏,店也不大,就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把椅子,因为不是用餐时间,里面空无一人。   可能是生意不好做吧,除了中式餐点,麻婆豆腐、芝麻牛肉、油炸香菇什么的,店里也提供廉价西餐,披萨、炸鸡、意大利面、咖啡什么的。   “哥,先坐吧。”   孙小宁扶着这辈子头一次穿西装的孙赶超坐下。   两人坐下不久,一个穿着印有店名图案的围裙的中年妇女走出来,把菜单往桌上一放,用生硬的英语问他们吃点什么,一面掏出便签本准备记下来。   孙赶超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菜单上,一直在看面前站着的五十多岁的服务员,心头情绪超复杂。   可能是意识到眼前的两位客人跟以往过来吃饭的客人有点不一样,中年妇女移开手里便签本侧脸一瞧,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她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于虹。”   孙赶超叫出了她的名字。   没错,这个在中餐馆当服务员的老女人,正是一走五年杳无音信的于虹。   啪嗒~   笔和便签本掉在地上。   于虹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着孙赶超和孙小宁,表情从最开始错愕,到吃惊,然后是慌张。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   “于虹,你怎么搞的?让你招待客人点餐,瞧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我跟你说,如果再收到客人的投诉,你趁早给我收拾铺盖走人。”   如果是以前,于虹肯定连说对不起,把掉在地上的便签本和笔捡起来,低着头让客人重复一遍想吃的餐品,但是现在……任凭老板娘如何呵斥,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哎,我说你,还想不想干了?”   老板娘从后厨走出来,刚要跟客人陪笑解释,那边于虹转身就走。   未成想孙小宁动作很快,一把将人拉住:“走可以,把孙胜在那儿告诉我们。”   老板娘闻言愣住:“你们认识?”   “没你的事。”孙赶超一句话把胖女人唬得不敢言语了。   “于虹,孙胜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孙赶超大怒,扬起手来就要打人,孙小宁赶紧把人拦住:“哥,你别冲动,她绝对知道孙胜在哪儿,既然是秉昆哥给我们的消息,一定没错。”   孙赶超出狱后半年多都联系不上孙胜,结果2008年春节这小子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上了大姐,完事告诉家里人他结婚了,对象是个黑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孙家炸了锅,不管孙胜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入籍美国,站在孙赶超的立场上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说出去太丢人了。   父子两人因为这件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孙胜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固执己见让自己回国,那么从今往后他就没有这个儿子了,还要他离孙小宁远一点,说如果不是这个爷爷奶奶眼里的好女儿,光宗耀祖的武大学生,他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孙赶超被这番话气得差点住院,一家人年都没过好。   他蹲大狱的事能赖孙小宁吗?是,妹妹上了武大,老两口很高兴,一开始还要跟周家比个高下,可是后来周秉昆让他做木材加工厂的副厂长,老两口不也很得意吗,见了亲戚朋友逢人便讲赶超出息了,现在是木材加工厂的副厂长,如果没工作想赚钱可以去找他们的儿子。   都是于虹,对周秉昆供孙小宁上大学的事耿耿于怀,总想着让自己的儿子把当姑姑的比下去,似乎这么做能出一口恶气,结果孙胜上的是大连理工,跟武大有着不小的差距,她很失望,后来不知从哪个渠道获得关于出国留学的资讯,便利用手里的采购权吃回扣,虚报费用,攒够钱后把孙胜送去英国读书,再后来东窗事发,为了帮于虹顶罪,他坐了五年牢,出来后寻思跟老婆孩子团聚,家里的情况再不济也比国庆那边强吧,没想到孙胜说不回去了,还娶了一个黑人老婆,以求加入美国国籍。   因为包庇于虹和周秉昆闹掰了,背着骂名坐了五年牢,最后换来父子反目,他能不气吗?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他多番努力,想要联系上孙胜,不过都失败了,最后还是孙小宁找到周秉昆,求其帮忙寻找,最后人家告诉了他们一个地址,还说孙胜这几年一直跟于虹在一起生活。   换句话说,于虹知道儿子要娶黑人的事,还知道父子反目的事,更加过分的是,从2007年到2009年,整整两年时间都没往吉春打一个电话,她想干什么?要带着儿子和孙家断绝关系吗?   “放手。”于虹使劲掰孙小宁的手:“你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你还想报警?”   孙赶超的想法很单纯,老子为了帮你脱罪,为了儿子能有一个好的前程蹲了五年牢,如今孙胜远走高飞,还要跟老孙家断绝关系,是儿子被那个黑人媳妇儿教坏了呢?还是被这个当妈的教坏了呢?   这次他没有给孙小宁机会,一巴掌扇下去。   啪~   声音惊醒了餐馆的老板娘,打了一个洋葱味的嗝。   于虹被打倒在地,怔怔地看着孙赶超,几个呼吸后恨声说道:“你想要儿子是吧,好,我带你去找他。”   孙小宁听说松开手。   于虹话不多说,解下围裙往外面走去。   老板娘目送三人离开,赶紧把门关上,并大声告诉于虹明天别来上班了。   ……   半个小时后。   孙赶超和孙小宁在于虹的带领下走进一栋看起来有几十年历史,外墙墙皮剥落,内墙满是涂鸦,还泛着尿骚味的破旧公寓楼,进了三楼一个房间。   屋里很暗,地板很脏,空气中飘着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味道,总之很刺鼻。   孙赶超稍作适应,看到了沙发上死狗一样躺着的男子,虽然那人脸庞消瘦,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不过他还是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儿子,孙胜。   孙小宁完全懵了,想不明白小时候机灵活泼的侄子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孙胜,你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爸,我是你爸啊……”孙赶超用微微嘶哑的嗓音说道,换来的却是一声“滚,我不认识你。”。   沙发上的男子爬起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走入卧室,把门嘭地关上。   孙赶超呆在原地。   孙小宁眼尖,注意到了孙胜胳膊上的针孔,以及地上丢着的勺子、锡纸和打火机,现在她知道房间里的怪味来自哪里了。   于虹说道:“这回你死心了吧。”   孙赶超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作势要打,孙小宁再次把人拦住,相比而言她还算冷静,知道这里不是国内,真要因为打人进局子会很麻烦。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说,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在孙赶超的记忆里,孙胜是很优秀的,不然他也不会拼着自己去坐牢保住老婆孩子,然而谁能想到五年后他从牢里出来,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却已经不是印象里那个人。   于虹说道:“去年炒股赔了很多钱,老婆跑了,天天有人上门催债,他受不了,就成这样了。”   孙赶超两眼无神瘫坐在地,他对于炒股没有多少了解,但是因为炒股赔钱家破人亡的悲剧听过不少。   孙小宁有,因为去年的经济危机波及面很广,听说世界上很多公司和个人破产,连华能汽车也受了些影响,不过因为深成集团是技术型和创新型企业,总体而言并无大碍。   “孙胜怎么会沾染上炒股的恶习?”   “这你就要问他了。”   孙赶超疑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牵扯到自己。   于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让孙胜长见识,学他姑姑,不要和你一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吗?买股票是多数美国人在做的事情,他只是不想认输,一次又一次地抄底,最后欠了一屁股债。”   孙小宁不知道说什么好,曹德宝嫉妒周秉昆,现在变成光字片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于虹嫉妒她,并把红眼病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结果一门心思想要比她强的孙胜变成这副模样,这“嫉妒”两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孙赶超和于虹跟周秉昆是多年的朋友,怎么还不如她了解那个人?孙胜考上大学,真要打定心思去国外留学,钱不够求到他面前,他会拒绝吗?很多时候他要的只是一个真心对待朋友的态度,而不是抱着功利的讨好和表演,吴倩和于虹……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如果孙胜能稳稳当当的,像大刚一样脚踏实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在心里道一句天道不测,造化弄人了。   “这样的儿子你还认吗?”于虹的表情有些狰狞。   孙赶超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重重地拍着心口,他跟于虹都想着让儿子出人头地,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可是谁能知道,书读多了并不一定会让生活变得更好。   “走吧,哥。”   孙小宁摇摇头,把孙赶超从地上拉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往出口走的时候,看着哥哥的背影,感觉他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孙胜的堕落似乎把他全身的精气神都抽走了。   俩人回到酒店后,孙小宁接到了董昭打来的越洋电话,内容很简单,肖国庆突发意外去世了,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希望她跟孙赶超即刻回国。   就孙赶超现在的状态,回去参加肖国庆的葬礼?能行吗?   孙小宁有些后悔让周秉昆帮忙寻找孙胜了,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找呢。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功成名就   两天后。   光字片。   林跃看了一眼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肖大刚,又跟肖国庆的爸握了握手,从院子里走出来。   吕川和唐向阳站在斜对面胡同口,见到他后挥了挥手。   林跃走到二人跟前,接过唐向阳递来的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   “你怎么也学会吸烟了?”   “烦呗。”   “你有啥好烦的?”   “老婆更年期,儿子要出国,一堆破事。”   林跃和吕川相视一笑,不客气地讲,唐向阳是这些人里面生活和工作最平稳的一个,没想到他也有被家庭琐事逼到吸烟解忧的时候。   “对了,国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向阳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自从李素华身体不好,周家搬离东北去往澳大利亚,他已经很少回来这边,最多因为业务上的事短暂逗留,根本没时间回光字片访友什么的,再说自从吴倩进去以后,肖国庆见了他都绕着走。   “怎么回事?因为吴倩呗。”   “吴倩?”   “对啊,吴倩获得减刑,提早一年出来了,前两天回到光字片,也不知道跟肖国庆说了什么,俩人吵了起来,你也知道国庆的状态,这几年酗酒成瘾,身体情况很糟糕,去年就因为心脏和肝脏的问题进过医院,现在被吴倩一刺激……”说到这里唐向阳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大刚跟吴倩断绝了母子关系。”   “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跃多少也有点唏嘘感慨,虽然穿越了那么多世界,眼见得世事无常,岁月轮转,对于很多东西看得比一般人淡,可是肖国庆和孙赶超的遭遇还是让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触,老话讲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放在当下的时代,男人不仅怕入错行,更怕娶到一个作妖的妻子。   “赶超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回不来?赶超去哪儿了?”   他一提赶超的名字,唐向阳和吕川才反应过来,按道理讲,孙家和肖家都住在光字片,现在国庆人没了,赶超应该早点过来才是,就算人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在这坐一坐,和大刚、肖家老头子聊聊天说说话也是好的,可是俩人在这儿等周秉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有见到赶超的影子。   “赶超去美国,找他儿子去了。”   林跃把孙胜的情况和两人去了以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吕川和唐向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肖国庆是遇人不淑,儿子不错,孙赶超呢,老婆看着比吴倩强一点,但是属于蔫坏的类型,把老公坑了不说,又把儿子毁了。   这……叫人怎么说呢?   唐向阳吸了一口烟说道:“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吗?”   吕川说道:“什么?”   “我最庆幸的就是没让王宁参与咱们六君子的事。”   王宁是唐向阳的老婆,吕川见过两次,林跃见过一次,听说父亲是个国企小领导,也算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一主儿。   “六君子?还什么六君子……”   吕川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说起来也就秉昆,实实在在做了一些好事,不像咱们几个,家里的事尚且一地鸡毛,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什么君子。”   林跃说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吕川说道:“年轻二十岁,这话就是骂你,因为我嫉妒你,现在嘛……”   唐向阳点点头,对他的话深表赞同。   “对了,关于大刚……”林跃话题一转:“向阳,你现在是吉春化工厂的顾问,记得平时多关照一点,这孩子不错。”   唐向阳说道:“干吗把这事儿交给我来做?你是深成集团的副总裁,只要你说一句话,下面的人谁敢不照顾他?”   “第一,我以后在吉春呆的时间不会多,不像你,再有一两年就退休了吧,到时候专心做化工厂的顾问,可以在技术上多指点他一些。第二,如果让我给下面的人打招呼,对大刚的成长不好。”   听完他的解释,唐向阳想起肖国庆和孙赶超的遭遇,明白了。   “行,这事儿交给我吧。”   这边话音刚落,吕川碰了碰唐向阳的胳膊,指指肖国庆家的院子:“那是……曹德宝吧?”   林跃闻言看过去,只见一个戴口罩和棒球帽的人从院子里出来,急匆匆往外面走去。   “没错,就是他。”   吕川刚要挥手喊人,唐向阳制止了他。   “你这是干什么?”   算起来他跟曹德宝也有七八年没见了,现在肖国庆的葬礼上遇到,想要叙叙旧什么的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唐向阳说道:“如果你想看他挨揍,那就喊他的名字吧。”   “什么意思?”   当年吕川办完案子就走了,自然不知道乔春燕、曹德宝等人被光字片居民打的事。   唐向阳只好耐着性子把他走以后的事情讲述一遍。   “唉。”   吕川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   以前一起分猪肉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去看曲老太太的光字片六君子,现如今南的南,北的北,死的死,散的散,只能道一句人生无常,造化弄人。   这时林跃又说了一句话,愈发让他心情复杂。   “马叔没了,上个月的事,他没让我告诉你们,嫌折腾得慌。”   马守常也离世了?   唐向阳又拿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走吧。”林跃招呼二人一句:“许久未见,找个地方喝一杯。”   ……   五个月后。   华南的春天很短暂,东北的秋天也不长,才进十月便已经有了几分冬天的寒意。   林跃坐在物流园办公楼的会议室,后面站着冯玥、肖磊、周聪三人。   “找到她了吗?”   冯玥摇摇头:“学校的人说她去年辞职了,小区的人也说去年过春节就没见到她了。”   “要不要我派人去找?”   “没必要,找到了又能怎样,她喜欢过怎样的生活就过怎样的生活吧,反正没人能够改变她。”   “好吧。”   林跃很清楚,周蓉都这个岁数了,脾气要改早就改了,跟电视剧里不一样,现在连蔡晓光都拿她没辙,何况是他呢。   “我这次叫你们来东北有两件事,第一,算算时间,我也60了……业务上的事准备放一放,带着郑娟到处走走看看,她这辈子不容易,自打进了周家的门,要么是照顾老人,要么是照顾孩子,就没过几年清闲的日子,我呢,一直东奔西走,同样缺少时间陪她,是时候转换生活重心了。”   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是乖巧地站在后面。   “这第二呢,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玥玥在移民服务公司工作了好几年,又在集团内部呆了一段时间,业务熟悉的差不多了,以后这物流方面的事就交给你来管理吧。磊磊还差点意思,说到底国企在经营理念上有所欠缺,不过没关系,往后两年就呆在黎万全身边,好好地学一学他的变通思维,未来几年体育用品是个风口,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冯玥和肖磊轻轻点头。   这时林跃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从哈佛回来也有三四年了,还想着要上太空看看吗?”   “当然。”   周聪用力点头,这可是他的梦想。   林跃笑着说道:“别说老爸厚此薄彼,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稍微吊了一下儿子的胃口,轻声说道:“去年SPACEX遭遇重挫,猎鹰一号火箭连续三次发射失败,我通过加拿大的公司为其注入了一亿五千万美元的资金,当时只是约定了一些商业性质的合作,没有提额外的要求,现在你的性子也定下来了,研发中心的老人对你评价很好,如果你已经做好准备,那就去美国吧,我想钢铁侠应该会给你一个能让你满意的职位。”   “爸,我太开心了。”   周聪很激动,跑过去抱住林跃。   冯玥往肖磊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知道他这抱大腿的招数跟谁学的吗?我!以前舅舅去国外总会带回一些国内找不到的稀罕玩意儿,每次都是给我的多,给他的少,后来他问我舅舅为什么偏爱我多一些,我说我比你会撒娇啊,于是这家伙越来越会演戏,我真心觉得他应该去跟蔡晓光混,而不是一门心思去搞什么航天计划。”   肖磊对冯玥的吐槽深以为然,这家伙就是个人精,在冯玥和他面前嘴巴毒的哟,面对亲爹的时候呢,乖巧勤奋嘴也甜,可是到了亲娘那儿又变得懒散任性起来,你说这花式变脸术到底随谁?   “对了,肖磊,我有个酱油厂的工友叫常进步,现在北方集团打杂,你过去后多照顾一下,那是曲老太太托付给我的人。”   “好的小舅。”   这时冯玥指着物流园门口警卫室说道:“那个是赶超叔吧?”   “对,我让孙小宁带他来这儿看大门了,正好离光字片也近,回家上班很方便,哦,还有光字片的居民,你看着勤恳老实稳重的,愿意来物流园区上班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反正装车卸车这种工作是多劳多得,钱给谁赚不是赚呢。”   “小舅,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里的街坊啊。”   “就你这丫头片子小心思多,都三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贫。”   “就算老的牙齿都掉光了,玥玥在小舅面前也是孩子嘛。”她搂着林跃的脖子撒娇,完了还冲肖磊眨眨眼,似乎是说她跟周聪从小就是这么争宠的,那个弟弟再会演,也没有她这个小棉袄招人疼。   “对了,赶超叔不是去美国寻孙胜了吗?找到了没?”   这时她想起舅妈偶尔说过的一句话,有些好奇舅舅为什么把孙赶超弄来物流园看大门。   林跃说道:“孙胜不回来,说死也要死在那边,赶超心灰意冷,就和孙小宁一起回国了。”   “这小子也太崇洋媚外了。”   “这跟崇洋媚外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孙胜是在逃避现实。”   冯玥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行了,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遇到问题多请教那些业务老人,真有拿不定的主意,过不去的槛可以给我打电话,飞机应该落地了,我该走了。”   林跃从沙发上起来,拿起外套朝外面走去。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一晃六年过去。   时间来到2015年。   深成集团已经成为世界五百强实至名归的头部企业,除了房地产、酒店餐饮、户外用品、体育器材、日用调味、冶金、能源、汽车、物流、进出口贸易这些传统行业外,业务进一步发展到航天航空、光学设备、材料工程、光伏、新能源汽车、电子芯片等新兴和热门产业,成为跨领域的事业集群。   李素华在这个夏天走了,享年90岁,吉春人戏言老太太出殡的那一天去了小半个工商界名流圈,想想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甭管做什么生意,交道打来打去,深成集团都将成为一个绕不开的槛儿。   而周秉昆这三个字已经成为商界的一个传奇,海内外华人圈的焦点人物,他所掌控的深成集团在国内国外提供了多达二百多万个工作岗位,并间接影响着供应链上下游企业数千万人的生计。   这一年的冯玥40岁了,在吉春的六年里收获了耀眼的成绩,嗯,还有各种听起来高大上的称号。   秋天,树叶由绿转黄,在风的吹拂下离开枝头,落在新铺的柏油路上。   此时此刻,车子正载着她和肖磊离开工物流园,驶向远在郊区的飞机场。   就在昨天,她的小舅给她发了一条短消息,上面是一个地址。   一天后,出租车在贵州一个小县城的郊区停车场停住,两人从车上下来,辨认一下方向,朝着停车场对面的圆拱门走去。   肖磊看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又看看圆拱门上方的牌匾。   “庆云庵,没错,是这里。”   俩人走进拱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小塔,只有三层楼高,不过从外形和建筑材料来看,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位戴着僧帽的女尼走上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到访,不知是为敬香礼佛,还是为祈福还愿的?”   冯玥说道:“都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施主想要找谁?”   “觉生。”   女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请在此稍候。”   说完这句话走了。   前后不到五分钟,一个穿着僧衣僧帽布鞋的女人由右侧偏院走来,肖磊拍拍妻子的肩膀,转身离开。   冯玥在来这里的路上就有所猜测,现在猜测得到证实,就算有所准备,情绪上还是有些复杂。   “你怎么会想到出家?”   她在东北这几年没少找周蓉,倒不是因为想要恢复母女关系,膝前尽孝,而是李素华晚年有几次念叨“蓉儿”,大舅周秉义让她好好地找一找,就当是为了完成老太太的心愿。   六年了,没有任何线索,不曾想她跑贵州来了,还出家当了尼姑。   如果放在以前,周蓉肯定会问直到这时你还不肯叫我一声妈吗?现在不一样,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激动,冷冷说道:“这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冯化成?”   和对待周蓉的态度一样,她也不会喊冯化成爸。   “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他出家了,现在金坝村附近的高悬寺,法号普照,你还没见过他吧?”   听完周蓉的话,冯玥傻了。   亲妈出家,亲爸也出家,这两个人,还真是……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不是跟王紫去了法国吗?”   周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还跟蔡晓光结了婚呢,如今不也是来到这里出家为尼?其实挺好的,清心寡欲,青灯古佛,有助于一个人直面内心,认清自我。”   冯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姥姥走了,就今年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   “没错,蔡晓光前些日子到金坝村拍《我们这代儿女》的时候来过这里,告诉了我你姥姥去世的消息。”   “那你……”   “既入佛门,自然六根清净,了断红尘事。”   冯玥还想说话,这时后面传来一道钟声,周蓉摇了摇头:“该做午课了,你走吧。”   讲完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冯玥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庆云庵,在旁边看碑文的肖磊走到她的身边。   “谈得怎么样?”   她把刚才二人的对话内容拣重要的讲了一遍。   肖磊说道:“那要不要去高悬寺看看你爸?”   冯玥摇摇头:“不用了,咱们回家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收工回归   12月。   东北的风在山野间呼啸而过,北陀寺的钟声如潮水一般敲打着香客的心。   大雄宝殿上金佛肃穆,天王庄严。   门前的长阶上,林跃和郑娟在前面走,光明在后面跟着,旁边还有个负责照顾他的小沙弥。   郑娟今年60多了,光明也已经年过五旬,即便深成集团每年都会给寺里捐一大笔钱,还有香客施舍的香油钱,北陀寺的僧人们衣食无忧,但是出家生活自然是无法跟世俗生活比,光明的身子很单薄,穿的也不多,郑娟挺担心他的,不过精神头不错,可能是姐姐、姐夫的到来给了他很多安慰。   什么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古来僧尼无数,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光明,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玥玥和肖磊说,不要觉得难为情,张不开口,每次冬天来你们这里,看到僧人穿得这么薄我都替他们难受。”   “姐,大家都习惯了,说起来这也是一种修行。”   “修行,修行,有命在才能修行吧,这要冻坏了还修什么?”   “……”   光明摇头苦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郑娟说道:“一个个都出家,我就不知道寺庙有什么好的。”   光明一脸不解:“还有谁出家了?”   郑娟回答道:“玥玥的父母,一个在庆云庵,一个在高悬寺。好歹他们是在南方,东北的天气真的太冷了,光明,要不你跟我们去澳洲吧,那边气候温润,悉尼有一座南天寺,规模大,环境好,还能向海外人士弘扬佛法,多好啊。”   “姐,你看到门前那株古松了吗?它就是我的命。”   光明指的是北陀寺南门那株古松,虽然从外形看平平无奇,但是已经守望北陀寺一百多年。   郑娟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从80年代到2015,转眼30多年过去了,无论是她还是周秉昆,每隔几年都会劝他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这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北陀寺死磕。   “对了姐夫,你去看看丁叔吧,听说他病的挺严重。”   以前周秉昆和郑娟在广州生活,丁建业不只经常去光字片周家,也时常来北陀寺看望他,无论是寺庙建筑的修补工作,还是僧人的衣食住行,都帮了不少的忙,前段时间丁霞来了一次,跟他讲了丁建业的情况,说是已经无法下地走动,毕竟也是80多岁的人了……   林跃说道:“放心吧,我这次过来吉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去看丁叔。”   “对了,大哥的情况怎么样?”   “澳洲的医疗条件很好,医生说病情控制得不错,再活两个五年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三个人说说走走,已经来到北陀寺门口。   “姐,姐夫,我就不远送了,你们路上慢点,有空常回吉春看看。”   “好。”郑娟偷偷地抹了一把泪,给光明挥挥手,俩人向着山下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虔诚的香客,不顾严寒还要过来礼佛,或许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显得有些激动。   林跃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跟他们挥手道别。   ……   2016年1月1日。   新年的钟声敲响,悉尼塔下的欢呼声响彻一片的时候,林跃被一道白光卷起,身体好似没有重量的羽毛,投入遥远的夜空,消失在云层之上。   “呼……”   当穿越造成的眩晕消褪,嗅觉、听觉、触觉依次回归,他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下方闪烁呼吸光的运行指示灯。   从《人世间》的世界回来了。   1972年-2016年,整整四十四个年头,感觉作为周秉昆的人生过得特别漫长。   想想郑娟、周聪、冯玥、周秉义……对于他们的形象还很清晰。   或许是穿越过很多世界,从身体到意识都已经形成习惯,林跃没有沉浸在记忆里无法自拔,扭头打量窗外,发现天已经亮了,不远处的车棚里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响声,也不知道是急着去街上卖早餐的小贩,还是要去工作的打工人。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惊,赶紧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表,发现没有误了时间,明天回家的话就算在高速上堵一段也不会耽误过节,不由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离开椅子坐到床头。   情绪调整的差不多了,下面是正事环节。   林跃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一行字符在眼前快速闪过。   “宿主已由《人世间》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别来几度见归鸿】   主线任务:改变周秉昆的人生轨迹(已完成)。   支线任务:先富带动后富(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果然,完成度是良好,不是完美。其实他已经做好不完美的准备,因为电视剧里的主要配角孙赶超、肖国庆、曹德宝、乔春燕等人并没有被他带富,光字片也没有拆迁,倒是吉春市那些踏踏实实上班的普通市民受益良多,毕竟无论是华能汽车、吉春化工厂,还是北方集团,松花江味业……都是用工大户,所以任务是完成了,可完美评级不要想了。   这确实挺可惜的,不过让他为了完美评级任由于虹、吴倩这类人拿他当冤大头耍,那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好了,评级完毕,该下发任务奖励了吧。   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检视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奖励的时候,界面一闪,中间弹出几个大字。   隐藏成就达成。   【正人君子】——鉴于宿主在《人世间》世界长达四十四年人生的专一表现,系统随机提升一项特殊称号。   特殊称号?   特殊称号只有一个,那就是……【繁育高手】。   叮~   【繁育高手】升级完毕,获得特殊称号【繁育大师】。   【繁育大师】(可选组合三:你可以帮助不男不女的女性患者重获生育能力。)   ??????   现实版送子观音?   这……系统这是在嘲讽他在《人世间》的世界里格外老实呢?还是觉得郝冬梅太可怜了,想要给他这个能力在今后的穿越过程中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咳~   这是一个正经的能力,相当正经的能力,对社会有贡献的能力,也是可以拿来赚钱的能力,比莆田系的医院靠谱多了不是吗?   林跃认为自己的精神力战法练的不错。   他这儿内心戏一箩筐,想到这儿想到那儿,比较而言系统就严肃多了,在帮他升级完称号后,自动返回上级界面。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被动技能【骑士LV1】。   【骑士LV1】?这啥玩意儿?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骑士LV1】   虽然没有获得完美评级,不过普通难度的任务给了一个技能,还是被动技能,这一点倒是挺好,不过这个技能名,呃……它正经吗?   系统没有因为他的吐槽停下来,继续分配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这玩意儿没啥好说的,2点技能强化点在支线任务的奖品池里已经算是不错的项目了,没啥好诟病的。   “奖励发放完毕,现在交由宿主控制。”   提示语一闪而过,界面的控制权回到林跃手上,他带着疑惑切换菜单至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士LV1】~NEW。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4。   从《夏洛特烦恼》的世界回来后,技能强化点余额是2,加《人世间》支线任务的2点,一共是4点,没毛病,但是这个【骑士LV1】——(注释:现在你可以自由操控机械单位,即便是没有受过系统的驾驶培训,与此同时,对于目标对象的运行状态,续航里程、特性等数据,会形成直观的认识。)   咦,这个技能……不错呀。   简而言之,有了这个技能,在驾驶汽车、飞机、直升机、坦克这类机械载具的时候,不需要进行训练便可以熟练驾驶,而且会像驾驶了这台载具多少年的老司机一样对它的情况了如指掌,以后开个飞船、玩个潜艇伍的……【骑士LV1】这个技能真是太实用了。   果然,系统是很正经的,不像他……脑补错了方向。   至于下面的4点技能强化点余额,又浏览一遍列表,认为没有急需升级的技能,他按下返回键,下拉菜单到人物属性栏,从《夏洛特烦恼》的世界回来,他就没有分配属性点,现在已经攒了不少。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0。   体质30。   敏捷30。   智力25。   精神33。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2。   呵,12点未分配属性点,还真是不少了……   随手给五围各加了一点,未分配属性点下降至7,患有强迫症的他忍住把智力拉平的冲动,按下返回按钮,关闭系统菜单。   吁~   回归三连结束,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床上躺下来。   就在他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飞禽扇动翅膀的扑棱声。   大反派回来了?   想到这里扭脸一瞧,恰好一道黑影由阳台飞进房间。   这货还没搞清楚状况,林跃先看到了它嘴里叼着东西,得,上回偷内衣给它狠狠治了一下,这次居然还不悔改,又往家里倒腾赃物。   他的手在床面一拍,身体猛然跃起,手往前方探出,一把抓住大反派的脚。   “啊,啊,你吓死我了。”   它这一说话,东西掉在地上。   “果然是只扁毛畜生,看来上次惩罚得还不够,看我这回不将你拔毛剖腹,炖一锅鸟汤给八顿开荤。”   “啊,啊,坏人,坏人。”   一人一鸟争论之际,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林跃回头一瞧,只见谭晓光推开房门,一脸愕然看着对面打嘴仗的人和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怕打扰你休息没敢吱声。”   谭晓光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年前不回来了。”   林跃呵呵一笑:“怎么会,说了送你去火车站嘛,当然不能食言。”   谭晓光没有深入探讨这个话题,指着大反派说道:“它又怎么你了?”   “呵,呵呵,我们俩闹着玩呢。”林跃自然不好意思说这个偷内衣的贼又不检点了,说话间将头往下一瞄,想要把落在地面的赃物拨到床底,免得给谭晓光看见尴尬,下一个呼吸他愣住了,以最快速度捡起来揣进兜里。   “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从外地带回来的明信片。”   谭晓光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深究:“既然你起来了,要不要一起去楼下吃早餐?”   林跃说道:“昨晚吃得有点多,肚子不饿,你自己去吧。”   “好。”   谭晓光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关门声,林跃把大反派往鸟架一丢,掏出刚才塞进兜里的东西。   其实那不是一张明信片,是一张照片。   “这玩意儿哪来的?”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大反派扬起翅膀,带着一股风飞出阳台,没影了。   林跃没有动,看着上面的人物陷入沉思。   “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他摇了摇头,拉开电脑桌下面的抽屉,把那张照片放进去。   ……   腊月二十八,火车站前广场人山人海,林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把谭晓光和行李放下。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鼠年见吧。”   “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好。”   “好。”   谭晓光冲他挥挥手,拉着行李箱去入口排队了。   林跃回到车上,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的女孩儿:“八顿就交给你了。”   “嗯,你跟苏晗什么时候回来?”   车辆驶入出城的高速路,周琳看着副驾驶窗户外面飞退的景物问道。   “初五六吧,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不是有钥匙吗,只要不误了初八开业就行,当然,初七回来的话记得打我电话,我去接你。”   周琳偏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看城市的风景,还是自己的侧脸:“你能不能别对我……”   林跃没听清楚她的话:“什么?”   “没……没什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周琳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林跃瞄了她的侧脸一眼,也不追问,转过头去安心开车。   ……   腊月二十八送走谭晓光和周琳,腊月三十当天,林跃带着大包小包一堆东西来到东方花苑接上苏晗,在她父母三分开心七分惆怅的目光中往出城高架驶去。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爸妈又不是老虎,还能把你吃了啊?”   眼见高速入口的出城车辆大排长龙,林跃趁机调侃苏晗,女孩儿自打上了车就一直紧绷着,已经喝了快两瓶矿泉水,才出市区就这样了,晚些时候回到他家,见了爸妈,会不会紧张到舌头打结,说话不能?真不知道店里接待宠物主时的泰然自若哪儿去了。   “你再这么喝下去,我估摸着每个服务区我们都要停一次。”   苏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别怕,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把一辆想要加塞的路虎车给怼了回去。   “我怕……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可怎么办?”   “不会的。”   “你说……我是不是该画下妆啊?还有那些礼物,早知道听我妈的了,唐宁连男朋友都没有,她怎么可能知道老人家喜欢什么。”   得,林跃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了吧。   车子上了高速后好多了,路上堵了几次,不过算起来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回到老家县城时太阳还没下山,比预想的早了一个多小时。   长街的灯杆挂着代表祝福的中国结,小区大门两侧是喜庆的红灯笼,还有一溜五颜六色的LED灯,有些人在单元楼门口贴对联,放置健身器材的空地上几个抱孩子的老头老太太在说话。   县城的小区不像一二线大城市,车位挺充足的,林跃直接把车开到单元楼后面停住,他从车上下来,没等站稳就听到一个人在路边打趣:“老林,你儿子回来了,嘿,这车不错,叫什么……哦对,凯迪拉克,我儿子说得二十多万呢,瞧这样子在外面发财了啊。”   林跃扭脸一瞧,小区看门大爷,也是五号楼的住户正和老爸从配电房那边一起走来。   坏了。   光想着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忘记怎么解释车和房子的事了,之前跟小蕊和苏晗讲自己有个大逃港时期跑去HK的叔公,过世后留了份遗嘱,把汇丰银行的纸质股票和一部分财产分给自己家,他这才咸鱼翻身成了富二代,可是现在回到家里,自己在路上跟苏晗讲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那么自己这个凭借前人遗产一不小心成了高富帅的谎言要怎么圆?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我撒谎从不打草稿   “爸,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林跃一面打招呼,一面急动脑筋。   老林说道:“你妈去菜市场买菜了,我一个人在上面呆得无聊,就想下来接一接你,赶巧你王叔要去配电房装熔断器,叫我过去搭把手。”   “哦。”   这很正常,小区里的人都知道老林年轻时当过几年电工,平时谁家跑个线,修个灯什么的,物业师傅没在就会到家里喊他爸帮忙。   “王叔,过年好。”   “哎,过年好,过年好。”只有一米五几的小老头儿笑眯眯地打招呼。   林跃一直觉得物业公司让老王头去看大门幕后可能有人情往来什么的,一米五几的小老头儿能干什么?别说吓唬人,稍微有点儿力气的宠物都唬不住。   县城圈子嘛,人情社会,这也正常。   “对了,你不是说跟苏晗一起回家过年吗?人呢?”老林问到了重点。   老伴儿为啥三十了还要跑菜市场?就是因为知道儿子会带着女朋友一起回家过年,觉得家里储备的用来做年夜饭的食材不够好,不够高级,总想着再去菜市场转转,看有没有上档次,还有地域特色的食材,免得让大城市出身的姑娘觉得不够好客,受到冷落。   林跃低头瞄了一眼副驾驶:“听见我爸的话了吗?整理个衣角能磨蹭半天。”   女孩儿抿了抿嘴,在心里连说三遍“既来之则安之”,完事推开车门从副驾驶下来,看着对面一脸和蔼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老林见到她愣了一下,儿子有发女朋友的照片给他们,老伴儿还说挺漂亮的,也就比抖音上那些几十上百万粉丝的女主播差一点点,如今见到本人,他发现情况要倒过来了,苏晗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老王头听老林说林跃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却没想过他会带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回家过年,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对面的姑娘可不只是皮肤白,脸蛋好看的像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一样。   “哎,哎,好,好。”老林乐得合不拢嘴:“坐了七八个小时车累了吧,快上楼,家里暖和,家里有暖气。”   老头儿记得林跃说过,江海市属于南方,是没有暖气的。   苏晗忙说不累。   这时林跃已经走过去把后备箱打开,将准备好的礼品提出来。   “爸,这个你拿着,应该可以一趟拎上去。”   他把茅台酒,两条中华烟,还有正山堂的茶叶递过去,自己拎着金华火腿、酱板鸭、醉蟹这种份量重的东西,苏晗也没闲着,帮忙分担了点。   老王头看着眼馋,在后面开老林的玩笑:“瞧这些东西,今年的年夜饭我都想去你家吃了。”   “成啊,等你的。”   “还是算了,我怕云秀把我轰出去,大过年的不吉利。”   “你也就敢在她出门的时候这么说。”   “那是。”   老林和老王头在后面贫嘴,苏晗和林跃进了单元楼,眼见她投来询问的目光,于是笑着解释:“张云秀是我妈的名字。”   “哦。”   “别听老王头瞎贫,我妈很好相处的。”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来到三楼,老林用钥匙打开西户的门,一面把食材接过去放进厨房,一面招呼苏晗到沙发坐。   林跃示意她脱下外套,拿去挂到衣架上,她趁机打量周围环境。   零几年的多层楼房,两室一厅,虽然年代老了点,不过户型挺好,南北通透,全明设计。   “坐,坐啊,拿这儿当自己家,别见外。”   老林从厨房出来,见她还在那儿站着,又热情地招呼一句。   “哎。”她答应一声,在三人沙发中间坐下。   “林跃,快给苏晗倒茶,饮水机里有热水。”   “爸,你这热情得过头了吧,她可不是客人,那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儿。”   苏晗搓着夹在两腿间的手,脸红扑扑的。   没等老林说话,房门开了,一个眉心有颗痣,戴着一对金耳环的中年女人拎着两兜食材走进来:“这话说的,只要没过门就是客人。”   “妈,你回来的可真及时。”   林跃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苏晗呢?”   老太太对这个一年没见的儿子兴趣不大,进门就问准儿媳在哪儿。   这时刚在沙发坐稳的姑娘一下子弹了起来。   “阿姨,我在这里。”   “怪不得老王头酸的不行,这真人比照片里好看多了,你说就咱家苏晗这模样,美颜一开,灯光一打,那不得把抖音、快手里的女主播都比下去啊。”张云秀走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她这儿满意了,把姑娘看尴尬了。   “得,感情我成配角了。”   林跃很无语,这老太太,才见面就成她家苏晗了,而且抖音快手是不是看多了,张口闭口女主播什么的,这市场下沉的有点儿厉害啊。   “让你去你就去,瞎贫什么啊。对了,里面有一盒草莓,你洗一下拿给苏晗吃,还有,让你爸把我前天卤好的牛肉拿出来,你大姨年前送来两块腊肉,记得放水里泡一泡,还有冷冻室的香椿芽,也给它放冷水里化一化。”   “没错,是亲娘。”   林跃吐槽一句,在张云秀带着三分威胁的目光中走进厨房。   父子两人一阵忙活,把晚上要做的菜该化冻的化冻,该腌制的腌制,该清洗的清洗,都弄好后回到客厅,那边张云秀已经查了十几分钟户口,什么家里几口人,爸爸是做什么的,妈妈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奶奶爷爷是否健在……   说实话,林跃挺同情苏晗的,不过没办法,这都是一般家庭面对这种事该有的流程。   “林跃,你这厨艺见长呀,就刚才切豆腐那几下,比小区门口洪老三强多了。”老林一面解围裙一面跟儿子闲聊,虽然他嫌张云秀做饭难吃,只要人在家里,手头儿没有工作,必然会把厨房的事一手承包,但是林跃并没有继承他的这个优点,从小到大就没进几次厨房,上学的时候吃方便面宁愿用开水冲,也不愿意开火煮,可是刚才露的那一手,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感觉比小区沿街家常菜馆的厨师都厉害。   林跃胡诌道:“哦,我在江海市认识了一位厨师朋友,顾客都说看他做饭是一种享受,我觉得甭管是厨艺还是刀功,都特别好,就拜托他教了我一段时间。”   刀功这玩意儿,教的只能是诀窍,长久的练习才是王道。   老林经常下厨,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儿子这样说,他只能选择相信,因为林跃没必要撒谎,并且天赋这种东西甭管你承认不承认,它确实存在。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去年,去年报了个班,一次过,教练夸我学得很快。”   老林又问:“你王叔说你开回来的那辆车不便宜,哪儿来的?”   二十几万对于生活在小县城的老工人来讲,自然不是一个小数。   林跃本想说租的,突然想到拿给老爸的茅台酒,正山堂红茶,还有那只老头儿见都没见过的帝王蟹,如果说是租的,肯定会被扣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帽子。   “那辆车啊,是苏晗的爸知道我要带她回家,借给我代步的。”   斜对面坐的女孩儿听到这句解释,对他投来一道不解的目光。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时限任务   “哦,是这样啊。”   老林恍然大悟,要知道去年儿子回家还一副兜比脸干净的状态,就算今年夏天打电话的时候有说找到一份好工作,搞好了一个月两三万不成问题,可是到现在也就半年时间,要挣到一辆二三十万的车基本上没有可能,如果是苏晗她爸给两个人春节回家代步之用,那就说得通了,还有茅台酒中华烟什么的,也应该是苏晗给买的礼物,毕竟是大城市的姑娘,家里有钱,第一次到男朋友家里过年,出手肯定不会小气。   张云秀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看苏晗的目光更温柔了。   林跃仔细回想一下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好像老妈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   叮叮叮咚~   一阵来电铃声打断客厅几人的交流,张云秀掏出来一瞧,冲苏晗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拿到阳台按下接通键。   “啊,云芝啊,回来了,回来了。”   “……”   “好,好,好。”   “……”   “满意,嗯都准备好了。”   “……”   “放心吧,这个我知道,不会忘的。”   “……”   “初二?初三吧。”   “……”   “哎,行,行,好,挂了。”   张云秀挂断电话走回客厅,眼见苏晗看她的目光有一丝不解,指指手机:“林跃他二姨打过来的,问年夜饭准备的怎么样了,前天有人给她送了几只羊腿,问我要不要,要的话去她那儿拿。”   苏晗说道:“亲戚朋友都在一个地方的感觉真好。”   老林问道:“你们家在江海市没亲戚吗?”   “我妈是江海的,外公外婆走的早,舅舅五年前搬去新西兰了,爸老家西北的,近亲都没了。”   张云秀说道:“别难过,以后呢,这就是你第二个家,林跃的大姨、二姨、舅舅、小姑,还有几位堂叔伯,都是你的亲人。”   “嗯。”苏晗一脸乖巧地点头答应。   林跃冲老林眨了眨眼,意思是看亲娘这会说话的劲儿,什么二姨打电话来问妹妹要不要羊腿,打听他有没有带着女朋友回来才是真的,小地方吧,常住人口少,居民关注的事物也少,这亲戚家孩子有没有带对象回家过年、学习成绩咋样、考上哪里的大学、男朋友家庭条件怎么样、女朋友长得好不好看、小区里谁又和谁干仗了……这些在外地打工人看起来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他们而言就是生活里的热点新闻。   要知道二姨张云芝可是母亲姊妹三人里最八卦的一个,从他妈嘴里知道苏晗要跟他回家过年的消息,那当然是要问明情况的,还好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要是放在平时,只怕已经过来探访。   “云秀,到点了,再不做饭天要黑了。”这时老林指指墙头悬挂的石英钟。   “你看,光顾着说话了。”   张云秀赶紧从沙发起来,拿着围裙往厨房走。   老林往北面指了指,冲苏晗说道:“我去帮帮她,你们俩坐了一路车,歇会儿吧。”   说完这句话,他跟着张云秀走进厨房。   林跃模糊听到老爸埋怨老妈的声音,嫌她一进门就查户口,给儿子的女朋友制造压力,还说他们在家住五六天呢,那些话慢慢问不行啊?   “还紧张吗?”   他从果盘里拿出一颗草莓,撕掉下面的绿叶递给女朋友。   苏晗接过来放进嘴里,嚼嚼咽了。   “阿姨……太热情了。”   “我妈心里装不住事,她要不问个明白,晚上会睡不着觉的。”林跃站起来:“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苏晗知道他这是为了缓和她内心的紧张情绪,起身随他进了北面的卧室。   虽然一年没有住人,却并没有长久空置的房子那种冷清感,床的右边是实木衣柜,左边是电脑桌,显示器盖着防尘布,托架上有一台漫步者低音箱,顶端放着相框,里面是高三毕业班的合照。   电脑桌对面是一个书柜,书不多,几本小说,一套大剑的漫画,翻到烂的强殖装甲,几个火影忍者主要角色的Q版手办,还有一对PS4的手柄,外加有姚明签名的篮球,外皮崭新油亮,十有八九不曾用过。   苏晗径直走到电脑桌前面,拿起低音箱顶放的相框仔细打量:“这上面的人都是你高中同学?”   “对啊,能从这些人里找出哪个是我来吗?”   “这还不简单。”   她转过身,指着倒数第二排一个眯着眼睛像是没睡醒的男生说道:“对吗?”   林跃顺势把她拉近怀里:“没错。”   苏晗扭捏两下,慢慢放松下来。   “叔叔,阿姨进来怎么办?”   林跃握着她的手说道:“我爸为什么支走我妈?就是觉得她查户口似得一通问给了你太多压力,所以放心吧,他们不会突然闯进来的。”   “叔叔的心可真细。”   “在这一点上,都说我爸妈的脾气长反了。”   苏晗微微一笑,忽然想起刚才他说楼下停的凯迪拉克XT5是她爸借给二人代步回家的事:“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说那辆车是我爸借给你的?”   “还记得汇丰银行的纸质股票吗?爸妈都是糖厂的普通工人,他们只知道股票能够拿去换钱,并不知道单单这些年的分红都有一百四十万人民币,这钱如果拿来买房,他们肯定举双手赞成,可要是知道我拿出三十万买车,这个年就不好过了,就张云秀的脾气,绝对会一直数落我这个败家子,所以与其给她添堵,不如说是你爸借给我们代步的,还能用这事儿表明他对我们的态度,增进我爸妈对你爸妈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你可真精明。”   姑娘话音刚落,厨房方向传来一道呵斥:“你个败家子儿,给你爸买这么贵的酒,还有这……”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人用食物把嘴堵住了。   林跃耸耸肩:“听见没有,这是你在,如果是我自己回家过年,就那些茅台酒、中华烟、帝王蟹都得挨一顿数落,至于茶嘛……可惜她不认识那个牌子。”   苏晗捂着小嘴轻声说道:“没错,这是亲妈。”   林跃呵呵一笑:“确实。”   说到这里,他把头凑近一些,亲了亲她的耳后根。   “别闹。”   苏晗吃痒偏头,不过身子已经酥了:“会被发现的。”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刺激吗?”   她脸腾得一下红了,强行挣脱他的怀抱,又不想表现得太强硬,便拉起他的胳膊:“外面天都黑了,我们去厨房帮帮叔叔阿姨吧。”   “好。”   林跃本来就是想逗逗她,免得她不放松,如今恢复了在江海市的状态,自然不会真的在爸妈眼皮子底下搞事,任由她拉着离开卧室前往厨房。   苏晗心挺好,不过很快被张云秀从厨房推出来,儿子的女朋友初次登门,哪有让人家进厨房干活的。   林跃倒是被当爸的留住了,一家三口在里面一通忙活,正好在春晚开播前搞定年夜饭,说起来比别人家晚了,因为他跟苏晗从江海市带回来的食材都是老林两口子没接触过的,偏偏他非要搞这个,说让二老吃点和以前不一样的,结果相应的调味品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还得到小区外面去买,折腾来折腾去别人家酒都喝完了,他们家才落座。   就老林的工资,年夜饭用酒最多剑南春、梦3这个级别,今天儿子给带回来两瓶茅台,那自然是要多喝点的,然而父子二人才干下一瓶的一半就给张云秀按住了,想想明天还要早起吃饺子,去叔伯家拜年,俩人也就没有坚持。   吃完饭,把碗筷收好,张云秀拉着苏晗去看春晚,老林直呼没劲但又无事可做,便硬着头皮跟着老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演个小品非要有教育意义,说个段子总要扯什么正能量的破节目。   林跃坐在单人沙发上刷手机,三刷两刷,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准备给他们变魔术的时候,系统先给他来了个“叮”。   这玩意儿比国内一些黑心老板还坏,再忙碌的岗位,春节也有轮休不是?可系统狗子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当下时刻给推送新任务。   吐槽完毕,他寻思先看看任务内容再说,便把手机一放,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准备看看系统这次想让他去祸祸哪部影视剧,当他下拉菜单至任务栏,看到目标对象时不由得愣了一下,不是电视剧,是电影,就去年春节期间上映的很火的科幻电影《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这部电影林跃看过,但是跟以前看的《夏洛特烦恼》、《西虹市首富》不同,不是去电影院看的,而是在影视城跑龙套时跟一个叫唐晨的横漂等戏时一起看的TC版,主要是2019年春节打肿脸充胖子,把毕业后去江海市半年攒的两千块钱都拿给父母了,过年后回去穷到没米下锅,看电影这种“高消费”,那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犹记得这部电影评分很高,被誉为国内科幻电影里程碑式的作品,全国观众,包括娱乐圈的人都以为国产科幻电影要崛起了,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上海堡垒》又把这道门重重地关上了。   对于林跃这种做过商业大佬的人来讲,自然很清楚《流浪地球》这类影片的短板,投资大、周期长、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观影门槛高,就说一个贯穿全片的天文术语“洛希极限”,别说上点年纪的人不知道,就算是大学生,知道的有多少?有这钱和功夫搞一个好的喜剧内核的剧本不好吗?   说起来,《流浪地球》之所以从制作资源到票房都不错,一定程度上有大刘的名气加成,毕竟《三体》可是火到国外的科幻小说,但更多的是好莱坞科幻电影打下的观众基础。   回到任务上来,既然是电影,那就好办了。   一般来讲,一部电影的时长就一两个小时,接受任务进入电影世界到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也就一两个小时,换句话说,一次任务基本上四五个小时就能搞定。   想到这里,林跃将意识抽离系统空间,拿出刚才去选调味品时顺手买的扑克牌,走到电视机前面,迎着三人不解的目光把手里的扑克牌展开。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爸,妈,我给你们变个魔术怎么样?”   张云秀笑了:“哟,我儿子还会便魔术了?”   “你以为我就交了个厨师朋友吗?那个曾经在央视春晚火起来的刘谦可是亲手教过我几个小魔术的。”   “你就吹吧你。”   张云秀说完这句话瞄了苏晗一眼:“儿子,你不会就是用这个追到苏晗的吧?”   老林嫌她内心戏太足,拍拍她的手:“行了,别瞎猜了,快看看儿子能变出什么样的魔术来。”   张云秀转过头去,苏晗也微笑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好奇他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来,看这里。”林跃把手里的扑克牌晃了晃。   ……   十分钟后。   催眠术慢慢解开,当林跃把小魔术变完,父母脑海便多了一个实际不存在的二伯。   虽说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圆,但是他跟苏晗的情况不同,一来二人肯定不会回县城生活,跟小姑、堂叔的圈子没太多交集,苏晗也不太可能去跟他们聊HK那位二爷爷的事,二来他有【催眠术】和【梦魇】这样的BUG技能,没必要去考虑周围亲戚泄密的问题。   “好。”   老林给儿子鼓掌,虽然记忆里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是大脑给出的感觉是精彩,精彩到应该拍手叫好。   “好了,你们继续看吧。”   林跃坐回单人沙发,拿起手机打开影视网站APP,登陆自己的会员账号,搜索《流浪星球》这部电影观看。   因为是去年的片子,所以没必要用未来笔记本观看,这次看BD版本的心情嘛……嗯,买影视网站的会员也算是补电影票了吧。   《流浪地球》时长两个小时多一点,还是比较长的。   近未来,科学家们发现太阳急速衰老膨胀,短时间内包括地球在内的整个太阳系都将被太阳所吞没。为了自救,人类提出一个名为“流浪地球”的大胆计划,即倾全球之力在地球表面建造上万座发动机和转向发动机,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用2500年的时间奔往另外一个栖息之地。航天员刘培强在儿子刘启四岁那年前往国际空间站,和国际同侪肩负起领航者的重任。转眼刘启长大,他带着妹妹朵朵偷偷跑到地表,偷开外公韩子昂的运输车,结果不仅遭到逮捕,还遭遇了全球发动机停摆的事件。为了修好发动机,阻止地球坠入木星,全球开始展开饱和式营救,连刘启他们的车也被强征加入。在与时间赛跑的过程中,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只为延续百代子孙生存的希望……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当电影进行到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候,苏晗凑到他的身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流浪地球?”   “你看过啊?”   “嗯,去年春节乔巧失恋了,非要拉我去看电影,当时就选了这个贺岁片里最火的,结果她看得津津有味,我看得睡着了。”   “……”   得,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看《流浪地球》居然能睡着,想想以前去电影院看《变形金刚》,前排哥们儿呼呼大睡的一幕,林跃又释然了,女人嘛,自然是对科幻片不那么感冒的。   “你怎么不看春晚了。”   “太晚了,叔叔和阿姨都开始打呵欠了。”   林跃扭脸一看,果然发现父母露出疲惫表情,再看石英钟的指针,发现已经十点半多了。   就现在的春晚,基本上跟抗日神剧一个德行,能坚持着看三个多小时实属不易,如果不是苏晗来家过年,老两口保证一个多小时前就上床休息了。   “爸,妈,你们去睡觉吧,苏晗睡我屋,我睡沙发。”   张云秀心疼儿子:“你跟你爸睡主卧,我跟苏晗……”   她话还没有说完,老林就拽着她的胳膊走了。   “你干吗呀?”   “你以为自己在心疼儿子,林跃这么说是怕我们尴尬,晚上他是睡沙发还是自己房间,应该让他们两个自己拿主意。”   老林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   “你怎么不早说?”   “这事儿还用我说啊?”   “一个老爷们儿,比女人事儿还多。”   “好好好,我事儿多。”老林超级无语,完事把放在门口的一个纸箱子递过去:“放儿子那屋去。”   张云秀语带不解:“这是啥?”   “加湿器,下午我让小凡买的,之前试了下效果,挺好。”   “你买这个干嘛?”   “苏晗是南方人,我们是北方人,冬天这边有暖气,肯定比江海市暖和,但是屋内环境太干燥,她已经习惯那边的天气,现在来到我们家肯定会不适应。”   “行啊老林,还是你想的周到。”张云秀搬着加湿器出去了。   林跃自然不会像老林想的那样,夜里偷偷溜去和苏晗同睡,一方面他有任务要做,另一方面,就家里这种环境,想做些男女都喜欢的事也施展不开啊,跟女朋友的第一次,就算不挑选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总也要讲点气氛,对吧……   安顿苏晗睡下,他轻轻带上房门,回到沙发看完影片剩下的部分,完事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列表到任务栏,确认任务内容。   【几曾着眼看王侯】:侦测到《流浪地球》编号为0001的幸运用户的吐槽,纵观历史,国人骨子里总是有份以“大”著称的情怀,大天下,大王朝,大时代,大变局,大英雄,大奉献……这个“大”字之下,隐藏着多少白骨为山,血泪成河?好莱坞的英雄们大多接地气,国产电影嘛,很多内核还是战争片那一套,舍弃小我成就大我,美化牺牲,高捧奉献,从本质上讲很正能量,但是过犹不及,比较《星际穿越》里男主角回来后看到女儿垂垂老矣的画面冲击、心理冲击,明显落了下乘,煽情要有限度,不然当时看着热血,回过头来想一想,会觉得很离谱。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特殊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困难。   失败惩罚:时限任务(任务仅保留24小时)。   任务时限:2074年-2078年。   是否接受:(Y/N)。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一开局就是王炸   《流浪地球》的任务是时限任务,今天除夕,明天初一,又是拜年又是聚餐,以张云秀的脾气,八成会拉着他和苏晗去逛街,根本没有时间做任务,所以24小时内只有今日凌晨有空闲办这件事。   林跃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将【催眠术】打开以影响苏晗等人快速入眠。   接近凌晨1时,感觉时候到了,他先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又推开父母卧室的门,确认三人都已进入沉睡状态,便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唤出系统菜单,切换至任务栏选择接受任务。   刷~   突然绽放的白光照亮镜面,年轻的面庞消失不见,只剩下盥洗槽漏下的水流轻轻拍打着管路。   呼~   风的呼啸塞满耳廓,感觉进出的气流要把耳膜捅穿。   脑子有些晕,后脑勺很疼,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   从来没有一次穿越任务是这种情况,《追龙》那次是伤到了头,但也不像这次一样啊,居然被风搞得脑壳疼,属实过分。   不对!   这不仅仅是风的呼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他忍着刺耳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冲天而起的巨大锥形机械,正以极快速度旋转,几能捅穿耳膜的啸声正是来自这玩意儿。   什么情况?   林跃想要用手捂住耳朵,这种环境下别说思考,保持冷静都是一种奢望,更为糟糕的是,后脑勺的疼痛一点没有减弱,反而在不断加强,酥麻正顺着左脑一块区域向外辐射,眼前的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景物的轮廓分分合合。   便在这时,眼前一黑,一个东西压了下来。   当重影减弱的那一刻,林跃总算看清了它的模样。   一只手。   人的手。   很大只,带着厚厚的手套,上面是模块化的金属贴片。   再然后,这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在晕眩、刺痛、酸麻的状态下,又添了一份窒息。   林跃把牙关一咬,怒睁双眼,看到了更远处的人脸,确切地讲,是藏在防护面罩里的一张脸,再往下是电影里救援小队穿的外骨骼装甲。   自己叫什么?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在这儿?对面那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他统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面的国字脸想要杀了他。   其实威胁生命安全的不仅仅有扼住脖子的手,还有距离头顶不到两公分的断面,眼角余光捕获的画面显示,锥形旋转机械和平台中间是深不见底的环形地井,一旦坠落其中,摔成肉泥或是唯一的结果。   死亡从来都是最能激发潜力的事物,林跃猛地屈起右腿往上一顶,国字脸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色,林跃趁机伸出手臂,抓住他的衣服往上一提,憋得通红的脸青筋绽起,鼻腔热气喷薄,对面全副武装重达300多斤的人体被掀翻,惯性作用下坠入前方深渊。   林跃的意识和体能被死亡唤醒,国字脸亦然,他很清楚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会变成一盒肉罐头,于是扼住林跃脖子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重力传导到林跃身上,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一倾,好在他反应及时,两只手臂扒住了平台边沿,这才没有被拉下深渊,跟国字脸同归于尽。   地井很深,长度超过二百米,锥形机械根部分布着好几个圆孔,蓝色的等离子焰以脉冲方式喷射,热力一波一波涌上,然后被锥形机械旋转带起的狂风打散。   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么掉下去就算没摔死,也会被烧成灰烬。   他使劲挺直脖子,用力维持当下姿势不被拖入深渊,国字脸的另一只手不停挥舞,脚往前蹬,想要找到断面的凸起点借力,以求返回平台。   如果是普通人,面对装备外骨骼装甲的敌人,八成已经因为窒息失去意识坠入深渊。   林跃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上半身突然匍倒,右手紧扒边缘,左手啪的一下抓住了国字脸的手腕,瞳孔骤缩,五指向里一勾。   徒手挤捏合金,虽然不合时宜,国字脸还是觉得很可笑。   然而这份心思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随着握住他的手腕的那只手溢出一股非常稀薄的气流,用以为手套传输动力的机械装置咔嚓一声断了,紧接着传递到腕骨的疼痛迫使他松了力道,失去支撑的身体在重力作用下飞速坠落。   防护面罩里传出闷闷的惨叫声,国字脸很快被死亡吞噬。   林跃瘫坐在地,他倒没有大口大口喘息,只是呼吸节奏有些乱。   现在危机解除,无力感涌来,而且脑后的疼痛更严重了,便用手摸了摸,拿到眼前一瞧,掌心都是血。   “难怪……”   话说一半,晕感骤强,他噗通一下倒在地上,眼皮翕张几次,慢慢地合上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注意到十米外倒着一名男子,肩膀有联府(地球联合政府)的徽章,致命伤在胸口,那里插了一把匕首。   国字脸的右肩也有一样的徽章。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将他唤醒。   啪嗒,啪嗒,啪嗒……   从声音来听,似乎是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   接下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   “情况怎么样?”   “血止住了,主要生理指标也趋于稳定,人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右腿骨折没法走路,还有较为严重的脑震荡。”   “好,我知道了,身份信息呢?”   “林跃,今年二十五岁,hz地下城警卫人员,事发时正跟两名同伴轮值汽轮机房的安保工作,哦,就是那两名死者,一个叫桑特龙,一个叫黄大武。”   “好,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能够苏醒?”   “很快。”   “很快是多快?”   “从大脑的磁场活动来看,应该在半个小时以内吧。”   “时间太长,能不能提早把人弄醒?”   “我试试吧。”   “好。”   啪嗒,啪嗒,啪嗒~   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越去越远。   这个声音……   林跃总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思考片刻明白过来,那人不就是CN171-11救援队里死在SH废墟的刚子吗?   看来自己是被他们从汽轮机房救了回来,可是为什么?   他想要回忆打斗发生前的事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空白和针扎似得疼痛,根本想不起来穿越前是什么情况,而且这次不像以前,从头到尾没有关于身份设定的信息流注入脑海,他是谁?叫什么?是干什么的?这三个问题还是通过女人和刚子的谈话了解的。   或许是后脑传来的刺痛导致脸上出现表情变化,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警官,林警官……你醒醒,醒醒。”   林警官?   本来还想趁机查看任务设定来搞清楚系统送自己来《流浪地球》世界的目的,看来得等等了。   他装出刚刚醒来的样子,皱了皱眉,慢慢地撑开双眼,一脸茫然看着对面的女人。   穿白大褂,戴护士帽,手里还拿着一部平板,唔,身材不错,就是颧骨有点高。   他又摸摸后脑勺,发现头发被剃掉了,外面包着纱布,右腿小腿被夹板和绷带固定住,稍微用力就是一阵疼痛传来。   穿越过很多世界,这大概是最惨的一次开局了……如果不算《绣春刀》的话。   进来就面临生死危机,还搞了一身伤,而且没有身份设定,记忆一片空白,换句话说,他失忆了,但不知道是系统所为,还是如护士所言,因为之前经历恶斗伤了后脑勺,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如果是后者,应该可以恢复,如果是前者,那就只能用困难难度任务果然困难来安慰自己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心脏有压迫感,头晕想吐什么的?”   女护士一面问,一面低头打量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变化。   林跃张张嘴,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没有。”   确定没有可能危及生命的异常,只是说话有一点哮鸣音,女护士正要拿出听诊器做进一步检查,这时离开房间的刚子去而复返,身后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推着轮椅,一个拿着武器,进来后二话不说把贴在林跃胸口的电极片一拔,直接将人从病床搬到那辆轮椅上。   女护士急了,走到前面挡住刚子:“你们要干什么?他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留置观察。”   “请你让开。”   “万一病人出了事怎么办?这个责任你负的起吗?”   刚子寒声说道:“当然负的起,因为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没错,耍的就是你   林跃这个身份是伪造的?   女护士给他说懵了。   如果身份是伪造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闪开。”   刚子懒得跟她废话,把人拨到一边,示意两名士兵带着人跟他走。   女护士只能面带惊慌和焦虑看着林跃被人推出病房。   她不明白,这个眉眼异常好看,非常有亲和力,让她特别有好感的男子怎么会是假警察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跃更不明白,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对自我身份的认知仅限于刚子和女护士的对话,如果他不是HZ地下城的警卫?那他是谁?   “说吧,你是谁?叫什么?哪里来的?伪造身份潜入能源中心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桑特龙和黄大武是不是你杀的?我警告你别耍花招,不然有你苦头吃。”   在卫星城军营的讯问室里,林跃迎来了措辞严厉的审讯。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你说这事儿闹得,除了最后面那个问题,前面几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想知道。   如果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林跃,那他是谁?   “说话啊。”   刚子走到他的面前,两只手在轮椅的扶手重重一拍,力量传导至轮椅骨架,颠得身子颤了颤。   林跃有点烦躁:“不知道。”   “不知道?”   刚子认为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或者不敢说,转身走到办公桌前面,拿起一台平板电脑,手在界面滑动两下,递到林跃面前:“看见没有,这是你吗?”   屏幕上有两张照片,里面的人面容不同,名字一样,都叫林跃,都是25岁,职业也都是HZ地下城警卫,甚至连证件号码都是一字不差。   很明显,这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假货。   林跃说道:“没错,比较帅的那个是我。”   刚子深吸一口气,把平板电脑往桌面一丢,用手指着他说道:“无论你是谁,都给我放聪明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懂不懂?别逼我给你来狠得。”   “狠得?”林跃笑了:“来,让我看看你有多狠?”   是,他的腿骨折了,脑后的伤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也会传来刺痛,但是这不代表他会乖乖配合,之前伤势严重的时候他能把黄大武弄死,现在情况好多了,要干掉找赵志刚也不是难事。   当然,把人干掉后怎么逃出去是一个难题,但也仅仅是一个难题。   早在进屋前他已经放出III型无人机对周围地形加以侦查绘制,以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   刚子脸色一变,寒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罢一脸阴沉走过来,看样子是要跟林跃动粗,然而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表情变幻不定,似乎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或者说命令他冷静。   “怎么?有什么顾虑吗?”   林跃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并把中指慢慢展开。   “王八蛋。”   刚子怒骂一句,很想过去给他几拳几脚,并且有些后悔没有把他绑起来,谁能想到这个几乎丧失行走能力的冒牌货还有胆量做这种动作,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得。   一个右腿骨折,脑后还有伤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男人同处一室,真要打起来,孰强孰弱用头发丝想一想都能得到正确答案。   在刚子看来,他就是在找死。   “刚子,别冲动。”耳机里又一次传来队长王磊的提醒:“抓紧时间办正事。”   嘘~   刚子长出一口气,他知道队长有着怎样的顾虑,只能通过调节呼吸来压下心头愤懑,继续刚才的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为什么杀桑特龙和黄大武?”   林跃有些纳闷,就流浪地球里联府士兵的表现来看,不应该这么怂啊——那个叫周倩的医务官可是一上车就捏爆了刘启的山寨机械臂的,王磊对于车上的几个平民那也是相当地不客气,怎么自己都对他竖中指了,还能耐住性子让赵志刚保持冷静呢?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想从自己嘴里问出什么?   “你们是联府的士兵,义务是执行对外的保障任务,发生在汽轮机房的事根本不归你们管,我完全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是,他“失忆”了,但是通过电影情节,对于地下城的管理制度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联府和各地下城的关系有点像美国政府和州政府的关系,军队归联府管辖,负责外部防卫事务,而地下城有自己的民选行政部门实施自治。   “确实,如果是单纯的凶杀案,这件事是不归军队管,但是我现在怀疑你是叛军派来打入地下城的间谍。”   刚子的话把林跃说懵了。   叛军?   间谍?   《流浪地球》这部电影里有叛军的戏码?这玩意儿不是《流浪地球》小说里的势力吗?   他没有看过《流浪地球》这部小说,但是在电影热映的时候刷到过相关资讯,记得叛军的出现基础是大众质疑联府高层为了不受制约的权力欺骗全世界说太阳会毁灭,事实上地球从停止自传到驶向木星这些年来,太阳并未因氦闪毁灭,依然在燃烧,在发亮。   难不成自己真是叛军一方的人?   他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来这边的路上,他曾用揉眼的动作来掩护装备“全视之眼”的行为,这时III型黑蝇无人机送来一幕场景,王磊所在的监控室来了三个人,说是HZ地下城警察局的人,来找他们索要自己,似乎是医务室的小护士把这件事通报给了警察局,他们才能及时赶到。   这两个部门,居然为自己掐了起来,是单纯因为王磊代表的军方越权了?还是说怕事情传出去对警察局的形象不利?又或者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林跃给他们搞蒙了,感觉自从进了《流浪地球》的世界脑子就一团乱麻。   “你说不说?”   刚子似乎从王磊那里知道了警察局来要人的事,显得激动并且急躁,直接冲到林跃面前,手按住轮椅扶手,几乎脸贴脸地看着他:“不老老实实招供的话,知道你会有怎样的结果吗?那就是被当成叛军的一员立即枪决,所以把实情说出来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   “……”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而且我是一个耐心十分有限的人,你如果再一声不吭,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咔嚓!   轮椅扶手的硬质塑料部分被他掰了一块下来,这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赵志刚。”   林跃嘴里吐出的三个字令对面士官脸色一变,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是什么让你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叛军一员的呢?或者说你的上级王磊……哦不,应该说更高级的人物想要通过我来证明什么?从而影响什么?”   这就有点恐怖了,眼前的冒牌林跃不仅能够说出“赵志刚”三个字,还一口道出王磊是他的上司,刚子觉得局面有些失控,正常情况下队长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给他指示,实际情况是没有,因为王磊正在应付警察局的人。   便在这时,又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林跃眯着眼睛说道:“你真想知道汽轮机房发生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刚子下意识问道:“什么条件?”   他现在只盼王磊能够尽可能地拖住警察局的人,以便能够证实这件事与叛军有关。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只有林跃不是。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我真是一个好人   “……”   “你倒是说啊!”   刚子急得两眼圆睁,满脸狰狞,平时跟人聊天最不爽的一件事就是被吊胃口,如今审讯犯人还要被搞心态,他恨不能把对面那个家伙的头按在地上,再用脚踩几下,完事吐口唾沫道声“死瘸子”,方能出口恶气。   “对,看着我的眼睛。”   林跃的声音像是有一股魔力,刚子慢慢地冷静下来,视线随着他的目光移动。   “很简单,你现在跳一支舞来取悦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   刚子沉默一阵,“决定”为了任务目标放弃尊严。   只见他后退两步,缓举右手,微低头颅,一只腿屈起,脚尖点着地面。   别说,这姿势还真挺像的。   王磊的想法是拖住三名警察,为刚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跃会提这么儿戏的要求,而且刚子那个蠢货……居然答应了。   “刚子,别跳了,他在耍你。”   虽然不知道林跃是怎么知道有人过来搅局的,不过很明显,那个家伙在拖延时间,基本上跟他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然而赵志刚并没有遵守命令,穿着外骨骼装甲在监视器里跳舞的样子与其说滑稽可笑,不如说愚蠢和羞耻,简直丢联府军人的脸。   他是笑不出来的,三名警察里长玫瑰鼻的那个已经笑弯了腰,努力捂着嘴巴不让声音发出。   那边周倩气得把讯问室的监控画面给关了,她想不明白,赵志刚怎么能这么蠢,另一方面又觉得赵志刚值得同情,他一定是太想做好队长吩咐的事了,所以才会拼着丢人现眼,也要将那个林跃逼到角落——不是跳舞吗?他现在真的跳了,那你该履行诺言,总要说点什么了吧。   那么这到底是愚蠢,还是耿直,又或者心思单纯呢?   这个问题她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酵,王磊不再拖延时间,黑着脸冲三名警察说道:“你们跟我来。”   他最担心的不是赵志刚出丑,他最担心的是赵志刚跳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被耍了,会不会控制不住情绪把那个冒牌货杀了,不,就算只是打一顿,也会出乱子的。   周倩一看王磊走了,也跟在后面离开监控室。   与此同时,坐在轮椅上的林跃嘴角微微上扬,伸出双手拍了拍。   啪~啪~啪~   那边跟外骨骼某些地方的反人类设计死磕的士官停了下来。   这时讯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王磊和周倩带着三名警察走入房间。   “队长,你怎么来了?”   赵志刚下意识问道,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反而觉得自己为任务目标做了很大的牺牲。   王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炯炯看着轮椅上的冒牌林跃。   “负责任地讲,MJ的掏裆动作挺酷的,你嘛,我只能想到‘猥琐’这个词。”林跃无视王磊和周倩的黑脸,面带戏谑调侃道。   “你这家伙。”赵志刚走到他的面前,一拳砸在轮椅的扶手上:“说,汽轮机房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跃面不改色心不跳,乐呵呵地道:“不知道。”   赵志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王八蛋,你耍我。”   “我没有。”   这话没人相信,包括那三名警察,不过对林跃来讲他确实不知道汽轮机房发生了什么。   “我说的是你跳完舞,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所知道就是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   刚子气急败坏作势打人。   “刚子,冷静点儿!”王磊及时拦下他。   “队长,你别拦我,我非弄死他不可。”   外骨骼和外骨骼碰撞发出咔咔脆响,由此可见赵志刚有多愤怒。   林跃并没有见好就收,讥笑道:“你能不能灭了我还是未知数,但是你的社会性死亡必然实锤。”   赵志刚被王磊拦着,周倩没人拦着,被他讽刺赵志刚的话激怒,手往腰部一伸,将配枪抽了出来,就在她准备指向那个进了讯问室还不老实的家伙时,本该刹停的轮椅一下子撞了过来,紧接着眼前一花,肘关节刺痛难当,回过神来的瞬间发现枪口对准了她自己的脸。   “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一个手无寸铁的家伙居然把身穿外骨骼装甲的士兵给制住了?哪怕她是一名医务官,那也够丢人的,本打算启动外骨骼的助力系统还以颜色,却发现胸口的故障指示灯不断闪烁,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动都不能动。   于是赖以战斗和生存的东西成了把自己关起来的铁笼子。   “该死的东西,偏偏在这时候……”   林跃掰开她的手指,把枪拿出来,扭脸看到三名警察和王磊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感觉挺可笑的。   “别误会,我只是不习惯别人拿枪指着我。”   说完把枪丢在地上。   周倩看着掉在地上的配枪,急得在失控的外骨骼装甲里不断挣扎,因为这让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林跃没有心情理睬她,拨动轮椅朝那三名警察……呃同事,走去。   “我早就说过,你们越权了,闹这么一出儿何必呢。”   “队长,你别拉着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刚子拼命地动,王磊死死地拉着部下。   当然,他也很想给这个极其嚣张的家伙一个教训,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他们为了证明这是叛军试图破坏汽轮机的罪行,赶在警察接手前把人带来军营的做法不合规。   “走吧,我都快闷死了。”   林跃被一名同事推着离开。   说起来,他对王磊和周倩那些人的感观并不好,这不仅仅来源于刚才被威胁,被用枪指着,还有电影情节的影响,本来拯救行星发动机这项任务没刘启、韩子昂等人的份儿,是王磊强征了他们的车辆,征就征吧,给人安置到避难所也行,但是他们怎么做的,说没司机,连司机也要一块儿征,退一步讲胳膊拧不过大腿,认怂了吧,但是到了SH大楼废墟那里,有个情节被剪掉了,那就是韩子昂和火石处于平行位置时,王磊等人选择拉火石,最后火石上去了,韩子昂死了,所以韩朵朵在得救后才会要杀了王磊给她爷爷报仇。   有些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可能觉得为了拯救行星发动机这点代价是值得的,然而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死的是自己的血肉至亲,会不会也能平静接受?   更何况周倩上了卡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掰坏了刘启自制的机械臂,强拉别人壮丁,抱怨几句还被毁了个人物品,啧啧……虽然电影时长只有2小时,没有细致地刻画地下城的生活状态,但是从所有物资都是按需分配,钱不再流通的设定看,攒一台机械臂绝不可能比2021年买台30系核弹级显卡容易。   “对了。”林跃在离开讯问室的前一刻叫停身后长着玫瑰鼻的警察:“今天是多少号?”   “你过糊涂了?这也能不记得?2074年10月22日。”   “哦。”   距离2075年春节也就三个多月了啊。   林跃点点头:“我这人吧,一向嘴毒心软,王队长,我劝你最好把老婆孩子转移到别的地下城。”   “你在威胁我?”王磊的脸色相当难看,认为林跃这时候提他老婆孩子有报复的意思在里面。   “呵……”   林跃撇撇嘴,冲身后警察使个颜色,任其推着离开讯问室。   从军营里出来,玫瑰鼻警察把他搀上一辆警车,顺势在旁边的座位坐下:“你这家伙,就刚才那两下子,万一把他们惹恼了,事情再闹大一点,我们想捞你都难。”   看得出来,玫瑰鼻警察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关系不错。   “谢谢啊。”   “林跃,你告诉我,汽轮机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桑和黄大武真是你杀的吗?”   这时坐到前排副驾驶的警察瞪了玫瑰鼻一眼:“大华,来之前我怎么跟你约法三章的?”   “头儿……”   大华一脸委屈,不过还是选择接受警告,别过脸去不跟林跃说话。   也是,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何况大华还是办案警察。   林跃也乐得他们不跟自己说话,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摔死桑特龙的事,也是凭借求生本能行事。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看着窗外飞退的景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流浪地球》的任务内容。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阻止流浪地球   就在林跃准备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确认任务内容的时候,贴在赵志刚外骨骼装甲上的追踪贴纸送来一段录音,是林跃离开后王磊和下属二人的对话。   有周倩咒骂他,拍打出故障的外骨骼装甲的声音,有刚子发誓一定要他付出代价的叫嚣,还有王磊安抚二人的对话。   外骨骼装甲意外故障?   哪儿有那么多意外,之前王磊把他从病床转移到轮椅上的时候,他就顺势在外骨骼装甲的控制模块贴了一片追踪贴纸,完事就开启【黑客LV3】进行破解作业。   《流浪地球》电影的时间线是2075年-2078年,虽然人类已经掌握重聚变技术,但是在计算机的开发应用方面还处于第五代计算机的水平,这点从莫斯的设定可以得到证实,人工智能主要体现在软件应用的进步,基本硬件还是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范畴,没有达到生物计算机和光子计算机的水平,故而无需继续升级【黑客LV3】就可以骇入外骨骼装甲的控制系统。   趁着赵志刚审问自己的当口,他还一心二用,编写了一个病毒程序用以植入外骨骼装甲,所以才会出现周倩被他近身后想要激活外骨骼的助力系统,结果却把自己困住的情况。   可怜医务官小姐一直在埋怨后勤人员的维护工作是一坨狗屎,压根儿没往他这怀疑。   林跃本来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但是王磊接下来的一番话不禁让他浮想联翩。   跟他的猜测差不多,汽轮机房发生的事明明归警察管,王磊那些人为什么要横插一脚呢?很简单,是联府军方想要查明这件事是不是跟叛军有关,如果是叛军所为,那么他们就能以此作为借口争取联府高层进一步的授权,用更严厉的手段打击分散在地球各处的叛军。   从HZ地下城警察局过来军营要人看,警方和联府军方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虽然他对于《流浪地球》世界的社会背景了解来自电影和网评,很模糊,不全面,但是穿越过那么多世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是正常又合乎逻辑的事情。   叛军,电影里关于叛军的片段和王磊等人在SH大楼废墟拉火石不拉韩子昂的片段一样,被人为删除了,但是在原著里,叛军是贯穿整部小说的线索,反倒是地球在木星的遭遇被一笔带过。   要说叛军是怎么来的?其实很简单,科学家们认为太阳寿命迅速衰减,很可能将在几十年后的一次氦闪中毁灭,为了避免人类文明被摧毁,科学家们提出了许多建议,主流观点有两个,一个是主张建造宇宙飞船,满载人类飞往新家园,一个主张就是把地球推离公转轨道,前往距离太阳系4.2光年的半人马阿尔法星系。   支持建造宇宙飞船离开地球的人被称作飞船派,而支持带着地球逃离太阳系的人被称作地球派,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辩,乃至对抗,最后地球派压倒了飞船派,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因为以当下人类的航天科技水平,根本没有可能进行超大规模的宇宙殖民行动,于是一座座行星发动机拔地而起,从赤道到两极,从亚洲到美洲,人类一共建造了上万座行星发动机。   接下来就是停止地球自转了,这使得滔天海啸席卷全球,世界人口锐减一半,剩下的人则进入行星发动机下面的地下城苟延残喘。   在此之后,地球在行星发动机推动下离开公转轨道。   按照刘培强在空间站服役了17年的设定,也就是说,地球从启动行星发动机刹车到电影时间线起始点2075年,少说过去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太阳历经多次氦闪一直都在,那么地下城的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是,当初是通过抽签来决定进入地下城的人选,看上去很公平,可是说到底,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哥哥或者姐姐,姑姑或者舅舅……就这么被放弃,然后死于行星发动机制造的灾难中,观众看的时候大呼过瘾,对于置身事外的人而言,死几亿人无非就是个数字,但是这些正在经历丧亲之痛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加上物资配给制和缺少自由度的地下生活,长久地呆在这种环境下,心里能没怨气,心态能不爆炸吗?   太阳只要一天不死亡,民众内心的怨气就会与日俱增,当初支持飞船派的人再站出来一通指责,然后联府方面加以反击,只要行动一过火,本来很多人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总有不怕死的会起来反抗,于是就有了叛军。   这玩意儿是有群众基础的,联府表现得越强硬,叛军的处境越危险,地下城群众就会越同情后者,就算没胆子加入他们,游游行,示示威总可以吧,关于这一点,影片最后就有展现,人们这一闹,该地下城的警察头疼了,咋办呢?把人抓进号子里?可是地下城本来就是一个大监狱,在家里蹲跟号子里蹲有区别吗?进去的人一多,又要管他们吃管他们喝管他们拉屎撒尿,还得录口供,做笔录,维持秩序,警务部门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种架构下军队归联府管辖,而警察局归本土地下城居民推选出的行政部门管辖,二者不是一个系统,如此一来,矛盾和对立就无可避免了,到了汽轮机房的事情上,警察局因为他跟军方掐架也就很好理解了——一呢,本来人命案就归警务部门管,军方带人过去讯问属于越权行为,二呢,甭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事情曝光有可能对警务部门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能内部处理最好,三呢,警方可不想卷入军方、叛军、联府高层间的纷争给自己找麻烦,维持现状对谁都好。   通过一番推理确定自己需要面对的困境,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关注王磊等人的情况,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列表到任务栏。   主线任务:阻止流浪地球。   特殊任务:幽灵手套升级任务,凭机缘获得升级组件。   任务难度:困难。   任务时限:2074年-2078年。   ??????   看到这样的任务设定,林跃一头雾水。   阻止流浪星球?啥意思?地球都飞到木星了阻止它有什么意义?何况太阳确实要在两三年后毁灭的,不流浪等死啊?   或者……系统是让自己在地球被木星引力俘获前阻止它?但是按照电影剧情,科学家们计算过,地球必须利用木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加速,才能在流浪2500年后抵达新家园,如果仅凭行星发动机的推力效果,那得慢到什么程度?   还有这特殊任务,前面说幽灵手套升级任务,后面说凭机缘获取,既然是触雷式设计,还扯什么任务?   困难难度?   还真是够困难的。   他这儿感慨系统的奇葩任务设定,猛听啪的一声响,然后是身下传来的晃动,他赶紧将注意力移回现实,却发现眼前一黑,警车重重地撞在隧道壁上,整个人被掀翻,就在安全带把他往回拉的时候,他的眼睛捕捉到大华惊慌失措的脸。   莫非……刚才那声“啪”是车胎爆了?   车胎为什么会突然爆开? ###第一千七百章 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全球一万多座行星发动机,行星发动机下面是地下城,人类在地面生存的时候,化工厂、制药厂、发电厂、冶炼厂这种高污染企业都要远离居住区,像地下这种密闭环境,自然更要远离地下城核心区域,于是为了保护地下城的安全,百万级、千万级人口的地下城周围都会有数个小型卫星城,用以为地下城供应能源和各种工业制品,只有一些污染小、耗能低的轻工业单位和服务性质的机构才会被安置在地下城内。   这也是为什么汽轮机房发生命案后林跃被联府军方带走的原因,毕竟能源中心为地下城提供电力,是叛军们的首要渗透目标,联府军方在那驻军实属正常。   而警车出事的地点,正是位于卫星城连接地下城的隧道中段,因为平时就工作人员能够来回往返,非上下班时间基本没有车流,所以警车侧翻并未造成连锁事故。   大华和另外两名警察因为猛烈的撞击昏死过去,林跃的反应自然非常人能比,虽然受右腿伤势连累,整个人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意识还在,身子也能动。   他把紧挨自己的大华推开,又把安全带解开,因为事故导致警车翻了个个,于是整个人从座椅掉落到车顶,右腿的伤势更加严重了,后脑勺也隐隐作痛,但是他并未发出声音。   这无关男人要坚强什么的,原因是在掉落车顶的那一刻,他看到几个手持武器,身着防护服的人由侧前方的应急门走出来,不同于电影里的透明面罩,这些人的面罩有着金色涂装,应该是只能从里面观察外面,没法从外面观察里面的款式。   林跃顿时明白过来,警车并非遭遇意外,而是被这些人打爆车胎,进而车辆失控撞到了隧道壁。   联府军方的人?   他们的反应不会这么快吧?瞧这样子好像是算准了警车会由此经过方才中途埋伏。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跟HZ地下城的警察过不去?还是说……   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腿上有伤,中远距离发生冲突的话十有八九会变成活靶子,要反抗也只能使用近程格斗术,对方一共有五个人,咬咬牙的话,应该可以全部做掉。   “老大,都昏过去了。”   “哪个是林跃?”   “人没死吧?”   “看到了,你们两个过去把人救出来,别磨叽,赶紧的。”   “……”   III型黑蝇无人机监听了对面五人的无线电通讯,听到上述内容,林跃有点无语,这些人居然也是来找他的,而且是怀着某种“好意”。   先是联府军方,后面是HZ地下城警察局,完事是五个蒙面袭击者。   这一茬一茬的,把他当成什么了?唐僧么?还是西天妖怪大乱斗这种混乱剧本里的唐僧?   五个蒙面人里的三个绕到警车前方,但是并没有对昏死过去的大华等人补枪,另外两个把装晕的他从警车里拽了出来。   “走。”   其中一个人把他扛在肩上,冲其他人使个眼色,快步跑向应急门。   前面三人负责断后,走出差不多十米远,看到大华等人没有动静,便转过身去加快速度逃离战场。   这些人是叛军吗?   难不成自己真是叛军的人?   他又一次扪心自问。   下面扛着他的魁梧男子没有那么多想法,进了应急门后走过一段甬道,又上了几节楼梯,来到一个废弃许久的应急升降梯前面,待后方四人来到一起走进去。   为首的人对准上升按键一砸,轿厢咣咣晃动两下开始上升。   这时扛着林跃的人把他放下来,并用手拍拍他的脸:“嘿,醒醒,你是林跃对吧?醒醒……”   知道现在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林跃晃了晃头,装出刚刚醒来的样子,一脸茫然看着对面几人。   “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救你的人。”男子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防护服塞到他的手里:“马上就到地面了,你先把防护服穿好,有什么话等安全了再说。”   “哦。”   林跃闷闷地答应一声,在两个蒙面人的帮助下很快把防护服穿好,也戴上了和他们一样的面罩。   这时轿厢升速放缓,当右上角电子显示屏的读数显示“到达地面”的时候,警示灯开始旋转,并放射出刺眼的红光,下一个呼吸,随着轿厢门开启,一股带着冰渣子的狂风由外面灌入。   防护服右臂的小型计算机显示读数“零下95摄氏度”,比电影里BJ3号地下城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快走,快走。”   外面有两个穿着外骨骼装甲负责接应的人。   林跃腿上有伤,不能快跑,其中一个穿外骨骼装甲的人只好把他扛在肩上拔足狂奔,在能见度很低的冰风雪里走了差不多100米,钻进一辆改装过的装甲车车厢。   当车厢门关上那一刻,那几名袭击者摘下面罩,长出一口气,看来他们也挺紧张的。   车辆开始摇晃,巨大的轮胎在冰面轧过,带着嘎嘎声迅速远去。   叛军也有装甲车?   而且这个装甲车……   “全视之眼”的扫描数据显示,这辆车的外壳做过特殊处理,无法通过热成像设备加以追踪,在这种低可见度的冰风雪环境中,要从外太空捕捉到它存在的可能性基本为0。   “你们是……反抗军?”   问完这句话林跃就后悔了,谁会说自己是反抗军呢?古往今来,哪怕是再残暴、野蛮的造反者,也不会叫自己反抗军、反叛军,都会美其名曰起义军、正义之师什么的。   刚才把他扛上来的人瞄了对面拿着平板电脑看导航图的头领一眼,一脸戏谑说道:“我们不是反抗军,我们是雇佣军。”   怎么连雇佣军都出来了呢?   这真是《流浪地球》的世界?   “雇佣军?谁雇佣你们来救我的?”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次说话的是雇佣军的头领,一个用外骨骼假肢取代左臂的人。   回答完毕,他还有他的手下便不说话了。   林跃十分无语,眼见这些人一副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样子,他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好好呆着。   被这些人救出,好过进局子吧,就算大华等人有心袒护,也改变不了他把桑特龙杀了的事实,关键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汽轮机房发生了什么事。   退一步讲,如果自己真是搞事的人,这群雇佣兵把自己从警车里救出来,而不是杀人灭口,那便说明自己对雇佣兵的老板很重要,当然,也可能自己身后的势力有“不抛弃,不放弃”的优良传统。   雇佣军头子说他很快就知道了,然而他所谓的很快用了两个半小时。   装甲车驶入华北平原不久,林跃被转移到了一辆运输矿石的重型卡车上,那群雇佣兵转了个弯扬长而去。   随着驾驶舱温度上升,他把面罩解下,这时副驾驶上的人回过头来,看到对面可以用“亲切”来形容的脸后,他不由得愣住了,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电影里帮刘启搞定身份识别卡的一哥。   “雇佣那些人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你?”   “没错,是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你不知道吗?”   林跃转过头去,指指后脑勺的纱布:“医生说重度脑震荡,而且以前的事我全不记得了。”   很明显,这样的展开出乎了钱合一的意料,眉头皱得极深,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   “我究竟是谁?”   林跃走到他靠近副驾驶的地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钱合一。   “你是什么人?”   钱合一的手轻轻敲打着座椅,沉思了差不多半分钟,最终有了决断,神色凝重地道:“你是我们的伙伴。”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谜语人滚出哥谭   伙伴?   这个词说得林跃皱起眉头。   “反抗军吗?”   “当然不是,虽然我们之间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   他越说林跃越迷糊:“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反抗军,但和反抗军有一些业务往来?   “这么说吧,我们搞黑市的并不在乎客户是谁,来自哪里,只要守信用,付得起足够代价,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和气才能生财,对不对?”   这下林跃听明白了,联系钱合一在电影里的表现,还真是一副黑市老大的派头。   无数历史证明,黑市这种东西,你越管得紧,它越坚挺,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够染指的行当。在联府实行配给制的大环境下,钱没有了用处,市场失去了自由度,表面看来很公平,对每个人都是好的,实际情况呢?可能努力上劲的人会说不好,懒散度日的人说很好,好与坏全看屁股。   电影里刘启用了几个从卡车上薅来的燃料罐换到钱合一手里的防护服,这才有机会来到地表世界,当时刘启跟韩朵朵说两件衣服不干净。   来路不干净?又没有修补痕迹,从哪儿来的?要知道呆在地下生活和工作的人可不会配发防护服。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钱合一没有骗他,十有八九黑市商人的客户名单里就有叛军的人,说不定还是大客户呢。   “我的身份不是警察吗?”   “当然,你是警察,可这不妨碍你是我们的人啊。”   话呢,绕了个弯,不过林跃是听明白了。   黑市商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保护伞呗,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是单纯的保护伞那么简单,十有八九像《无间道》里韩琛派去警队的卧底一样。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雇凶灭口,而不是大费周章去HZ地下城救人,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钱合一笑了:“你确实搞错了,你那儿真没有我看得上眼的东西。”   “那就是我的身份很特别?”   “就不能是兄弟情深,朋友义重吗?”   林跃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因为如果自己和钱合一是好朋友,看到他平安归来,绝不可能表现得很平静,就算不来个劫后余生的拥抱,也要握下手,道声“想死我了”什么的。   “或者说,你是在做给HZ地下城的伙伴看,毕竟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万一他们撂挑子不干,或者关键时刻把你们卖了,那乐子就大了。”   事情发生没多久他们就联系上雇佣兵埋伏在警车回地下城的隧道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HZ地下城的警务系统里不只他一个伙伴,还有其他人。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呢?”   “职业病。”   确实是职业病,但不是警察看谁都像犯人那种职业病,属于长久穿越带来的后遗症,如果不是这份小心谨慎,他肯定被坑惨了。   “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想这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的组织架构是什么,你上面还有谁?”   “不是你们,是我们。”钱合一把他的手压下去,黑着脸指指他后脑勺的伤:“医生说能好吗?”   “有可能。”   “那你就养着吧,没准儿伤好了,这些问题不用问我你也能知道答案。”   林跃小声嘟哝一句:“谜语人滚出哥谭。”   “什么?”   “谜语人滚出哥谭。”   钱合一打开身后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递过去:“给。”   “什么?”   “吃东西可以平复情绪,小豹说的。”   林跃接过来一瞧,吆喝,六必居的蚯蚓干:“小豹是谁?”   “麻将馆的服务生。干我们这行的,总得有个正经营生做掩护不是?”   “爱穿兔女郎制服的那个?”   钱合一本来往嘴里塞蚯蚓干,一听这话愣住了:“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悟去。”林跃冲他笑笑,捏起一撮蚯蚓干放进嘴里,嚼吧两下给吐了:“真难吃。”   “脑子伤了,这爱报复人的脾气倒是一点儿没变。”   钱合一把纸盒夺了回去,一脸嫌弃表情。蚯蚓干还难吃?他想吃什么?红酒?牛排?金枪鱼?他以为他是谁?联府高层吗?就蚯蚓这种东西,普通人也是按比例分配,一周能吃到两三次蚯蚓串就不错了。   “你跟我很熟吗?”   “那绝对啊,咱可是发小。”   “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就可以随便忽悠了。”   他如果那么容易相信人,也就不是林跃了。   钱合一说道:“我真没骗你。”   林跃说道:“证据呢?”   俩人正说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谁也分不清真假的话,前方驾驶员一脚刹车下去:“到了。”   “到哪儿了?”   “BJ啊。”   钱合一把准备好的身份标识牌丢给他:“下车,先混进去再说,还得找个时间给你整下容,弄个新身份,都是麻烦事。”   林跃把它固定好,跟在钱一身后下了车。   ……   半个月后。   林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认识吧,夸张点,说没变化吧,那百分之百是撒谎,鼻子做了下微整,又在脸上纹了个小火苗的造型,再把发型一变,如今站在大华、周倩那些人面前,不仔细看绝认不出来。   钱合一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把手里的棒球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   “怎么样?比原来帅多了吧,就你一哥这门路和手段,BJ地下城说第二,没人敢讲第一,喏,这是新的身份卡。”说话间丢给他一张卡片:“机修师,你要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会修车吗?万一玩砸了,我可不负责捞人啊,呆在麻将馆给我看看场子不好吗?”   林跃没有理这茬,把身份卡往兜里一揣,朝着外面走去。   “哎,别走啊,你干嘛去?”   “居委会。”   “你去居委会干吗?”钱合一赶紧从沙发上起来,把棒球一丢,快步追上他。   “去居委会反映问题。”   “反映什么问题?我看你是没事找事,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   林跃说道:“那我换个说法,我懒得呆在这里看你那张脸,行了吧?”   这是实话,因为钱合一这张脸在镜子里看了四十多年,每次跟他对话都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一哥很郁闷,摸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道:“难道我很丑吗?”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跃已经离开房间,走到外面。   防护服、面罩、氚电池棒,无人机……各式各样的装备堆在地上,角落里立着一款老掉牙的S1外骨骼装甲,哦,要说古董嘛,还要属丢在茶几上的小霸王游戏机最有收藏价值。   再往外是麻将馆,完全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嗯,除了钱合一说的小豹,此时此刻她正对他抛媚眼,惹得身边一个为了泡到她已经输光两月补给的男子大为光火。   林跃无视这些人的目光和表情,离开所谓的“娱乐中心”,左转来到王府井,看都没看斜对面快餐店门口新贴的果汁海报,径直走进通往居委会的甬道。   “食指大小的容器也好意思叫大杯?”   这都半个月了,他还没适应地下城的生活呢。   然后,前面闹离婚的两个人和调解员的争论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抬头一瞧到地儿了。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大闹地下城   半个月前从华北平原来BJ地下城的路上钱合一说了一堆话,放在普通人身上,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是真真假假无法分辨,可是对于林跃来讲,要搞清楚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并非难事,混入地下城后,第二天晚上就把钱合一催眠了,并从他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发小?他们根本不是发小,不过钱合一买通雇佣兵救他确实不假,所谓的“兄弟情、朋友义”也不假,但是整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钱合一才多大?三十多岁,他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开娱乐场所,搞黑市,拉帮结派靠的是谁?表面看是有罩着他的人,那么问题来了,这份关系是怎么来的?   其实五年前的他就是BJ3号地下城黑市商人身边的一个大跟班,后来黑市商人因病亡故,就让他继承了自己的位置,而这个黑市商人的名字叫林耿龙。   林耿龙临死前托钱合一照顾远在HZ地下城的外甥林跃——当年兄妹二人经过抽签分到了不同的地下城生活,当初因为有人不服抽签结果闹过暴动,联府军方派人镇压了反抗者,并提前将人转移到各个地下城,为了避免他们知道被舍弃的亲人在洪水和风暴里如何凄惨地死去,联府军方封锁了各个地下城,并切断了居民和外界的通讯,于是妹妹在林耿龙的视线里消失了,直到几年后民众慢慢地接受和遗忘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方才有限度地放开了地下城的局域通讯网,因为封锁松动的原因,林耿龙作为“有钱有势”的黑市商人才得以联系外界,在HZ地下城寻找自己的妹妹,之后传回来的消息令人沮丧,林耿龙的妹妹林希没能进入地下城,官方口径是原因不详,林耿龙对此十分失望,但是呢,妹妹没了外甥找到了,说是在暴动发生后被一个好心人带进了HZ地下城。   这时的林跃已经16岁,一来习惯了在HZ地下城的生活,二来林耿龙不想外甥干自己这行,便没有寻找途径把人弄到BJ地下城,而是托关系安排了一个进警队的机会,于是HZ地下城多了一名林警官。   钱合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直关注林跃的情况,并收买了好几个HZ地下城警察局的人,在各个方面给予照顾,这也是为什么林跃出事后他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联系雇佣兵救人的原因,这同样也是他敢说俩人是发小的原因,毕竟林跃失忆了,而他对后者的出身、脾气、生活状态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至于为什么不实话实话,而是讲些半真半假的话,也算是职业病吧,干他们这行的,嘴上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如果你真的相信了,那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傻!   他还从钱合一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那就是雇佣军确实存在,而且存在得合情合理。   20年前,行星发动机推动地球停止自传,滔天海啸、冰雪风暴、永夜/永昼等大灾难席卷全球,拿到通行证的人进了地下城,那些没有拿到通行证的人都死了吗?   答案是没有,住在北极圈的因纽特人能在零下50度生存,俄罗斯北部有些居住区最低气温能够达到零下70度,这种情况下都有人类生活,零下八九十度的环境里自然也能适者生存,而且除了地下城,各地都有用于避难的,可抵御核爆的,有着完备循环系统,能够维持一定数量的人群几年甚至十几年生活的地下设施,有些国家甚至把山挖空了建造军事基地,这些都能在地表制造一定数量的幸存者,就像灵笼里灯塔的人会定期前往地表搜刮生活和工业用品以外,地表的幸存者们同样会四处寻找可利用的资源。   很明显,这些人对联府军方和为他们工作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感,打劫个运输队,搞死几个联府士兵,抢夺他们的武器武装自己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不然电影里运送火石的车辆为什么会配备火箭炮这种重武器,有些外骨骼装甲还可以搭载加特林机枪。   其实幸存者武装里也是分派系的,仇视联府,主张复仇的人便是叛军,没有太多想法,只想能好好地活着的人就成了雇佣军,只要物资给够,袭击联府士兵没问题,打击叛军也没有心理压力——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仔细想想的话,林跃还是很理解0001号观众的吐槽的,本来大刘的《流浪地球》就是一本展现末日残酷,人性复杂的小说,电影吧……拍得不算100%正能量,也是热血沸腾,煽情的很,有情怀的原著党自然是很失望的,不过呢,他们里的大多数人不敢说“孬”,因为大概率会撕逼,会被骂,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对于绝大多数观众而言,看完电影继续奏乐继续嗨,而对于这个世界受尽苦难的地球人,那就是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从钱合一那里得到了解答,是关于黑市商人的……   “嘿,到你了,嘛呢?没事就闪开,别挡其他人的道。”   林跃看似发呆,实际上是在考虑问题,不过他很快被人打断,也意识到不能再胡思乱想,因为轮到他办理业务了。   “姓名。”   “林东。”   “职业。”   “按摩师。”   “家哪儿的?”   “甘雨胡同。”   这当然不是钱合一给他弄的新身份,而是他入侵地下城的数据库,给自己伪造的另一个身份,没错,今天来这里,是一个尝试,也是一个实验。   查户口似得一番对话后,女职员面无表情说道:“办理什么业务?结婚?离婚?入伍?还是领补给?”   “那不是民政部门管的吗?”   “还民政部门,你哪个年代的人?现在都归居委会管。”   也是,国家的概念都没有,改成地球联合政府了,底层架构虽然未做改变,还是怎么习惯怎么来,但是精简人员提高工作效率这种事,肯定是有的。   结婚、离婚、入伍、“发粮票”……唔,电影里还管着过年发饺子呢。   “说吧,办什么业务?”女职员又问了一遍。   “我要见你们头儿。”   “我们头儿?”女职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要找的是居委主任:“主任没在。”   “上班时间不在去那儿了?”   “这我怎么知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事关几亿人的生死。”   这话完全不含水分,电影里地球进入木星引力场,受潮汐力影响,陆地板块剧烈震荡,不说JN避难所这种小型地下城了,HZ地下城整个都毁了,全球一万座行星发动机,四千多座发生故障,按照全球一共三十五亿人的总数计算,几亿人伤亡并不夸张。   女职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阵,目光看起来……就差直说“你是神经病”了。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贫嘴,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确定不通知他一声?”   “哎,我说你有完没完?下一个。”   林跃坐着不动,后面的人即便听到女职员喊下一个,也不好意思过来赶人。   哪怕世界已经变成这副德行,居委会的人还是老样子,相比之下警察和消防员要好得多。   “你就打个电话的事,我说的话信或不信就看你们主任了。”   “让你走没听见吗?再啰嗦我喊保安了。”   林跃在心里道一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忽然一拍服务台,站起来指着窗口对面的女人说道:“庞琴,上周是你说的,只要我们参加支持飞船派的游行,事后你给我们每人一箱苏打饼干,怎么?现在又不想认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这不是坑人吗?”说完又指着附近窗口的女职员说道:“看什么看,你们主任呢?叫他过来,让他给评评理。”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韩朵朵的人生导师   “你……你……你放屁。”   庞琴气得站了起来,她是真没想到对面的精神病会用这种手段栽赃陷害她。   是,地下城里很多人都同情叛军,就连警察们对游行示威的人也是照顾有加,还有一些工厂的工人冒着配给减少的代价罢工抗议,但是在这一点上地下城行政系统没法表态,因为联府掌握了军队的控制权,并且在每个大洲都派驻了理事,他们的作用就是统合境内生产物资加以分配利用,各地下城的行政长官一旦得罪他们,物资方面就会吃紧,一吃紧居民也会跟着饿肚子,工作还怎么干?   另一方面,他们又怕得罪支持叛军的居民,因为在这种弥漫着绝望和毁灭气息的生活环境里,底层民众缺乏希望,惹急眼他们是真敢拼命的,再加上叛军的呼应,各地下城的行政系统夹在中间活像个受气包。   如今这个叫林东的家伙说她暗地里支持民众游行,就算领导理解她的行为,万一事情闹大,那也得把她的工作给撸了,用来像联府的理事表态,真要因为这件事下岗,那她每个月的补给起码减少30%,日子必然过得难受,所以她是又气又急还很慌。   林跃说道:“10月31日下午,你在网上用摩斯电码发了一篇匿名贴,用我把翻译好的内容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   四要素全了。   居委会的同事看她的目光变了,有人悄悄离开岗位,往后面去了。   “你撒谎,假的,都是假的。”   林跃默不作声,只是冷笑。   在这件事上,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别人是信他呢,还是信对面的女人呢?   对于吃瓜群众而言,答案显而易见。   很快,居委会主任曹小刚从后面走出来。   “庞琴,怎么回事?”   庞琴指着林跃说道:“主任,他污蔑我,我跟游行示威的那些人没有一点关系。”   “哦?原来你这么看不起游行示威的人呀,怪不得会把我们当候耍呢。”   听完这句话,她倒吸一口凉气,全没想到这个叫林东的家伙如此狠毒。   地球联合政府成立后,为什么要地下城里的民众推举行政长官?而不是加以指定,就是因为他们的决定“杀了”全球一半的人口,放在五十年前,一个国家里不同省份不同州的人还会撕逼谩骂呢,面对这种大灾难,怎么可能没有不同的声音,而推举管理自己的行政长官,有助于把仇恨和撕裂降低,这一点跟侵略者扶植傀儡政权管理当地民众有些相似。   这种情况下,说错话得罪联府势力,最多丢工作,吃不饱饭,可是如果得罪了叛军和支持叛军的激进份子,被排挤,被打还是轻的,搞不好真有人弄死她全家,然后安一个联府走狗的罪名以儆效尤和发泄——人类还在地表生活的时候,这种事在中东、南美时有发生,何况是弥漫绝望的地下城,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偏激之人。   “我没有,我真没有……主任……”   庞琴的脸都吓白了,她是真没有想到,那个神经病寥寥几句话就让她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林先生是吧?咱们有话里面讲。”   曹小刚一看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生怕事情闹大难以收场,赶紧出声灭火,想要把林跃弄走。   “行,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兑现答应给我们的报酬,五个人,五箱苏打饼干。”   “你……这是栽赃,这就是陷害。”   庞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明明没有干那种事,凭什么要给他东西。   林跃掏出放在兜里的手机,滑动屏幕,打开一个名为BJ地下城论坛的网站,在收藏栏里找到一个匿名贴,内容由0和1这两个数字组成。   “等我离开这里,我就让人把它翻译成英文帖子,然后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上传网络,我想以网警的能力,要通过IP找到发帖手机应该不难。”   是,她是没做过,可是……总之她很懵逼。   曹小刚赶紧拽着林跃的手往里走。   “滚蛋。”林跃甩开他的手:“凭她这态度,今天不把事情闹大,我就不姓林。”   曹小刚心里也有气啊,你说这个庞琴,人家为这事找上门来,报酬该给给,歉该道道,息事宁人就完了,结果呢?非要硬挺着不给,这不是在给居委会找麻烦吗?   “庞琴,帖子是你发的,你就给人家嘛,事情闹大了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曹小刚的表态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   “好,我……我给你,下了班就给。”   “这就完了?”林跃说道:“你刚才骂我神经病,说我放屁的帐该怎么算?”   看看过来办事的民众,再看看周围的同事,庞琴踌躇片刻,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啪。   “我是神经病。”   啪。   “放屁的人是我。”   啪。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啪。   “我不该出尔反尔。”   ……   连续几巴掌下去,脸红了,整个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疯子。   林跃点点头:“看你这么有诚意,就原谅你了,那五箱苏打饼干我也不稀罕,下了班你把她捐给王府井小学的学生们吧。”   之后看向曹小刚:“走吧曹主任,咱们去你办公室说话。”   大厅里的人全部石化。   你不稀罕还来这个,瞧把人家庞小姐吓得,这不是耍人吗。   林跃无视后方议论和曹小刚错愕的脸,径直往后面走去。   来到居委会办公室,他把一份文件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看看吧。”   曹小刚拿起来打量几眼:“你不是为苏打饼干来的?”   林跃说道:“我是为你来的。”   “那……”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   “你那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吗?”   “一点都不。”林跃点点他手里的文件:“这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看完上面的内容再说话。”   “地球会和木星相撞?”   洛希极限、潮汐力与其相关的方程式他看不明白,但是最后的结论他懂:“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有在开玩笑吗?”   “听说……你是一个按摩师?”   “没错。”   曹小刚闻言,眼睛深处闪过一抹轻视,当然,也可以说蔑视,不过回想庞琴的遭遇,没有表现的那么露骨。   “联府集合了全世界顶尖的物理学家,你觉得他们的学识比你如何?这么多人物的智慧,难道还没有你高?”   “科学家?呵呵,很多时候决定人类命运的,并不是智慧。”   林跃懒得跟他废话:“你只要把这份文件交到BJ地下城的行政长官手里,剩下的就是我跟他的事了。”   “你自己去送不行吗?”   “见你都这么难了,何况是他。”   曹小刚把文件放回去:“好吧,我会找一个恰当的机会把文件给他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报太大希望,没有一个人会在科学家和按摩师之间选择相信后者。”   “你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对吗?”林跃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房间:“希望以后你不会为今天的想法羞愧。”   羞愧?   曹小刚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庞琴骂的一点没错,如果一个按摩师都可以质疑科学家的权威了,那他岂不是有问鼎联府轮值主席的资格了?   “切,荒谬。”   他走到办公椅坐下,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最后还是决定拿去市政厅,因为这样一来那个疯子就不会缠着他了,刚才的情况如果发生在市政厅,自然会有警察出面解决。   地下城的行政长官会因为一个按摩师的突发奇想去得罪联府派驻的理事?   愚蠢。   曹小刚说的没错,BJ地下城的行政长官只是瞄了一眼文件内容就让秘书把它丢进碎纸机了,他觉得很好笑,继民间的业余科学家争相研究氦闪之后,又刮起一股研究木星的风潮吗?这玩意儿要是送到理事手里,人家问起这是谁的点子,答,一个按摩师?   那不仅会被知道这件事的人笑掉大牙,搞不好还会受到理事的鄙夷,进而影响BJ地下城的资源配比,对于他来讲,流浪地球计划是联府的科学家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要做的是填饱BJ地下城数百万人口的肚子。   另一边,林跃很清楚自己努力的结果是什么,也对通过正常途径向上反馈这条路死了心。   “面对这场灭顶之灾,人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又想起电影里这句旁白,林跃呵呵一笑。   当年日军侵华,发国难财的人还少么?电影里这句正能量的话背后藏着怎样的学阀倾轧和理念交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飞船派的人为什么恨联府到极点,单纯就是在辩论里败下阵来心里不服气吗?只怕未必。   抽签决定进入地下城的名额?真的公平吗?福彩每次开奖前都有公证处的人在场,美国大选结束后,执政党也会说这次选举过程公平公正。   而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这句话,你以为自己是那个“更多”?不会是“代价”?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任务完成   林跃不是《流浪地球》世界的原住民,像他这种穿越者,没有继承身体原主人记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很少,而且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根本谈不上感情。   面对曹小刚和地下城行政长官的做法,放在之前的世界,肯定是要他们吃吃苦头再出手拯救地球的,就像刘启做的那样,只消改变行星发动机的程序,然后献祭空间站和刘培强,自然能够推动地球远离木星,那时的他就是地球的大救星,说什么都会有光环加成,之后领导反叛军革了联府那群人的命,废掉流浪星球计划,自然意味着主线任务完成。   但是……想了又想,权衡了又权衡,让他无视几亿人的伤亡来达成任务目标,这种事情还是下不去手,人都自私,但是自私也是要有底线的。   所以,他决定再努力一次,这一次,他会使出浑身解数。   ……   半个月后。   时间来到2074年12月。   王府井中学。   初二物理课。   韩朵朵正一边转圆珠笔,一边咀嚼口香糖,不时吹出一个白色的泡泡,之后看看窗外——尽管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假的,什么教学楼,什么春光明媚,什么绿茵如毡,都是增强现实技术制造的幻象,但是她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嗯,起码可以缓解眼睛疲劳不是吗?   啪啪啪~   连续的掌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扭脸一瞧,校长带着一个三十岁上下,戴着个黑框眼睛的男子出现在讲台上。   “同学们,请停一停,听我说,你们的物理老师呢,最近生病了,要动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需要住几天院,往后一段日子物理课就由新来的林峰,林老师来教,大家鼓掌欢迎。”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韩朵朵的手放在桌子上一直没动,还在那里吹泡泡,换不换老师,换哪一科的老师,甚至上或不上,都对她意义不大,因为她的成绩已经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哎,朵朵,这个新来的物理老师倒是挺帅的。”   后面的女生戳了她的肩膀一下。   “是挺帅的,尤其是他的嘴,好性感啊。”   “我没记得咱们学校有这样一位老师呀,你有记得看到过他吗?”   韩朵朵摇摇头:“没有。”   后桌女生说道:“希望他的课比老邢讲得生动有趣。”   “得了吧,你就算找个说书的来讲数理化,也不可能生动有趣。”韩朵朵说完话往桌上一趴,去会周公了,语文和历史她还多多少少有点兴趣,数学和物理?谁爱学谁学。   如同以往无数个波澜不惊的日子一样,她很快进入梦乡,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而且感觉后桌女生踹了她的椅子一脚,不由得打了个颤,由懵逼中醒来,先是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完事抬头看向讲台,几个呼吸后呆住了,因为黑板上写了满满一堆公式,都是他们没学过的……当然,就算是学过的,以她的水平也基本上看不懂。   “所以,同学们,我的计算结果是,地球如果以现在的速度和方向切入木星引力场,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突破刚体洛希极限,被木星的引力撕碎,没错,如果不能让地球停下来,这或许是我们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韩朵朵知道大家为什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新来的物理老师了,倒不是因为他讲得有趣,而是讲得……太耸人听闻,因为流浪地球计划是无数科学家潜心研究确定的方案,联府高层信誓旦旦保证过会把大家平安地送到新家园。   这个新来的物理老师,真敢讲啊。   他就不怕被校长知道了把他辞退吗?   韩朵朵想要仔细打量讲台上的人,因为对于他的印象有种迷糊和飘忽的感觉,然而越集中注意力,她发现自己的脑子越迷糊,明明刚睡了一觉,为什么这么困呢?还有黑板上的那些公式,怎么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呢?   ……   每个地下城都是一个局域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BJ地下城王府井中学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亚洲大陆,因为联府军方设置的网络锁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了,而且物理老师林峰的讲座视频像是会自我复制的病毒一样钻进每一个人的计算机终端,连外骨骼装甲的配套电脑也收到了相关邮件,不仅越来越多的陆地居民知道了这件事,就连远在空间站的刘培强等人都看到了这段视频,而且……在此之前莫斯下线了。   叛军的黑客技术什么时候强大到这种程度了?这是他们最初的想法,但是看完视频后,大家的心思变了,因为稍微懂点天文知识的人,都觉得那位林老师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像他说的,行星发动机能否平稳运行度过难关,不是仅凭一个公式,把数据输入进去,得到一个范围区间然后对比一下另一个公式得出的结果就能加以认定的,地理的复杂性,还有不同地域,不同肤色的人在建造行星发动机时的小差异,都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引发连锁反应,利用木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加速地球,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概率会输的豪赌,代价嘛,将会是35亿人的命。   刘培强看着玻璃窗外一天天变大的木星说道:“马卡洛夫,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的朋友,这件事应该由上面的人伤脑筋,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修好莫斯,没有他,我跟妈妈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是关系到三十五亿人生死的事情。”   “哦,就算真的要死,还有两个多月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   刘培强很无语:“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马卡洛夫说道:“做到什么?”   “做到瘫痪莫斯的。”   “连那个讨厌的法国佬工程师都不知道的问题你居然问我?我真是太难了。”   “马卡洛夫,我的意思不是问你莫斯的事情,我是说,如果那些人能把空间站变成一具太空棺材,那么联府会不会……”   马卡洛夫点点头,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叛军拥有突破联府信息封锁的技术,那么联府的末日,怕是不远了。   “那我们只能祝福联府能撑久一些了,希望我们不会被一发导弹送去见耶稣。”   “……”   刘培强发现自己跟马卡洛夫属于那种,怎么说呢,酒肉朋友。   “不知道刘启和他姥爷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纽约地下城,联府总部。   五个人坐在会议桌左右。   中间的黑人问道:“人找到了吗?”   对面的亚裔面孔说道:“没有,BJ地下城已经把人员筛选一遍,没有发现那个叫林峰的物理老师。”   旁边的白人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埃文先生的答复是那位林老师说的事情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地球一旦进入木星引力场,必然引起许多连锁反应,只要行星发动机受到影响发生故障,极有可能突破洛希极限阈值,那将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时斜对面的鹰钩鼻说道:“既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那利用引力弹弓效应加速地球的计划就是一个用全球35亿人生命为代价的豪赌,而且现在叛军得知这个消息后正对补给点和避难所发动攻击,军队士气涣散,地下城的民众出现大范围罢工,我提议立即调转行星发动机,以避免被木星俘获。”   亚裔面孔说道:“我同意这个提议,我们的家人都在地球上,哪怕多用几千年才能抵达新家园,也比被木星毁灭好。”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还是为了地球,剩下三人全部表态支持。   这次小范围的会议后,联府又进行了一场扩大会议,最后的表决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取消利用木星引力弹弓加速的提议。   一个半月后,地球由快速接近木星,变为绕经木星,并在行星发动机的反推作用下不断变慢,加速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减速刹停的话再想加速到这个水平又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不过联府内没有一个人对此怀有怨言,认为流浪地球计划破产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因为那个向他们示警的物理老师给他们指出了另一条路,不,应该说两条。   至此,对林跃来讲,流浪地球计划终结,主线任务基本完成。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我成了救世主   任务时限是2074年到2078年,地球经过木星引力场的时间是2075年2月,按照地球从原位置到木星的距离,加速了那么久,就算全力运转行星发动机,也需要十几年才能停下来,林跃当然等不到那个时候,不过主线任务的内容是阻止流浪星球,换句话说,只要阻止流浪星球计划就可以了。   那么他是怎么做的呢,其实不难,在他的斡旋下,叛军和联府达成了和解,因为流浪地球计划停止了嘛,某种程度上算是联府方面认怂了,其实双方都知道继续拼下去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主要是吧,联府军方的高压政策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太阳又没有毁灭,叛军心里不服。   联府军方怎么惩治犯错将领和军人,叛军方面怎么把代表送进决策层,这不是林跃要管的事情,让叛军和联府走上和平谈判的道路后,他向那些人开放了自己在《普罗米修斯》世界获得的关于宇宙殖民这个大命题的全部数据库,在《普罗米修斯》的世界,人类都可以跨星系殖民,到资源星建立开采基地了,这些资料对于人类具有怎样的意义可想而知。   要说为什么不在《人世间》、《情满四合院》、《夏洛特烦恼》这样的世界拿出跨越时代的科技产品,主要是基础科学和工业水平不达标,这玩意儿不是靠一个人能够完善的,需要几十上百年和全球科学、企业界、国家共同的努力才能推动,《流浪星球》不同,重工业十分发达,而且这里的人类都可以建造行星发动机,掌握比核聚变技术更先进的重聚变技术了,只要科学界吃透了他分享的资料,不消多久,有个几十年就可以在宇宙殖民这件事上出现质的飞跃,毕竟《异形》的时间线也就比《流浪星球》晚五六十年而已。   其实他手里还有工程师飞船里的一些数据资料,不过受限于语言差异,看起来晦涩难懂,已经被他束之高阁多年,虽然知道它更加高级,但是以《流浪地球》人类的科研水平,拿出来也是无用。   在《流浪地球》世界的最后一年里,林跃还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可行的计划,氦闪不是快要来到吗?氦闪过后太阳将迅速膨胀,吞没水星、金星和火星,变成一颗不是那么耀眼的红巨星,人类已经掌握重聚变技术,可控核聚变的技术难题是什么?磁约束,既然人类能够做到约束反应堆里的高能等离子体,那么能不能造一个大的“磁力吸尘器”来帮助红巨星外围等离子体逃脱内核束缚,并赋予它们空间流浪的动能。   这些能量流浪到哪里去呢?答案是木星。   木星作为气态行星,它的质量和能级无法“点燃”内部的氢元素,那么把红巨星的外壳补充给它,能不能让它成为一颗新太阳?这样一来,地球还需要流浪几千年吗?   听起来很科幻,实际上并不难,因为以人类当下技术,完全可以在太空建造等离子炮这种一些科幻游戏里的天基武器,作用于太阳的“磁力吸尘器”基本上可以看做大型磁加速轨道,难点是建立一条通往木星的太空管道,当然,这就不是林跃要操心的事情了。   《流浪地球》时间2078年末,他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地上,而刘启,还是那个刘启,韩朵朵上高中了,韩子昂没死,TIM也没见着周倩,依然在到处鬼混。   他的离开,成就了《流浪地球》世界一个传奇,存活下来的人怎么纪念他,是先知,还是救世主,这些统统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回到了自己家。   洗手间的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拧了拧,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把水龙头打开,将头凑过去,掬了一捧水在脸上,寒意顺着皮肤往里钻。   连续几次后,他拽下毛巾擦了擦脸,晃晃头,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完事走出洗手间,打量一眼东墙挂的石英钟。   凌晨3点。   唔,还好。   轻轻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女朋友,他微微一笑,走回客厅。   春晚早结束了,央视在放春节特别节目,《舌尖上的春节》,里面诱人的饭菜和鲜亮的食材看得人食指大动。   林跃到冰箱里捏了两块晚饭吃剩的卤牛肉放进嘴里,之后走到沙发坐下,检索《流浪地球》之行的收获。   将菜单切换至任务栏,一行字符在眼前快速闪过。   “宿主已由《流浪地球》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几曾着眼看王侯】   主线任务:阻止流浪地球(已完成)。   特殊任务:幽灵手套升级任务(请在自行查看装备功能)。   任务完成度:良好。   良好?又是良好?他觉得自己主线任务完成得挺棒的啊,怎么只是良好呢,不应该是完美吗?   左思右想一番找不到可以给自己打差评的地方,索性不费脑筋了,寻思良好就良好吧,继续向下浏览。   “现在发放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幽灵手套(右)   咦,幽灵手套(右)?   这个好这个好,可以和幽灵手套(左)凑成一对了,而且……装备注释显示它可以完全复制幽灵手套(左)的功能,也就是说,幽灵手套(左)有的能力,它也有,像什么抵御子弹级的冲击啊,防火隔热啊,3D打印啊,力量增幅啊。   系统发放完毕主线任务奖励就解锁了界面控制权,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感叹这个《流浪地球》的任务完全是给幽灵手套的特别行动。   在随身空间取出其他人看不到幽灵手套带到右手,他走到阳台附近没有遮挡的墙壁前面,把左手往上一按,又把右手往上一按,然后左手右手交替向上,整个人居然跟蜘蛛侠一样爬上屋顶。   没错,这就是他在《流浪地球》的世界凭机缘解锁的第一个升级组件——吸盘手,这玩意儿别说墙面,就是光滑的镜面都能吸住,现在只差吐丝能力他便进化为山寨蜘蛛侠了。   这个功能组件是在参观刘启的家,把玩那只山寨机械手时解锁的,当时还挺搞得,系统提醒他特殊任务完成时他正实验幽灵手套加机械手的组合能把力量加强到什么程度,结果一拳下去把机械手打散了,刘启缠着他赔钱,事后钱合一直接从S1型外骨骼装甲卸了一条手臂下来的给刘启,人家还说不如原来的好,当时如果不是他拦着钱合一,那个满脸写着“不爽打我”的家伙搞不好真会招来一顿暴打。   其实除了吸盘手还有一个组件。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蜘蛛侠】和【钢铁侠】   林跃走到阳台,确定监控摄像头拍不到自己,也不会被周围住户发现,突然间打开窗户翻身一跃。   他家在三楼,就这个高度,普通人跳下去摔不死也得断个腿什么的,然而他就这么漂浮在了空中,维持两手下压的姿势五秒钟后才徐徐落下。   直到脚尖沾地,气流吹起薄薄一层灰尘,幽灵手套才缓缓消失,恢复之前的隐形状态。   林跃又看了一眼周围,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不过冬青树丛下面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猫。   利用【动物之友LV3】的影响安抚下猫咪,他绕到后面回到家里。   没错,这就是幽灵手套的第二个应用组件,高效能喷射器,跟钢铁侠的战衣能够在天空飞行的效果差不多,不过人家是多个喷射口,能够左右腾挪自由飞翔,他这儿就一对幽灵手套,一只的时候起到缓降作用,两只一起的话,也就维持浮空及缓速上升效果吧,从这点来看算不上黑科技,要知道现实里已经出现了类似红警2里飞行兵的装备,不过幽灵手套的高效能喷射器对周围环境的影响微乎其微——喷射出的气流不激烈也不热,但是推力大,续航时间长,浮空个十分钟十五分钟不成问题,也不知道它用的是什么燃料。   这个组件是他触摸火石时解锁的,想想行星发动机的效果,还挺恰当的。   至此,《流浪地球》任务的奖励检索完毕。   因为没有新技能解锁,他便没有浏览技能列表,直接下拉菜单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6。   体质31。   敏捷31。   智力26。   精神3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6。   本来困难难度的主线任务是会奖励4点属性点的,之所以现在余值6是因为他在进入《流浪地球》的世界后一下子给力量加了5点,46的力量和幽灵手套高达50%的力量增幅,再加面对死亡时爆发的潜力加成,这才硬生生捏爆了外骨骼装甲的合金部件,救了自己的命。   如今的他就算不去找测量拳力的器材做实验,也能确定自己的拳力应该在400公斤以上,巅峰时的泰森也才300公斤+,从这点来看,一力降十会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起码短兵相接的时候有更多机会干死对手。   重新来到沙发坐下,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分,他把电视关了,侧身躺倒,闭上眼睛补觉。   清晨时分。   老爸和老妈的谈话声将他唤醒。   “老头子,你看他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我刚才去苏晗那屋看她,门根本没锁,这说明啥,说明苏晗不排斥跟他睡一张床,这在家要住好几天呢,难不成一直睡沙发?”   别说,张云秀睡了一觉后脑子变灵光了。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别把他们吵醒了,我都说了这是两个孩子的事,你就别瞎掺和了。”老林刻意压低声音:“昨晚睡的可真死,一睁眼都7点了,赶紧去洗漱,完事还要包饺子呢,年夜饭吃得就够晚的,看来这大年初一的饺子,咱家也得排个末班车。”   “那还有不吃饺子,一觉睡到中午的呢。”   “你要跟那些小年轻比?”   张云秀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后面两口子钻进厨房,她还纠结儿子太老实,不知道追女孩子就要脸皮厚这件事呢。   这当妈的……不,应该说是当父母的,简直为儿女操碎了心。   生儿子的,怕孩子太直男癌,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太渣男太花心又担心玩儿出大祸;这生女儿的更操心,左怕识人不明嫁错郎,右怕教育不好沦为亲朋笑柄,而且难免有种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心思。   苏晗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包了半盆菜馅,她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去厨房帮忙,双方自然又是一阵拉扯,这时林跃装作被吵醒的样子起床,一看他也过来厨房,张云秀就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包饺子速度明显增加……不,不应该说明显增加,应该说是飞跃似得增加,因为以前无论包饺子还是吃饺子都不积极的儿子,包饺子的速度比三个人加起来都快,跟饺子馆干了十几年的老手一样。   两口子看得啧啧称奇,苏晗倒是见怪不怪了,就像跟她爸聊起自己的男朋友,对他的形容里包含甭管做什么天赋都极高这样的用词。   苏晗不喜欢吃肉馅的饺子,张云秀专门给她准备了素三鲜的,临近九时,第一锅饺子出炉,林跃把醋倒好后去阳台给苏晗父母打了个电话,双方老人互送祝福,之后老林给心目中的准儿媳包了一个大红包,林跃好说歹说她才收下。   说是大红包其实只有两千块,然而在县城这样的小地方,已经是普通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吃完饭9点半,家里迎来了第一波客人,是对门沈阿姨一家。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张云秀和沈佳佳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当年买房的时候,二人特意挑了对门的房子,由此可见双方关系多么亲密。   林跃知道,沈阿姨跟她二姨一样,拜年走动的目的还在其次,主要心思还是来看苏晗的,因为她家也有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儿子,对于带女朋友回家过年这种事很在意的。   没错,小地方就是这样,不仅孩子的学习成绩要攀比,挣多少钱要攀比,工作要攀比,车房要攀比,连儿媳妇漂不漂亮家庭条件好坏也要攀比。   接下来又是一通查户口似得对话,沈阿姨先夸苏晗漂亮懂事,之后问东问西,张云秀跟着在那儿臭显摆。   林跃有点心疼女朋友,不过没办法,人家上门拜年,总不能避而不见,而且老娘乐在其中,也只好委屈一下她了。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吃完午饭休息一会儿,老林便催着张云秀和苏晗逛街去了,是躲避小区里的热心邻居,也是想她带儿子的女朋友看看儿子生活长大的地方。   两个女人离开不久,老林也跟林跃前往马关头。   马关头说是棚户区吧,也算不上,起码家家户户起了二层楼,比一般的城中村条件好点,比住宅小区差不少,县里一直有拆迁的打算,不过好几年了都没动静,据说是拆不动。   林跃一家就是由这里搬走的,目前马关头有大伯一家,还有一个堂伯,两个堂叔,一个姑姑,以前爷爷奶奶在的时候,爸妈会带着他过来这边吃年夜饭和初一的饺子,现在爷爷奶奶不在了,一起吃年夜饭的情况就不多了,不过每年初一下午,近门的男丁都会结伴前往祠堂祭拜。   今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从祠堂回来,一群人在大伯家里坐下说话,毕竟这个年代,别说老一辈的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在大城市的年轻一代,一年都不一定能回家一次,过年聚会这也算是联络感情少有的机会了。   但让林跃不爽的是,每次聚会聊着聊着都会跑偏,以前读大学,堂叔、堂伯们说谁谁谁家的孩子考上985大学,谁谁谁家的孩子进了县人民医院,谁谁谁家的女儿嫁给了哪个机关单位的公务员……诸如此类话题,他都会找借口开溜,寻个安静地儿刷手机,但是今天不一样,都知道他带女朋友回来过年了,那肯定是要议一议的。   “林跃,听说你和女朋友一起回来的?怎么不带过来给叔叔婶婶大伯大娘们看看呢?”   说话的是老林这一辈排行老四的堂叔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四婶。   “我妈带着苏晗去逛商场了,见她有点儿扛不住咱们这边的天气,就想看看联华那边的羽绒服专柜有没有营业,给她买一件羽绒服御寒,等会儿吧,逛完就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我听说你女朋友是做宠物医生的?”   “没错。”   “那可得注意点,上次去畜牧局的宠物医院,那卫生条件……诶。”她摆摆手,一脸嫌弃:“可一定得做好消毒工作,不然很危险的,比如前两年,那啥H1N1,不就是猪传染给人的吗。”   听着是好话,但是林跃有些不爽,四叔就比老林小一岁,据说当年属于国企的玉米淀粉厂招工,老林和四叔一起报了名,完事录取了老林,把四叔给刷了下来,所谓一步慢步步慢,这些年玉米淀粉厂越做越大,成了省里有名的玉米深加工企业——老林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张云秀,俩人结婚后攒钱买了商品房搬出马关头,四叔和四婶表面不说,不过一旦老林家有事,总会阴阳怪气地损两句。   “啊,是是是,我也是这么嘱咐林跃说的。”老林一看儿子面露不悦,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你们不配教导我   这时烫了一头羊毛卷的五婶拿着一个当贡品摆放,祭拜完毕又带回来的橘子走进房间,也一片“好心”地道:“林跃,我听你妈说今年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是吗?”   林跃耐着性子说道:“还行吧。”   五婶问道:“干什么的?”   林跃随口胡诌道:“群头。”   “什么是群头?”   “就是召集群众演员帮剧组拍片的经纪人。”   “很赚钱吗?”   “看情况,影视城入驻的剧组多,群众演员需求高,群头拿到的中介费也高,拍片的少,收入也会缩水。”   “你这靠天吃饭不行的,宠物医生也是,能赚几个钱?工作又辛苦,环境还差,听五婶一句劝,趁着年轻,找个正经营生干比较好,看你东云哥,今年考上了深圳的事业编,听说乱七八糟加一块儿,年薪20几万呢。”   五婶嘴里的东云哥就是四叔的大儿子,名唤林东云,比林跃大两岁,从他小时候起,林东云就是四叔四婶拿来恶心老林两口子的工具,因为林东云成绩一直很好,林跃考的什么大学?以前的三本学校,林东云呢,西北工业大学,正经的985、211工程编。   用四叔的话讲,自己时运不济,但是儿子争气。   说起来也是好心,但是抬一个贬一个,这就过分了。   林跃眉头皱得更深了,以前他不显山不露水,大人聚会乖乖地闪到一边自己玩自己的,今天倒好,不就做了第一个带女朋友回家过年的人吗,怎么就踩了这两个人的尾巴?   四婶说道:“天航也不错的,去年不是考上了天津大学化工专业的研究生吗?以后毕业出来进个中石油中石化什么的,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多好,你们两口子以后等着过好日子吧。”   林天航,林跃五叔家的独生子,跟他一般大,平时成绩也差不多,但是高考的时候自己发挥失常,上了个破三本,还给调剂到一个没有前景的专业,林天航读了个二本,去年考上了天津大学的研究生,这家伙给五婶美得,到县城最好的饭店搞了个升学宴,把和林家沾亲带故的人都请了去,张云秀为此酸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日子,盼着吧。”五婶呵呵笑道,又对林跃的二伯说道:“要我说,还是二哥二嫂有福气,现在不都说儿子是建设银行,女儿是招商银行吗,这话放在二哥二嫂身上最合适,你看媛媛,去年给家里换了彩电冰箱洗衣机,年前又给他爸买了一辆电动车,我上网查了查,好几万呢,听说连学车的钱都是她出的,你再看看二哥对门的苏家,当年女儿考上海洋大学,多风光,如今不就混了个环保局科员吗?跟媛媛一比差远了,果然这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就是就是。”四婶恭维道:“瞧媛媛家那大酒店开的,停车场上都是好车。”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这闺女再贴心,那也得嫁到婆家,瞧你们,年夜饭有儿子陪着,我跟她爸就俩人,守着一桌子菜也吃不了几口。”   林媛媛是二伯家的女儿,因为长得好看,嫁给了本地有些能量的富商的三儿子,二伯现在可是老林家的门脸,就算村长见了都得满脸堆笑说好话,上面有个啥政策什么的,二伯和二娘都是最先知道的一批人。   大伯给邻居叫走了,大娘在屋里陪着,这个从郊区农村嫁过来的女人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大伯家跟二伯家一样,就一个女儿,可惜命不好,前年丈夫出车遭遇意外,人没了,现在一个人拉扯个三周岁的孩子生活,挺难的,也挺难看的。   当然,就算女儿不这样,她和大伯在这个大家庭里也是没有地位和话语权的。   林跃的爸爸林栋,大伯林远,还有个姑姑今天没来,这三个人是亲兄弟,亲兄妹。   二伯、四叔、五叔,这三个人是二爷爷那边的孩子。   几个人叭叭叭一通说,你夸我我夸你,整得好像二爷爷那边满门富贵,这边的小辈都是拿不出手的市井小民一样,关键这是在大伯家,这特么是说过年话吗?就因为他带了个大城市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漂亮女朋友回来,就酸成这样?至于吗?   老林笑呵呵的,压得住火,应该说习惯了,也没觉得堂兄弟间这么说话有什么问题,林跃不行,他跟这几个人真不熟,虽然叔叔伯伯叫着,但是从六七岁搬出马关头,这十几年来一年最多见个两三面,感觉也就比乡亲近点,连谭晓光,王珩那样的好朋友都不如,拿他挑事忍了,怎么着?还要恶心他爸和大伯?   “五婶,如果我没记错,你儿子考的是天津大学那个叫张玉清的硕导吧,圈里人都知道带学生的方式就是数据造假,弄个粒子往聚合物一掺,就说性能提升了,害怕出事连累自己,为了撇清责任还让学生签署免责协议,我想……这件事林天航没有告诉你们吧?我真替他担心,如果有一天张玉清完蛋了,作为学生的他,会不会连份像样的工作也找不到?”   “还有四婶,你知道深圳房价多高吗?稍微好点的地段都得七万+,郊区也要五万左右,一套两居室500万起,就你儿子的收入,不吃不喝二十年都买不起,还拿儿子当骄傲?搞不好你儿子反倒嫌弃你们没能耐,连个首付款都拿不出来。这都啥年代了,现在讲究拼爹,一般的优秀有屁用,过得还没农村孩子幸福,起码他们能躺平,林东云不能,但凡有所懈怠,你们的小皮鞭就得抽下来。”   “看什么看,叫你一声二伯二婶是抬举你们,谁不知道王家那三个儿子是什么货色,把女儿嫁过去之前有交代她对王治衡的夜不归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其实还好,比把女儿直接卖窑子里好多了,如果再生俩孩子,起码离婚的时候能多挣点。”   屋里的人全傻了,没有想到以前腼腆畏缩的孩子能说出这么混的话来,要知道在座都是他的长辈。   二伯二娘、四婶、五叔五婶,这五个人有的脸色铁青,有的怒气翻涌,有的一脸尴尬。   “林跃,你这是怎么了?”老林的嗓音有点哑。   林跃没有回答老爸的问题,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林天航和林东云在大门口聊天,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见他出来只是瞥了两眼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到前面马路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装有五粮液的礼袋,里面还有三个同样的礼袋,他没有动。   这时老林追了上来。   “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有说错吗?爸,这事你别管,那几个人就是嘴贱。”他表现得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跟亲戚撕破脸。   时至如今就算没了系统,以他的学识也能轻松地在社会立足,如果不能率性地生活,那他在影视世界这么多年不是白过了?   哒哒哒,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继老林之后,大娘也追出胡同。   “本来呢,我是打算妈和苏晗逛街回来,带着她到长辈家走一走的,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因为某些人不配。”林跃把酒递过去:“大娘,这是给你跟我大伯带的礼物。”   “哎,林跃……”   “大娘,如果你是想劝我跟他们保持和气,还是不要开口了。”   林跃说话间进了主驾驶室:“爸,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撂下这句话,他又给张云秀和苏晗打电话,告诉她们别来了,和大伯大娘的聚餐明后天再说。   老林一看儿子放了个堪称地图炮的大招,留下来忒没意思,某种程度上也有点受够那几个人的意思,便打开车门坐进后排车厢,跟老大媳妇儿点点头,又挥挥手,任儿子载着离开。   这时一个街坊走过来。   “那是林栋和他儿子林跃吧?”   林跃的大娘点点头。   “怎么走了?我刚才碰到林远,还说晚上凑一块儿吃个饭呢。”   “哦,家里有点事。”   “这车是他的啊?我还以为是东云那小子开回来的呢。”街坊又看看她手里的五粮液:“这老林家的小子是不是发财了?出手这么阔。”   要知道村里一般人家过年走亲戚拎两瓶海之蓝、泸特就很有面子了,天之蓝、剑南春都是稀罕物,五粮液?基本都是送能提携自己的领导。   “不知道,可能吧。”   林跃的大娘摇摇头,提着放酒的礼袋走了。   说起来……林跃掀桌子,有忍无可忍的意思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系统又“叮”了。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小欢喜   两人回到家里,刚好张云秀和苏晗也从商场回来。   羽绒服没买到合适的,倒是老太太……她买了一件红纱巾,很长的那种,林跃看着有点头疼,因为这副打扮在旅游景点常见——一群五六十岁的大妈排成一排,每人手里扯条红纱巾,再摆个自认优雅的姿势,某小老头儿在前面拿个相机咔咔一通拍,有人说很有年代感,也有人说挺好,不过林跃总觉得怪怪的。   “不是说好今天晚上去他大伯家吃饭,介绍苏晗给大家认识一下吗?怎么突然不去了?”   儿子在电话里没有说明情况就叫他们逛完商场回家,张云秀纳闷了一道。   老林说道:“唉,吵起来了。”   “谁跟谁吵起来了?你别说半截话成吗?”   “林跃跟他四婶、五婶、二伯二娘吵起来了。”   直到现在老林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因为以前儿子很乖巧的,不熟悉的人还会用书呆子来形容他,没想到今天脾气这么大,跟印象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啊?”张云秀也吃了一惊:“为什么呀?”   苏晗眼见林跃坐在沙发上,以为他在生闷气,便把外套脱下来,挨着他的身子坐下,还握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手。   老林说道:“还能为什么?老四和老五媳妇儿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来两口子私下里没少数落那几个人的不是。   不用继续追问张云秀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十有八九跟苏晗有关,林东云和林天航都比林跃大,现在自己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过年,还是大城市知识分子家庭的独生女,那两个人当然会有想法。   老林性格温吞,林跃的大伯一家也是敦厚之人,她在的话,老四媳妇儿、老五媳妇儿兴许能收敛几分,可惜她带准儿媳逛商场去了,那几个还不越说越离谱啊。   “行了,你也别埋怨儿子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她能理解老林的心思,大过年的儿子跟堂叔伯闹翻,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传闲话呢。   安慰完丈夫,她又坐到林跃身边。   “林跃,你也别生气了,你四婶五婶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平时不仅跟别人攀比,亲兄弟间也要争个高下。”   苏晗也在一边拍着他的手说道:“回家的路上你还说这边不比我家那边,如果有人说了不中听的话,让我尽量忍一忍,几天就过去了,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按不住心火了呢。”   实际上这俩人都搞错了,林跃还真没生气,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是因为注意力都放系统空间了。   昨天晚上才搞定《流浪地球》的任务,这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又来了一个关于电视剧的任务——《小欢喜》,他知道这个,去年挺火的,据说跟《小别离》、《小舍得》是系列剧。   【竟无一人是男儿】:侦测到《小欢喜》编号为31415926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这片子牛掰了,它真的是一位男性导演拍得?不知道是跟男人有仇呢?还是为了讨好女性观众连一点身为男人的气节都不要了?纵览全剧,里面有一个真汉子吗?哦,不对,现今社会的定义是无限容忍女人作妖的才是贴心暖男,对妻子无底线放纵和保护的才叫大丈夫,不考虑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也要对女人负责的是为男子汉。瞧这四个窝囊废,一个谁都能捏扁搓圆的家庭妇男——他也就适合演这种角色,一个身家数千万还要上赶着受前妻气的龟孙儿,一个为官二十多载还一副傻乎乎不知道该用幼稚还是单纯来形容的国宝,还有一个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折不挠屡败屡战的舔狗教师。我不认为作为一名导演没有足够的社会阅历,那么他这么做,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钱,毕竟现在看这种电视剧的女性观众多,只有满足她们的口味,给她们呈现一个能让大脑GC的童话故事才有钱赚,这跟男人喜欢看爽文是一样的道理,然而两相比较,男人大多理智,可以区分幻想和现实,不会受太大的影响,女人呢?她们只会说看人家电视里的谁谁谁怎么疼老婆的,再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以此要求自己的男人。如今那些年轻人为什么越来越娘?每天看这玩意儿,天天琢磨怎么讨好女人,长大后能有血性和志气就怪了。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8年-2019年。   是否接受:(Y/N)。   “林跃,林跃,你怎么了?阿姨跟你说话呢。”   苏晗的呼唤将他惊醒,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三个人的焦点,赶紧将注意力抽离系统空间,看向身边人。   “怎么了?”   一句话把老林、张云秀,苏晗三人问懵了。   “你不是在生气吗?”   “没有,怎么会。”   张云秀经过再三确认,见他不像是安慰自己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就好,跟那群人生气不值得。”   老林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林跃其实挺理解父母的,老娘呢,家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向来不待见二爷爷那一支的人,而且她的性格也是那种我不惹事,但是出了事我也不怂的人,寻思怼了也就怼了,本来平时走动就不多,何况老人都没了,哪怕是绝了亲戚关系也无所谓。   老林就不一样了,他和四叔、五叔、二伯三人再怎么说也是叔伯兄弟,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如果苏晗没在,或许会唠叨儿子两句,现在当着准儿媳的面,那自然是要给儿子面子的。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老林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们嫌弃苏晗和我的职业,一副说教指点,本质是为我好的样子。我说以林东云二十年的收入买不起深圳的房子没错吧,林天航导师是什么人,他的学生都知道,只是害怕揭露潜规则对自己影响巨大不敢说罢了,搞不好哪天东窗事发,他的学生也会受到连累不对吗?还有二伯二娘,全县人民都知道王家三个儿子有多纨绔,十里八村的年轻女孩儿被他们祸祸了多少,明知如此还把女儿嫁过去,简直为了钱和权,为人父母的底线都没有了。我这样说也是为他们好,不是吗?”   “可是……”   “可是他们是我的长辈?呵,我一不是他们生的,二不是他们养的,没吃他们家饭,没住他们家房,去年春节回来还拎了点江海市的土特产过去,钱多钱少不提,总之心意到了。今天他们怎么做的?算不算倚老卖老?这种恨你有笑你无的亲戚,有和没有意义大吗?”   张云秀在一边听得眉飞色舞,很想给儿子点个赞,叫个好,只是碍于苏晗在,这么做显得不庄重,有损准婆婆的形象。   老林仔细想了想,觉得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这事儿确实没有做错。   叮叮叮咚~   林跃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苏晗的爸爸打来的。   他对女朋友小声说了一句“你爸”,起身走到阳台按下接通键。   五分钟后挂断电话,林跃告诉父母一个有些惊悚的消息。   ……   初二上午林跃就带着苏晗走了,傍晚时分回到江海市,把女朋友送回家,和苏家二老一起吃了个晚饭,又到超市买了半个多月的食物,之后回到租住的小区,往笔记本前面一坐,登陆自己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小欢喜》进行播放。   北京市,三个备战高考的家庭不仅面对着升学压力,更面对着亲子关系难题。恨铁不成钢的妈妈童文洁和学渣儿子方一凡之间因为成绩矛盾重重,爸爸方圆不得不左右调停;拒绝前夫乔卫东入侵母女生活的单亲妈妈宋倩,对女儿乔英子的生活展开了全包围式关切,误解和矛盾不知不觉悄然爆发;空降父亲季胜利和妈妈刘静的突然关怀,让从小养在舅舅刘铮身边的季杨杨无所适从,父子之间小心翼翼的相处并没有为这段关系换来和平。   人到中年的家长和刚刚迎来成年的孩子,在高三这场重要的试炼中,度过生活设置的重重难题,在爱与理解中学会成长,迎来属于自己的“小欢喜”。   用一天多时间看完这部剧,林跃休息了一下,调整好状态后唤出任务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唰~   和以前一样,房间里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无踪。 小欢喜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你这也算为人师表?   呼~   风声入耳,白茫消退。   视力和听觉逐渐恢复正常,他开始感觉到身体的存在,除了稍许的晕眩,已经可以控制手脚和思维。   “不是,李老师,我这侄子他学习真的很好,去年综合成绩在156中那也是前十五的,这进冲刺班应该没问题吧?”   “乔先生,想必你也知道156中在市里排在多少名,我们春风中学就不一样了,按照往年的高考成绩排名,比不上二中、四中、师大附小这样的老牌名校,跟十一中、十五中、广渠门中学这样的学校争争名次那是绝对没问题的,我说实话啊,以你侄子的成绩,要进咱们冲刺班,有点困难,而且你看吧,他是复读,今年高考成绩也不理想。”   “李老师,林跃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都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你相信我,明年他肯定能够正常发挥,考一个好的学校,为咱们春风中学争光。”   “……”   这个声音是乔卫东?电视剧里那个吃回头草的千万级投资客?   而这位李老师嘛,他睁开眼睛,当涣散的光在眼前勾勒出一张好像常年失眠的脸,没错,是那个李萌,春风中学的业务尖子,一个连校长也敢怼的女人。   其实房间里不只李萌和乔卫东,放置两面小红旗的办公桌后面坐着春风中学的黄校长,前面是从头到尾狂舔李萌的语文老师潘帅,更远的地方,数学老师陈奇在翻一本书,对于这边的谈话兴趣不大。   李萌是数学老师,陈奇也是数学老师,所谓同行是冤家,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乔卫东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己塞进李萌带的班级,陈奇当然不爽,而且双方谈话内容来看,现在春风中学已经分完班,电视剧里李萌和陈奇可是因为分班的问题闹过矛盾的,后者给前者怼了回去,那关系能好才怪。   咦,对了,乔卫东喊自己侄子?   怎么身份设定成他侄子了?而且不对啊,乔卫东姓乔,他姓林,这算哪门子亲戚?   想到这里,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大脑微晕,关于身份设定的一道信息流出现。   林跃,今年19岁,家住西城区,8岁时双亲离婚,母亲远走广州,之后随父亲生活至今,期间母亲从未回来看他,读初中时得知她跟一个广州人结婚并生了第二个儿子,一直到今年春天,父亲遭遇意外过世,受这一噩耗影响心态崩了,最后高考发挥的很差,成绩也就勉强上个以前的三本院校,爷爷奶奶劝了很久,他才同意再复读一年。   至于和乔卫东的关系嘛……   他爸林爱华和乔卫东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当年乔卫东搞投资赔了不少钱,要不是关键时刻他爸以担保人的身份为乔卫东拿到一笔救命钱,也就没有今天的身价大几千万的乔总了。   接下来他又确定了一下任务设定。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羁的少年。   支线任务:男儿当自强。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8年-2019年。   不羁的少年?林跃心说自己还有一个月就19周岁了,好吧,眼下18岁,那也是成年人了,少年你妹啊?系统也太二了。   还有支线任务的“男儿当自强”,指的是让自己帮助乔卫东、方圆那几个人自强吗?前者吧,多少还有点希望,后者嘛,难,难于上青天。   “李老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成不成?林跃真是因为他爸意外离世才发挥时常,没有考上心仪的院校,我相信以春风中学的师资力量,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明年高考过一本线百分百没有问题。”   乔卫东已经近乎哀求了,那副可怜相林跃有点看不下去。   这家伙为了他能进入冲刺班,还真是挺拼的,看来是心里难安想要……不,不对,这其中恐怕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九九。   春风中学高三冲刺班?乔卫东的女儿乔英子不就在冲刺班吗?就这个女儿奴在电视剧里的表现来看,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十有八九是想自己当他的眼线。   “乔先生,既然林跃是因为父亲的遭遇受到影响没有发挥好,我认为更不应该让他进入冲刺班,我们春风中学有基础班、平行班、冲刺班三个等级,每次模拟考结束后老师们都会对成绩有一个综合评定,基础班的同学进步幅度大,就可以升入平行班,平行班的同学达标后也能进入冲刺班,这就跟企业的末位淘汰制一样,如果把林跃安排进冲刺班,万一他还没有从父亲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成绩不达标降级了,那他不是更加难受?而且156中的学生……反正我还是觉得让他去陈老师带的平行班学习最好。”   这段讲述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最后面那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林跃听得出来。   就是说春风中学比156中强呗,156中排名前十五名的学生,连春风中学排名前三十的学生都不如。   “李老师……”   “乔先生,我这都是为了他好。”   好一个为了他好,当初开学第一场高三组会议上,李萌就拿着成绩单,直言是方一凡、季杨杨拖累了整个年级的平均分,还建议让他们蹲班,这个女人吧……看似十分关心学生,但是骨子里的功利是隐藏不住的,林跃觉得她很适合去衡水二中那样的学校,干脆把全国的尖子生都招进去,这样也就不存在差生了。   教书育人,教书育人,她是只教书,忽略了育人,这点从校长单独找她谈话的一幕就可以看出来。   当然,高三这一年很特殊,功利一些可以理解,但林跃就是看不惯她轻视复读生,鄙夷156中的样子,那好歹也是他的母校。   “李萌老师,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连陈奇都放下书本看过来。   “你为什么要当老师?”   “教书育人啊。”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做冲刺班的班主任,不去做基础班的班主任?”   李萌看了潘帅一眼:“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们春风中学,无论是基础班、平行班,还是冲刺班,师资力量都差不多的,基础班也都是很优秀的老师。”   “那既然都差不多,你跟潘老师换换呗。”在林跃看来,这话就是骗鬼。   李萌皱了皱眉:“这是学校的决定。”   “你以为我不知道潘老师是什么性格吗?大家对他的评语是善于和学生打成一片,换句话说,他跟你比起来在督促学生学习这件事上要懒散放任一些。如果你真想做一个以教书育人为终极目标的老师,不是更应该帮助那些没有希望读本科的学生,让他们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吗?你跑去带冲刺班是什么操作?冲刺班里的学生基础好,智商高,大多十分努力,就算没有你的督促,他们也能取得不俗的高考成绩,你对他们来讲,只是一位锦上添花的优秀老师,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就一心一意要带他们呢?因为考取清华北大复旦的人越多,你的虚荣心就越能得到满足,也就越骄傲自豪是吗?这样说来你就是一个教书机器,请别把育人那么高尚的词汇挂在嘴边,这种伪善的面孔真的难看。”   乔卫东都听傻了,张着嘴,瞪着眼,攥着拳。   转学的第一天,连班级都没确定,林跃就把冲刺班的班主任给怼了。   是,他知道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跟双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学生性格方面有一些差异,但是这也太猛了点吧。   李萌气得面若冰霜,她还是第一次被学生说伪善,上次方一凡送她乌龟当生日礼物都没像现在这么气愤。   这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校长说话了:“这就是你和老师讲话的态度吗?”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是你们占了大便宜好不好   “怎么,我讲她你很不爽?”   林跃转头看着春风中学这位不止一次被李萌怼过的校长,正常情况下别说一个班主任不敢正面怼校长,就是教务处的那些主任,有几个敢不CARE顶头上司的,反正在他看来,小欢喜这部剧里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别扭,仔细想一想的话很多人设根本立不住脚。   “首先,我还没有分班,她教不教我不一定,至少目前为止她还不是我的老师,我对待她什么态度完全看我的心情。其次,她可以怀疑我的能力,我也能质疑她的人品,最后,我来春风中学上学是交了学费和择校费的,而且价格不低,十万块,据我所知大学学费也没这么高,所以要挣钱就别给自己扣一个情操高尚的大帽子,整得给学生讲课像是做功德善事一般,我消费,你服务,服务质量不行,我骂你也得忍着。”   乔卫东推了推眼镜,看林跃的眼神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他当然不知道,对林跃来讲,清华、北大的校领导也是该怼的怼,该整的整,区区一个春风中学的校长在他这里连根葱都算不上。   校长大怒:“走,马上走,我们春风中学不收你这样的学生。”   在教育系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学生。   “你们学校刚转来一个叫林磊儿的学生吧,他的条件都能转来,我地地道道的北京户口,遵循就近上学的原则,如数缴纳了学费和择校费,你来告诉我,凭什么他能来这儿上学,我不能来?”   “你思想品德有问题。”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作为一名19岁的成年人,作为一个合法的纳税人,我有权监督你们的工作,并对工作中的问题提出质疑,你们不思考我说的对不对,不反省自己的不足,却要以手中招生的权力来解决质疑你们的人,黄校长,我问问你,咱们俩谁思想品德有问题?我再问你一句,你手里的招生权是谁给的?”   林跃说完这句话,无视在场众人错愕的目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扬声器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刚刚的问话。   黄校长的脸难看到极点,心里荡漾过一万只羊驼,他很清楚,这问题的坑有多深,深到一个回答不好,能把校长的位子丢了。   “哦,对了,我提醒一句啊。”   林跃用手在屏幕中间轻轻一点,左下角浮现一个文字输入框,上面还有不断滚动的字符。   仔细一瞧会看到“说得好”,“看他怎么回答”,“快呀,快说,别装哑巴”,“可急死我了”,“播主,你可真坏,挖了那么大一坑给人家跳”,“混到校长不容易,这话可得想好了再说,不然等着坐冷板凳吧”,“为播主献上膝盖,反正我不敢这么干”诸如此类发言。   “直播你知道吧?就是现在网上很火的一种社交方式,我看看啊,现在是3000多人在看,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大家很想知道你对上面问题的回答,来吧,告诉他们。”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机递过去。   于是黄校长在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林跃咄咄逼人道:“说啊?”   “……”   “怕说错话还是自觉理亏?如果你再不说话,那就等于默认我的做法没错了,既然我的做法没错,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来春风中学就读?”   “……”   黄校长一副要把沉默是金贯彻到底的样子,因为他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真要给这个叫林跃的转校生带坑里去,神仙都救不了他。   这小子忒坏了!   “哎,林跃,别太过了,你看校长都答应你入学了,快,把直播掐了,掐了。”乔卫东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   一般来讲,学生家长为什么不敢对老师和学校的各种奇葩规矩说不?逢年过节送礼塞钱?就是怕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被打击报复穿小鞋,当然,帝都这种情况还是少一些的,但是东北那边嘛……听说蛮严重的。   现在他把校长和李萌弄得下不来台,就算顺利进入春风中学就读,这学习效果嘛,十有八九大打折扣,这样一来,那从156中转来春风中学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浅显的道理林跃当然明白,乔卫东不了解的是,他需要老师指导吗?高考?老油子了,闭着眼睛都能进清北好不好。   “乔卫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求爷爷告奶奶想让我进冲刺班,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想让我当你的眼线,以便掌握乔英子的学习情况对吗?”   乔卫东给他道破心事,一脸尴尬:“啊,这……咳……”   黄校长和李萌等人心头怒火稍止,给眼前一幕搞晕了,怎么这个叫林跃的学生连他叔叔的面子也不给?关键是乔卫东还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   “所以,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想每天面对一张更年期妇女的脸。”   他说谁呢?   他说谁是更年期妇女?   直到潘帅看过来,李萌才反应过来,这小混蛋是在说她,她才三十四岁,怎么就成更年期妇女了?   她很郁闷,但不好发作,因为冲刺班又不是只她一位女老师,那个林跃又没指名道姓说她,接话质问的话跟主动认领有什么区别?   这小王八羔子不仅心肠坏,嘴巴也毒。   林跃无视咬牙切齿的冲刺班班主任,扭脸看向平行班班主任陈奇,唬得这货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对眼。   他是真怕林跃选择平行班,这种刺头儿他可应付不来   “就你吧。”   林跃指着潘帅说道。   “你要想清楚,我带的可是基础班。”   156中前十五的成绩按理来说是能进冲刺班的,退一步来讲还有平行班可选,潘帅是真没想到他会选基础班。   “这些人里我也就看你顺眼点,我明天来上课,散了吧。讲真的,或许有朝一日你们会感谢我选择了春风中学。”   说完这句,林跃无视他们的不满,快步走出校长办公室。   潘帅后知后觉地道:“嘿,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李萌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可不是嘛,人家可是156中综合成绩排名前十五的学生,去你的基础班,不是屈尊纡贵是什么。”   “诸位老师多担待啊,多担待,这孩子是单亲家庭,上半年遭逢大变,又处在青春期,说话做事难免会有一点直,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多沟通,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乔卫东赶紧说好话,装完孙子后一溜小跑去追林跃。   “你们看,这是什么学生,还感谢他?感谢他把我们学校的平均分拉低吗?就这态度能考上大学?打死我都不信。”李萌自认为带过不少学生,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在全年级能排十五名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对老师毕恭毕敬,彬彬有礼?只有那些差生才是一副不服管的桀骜像,156中的前十五名?就这?那156中得烂到什么程度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三分钟后,她和潘帅离开校长办公室,往高三年级组办公室走去。   “还生气呢?瞧这眉眼,跟涂了一层霜一样。”   李萌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作为学校的业务尖子,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李老师,连校长都……”   他话没说完,刚起个头就被前方过来的杀气腾腾的一瞥给闷了回去。   “好好好,我不说,我帮你出气,一定帮你出气行不行?”   “你怎么帮我出气?”   “最晚期中考试,我一定让那小子认识到错误,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李萌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继续往前走。   “你等等我,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潘帅快步追赶。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林跃和乔卫东身上。   “林跃,你刚才真是太莽撞了……哎,你听我说,你别走,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开锁。”   林跃在一辆福特SUV前面站住。   乔卫东拿出钥匙按下开锁键,正要往驾驶室走,不想林跃直接坐进去并按下启动键,踩刹车拨档位。乔卫东一看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他这儿还没有系好安全带,那边车子已经冲出马路牙子。   “哎,哎,你慢点,你会开车吗?别乱来啊。”   乔卫东脸都绿了。   林跃冷冷一笑:“怎么?怕我撞死你?”   从进校长室,到从校长室出来,乔卫东对他表现的很怂,跟面对宋茜时差不多,这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欺男霸女从房子开始   林爱华,也就是设定里的林跃的父亲,当年在乔卫东最最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成就了现在身家大几千万的乔总,这俩人关系一直很好,今年春天,乔卫东的公司财务方面出了一些问题,因为涉及到税款上的事,不希望外人知道,就拜托林爱华到他那儿帮着参谋参谋,结果就是在去乔卫东家的路上,老头儿遭遇意外,人没了。   林爱华是乔卫东的恩人加朋友,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林跃的成绩受到影响没有考好,爷爷奶奶又不在北京,乔卫东哪能不帮忙照顾?林爱华的死从法律角度跟他没有关系,但是从情理角度来讲,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本来就是单身家庭,现在亲爸又没了,别说挤兑他几句,就算林跃指着鼻子骂他,打他,他都得忍着。   “林跃,事先声明,叔叔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刚才你对老师态度确实有点过……呃,叔叔的意思是你没做错,可这么做会为你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只要你在春风中学读书,老师们都在一个办公室里,那个李老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说,其他老师会怎么想?咱就不说他们在关键的考试上打击报复你什么的,就算只是给你调到角落里,出超纲题为难你,说风凉话什么的,那也很影响你的学习不是吗?”   “到了。”   吱的一声,车子停了下来。   乔卫东一脸懵,左右打量:“到了?到哪儿了?”   直到落下车窗,看到外面一栋一栋居民楼,还有居民楼中间熟悉的小湖,明白了。   “你怎么把车开书香雅苑来了?”   林跃从车上下来,朝着前方居民楼走去。   “这里离春风中学近,以后我住这里了。”   “你爸在这儿买房子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以后住这里了?”   “我家在这儿没房子,你不是有吗?我爸说你当年和宋茜离婚,分了一套书香雅苑的房子,有次还唠叨说这么多年了,你既不住也不往外租,简直浪费资源,现在好了,我帮你把这个资源利用起来。”   “啊?”   乔卫东很头疼,因为前些天他刚决定搬回书香雅苑住,这样可以离女儿近点,多接触多关心她的生活,现在林跃说住他的房子,这……   “乔卫东,你不会不愿意吧?”   “啊……呵……不会,不会。”   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林家两位老人保证一定会视如己出照顾好林跃,帮助他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来弥补自己的过错,现在他提出这么正当的理由,当然不好意思反对。   关键是乔英子那边怎么办,他已经跟闺女说了要搬回书香雅苑的事,总不能为了英子拒绝林跃吧,人家的爸爸因为你没了,说好的视如己出呢?   “乔总,您又来看女儿啊?”   乔卫东下意识紧了紧西装,让自己看起来利索些,之后拿眼一瞥,对面带着红袖箍的保安正一脸谄媚跟他打招呼,他心说怎么每次来都能遇到这夯货,第一回给他当成贼带物业去了,第二回又自作多情帮他开门禁,险些让宋茜发现他跟乔英子的小秘密,今天是第三回,又撞上了。   “管得着吗你?边儿呆着去。”   他正为林跃和乔英子的事伤脑筋,自然不会好好说话,语气难免冲了点。   保安碰了个硬钉子,一脸讪讪地走了。   林跃在5号楼下停住,抬起头往上打量。   “你在看什么?”   乔卫东有点怂,因为上面403室就是宋茜的家。   林跃说道:“记得爸说过,你女儿也在这个小区住,她住几号楼?”   乔卫东刚要说话,后面传来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乔卫东,你怎么又来了?”   宋茜整个人包裹在一团愤怒的火焰里,出现在二人面前。   “我……”   他这儿一句话刚起个头,那边就扣动了机关枪的扳机:“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家不欢迎你,以后别来打扰我和英子的生活,当初说好的一周只能见一会面,这开学才几天,瞧你这一次又一次的,我告诉你,如果英子因为你的关系成绩下滑,我跟你没完。”   说完还小声嘟囔一句“要不是保安好心相告,十有八九又给你得逞了。”   “宋茜,你别急,我今天真不是为英子来的。”想起昨天给她扫地出门的一幕,乔卫东怂的不要不要的:“我带我侄子过来看房子。”   “侄子?”宋茜这才注意到乔卫东身后站的林跃,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和警惕:“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侄子。”   “爱华,他是林爱华的儿子,林跃。”   “呵,是他啊。”   宋茜一脸的不以为然,因为在她看来,乔卫东出轨的那个酒局林爱华在场,但是并没有加以阻止,这算什么?臭味相投!助纣为虐!搞不好乔卫东就是他带坏的,毕竟林爱华10年前和媳妇儿离婚,1年后就轮到乔卫东和她,要说没有受他的影响,鬼才相信:“看房子?他要搬来书香雅苑住?”   “没错,这不是在春风中学上学方便吗?”   “他也在春风中学读书?”   “是,刚办理的转学手续,复读。”   “哪个班?”   乔卫东知道这事儿瞒也瞒不住,如实说道:“基础班。”   宋茜说道:“复读?还是基础班?”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进基础班说明底子差,能力也差,就这还要复读,无限等同于浪费时间,本来她对林爱华印象就不好,这下更差了,当然,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认为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报应——她的逻辑是如果乔卫东不和林爱华沆瀣一气,耳濡目染,也不会出轨,不会出轨,他们就不会离婚,现在林跃没有考上大学,复读还被安排在基础班,说明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再看看她家乔英子,哪次考试不是全年级前三?   林跃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就宋茜和童文洁在对待乔卫东女朋友小梦时的态度便可以看出她们是什么东西,人家作为瑜伽老师,在瑜伽馆里课教得最好,对她们态度也不错,就因为乔英子和乔卫东让小梦喝了宋茜给乔英子做的燕窝,就给人家打差评,搞得小梦绩效不达标被扣工资,完事还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后面小梦不计前嫌给童文洁的儿子方一凡找老师,要请人吃饭表示感谢,中途溜了不说,还讲什么双方不是一路人,有一次更是鄙视人家的职业,说什么艺术学院出来的居然去教瑜伽,那你老公政法大学毕业还失业了呢。   小梦热心不?坦诚不?开明不?这些都是她的性格优点,要说拜金,以瑜伽馆的规模,作为最好的老师一定挣得不少,只能说虚荣有一些,但绝不会像宋茜想的那么不堪。说什么跟她不是一路人,那你童文洁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种是非不分,只讲立场的泼妇,还有脸在男人面前得意洋洋,左一个渣男,右一个渣男地指责乔卫东?何况从剧里的情节来看,乔卫东真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行了,宋茜,我不跟你说了,我带林跃去看房了。”   乔卫东刚要走,又被她叫住。   “你站住,看房,看哪里的房?”   她指指6号楼的方向。   “对啊。”   “你要把那套房子给他住?乔卫东,你对你的哥们儿可真不错。”   林跃听不下去了,就算那是他们结婚后住的房子,具有纪念意义,现在离婚了,那就是乔卫东的私人财产,瞧这阴阳怪气的德行,甩脸子给谁看?   “乔卫东的房子,他爱给谁住给谁住,跟你有关系吗?”   小欢喜最后的结局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扯淡,就宋茜这种控制欲爆表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能忍?除非类似演唐僧的那位和富豪老婆的关系,乔卫东好歹身份几千万,又是一位“总爷”,以后公司要发展,应酬和出差的情况肯定少不了,宋茜那边姑娘去南京上大学了,控制重心自然而然就会转移到乔卫东身上,一天两天可以,一个月两个月也能忍,一年两年下去,是个男人都得急,但凡乔卫东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宋茜这儿更年期综合征和多疑性格双重作用下,指不定作出什么妖来,这俩人就算复婚也得离。   宋茜本就不待见林爱华,恨屋及乌,怎么看林跃怎么不顺眼:“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生平最恨软蛋   林跃说道:“我横竖看不惯你,就像你横竖看不惯乔卫东,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你讲礼貌?而且我不觉得自己没有礼貌,上面的话不过是实话实说。”   宋茜说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乔卫东一瞪眼:“宋茜,你这过了哈。”   宋茜不知道,他很清楚,林爱华已经过世了,这么讲话太刻薄了。   林跃并没有恼怒,很平静地道:“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宋茜,我记得相书中有一段记载,眼睛一带连接着好几个重要的宫位,包括男女宫,妻妾宫,田宅宫,这些地方都需要丰满开扬的,眼眶凹陷的话,关乎男女爱情生活之宫位便告失守,婚姻出问题的几率高达80%以上,还有这奸门……算了,好心劝你一句,去看下相面先生吧。”   “你……”   宋茜没有想到这小子嘴巴这么毒,关键是没有一句脏字,让她在愤怒之余还有一份恐惧,居然真的生出一丝去看相面先生的冲动。   “宋茜,别说了,大家都看你呢,别忘了你的身份,老师,为人师表。”乔卫东赶紧找理由堵她的嘴。   “乔卫东,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配做老师吗?”   “我没意思……真没那个意思。”   林跃撇撇嘴:“不可理喻。”   他可不是胡诌的,这种面相吧,确实问题不小,正如《流金岁月》里蒋南孙的小姨黛茜一样,俩人情况差不多,那个不也是婚姻不幸么。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不是看房子吗?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乔卫东生怕事态继续恶化,赶紧推着林跃往前面走。   宋茜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双眉紧皱,作为辅导班老师,身边学生不少,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没有礼貌的,还想考大学?他就算复读一辈子也别想考上大学。   “我原本还想让宋茜辅导一下你的功课,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乔卫东叹了口气,一面往前走,一面沮丧说道。   林跃呵呵一笑,对这个建议不以为然:“乔卫东,如果你是觉得女儿长大了,有心要跟宋茜复婚来摘桃子,我觉得你还是慎重地考虑一下吧,这小棉袄最多再穿一两年就会变成别人的女朋友,难道你愿意被宋茜当成一个大儿子教训二三十年?婚姻不是凑合,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结果只能是给自己找罪受。”   乔卫东刚要说话,这时侧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乔卫东。”   林跃扭头一瞧,这圆圆的脸,肥嘟嘟的嘴,还有不用烫就微卷的头发,没错,是妻管严方圆来了。   刚才停车的时候乔卫东接了一个电话,报了两人所在位置,想来打电话的人正是方圆。   “我刚才好像看到宋茜了。”   “哦,是。”乔卫东说道:“是宋茜。”   “又被从家里赶出来了?”   “就是在楼下撞见了。”   “咦,这是谁?”   这时方圆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林跃。   “他是我侄子。”   “你侄子?你什么时候有侄子了?”   方圆心想自己和乔卫东认识有十年了吧,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侄子。   乔卫东解释道:“一个好朋友的孩子,才转到春风中学读高三,托我照顾他一年。”   “哦,是这么回事。”方圆冲林跃扬了扬手,算打过招呼:“我儿子也在春风中学读书,你哪个班?”   林跃回答道:“基础班。”   方圆心想以基础班的水平有必要转学?当然,心里疑惑,表面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   “我儿子也在基础班,叫方一凡,你知道不?”   “今天刚办完手续,明天才入学,怎么可能见到你儿子。”乔卫东打断两个人的对话:“说吧,找我啥事?怎么还追到书香雅苑来了呢?”   “你忘了,今天可是咱们每周一歌二人世界的日子。”   “哦,对对对,是每周一歌二人世界的日子,你看我这记性。”说完看了林跃一眼,面露迟疑,今天办理入学手续,按道理讲应该带侄子去吃饭的,如今方圆过来约他去每周一歌二人世界,这两件事冲突了啊。   方圆打量他们一眼,明白了:“带着孩子一起去呗,反正有我看着,你也不能去喝花酒。”   “怎么说话呢,我啥时候去喝过花酒,方圆,咱可得凭良心说话。”   “你不喝花酒,怎么会和宋茜离婚?”   “都说过多少次了,我那是被人陷害的。”乔卫东摆摆手:“行了,我不跟你掰扯这个,吃饭去。林跃,你想吃什么?”   “随便。”   “行,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三人进了一家档次还算可以的西餐厅,乔卫东点了三份蔬菜沙拉,一份菲力牛排,还有一碗奶油蘑菇汤。三份蔬菜沙拉是他跟方圆的晚餐,牛排和奶油蘑菇汤是林跃的,方圆对此十分不爽,吐槽乔卫东抠门,完事听说一盘蔬菜沙拉要80块,跟林跃的牛排差不多,情绪这才好了一点。   跟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俩人三说两说,把话题引到乔卫东给乔英子买的礼物上,她怕拿回家去给宋茜没收,就把东西交给方一凡保管,结果童文洁检查儿子卧室时发现了,便打算把“赃物”交给宋茜处理,乔卫东想要把东西拿回来,方圆说童文洁给带班上去了,于是俩人饭也不吃了,急驱车赶往童文洁的公司。   到了目的地后,乔卫东把车停好,告诉林跃在里面等候,他跟方圆去童文洁的车上拿东西。   俩人找到车子,把价值8848的乐高千年隼由后备箱取出来,正在琢磨怎么才能伪造现场不被童文洁发现,两个女人从电梯间里出来,唬的二人藏到停车场承重柱后面。   没成想童文洁发现东西没了,拿起手机给方圆打电话,于是铃声一响,俩人露馅了。   就在乔卫东和方圆抱着东西往外跑的时候,福特撼路者的门打开,林跃走出来把他们拦住,并将价值8848的乐高千年隼夺过来,扭脸看向童文洁和宋茜。   “跑什么跑?你们又不是贼,两个大男人给两个中年妇女追的像丧家犬,不觉得这很丢人吗?”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你不配   方圆愣了一下,心说你知道个屁,这两个女人可是能要他跟乔卫东命的,不过事已至此,总不能丢下一个孩子面对宋茜和童文洁,只能和乔卫东顿住脚步,低着头走回他的身边,一副做错事听凭处置的可怜相。   “又是你。”   宋茜神色不悦,没有想到一天之内碰到这个嘴贱的家伙两次。   中年妇女?多难听啊,虽然俩人确实已经到了中年这个槛上。   “方圆,叫你别跑,你跑什么?皮又痒了是不?”童文洁骂了方圆一句,这才转移注意力到林跃头上,发现自己的好姐妹脸色十分难看:“怎么了宋茜,你认识他?”   “对,乔卫东的侄子,姓林。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在林跃和乔卫东脸上来回游移。   童文洁不知道这个姓林的半大小子是怎么得罪宋茜的,本着对闺蜜的信任,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差,审视的目光里添了几分鄙视和冰冷。   对于这样的眼神,林跃很熟悉,不是他跟童文洁有过接触,电视剧里她就是这么看方圆的,只要拿眼一瞪,方圆就成方扁了,拍扁的“扁”。哦,方圆的父母说了让她不高兴的话时,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林跃说道:“说得没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母夜叉,一个母老虎。”   “你说谁是母夜叉?”   “你说谁是母老虎?”   两人像被踩到尾巴,异口同声问道。   方圆也给林跃的话整懵了,有点不高兴他这么讲自己的老婆,本来想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乔卫东一把捂住好朋友的嘴,免得说错话得罪自己的大侄子。   “难道不是吗?”林跃把乐高大礼包往地上一放:“这玩意儿是乔英子拿给方一凡保管的,童文洁,你可以让他把东西还回去,以免放在家里碍眼,你有什么权力在没有得到乔英子的同意下拿来给宋茜?另外,东西是乔卫东给乔英子的,不是给宋茜的,她只要没往家里拿,宋茜就没资格处置这东西。”   童文洁说道:“宋茜是英子的妈,人家母女的事用得着你管?”   “我管不着,那你呢?你又算老几?”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那我就再说一遍,如果说我管不着,你又算老几?乔英子是宋茜的女儿,你是宋茜的闺蜜,乔英子也是乔卫东的女儿,我是乔卫东的侄子,何况东西是乔卫东买给乔英子的,你都能搁这儿指手画脚,我为什么不能据理力争?这回听明白了吗?”   童文洁大怒,不好跟林跃尥蹶子,抬头怒视方圆和乔卫东,用眼神质问二人怎么教育这姓林的小子的,忒没教养了。   “林跃,你……你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讲话呢?”   方圆顶不住压力,站到了童文洁一边。   林跃乐了:“谁是你的晚辈?你也配?连乔卫东我都是直呼其名,何况是你,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软蛋。”   “乔……老乔……”   方圆傻了,他以为跟林跃一起吃了个饭,作为乔卫东的侄子,那就是他的晚辈,谁知道……   “早让你别乱讲话,活该。”   乔卫东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林跃的刺头儿,不过你还别说,仔细一琢磨,他说得话确实挺有道理的。   林跃说道:“童文洁,刚才你在追方圆和乔卫东时有没有在心里骂这两个人一个是狼一个是狈,这种行为叫狼狈为奸?那我说你们一个是控制欲大过天的母夜叉,一个是吓得老公儿子回到家里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母老虎,有问题吗?更何况你们俩人私下里没少骂乔卫东渣男吧?你们可以对他品头论足,认为婚姻失败都是他的责任,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们品头论足?指出你们的错误?”   童文洁被他的话惊呆了,因为发现方圆里通乔卫东时,她确实有想二人狼狈为奸,并准备回到家里好好教训一下方圆,让他离乔卫东那个渣男远一点。   这个叫林跃的家伙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为什么能猜中她的心事?   宋茜一看童文洁吃瘪,上前一步说道:“我没时间跟你一小屁孩儿争这个,乔卫东,我问你,谁让你给英子买这个了,她现在是高三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时间玩这个,如果成绩下滑没有考上好的大学,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乔卫东说道:“我……我不就是想让孩子开心一下嘛,劳逸结合怎么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好好,不行。”   乔卫东只好去拿乐高大礼包,哪里知道林跃给他推了回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要么,童文洁乖乖地把东西拿回去,跟方一凡和乔英子道歉,要么我报警,到时候你就说送给你乔英子的东西在童文洁的车上发现,怀疑她偷了女儿的东西。”   方圆傻过一次,现在他又傻了一次。   嘿,你说这家伙,嘴巴跟刀子一样不说,怎么还要把事情往大里整呢?屁大点儿事,至于惊动警察吗?   “林跃,你到底要干什么?”乔卫东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认为方一凡不知道他妈干了什么,别说他已经是成年人,就算不是,随意没收、甚至丢弃孩子的东西也涉嫌违法。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会追究谁的责任。”   乔卫东推了推眼镜,对于这样的展开有些接受不能,明明他跟方圆做贼心虚,怎么给林跃几句话整下来,成那两个女人违法了。   当妈的要给儿子道歉?他怎么想的?   童文洁肺都快气炸了,这小王八蛋前面骂她母老虎,后面还要报警,简直欺人太甚。   那边宋茜更气,因为一天内给他挤兑了两回。   “我让你8848,我让你劳逸结合。”   她上去就是一脚,将面前的乐高大礼包踹扁,要知道那可是高跟鞋,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大小小的零件弄得满地都是,有的被崩飞很远,钻到了其他人的汽车底盘下面,找都没法找。   “宋茜!”乔卫东很郁闷,钱多钱少不重要,这可是他给女儿的礼物。   宋茜不理他,看着林跃说道:“你不是说这是英子的东西吗?报警,你报啊,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会追究我这个当妈的责任。”   “太没公德心了。”林跃挺直腰,一面滑拨手机屏幕说道:“保洁阿姨应该会在心里诅咒某个人吧。”   “拿来。”   在众人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把手伸到乔卫东面前。   “拿什么?”   “你的手机。”   “你要我的手机干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乔卫东只好把手机给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密码的,非常轻松地就把锁解开,完事一通点,大约十几秒后又把手机还回去。   “好了。”   眼见乔卫东面露不解,林跃晃晃自己的手机,屏幕里有一只脚正在强暴乐高千年隼大礼包。   “这是……”   “没错,我觉得应该让乔英子看看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对待父亲送给她的礼物的。”   那边宋茜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她不认为英子会有过激反应,但是很明显,这个叫林跃的家伙在调拨她们俩的关系。   “你这个卑鄙小人。”   “小人?小人算什么,多少人喊我魔鬼呢。”   丢下这句话,他朝着福特SUV走去:“乔卫东,你走不走?”   从他下午的表现来看,不走的话那就只能自己打车走了,乔卫东颇为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积木零件,又看看一脸气愤的宋茜,叹着气跟上去。   福特SUV很快驶离泊位。   几分钟后停车场里传来方圆的喊声。   “老婆,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真的,我是无辜的,你相信我好吧?”   然而另一辆福特SUV里的人充耳不闻,开着车子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停车场。   方圆望车屁股兴叹。   这事儿弄得,不仅晚饭没吃好,KTV也去不成了,还得自掏腰包打车回家。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我跟你女儿很熟的   从停车场里出来,乔卫东一连回头看了好多回,不知道是怕宋茜追上来,还是舍不得散了一地的乐高千年隼,刚才林跃发给乔英子的视频撤不回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想来还在上课。   “你说英子知道了该多伤心。”   乔卫东说完这句话不闻回应,扭脸往车窗外面一瞧,发现车子来到了新街口南边乐器一条街。   眼见林跃把车停下,作势去解开安全带,他又确定一下位置:“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跟我来。”   林跃话不多讲,带着他走向路边一家乐器行,门口戳着一块公告牌,内容是开学季买乐器送课什么的,左侧墙壁挂着一排吉他,颜色挺多,造型各异,品牌嘛,从几百块的卡马、星辰国产吉他,到几千块的泰勒、雅马哈吉他,右侧墙壁也有吉他,但是不多,就靠外的地方摆着几把,再往里面是两排贝斯,还有几把琵琶和古筝,选择范围较小。   正对大门的地方摆着一套架子鼓,牌子是ROLAND,价格在万元左右。   眼见两人走入房间,老板放下手里的杂志,起身相迎。   “想给孩子选个什么乐器?需要我帮忙介绍一下各个品牌的特点吗?”   “呵,看看,先看看。”   乔卫东从未听说林跃有这方面的才艺,搞不清他要干什么,面对老板的问话选择敷衍。   “哦,好。”   老板将目光转向林跃,通过上面的对话明白过来,买什么的决定权不在家长,在孩子。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看也没看墙上悬挂的吉他和贝斯,对中间的架子鼓也没兴趣,径直走到柜台斜对面的陈列架前,上面放着几把小提琴,下面玻璃箱里是圆号、短号和一根萨克斯。   “这个多少钱?”   林跃指着身前的雅马哈次中音萨克斯问道。   老板愣了一下才回答道:“8888。”   一般像他这般大的男孩子来店里,看的最多的是吉他、贝斯,再然后就是架子鼓和电子琴了,直奔萨克斯而去不说凤毛麟角,起码一个月不会超过三回。   “就它了,再给我来一个弱音器,弱音器有吧?”   “有,有。”   老板推开后门走进仓库,半分钟后抱着个大箱子走出来。   林跃问道:“一共多少钱?”   “弱音器1500,萨克斯8888,这样,把零头抹了,取个整数,一万吧。”   “好。”   他也不还价,指指身后站着的乔卫东:“找他结账。”   “你这也太……”   乔卫东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是花一万块钱买这个,还是觉得有点肉疼。   林跃说道:“你不是跟爷爷奶奶保证过对我视如己出吗?乔英子有8848的乐高千年隼,到了我这儿不舍得了?”   得,在这儿等他呢,乔卫东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子。   “买,买!”   乔卫东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林跃提着两个箱子离开乐器行。   半个小时后,二人回到书香雅苑6号楼602室。   直到这时乔卫东才收到乔英子的回信,是一句难掩沮丧的“爸,对不起”。   “没事儿,英子,爸再给你买。”   他说完话把手机放下,那边林跃递过来一张纸条。   “什么东西?”   “物品清单。”   “什么物品清单?”   “你要去采购的物品清单。”   乔卫东看看纸条上的内容,像是牙膏,杯子,夏凉被,饭盒什么的写了一堆,而且还详细到了牌子。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现在?”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今晚盖着报纸睡觉,明早脸也不洗牙也不刷蓬头垢面去上学?”   乔卫东说道:“今晚先找个酒店住不行吗?”   “你是嫌买东西麻烦呢?还是担心屋里甲醛超标的家具毒死我,良心难安?如果是后者大可不必,这点甲醛浓度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乔卫东感觉很头疼,为了不让小梦搬来和他同住,特意在屋里放了几件甲醛含量超标的家具,他以为这事儿就他一人知道,谁知道林跃的鼻子这么灵。   “听我的,今天先在附近找家酒店住,明天我找人把甲醛含量超标的家具拉走你再搬过来。”   “没那个必要。”   眼见林跃坚持,乔卫东只能选择妥协,拿着商品清单下楼。   书香雅苑右面一条街就是永辉超市,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乔卫东就买齐了清单上的东西回到小区,从停车场走出来,前行未久,隐约听到湖畔传来一阵萨克斯的乐声,他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几个刚下晚自习的学生站在桥头驻足观望,才发现前面凉亭里吹萨克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刺儿头侄子。   悠扬的号声随着河水流淌,一首轻缓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似乎让时间也慢了下来。   因为弱音器的存在,需要走进才能听得清楚,于是凉亭外面围了十几个放课归来的学生。   他居然真的会吹萨克斯,而且特别娴熟,就站在桥头的一会儿,工作一整天的疲惫都被带走了。   怪不得这些学生被乐声吸引过来。   便在这时,乔卫东发现了一个情况,人群里有个背着咖啡色书包的女孩儿,从背影来看很像他的女儿乔英子,于是赶紧往前走,想要确认女孩儿的身份。   “陶子,这人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小区有这样一个萨克斯手,比朝阳公园那群老头老太太吹得好听多了。”   “我哪儿知道,咱们书香雅苑租房子陪读的家庭那么多,应该是刚搬过来的吧。”   “看侧脸挺帅的。”   乔英子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拍照,想要把这当成一件稀罕事分享给朋友。   “英子,英子……”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喊声打断两个女孩儿的交谈,乔英子回头一看,发现是宋茜走了过来,想起下午乔卫东给她发的小视频,脸色不太好看。   “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以前这个点儿你都到家了,我能不急嘛。”   原来宋茜是下楼来迎她的,乔英子刚刚因为乐声好一点的心情又变差了,她跟陶子听了有三分钟吗?人家一首曲子都没吹完,她妈就等不及下来找人了。   “走吧妈。”   乔英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骂,反正一看到宋茜就想起散了一地的乐高千年隼,以及放到书桌上的试卷,在她看来,宋茜为什么下楼相迎?要么是对她把乐高千年隼放到方一凡家里的事兴师问罪,要么是今天的习题比较多,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会影响睡眠。   “陶子?”   “哦,我再听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好。”乔英子答应一声,转身要走,没成想宋茜站着没动。   “妈?”   “居然是他。”   “谁?”乔英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主语是凉亭里吹萨克斯的同龄男孩儿,而且从她妈的表情来看,两者之间像是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乔卫东。”   宋茜知道林跃转学到春风中学复读,这件事乔卫东早晚都要告诉乔英子,所以隐瞒两个人的关系是没有意义的。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吹萨克斯,看我不去物业那里投诉你扰民。”   恨声说完这句话,她拿出了手机准备给物业打电话。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乔英子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是怎么得罪她妈的,看看桥头和凉亭下驻足倾听的学生,打心底理解他们的心情。在学校用了一整天的脑子,回家路上能听到轻柔舒缓的萨克斯,无论是对缓解疲劳还是压力,都有着积极作用,她妈打电话投诉物业,这不是讨人嫌吗?   “妈,现在还不到9点好不好,而且人家用了弱音器的,根本够不上噪音标准,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你知不知道,放学不回家,把时间浪费在玩物丧志的事情上是对人生的不负责任,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   乔英子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她往上提了提书包,朝着五号楼走去。   宋茜瞥了一眼凉亭里无所觉的林跃,道了句“不学无术”,跟在女儿身后走了。   乔卫东就在不远处的垂柳后面,因为看到宋茜走过来,没敢上前跟女儿说话,不过他看得出来,乔英子很不开心。   目送母女二人走进单元楼,他又转头去看林跃,心里生出些疑惑,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侄子出身单亲家庭,父亲又遇车祸身亡,最近一系列激进的表现实属正常,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请心理医生帮忙疏导了,然而从吹萨克斯这件事来看,试问一个心态失衡的人能够吹出这么治愈的曲子吗?   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什么?”   发现是林跃在喊他,赶紧晃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不吹了?”   “我就下来试试音色,再继续下去,那些学生的家长要嫌我耽误孩子的学习时间了。”林跃接过放日用品的塑料袋,朝着六号楼走去。   乔卫东发现小河对面站着一个带眼镜的瘦高个儿,正往这边张望,一副还没听够的样子。   “哎,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   与此同时,五号楼403。   宋茜把一份试卷放到乔英子的书桌上:“抓紧时间做,做完早点休息。”   “妈。”   “还有事吗?”   “傍晚爸给我发的视频,那乐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瞒你的。”   “这事不怪你,怪乔卫东,还有那个林跃。”   想起这两个人她就恨得牙痒痒,往常乔卫东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孙子一样,怎么揉怎么捏都不吭一声,今天倒好,突然整个侄子出来,那嘴巴简直了,跟抹了毒药似得。   “林跃?”   “就是刚才凉亭里吹萨克斯的人。”   “他叫林跃?”乔英子一脸不解:“妈,那个林跃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别提他,提他就来气,你先做试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宋茜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一面小声嘟哝着:“一个买乐高,一个玩音乐,什么玩意儿。”   乔英子看着窗户那边的背影,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   另一边,方圆家也在经历一场“浩劫”。   “方一凡,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母老虎?”   童文洁怒视独子,方圆坐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林磊儿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好,打开书包去写作业了。   “妈,这……就因为这件事,英子要跟我绝交。”   上晚自习的时候乔英子给他转发了一段视频,还责备他这点事都干不好,价值8848的乐高千年隼就这么毁在了她妈的脚下,她爸得多伤心啊。   “没有我的同意,你偷偷往咱们家藏东西,你还有理了?方一凡,你给我过来。”   “我……我跟我爸说过了。”   方一凡哪儿敢过去,一个劲儿地往回缩,他觉得开学头一天得知儿子因为成绩差有可能蹲班的消息,老妈都没像今天这么生气,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亲爹当垫背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   出乎方一凡意料的是,这次亲爹没有给他擦屁股:“我在这里郑重声明,这事儿我不知情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圆对儿子的眼神示意视若无睹。   “爸!”   方一凡委屈极了,乔英子怪他没保护好乐高千年隼,童文洁一副要体罚他的凶恶像,感觉自己成夹心饼干中间的巧克力馅了。   “文洁,其实吧……儿子不是说你,他……他说的是宋茜……”   方圆看着儿子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便说了句公道话。   “你闭嘴!”   童文洁一声吼,唬得方圆险些出溜到地上,用手抹了一把脸,整个人从内而外地发虚。   “说宋茜也不行,方一凡,我问你,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可……妈……你不是在现场吗?好好的一个乐高大礼包变成那样,这事儿搁你身上不心疼吗?”   “不心疼,高三了就要好好学习,分散精力的东西应该全部丢掉。”   方圆算是看出来了,童文洁这是在拿自己儿子撒气呢。   “文洁,你不待见林跃正常,但也不能把气撒方一凡身上吧。”   “谁说我拿他撒气了,他做的就是不对,什么叫母老虎?每天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督促学习关心成长,反而被当成洪水猛兽了?难不成像乔卫东那样?十年不管孩子,现在又来演好爸爸?”   方圆心想乔卫东对英子挺好啊,明明是宋茜在中间拦着,只让父女二人一周见一次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人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   不过看得出来,童文洁的语气软化了。   “爸,这个林跃又是谁?”听闻自己是给人顶雷,方一凡当然不很不甘心。   “林跃是乔卫东的一个侄子,对了,我记得乔卫东说过,今天刚给林跃办理了转学手续,就分到你们基础班。”   “没有啊。”   方一凡仔细回想,基础班根本没来什么转校生。   方圆说道:“明天吧,明天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妈,这个叫林跃的家伙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他很好奇,一向锋芒毕露的老妈怎么会被一个高中生刺激成这样。   童文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方圆用口型告诉他一个词,正是刚才他形容宋茜的话——母老虎。   方一凡知道自己为什么触雷了,赶紧投诚示好。   “妈,你放心,他只要敢来基础班,我一准儿帮你报仇雪恨。”   童文洁的表情明显软化,方圆忍不住提醒他一句:“方一凡,你可别乱来。”   ……   第二天。   春风中学。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在外面闲聊的学生纷纷走进教室。   方一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久,潘帅带着一名男生由外面走进来,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心想这个人就是那个叫“林跃”的家伙吧。   “好了同学们,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相比男生,女生的反应要更激烈一些,因为这位转校生看起来很精神,将近一米八的个头,挺拔的鼻子,清爽的短发,还有棱角分明的面庞,白净的皮肤并没有压制眉宇间的阳刚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顾盼之间透着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你先做下自我介绍吧。”   林跃走到讲台前面:“林跃。”   完了?   就这样?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有史以来听到得最简短的自我介绍。   连一向扮酷的季杨杨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眼见林跃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愿,潘帅也不好逼他多讲,万一这家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个难堪,乐子就大了。   “行了,你去吧,就最后一排,靠窗户的空位,看见了吗?”   林跃走过去,把书包往抽屉一塞。   这时前面传来两名女生的窃窃对话。   “我听说他是156中转学过来的,是年级排名前十五的好学生。”   “那怎么转到咱们班来了?”   “得罪李萌老师了。”   “不是吧?”   “平行班的陈老师说的,那还能有假?”   “……”   潘帅拍拍讲桌:“行了,静一静,咱们上课啊。对了,在上课之前呢,先布置一下今天的家庭作业,写作文啊,题目比较简单。”   说话间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我的母亲”。   “怎么样,不难吧?相信大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以父母为内容的作文就没少写,但正因为写得多了,想要出彩就变得更加困难,所以我不要求你们堆砌华丽辞藻,从实际出发,用文字生动形象地塑造人物,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就好。”   学生们议论纷纷。   而林跃,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这就是潘帅给他的下马威吗?说实话挺难看的。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这叫不是猛龙不过江   当初在校长办公室,乔卫东告诉那些人自己出身单亲家庭,上半年父亲又遭遇车祸去世,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潘帅就让以“母亲”为题写一篇作文,还要求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像方一凡、乔英子那种有妈的孩子写这个不难,到了他这里,对母亲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想要不去抄袭、幻想,凭现实经历写这样的作文自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过嘛……   “有问题吗?”   这时潘帅拍拍手:“没问题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上午课代表记得把作文收起来交到办公室,下面大家拿出上周分班考试的试卷,咱们来讲解一下其中的知识点和易错题目。”   台下又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议论。   学生们纷纷拿出语文试卷。   林跃没有经历分班考试,试卷自然没有他的份,只能坐在后面干瞪眼,于是又成了同学们的焦点。   下马威之后就是制造分裂,蓄意孤立吗?正常情况下转校生第一天上课,心思必然复杂敏感,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办法专心学习还在其次,大概率会影响情绪,几天都缓不过来。   你还别说,这个潘帅教书的水平一般,讨好李萌的聪明才智倒是不少。   方一凡翻了翻手里68分的语文试卷,朝他投来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咦?   童文洁和方圆把自己的事告诉他了?不然这家伙怎么会一见面就敌视自己?   不过这货也好意思幸灾乐祸?150分的试卷考68分,这倒数第一果然实至名归啊。   就在林跃觉得方一凡很可笑的时候,前方第二排一个女生忽然站起来走到后面,把一张试卷放在他的书桌上:“你看我的,我跟蒋诺涵看一份。”   林跃本想说不用,但是女孩儿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他只能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   女孩儿回头笑了笑,搬起自己的书桌放到过道右面的另一个女孩子身边,又把椅子拉过去,于是单人桌变成了双人桌,单人位变成了双人位。   方一凡一脸错愕,没有想到这第一堂课就有人给转校生献殷勤,而且是基础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张小宁。   “喂,不是吧……”   没人理他,只季杨杨瞥了他一眼便回过头去,继续用书本做掩护,在下面刷手机,浏览关于城市卡丁车邀请赛的资讯。   潘帅同样一脸不解,没想到这家伙第一天上学就赢得女同学的好感,要知道女生不比男生,做出这种行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作为老师总不能找张小宁质问缘由,只能带着不爽讲解语文试卷上出错率最高的题目。   方一凡隐隐约约听到张小宁和蒋诺涵在说悄悄话,似乎提到了书香雅苑和萨克斯,还有投桃报李什么的。   林跃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更没心思去听潘帅的讲解,他翻了翻张小宁的试卷,看着页眉115分的成绩笑了笑,还行,比方一凡强不少。   左右没事,他便拿出系统奖励的魔法笔,在试卷的错题处做批注,最后还在作文页右下角画了个王者荣耀里蔡文姬的卡通图案。   要说这魔法笔也真是变态,不仅可以随心所欲地转换笔型和颜色,连大小都能如意调整,绝对称得上学习神器。   遗憾的是课堂上只能手写,如果是独处状态,手都不用动,只要把想写出来的字在脑海过一遍,它就会自动输入内容。   ……   叮铃铃~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潘帅又叮嘱一遍作文的事情,喊声下课,拿着教材离开。   台下的声音由小变大,学生们开始各玩各的,由此便可以看出冲刺班和基础班的不同,前者老师一说下课,学生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整理笔记的整理笔记,预习下节课内容的预习下节课内容,去上厕所的也尽量把脚步放轻,以免打扰到附近的人。后者呢?有趴在书桌上讲昨晚没睡好的,有去储物柜拿手机玩的,有回头打量转校生小声说闲话的,也有大呼小叫前门后门来回窜的。   林跃起身走到张小宁身边,把语文试卷还给她,之后往外面走去。   这个世界的林跃是一名高三学生,但灵魂不是,在座位上呆了整整四十五分钟,他需要到外面透透气。   “不是吧……”   林跃前脚离开,后脚张小宁就愣住了。   “怎么了?”蒋诺涵以为那个转校生欺负她了,跟两名女生走到她的身边,眼睛往卷面一瞄。   “小宁,这蔡文姬是你画的吗?好可爱。”旁边女生羡慕的很。   张小宁摇头道:“是他给我画的。”   蒋诺涵说道:“那个叫林跃的转校生?他怎么能私自往你试卷上画画?”   “不止如此。”张小宁把试卷一翻,指了指自己做错的地方。   只见每个错题后面都有一段批注,写出了正确答案和解题思路,更是把文言文部分重要的字和词标出来,什么名词做状语啊,名词做动词啊,一词多义,通假字等等等等。   她刚才对照了语文笔记,感觉比潘帅讲的还要全面深刻。   “总结的不错啊。”蒋诺涵说道:“这个156中的前十五名,还真有两把刷子。”   张小宁说道:“我觉得李萌老师这次看走眼了。”   “李铁棍?铁棍怎么可能看走眼?要我说啊,他也就语文成绩好一点,到了数学物理和化学就没用了。”方一凡凑上去一把夺过张小宁手里的试卷,指着作文页下面空白处的卡通蔡文姬说道:“可以嘛,这画工,天桥底下十块钱能买三张。”   “还给我,方一凡,你还给我。”   眼见张小宁发怒,方一凡没敢继续讽刺,往前面的空桌一坐,顺手把试卷丢给她:“没意思。”   这时林跃由外面返回教室,沿着过道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方一凡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伸出脚往前一绊。   下一个呼吸,臆想中扑倒的人影没有看到,自个儿脚踝却传来剧痛。   “啊……”   他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双手抱腿在那儿嚎。   蒋诺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带疑惑说道:“方一凡,你怎么了?”   “你……你……你……”   他指着凶手叫唤,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   林跃理都不理他,在心里说声“俗套”,径直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方猴儿。”   这时基础班门口闪出一张人脸,方一凡猛搓脚踝的手放下去,呲牙咧嘴道:“英子?”   “方猴儿,你出来一下。”   乔英子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教室后方,看到林跃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个被她妈讨厌的萨克斯手是基础班的学生。   不提乔英子兴师问罪,为乐高千年隼被宋茜毁了的事从方一凡那儿坑了一个月的苏打水,第二天林跃又被针对了,这次方一凡转换了策略,在他从外面走进教室后,装出传书给同学的样子,将一本课外读物对准林跃的脸丢过去,事件的结果是又吃瘪了,林跃拿手一挡,那本书飞出窗户,砸到一个高一男生的头上,还好楼层不高没有伤到人,不过方一凡被潘帅罚到后墙根儿站了一上午。   连吃两次亏他还不信邪,当天下午又跟一名男生配合,一个在前面吸引才睡醒的林同学的注意力,一个在后面抽椅子,本想着赚一屁墩儿,未想林跃往后一拱,椅背顶在方一凡的鼻子上,屁墩儿没赚到,赚了一脸血。   这回再后知后觉的人也意识到俩人结了梁子,遗憾的是方一凡每次使坏最终结果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了第三天,他这儿还没有想到新的招数,潘帅向林跃开火了。   “作文都发下去了吧?”   课代表点点头。   潘帅拍拍讲桌,拿起一张纸:“有一位同学的作文我没让课代表发,也没有打分,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自取其辱了吧老师   有人的作文没发?   课代表是个女生,皱着眉头想了想,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那个转校生,难怪刚才往下发的时候觉得少了一篇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师口中的“一位同学”正将手里的钢笔转得飞快,脸上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课代表的动作带动附近的人,纷纷往林跃看去,意识到潘帅说的“一位同学”应该就是他。   方一凡一下子来了精神,动作很像一只察觉危险起身观望的河狸。   语文老师留下一个人的作文,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写的好,当众朗读表扬;要么写得奇葩,对,不是差,是奇葩,奇葩到连老师都忍无可忍,准备敲打一二。   很明显,他面对的是第二种情况。   “林跃。”   潘帅面无表情点名。   “有事吗?”他抬起头来,一副被人搅了晒太阳的好心情的模样。   “有事吗?”潘帅一瞧他这态度更来气了,指着纸上的内容说道:“这就是你交的作文?我让你写一篇关于母亲题材的作文,你交上来的是什么?就你会画画是不是?”   前排眼镜妹手扶眼镜眯眼细观,嚯,还真是,这哪是什么作文,根本就是一幅人物画。   哗~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大家都知道他在办理转学手续的当天就让校长和李铁棍下不来台,有了刺儿头的预期,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开学第一份家庭作业就敢这么搞。   “他也太过分了。”   “谁不知道潘老师追李老师很久了,这不是给潘老师递刀子吗?”   “不过你还别说,他的画功确实不错,之前给张小宁画的蔡文姬,跟专业的插画师画出来的没多少区别。”   “但是再怎么着他也不能挑衅老师啊?”   “确实,太不应该了。”   连对话里的女主角张小宁都忍不住转过头,一脸担忧看着投桃报李没成功反而又欠了一份人情的男同学。   他们哪里知道,明明是潘帅挑衅在先,林跃不过是遇水架桥,见招拆招罢了。   “潘老师,你这火气不小啊。”林跃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不过呢,据我所知,这么干的我只能排第二,怎么没见你找排第一那人算账?”   教室里一片哗然。   这话什么意思?还有人比他更过分吗?   潘帅皱了皱眉。   林跃没有给他回想的机会:“想不起来?那我给你提个醒,就这次分班的模拟考,谁在语文卷的最后画了一辆赛车?这么重要的考试有人画画敷衍你不拿来塑造典型,却在家庭作业这件事上做文章,潘老师,你是故意针对我呢?还是说准备放弃那个行为表现更加过分的同学?”   学生们一听这话,多多少少都猜到一些,在试卷最后的作文页画赛车,挑衅意味确实比家庭作业画人物重,而班里最喜欢赛车的人是……   本来季杨杨躲在书堆后面玩手机,是方一凡捏了个纸团投到他的脸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   “怎么了?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   方一凡指指林跃,偏头过去以手掩嘴小声说道:“这货在告你状呢。”   “告我状?他能告我什么状?”   “你是不是在分班考试的卷子上画赛车了?”   季杨杨仔细一想,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由得皱皱眉,瞥了林跃一眼。   潘帅很头疼,没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实实在在将了他一军。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你管别人干什么?”   “好吧,说我的事。”林跃站起来走到讲台前面,拿过那张纸,往讲台下面送了送:“潘老师,如果我没有记错,作文的要求是生动形象地塑造人物,表达真实感情吧,难道这不生动吗?不形象吗?没有真实感情吗?”   张小宁和蒋诺涵往前倾了倾身,认真观察那幅画。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左手拎着平底锅,身上裹着围裙,右手……从她发怒训斥的表情来看,拿的应该是一张试卷。   林跃说得没错,这幅画生动地塑造了一个为孩子成绩伤脑筋的中年妇女的形象。   这是狡辩吧?关键是狡辩得你无话可说。   现在他们算是领教了转校生有多刺儿头,有些学生一边掩嘴偷乐,一边跟相邻同学小声议论。   “安静。”   潘帅拍了拍讲桌:“你少给我偷换概念,我让你写的是作文,知道什么叫作文吗?你这是美术,不是语文。”   林跃平视他几秒钟,笑了。   这个笑容看得潘老师很不舒服。   与此同时,他把手伸进裤兜,拿出一个放大镜拍到讲台上,指着那幅画说道:“好好看看,它是一幅画还是一篇文章。”   潘帅脸上不多的肉抖了抖,把放大镜移动到勾勒出中年妇女轮廓的线条一看,居然是一个个缩小了无数倍的汉字。   “喏,你要的语文,潘老师,你出了这么一个用心的题目,我当然也要写一篇用心的作文来回报你,不是么?”   林跃点点页眉“我的母亲”四个大字,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潘帅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篇作文,它用心吗?   用心,比班级所有学生的作文都用心,不,应该说比他成为语文老师以来所有学生的作文都新颖和用心,但是这份新颖和用心是拿来羞辱他的。   他想给林跃下马威,结果被对方的绊马索弄得人仰马翻,难看极了。   方一凡挺高兴,虽然不知道事件细节,但是从潘帅的表现来看……连班主任老师都栽在这小子手上,他吃的那几个瘪也就不算什么了。   ……   当天傍晚。   三里屯附近一家西餐厅内。   乔卫东冲刚刚进门的林跃招招手:“来,英子,爸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你林伯伯的儿子,林跃。”说完又给林跃介绍自己的女儿:“乔英子,我女儿。”   乔英子笑了笑:“爸,我见过他。”   “我知道你见过他,当时你不是还小嘛,才五六岁,这都十几年没见了,爸不得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   “不是。”乔英子说道:“那天他在凉亭里吹萨克斯,我跟陶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哦。”乔卫东假做不知:“是,是有这么回事。”   乔英子很想追问宋茜为什么不喜欢林跃的事,乔卫东在微信上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犹豫一阵后选择了放弃,很明显,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聊这个话题不好。   “你吃什么?”乔卫东问林跃。   “来这里的路上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已经饱了。”   “那要杯果汁吧。”   乔卫东冲服务员打个响指,指着自己所在的餐桌说道:“服务员,再来一杯橙汁。”   乔英子放下餐叉,望林跃说道:“我听说今天上午你把潘老师给耍了?”   乔卫东听说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他记得潘帅是基础班的班主任,也是基础班的语文老师,当初在校长办公室里林跃明明说就那人看着顺眼,怎么扭脸又给人耍了呢?   “没啊。”林跃一本正经地道:“你听谁说的?”   “方猴啊,哦,就是方一凡,也在基础班,那是我哥们儿,说你用许多小字组成一幅画,给潘帅闹了个大红脸。”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昨天那一脸血也是我整的?”   “啊?昨天他脸上的血是你整的?那他怎么说自己不小心撞墙上的?”   “很简单,因为他没脸说。”   “等等,你们俩等等。”乔卫东很高兴俩人能聊得来,但是他听来听去听糊涂了,只知道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这个侄子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如果不是心存愧疚的话,给他一千万都不会答应帮忙照顾一年的:“一会儿方一凡一会儿潘老师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林跃说道:“其实很简单,方一凡要给童文洁报一箭之仇,潘帅想讨好李萌。”   “啊?你把童阿姨也得罪了?”乔英子一脸吃了个大瓜的表情。   “何止。”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父女二人面前。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我怀疑你不是亲生的   “什么东西?”   乔英子凑近一看,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挑战书”,下面是场地和日期,广营东路88号,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周日下午三点,一决胜负,敢不敢?   “啥意思啊?”乔卫东一脸懵,搞不明白写纸条的人想干嘛。   “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乔英子低声念叨两句想起来了:“我记得它是季杨杨舅舅开的。”说完抬起头望着林跃说道:“真厉害,入学才三天,把他也得罪了,这是要跟你赛车吧?”   “季杨杨是谁?”乔卫东越听越迷糊。   乔英子解释道:“方猴,就是方一凡你知道吧。”   “知道,方圆的儿子嘛。”   “以前每次考试,方一凡和季杨杨都勇争第一,倒数的。”立完季杨杨的人设,乔英子继续说道:“怎么说呢,他这人吧,有点儿纨绔子弟的意思,家庭条件好,他爸在体制内工作,好像最近调来咱们区任副区长了,季杨杨从小时起一直跟舅舅生活,他舅舅是玩车的,他也耳濡目染喜欢这个,就说开学第一天,便开了一辆法拉利到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听完乔英子的话,乔卫东有些牙疼,心想论惹事,他这个侄子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简直就是行走的嘲讽机器。   “呵呵。”林跃说道:“你搞错了,这封挑战书不是季杨杨写的。”   “不是季杨杨写的?那是谁?”乔英子吃了一惊,心说去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比赛,除了季杨杨,整个高三年级还有谁会开卡丁车?   “你先答应我一切保密,我再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   “方一凡。”   这三个字入耳,乔英子好像听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你在开玩笑吧,方猴儿约你去赛车?就他?平衡车他都玩儿不转,还敢碰卡丁车?”   林跃冲递来果汁的服务员说声谢谢,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点点那封挑战书:“同样的东西,季杨杨也收到了。”   这……   父女二人对望一阵,眼睛里满是不理解和惊奇。   “方猴儿给你和季杨杨各自写了一封挑战书?他想干什么?找死吗?”   “你错了,这只猴子精明的很。”   乔英子剑走偏锋,换了一个思路:“你是说……挑拨离间?”   “没错。”林跃说道:“作文的事你听说了吧?”   乔英子点点头,这么劲爆的事,不到一个上午,整个高三年级都知道了,她的好朋友陶子还埋怨林跃戏弄潘帅,以致舅舅当着学生们的面吃瘪。   “那你应该能够想到我和季杨杨的关系。”   乔英子又点了点头,潘帅不找季杨杨考试画画的麻烦,却找林跃做家庭作业画画的麻烦,这事儿给他捅出来后,季杨杨就算不找他算账,也一定不会友好面对。   “所以说,你学习比方一凡好很多,但是搞歪门邪道,玩心眼儿,还差的远呢。”   林跃了解到事件真相后挺想给方一凡点个赞的,那货居然想了这么一个阴险的招数来对付他,毫无疑问,方一凡是想利用他和季杨杨的性格来一招驱虎吞狼,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就算双方关系差,也有一定概率去问对方是不是你写的,就季杨杨在电视剧里的表现来看,会干这种“不够男人”的事吗?不会,大概率会在约定时间到约定地点等他,酷酷地一决雌雄。在方一凡看来,他这个刺头儿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针尖麦芒凑到一块儿,那还不玩儿个大的?   方一凡呢,正好作壁上观渔翁得利。   “方猴儿……这……这也太损了吧。”对话至此,乔英子哪里还有不明白方一凡骚操作的道理,只有乔卫东还是一脸茫然,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细节,不过听起来似乎憨厚老实的方圆生了个跟他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儿子。   林跃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感慨。   瞧电视剧里方一凡为了能搬进书香雅苑干的那些事,故意搞林磊儿,令其迟到,完事找乔英子要安眠药,伪装成睡不醒的样子,最后还假装爱学习不回家,最终成功地搞定童文洁,在方圆失业的情况下搬到了月租一万二的两居室。   每次看到方圆问童文洁方一凡是不是他亲生的情节,他就觉得好笑,大概?可能?或许?也说不定?   “那你要怎么办?这个周日,会去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吗?”乔英子追问道。   林跃说道:“去,为什么不去。”   “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也要去?”   “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什么意思?不是……你想干什么?”   “你猜。”   “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   乔卫东在一边儿看得直挑眉,完全没有料到这两个人比他预想的还要“来电”。   他当然理解不了一个被妈妈管着,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行,必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乖女遇到一个跟自己的生活状态和做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人,会有多羡慕和惊奇。   “没意思。”眼见无论如何威逼利诱,林跃就是不说,乔英子转过头去,撅着嘴巴一脸不快。   乔卫东赶紧给她降火:“英子,你周六……真的很想去天文馆?”   乔英子一听这个叹了口气:“爸,你知道为这次嫦娥探月工程专题的科普讲座我准备了多久吗?整整两周,现在好不容易选上了,我妈却说什么也不让我去。”   “周六,现在周三,这样。”乔卫东说道:“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保准让你得偿所愿。”   “谢谢老爸。”乔英子特别开心,恨不能搂着乔卫东的脖子亲一口。   “行了,快吃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嗯。”   ……   周四。   方一凡的小动作得到了他想要的回报,童文洁郑重地向他和林磊儿宣布,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他们准备搬到书香雅苑租房子住,这样离学校近不少,他跟林磊儿也能多节省一点时间用来学习。   方一凡开心极了。   他为什么费尽心机撺掇童文洁搬家?还不是为了把陶子追到手,如果再不加把劲儿的话,他的女神就要给季杨杨夺走了。   其实除了跟女神住一个小区令人兴奋,还有一个可乐的事情,那就是通过观察,他确定林跃和季杨杨的关系迅速恶化,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善,一个情敌,一个讲他妈是母老虎的人,周日的卡丁车赛,这两个人无论谁胜谁负,谁羞辱了谁,对他来讲都是一件值得加菜的事。   周五,童文洁去了一趟公司,结果JENNY告诉她她被经理撸了,现在财务部副总监是她的徒弟小金,她要么降一级去给小金做助理,要么卷铺盖卷儿走人。   童文洁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冲小金一通骂,回到家里又跟方圆诉苦,然后讨论租宋茜房子的事,其实方圆的情况也不妙,谈好并购出差回来老板就把他给炒了,不过他没敢把这事儿告诉童文洁。   周六,到了乔英子要去天文馆讲解嫦娥探月工程的时间,她见宋茜下楼去买早餐,麻溜地拿起资料下楼找乔卫东。   与此同时,林跃拉开了卧室的窗帘,看着下方一幕微笑。   “宋茜,今天的事……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哦。”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我是来摘桃子的(上)   “英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乔卫东一看乔英子从单元楼出来,赶紧迎上去,一面把手里的甜甜圈递过去:“来,早饭,爸在你喜欢的唐恩都乐买的。”   “谢谢爸。”乔英子嘿嘿一笑,接过装早餐的塑料袋,拿出一个甜甜圈咬了一口,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喝口咖啡,早晨来一杯提神,待会儿好好发挥。”   他又把手里的意式咖啡递过去。   乔英子呜呜着答应一声,含住吸管喝了一口,顺势吞下嘴里的食物:“太甜了,爸,你糖放多了。”   “是吗?那爸以后放少一点。”   乔卫东应了一声,看看手表刻度盘:“时间不早了,我担心路上堵车,去车里吃吧。”   乔英子点点头,跟着亲爹往停车场走去:“爸,林跃呢?他不是说一起去吗?”   乔卫东说道:“我刚才给他发信息,他说在对面公园背英语单词呢,让我们先走一步,他坐地铁过去,比我们还快。”   “那倒也是。”   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早上八点一刻正是车流高峰时段,不说碰到大堵车,就算不堵车,做地铁都不比开车慢,主要是开车方便一点儿,风不着雨不着冷不着热不着,对她调整心态平复情绪有帮助。   “走吧。”   “走。”   乔卫东头前带路,然而走没多远,父女二人就被宋茜堵住了。   “乔卫东!你要带英子去哪里?”   这一生吼,把俩人吓了个哆嗦。   “我……我没……没带英子去哪儿啊……”   “要不是一个高三学生的妈妈拉住我问补习班的事,一准儿给你们两个溜了,乔卫东,大前天你不是刚见了英子吗?说,是不是趁我不在,想带着她去天文馆?”   乔卫东急得要拍大腿,你说怎么就这么寸,那人早不问补习班的事,晚不问补习班的事,偏偏这时候问。   “我这不是想着周六,带她去看场电影,放松一下吗?你看票我都买好了。”   说完还拿出手机在宋茜面前晃了晃。   “编,继续编。”宋茜走过去,一把握住乔英子的手腕就往回拉:“都高三了,复习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这个周末哪儿都不许去,妈妈陪着你,就在家好好学习。”   “宋茜,孩子为这件事准备了整整两周,你就让她去这一次怎么了?”乔卫东一看女儿撅着嘴满脸的不开心,急了。   “还说不是去天文馆,乔卫东,你的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宋茜也火了:“第一次是望远镜,第二次是乐高玩具,这是第三次,英子高三了,我问问你,人生有几个高三?天文馆的演讲等她考上大学有的是机会,可是高考基本上就这一次,耽误了女儿的人生,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乔卫东想说我是她爸,我负的起,不过一看宋茜那张更年期的脸,一下子怂了,忽然觉得林跃用“母夜叉”这个词来形容她十分贴切。   “没话说了?”宋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乔英子走了。   看着女儿三步一回头的可怜相,乔卫东心里难受极了,拿起一个甜甜圈塞进嘴里,赌气似得嚼了两口,明明是甜的,却觉得非常难吃。   宋茜将乔英子带回家,先给煤气灶点火,烧了一锅水,又去冰箱里把速冻水饺拿出来。   本来她是要去超市买海苔和金枪鱼块回来做寿司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自然不能再下楼,她得把女儿看好了,免得又给乔卫东钻了空子。   “英子,来,先喝杯牛奶。”   宋茜端着一杯加热过的牛奶走进乔英子的卧室,见她愁眉不展地坐在书桌前面,嘴巴撅上了天,便呵呵一笑,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英子,你要知道,妈是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的人,怎么可能害你呢,其实看到你不开心,妈也很难受的,但是没办法啊,高三是什么?高三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不抓紧时间,别人抓紧时间,就有可能把你挤下去,老话讲寒窗苦读十数载,如今临门一脚你退缩了,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乔英子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嘴巴还撅着,但是脸色好了不少。   “好了,把牛奶喝了,一会儿饺子熟了妈叫你。”   宋茜说完话出去了。   乔英子也知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演讲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拿起杯子喝牛奶,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人发来消息。   是林跃。   她解锁屏幕手指一点,首先出现的是一张照片,前方巨幅屏幕上是CNSA四个字符,背景是浩瀚的星空,再往下是一排排座位,中间人头攒动,不说座无虚席吧,起码百分之八十的座位都有人了。   这时对话窗口跳出一行汉字:“怎么还没来?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乔英子想了想,回复道:“我去不了了,刚到楼下就被我妈抓了现行。”   “那怎么办?你跟天文馆的人联系了吗?”   “正要打电话说这件事,你就发消息过来了。”   “那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总不能为了去天文馆做演讲跟我妈翻脸。”   “我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   “把你整理的材料发给我,我去帮你做演讲。”   “你?你能行吗?演讲内容涉及好多航天工程方面的专业英语词汇,而且稿子很长,不提前准备的话,很难掌握的。”   “我英语还是可以的,试试吧,行不行由天文馆的工作人员决定,万一通过了呢,你也算没有白费精力。”   乔英子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被宋茜关在家里,她是注定无缘这次演讲了,一念及此,她赶紧打开摄像头,把文件内容拍下来给林跃发过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了。   “英子,英子,吃饭了,妈妈煮了你最喜欢的水晶虾皇饺。”   “哦。”   她答应一声,拿着手机走出卧室。   就在乔英子忐忑地等待结果的时候,天文馆的演讲厅最后面一排靠过道的座位上,季杨杨的妈妈刘静正跟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小声交流。   “这……你确定可以吗?”   “刘姐,刚才我跟他谈了谈,没问题的,从对演讲内容的掌握来看,他说自己和乔英子是一起的应该没有说谎。”   刘静点点头:“那就好。”   便在这时,天花板投下的灯光缓缓变暗,大屏幕开始播放相关视频。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讲解员林跃,今天的公众日,我将带您了解中国的嫦娥和玉兔是如何一步一步征服月球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声明一件事,本来这次演讲是由春风中学高三年级的乔英子进行的,遗憾的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无法赶来天文馆,便拜托我用她精心准备的资料来为大家服务。”   “……”   “我们的祖先从遥远的过去就开始仰望星辰,他们创造出了嫦娥奔月这样美好的神话故事,在今天,我们的航天人将这个神话实现了,这是科学的进步,也是几代航天人努力的结果……”   坐在观众席的刘静频频点头。   “这个林跃的英语说得真好,对了,他跟乔英子是同学吧?”   女性工作人员说道:“对,本来是要过来听乔英子的演讲的,但是乔英子有事来不了了。”   “春风中学高三年级……”   刘静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他和季杨杨也是同学了?看来回去后得找机会问问自己的儿子,认不认识一个叫乔英子和一个叫林跃的春风中学的学生了,另外她觉得讲台上站的男孩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碰到过。   她正在脑海梳理三个孩子的关系时,被前面传来的议论声惊醒,赶紧止住纷乱的想法,抬头间注意到同事的脸色,那是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   难不成演讲出了问题?她转头看向演讲台。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我是来摘桃子的(下)   林跃停止播放大屏幕上配有激昂旋律的宣传片,更换为一张幻灯片。   “说了一堆好话,唱了许多赞歌,现在来说一些不足之处。我们的运载火箭和卫星技术不错,但是在深空探测这方面对比美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连印度都发射过火星探测器,而我们的嫦娥二也就瞥下近地小行星,巨型火箭方面同样如此,美国的土星5号、航天飞机,俄国能源三巨头的丰碑是近期无法跨越的,再说商业化这方面,我们的航天器发射次数比俄国少,但比美国多,然而这些行为大多是供应第三世界国家的便宜货,友情买卖,虽然俄国最近在走下坡路,但是联盟的口碑还在,最近几年美国的SPACEX则是异军突起,总的来说,我们的航天技术在第二梯队里是不错的,但要跟美俄比还是多有不如,另外,日本和欧空局在技术上并不逊色我们多少。”   作为对这几句话的补充,大屏幕的幻灯片给出了一组组权威机构公布的数据。   “之所以讲这些,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充分认识和老牌航空强国的差距,并不是为了造就一颗颗赶俄超美的心,而是能够客观理智地看待自己的不足,不要为了和别人一较高下便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科研工作,最重要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立得稳重。我们常说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句话可以说家喻户晓,影响深远,师夷长技是过程,制夷是结果,很明显,后者更重要。我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观点,因为它和许多过时的思想一样,有历史局限性。以史为鉴没错,但也要充分认识到历史是不断发展的,现代问题用古人的思路和方法解决很可能事倍功半,一百多年前,英法德等欧洲国家可以凭借坚船利炮轰开清政府的大门,现在呢?任何冲突都会带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果,就拿大家司空见惯的电脑来讲,最重要的处理器架构是美国主导定制的,韩国三星的闪存颗粒市场占有率超过40%,显示器的面板多采用日本技术,台积电是全球最大的晶圆制造商,然而如果没有荷兰的光刻机,也会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所以这个时代重要的科技产品,它是全产业链相关科技一同进步的结果,正如一个好学生很难做到全科第一,如果老是闭门造车,想着异军突起打脸所有潜在对手,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被日新月异的科技大潮抛弃,连‘偏科王’都做不成。所以在座各位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进入研究机构,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那么一颗清醒的大脑,正确的科学观,高人一等的格局和造福人类的坚定初心远比我掌握了多少知识,有着怎样的经验更加珍贵。”   哗……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热烈的掌声,前排几个不满十岁的小学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是看到后面的大哥哥大姐姐鼓掌,也跟着用力拍手来为这段讲述喝彩。   对于国际学校的学生来讲,先不说道理讲的好不好,这一口流利的外语就让他们为之惊奇和震撼,心想前面演讲台的男孩子真是一个普通高中的学生,而不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出口转内销”的留学生?   刘静与女性工作人员也在窃窃私语。   “刘姐,这……好像不是他提交的演讲稿的内容。”   刘静说道:“我觉得讲得很好,无论是英语水平还是思想觉悟,都很高,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很少有去思考超出课本和参考书以外的事物的,从刚才的演讲内容来看,这个叫做林跃的学生绝不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人,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再看看那些若有所思的听众,她笑着说道:“可惜……如果不是高三毕业生,或许可以请他帮忙做点内容方面的参谋工作。”   刘静惊讶于林跃的优秀的时候,乔英子收到了一封EMAIL,附件内容正是林跃在台上演讲的一幕,顿时被里面听起来更为专业的数据和解析,以及思想性的东西惊呆了,对一个天文爱好者来讲,比她更好的口语能力反而成了点缀。   他真是156中前十五名?这口语……怕是得全校第一吧?   要知道春风中学比156中的排名高了十几位,而她乔英子是春风中学公认的学霸,她认为自己有资格做这样的判断。   还有……这家伙不会也是一位天文爱好者吧?   只要记忆力好,英语水平高,要流利地说出演讲稿的内容并非难事,关键是林跃的演讲里有很多超出演讲稿,连她都不知道的东西,这就恐怖了,而且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会吹萨克斯;画画好;英语精通;天文爱好者+1;跟老师作对,与同学争强;被这些东西分散了精力,他还能拿到156中年级前十五的排名?开什么玩笑?   咔嚓~   房门突然打开,宋茜由外面走进来,吓得她赶紧切换到高三数学讲座的页面。   “妈?”   “妈给你做了个水果沙拉,出来吃吧。”   “哦,好。”   乔英子调整一下情绪站起来,跟在宋茜身后往餐厅走去。   “英子,你是不是在心里埋怨妈?”   很明显,她注意到了乔英子的小动作,认为女儿在看天文馆的线上直播,不过没有当场拆穿,选择委婉地表达想法。   “没有。”   “英子,在这件事上你应该信任妈,毕竟妈也是从老师……”   “对了妈。”乔英子突然打断她的讲话:“那个林跃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   宋茜一面把拌好的水果沙拉端到餐桌上,又把干净的餐叉递过去:“乔卫东没有告诉你吗?”   乔英子摇摇头。   宋茜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的嘴有多损。”   乔英子又摇摇头:“妈,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宋茜吃了一惊。   “听说他办理转学那天就把我们班主任李萌老师给得罪了,校长也给他弄得下不来台,就前两天,又把基础班的班主任潘帅潘老师给耍了。”   “呵,在老师面前都这么没礼貌。”宋茜在她对面坐下来:“我就说嘛,这种人还156中的好学生?他要是能考上大学就怪了。”   “妈,他说你什么了?”   “她说妈……”宋茜没有继续说下去,抽出一张抽纸递过去,示意乔英子擦一下嘴角的沙拉酱:“你怎么这么关心他的事?妈不想提他。”   “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一点嘛,上次吃饭我爸还说……说你错怪他了。”   果然,宋茜一听这话怒了:“错怪他了?你知道他怎么称呼你妈吗?母夜叉,还叫你童阿姨母老虎,听听,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没有一点教养,跟乔卫东……还有他爸,简直一路货色。”   “是是是,这么说话太没礼貌了。”   乔英子嘴上批林跃,心里的真实想法嘛,有点复杂,更加古怪。   他骂童文洁母老虎,宋茜母夜叉,话是难听,可是一点没错啊。   乔英子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一凡应该是知道这件事后一心报复林跃的吧,为什么到了她这儿,却多了一份理解和赞成?   “妈,我明天能去找我爸吗?”   宋茜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乔英子说道:“是我们班同学,就租咱家房子的季区长的儿子季杨杨,他周日有个卡丁车比赛,我想去给他加油。”   宋茜想了想说道:“行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乔英子早就摸透了这点。   什么给季杨杨加油,都是假的,林跃明知道是方一凡从中捣鬼还要去跟季杨杨这个业余+级别的卡丁车手比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问他没有得到回应,那么只能亲临现场求证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端了一窝(上)   周日下午。   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   乔英子和乔卫东来到室外比赛场,看到东边有个看台,俩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英子你看,那是林跃吧?”   “爸,都怪你,来晚了。”   本来她还想见了林跃聊聊昨天天文馆的事情,毕竟微信打字很不方便,宋茜还老是给她搞突然袭击,结果父女二人来到这里一看,林跃和季杨杨已经换好赛车服准备进入场地。   “这怎么能怪爸呢,路上堵车,我也没有办法。”   “谁叫你那么晚才来接我。”   “还不是你小梦阿姨,非要我试试新买的卫衣,老爸都这个年纪了,穿什么卫衣,这不是乱来嘛。”   “她是想你得显年轻一点,这样跟你站在一起才般配。”   “不提她了。”乔卫东转移话题到林跃身上:“这小子最近太膨胀,吃吃苦头也好。”   之前乔英子说过,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是季杨杨的舅舅开的,换言之,人家从小耳濡目染,是开着这玩意儿长大的,林跃的驾驶技术开开城市汽车还可以,上升到比赛的话,肯定无法跟季杨杨相比。   乔英子没有回应他的感慨,往看台处瞄了一眼,表情微变,快速走过去,在一个大热天头顶棒球帽,还带了一副口罩的男子身边坐下。   “方一凡……”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嘘~   嘘~   方一凡冲她比个噤声的手势,在得到会意的目光后才慢慢地松开手:“你怎么来了?”   乔英子刚要解释,忽然想起跟林跃保证不外传的事:“我爸给林跃打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一起吃晚饭,他说在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还说要跟季杨杨比赛,我爸一听急了,就带我过来了。”   “哦。”   方一凡点点头,表示理解。   乔英子反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儿?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方一凡哪敢说实话。   “我……我感冒了,看台上这么多人,传染别人多不好。”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那你可得多注意休息。”   乔卫东听着女儿和方一凡的对话,感觉怪怪的,这方一凡吧,满腹小聪明,她女儿这表演天赋也不差啊,瞧这两个人,啧啧啧……   “咦,英子?是乔英子吧?”   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乔英子扭脸一瞧,居然是基础班的班主任:“潘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潘帅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是这里的卡丁车教练。”   “啊?”   乔英子吃了一惊,连方一凡也探出头看。   “方一凡?你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得,继乔英子之后,潘帅也认出了他,搞得方一凡很郁闷,感叹自己的伪装手段真失败。   “乔先生,你也来了?”潘帅又看向乔卫东。   “啊,是,我们来给侄子加油。”   “哦,我来给季杨杨加油。”   乔英子总觉得两个人的对话透着浓浓的较劲味儿,细细想来也难怪有这种情况,林跃再刺儿头,也是乔卫东的侄子。潘帅刚刚因为一篇作文出了大糗,现在季杨杨要跟林跃一决雌雄,他肯定会偏向前者。   “快看比赛吧,开始了。”   她提醒二人一句,免得继续推高尴尬氛围。   这句话也解了方一凡的围,他是真怕潘帅追问戴帽子和口罩的行为,于是借口上厕所溜去后面了。   突突突~   发动机传出低沉咆哮,季杨杨的26号卡丁车一马当先冲出起点,林跃迟疑了大约一秒钟才加速跟上,也不知道是走神了,还是不适应这里的场地,总之因为起步慢的缘故差了一段距离。   乔卫东面沉如水,潘帅一脸轻松,看起来十分满意这样的开端,站在他的角度,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正常的,只会开个城市汽车的林跃挑战从小浸淫卡丁车的季杨杨,怎么听都有些找虐的意思。只要做好防护卡丁车的危险系数还是比较低的,所以他觉得让那个嚣张的家伙吃吃苦头,通过这场比赛学会谦虚是很有必要的,便没有劝季杨杨收手,虽然他知道劝也没用,以季杨杨的脾气,对方下了挑战书,那事件的结果要么输,要么赢,没有第三个选择。   吱~   吱~   赛道上传来有些刺耳的刹车声,那是卡丁车在经过三号弯时制动过弯发出的。   季杨杨依然保持领先,直到第四个弯,因为弯心比较靠后,对制动收油的时机要求很高,虽然季杨杨非常熟悉比赛场地,最后的出弯速度还是明显地慢于林跃,以致距离拉近不少。   这一点连乔英子也看出来了。   “咦,林跃快要追上季杨杨了。”   乔卫东摸着下巴的胡渣说道:“这家伙可以啊,难怪敢跟场主外甥叫板,瞧这样子以前没少玩。”   何止没少玩,不说当年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开着古董吉普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锻炼出来的心态,后面的世界里什么没玩过?F1赛车他都练过,何况是低配的卡丁车,就算没有【左右半球】、【复眼】、【骑士】等技能的加成,纯比经验季杨杨也不见得能胜过他。   于是在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因为防守失误,26号卡丁车被35号卡丁车反超了。   赛道边上站着的红衣男子看起来非常懊恼,不断地来回走动,想来是跟季杨杨有亲密关系的人,乔英子觉得那八成是赛车场的场主,季杨杨的舅舅刘铮。   潘帅也站了起来,没想到局面发生逆转,季杨杨并没有给他争回颜面,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嘿,这小子以前练过吧,开得这么溜。”   方一凡还指望季杨杨获胜,他好在周一拿这件事刺激林跃呢,现在怎么整?   第三圈也是最后一圈,即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季杨杨也没能挽回颓势,最终输掉了比赛。   乔卫东很开心,早就忘了想让季杨杨敲打一下这个刺儿头侄子的想法,招呼乔英子过去庆祝,就在两人往前走的时候,从卡丁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林跃说了一句什么,季杨杨控制不住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他反手推回去,于是冲突升级俩人扭打起来。   “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乔卫东一看对面拳来脚往动起真章,也不管乔英子了,赶紧往场内跑。   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季杨杨的舅舅刘铮离得更紧,反应也快,眼见林跃把季杨杨按在地上打,一把抓住前者的后衣领往后拉,季杨杨趁机踹了林跃一脚。   刘铮拉偏架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林跃转过头来一拳挥出,噗的一声把刘铮的鼻子打破了。   那边季杨杨叫了一声舅舅,飞起一脚要踹林跃后腰,结果没有踢中,反而被一记抱摔重重地掼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这时场地的工作人员看到老板被打,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这边跑,有的人还拿着扳手和锤子。   “别打,别打,都别打了。”   乔卫东一边跑一边喊,着急之余还有几分畏惧,卡丁车场是刘铮的地盘,林跃在这儿跟季杨杨打架那不是找抽吗?   刘铮的一个平头小弟看到老大满脸血,拎起扳手就往林跃头上砸过去。   开规模以上赛车场、修理厂、汽配厂的,有几个老实人?   林跃并不意外刘铮手下有这种不知轻重的家伙,让过扳手的同时使了个巧劲,一圈一带,往前一推,平头小弟手里的扳手重重地砸在左手手臂,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谁都知道那条手臂折了。   这还是林跃手下留情的结果,不然扳手落脑袋上,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方一凡心虚,不敢过去凑热闹,看台离得又远,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这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季杨杨的舅舅家开了这么大一个卡丁车场,可想而知多么有钱,林跃敢在这里打架,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等着挨弄吧。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端了一窝(下)   “打起来了,前面打起来了。”   “走,去看看。”   “慌什么慌,又不是跟你打架,瞧你那怕死的样子。”   “……”   看台上的观众有的起身离场,有的往事发地跑,方一凡把夹在两腿间的手机拿了起来,镜头对准赛车场。   “方猴!你在干什么?还不下去拉架?”   眼见老爸跑向场内,乔英子也跟了过去,亲眼目睹了林跃险些被扳手砸头,反手弄断对手胳膊的一幕,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又害怕又心急,关键是乔卫东不断吼她别跟着,扭头看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在看台最后一排录像,心里能不气吗?   “什么?英子,你说什么?”   离得远,又是逆风而立,方一凡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乔英子急得直跺脚,正准备拿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一道惊呼,她扭脸一瞧,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两条腿曲着,不断地滚动呻吟。   哎!   她咬咬牙,没有听乔卫东的话,快步跑向场内,然后便看到那群人只敢比划,没有一个够胆冲上去打架的画面,而林跃脚边除了胳膊被砸折的平头男子,还有一个两手抱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的人。   刘铮已经被下属扶了起来,拿着一片湿巾在擦脸上的血,一面问季杨杨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   “林跃,别打了。”   乔卫东跑入场内,从后面抱住林跃的腰。   他震惊于侄子的战斗力,但是另一方面又怕局面失控,那些人涌上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林跃再能打,也绝不可能以一当十,何况万一下重手把人打死了,到时候自己一方占理也没用。   他怂,卡丁车场的工作人员更怂,干这份工作的人,每天搬搬抬抬,跑跑跳跳,就算不如长跑、举重这类比赛项目的运动员,也要比坐办公室的白领们健壮得多,就拿抡扳手的平头男子来讲,那可是健身房里的常客,露出XX能让女人尖叫的主儿,而且向来阴狠,结果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给打折了手臂,躺在地上哀嚎,另外两个准备给同伴报仇的家伙同样没讨到好,有他们的前车之鉴,虚张声势可以,谁敢动真格的?   “刘铮,你没事吧?”   “我没大碍。”   乔卫东赶到现场的同时,潘帅也来到近前,作为卡丁车场的兼职教练,当然要关心一下老板的身体健康了。   “杨杨,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比赛输了下回再赢他就是,为什么要打架?”   季杨杨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充分诠释了“桀骜”这个词……即便他是一个失败者,即便他被打得鼻青脸肿。   “你问姓林的。”   潘帅起身看向林跃,训斥道:“你为什么打人?”   “关你屁事。”   一个让他问林跃,一个叫他别管闲事,乔英子很想笑,可是看到眼前一幕又笑不出来,因为有人报了警,而卡丁车场对面的娱乐城楼下就有一个治安岗亭。   “让一让,请让一让。”   两名警察分开人群走入场内,拿着锤子的卡丁车场工作人员赶紧把东西丢到一边,做一脸无辜状。   最前面的一杠两花看看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伤员,又看看给乔卫东死死抱住的林跃,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都是你干得?”   “没错。”林跃如实作答。   “行啊你,一个打他们一群,以前练过?”   “学过两年散打。”   警察又问:“为什么打架?”   林跃望着被另一名警察带过来的刘铮和季杨杨说道:“他先推我的,你问他。”   警察回过头去,面露疑惑。   季杨杨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警察来了就变乖。   这也是林跃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原因,电视剧里这家伙也是知道刘静得了癌症后才变好了一点。本质不坏?这种形容词放在任何一个罪犯身上都适用,因为“是社会的错,不是我的错”和寻衅滋事罪一样,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第一天开学就把跑车开进学校,不仅违反校规,还是一种炫富,关键是他能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父母身上,意思是父母不在身边才导致了他这副德行。山区里那么多留守儿童和少年,也没见像他这样的。   何况季胜利夫妻为什么不把他带在身边?青海的生活条件和教育资源能和北京比?还有后面因为开法拉利进学校的事影响了父亲的仕途,季胜利让他写检讨信却被当众打脸的情节,合着坑爹没错,当父母的反而要给不计后果我行我素的儿女道歉了?如果没有有钱的舅舅娇生惯养,没有入仕的父亲保驾护航,这种人早撞得头破血流了。   纵观全剧,人生赢家是方一凡吗?是林磊儿吗?是乔英子吗?都不是,是这个季杨杨,爸爸妈妈舅舅,班花陶子,班主任潘帅……全都围着他一个人转,而且干啥都有理,做错事有人给兜着,使小性子也会被迁就。   林跃可不会惯着他,系统给的主线任务是做一个不羁的小年,那自然是看谁不顺眼就要整一整,搞一搞了,而且觉得这么做有助于季同学的成长,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气不仅能生财,还能保命的道理。   “杨杨,警官问你话呢。”刘铮在后面推了外甥一下。   他被林跃揍了一拳,搞了一脸血,自以为挺冤的,因为压根儿不知道俩人到底为什么打架。   季杨杨咬牙切齿说道:“他喊我孙子。”   哗~   看官哗然。   都知道刚才的比赛林跃是胜利者,赢了就赢了吧,你还过去给人脸上踩一脚,这就过分了,也难怪季杨杨忍不住推他。   警察看向林跃。   “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孙子,做你爷爷是比赛的战利品好么。”   呵~   这话说得,季杨杨的爷爷,那不是比自己还长一辈?刘铮真想上去给他几拳。   林跃话不多讲,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唰的一下在众人面前展开,指着上面的字迹说道:“看清楚这上面的内容。”   众人一起看去。   乔家父女之前已经看过,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这次再看却发现了一个异常。   “挑战书”还是“挑战书”,但是内容变了,不是简单的周日下午3点到万得瑞国际卡丁车场一决胜负,中间加了一句,“输的是孙子,敢不敢,西城孤儿?”   其他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季杨杨下战书羞辱林跃在先,如今输了比赛,对方不过是在以牙还牙——你都叫人家西城孤儿了,指望人家和善相对?   乔家父女不一样,乔卫东耳后肌肉直跳,他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子不只恶心了季杨杨和刘铮,还要把事情往大里闹,准备将方一凡拉下水。   就在两名警察在心里道声难怪的当口,季杨杨也拿出了一张纸。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挑战书了,倒是你,把这个塞到我的抽屉里。”   闻者一脸懵逼,搞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为什么季杨杨也拿出一封挑战书,还说是林跃下的,不过对比后者手里的,措辞要委婉一点。   林跃也说道:“你放屁,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挑战书?”   他们里有人说谎,还是说……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计?如果是后者,那这两个人也太虎了吧。   两名警察对望一眼,读懂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刘铮倒是觉得很好理解,他了解自己的外甥,在开卡丁车这件事上,说委婉点叫桀骜不驯,说难听点叫自视甚高,看到讨厌的人给他下战书,怎么可能拿着挑战书去问是不是你写的,大概率会酷酷地丢下一句“我等你”,完事赛场见,那个林跃嘛……应该也是这样的人——季杨杨都这样了,玩赛车比季杨杨还好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恃才傲物?   “纸条给我。”这时潘帅走到季杨杨面前,拿着挑战书看了几眼,又走到林跃面前,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一脸古怪地瞄向看台,却发现那个戴棒球帽和口罩的家伙早已溜之大吉。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的   潘帅可是春风中学的语文老师,教了季杨杨和方一凡两年多,班里人又不多,自己学生的笔迹当然认得出来,再联系之前坐在看台上藏头露尾的样子,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一杠两花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跟同事嘀咕两句话,一脸严肃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好像是班上另一位学生的笔迹。”   潘帅没有隐瞒自己的发现,因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连警察都惊动了,那是一定要查出个来龙去脉,给各方说法的,他可不敢包庇方一凡。   原来是林跃和季杨杨的同学从中挑事,这符合案件逻辑,一杠两花说道:“你能联系到写纸条的人吗?”   “我试试。”   潘帅走到一边给方一凡打电话,可是响了好久都没人接,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童文洁。   半个小时后。   人来了。   不只童文洁和方圆到场,连方一凡的爷爷奶奶和林磊儿也一并跟着。   “潘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童文洁看到前面办公桌给林跃做笔录的两名警察,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方一凡呢?他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说就在附近的电玩城,马上到。”   潘帅一听这话,知道方一凡是看到警察介入害怕了,现在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来到卡丁车场,这才有胆露面。   “是这样的……”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啊?有人受伤了?伤的重不重?”方圆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居然有人被送医院了。   “初步诊断是手臂骨折,还有一个尾骨骨裂。”   “这个方一凡,每隔十天半月不惹个祸就不是他。”开学当天方一凡就跟季杨杨打了一架,还把法拉利的车漆给划了,因为后者有错在先,也是同学,就没让方家赔偿,现在这才过了几天啊?有一个月吗?又闹出这档子事,其实童文洁也知道儿子是为了给她出气,想要教训教训那个嘴贱的小畜生,在她的认知里,方一凡能做的不外乎本校生对转校生的孤立排挤,她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闹这么大——如果说以前还能保持有素质的一面,那么出了这档子事,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因为方圆告诉她,方一凡的行为触犯了法律,万一伤者追究起来,是要负连带责任的,赔点钱还是轻的,搞不好要进去呆几天,这要落下案底,会影响孩子一辈子的。   “童阿姨。”乔英子弱弱地唤了一声。   “英子,你也在啊。”   直到这时童文洁才注意到坐在长椅上的乔卫东和乔英子,认真地想一想,这也正常,从生活的角度讲,乔卫东是林跃的半个监护人,来为侄子加油助威属于正常操作,让她不解的是乔英子,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难道她不知道宋茜很不待见那个嘴贱的小畜生吗。   “嗯。”乔英子点点头,之后就不言语了。   她知道林跃搞了什么小动作,也知道他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但是她能怎么办?第一,当初答应林跃保密;第二,方一凡是她的发小,林跃可是乔卫东的侄子,还是那种亏欠人家父亲一条命的那种,这要给他卖了,她爹还怎么做人;第三,说到底还是方一凡有错在先,方一凡不这么做,又怎么可能被林跃将计就计?   “方一凡!”   这时方圆的一声怒喝搅动场间气氛,众人扭脸一瞧,只见方一凡畏畏缩缩走过来。   “我说怎么连搬家这么大的事也不参加呢,方一凡,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童文洁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疼疼疼,妈,你轻点。”   后面做爷爷奶奶的HOLD不住了,赶紧劝儿媳助手。   “你也知道疼了?惹祸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我以为就是场比赛,哪里知道会……”   “你以为?你以为会有好结果的事情多了去了。”   “方先生,童女士,教育孩子的事先放一放,现在应该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便在这时,潘帅打断方家人的对话,带着刘铮和乔卫东走过来。   三方就这件事交换了看法,刘铮担心这件事闹大对季杨杨和卡丁车场造成负面影响,毕竟有人拍到了工作人员拿扳手砸林跃头的画面,结果被一招反制,别说只是骨折,就算闷脑袋上死了,对林跃来讲也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而且卡丁车场工作人员替他出头围殴一个高三学生,说出去不仅败路人缘,还丢人,所以对他来讲,倾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乔卫东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林跃一点损伤没有,他更清楚这个侄子绝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只是觉得孩子嘴巴毒,行为偏激,可能跟单亲家庭出身,父亲意外身故有直接联系,现在看来……要说心机,那也是一等一的主儿。   方家人巴不得这样处理呢,毕竟真要闹到法庭,方一凡身为始作俑者,绝对会被学校开除。   “小刘,你一定得安抚好员工,这样,医疗费和误工费都算我们的。”方一凡的爷爷奶奶脑子很清醒,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破财免灾。   刘铮本想说不用,这钱他出,说起来要不是为了帮他和季杨杨出头,那两个人也不会给林跃干进医院。   谁知道童文洁看到林跃做完笔录从房间里走出来,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忍不住说道:“不行,凭什么他把人打了,却要我们独自赔钱。”   “文洁,文洁……”   “方圆,你拉我干什么,没听儿子说,他根本没写‘西城孤儿’那几个字吗?”   唔,这很董文洁。   林跃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一笑,拿出手机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是我在156中的同学给我发来的视频。”   随着他把音量调到最大,里面传来方一凡的声音。   “姐妹们,老铁们,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给你们拍一个超牛逼的视频,看到赛场飞驰的那两辆卡丁车没有,一个是敢抢我女神的富二代,一个是说我妈坏话的复读生,听说还是个孤儿,本号称春风中学吴亦凡的大帅哥,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反目成仇。”   “你问我在做什么?作壁上观看鹬蚌相争咯,不过说真的,我那时只是觉得他们会上当,没想到他们还真上当了,粉丝们,夸夸我吧,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只要是好听的,我都喜欢。”   “你问我倾向谁?谁赢都行,反正他们不过是本大爷手里的棋子,不过相比而言,输的那个更惨一点,哇哈哈哈哈。”   “识破?识破了又怎样,我就写了时间和地址,又没说比什么,他们来找我,就说我是想跟他们去对面的娱乐城比玩游戏,只不过卡丁车场比较有名,才把它作为碰面地点,结果他们会错意,俩人掐上了,关我屁事。”   “怎么样?我聪明吧,所以你们别老叫我学渣,我跟你们说,我就是懒得学,只要我稍微一努力,什么清华,什么北大,麻省理工,英国剑桥什么的,那就像古代帝王的妃子,一个个等着我临幸。”   “咦,不错嘛,复读生居然把富二代超了,你们快看,就那个35号,难怪他敢应战,这是有备而来啊。”   “哈,富二代输不起要打人,我觉得女神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很失望,拍下来,一定得拍下来。”   “粉丝们,情况不妙,我得撤了,等风头过了我再给你们直播。”   视频至此结束。   林跃冷笑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得到我的同意,你们觉得行得通吗?童文洁,就凭这个,如果我不搞到方一凡被人肉,被网暴,让你们方家鸡犬不宁,我就不姓林。”   他算准了很多事,但是没有算到方一凡会直播这场卡丁车赛,认真地想一想,倒也符合这货的性格,从电视剧开头的直播,到后面对艺考的热衷,这货想要出名的心可见一斑,而今自认为来了一个骚操作,把情敌和得罪母亲的人摆了一道,怎么可能不心花怒放?怎么可能不找粉丝分享快乐炫耀成绩?一场卡丁车比赛嘛,能有什么后果。   遗憾的是,方一凡没有想到,他会将计就计把事情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童文洁尖声说道:“有种闹,闹大了你这学也别上了。”   “文洁,文洁,你别激动。”   方圆赶紧好言相劝,是,他和童文洁一样,相信儿子没有写“西城孤儿”那句话,并怀疑这是林跃搞得小动作,目的是装弱小扮可怜,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事儿说出去有人信吗?何况方一凡刚刚在直播间里称呼人家孤儿。   站在外人的角度,逻辑是这样的。   在校生方一凡看转校生林跃不爽,为了打击后者顺便报复情敌,便从中挑拨,令二人大打出手,富二代的舅舅养了很多小弟,准备群殴转校生,谁知道别人练过散打,正当防卫把二人干进了医院,事情到了这一步,方一凡的父母不仅不认错,还叫嚣着随便闹,方家不怕。   事件一旦充分曝光,网友们会指责哪一个?答案显而易见。   “你起开。”童文洁一瞪眼,吓得方圆打个哆嗦,下意识退了半步。   “唬谁呢?你当我我童文洁是吓大的?”   她知道方一凡有错,但儿子是一片好心啊,要不是为了帮她出气,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吗,如果没有这个小崽子,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错,这就是童文洁的逻辑,就像电视剧里方一凡的爷爷奶奶担心她接林磊儿过来会影响孙子的学习和生活时,她那张脸拉的就差没有称呼公公婆婆老不死的了。   她是林磊儿的小姨,方一凡的爷爷奶奶跟林磊儿有毛关系,你外甥过来降低了方圆和方一凡的生活质量——这一点单从早晨抢厕所就可以得到证实,老两口担心一下不正常吗?抱怨两句都不行是不是?   要么林跃觉得这部剧的人设立不住呢,前面童文洁对方一凡的爷爷奶奶横挑鼻子竖挑眼,后面两口子被骗,她又成绝世好儿媳了,甘心卖房帮公婆还债,要知道她和方圆的处境是两人同时失业,还有林磊儿、方一凡的学费和生活费要负担,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学艺术那就是一个无底洞,更让人无语的是,她还怀了二胎,你好歹做下思想斗争,内心挣扎两天也不会有这么重的人设撕裂感好不好,强行大团圆真是太让人出戏了。   “童文洁,你还不知道吧,你老公方圆没有升总监,他失业了。退学什么的我是无所谓,因为我会的东西比较多,进入哪一行大小也是个人才,季杨杨算是准富二代,要出国留学不难,想啃老也没问题。你们家方一凡呢?呵呵,发生这件事后,市里的学校哪个会要他?口口声声为了儿子付出了多少,原来都是说说而已。”   林跃冷冷一笑:“你们觉得本校生欺负转校生险些酿人命案这个标题怎么样?我打算用它来投稿,再花钱买个热搜什么的,应该能火吧。”   方圆失业了?   方家五口人转头看向家里的“顶梁柱”。   方圆不敢面对爹妈,朝乔卫东狂递眼色,嫌他把这件事告诉林跃。   乔卫东一脸无辜,他真得没说,天知道那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董文洁的表情相当难看,她从副总监降为助理,薪资待遇什么的自然不可能维持原样,方圆再一失业,还得负担每月一万二的房租,生活压力挺大的,方一凡的事情一旦闹大,好学校肯定不会接收,送到私立学校的话,教学质量好的得交很多钱,教学质量差的升学率不高,而且方一凡和林磊儿在不同的学校上学,难免出现无法兼顾的情况。   低头,做不到,不低头,后果严重,她现在是唱戏的腿抽筋,下不来台。   老婆是个暴脾气,老公是个软骨头啊,方圆一看事态不妙,也不顾上责怪乔卫东泄露自己的秘密了,赶紧求他去做和事佬。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林跃一点不卖便宜叔叔的面子。   “谁劝也没用,除非童文洁当众抽自己十个耳光。”   “你做梦!”   林跃没有搭理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是网易新闻频道的陈主编吗?我要爆料,今天下午瑞得万国际卡丁车场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过程比较曲折,有很强的故事性,我想你们应该会感兴趣。”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真得干了。   事情一曝光,后果是什么,不说方家要面对网友的口诛笔伐,单说可以预见的。   方一凡被退学,林跃和季杨杨多少也要挨个处分,刘铮的卡丁车场口碑受到影响,很可能连累到季胜利,就连潘帅也会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被校长叫去谈话。   “林跃,林跃,你挂了电话,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方叔叔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方一凡的错。”方圆近乎哀求地道:“十个耳光是不是?你看我……”   啪~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   方圆嬉皮笑脸地道:“哎,再来一个。”   啪~   又是一巴掌。   “爸!”方一凡看得目眦欲裂,一脸狰狞朝林跃扑过去,林磊儿一看表哥动手,也要上去帮忙,结果给林跃一人一脚踹翻在地,抱住小腹搁那打滚。   这时办公室里给季杨杨录口供的民警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我们在这儿还敢打架?”   林跃说道:“王警官,这可是他们先动手的,大家都看到了,还有监控视频为我作证。”   王警官说道:“怎么样?商量出结果来了吗?是和解还是走程序?”   林跃说道:“也甭调解了,走法律程序吧。”   “你可想好了。”   “当然,刚才方一凡和林磊儿动手打人的事也要写进去。”   “……”   “童文洁,你觉得一个赚两个亏不亏?林磊儿不是想考清华吗?我会让他连本科都考不上。”林跃转过头去看着对面不知服软为何物的女人:“我说过,会让你们方家鸡犬不宁。”   “你……你……你……”   童文洁气得浑身哆嗦,她在家里是女王,哪里受过这个,在单位上同事之间都是背后玩阴的,她就没见过这种正面硬刚且不留情面的主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铮为了自家卡丁车场的口碑考虑,不敢多说话,乔卫东刚才试着劝了,结果给怼了回来,方圆的爸妈也没办法改变局面,心里把童文洁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来服个软就过去的事,硬生生给这母老虎弄得无法收场。   方一凡心疼他妈,摇摇晃晃爬起来准备找林跃拼命,被方圆一把按住:“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大是不是?”   “林跃……”   乔英子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能不能……放方一凡一马?算我求你了。”   在场众人里能跟林跃说得上话,还不曾被他拒绝的就只剩她了,再怎么说她跟方一凡也是发小,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心里过意不去。   “……”   林跃沉吟片刻说道:“我可以卖你一个面子,但是作为交换,第一,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乔英子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帮方家度过难关,至于答应林跃会有什么后果……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好。”   “第二,周一开学方一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童文洁又被点炮了,不过没等她跳脚骂人,方圆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检讨,我一定让他好好检讨。”   说完拉着媳妇儿就走,一面小声说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类话。   方圆的爸妈眼见林跃松口,赶紧去拽孙子。   林磊儿没人管了,这个电视剧里最懦弱的家伙居然硬汉了一次,望林跃说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考上清华的。”   林跃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打我的脸?”   林磊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跃说道:“本来我只想搞童文洁和方一凡的,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咱们走着瞧好了。”   乔英子小声嘀咕一句:“你这也太刚了,林磊儿的成绩全校第一,只要高考那天不出意外,清华北大可以说任他选择。”   “是么。”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去找乔卫东说事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人比人气死你   事情没完,又不能离开,为了避免再起争执,方圆选择拉着老婆孩子去外面等候处理结果。   童文洁和方一凡都很生气,怪他太没有底线,在林跃面前打脸的事都能做出来,他笑呵呵地说没事,在乔卫东面前厚脸皮习惯了,早就练出了一副荣辱不惊的本事。   当然,这话出自真心,还是说为了安慰家人,故作随性,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家六口人出去没多久,季胜利便带着刘静来到,赶巧季杨杨做完笔录从办公室里出来。   “杨杨,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季胜利发现他往一边躲,似乎左眼角附近被打青了,掰他肩膀想要仔细观察,却被儿子扬手荡开。   “我说了,没事。”   季杨杨什么人,心高气傲,行为叛逆,现在输了比赛还挨了一顿揍,关键是这顿揍白挨了,闷了一肚子气,季胜利想要检查他脸上的伤,这不是等于揭他的疮疤吗?而且他很排斥父母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   “杨杨!”   眼见季胜利碰了个钉子,刘静训了他一句:“你爸是在关心你。”   “姐,姐夫,你们来了?”这时刘铮听到外面的对话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刘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杨怎么会跟人打架?我听说还有人送医院了?严不严重?”季杨杨输了比赛挨了打心里窝火,季胜利同样不爽,觉得如果刘铮不教外甥开什么卡丁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医生说没大碍,一个小臂骨折,一个尾骨骨裂。”   “都骨折了还没大碍?”   季胜利有点不爽刘铮的态度。   “刘铮,警察怎么说?”刘静往里面看了一眼,见一个成年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跟警察说话,多少有点紧张。   “姐,都谈好了,和解,不留案底,也不通报学校。”   听到这样的答复,刘静松了一口气。   “你还没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季胜利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   刘铮只得又把季杨杨和林跃起冲突的事讲述一遍。   刘静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林跃?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当口,乔卫东和警察说完话,带着女儿侄子从里面走出来。   “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你啊。”   昨天天文馆的演讲结束后,刘静跟林跃聊了两句,现在看到正脸,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咦,刘主任。”林跃故作惊讶地道:“没想到又见面了。”   当时刘静手头有别的事,两人就演讲的问题交流两句后便分开了,事后刘静还懊恼没有问明他在春风中学高三哪个班呢,后面又想到他英语水平那么好,一定是冲刺班的学生,情绪上便释然了,直到今天,看到林跃后才知道他和季杨杨不仅是一个班的同学,刚刚还打了一架。   季胜利一脸不解看着二人:“你们认识?”   刘静说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天文馆嫦娥探月工程的讲解员。”   “那这……”   季胜利一脸囧色,刘静很看好的年轻人跟自己的儿子打起来了,并且险些酿成大祸,这让他怎么说呢。   “你看……真是抱歉啊。”   他只能跟乔卫东道歉,而这一幕看得季杨杨直皱眉,嫌他老子太孙。   “这件事林跃也有错。”   “那个给他们俩写挑战信的小子呢?我得找他父母好好谈谈。”   好道是说曹操曹操到,方圆接到警察的电话从外面走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发小季胜利满脸不爽地在那吐槽。   “好巧啊,老季,你怎么也在这儿?”   方圆和季胜利、刘静照过面,但是并不知道季杨杨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   林跃说道:“你不是找那个写挑战信的小子吗?喏,就是他儿子。”   季胜利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方一凡,是你的儿子?”   “对啊,方一凡是我儿子。”方圆看看季胜利,再看看旁边一脸不耐烦的季杨杨:“老季,他……不会是你儿子吧?”   “没错,季杨杨,我儿子。方圆,你这是……怎么搞的嘛,开这种玩笑,幸亏伤者问题不大,也同意不追究,不然的话,方一凡是要吃官司的。”   方圆赶紧赔不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以后绝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季胜利叹了口气:“杨杨也是,如果性格更稳重些,也不会连纸条的出处都没搞清楚就乱来。”   季杨杨听说转身就走。   “哎,杨杨……”刘静唤了他一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站在父母的立场上,这种对话十分正常,可是季杨杨不这么认为,不仅觉得季胜利又在打官腔,而且伤害了他的感情,因为输了比赛还挨了打,已经算是十八年人生最大的滑铁卢了,结果还得面对被方一凡耍了的事实。   是,林跃也上了当,但人家把方家拿捏得死死的,他呢?除了一脸淤青啥也没捞到,就这亲爹还要各打二十大板,他能不气吗。   “这孩子你看。”季胜利很没面子,因为刚刚指责方圆没有教育好方一凡,扭脸儿子就给了他一个难堪。   “方圆?方圆来了没有?”一名警察等急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打断几个人的对话。   “王警官叫我了,老季,回头聊。”方圆招招手,笑呵呵地走进去。   这一幕看得乔卫东在一边儿直摇头,感叹方圆不容易,一边在媳妇儿面前扮奴才,一边在外人面前装孙子。   林跃把乔英子介绍给刘静,聊了两句后警察喊季胜利和刘静谈话,三人往外面走去。   至于方家人,这事儿吧……很丢脸,一早便离开了。   ……   当晚。   广渠路,成都葫芦娃一家人火锅店。   汤在沸腾,左边锅飘着一层辣椒,下面是鲜艳的红油,右边锅比较清淡,奶白色的汤水里飘着几颗大枣,两块姜片,颗颗红的是枸杞,还有几支像胡萝卜多一点像人参少一点的菜参。   乔卫东和小梦坐在餐桌东面,林跃和乔英子坐在餐桌西面。   “不是吧,这么曲折吗?”   小梦听完乔卫东的讲述,感觉很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搁对面笑得花枝乱颤:“这个方一凡可真逗,假传战书的事都能做出来,而且还做成了。”   “还笑呢,快吃你的吧。”乔卫东夹了一片毛肚给她:“我估摸着现在方一凡应该被他爸按在房间里写检查呢。”   小梦说道:“不就写个检查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不知道,乔卫东省略了方圆在林跃面前抽自己耳光的事,这下彻底得罪方家了,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圆呢。   “你说着童文洁也是,图一嘴痛快差点把儿子搭进去。”   他又从麻辣锅里夹起一片雪花牛肉给乔英子:“看你下午受了不小的惊吓,多吃点肉,养养精神。”   确实,从看到林跃被卡丁车场的人围攻,到方圆为了儿子抽自己嘴巴子,再到方一凡和林磊儿被林跃踹倒在地,感觉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比她上了高中两年的经历加在一起都要曲折。   小梦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口,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林跃好几遍,像是初次见面一样:“你当时不怕吗?”   “怕什么?”   “那些人啊?”   “怕他们就不会打我了吗?”   一句话把她问住了,心想也是,那种情况下怕也没用。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林跃,之前乔卫东对她讲林爱华的事,她还挺难过的,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父母离异母亲远走,人生很关键的一年父亲意外身故,高考也不理想,这人生太悲催了,便想着对他好一点,提前担起婶婶的责任。现在不这么想了,这个大男孩儿比她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也优秀的多……嗯,就是攻击性太强了,也不知道那种气质是怎么来的,不经意的一瞥会给人极大的压力,关于这一点不只她,连乔卫东也有类似的感觉。   是的,乔卫东明明是林跃的长辈,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之前她还安慰男朋友,说他是因对林爱华的死心怀愧疚,所以在面对林跃的时候比较怂,如今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说法。   林跃不是说练过两年散打吗?这或许是练武之人特有的气质吧。   “林跃,那封挑战书……你做过手脚是吗?”乔英子吃了几口肉,感觉有点辣,便端起果汁冲了冲,嘴里的感觉好一点了,她又想起那个困扰自己一下午的问题:“潘老师就算了,为什么警察都没发现两封挑战书的不同?”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我的征途曾是星辰大海   林跃用纸巾擦掉溅到手上的红油,很随意地道:“知道学国画和书法必不可少的一环是什么吗?临摹。”   乔英子懂了。   “你画画的好,卡丁车开的也很棒,练过散打,会吹萨克斯,英语讲的超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觉得自己在林跃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成绩了——春风中学三甲比较156中前十五,那自然是有一些优越感的。   林跃说道:“只要你活得足够久,这都不是事儿。”   乔英子听迷糊了。   不仅她迷糊,对面的老男人和小女朋友也一脸懵。   “呵呵,你可真会开玩笑。”   小梦一看气氛有点僵,赶紧转移话题,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乔卫东和乔英子也认为他在讲笑话,白痴也看得出来他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少年,活得足够久?这话谁信?   “对了,你周六在天文馆的演讲真是太棒了。”   “这话你已经在微信上讲过了。”   “等等。”乔卫东打断两个人的对话:“什么天文馆的演讲?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只知道周六没去成,乔英子被宋茜抓回去了,之后给林跃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实情后就回了公司,怎么听这两个人的意思是……还有他不知道事情发生?   乔英子便把林跃代替她演讲的经过说了一遍。   “好啊你们两个,瞒着爸爸单方面联系。”   “爸,你对这个又没兴趣。”   “怎么没兴趣,只要你喜欢的,爸爸就喜欢。”   乔英子对此十分无语,不去理他,继续问林跃:“你也是天文爱好者吗?”   她没好意思讲有好多东西听都没有听过,比方说光帆项目,到网上查了好久也没这方面的资料,只晓得还停留在设想阶段,当时林跃只是略微提了几句,内容不多,但是专业性极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的。   “天文爱好者?不,我一点都不爱好这个。”   “那你怎么……”   乔英子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因为如果不爱好天文,他怎么可能会花费许多精力去搜集相关资料。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告诉她天上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在空间站俯瞰地球跟内陆省份同胞向往大海没多少区别,看久了一样枯燥乏味。   “英子!”随着一道快速逼近的高跟鞋声,面若冰霜的宋茜出现在几人面前,似乎火锅的温度都因为她的到来低了一些。   “告诉你多少次,火锅里添加剂太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就是不听,你想气死妈是不是?走,跟我回家。”   她一把抓住乔英子的手就往外拉。   “妈,我这还没吃饱呢。”乔英子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乔卫东:“不是说好的上午做完试卷,下午和晚上由我自己安排吗?”   “你说跟你爸去卡丁车场看季杨杨的比赛,是吗?你是去看他的比赛了吧?”宋茜看林跃的目光里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很明显,应该是童文洁把卡丁车场发生的事告诉了好闺蜜。   “英子,从今往后我不许你跟这种人渣来往。”   “妈?!”   乔英子很为难。   林跃把筷子放下:“你骂谁是人渣?”   宋茜说道:“还能有谁?你啊。”   乔卫东不干了:“宋茜,你怎么说话呢?”   “乔卫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带着英子跟他一起吃饭,从今往后别想再见女儿。”   附近的顾客听到他们的争吵看过来。   乔卫东还想说点什么,小梦在下面碰了碰他的腿,制止了。   林跃没有理宋茜,望乔英子说道:“挖坑把自己埋了吧?你以为童文洁会为你着想吗?她和这个没人要的老巫婆一样,只会凭自己的好恶来关心你,安排你。”   “你讲谁是老巫婆?”宋茜去拿桌子上的杯子,准备浇林跃一脸果汁,也算是给闺蜜报一箭之仇了,结果手腕微斜,果汁还未离杯,一只筷子飞速切入,啪的一声打在杯壁,里面的果汁全洒在她身上了。   “啊~”   她吓得一撒手,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下把门口的服务员惊动了,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林跃把筷子放下,扭脸看着她:“年纪大,没人要,脾气臭,脸难看,控制欲强,偏执暴躁……你觉得谁最符合这几个形容词?”   “你……”   宋茜想要还嘴,乔英子赶紧把人往外拉:“妈,别说了,我跟你回去。”一面从抽纸盒里抽出几片纸巾给宋茜擦拭沾在衣服上的果汁。   “英子,从今往后你不许跟他来往。”   “……”   “听见没有?”   “哦。”乔英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句。   这时林跃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说道:“宋茜,你不会认为骂我人渣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宋茜回头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周一清晨。   李萌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铁娘子,为了高三的学生能够节省时间,她把上课前师生问好的环节都取消了,然而有一件事她是取消不了的,那就是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就像方圆保证的那样,方一凡当众朗读了检讨书,于是很多人知道了周末发生的事,季杨杨心里很不痛快,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旗帜还没升就赌气走了,搞得的一些学生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发什么神经,方一凡都道歉了,他还甩脸子干嘛。   其他人或许听不出来,林跃很清楚方一凡的检讨书不是他本人写的,是方圆写的,看来昨天晚上董文洁没少耍她的女王威风,因为她并不认为方一凡该向一个更烂的家伙低头,她咽不下这口气。   “噗嘶,噗嘶……”   大课间,他趴在座位上“补觉”,有人拍拍他的桌子,指指门口方向。   林跃转头一瞧,乔英子正在冲他笑。   宋茜不是不让她跟自己来往吗?昨晚还逼着女儿把他的微信和QQ号删了,怎么还跑来基础班找他?难道不怕宋茜知道后发飙,禁止她和乔卫东见面吗?   林跃起身走到外面长廊:“什么事这么急?连你妈的警告也不怕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国民花旦我都……你算老几   乔英子把他拉到走廊尽头:“方一凡搬书香雅苑来了,就在我们家楼下,203。”   林跃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   “你知道?”   乔英子吃了一惊,她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这件事,之前宋茜有提童文洁想租她们家房子的事,不过说没定住。   “不然你以为昨天方一凡出事,他奶奶爷爷为什么能第一时间赶到卡丁车场?”   电视剧里方一凡搬家的时候乔英子和宋茜在家,俩人还去了楼下,因为无心的一句话揭穿了方一凡给林磊儿下安眠药促成童文洁决定搬家的真相,这里方一凡跑去卡丁车场看比赛,乔英子没在家,直到晚上被宋茜拉回书香雅苑,所以并不知道方家于周日下午住进5号楼203的事。   “这不是重点。”乔英子摆摆手:“现在方一凡也搬到书香雅苑了,你跟童阿姨闹这么僵,我是怕……”   “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是在担心他们。”   经历过卡丁车场发生的事,乔英子自觉对他的了解更深一层,方一凡是个机灵鬼吧,林跃一点不差,关键是方一凡头上还有个爸妈镇着,林跃呢,无父无母,那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事儿要么不做,做就来个绝的。   宋茜、童文洁、林跃、方一凡,再加一个季杨杨,哦,还有他爸,他爸也准备搬过来和林跃同住,也不知道是为了离她近点,又或是为了看住林跃,免得这个不省心的侄子再闯出什么祸,亦或者存心躲小梦阿姨?总之这几个人住在一个小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想就让人头疼。   林跃说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乔英子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瞧她妈昨晚那架势,就差没逼着女儿跟她爸断绝父女关系了。   “所以……我妈都这样了,你能不能……放她一马?”   “原来你在这儿等我呢?”林跃冷笑道:“我还没让你兑现承诺,为我做一件事呢,你倒好,先过来给我找事了,乔英子,凭心而论,你妈那么欺负、仇视乔卫东,我不就帮他说了一句公道话吗?结果她就绷不住了,在你面前不断贬低我,说我是学渣?败类?烂人?没错吧?合着全天下的男人都该让着她,顺着她说话是吗?还有方家的事,如果方一凡不搞小动作,会给我整他的机会吗?我如果不整他,单凭他的那场直播秀,我和季杨杨必然难逃沦为春风中学学生笑柄的命运,童文洁不仅没有意识到儿子这么做的后果,单凭她儿子搞我是为了给她这个当妈的出口恶气,便认为儿子向我这个‘人渣’、‘小崽子’道歉不应该,让她扇自己耳光怎么了?方一凡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她这个当妈的没有责任吗?不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吗?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还跑到你妈那里煽风点火,从中挑拨,让你妈强迫你跟我划清界限。这样的两个女人,你不去找她们讲道理,却跑来要我息事宁人,是觉得我对你的态度不错,想得寸进尺更进一步吗?”   “我……”   乔英子给他说傻了,她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现在听林跃一讲,确实如此,如果没有警察介入,让方家吃一个大亏,就说方一凡直播林跃和季杨杨比赛这件事,给春风中学的学生知道了会怎么想?会怎么谈论他们?怕是毕业后学校里都会流传二人被当猴耍的“传说”。   只能说童文洁护犊子可以理解,林跃这么做也无可厚非——难不成吹毛求疵,用圣人标准要求他以德报怨?原谅方一凡?   “没话说了吧。”   林跃撇撇嘴,老话讲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方一凡是个什么玩意儿?开学第一天给老师寄乌龟,起外号,因为陶子和季杨杨好了,就侵犯别人的肖像权丑化别人,而且搅黄了季胜利的晋升,他做事之前有想过后果吗?没有,就连写检讨书都是方圆代笔的,也就是说,方一凡从未付出过代价,自然也不会真正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全剧一直强调方一凡的家庭很幸福,幸福就是父母处处庇护孩子,出了问题嘻嘻哈哈混过去就完了是吧?在他用‘社会会教你做人’的风格对付方一凡和让童文洁扇自己十巴掌这两件事之间择其一,后者的惩罚力度已经大打折扣了好么,结果童文洁不仅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更加仇恨他,还要利用宋茜恶心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呗。   “没话说我走了。”   “等等。”   林跃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回过神来,又把人叫住。   “还有事吗?”   “我……我有听到李老师和潘老师的对话,她准备向校长建议把你调去平行班。”   李萌想把他调去平行班?   可以理解,毕竟昨天的事潘帅也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跟方一凡和季杨杨结了梁子,一个捣蛋鬼,一个纨绔子,一个大刺头,这三个人在一间教室里,天知道以后会捅出什么样的娄子,他不是156中前15名吗,转去平行班应该不会有学生和家长说三道四吧。   至于陈奇愿不愿意的问题,只要校长强压,不愿意也得愿意。   “行,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做?”   “她让我去我就去?平行班多没意思,要么让我去冲刺班,要么我就留在基础班跟方一凡和季杨杨斗着玩,也算是个排解无聊高三的乐子。”   嗯,这很林跃。   作为一个老师家长公认的乖乖女,她对季杨杨那种桀骜不驯的作风并不感冒,倒是对这个和长辈斗嘴,与老师唱反调,还自有一套逻辑的家伙很有好感,觉得他比自己活得洒脱多了。   “你可真是……算了,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你猜。”   说完这句话,他拐个弯走了。   “又来?”乔英子很无语,原地平复一下心情,努力弹压心底的狂躁,准备返回教室,然而往前走了没几步,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是陶子?   没错,黄芷陶在跟林跃说话。   “季杨杨脸上的伤?是我打的,不过这事儿你得去找方一凡。”   “他说是你陷害他的。”   “既然你相信他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枉我以前觉得舅舅和李老师错了,能够把萨克斯吹的那么好听的人,一定不是坏人,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我揍了季杨杨一顿就变成你心里的坏人了?黄芷陶,第一,我看不惯季杨杨那张脸,每个人都有初见就很讨厌的对象,我不是圣人,我也不例外。第二,我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在乎你对我的感受,因为我们两个连同学都算不上,我没义务迎合你的期望。第三,我并没有恳求你去潘帅和李萌面前说好话,不要自作多情。第四,我吹萨克斯不是为你一个人吹的,只是觉得偶尔帮助压力山大的高三学生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是一件好事,第五,别说班花,你就算是校花或者国民花旦,也甭想在我这里获得优待。”   “你……”   “言尽于此,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英子没敢继续往前走,因为陶子一定会尴尬。   其实就算她不拐弯,不照面,黄芷陶也很狼狈。   方一凡是谁,高三年级有名的帅哥,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套近乎,舔得那叫一个卖力,她没感觉所以很不耐烦。   季杨杨呢,开学第一天就开了辆法拉利进学校,把一群学妹迷的不要不要的,结果他谁都不CARE,只对她表示在意。   她本人呢?潘老师的外甥女,学习好,家庭好,又是班花,从学生到老师,谁不对她客客气气,不吝喜爱?   毫无疑问,从各方面来看,她都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生,然而基础班林同学对她的态度让她没了自信。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父亲当然了解女儿了   乔英子在拐角这边;黄芷陶在拐角那边。   她不敢出去;她在想林跃说的那一段不留情面的话,在生气之余,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直至冲刺班的凤尾王一迪由女厕出来,喊了一句“黄芷陶,你在这儿发什么呆,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班花这才晃掉脑子里杂乱的想法,跟着王一迪朝教室走去,这让后者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俩人的关系挺一般的,用同学们的话讲,陶子会说话会做人,王一迪嘛,经常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搞得人很尴尬。   听不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后,乔英子从拐角那边走出来,装出才上完厕所,一脸轻松的样子去教室。   乔英子和黄芷陶都不知道,距离厕所不远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站着一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方一凡。   大课间他到小卖部买了两瓶苏打水,准备去找班花套近乎,结果到了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往基础班走去,本以为是去找季杨杨,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并不避讳别人的目光,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黄芷陶要找的人不是季杨杨,是林跃,见她被人告知林跃往厕所那边去了,他怀揣好奇在后面跟随,就这样把两个人的对话听进耳朵里。   窝火。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个词能形容他的心情。   班花看上季杨杨也就算了,毕竟富二代挺帅的,家里也有钱,还爱耍酷装波伊,可是为什么他追了她整整一年,她对他的态度还没有对姓林的转校生好?如果说她面对他时的情绪是厌烦,那么面对林跃时的情绪就是……怎么说呢?愤怒?失望?紧张?不理解?总之很重视,凭什么!那个家伙不就是会吹萨克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林跃完全不在乎黄芷陶的想法,跟他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他为意中人遭遇冷落愤怒,也为自己在黄芷陶面前挺不直腰杆羞耻。   “你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   唔,早晨在红旗面前刚读完检讨书,才过了两节课就不是他了。   其实很正常,首先,检讨书不是他写的;其次,童文洁不认为他需要做检讨,只不过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这么做;最后,老话讲此一时彼一时,老话还讲兵不厌诈,胜者王侯败者寇。   ……   数日后。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乔英子由睡梦中醒来,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对望一眼,猛地打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已经接近十月,早晚有了一些凉意,只有那些火力旺的男生还在穿短袖短裤,很多女生换上了卫衣牛仔裤和长T恤,她当然也不例外。   先侧耳倾听一阵,又拉开窗帘看向客厅,确定宋茜没在家,不会给她安排模拟题,这才踏实地走出房间。   桌子上放着两个水煮蛋,一盒金典有机奶,另有两小袋每日坚果。   她没有坐下吃饭,把注意力转向旁边的小纸条——妈妈出去一趟,可能要到中午才能回来,早饭你凑合着吃吧。   “YES!”   乔英子很开心,冲进厨房洗了把脸又刷完牙,出来后并没有坐下吃饭,把两个水煮蛋往兜里一揣,快步走到门口,换上宋茜挑的那双说复古不如说老旧的帆布鞋,匆匆来到楼下,确定没人注意她的行踪,径直进了斜对面的六号楼,来到602门口敲响房门。   伴着一声沉浑的“来了”,门咔的一声打开,乔卫东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爸。”   “英子来了,快进屋。”   他赶紧把女儿迎进房间,左右看了一眼,把门关上。   “没有被你妈发现吧?”   其实林跃没有住进来前他就和乔英子有约在先,要把602搞成两个人的秘密基地,用来给乔英子暗无天日的生活开一扇“光明的天窗”,这事儿当然不能给宋茜知道,所以只能以游击战的方式进行。   “没有,她出去了,我估摸着一整天能忙完就是好事。”乔英子一面说,一面把揣在兜里的两个水煮蛋拍到亲爹手里:“我妈做的,交给你消灭了。”   乔卫东有些心疼姑娘,为了不让她妈难过,就算不喜欢,也得装出爱吃的样子,实在太辛苦了。   “补习班这么忙啊?”   “不是补习班的事。”   “那是去干嘛了?”   乔英子想起昨晚宋茜抓狂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瞄了一眼主卧紧闭的房门,寻思这件事告诉乔卫东只能徒增烦恼,便没有据实相告:“林跃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   “没说去干什么吗?”   “他的主意那么多,问也是白问。”   乔英子表示理解,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乔卫东不是他叔叔,而是大跟班的错觉。   本来她想问问昨天宋茜大发雷霆是不是他在背后搞的鬼,既然人不在,那没办法,只能找机会再谈了。   “来,英子,看爸给你准备了什么?”乔卫东把她往餐桌让:“油条、豆腐脑、茶叶蛋,宋茜不给你买,馋坏了吧。”   比如油条,宋茜说炸油条用的是地沟油,比如麻辣小龙虾,宋茜说这东西体内都是寄生虫,比如方便面,宋茜说没营养,比如可乐,宋茜说添加剂太多,比如KFC的鸡肉块,宋茜说都是激素鸡……   学习要按照她的计划来,作息要按照她的节奏来,连吃饭喝水都要严格把关,更不要说情感问题了。   这便是为什么乔英子冒着被亲妈发现原地爆炸的危险,也要来602打游击的原因。   然而她并没有被餐桌上的油条和豆腐脑吸引,视线在客厅桌子一扫,便再也移不开了。   “乐高千年隼?”   当初她可是亲眼看着宋茜踢爆了乐高千年隼礼包的,毫无疑问,眼前的东西是乔卫东才买的。   不止千年隼,沙发后面还有帝国歼星舰,步行者运输装甲,R2-D2,钛战机,以及一个巨大的航天基地。   “爸,这都是你给我买的?”   “啊。”   “谢谢爸。”她激动地跑过去,搂着亲爹的脖子亲了一口。   “先吃早饭,吃完早饭爸跟你一起拼,好不好?”   “好。”   乔英子答应一声赶紧坐到餐桌吃饭,原本需要十五分钟才能结束战斗,这次不仅只用了五分钟,而且剩下一大半。   乔卫东没有办法,只能收拾起来走到客厅看她一脸兴奋地拆箱。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啊?”   乔英子扭脸一瞧,发现乔卫东递过来一个装零食的塑料袋。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不让我吃零食。”   “林跃买给你的,说你一定会喜欢。”   听他这么讲,乔英子顿时把宋茜的话抛在脑后,接过塑料袋拿眼一瞄。   “脆枣?”   因为宋茜管的太严,她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吃零食,脆枣又不像碧根果、开心果什么的热门,自然是没有吃过的。   拿起一颗放在嘴里一咬,咔咔脆,再一咀嚼,浓郁的枣香和酥甜充满口腔。   “这个好吃,好吃。”   “喜欢吗?”   “嗯。”乔英子又看了一眼主卧的门,搞不明白林跃是怎么知道自己口味的——乔卫东说这是他特意买给她的,不是零食大礼包,也不是她以前明确定义美味的商品,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笃定自己会喜欢。   “喜欢爸再给你买,快玩吧。”乔卫东看乔英子高兴,他也跟着身心愉悦,神采飞扬。   ……   进入10月,课业愈加繁重,一是因为距离高考一天一天比一天近,学生焦虑,老师也焦虑,二是因为11月的期中考试不再如以前那般,而是区里统一出题,还会排名次,主要目的是摸摸高三学生的底,也让大家对自己在区里的定位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春风中学会根据成绩重新分班。   所以成绩好的想要在全区排名中一鸣惊人,成绩一般的,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成绩差的,摩拳擦掌要爆前排菊花。   只有方一凡和季杨杨还没有进入状态。   “季杨杨,我们联手怎么样?上次输了比赛你很不甘心吧?你放心,我再也不害你了,我向漫天神佛保证,毕竟我们俩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   “你还不知道吧,黄芷陶上次因为你被打的事去找他,但是被他不留情面奚落一番,她都快哭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这下季杨杨没法淡定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没告诉我?”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了,万一你气不过找他打架,吃亏受伤的不还是你嘛。”   当众检讨的事都过去两周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方一凡开始拉拢季杨杨一起对抗林跃。   便在这时,话题人物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季杨杨担心方一凡骗他,准备放学后探探黄芷陶的口风,不过看林跃的眼神添了更多敌意。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随着走廊里的人进入教室,潘帅拿着教具走到讲台后面,看了一眼后排靠窗座位上的林跃,皱着眉头说道:“林跃,不是叫你去平行班报道吗?怎么还赖在基础班不走?”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给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两周前李萌就跟校长提建议,要把林跃调到平行班去,以免他、方一凡、季杨杨凑一块儿再搞个大新闻,校长采纳了她的建议,完事给陈奇施压,萝卜加大棒政策下后者妥协了,同意接收刺头儿转校生。   上周三潘帅在班里宣布了这个决定,但是目标人物不为所动,他认为这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便没有催促,现在都第三周了,眼见林跃还不过去,他绷不住了。   林跃说道:“我影响别人学习了吗?”   潘帅摇摇头。   “那我拉低班级平均分了吗?”   潘帅摇摇头。   “那我违反校规校纪了吗?”   潘帅又摇摇头。   林跃冷冷一笑:“那你们凭什么在不征求我的意见的前提下就安排我去平行班?而且按考试成绩重新分班是学校经过研究讨论后确定的,现在期中考试还没有到,你们就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那么之前跟学生们说的话算什么?放屁吗?”   全班哗然。   瞧这话说的,那是一点儿不给潘帅面子啊,对于蒋诺涵等人而言,敢讲老师说话如放屁的学生绝对是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要是无理取闹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说的有理有据,在这件事上,学校方面确实出尔反尔,对很多想要凭实力升入平行班的学生不公平。   而张小宁的关注点是,能去平行班,多好的机会啊,给她的话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可是林跃呢?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李萌跟学生家长说的是,基础班的师资力量很好,老师们也是出类拔萃的,但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基础班的目标是考取本科,平行班的目标是保证本科,争取过一本线,冲刺班的目标是保一本,冲刺清北,目标不一样老师讲的内容能一样?使用的参考资料能一样?开什么国际玩笑。   像林跃这种去年发挥失常都过了本科线的人,再不济也是平行班的“种子选手”,现在把他放在基础班,那不是耽误他的学业吗?转学的意义何在?所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放着可以进平行班的机会不去,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潘帅脸色铁青,有些下不来台,尽管林跃骂的人不是他,是主导分班规则的那些人。   他一紧张就抠手指,左手抠完抠右手。   “而且……”林跃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转着钢笔:“潘老师,你不是向李萌保证过,要在期中考试之前让我向她道歉吗?怎么,这就举手投降了?就这点本事还想追她?”   自己向李萌保证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潘帅一不小心用力过头,抠疼了自己,嘴角一抽,眉头一蹙,菊花也跟着紧了紧。   “这是我跟她的私事,你管不着。”   他能怎么说?讲我当然不甘心?那林跃打蛇随棍上,要留在基础班等他攻略怎么办?   方一凡在后面没安好心地起哄:“潘老师,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他跟李萌老师道歉,你去校长那里做工作,把他留在基础班,这样一来,是不是两全其美?”   他不希望林跃去平行班,人一旦过去,他还怎么报仇雪恨?   而且他忽然意识到就算维持这种局面也不错,只要林跃一直呆在基础班,那明年的高考成绩不见得能比今年好到哪里去。   “有点儿意思。”林跃怎么可能看不透方一凡的心思,感觉蛮好笑的,这家伙一肚子坏水,随谁?   方圆吗?方圆是他们公司法务部唯一一个失业的,被辞退后过了半年都没找到工作,只能跑去开滴滴,他要是足够聪明,会混得这么惨?童文洁?童文洁心里要是有这么多弯弯绕,也不会给自己的助理阴了。   “胡闹。”潘帅不敢对林跃怎么样,方一凡嘛,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给我坐下,还嫌上一回闯的祸不够大是不是?”   “我这可是为你好。”方一凡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去,偷偷地冲讲台扮个鬼脸。   咚咚咚~   这时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吸引了潘帅的注意力,扭脸一瞧,发现是副校长徐明。   “校长。”   “你出来一下。”   潘帅瞪了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学生一眼,离开讲台走到外面。   不知道徐副校长跟他说了什么,两分钟后去而复返,不过没有讲话,望林跃说道:“跟我来,黄校长找你谈话。”   潘帅治不了他,这回改校长出马了吗?   学生们议论纷纷,看林跃的眼神那叫一个佩服。   “安静,安静,老老实实上自习啊。”   潘帅用手抓了抓头皮,又清了清嗓,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地,反正大家觉得他看林跃的眼神有点怪。   很快地,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方一凡冲季杨杨的位置探了探,嘴巴嘟起。   噗嘶~噗嘶~   富二代闻言回头。   “知道校长找他的原因吗?”   “不知道。”   季杨杨说完便不再理他,还像刚才一样斜倚着椅背发呆。   对于方一凡来讲,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距离双强联手不远了。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林跃不被黄校长KO,能够继续留在基础班,迎接他的铁拳。   ……   校长办公室。   林跃走进去的时候黄校长在用眼镜布擦镜片附着的灰尘,见潘帅和他进来,赶紧拿起眼镜戴好。   空气中有着一丝淡淡的烟味,香气飘逸,柔顺,应该是云烟的一种。   房间里不只有黄校长,还有徐副校长,高三年级组组长李萌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眉宇间积着一股说不上是怨气还是怒气的东西。   潘帅见她情绪不高,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尽量表现出温和一面,然而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她横过来的目光给怼回肚子里。   “来了?坐。”   黄校长心里藏着一万个MMP,但是面对刺儿头转校生,只能笑嘻嘻。   林跃也不客气,就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高三了,学习任务繁重,啥事快说。”   他还有脸说这话?   潘帅给丫整怀疑人生了,要么趴桌子上睡觉,要么给课本上的人物加料,要么带着耳机刷剧看闲书,他有一点高三学生的样子吗?   黄校长把右手边的文件推过去,点点内容:“这是你写的?”   “没错,我写的。”   林跃看都没看,非常干脆地认下。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李萌老师那么关心我的学业,我投桃报李,关心一下她的生活不行吗?”   话说得好听,但是黄校长比谁都明白这家伙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办理转学那天他就看出这小子难管,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不仅刺儿头,更是个祸害。   眼见黄校长婆婆妈妈不说重点,李萌坐不住了:“我们不跟你说,回去后把你家长叫来。”   “好。”林跃答应的很干脆:“放学后我就买点纸钱去长安园烧给我爸,告诉他你要找他谈话。”   徐副校长是第一次见他,不过早就听说高三基础班林跃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这嘴巴,真比刀子还锋利啊。   李萌气得脸红脖子粗,厚厚的粉底都盖不住。   “校长,这样的学生不开除,留着干什么?”   林跃说道:“凭啥?明明是你自己说找家长的。当老师的,要以身作则,不能给学生传递错误的价值观,因为我说了一句话就要开除学籍,这叫什么?仗势欺人?以权谋私?”   学生们为什么给她起外号叫李铁棍?   因为她严格啊,比一般的男老师还要雷厉风行,但是到了林跃这儿,她这根铁棍,真捅不动。   “好了,好了,李老师,你先消消气。”黄校长又出来做好人了:“这基础班呢,你想呆就呆,但是这个……以后别写了。”   他指的是文件上的内容。   林跃冲黄校长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假:“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李萌一拍茶几站起来,用手指定林跃,可是还没等她说话,潘帅赶紧把人拦住。   “李老师,你冷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故意气你的。”   黄校长也给李萌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关于这件事,李萌老师已经跟教育局的领导做出解释,如果有第二次,唯一的结果就是增加相关人员的工作量。”   林跃拿起面前的文件:“你是在威胁吗?”   黄校长说道:“当然不是。”   林跃回了一句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话。   “你不是,我是。”   什么意思?   他要威胁黄校长?   徐副校长惊呆了。   潘帅只是稍微有点吃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因为林跃在办理转学那天就这么干过。   “如果你们再有不征得我的同意就单方面安排我的情况出现,这份文件就不会投给区教育局,而是市教育局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老师,为什么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比板着脸好看呢?哎,你说我这该死的审美观。”林跃没有给她继续发飙的机会,拿着手里的文件说道:“重要的不是你说什么,而是网民想看到什么,我写了这么一封有趣的信,只要上传互联网,再花钱买个热搜,找几个大V转发一下,你觉得会不会火?那时你就算上网澄清,有几个人会信?大家会认为你是怕校长打击报复,逼不得已只能说违心的话,这样一来春风中学的名声是不是就毁了?到那时候,你觉得教育局的人会听你的解释吗?我想……他们大概率会建议校长按我说的办,以此来平息事态,所以你看,这很可能就是你们私自安排我的结果。”   李萌像一只斗败的母鸡,鬓间散着的发丝随风抽打着她的脸。   徐副校长浑身燥热,而潘帅……觉得房间里的烟味淡得闻不到了。   黄校长哭笑不得,一面用手解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透气,一面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私自安排你了,基础班、平行班、冲刺班,你喜欢哪个就去哪个,行不行?”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不吃亏的主,想要安排他?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干脆不管了,他喜欢干啥就干啥吧,别说呆在基础班,就算直眉楞眼要进冲刺班,也由他去了,左右不过是加张桌子,加把椅子的事。   林跃说道:“那不行,我想去冲刺班就去冲刺班,那平行班的同学和他们的父母能高兴吗?得按规矩来。”   房间里的人彻底被他打败了。   “李萌老师,高三年级不是还有几个三好学生的名额吗?给林跃同学一个。”   “凭什么啊?”   李萌想不明白,这个刺儿头干了那么多令人讨厌的事,给他三好学生的名额,同学们能服气吗?   “凭什么?凭他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黄校长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火气:“李老师,潘老师,说实话,高三学生就要面对人生很重要的一次大考,严格要求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他们基本上已经18岁了,差不多是大人了,如果还把他们当小孩子看待,确实挺过分的,所以要掌握一下分寸,不能太放任了,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们。”   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反正潘帅在点头,那张小受脸看起来超级乖巧。   李萌很不服气,为啥事情发展到最后,不仅要给他一个三好学生的称号,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被教训?这不公平。   林跃觉得当前局面挺可乐的……黄凯钧知道自己不好惹,转学那天差点整个大新闻,和季杨杨的比赛又给俩人送进医院,警察都惊动了,现在又是拉教育局的领导下水,又是要在互联网搞大新闻的,这种无父无母的刺儿头一旦豁出去,真有可能把他这个校长的工作搅黄的,所以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想法,只能委屈李萌了。   “还是黄校长思想觉悟高啊,李老师,看到没有,这就是差距。”林跃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走出校长办公室。   李萌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黄校长递了个眼神过去,潘帅和徐副校长赶紧上前开导李萌,不要把这件事往心里去,现在已经10月了,去掉寒假,距离6月高考也就半年多一点,忍忍就过去了,何况林跃是基础班的学生,又不是冲刺班的学生,眼不见心不烦嘛。   另一边,林跃不紧不慢地走回教室。   同学们一看他进来,赶紧抬头打量,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张小宁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来到身前一尺处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吧?”   “开玩笑,我能有什么事?”   斜前方小胖把那只笔帽被咬烂的圆珠笔放下,抓住他的校服晃了晃:“徐副校长找你啥事?”   很多人都记得潘帅的表情变化,被徐副校长叫出去前一脸严肃,跟徐副校长谈完话回到教室看林跃的目光叫做“活见鬼”,所以大家十分好奇,想知道他又干了什么,把副校长都惊动了。   “你真想知道?”   “想知道。”   “喏,自己看。”林跃把从校长办公室拿回来的文件丢到小胖桌上。   这货赶紧松手,抓起那份文件细细打量,附近的人也在好奇心驱使下凑过去,后排坐的蒋诺涵也不例外。   “尊敬的教育局领导,我叫林跃,是春风中学的学生,现在代表高三年级全体学生向你们反映一个问题,李萌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几年来带出过许多考入清华北大复旦交大等名校的学生,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业务尖子,但就是因为她太能干了,学校领导数年来一直安排她带高三毕业班,而且作为年级组长,她的工作量是最重的,重到连个人感情问题亦无暇顾及,别说男朋友,相亲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李萌老师今年已经三十有四,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们很担心她会因为工作耽误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前几天我跟两个朋友聊天,一个朋友说他喜欢李萌老师,可是等他大学毕业还要三四年时间才敢跟她表白,也不知道那时的她有没有嫁人,算算时间的话,她也该三十七八岁了,另一个朋友开玩笑说应该问她有没有绝经,就算没有,从确定关系到结婚再到生孩子,都过四奔五了,作为大龄产妇,生孩子的危险可想而知。听完两位损友的对话,我决定给你们写这一封信,希望你们能够给予关切,督促学校改正错误,不要再让她带高三,给李萌老师一点时间解决婚姻问题,这样她才能以更加饱满的精神面貌投入到教育事业中,而不是像有些同学形容她的那样,今天的李铁棍,永远的女光棍,是的,我认为话糙理不糙,当然,如果你们能赐给她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朋友那就更好了。”   这就是文件上的内容,一封林跃写给教育局领导的信。   看起来一片好心,诉求相当务实,用词也客气,但是透露出来的讯息嘛,就有点不正经了。   既指出学校让李萌一直带高三很不人道,领导只追求升学率,不够体恤下属,关心生活,又点明李萌属于剩女的事实,还暗讽她就算立刻结婚,也属于高龄产妇,更从侧面证明她会是一个对老公和对学生一样严厉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才没人要,搞不好要做一辈子的女光棍。   你能讲他恶毒吗?不能,因为这都是事实。   可想而知李萌看到这封致教育局领导的信会生气到什么程度。   “你这也……太损了吧。”蒋诺涵禁不住在内心吐槽,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渣的人呢。   “损吗?”林跃说道:“他们想用手中的权力安排我,就不兴我找更有权力的人来安排他们?何况我这都是为她好。”   嗯,李铁棍也常说那些规矩是为学生好。   这家伙,没救了。   蒋诺涵轻抚额头,感觉无语极了。   与此同时,李萌和潘帅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   “我就说那小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叫你没事不要招惹他,现在可好,生一肚子气。”   他可是见过林跃耍横的,都把方一凡的爸逼得抽自己耳光了,今天李萌有这样的遭遇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放马后炮有什么用,你不是说期中考试前让他跟我道歉吗?”   “这个……那个……”   潘帅一指前面:“到冲刺班了,学生们还等你上课呢,林跃的事儿咱周末找个时间边吃边聊怎么样?”   李萌目光微凝,瞪了他一眼:“没空。”   说完走进冲刺班,去给学生上课。   潘帅往前走没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李萌训斥学生的声音。   “施梦凡,手上拿的是什么?你给我站起来,我让你站起来!”   他情不自禁打个激灵,加快步伐,以近乎逃的方式离开冲刺班的区域。   乔英子、黄芷陶等人不知道李萌今天是怎么了,火气大得叫人难以理解,寻思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没到更年期呀,怎么就跟二踢脚一样,一点就炸不说,还一炮双响,波及旁人。   直到大课间做完操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林跃同学给教育局写了一封信,李铁棍被他的真心实意“感动”坏了。   无论是家长还是学生,面对霸道老师和学校领导谁敢造次?也就他,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穿小鞋,果然,这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开了挂般的存在。   ……   林磊儿很不爽,因为上课的时候被李铁棍训斥了,是的,作为模拟考年级第一的他,也没有例外地成了出气筒,因为他上课回答问题太快太积极,一点不给其他同学表现机会。   从春风中学到书香雅苑,他的脸苦了一路,连方一凡看到黄芷陶和季杨杨去了附近的饮品店,喊他一起跟踪,他都没有去。   进入小区后往前走过一程,正好撞见从5号楼出来的季胜利。   他心思电转,把人拦住:“您是季区长吧。”   “没错,你是……方圆的外甥,林磊儿吧?”季胜利听方圆介绍过他的情况,母亲亡故父亲另娶,现在跟着童文洁生活,成绩不错,是春风中学高三的尖子生。   林磊儿说道:“季区长,我想向您反映个问题。”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别人坑爹你坑小姨夫   “反映问题?”   现在是下班时间,季胜利是不愿意谈工作的,不过林磊儿是方圆的外甥,他是方圆的发小,有这样的关系在,那肯定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说吧,什么问题。”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河边的凉亭里有人在吹萨克斯,这是严重的扰民行为。”   “扰民吗?”   季胜利仔细倾听一阵,确实有人在那边吹萨克斯,不过声音并不大,他又看了一眼手表,20:50,距离22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个……好像不算扰民。”   “但是它影响我了。”   季胜利哭笑不得,噪音污染是有标准的,这个水平就算报警也不会有人管,但是林磊儿把问题推到他面前,多少也算是个邻里纠纷,如果置若罔闻的话,以他的职业是说不过去的。   “哎,你过来。”   就在他准备过去看看的时候,两个吃完饭出来巡逻一并散步消食的保安由斜对面走来,便把人叫住。   “就你们俩。”   两名保安循声走近,发现是季胜利叫他们,神色一凛,不敢怠慢。   “季区长,您叫我们。”   在帝都搞物业的都聪明着呢,小区里住着什么人,谁得罪不起,物业经理心里跟明镜一样,而保安作为一线人员,自然会被要求记住这些人的脸。   “哦,是这样的,林磊儿跟我反应河边凉亭有人在吹萨克斯,对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你们带他过去看看,尽量把人劝走。”   “好,您放心,我们这就去办。”   眼见保安答应,季胜利露出他招牌的国宝笑容:“去吧,好好说,别急。”   说完这句话他匆匆离开,因为刘静刚才打来电话,说刘铮叫人送来一堆复习资料,还有季杨杨喜欢吃的零食,她一个人拿不了,让他去小区门口接应,如果没有被林磊儿拦下,他现在都走到门口了。   “是凉亭里吹萨克斯那人对吗?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没素质。”   矮个保安从季胜利那儿接过尚方宝剑,底气足了,腰杆儿也硬了。   就这样,林磊儿在他们的带领下朝着河畔凉亭走去。   与此同时,王一迪的妈妈和王一迪正在凉亭外面小声对话。   “这什么曲子?还蛮好听的。”   王一迪说道:“应该是《昨日重现》吧,很经典的老歌了。”   “妈妈之前也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不过离得太远听不清楚,还以为吹萨克斯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没想到小伙子这么年轻。”   在王一迪妈妈的印象里,萨克斯属于三十岁以上男人的专属乐器,无论是电视剧里,还是演唱会上,萨克斯手的打扮都是礼帽、西装、皮鞋,如果再有一圈唏嘘的胡渣,忧郁的眼神,简直堪称完美,而年轻人嘛,还是玩吉他和电子琴相对主流一些。   “谁规定年轻人不能吹萨克斯了,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跟我一级的。”   “跟你一级的?你认识他?”   “他在基础班,我在冲刺班,怎么可能认识……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为什么?这小伙子在你们学校很出名吗?”   俩人正聊着,两名保安分开观望人群走过去。   “行了,别吹了,听见没有,别吹了。”   乐声停止,凉亭外的人议论纷纷,有人不解,有人皱眉,但凡在这里驻足听曲的,自然都是喜欢它的人,现在吹到一半给保安搅合了,能高兴得了吗?   这时王一迪注意到林磊儿的存在。   “哎,林磊儿,你也是来听林跃吹萨克斯的?”   “这个……我……我……”   林磊儿目光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难不成告诉王一迪他去告林跃的状,报李铁棍数落她的一箭之仇——林跃给教育局写信恶心李萌等人,他找季胜利反映小区噪音的问题,没问题吧?   “现在没过10点,我的萨克斯有弱音器,并且我测过了,峰值也就62分贝,书香雅苑属于二类生活区域,6点-22点户外音量只要不超过65分贝就不算扰民,你们凭什么说我扰民?”   “这个我们不管,只要有业主投诉,物业必须做出处理。”   “谁投诉的,叫他过来跟我沟通,难道业主的投诉还能大过法律?”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就是不能在这里吹。”   “什么时候物业保安都这么牛了?”   话音一落,萨克斯的乐声再次奏响。   王一迪正准备叫她妈过去劝架,毕竟她爸是上市公司老总,他们家在书香雅苑还是很吃得开的。   然而随着前方传来一道“滚开”,只听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河里。   坏了。   她赶紧拉着老妈走进凉亭。   “有话好说,不要打架。”   “没打架,我只是要跟物业算笔账。”林跃扭着矮个保安的胳膊望王一迪说道:“你也是春风中学的学生,叫王一迪对吧。”   “你认得我?”   “张小宁跟我提起过你,帮忙打下110呗。”   王一迪妈妈赶紧按住女儿的手:“这么晚了,没必要惊动警察吧。”   “怎么没必要。”林跃说道:“萨克斯加弱音器掉河里基本废了,我买的时候花了一万二,总得有人赔吧。”   一万二?   矮个保安闻言一惊,一万二够他四个月工资了。   “你……这……这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是我自己扔下去的?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吗?反正这事儿是物业的责任,是你们两个保安赔钱,还是走公司的帐,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问题了。”   “咦,林跃?”便在这时,一道轻盈的女声传来,刘静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书包挤进来:“这……怎么回事?”   林跃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刘静说道:“谁叫你们这么做的?好好沟通不行?怎么能动手呢。”   矮个保安一看区长夫人跟林跃认识,再想想一万二的赔偿金额,腿有点软。   “刘女士,这事儿……是……是您丈夫吩咐我们做的。”   “胜利?”   刘静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事儿跟她男人有关系。   便在这时,季胜利提着两个塑料袋靠过来,不明就里地喊道:“刘静,你干什么呢?”   “胜利,你过来一下,过来。”   他听得出媳妇儿的画外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凉亭旁边的花圃边,分开人群走进凉亭。   “怎么了?”   刘静说道:“这两名保安说是你吩咐他们处理凉亭噪音的问题。”   季胜利看了两名保安一眼:“是,是我叫他们过来的。”   林跃冷笑道:“怪不得俩保安有恃无恐呢,原来是季副区长授意他们驱赶我,果然,无论时代怎么变,狗仗人势这个词永远不会褪色。”   哗~   人群里响起一阵议论声。   “他是副区长?”   “保安是听从他的命令过来的?这就很好理解了。”   “这不是欺负人吗?”   “说你扰民你就扰民,不扰民也扰民,那啥两个口,啧啧……”   “……”   季胜利看向林跃,这才意识到吹萨克斯的人是他——那个老婆很欣赏的高三学生。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胜利搞不明白,围观者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像看反派?   刘静把林跃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一遍。   季胜利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卡丁车场发生的事情。   他这是被卷进了方圆外甥和林跃的冲突啊,换句话说,林磊儿在拿他当枪使。   当然,这件事他也有错,那就是高估了保安的素质,他让二人带林磊儿过来交涉,没让他们动手啊。   “方一凡,你看什么呢?下课了还不回家,咦,磊儿,你也在啊?”   方圆的声音自桥头传来。   季胜利赶紧叫人:“方圆,你过来一下。”   “咦,老季?”   方圆挺高兴,没想到童文洁嫌俩孩子回家慢让他下楼迎一迎,居然还能碰到熟人。   “怎么这里聚了好多人,老季,发生什么了?”   方圆听到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好像说副区长,欺负人什么的,不过他没有多想,也不认为季胜利是以权谋私的那种人。   “方圆,那个林磊儿是你外甥吧?”   “对,没错。”   方圆看了不断往后缩的林磊儿和刚刚到场的方一凡一眼:“磊儿怎么了?”   季胜利说道:“刚才刘静招呼我到小区门口拿东西,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外甥,他向我举报凉亭里有人吹萨克斯,涉嫌扰民,我也没多想,就让小区保安过来看看情况,试着交涉一二,看能不能别吹了,但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得,把人家的乐器给丢河里去了。”   “季区长,真不是我们丢的,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矮个保安一脸委屈,刚才他跟物业经理通了电话,经理明确地告诉他,凉亭里吹萨克斯那人是小区业主乔总的外甥,一周也就吹两回,而且外面包着弱音器,一般而言不会超过法律规定的标准,物业是没权力管的,退一步来讲,就算达到了噪音污染的等级,物业也只能劝阻,没资格没收人家的乐器,劝阻不听再考虑报警,这玩意儿都是岗前培训的必修课,如果他们两个拿不出乐器是林跃自己丢下去的证据,那么对不起,公司不会赔这笔钱,他们自己想办法赔偿业主的损失。   当保安的,一个月能有几个钱?新入职的才三千,老人四千多,还得支付房租、吃饭、交通等花销,一个月下来能攒2000块就很好了,真要自掏腰包赔偿损失,勒紧裤腰带吃半年草才行。   “是我让你们过来交涉的,可我没让你们硬来啊。”   凉亭外面那么多人,都说是保安拉扯林跃导致乐器坠入河道,他可不敢给保安顶雷。   “你们物业经理怎么说?”   “他……他说让我们自己赔。”   刘静说道:“应该是你们没有按照物业章程做事吧。”   矮个保安不服:“是季区长叫我们过来赶人的。”   “你可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赶人的,我说的是交涉、劝阻。”   事情发展到这儿刘静和季胜利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万两千块,对他们家而言不算多,但是决不能息事宁人拿钱堵嘴,因为这么做了等于证明是他唆使保安跟林跃动粗的,毫无疑问这会影响他的声誉。   他不拿钱,物业公司不负责,让两名保安拿出一万两千块赔偿林跃的损失,他们又不甘心,同时很委屈,觉得我是看在你季区长的面子上才管闲事的,要是换成一般业主,鸟都不鸟他,为了少割肉,少放血,他们只能努力把副区长拉下水,跟围观者讲是季胜利让他们这么干的。   再然后,林跃是什么人?那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今天要是不解决,那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警察,法院,互联网……以季胜利的工作性质,最好的状态就是认真做事,低调做人,事情一旦闹大,被领导训诫那是难免的,搞不好还要挨处分。   “老季,老季,你喊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方圆听明白了事情经过,但是有点摸不准季胜利和保安的心理,不过看看这件事的“受害者”,越发心里没底,因为涉及到了林磊儿,以林跃的表现,知道真相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考虑到他跟季胜利的关系,又不能一走了之。   季胜利说道:“哦,方圆,我喊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叫林磊儿告诉大家,是他向我举报有人在凉亭里吹萨克斯影响到了他的学习,我才过问这件事的。”   方圆转头看去:“磊儿,这件事……真是你做的?”   “小姨夫,是……是我。”   球踢到林磊儿脚下,面对众人质疑中带点不爽的目光,他有些惶恐不安。   “过来磊儿。”   方圆走下去把林磊儿带上凉亭:“告诉大家实情。”   “我……我……是我跟季区长说……说凉亭里有人吹萨克斯,吵得我没法学习,所以……”   季胜利松了一口气,这样起码可以堵住那些说他欺负人的嘴,事实真相就是如果不是林磊儿向他反映问题,他根本不会管闲事。   “呵呵,林磊儿,你说我吹萨克斯影响你学习?距离凉亭最近的是7号楼,二单元的一楼住着一个高二的女生,三单元一楼和二楼都有咱们学校的学生,他们都没有受到影响,怎么偏偏你5号楼的203有问题?而且方圆刚才也说了,他是看你跟方一凡回来得迟,才会下楼迎你们,所以你连家都没回,谈什么影响你学习?我看影响的是你的心情吧?”林跃道出了问题关键。   王一迪一脸错愕,完全没有想到冲刺班的乖乖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人群后面站着的方一凡同样很不理解:“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磊儿吗?他居然学会举报了?”   黄芷陶想起数学课上李萌的表现,心说他不会是受那件事影响才这么做的吧。   “我……我听力好,我……我没说今天……我是说以前。”林磊儿还在诡辩。   林跃说道:“好吧,你听力好,长了一对兔子耳朵,行,那我以后不吹了。”   其实他跟王一迪和方一凡一样,没有想到林磊儿会向季胜利举报自己,这不符合乖乖男在电视剧里的人物设定,不过回头想想卡丁车场他让童文洁自扇耳光时乖乖男的表现,又释然了。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林磊儿喝醉后直呼“文洁”而不是小姨,说明啥?嗯,男人都明白。   而学习成绩是林磊儿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从最后黄芷陶也考上了清华大学,他只能服从调剂来看,林磊儿的天赋并不是特别高,能在年级排名第一,很大程度上是后天努力的结果,这种人最在乎什么?除了家长的夸奖就是老师的重视了,今天李萌在校长办公室受辱,回去教室把气撒在他的身上,放学走到书香雅苑再看见羞辱小姨和老师的罪魁祸首那么有人缘,有人气,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你不是给教育局领导写信吗,那我找区长告状,也让你憋屈难受一下,于是就有了当下发生的一幕。   “刘主任,今天这事我给你一个面子,钱是物业赔还是保安赔你们可以私下协商解决。”   刘静小声说道:“谢谢你。”   她很清楚,林跃可以报警的,警察一来,那就得走程序,事情指定会传到区里面,她老公必然承受压力,如果私下协商解决,影响可以控制到最小,所以这个人情挺大的。   “不客气。”林跃答应一声,朝外面走去,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同龄人身边冲他点点头,又对围观者说道:“抱歉了诸位,以后不能给大家吹萨克斯了。”   说完他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什么萨克斯在争执中坠入河道,自然是他顺势而为,要问目的,一呢,可以教训一下狗仗人势的保安,二呢,拉季胜利一家下水,分化方、季两家关系,三呢,让林磊儿在小区里出出名。   林跃的音乐造诣摆在那里,演奏水平不说登峰造极,那也是大师级的水准,在这儿吹了快两个月的萨克斯,早已有了自己的粉丝群,萨克斯不像吉他和电子琴,小到几岁的孩子,大到中年人都是它的受众,现在林磊儿恶意举报,导致大家以后放学/下班后失去了一个解压的途径,大家不恨他,不唾弃他才怪。   林磊儿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敌意在人群漫开,似乎有人骂他“狗日的”,“王八蛋”。   方圆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拉着外甥走了。   季胜利肯定不好意思让林磊儿也承担一份责任的,只能跟两名保安约定明天到物业详谈,完事与刘静往家走。   “老季,你这什么发小,瞧他教育出的这两个孩子,如果不是方一凡挑事,林跃和杨杨能打起来吗?这林磊儿也是,都说他是好学生,好学生会搞恶意举报的小动作吗?”   “你也知道方圆性子软,倒是他媳妇儿童文洁,脾气挺大的,看面相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你也甭为他开脱,孩子教育不好肯定不是一个人的事。”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没想到林跃那孩子还会吹萨克斯,你没听那些人说吗,水平不低呢,而且又聪明又懂事,咱家杨杨要是有他一半优秀,我做梦都能笑醒。”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收利息时间到   “林磊儿今天做的也太过分了。”   黄芷陶眼见方圆带着方一凡和林磊儿快步离开,没有避讳季杨杨,一边走一边道出心里话。   “这没什么吧,林跃不是也给教育局反映了学校的问题吗?”   “林跃反映的问题确实存在,林磊儿呢,分明是恶意举报。”   “举报还分恶意和善意的?”   “那你说,你家住一楼,他家住二楼,平时关着窗户,你能听到凉亭里传出的乐声吗?”   季杨杨想了想,然后摇头。   “所以说他讲林跃吹萨克斯影响他学习,就是睁眼说瞎话。”   “或许他听力真的很好呢。”季杨杨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黄芷陶有点不对劲,便把肩头的书包往上提了提,顿住脚步说道:“你不是讨厌林跃吗?怎么今天帮他说起话来?”   黄芷陶把迈出去的右脚收回来,眼睛里闪过一抹费解,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前几天的表态相悖:“我这是就事论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听到林跃说以后再也不在小区里吹萨克斯了,她挺难受的。   上回去基础班找他,质问他为什么跟季杨杨打架,结果碰了个硬钉子,她就暗下决心不再去听他吹萨克斯,过了最多一星期,她就反悔了,说起来是没有像那些粉丝一样到凉亭前面看他演奏,实际上会不知不觉放慢回家的脚步,甚至故意绕远,就为了听完一首曲子。   抛开个人成见,好听的音乐确实能够缓解压力,治愈紧张,小区里很多女孩子都说听完曲子,回家以后能够更好地入睡,小区里的声乐从业者还做过点评,讲他的天赋超高,演奏水平绝对是专业级的。   “是吗?”季杨杨深表怀疑,因为去饮品店买茶饮的时候,她讲起林跃请求教育局领导赐给李萌一个优秀的男朋友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他颇为不爽。   “你不相信我?”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最近很怪,总爱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那我也没帮他说好话啊。”   “不说好话不代表没兴趣,就像我跟我爸一样,虽然很烦他总是打官腔,但是他们能回来陪我读高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黄芷陶神色微变,听完季杨杨的话,她没话说了,因为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最近确实很反常,一旦听说林同学又干了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行为,总会竖起耳朵倾听,然后也喜欢跟乔英子聊那个家伙的事。   “我跟你说不清楚。”   她赌气似得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开。   季杨杨呆呆地站在一颗银杏树下,搞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恰好季胜利同刘静由后面走来,让他听到了那句“咱家杨杨要是有他一半优秀,我做梦都会笑醒”的话。   如果陶子没有走,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   同一时间,方圆把凉亭里发生的事情转告童文洁。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是磊儿举报的那个家伙?”   “没错,是磊儿。”   童文洁瞄了方一凡和林磊儿的卧室一眼,从外面回来,方圆就把俩孩子赶屋里做作业去了,应该就为跟她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你和季胜利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实在无法接受老实巴交带点懦弱的外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还能有假吗?”方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感觉口渴缓解不少,便继续说道:“季胜利说他急着去接刘静,就把这事儿交给保安处理,结果那两个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过去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赶人,拉扯之下萨克斯掉河里了。”   “该!”   童文洁咬着牙说道,脸上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然后呢?”   “物业公司不赔,说是保安操作不当,老季也不肯赔,保安就说看他是副区长才管这件事的,双方争执不下,最后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林跃和刘静关系不错,没有报警,老季决定明天去物业一趟,看看能不能达成一个三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赔?赔什么赔。”童文洁解下围裙往桌面一丢:“他扰民还有脸要赔偿?那玩意儿掉进河里明天捞出来还能用,没给他没收作案工具已经很好了。”   方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她解释萨克斯有多娇贵,掉河里基本报废的知识了。   “文洁,我的意思是,恶意举报不是个好习惯,你是不是跟磊儿谈一谈?”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我不认为磊儿做错了,他吹那破玩意儿扰民不该举报吗?而且什么叫恶意,这是善意举报好不好,邻居们应该感谢他为小区除了一害。”   童文洁走到方圆面前,把他手里的杯子夺走,质问道:“方圆,我发现你立场有问题。”   “问题?没有,怎么可能有,我从来都是站在你一边的。”他赶紧呲牙微笑:“你说的没错,磊儿今天很MAN,很棒,值得嘉奖。”   事已至此,方圆能怎么办?说林跃吹萨克斯的那点乐声不能算扰民吗?这玩意儿只要不报警,不上升到法律层面,那就是互相扯皮,难分对错的事,他可不敢跟童文洁顶嘴,那除了被冷暴力,被踢下床睡沙发,不会对接下来的生活起到任何帮助,所以只能在心里说一句“老季你自求多福吧”。   ……   第二天,季胜利和刘静去了一趟物业,好歹他也是一区之长,经理还是很上道的,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答应担负30%的责任,另外30%是季胜利的,两名保安算40%,三方凑齐12000块作为赔偿金。   这样一来就把事态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会对副区长的名誉造成影响,林跃也得到了赔偿,至于后面两位保安会不会被经理找茬扣工资,那就不是季胜利和刘静需要担心的事了。   时间继续向前,来到了11月。   北方的秋天有一个说法,叫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气温骤然降到8度以下,社会上提前供暖的呼声越来越强。   季胜利换上了秋裤,乔英子冷得不想起床,方一凡把自己裹得像一个粽子,而林跃,依旧穿着单衣在乔卫东面前晃来晃去。   吃完早饭,乔英子又开始了她的旷课人生,这种第一节课不去上,躲在602玩乐高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周,乔卫东有点伤脑筋,觉得自己闺女有厌学的征兆,还说这点她应该跟林跃学习,甭管是不是真的在用功,反正人家去学校了。   另一边,方圆还在跟公司领导耗,以求拿到最高等级的补偿金,然后他沮丧地发现法务部就他一个走了,其他人都留下了。   最终,乔英子在乔卫东的催促下赶到学校,正好赶上体育课,她本来是要借黄芷陶的笔记来补习第一节课的知识点的,结果体育老师发火了,两个班七十多学生,去上体育课的只有十三人,李萌和潘帅只得去班里动员那些抓紧时间复习备战期中考试的学生。   冲刺班都是好学生,好学生多乖巧,李萌几句话就把那些人赶下楼去。   基础班的学生不能说不好,但是调皮捣蛋的家伙要多一点,方一凡装得跟多努力,多认真一样,磨蹭到最后就是不挪地儿,直到潘帅搬出李萌,这货一下子痿了,赶紧拿篮球准备走人。   季杨杨是不怕李萌的,但潘帅是瑞得万卡丁车场的教练,俩人关系不错,总要给几分面子,便选择了妥协,跟在方一凡身后离开教室。   还有一个人不怕李萌,而且巴不得李萌过来“自取其辱”,潘帅十分头疼,要怎么做才能请他下楼呢?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林跃抬起头,睁开惺忪的双眼,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嘿~   潘帅觉得那些脑筋白动了,虽然付诸行动也是无用功。   他哪里知道,林跃今天这么好说话,不是看到其他人都下去,自己在教室里无聊,也不是刚睡醒想要活动下筋骨,而是到了收利息的时间。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请查收你的奥运冠军   “这还像点话。”   体育老师樊强来来回回扫视着操场上的60多名学生,那张脸说余怒未消并不过分。   体制内有官职高低之分,体制外有穷富之分,大大小小的公司里有上下级的生态,学校当然也不例外,除了纵向的老师、主任、正副校长这种职能划分,横向的学科之间也存在鄙视链。   数学、英语、语文,这是第一梯队,理化生地是第二梯队,历史政治是第三梯队,至于体育、音乐、美术什么的,属于非主流,教学老师的地位处于底部空间。   本来在学科竞赛间就被校领导轻视,如今学生们也看不起他,课都不来上,能高兴得了?   “我告诉你们,明年体育考试不过关,毕业证都没份,还想考大学?从今往后,谁要是再不上体育课,我就给他打不及格,听到没有?”   “听到了。”   尤其是冲刺班的学生,被他一吓唬,顿时打起精神喊了一句:“听到了。”   “行了,班长带队,先围着操场跑两圈,之后自由活动。”   随着樊勇一声令下,两班班长出列,带领同学们往塑胶跑道跑去。   这边两班学生跑出差不多一百米,方一凡和季杨杨才从教学楼的方向走过来。   放在平时的话,上体育课不积极也就算了,今天不一样,樊勇本就心情不佳,看到二人姗姗来迟,表情愈加难看:“你们俩,哪个班的?”   方一凡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奉上谄媚的笑:“樊老师,你不记得我了?我,方一凡,去年代表咱们学校跟陈经纶、和平街一中打过篮球比赛,你还给我发了一张奖状。”   “少跟我套近乎,哪个班的?”   “基……基础班。”   “他也是?”   方一凡回头瞄了一眼:“嗯呢。”   樊勇指着塑胶跑道说道:“看到没有?他们跑两圈,你们跑三圈。”   两圈八百米,三圈就是一千二。   方一凡一脸为难:“老师……”   樊勇板着脸说道:“再磨蹭跑四圈。”   四圈就是一千六,就算跑不死人,也得累个气喘吁吁。   “别别别,三圈是不是,我跑,我跑。”方一凡把篮球往地下一丢,二话不说就往操场跑。   季杨杨跟樊勇对视五秒钟,撇撇嘴,把校服拉链往上一提,小跑进场。   给这两个班级的学生一番折腾,樊勇心头怨气消了不少,正准备拿起保温杯喝两口水润润嗓子,晃眼间又看到一个人走入操场,他把杯子放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嚯,这不是那个把李萌气得连续两周没个笑脸的林刺儿头吗?   高三体育课大部分时间在教室上,其实就是自习,很少把学生拉到到操场,因为活动太剧烈,过于劳累的话有可能影响下节课的学习质量,就最近换季,不少学生感冒请假,徐副校长便通知各班到操场上课,想着跑跑跳跳锻炼身体能提高抵抗力。   所以樊勇只看过林跃的照片,听说了他的事迹,给他上课还是头一遭。   “你……操场跑四圈。”   “为什么?”   “看见那两个人没?你比他们来得还晚,他们跑三圈,你跑四圈有问题吗?”   “有。”林跃说道:“你让我跑这么多圈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把樊勇问住了,心说吆喝,果然跟那些学生不一样。   “再啰嗦跑五圈。”   “四圈我都不打算跑,你觉得我会跑五圈?樊勇,你是不是觉得全校领导无男儿,就你一人儿热血,敢来管我的事?”   别说,樊勇还真有这种心思,瞧那些主科老师,天一热就窝在空调房,天一冷就挨着暖气片,整个教职工圈阴盛阳衰不说,男老师还都是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货色,要么就是潘帅这种一张小受脸,娘里娘气的家伙,体育老师多是体校毕业的吧,但是有些体育老师一到操场就让男生自由活动,女生被要求练习仰卧起坐或者深蹲,还装模作样地在旁边指导,也只有他……很实在,很正气,一身硬骨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迟到就要受罚。”   林跃说道:“难不成体育老师都喜欢用小脑思考?教育部多少年前就明令禁止体罚学生了,你这是要跟大政方针对着干吗?”   这家伙还真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拿上级压人有一手。   “让你跑步是为你好,看你们一个个的,身体素质差成什么样了。”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林跃呵呵一笑:“我也为你好一回,你去操场上一口气跑100圈,如果最后活了下来,我就给你一个成为奥运冠军老师的殊荣,怎么样?这可比增强身体素质什么的实在多了。”   樊勇以为自己听错了,操场跑100圈?什么概念?40公里,这特么跑马拉松呢?别说现在奔四的人了,就算是上体校那会儿,让他一口气跑下来都难,这玩意儿真能死人的。   关键是后半句话透露的信息,他啥意思?就他?这瘦唧唧的样子能拿奥运冠军?   “你是在逗我吗?奥运冠军?你怎么不说……”   话说到一半,后面的内容没了,因为被他形容为瘦唧唧的高中生一个箭步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还没等他做出像样的反抗,便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重点是对方用了一只手,还是左手。   他多高?1米85,体重这几年长到了85公斤,但是因为注重锻炼,看起来并不胖,现在居然被一个19岁的高三学生一只手提了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想不明白是吗?你想不明白的事多了。”   林跃猛一松手,樊勇落在地上,身子晃了晃,险些栽个跟头。   这家伙的手劲儿好大!   樊勇敢笑全校老师不男儿,这份自信是有实力做保障的,然而让他一只手提起170斤的重物,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做不到的,据他所知,举重项目的一位世界冠军单手能举起100公斤的杠铃,而对面的年轻人……体重有140吗?够呛,那这爆发力是哪儿来的?   两个人在操场入口说了什么,基础班和冲刺班的学生们不知道,因为位置的关系也没看到林跃拎起樊勇的一幕,方一凡和季杨杨跑完半圈,林跃已经丢下樊勇走到长椅坐下玩手机。   “咋回事?凭什么我们要罚跑,他就可以玩手机?”   本来方一凡存心在女神面前露脸,把季杨杨落了差不多二十米距离,但是看到操场入口篮球场发生的一幕,争胜之心一下没了,故意放慢脚步等候情敌。   “……”   季杨杨同样很不甘心,但是他不会像方一凡那样大声抱怨。   “季杨杨,我前些天跟你提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什么建议?强强联手抗衡刺儿头呗。   有两个月了吧,季杨杨就是不松口。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卡丁车场的事让他吃了一个大亏,就这么化干戈为玉帛,肯定难以咽下这口气。   “季杨杨,你倒是说句话啊。”方一凡说道:“那我以后不跟你争陶子了行不行?”   这话说的,好像他主动退出一样,当了一年多舔狗人家都没拿他当回事。   季杨杨更无语了。   方一凡仍然不死心:“我刚刚想到一个好子,可以杀杀他的嚣张气焰,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助,敢不敢搞一下?说句话。”   “什么点子?”   方一凡打了个愣,他还以为季杨杨继续沉默呢,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哪里知道,因为刚才那句“不争陶子”,季杨杨想起半个多月前凉亭外的对话,黄芷陶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父母的慨叹,以及卡丁车场发生的事情,让这位从小酷到大的公子哥心里的怨恨骤然升级。   既然方一凡这么问了,那么问题的答案就是……季杨杨的字典里没有“不敢”,只有“不屑”。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我缺个干儿子   “这么说来你有兴趣?”   “你先说什么点子。”   方一凡继续放慢脚步,往他的身边靠了靠:“去年区里举办中学生篮球比赛,我没在156中校队里看到他,这说明什么?他篮球打得并不好,要不要一会儿找俩人好好地羞辱一下他?”   季杨杨说道:“你就不怕他气不过出手打人?”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方一凡说道:“只要我们把过程录下来,到时候往网上一发,他就等着吃瓜落吧。这么说吧,李铁棍正愁没有借口开除他呢,我的意思你懂?”   季杨杨说道:“为了让他吃亏,你可真够拼的。”   “你就说干不干吧?”   说起来方一凡除了仇恨林跃,还有一些被逼无奈的成分,因为这货的存在,他妈经常把气撒到他的头上,而且因为林磊儿恶意举报的事情,现在小区一些住户说话特别难听,他跟林磊儿走在路上还会遭人白眼,虽然无法带来实质伤害,但是会影响心情。   “你都这么拼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季杨杨面露讥笑,尽管他选择参与,但是并不代表看得起方一凡。   “行,那咱们就说定了。”   方一凡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跑:“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的。”   ……   很快,两人跑完三圈。   方一凡累得气喘吁吁,但这并不妨碍他实施计划,两人在春风中学读了三年,篮球场上的老对手还是有几个的,听说要来一场3V3的比赛,很快便凑齐了五个人。   “嘿,长椅坐着玩手机的那个,就你……”   方一凡指着林跃说道:“老师让我们下来活动筋骨,别光坐着玩手机啊,打篮球会不会?来一局怎么样?”   “没兴趣。”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   “你不会是玩儿不来吧?去年区里组织的中学生篮球比赛,156中可是被我们春风中学虐得很惨呢。”   呵,激将法?   电视剧里这货把它用在了季杨杨身上。   林跃说道:“关我屁事。”   方一凡一愣。   那些意识到有好戏看的学生一片哗然,没有想到他这个156中的转校生居然没有母校荣誉感,方一凡这么贬低156中,一点火气都无。   “别那么不合群嘛,要不这样,你赢了我喊你爸爸。”   哗~   全场哗然,这赌注下得不可谓不大。   不过了解方一凡的都知道这是个没皮没脸的主儿,只要有好处,叫爸爸算什么,叫爷爷都没问题,何况他要真输了又不按约定来,你能强迫他吗?所以林跃要是不答应,那就是没胆,要是答应了,就等于给方一凡和季杨杨羞辱他的机会。   “我看方猴儿又皮痒了。”   乔英子把刚刚抢到的林磊儿的手机物归原主,将注意力转到篮球场。   黄芷陶说道:“他这哪是皮痒啊?他是看到林跃拒绝,意识到对方篮球打得不好,故意加码赌注呢。”   这里面的弯弯绕还真给黄芷陶说中了。   林跃越不愿意玩篮球,方一凡就越确信他不精此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继续叫板呗——以强者姿态凌驾于弱者之上,也算小报一箭之仇。   至于说叫爸爸,先赢了再说吧。   那林跃能赢吗?怎么可能,别说他玩篮球技术不行,就算还可以,一个人能胜过方一凡、季杨杨、吴同这三个公认的校队选手?   “你们要是输了,你喊我爸爸,对吗?”林跃大声问道。   “没错,我输了就喊你爸爸。”   “那他呢?”   林跃一指季杨杨。   “他?”方一凡没有料到林跃会把矛头对准季杨杨,回头看了公子哥一眼:“他也喊你爸爸。”   “方一凡!”   季杨杨很反感他替自己做决定,而且是这种具有侮辱性的赌注。   林跃摇了摇手指:“我跟刘主任关系不错,占她便宜的事做不出来。”   这是实话,可是听在季杨杨耳朵里异常刺耳:“你说什么?”   林跃说道:“这样吧,让你女朋友帮我加油,我就给你们一个赢我的机会。”   让季杨杨的女朋友帮他加油?   谁是季杨杨的女朋友?   很多人看向乔英子身边的女孩儿。   黄芷陶脸腾的一下红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连乔英子都表示不理解:“这……林跃……你这要求过了啊。”   这时王一迪凑了过来:“他怎么想的?他跟季杨杨比赛,让你给他加油,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所有人都看出林跃的操作多么恶毒了。   季杨杨已经游离在暴怒边缘,林跃不占刘静便宜,要占黄芷陶便宜,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女朋友。   “如果你输了怎么说?”   “没想过。”林跃晃晃手机屏幕,画面显示他在打排位赛:“想玩儿就去搞定你女朋友,不想玩儿别耽误我打排位。”   太嚣张了,季杨杨不断地深呼吸,如果是上初中那会儿,遇到林跃这种人,保证已经拿棒球棍打断他的腿了。   “陶子。”   事到如今,季杨杨和方一凡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能把林跃逼下场暴虐一番,绝咽不下这口气。   乔英子冲他直摇头,意思很明显,这事儿是你们男生的事,黄芷陶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不能成为你们的赌注……哪怕只是帮忙加油这件小事,它看起来没什么,但是性质十分恶劣。   遗憾的是季杨杨对她的告诫视若无睹,走到陶子面前:“你放心,他一定会输得,而且会输得很惨。”   乔英子和王一迪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的回答是“点了点头”。   “陶子,你这也太惯季杨杨了吧,没底线。”   说完这句话又气呼呼地去找林跃理论:“你也是,怎么能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方一凡,黄芷陶这么迁就季杨杨,你难过吗?唔……如果有一天黄芷陶拜托你给我加油,你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林跃压根儿不理她,转过头去嘲讽舔狗。   “林跃,我告诉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没门儿。”   方一凡在心里默念“不生气”十次,总算是压下问候姓林的亲人的冲动,把手里的篮球往地上拍了拍,做了个带球过人的动作:“还等什么,来啊,不是让陶子给你加油吗?再不动弹体育课就要结束了。”   林跃看看憋着一口气的季杨杨,又看看撸袖子的吴通,把手机丢给乔英子,由长椅起声。   方一凡说道:“你要觉得跟他们配合不来,可以自己找帮手。”   林跃说道:“不用了,就这么着吧。”   林磊儿在人群里举了举手,大声说道:“表哥加油。”   “放心吧,看我虐他。”   方一凡冲他挑眉微笑,对于赢得比赛信心十足。   这一呢,林跃是个不合群的转校生,而且得罪了一大票老师,同学们就算有因为他会吹萨克斯生出好感,也没胆量跟他走太近,以免被老师穿小鞋。这二呢,他、季杨杨、吴同是高三年级组篮球技术最好的三个人,哪怕剩下的学生任他挑,也没可能赢过他们。这三呢,篮球这种事,个人技术再好,没有队友的配合,结果也只能是孤掌难鸣。   “吴同,发球。”   方一凡把球丢给吴同,走进场内。   季杨杨也在冷冷打量林跃几眼后走到中线和三分线之间。   林跃看了两名队友一眼,记得一个叫康鹏,一个叫甄远征,俩人快步走到季杨杨和方一凡面前,做出盯人的动作。   这时黄芷陶抬了抬手,又尴尬地放下,迟疑着对赛场喊了一句“林跃加油”,声音小到就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   即便如此,季杨杨还是看了她一眼,表情难受极了。   乔英子倒是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句“方猴儿加油”,完事再接一句“林跃加油”,然后觉得这样很公平。   林跃往赛场走的时候,方一凡虚晃一枪让过康鹏,接住吴同抛过来的篮球,在季杨杨的掩护下越过甄远征冲到篮板下,起跳投球一气呵成,稳稳地拿下首分。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表哥,加油。”   林磊儿大声喝彩。   “好球。”   其他学生也跟着叫好。   方一凡冲季杨杨投去一个得意中带点挑衅的眼神,又瞄了一眼不紧不慢走入赛场的林跃,快步跑到康鹏身边把人盯紧。   甄远征做投球之势,手臂一晃,把球丢向林跃,没想到季杨杨迅速切入把球断在手中,人带风,球带响,一个流畅的三步上篮,把球投进篮筐。   康鹏没能撞开方一凡,甄远征负责投球,跟不上季杨杨的脚步,本来林跃可以拦的,但是他根本没动,就站在三分线外伸伸胳膊抻抻腿,似乎是在热身。   “你拦一下能死吗?”   是,甄远征和康鹏知道方一凡、季杨杨、吴同三人技术好,但是那又怎样,男生的世界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球技好就认怂,要么很多冲突都是因为打球引发的呢。   甄远征和康鹏的想法是能赢最好了,万一林跃不仅能打,球技也还可以呢?   当然,就算不能赢,也别输得太惨,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是打球的样子吗?他当这是干建筑活,磨洋工就有钱拿吗。   林跃没有答话,反而走到篮球架下面,把腿搭在横杠上在那压腿。   “远征,接球。”   甄远征只能恨恨转头,接过康鹏传来的篮球背对方一凡拍打几下,完了猛一转身,对准篮筐跳脚一投。   Duang~   球没进,撞在了篮板上,吴同双腿微曲,高高跃起拖住球体往上一送,球在篮筐转了半圈,掉进下方网兜。   “好球。”   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还有人猛烈鼓掌。   6:0。   康鹏和甄远征对望一眼,再看看压完腿,不紧不慢掰脖子的猪队友,气得想骂娘。   就连负责为林跃加油的黄芷陶都不好意给他打气了,搞不明白他是咋想的,不会打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应战,应战了就好好打,这样做不是坑队友吗?   “完了。”   乔英子拍着额头说道:“看来我没机会做方猴儿的姑姑了。”   黄芷陶呆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的逻辑,一旦林跃赢了,方一凡多了个爸爸,因为林跃和乔卫东的关系,乔英子也会水涨船高,变成长辈,爸爸的姐妹那自然就是姑姑了。   俩人对话的功夫,季杨杨又投进一个球。   8:0。   康鹏和甄远征直接不干了,走到中线外面,冷冷地看着林跃。   俩人的想法很简单,3V3的局变成3V2,这球还怎么玩儿?玩儿蛋去吧。   便在这时,那个气人的家伙热身完毕,走到篮板下,完全无视两名队友,冲拿球的方一凡勾勾手指:“来吧。”   他想干啥?   1V3?   方一凡心说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二话不说把球往前带,靠近林跃时一个交叉步过人,两脚一压,上身一挺,就要起跳投篮。   正常人被晃过后很难及时转向,基本上无力阻挡,然而方一凡感觉两手一空,掌心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只斜向后伸展的手从他的掌心把球扣走,等他反应过来时,球已落进篮筐,而林跃也放下了手臂。   哗~   外围响起一片喝彩。   刚才的动作比背后盖帽难多了,要有极高的身体柔韧性才能做到。   “什么情况?”   只有方一凡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明明把人晃过了的。   林跃懒得理他,拿到球后往季杨杨怀里一丢:“该你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方一凡没有看到林跃的抢断过程,吴同可是看得比谁都清楚,怪不得他要做那么久的热身运动呢,就刚才的动作,普通人别说搞不定,勉强做出来八成会扭伤自己。   “方一凡,盯人。”   来自队友的提醒将方一凡惊醒,赶紧一左一右把林跃挡住。   两个盯一个,这一幕看得康鹏直皱眉,想要过去帮忙,却被甄远征拦了下来。   季杨杨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时间,带着球往里面走了两步,突然闪到篮板侧方,垫起脚尖向前投球。   因为方一凡和吴同的阻挡,林跃没能干扰投篮,可是当球飞出去,即将齐平篮板时,他猛往下一蹬,身体高高跃起,居然把接住了,并趁方一凡等人震惊于他的弹跳力时带球外移几步,转身一丢,球又进了。   这下大家明白了。   林同学根本不是消极怠工,而是打一开始就准备1V3。   林跃投进第一个球的时候,黄芷陶正跟乔英子说话,没有反应过来,到他投进第二个球时才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句:“林跃加油。”   直到被王一迪的目光提醒,她忽然想起这是男朋友投球被盖,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表哥,加油啊!”   林磊儿急了,连喊数声“表哥加油”,结果换来的是吴同被实实在在盖了个大帽,林跃又进一球。   8:6。   还有2分就追平了。   嘿,你说好好的篮球给他玩成守门game了。   方一凡又气又急,急自然是因为3V1还被人弄成这样,气是因为这小子又把他阴了,初看人畜无害,实际一肚子花花肠子。   这次换林跃带球突破,季杨杨和吴同严防死守,不让他靠近篮板,双方僵持一阵,他虚晃一枪,在三分线外作势投球。   方一凡瞅准时机往前跳起,手重重地拍在篮球上。   “王八蛋,你也尝尝被人盖帽的滋味。”   这个想法才在心头闪过,猛听前方“啊”得一声惨叫,一个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球弹回场内,林跃抱住转身追投,球越过三分线,画出一道完美地抛物线顺利入篮。   乔英子等人是踩着边线观战的,所以严格意义上讲,球反弹回来不算出界,那么这次投篮得三分,8:9,林跃翻盘了。   1V3打到这个程度,对于吴同和季杨杨而言,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而方一凡无暇顾及得分,第一时间跑去场外,因为球飞出去砸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表弟林磊儿,此时正戴着破了一枚镜片的眼镜在那哭,手里捧的是被踩坏的手机。   “磊儿,你没事吧?头疼不疼?”   “表哥,我没事,可是手机……手机坏了,这是我妈……我妈留给我的,里面是她的照片和语音。”   说完捧着两半的手机跑了。   方一凡转身朝林跃走去,挥拳就往脸上打:“王八蛋!”   电视剧里季杨杨自觉理亏,后面被方一凡恶搞都不好意思发飙,林跃当然没有那种情绪,一脚蹬过去,把方一凡踹倒在地,捂着胸口不断地揉,疼得脸都白了。   “方一凡,球是你拍出去的,干嘛把责任安别人头上?”   乔英子把方一凡从地上拉起来,实事求是地道:“方猴儿,这事儿大家都看到了,真不怪林跃。”   “你知道什么?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林跃说道:“他弄坏我一根价值万元的萨克斯,我毁了他一部安卓机,算起来,我吃亏了呢。”   “你没听见他说,里面是他妈留给他的照片和语音吗?”   “那你知道凉亭外喜欢听我吹萨克斯,叫丁一的男生的忧郁症又加重了吗?有句话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敢在背后搞小动作,那就别怪我送他下地狱,而且我曾经讲过,会搞得你们方家鸡犬不宁。另外,我最讨厌的一所大学就是清华。”   方一凡被这句话激怒,又要冲塔,结果被第二脚闷在地上,抱着肚子不断打滚,额头虚汗不断。   “别打了。”乔英子大叫一声,跑到方一凡跟前:“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上医务室?”   “没……我没事。”   方一凡缓了好一阵子才从地上坐起来。   这时林跃转头看向季杨杨:“录下来了吗?”   一群人给他说懵了,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方一凡不是跟你说,要用打篮球激怒我动手,然后给李铁棍借口开除我吗?”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方一凡用那么过分的赌注激林跃下场,原来他跟季杨杨有所图谋。   黄芷陶看向自己的男朋友,目光里是浓到化不开的难以理解。   便在这时,一道哨声由后面传来。   “干什么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樊勇和李萌在两名女生带领下走过来。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你这叫自取其辱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学生们赶紧往两边闪,让出一条通往赛场的小道。   “林跃,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打架?”李萌板着一张脸说道,在他看来,校长服软纯粹就是养虎为患,这家伙绝对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这不,才过了几天呀,就在篮球场跟同学打架。   “我教训儿子干你屁事。”   丢下这句味儿很冲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教训儿子?   李萌看看方一凡,再看看林跃,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乔英子。”   她见乔英子准备开溜,一句话把人叫住。   “啊?李老师。”这丫头背对李萌做了个不胜其烦的表情,回过头去就不一样了,笑得像一朵花:“您叫我?”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就方猴说要和林跃比赛,谁输了谁是儿子,结果……”   李萌皱了皱眉,看向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问题儿童:“是吗方一凡?”   在她眼里,林跃是春风中学当之无愧的NO.1问题儿童,完事就是方一凡和季杨杨了,成绩差吧,毛病还多,一个小聪明多如牛毛,一个都高三了叛逆期还没结束,关键是这NO.1的问题儿童和NO.2、NO.3的问题儿童不对付,这对于本该平顺的高三生活而言,无异于火星撞地球。   “李老师,他把磊儿的手机弄坏了。”   “磊儿的手机坏了?”   听完方一凡的话,李萌眉头皱得更深了,心想怎么连林磊儿这个一脸乖巧的好学生也牵扯进来了呢?   林磊儿举报林跃吹萨克斯扰民那件事经过三方协商,最终获得圆满解决,李萌又不在书香雅苑小区居住,自然不知道她所谓的“一脸乖巧的好学生”搞了一个相当龌龊的小动作。   方一凡说道:“那上面有他妈妈留给他的照片和语音。”   “……”   李萌不待见林跃,但这并不代表她傻,如果他真弄坏了林磊儿的手机,还能趾高气昂地怼她一句再走?   “乔英子,方一凡说的是事实吗?”   “这……老师,我……我当时和陶子说话呢,没注意,反应过来的时候磊儿已经跑掉了。”   这话说得,李萌扫视一圈,明白了,事情儿十有八九不那么单纯,不过……再怎么说林磊儿也是受害者。   “手机坏了对吗?方一凡,你去叫磊儿过来,我带你们去找校长。”她想得很简单,校长不是姑息养奸吗,那就把皮球提给他,就算不能对林跃造成实质处分,起码也得赔个手机给自己的学生。   ……   十五分钟后,李萌带着眼镜碎了一片的林磊儿和方一凡走进校长办公室,把林跃弄坏手机的事讲了一遍。   “校长,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黄凯钧没有说话,拿出自己的手机轻轻一点,完事推到李萌面前。   屏幕显示一张GIF图片,内容是方一凡飞起一拍,把球盖表弟脸上反弹回林跃手里投入三分球的过程,上面还有一行配文——“猪一般的队友&神一般的助攻”。   “李萌老师,我知道你不喜欢林跃,想为得意门生讨公道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你还不知道吧,这张图一分钟前被后勤老张发到了职工群,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方一凡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身为校长,总不能强迫林跃做出赔偿。”   李萌被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心里把方一凡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怪自己太鲁莽,一旦事涉林跃就炸刺,如今搞得特别被动。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下还要去教育局开会,讨论这次高三年级期中考试全区大排名的事。”   校长下了逐客令。   李萌碰了个软钉子,只能对一路抽抽搭搭的林磊儿丢下几句安慰的话,冷着脸走出办公室。   直到这时方一凡才有空闲拿出手机浏览班级群的发言,那张GIF图片不只被发到学校教职员工的群里,各年级各班的微信群也被这张图刷屏,有说林跃三分球超帅的,有说林磊儿倒霉的,还有说他闹到最后里外不是人的。   输了球,认了爹,挨了揍,坏了手机,还要遭遇网暴?   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方一凡欲哭无泪。   ……   当晚,童文洁把菜刀往砧板一摔:“方一凡,你给我出来。”   从学校回来就扎进卧室的方一凡低眉顺眼走到客厅聆听娘亲的训话。   童文洁指着家长微信群的图片说道:“你要死啊,好好的去招惹那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出了这么大丑不说,还把磊儿的手机弄坏了。”   “我怎么知道他篮球也打得很好,就想着给你出出气嘛。”   方一凡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本来还想献祭自己曝光林跃,给李铁棍发难校长的机会,哪里知道最后被网暴的成了他,现在还要面对老妈的训斥。   “我用得着你帮我出气吗?你这不是在给我出气,你是要把我气死。”   童文洁觉得今天太倒霉了,在班上被小金气得不行,回到家还要给方一凡再气一次。   “妈,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不惹事。”   方一凡赶紧低声下气地讨饶,做了那么多年儿子,他当然看得出老妈今天脾气有点大。   “每次出事都会认错,结果呢?改了吗?”   “我一定改,一定改,像你儿子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是不是?”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方一凡,让你上学不是为了惹事的,是读书的。书读好了,考出好成绩,那就是对爸妈最好的回报,也是对那个小兔崽子最好的报复,你想想,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进出高档写字楼,开豪车住豪宅,再娶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那时候他在那儿?不学无术的家伙只能在工地搬砖,以后同学会上遇到,你都不用说话,高下立判。哦不,他可能连去参加同学会的勇气都没有,知道吗儿子,你的赛场是在高考,不是在那个破篮球场。”   方一凡竖起大拇指:“妈,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童文洁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明显走弱:“磊儿呢?”   “在房间里呢。”   童文洁正要进去安慰外甥,这时房门打开,方圆带着一股冷风走入客厅,把包往沙发一放,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咕嘟咕嘟一通灌,完事打了个饱嗝。   “文洁,你猜杨总今天打电话叫我去公司是干什么?”   “他答应支付赔偿金了?”   “不是,是收购我们公司的巨桦集团下来人了,人家念在我是公司老员工,又促成了这次并购的份上,让我回去上班,在家这一个多月的工资也答应给补上。”   “真的?那不错哎。”童文洁把林磊儿的事抛到一边,兴高采烈地拉着老公的手说道:“我就说吧,天无绝人之路。”   在她看来,方圆能重回公司那真是解了全家最大的难题,她现在从副总监降到了助理,工资待遇也跟着缩水,只有一万来块钱,但是住进书香雅苑后的花销却涨得离谱,北边房子的物业费,这边房子的水电煤气暖,再加上一家人吃喝拉撒,一个月就得支出一万五,北边房子的贷款每月一万二,书香雅苑的房租每月一万,全加起来一个月要小四万,凭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现在纯靠这几年的存款支撑,说坐吃山空并不为过,现在方圆回去了,就算不升职,还按原来的标准,一个月到手工资也有一万四五,再加上她的,财政压力会大幅缓解,等俩孩子高考结束搬回北边的大三居,每个月的账单就能恢复正数。   “不过,他们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方圆咂摸一下嘴巴:“我得接受长期出差的安排,不过会有一定的补助。”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好男不跟女斗?哦,我不是   “长期出差?”   童文洁一听这话皱起眉头:“你们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在国内吗?怎么会长期出差?”   方圆说道:“我这次需要调岗到巨桦那边,巨桦在海外好几个国家都有业务,尤其是非洲。”   “要去非洲?”   “领导说不排除这个可能,也有可能去南美和中亚。”   “那……方一凡和磊儿怎么办?”   要知道方圆待业的这些日子可都是他给两个孩子做饭,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真要频繁出差的话,那不是就顾不上家里的事了吗?   “我之前在老杨那边不是也经常出差嘛,现在磊儿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早餐呢,你每天早起一会儿给他们做点,实在不行就去外面的小吃铺买现成的,午餐和晚餐就让他们在学校吃,周六周日就更好安排了。”   “你在那边也出差,可不是长期啊,现在还要去国外,外面多乱啊。”   “媳妇儿。”方圆搂着童文洁的肩膀,在她面前比了个剪刀手:“我算过了,加上补贴能发这个数。”   “2万啊?”   “还得多点,一年算下来怎么也得小三十万吧。”   “那还行。”   童文洁想起自己之前做财务副总监,一年到手也就二十多万。   “是吧。”方圆说道:“而且人家巨桦在海外的业务早就成熟了,和当地政府的关系很好,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员工遇险的传闻,放心吧。”   童文洁还是有点不高兴,毕竟频繁出差和长期出差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然而想想诱人的工资,再想想搬到书香雅苑后的开支,最终选择了妥协。   “巨桦那边有说什么时候走吗?”   “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方一凡期中考试结束吧,第一次去海外驻留,总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岗前培训。”   “那还行。”   童文洁点点头:“老公,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   方一凡打开卧室门,刚好看到俩人腻歪的一幕,便赶紧收回迈出去的脚步,把门重新关上。   ……   第二天,方一凡带着林磊儿去数码城寻找能修手机的人。   “手机……真的修不好了吗?”   “难,这种情况我见多了,主板坏,硬盘没坏,但是这也不行啊。”   “您不是数码城最厉害的人吗?他们可都管您叫大神的。”   林磊儿在一边央求道:“大神,我求求您,您就帮帮我吧,这里面的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柜台里面的男子摇摇头:“大神也不是万能的,这样吧,如果你们不急的话,手机先放我这里,回头我帮你联系一下专业人士,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把数据提取出来。”   方一凡听说有门,赶紧应声:“不急,不急。”   “那行,手机我就收着了,等问明情况后看需要多少钱,我再联系你们。”   “好好好,谢谢您。”   “不客气。”   方一凡拉着林磊儿开开心心地走了。   与此同时,宋茜家来了一位稀客——高三年级组长李萌。   李萌是来做家访的,因为这些日子乔英子总是第一节课不去上,而且今天的作文讲座也没参加,后来乔卫东给她打电话请假,说乔英子病了,要带女儿去医院,她寻思今天的课挺重要的,便折道过来看看乔英子的情况好些没有,顺便把作文讲座的讲义给乔英子送过来,趁周日在家多看几遍,争取做到融会贯通。   宋茜一下子火了,因为她很清楚女儿一点事儿没有,什么生病去医院,九成九是乔卫东在背后搞小动作。   随便应付了几句,送走李萌,她忽然想起6号楼602的情况,一下子明白过来,衣服没换,妆也没画,穿上鞋就往外走,刚到电梯口,轿厢门开了,迎头撞见神情恍惚的童文洁。   “咦,宋茜,你干什么去?”   “哦,我去楼下一趟。”宋茜心里装着事儿,自然没有心情应付她。   “急吗?不急的话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昨晚方圆回家跟她说要去巨桦上班,以后的工作很可能面临长期出差的局面,她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心里没底,于是决定来楼上找宋茜,聊聊这件事,征求一下闺蜜的意见。   “晚上行吗?不,明天吧。”   宋茜不由分说走进电梯,按下1层的按钮,轿厢门缓缓关闭。   随着失重的感觉往上一涌,童文洁回过神来,心说有问题,宋茜的情况不对劲。   “宋茜,家里出什么事了?”   “英子没有去上学。”   “没去上学?为什么啊?”   “今天李老师来家访,跟我说英子已经连续一周没去上第一节课了。”   “啊?那她不去上课能去哪里?”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电梯,来到5号楼单元门外,眼见宋茜径直往6号楼走去,童文洁顿时了然,这是奔乔卫东去的啊。   “我就说这段日子一连好几天在车库里看到乔卫东的车,还想你是不是跟他关系缓和了,原来他背着你搬回小区住了。”   宋茜没有回应童文洁的话,阴着脸进了6号楼,到602室门外,屈起手指敲响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来了来了。”   伴着乔卫东的喊话,房门咔的一声打开。   看到外面站的两个女人,他的表情很不自然,看得见的惊慌失措攀上那张油腻的脸。   “宋……宋茜。”   看到前妻找上门来,他连说话都有些哆嗦。   “英子呢?”   “什……什么英子。”   乔卫东眼见宋茜往里闯,赶紧闪身阻挡:“你……要干什么?想私闯民宅啊你?”   他当然不敢让宋茜进屋,乔英子已经持续一周没有去上早上第一节课了,周末的作文讲座也是他打电话给老师请的假,万一被宋茜发现了他跟女儿的小秘密,那乐子可就大了。   “闪开。”宋茜推了他一把。   童文洁跟着一指乔卫东,满脸威胁。   就是这一愣神,宋茜闯进了客厅,一眼便看到端着乔英子的保温杯喝燕窝的小梦,那可是她给乔英子炖的燕窝,想要给女儿补充营养,而今居然进了乔卫东女朋友的嘴,她能不生气嘛。   再往旁边一瞥,乔英子正拿着勺子站在炖锅前面,一脸快乐帮厨像。   “妈?”   宋茜看看小梦,再看看乔英子,脸色冷得能把人冻僵。   她在审视小梦,小梦也再审视她,又看看后面同样一脸怒容的童文洁,面带迟疑说道:“老乔,她们是……”   乔卫东赶紧走过去夺下她手里的杯子:“哦,这是英子的妈,那个是他的闺蜜。”   “小梦老师,又见面了哈。”   宋茜带着仇恨的目光说了一句,往客厅里面走了两步,看看角落摆着的乐高礼盒,看看放在阳台的天文望远镜,再看看客厅桌子上精美航天器模型,还有茶几上已经拼好的乐高千年隼积木。   “妈,我错了。”   “妈不让你玩,妈不让你跟姓林的来往,合着你全当耳旁风了?”宋茜搬起桌子上半人多高的空间站模型,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秘密基地,我让你秘密基地!”   乔英子急得快哭了。   乔卫东大喊一声:“宋茜,这是……”   他话没说完童文洁冲他一瞪眼:“乔卫东,你给我老实点。”   宋茜怒极,又把一个航天飞机的模型摔到墙上,乐高的帝国歼星舰也也给她掀翻在地。   “妈!那是……”   乔英子话没说完,门口轻响,一个背着书包,臂弯里夹着ABS胶板,手里拎只装油泥的帆布袋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客厅里站的人后明显愣住了,完事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板,表情变得相当难看。   “谁干的?”   他又重复了一句:“谁干的?”   宋茜会怂吗?当然不会。   她本来就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思过来。   “我干的。”   ABS胶板和帆布包落在地上,林跃二话不说,迎着宋茜冷然的目光上去就是一大嘴巴子。   啪~   随着飞扬的马尾辫和衣袂,一脸刻薄的老女人被抽翻在地。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嗯,我爽了   乔卫东愣在原地。   小梦打了个哆嗦。   乔英子张着嘴巴。   童文洁眼睛瞪直了。   连宋茜自己都被打懵了,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一脸怨毒看着扇自己耳光的人。   “你敢打我?”   林跃根本没有搭理她,拿出手机按下三个按键:“喂,110报警台吗?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地址是雅园小区6号楼602,我等着你们。”   他打人还敢报警?宋茜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骚操作。   乔英子这时反应过来,扑到她妈身边:“妈,你没事吧?脸疼不疼?给我看看。”   “起来。”宋茜推了她一把,然而并没有把人推开。   “妈,是我错了,我错了。”   她呜呜地哭起来。   童文洁一看闺蜜被打,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乔卫东:“王八蛋,你敢打人?”   说完扬起手里的包往林跃头上砸去。   没有任何意外地,一道黑影掠过。   啪~   这次比扇宋茜的巴掌还狠。   童文洁整个人飞出去,压在茶几上把千年隼砸得七零八落。   小梦给林跃吓傻了,她从没见过对女人下手如此果断又狠辣男人,重要的是,他才读高三。   “林跃,你冷静一下!”   乔卫东怕他把人打死,赶紧出言劝说。   那边童文洁咳嗽两声缓过一丝气力,慢慢地从茶几上爬起来,身上的酸痛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嘴角流血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小畜生会下如此狠的手。   “你居然打我?”   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看到手上的鲜血,她一脸狰狞地道:“小畜生,我要送你去坐牢。”   林跃淡淡地道:“这些年法律管得严了,也让你们这样的女人越来越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什么时候跑到别人家里毁坏财物,还能堂而皇之地讲把主人送进监狱。”   说完冲小梦一伸手:“纸巾。”   “哦。”   乔卫东的女朋友带着三分畏惧抽出一张餐巾纸递过去。   林跃擦了擦手上沾的粉底,一脸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乔英子这时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打我妈?”   “我为什么打她,你比谁都清楚。”   乔英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不知道该愧疚,还是愤怒。   “乔卫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宋茜捂着脸屈辱地道:“我向天发誓,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女儿。”   “好啊。”乔卫东没说话,林跃面无表情看着乔英子说道:“这个小号练废了,不分青红皂白就站泼妇一边,还上赶着当女儿奴有意思吗?跟小梦再生一个就是了,男人只要有钱,60岁生孩子都没问题,而且小孩子比成年人要好玩多了,我就很喜欢小孩子。”   “走,跟我走。”   宋茜一听这话,拉着乔英子的手就往外走。   林跃往前一挡:“哪里走?等警察来了,把事情处理完毕你们才能离开。”   “你……你……”   宋茜想要找东西打人。   林跃说道:“厨房有刀,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敢动那个,我保证会让你横着进太平间。”   乔英子赶紧抱住她妈的后腰:“妈,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要动刀,他真敢杀了你的。”   宋茜或许不知道林跃什么性格,都干过什么,乔英子很清楚,更知道他巴不得宋茜动用刀具呢。   呼哧~   呼哧~   呼哧~   宋茜气得喘粗气,胸脯剧烈起伏,要不是乔英子死死抱着她,八成真的去厨房拿刀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   “妈,妈,算我求你了,你别跟他说话,别……”   “林跃,你……”   “闭嘴,没你的事,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揍。”林跃瞪了一眼乔卫东,唬得他不敢说话了,当然,他也没脸说话。   童文洁走到宋茜身边,小声说道:“别怕啊,我已经给方圆发信息了,他马上就过来,这次咱一定要让这小畜生付出代价。”   “你没事吧?脸还疼吗?”   童文洁摇了摇头。   “没错,某些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跃拿了把椅子坐下。   宋茜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情过来,结果却是被打的那一个。   “乔卫东,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林跃明知故问。   “这……你也知道英子上午没去听讲座,不知道怎么被……宋茜给知道了,这不,就发现了……”   “然后她就把我的模型给砸了?”   乔卫东点点头。   宋茜听迷糊了:“他的模型?”   她一直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乔卫东给乔英子买的。   “妈,其实……你摔得那个国际空间站的模型是他用了一个月的课余时间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比例虽然小很多,但是还原度接近100%,这个在市面上是没有卖的,天文馆方面甚至开出了30万的价格想要收购它放到展览馆里,他都没有同意。”   这句话一下子给宋茜整郁闷了。   怪不得这家伙打了人还敢报警呢,30万的东西给摔烂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急眼,还有乔卫东为什么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这事儿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趁着警察还没到,我来捋一捋事件过程。”林跃问了小梦几个问题,然后望宋茜和童文洁说道:“我知道了,你应该不只是生气乔卫东帮乔英子糊弄老师吧,还因为看到小梦喝了你给乔英子做的燕窝,吃她的醋了,觉得人家三个人才像一家人,感情这个女儿就应该是你一个人的?宋茜,要点儿脸行吗?那是你女儿主动提议让小梦喝得,要怪你怪乔英子去,迁怒我的模型算怎么回事?”   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挺可乐的,都说乔英子怎么怎么好,怎么乖巧懂事,乖巧懂事就是明明是她让小梦喝的,人家也推辞了,乔卫东说小梦不喝回头女儿也是扔,乔英子还帮着拿勺子,咋回到家里跟宋茜讲述事情经过就成小梦非要喝了?   宋茜被他拆穿心事,故作高冷一语不发,不过脸上的掌印还在,看起来特别滑稽。   林跃继续说道:“乔英子今年十八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愿意跟谁走得近就跟谁走得近,你不想想她为什么宁愿跟乔卫东和小梦一起做饭,宁愿违背你的指示和我做朋友,也不愿意同你在家多呆一分钟,还一副全是别人错,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的态度,这不叫更年期综合征,这叫偏执性精神病。”   说完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甩到她的脸上。   “看看吧,看看你的得意门生变成什么样子了。”   宋茜被他再度羞辱,本想骂他没教养的孤儿,当初怎么不跟他爹一起被车撞死,忽然瞥文件左上角的名字,脸色微变。   丁一。   这不是她去年带的学生吗?怎么会?   重度抑郁?长期失眠?休学?   “所以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是一点数没有对吗?”   “小兔崽子你再给我说一遍!”童文洁看了一眼手机,胆子明显比刚才大了不少:“别以为你的模型摔坏了,就能趾高气昂地教训宋茜,这事儿归根结底是乔卫东的错,东西要赔也应该他来赔。”   “到底是闺蜜哈,一样的逻辑,一样的狗东西。”   林跃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和讥讽,电视剧里事情发生后,童文洁给方圆和乔卫东上情商课,搞得这俩人没脑子,就她有脑子一样。   是是是,她有脑子。   她有脑子会骂每周都请自己丈夫吃饭唱歌的大老板“没脑子?”当面说人家是狼狈为奸,是狐朋狗友?   她情商高会开地图炮说“现在觉得那句话就是事实,就是真理,你们男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私自利,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自不量力,干那点破事,最后还得我们女人给你们擦屁股?”   这种傻波伊玩意儿是怎么在职场混了十几年的?   便在这时,咚咚咚,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乔卫东以为是警察来了,走过去把门打开。   出现在走廊里的并不是身穿警服的公职人员,是方圆充满忧虑的脸,还有他的儿子和外甥。   “老乔,文洁是在这里吧?”   到底是政法大学毕业生,在公司里干得又是法务工作,他还知道这是乔卫东的房子,于情于理都不好硬闯,但是他的儿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透过门与墙的缝隙看到嘴角还有血迹未干的童文洁,一下子恼了,推开乔卫东就冲进屋里。   林磊儿没有看到童文洁的脸,但是一直跟在方一凡身后,看到表哥往里冲,也跟着越过乔卫东进了客厅。   “妈,你没事吧?这是谁打的?谁打的?”   方一凡看看餐桌那边手足无措的小梦,知道不是她打的,又看看乔英子,也知道不可能是她打的,然后是宋茜,他的宋茜阿姨脸上也有一个巴掌印,看起来伤得比他妈轻一点。   他们知道乔卫东很怕宋茜,不可能是他打的,事情到了这里就很明显了,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王八蛋!”   亲妈被揍,儿子能忍吗?当然不能,方一凡大吼一声,要去跟林跃拼命,童文洁用手去拉反被挣开。   “方一凡,你别冲动。”   方圆的喊话并没有叫停儿子,方一凡冲过去卯足劲儿就是一脚,未想林跃偏身让过,脚在下面一勾,结果人没踹中,自己噗通倒地。   就算摔得呲牙咧嘴,他依然没有放弃,抓起地上的航天飞机模型就往林跃身上砸。   由此可见他有多么愤怒,毕竟是亲妈。   林磊儿一向懦弱,平时跟人说话都不敢对视,可是今天涉及到小姨,他妈走后被他视为最亲的人,同样怒不可遏,搬起桌子最里面架子上的北斗卫星模型丢过去。   林跃仿佛身后长眼,往旁边猛一闪身,卫星模型正中表哥上身,哗啦一下散成两半。   方一凡被砸了个七荤八素,捂着脑门做一脸痛苦状。   方圆一看儿子吃亏,赶紧上前拉架,未想林跃头也不回,手肘斜着往后一顶。   噗的一声怼在那张肥腻的脸上。   四十五岁的中年人,每天做办公室不运动,身上的肥膘割下一块能练半斤油,就他这身体素质,一下就被KO倒地,两串鲜红顺着鼻孔往下淌,捂都捂不住。   小梦吓得抱头大喊。   乔卫东同样不敢上前,害怕被惹急眼的侄子连他都揍——刚才林磊儿丢到地上的北斗卫星模型和国际空间站模型一样,都是林跃用业余时间制作的,后者天文馆出30万他没卖,前者小一些,那也值好几万呢,前些日子刘静代表季胜利和物业过来赔钱时看到林跃做的模型,当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按照她的说法,这两样作品就算当不得巧夺天工这样的形容词,那也绝对是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最牛的就是国际空间站了,不仅外部造型还原度极高,里面的布置……怎么说呢,就像他在里面呆过一样,除了各种电气设备,连宇航员宿舍里的生活用品都没落下。   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毁了,得亏侄子不是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家,不然看到自己心爱的作品被毁,怕是真要拿刀杀人的。   “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狗东西。”   在林磊儿看来,小姨破相,姨夫流血,表哥倒地难起,一家人几乎团灭。   有句话叫别把老实人逼急了,否则你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   毫无疑问,林磊儿就是这样的老实人,他走到餐桌前面,拿起小梦刚才用来切菜的水果刀就朝林跃的胸口刺去,吓得童文洁脸都白了,宋茜拉着乔英子往后躲。   林跃待水果刀距离自己不足三寸之际,手往中间一抓,握住林磊儿的手腕反向一扭。   啊~   吃痛声中,水果刀落下,被他一把抄在手中,往前面按在桌子上属于林磊儿的手一插。   啊……   瘆人的声波在房间里回荡。   童文洁脑子嗡的一下,感觉天都塌了,这一刀下去,林磊儿的手就算不废,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还怎么读书?怎么写字?   方一凡看着林跃的背影,整个人吓傻了。   他没想到林磊儿会失去理智拿刀捅人,更没想到林跃下手这么狠。   只有方圆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捂着鼻子在那儿哼哼。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两名民警从外面走进房间,看到了客厅的满地狼藉,还看到了插在餐桌上的刀,脸色骤变。   为首的民警大声喊道:“你干什么?把手拿开。”   切~   林跃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这时童文洁等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血迹?   是的,餐桌上不见血迹。   为首的民警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伸直脖子仔细打量,才发现那把水果刀插在林磊儿中指和无名指缝隙,但凡偏移半寸,断一根手指是没跑了。   另一名民警也跟着凑过去,并发现了一个叫人非常尴尬的情况——空气中飘着一股味道,而这股味道的主人来自趴在餐桌底下哇哇大哭的男孩子。   这家伙竟然吓尿了。   此时童文洁和方圆也意识到林磊儿没有受伤,刚才那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八成是吓得。   两名警察觉得这小子太没种。   方家人,也包括乔卫东、宋茜和乔英子,却是长松一口气。   小梦把头探出餐桌,眼见警察来到,水果刀没有洞穿林磊儿的手掌,于是胆气壮了一些,慢慢地站起身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议论。   “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起来了?”   “5号楼的宋老师,就是开补习班的那个,有一个在春风中学上学的女儿。”   “这不是她前夫家吗?”   “对,就两口子干起来了,似乎还动刀了呢。”   “哎哟,都动刀了,这可不应该……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   为首的民警没有去管身后的议论,目光扫过客厅里惊魂未定的几个人:“是谁报的警?”   林跃说道:“我报的警。”   民警说道:“那你来简要说明一下情况吧。”   “等等,我还有件事没有办。”   他说完这句话,走到童文洁身边,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扬手就是连续的嘴巴子。   啪~   啪~   啪~   ……   左边抽完右边抽,右边抽完换左边。   打的是头乱摇,发乱舞,尖叫不断。   童文洁越挣扎,他就打得越狠,不说把脸打肿了,牙龈也破了,满嘴满脸都是血,看得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两名警察就在后面,他居然当着警察面打人,这也太野蛮了吧。   “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吧?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是吧?自欺欺人自不量力是吧?那结你妹婚,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把男人逼急了,你这种女人的下场有多惨。”   讲完话把人往地下用力一掼。   童文洁披头散发,脸肿得像一头猪,在那儿哭天抢地大声嚎哭。   方一凡红着眼想要反击,给林跃一脚过去踹的满脸是血,牙掉了一颗。   “够了!住手!”为首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那是相当难看,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家伙,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打人,而且下手不轻。   “之前让你自抽十个耳光不干,好吧,今天我帮你一把。”   眼见方家人尿的尿,伤的伤,呆的呆,林跃拍拍手停下来,转头看向呵斥自己的民警。   “我爽了,来聊聊案情吧。”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家伙还真是心大呢,瞧这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屋里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轻的二级警员说道:“你把人打成这样,等着蹲班房吧。”   林跃说道:“未必。”   二级警员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未必。”   “你……”   为首的一杠两花制止下属:“你先说说为什么报警。”   林跃指着宋茜和童文洁说道:“这两个人私闯民宅,毁了我价值几十万的模型。”   两名警员一听这话,知道他为什么打人了,不过问题来了,什么样的模型这么贵,能值几十万?   这时受伤最轻的方圆把童文洁从地上扶起来,先柔声询问老婆有没有头晕、恶心,心脏不舒服什么的,毕竟连续挨了十个嘴巴子,看着都疼,而且搞不好还会有脑震荡后遗症。   童文洁觉得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火辣辣的疼,手摸着都没感觉,不过身体所受伤害还在其次,关键是被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小子抽嘴巴子所带来屈辱感,要知道她跟林跃差了整整一辈呢。   “警察同志,我要告他,我要让他坐牢。”   乔卫东本来想给童文洁递湿巾擦擦脸的,看到她一脸狰狞,跟厉鬼一样的样子,又把手缩了回去,寻思自己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是是是。”方圆指着林跃说道:“他打伤我们一家,方一凡牙都给打掉了,或许还有听力和腮腺损伤,我们要验伤。”   “呵呵,到底是搞法务的,想方设法往轻伤的标准靠是吗?”   林跃看着方圆说道:“那你不会不知道法官在做出判决前还要考虑你老婆私闯民宅毁我财物的情节吧,我的房子,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同样的事放在国外,拿枪崩了她都没问题。”   方圆说道:“你也说了,那是国外。”   “行,说国内。”林跃说道:“你不是要告我把方一凡的牙齿打落,把你老婆的脸打肿,把你鼻子打破了吗?你觉得这三个轻微伤级别,抵得上一个蓄意杀人的罪重吗?大家可都看到了,是林磊儿拿刀要杀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程序,让法院判,看看是算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当然,林磊儿的事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磊儿那是故意伤人未遂,不是故意杀人未遂。”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还要法官干什么。”   方圆算啊算,运用他的法学知识来衡量得失,怎么想自己一方都没理,宋茜和童文洁私闯民宅砸毁别人财物在先,法院最多判林跃一个防卫过当,赔点医药费了事,可是林磊儿那边是真动了刀子的,就算不判故意杀人未遂,判的是故意伤害未遂和私闯民宅侵害他人财产,差不多也得蹲一两年班房,这书肯定是没法读了。   卡丁车场那次是方一凡差点进去,这次换林磊儿了,他可真是……方圆看看媳妇儿,一方面心疼,一方面想骂又不敢骂,你说乔卫东和宋茜两口子的事,她跟着瞎掺合什么,这回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两名警察一看俩人都懂法,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怎么样?是走程序还是和解?”   110报警台把出警任务分到派出所,他们肯定要出警的,不过很多事情嘛,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要没有出现需要公诉的情况,便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跃说道:“那得看方家能赔我多少钱了。”   得,把人打了还要别人赔给他钱,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相当无语。   宋茜说道:“这些模型是我砸的,我来赔,跟方家没有关系。”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闺蜜陪她过来兴师问罪,结果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果,里子面子全玩儿完,而且方圆失业,童文洁降职降薪,维持生活都有点难度,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赔给林跃,这时候她当然要把责任扛起来。   林跃说道:“宋茜,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把模型钱赔上就没事了吧?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故作聪明。”   “林跃……”   “你闭嘴。”   乔英子想要给她妈求情,然而才起个头儿就给怼了回去。   “上次在卡丁车场你说只要我放过方一凡,便答应我做一件事,那么现在我的要求来了,从今天起,跟你妈划清界限,断绝母女关系。”   这话说得乔英子一脸苍白,宋茜怒火中烧。   “你个小杂种,你做梦!”   乔英子是她的逆鳞,小梦就喝了她做给女儿的燕窝,她能气得把客厅里的模型砸了,现在林跃逼乔英子跟她断绝母女关系,那还能保持冷静?   对她而言,乔卫东是渣男,林跃是小杂种,这俩人十分搭调。   林跃说道:“我跟乔英子说话,干你屁事。”   乔英子在对面直摇头,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为难”,是,她当初许诺帮林跃做一件事,才免了方一凡的牢狱之灾,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林跃会提出断绝母女关系的要求,这件事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连对我的承诺都不遵守,还有什么资格帮你妈求情。”   “对不起,你换一个,只要换一个……”   “滚!”   林跃不温不火的一个“滚”字,封住了她的嘴巴。   话很难听,但是乔英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难过,很愧疚。   她妈过来把人家费时费力弄的模型给砸了,她承诺的事情又不做,她哪里有资格气愤?哪里有资格委屈?   林跃转过头去:“这事没得谈了,走程序吧,记得当初我就说过,还考清华?我要让林磊儿连大学都上不了,现在也算是说到做到了吧。”   “你等等,你……你想要多少钱?”   林磊儿的妈死了,过来投奔童文洁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考个好大学,实现他妈的梦想吗?现在真要因为这事儿给学校开除,甚至留下案底,童文洁会愧疚一辈子的。   “150万。”   “什么?”童文洁发出母猫叫春一般的嗓音:“你怎么不去抢!”   “难道你不知道发生肢体冲突报警后的一般价吗?只要选择和解,理亏的一方赔个一二万算友情价,三五万是常价,但是林磊儿的情况不一样,你们现在是拿钱买他的前途,是让他能够继续读书考大学呢,还是进去呆上一两年,变成一个劳改犯呢?”   他指指客厅角落的云台监控摄像头,晃了晃手机屏幕,按下静音键,再按下播放键,画面里林磊儿正拿刀捅向他的胸口。   方圆记得林磊儿有喊“我要杀了你”。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乔卫东会在客厅装监控,更没有想到这玩意儿提供了林磊儿故意杀人未遂的证据。   “老婆,老婆,你过来一下。”   方圆把童文洁拉到一边小声商量几句,最后阴着脸说道:“好,150万就150万。”   “小姨!”   林磊儿一直趴在餐桌下没有挪地儿,一来腿软了,二来吓尿了,三来怕丢人,如今听到方圆和童文洁同意支付150万买林跃不追究,内疚、愤怒、沮丧、茫然、不甘……种种情绪涌上来,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一杠两花说道:“你们确定不追究他打伤你们的责任了?”   他不知道林跃给方圆夫妇看了什么,不过很明显,这小子拿住了那一家人的命门。   方圆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不追究了。”   一杠两花说道:“那好,你们签一份和解书吧。”   “等等。”林跃说道:“方家的事谈完了,我跟宋茜的纠纷还没解决呢。”   “你想怎样?”   “要么我把你告到法院,让你蹲几年班房,要么我看在乔卫东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台阶下,拿120万和解,选吧。”   “你……”宋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并没有讨价还价,她也知道,模型这玩意儿的估值没法说,基本上是他一句话的事,说她是刑事犯就是刑事犯,说民事纠纷就是民事纠纷。   “120万是吧,行,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跃说道:“说吧,什么问题?”   宋茜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封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   林跃并没有否认:“没错,是我写的。”   举报信?   乔英子看看母亲,再看看林跃,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卑鄙无耻的小人。”   “笑话,你偷税漏税还有脸说举报者是无耻小人?”   听到这里乔英子明白了,就第一次过来这边玩乐高,她妈给他做了俩水煮蛋,热了包牛奶就出门了,当时给她留下一张纸条,大意是去税务局办点事,要到中午才能回来,早餐的话让她凑合一下。   现在看来,整件事是林跃在背后捣鬼。   她又想起在此之前宋茜曾经咒骂林跃“人渣”,他回了一句会让她为此付出代价,想必这就是那个代价了。   “你!”   “我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做家教的没有交税的?大学生做这个还能说是勤工俭学,免税情有可原,你呢?白天在补习班当老师,晚上又招了几个学生做额外辅导,一反一正收两份钱,你可真精明啊,不过补习班的钱是交了税的,晚上辅导学生的钱是不走账的,自然也不会交税,按照劳务报酬20%的税率,你这偷漏税款的额度不少啊,这么多年算下来,罚了多少?有大几十万吧?真有钱!”   大几十万?何止!   光在家辅导学生一项,她这一个月下来至少三四万块钱,按照20%缴纳就六七千块,一年八九万,他在家辅导学生5年了,算起来漏税三十万是有的,而税务局给她开出的处罚是税款的四倍罚款,共计1323405元。   换句话说,晚上辅导学生5年,挣了160万,罚款就130万,还要补交三十万的税款,合着前后忙活5年一分钱没挣。   这事儿她都没好意思跟别人讲,找了同事、朋友、亲人,总算凑齐160万交上了罚款。   宋茜说道:“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呵呵,让你失望了,我这种祸害比普通人要长命得多。”林跃说道:“当时我也警告你了,喊我人渣的代价有点大,可是你没当回事儿啊,如果当时你跪下来喊我大爷,兴许我会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呢,可惜呀,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后面两名警察,包括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以及乔卫东和方圆一家子全未想到他阴损到这种地步,五年时间,一千多个夜晚的劳动成果就这么打了水漂,得亏宋茜有书香雅苑四套房打底,这要换成普通北漂,是真的要跟他拼命的。   有童文洁的前车之鉴,眼下还有警察在场,宋茜不敢跟他动手,放在以前,搞不好真会控制不住情绪,就算不打人,起码也要摔点东西发泄一下。   她这边选择忍气吞声,林跃却并不打算简单放过。   “哦,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又骂我了?小杂种,这是你说的吧?要么跪下磕头求我原谅,要么……呵呵……你知道我的报复心有多重的。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还一拳有什么意思?起码得卸他一条腿,是吧?”   “你威胁我?”   “没有,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站在林跃的角度,他确实是在讲道理,如果这事儿告到法院,宋茜九成得进去,自己犯得着威胁她吗?也不过是觉得给她弄进去以后生活少了一份乐趣了,而且这么做对乔英子的打击太大,于心不忍,才给她一个脱罪的机会。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乔英子急得直跺脚,宋茜不知道卡丁车场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方一凡坑害林跃不成反而多了一个爹的事情,她很清楚这家伙跟一般人不一样,那些听起来像是撑场面的狠话,最终都变成了现实,她特别害怕话越说越僵,着落在亲妈身上的报复也越重。   “怎么?嫌你妈丢人了?他是你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乔卫东是你爸,还能多一个妈,你们才是一家人是不是?”   “妈!你怎么能……能说这种话?”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我说不让你见乔卫东,你听了吗?我说不让你接触这个小混蛋你听了吗?你没听,妈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每天起早贪黑给你做饭,你有帮一把吗?哦,跑到这里来跟这个……这个……”   她指着小梦,一着急居然忘了她的名字。   乔英子说道:“她是小梦阿姨,爸爸的未婚妻。”   “小梦阿姨?叫得多亲切啊!你干脆认她当妈算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妈,我就是……就是最近学习压力大,觉得这里能轻松一点。”   “这么说来,她能给你轻松,妈不能?”   “妈,你别问了成吗?”   “不成,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选他们还是选我。”   “妈,你别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不逼你能说实话吗?”   乔英子歇斯底里地道:“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按照你的意思办,我连一点自己的空间和时间都没有。”   宋茜怒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乔英子大声说道:“我不需要。”   啪~   宋茜甩了她一记耳光。   “你打我?”乔英子捂着脸含泪跑了。   门口围观者赶紧让出一道空隙放她离开,还有人直呼过瘾,刚看完爆锤怨妇,现在又来母女反目的戏码。   宋茜想了想,没去追。   当然,就算她想去追,这里的事情没完,两名警察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另一边,乔英子跑到楼下,绕着六号楼拐了个弯,朝黄芷陶家所在的2号楼跑去,赶巧季胜利、刘静带着他们的儿子季杨杨由车库走出来,看到她哭着经过,刘静下意识喊了一声:“英子?”   她跟林跃关系不错,上回去送赔偿款时乔英子也在场,再加上卡丁车场也有照面的经历,两人算是朋友关系吧。   女孩儿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脚步未停,很快就消失在前面楼房拐角。   “这……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是别人的家事,走吧。”   俩人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6号楼下聚着好几个人,正冲楼上指指点点,看位置,舆论的焦点应该是602。   想到乔英子刚才的样子,刘静稍作思忖,朝着6号楼走去。   “不行,我得去看看。”   “哎,刘静。”季胜利一看她往6号楼走去,也只能暂熄回家的心思,喊了儿子一句快步跟上。   刘静在6号楼底询问小区业主,得知确是602出事后,径直来到楼上,挤到前面走进房间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林跃,这……这是怎么了?”   地上一片狼藉,乐高积木块,破裂的ABS胶板、LED灯、航天器外壳,还有……一张张或青或肿的脸,垃圾桶里还丢着染血的湿纸巾。   而季胜利的关心点在方圆身上。   “方圆,你也在?”   “呵呵,老季,你怎么来了。”   方圆有些尴尬,他还好一点,老婆鼻青脸肿的模样像疯子,外甥尿裤子的样子更丢人。   “我看到楼下有人聚集,就跟着刘静上来了,这……”季胜利环视一圈,看到了在茶几上写东西的警察,完事望向餐桌后面被小梦死死抓着的乔卫东,对方冲他笑笑,他也笑笑回应,不过有些勉强。   另一边,林跃简要地介绍了一下现场发生的事情,刘静恍然大悟,知道,也理解他为什么动手打人了,还原度那么高的国际空间站,连天文馆的馆长都赞叹连连,说再精密一点的话都能拿去给研究所的人做参考了。为什么天文馆要花几十万来买一个模型,就因为它不仅做工精美,而且逼真到让人觉得这那是一个缩小版的国际空间站,这么贵重的东西被宋茜砸了,将心比心,就算到了她这个年纪,也绝不可能保持冷静。   “方一凡,这里有爸爸,你先带着磊儿回家换条裤子。”   眼见季胜利过去跟两名警察说话,方圆赶紧吩咐方一凡带着林磊儿回家,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爸……”   “放心吧,警察在这儿呢,老季也来了,不会有事的。”   方一凡看看两眼无神呆若木鸡的表弟,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呵,方一凡,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倒好,一个坑摔几回了?三回了吧。”   谁也没有想到季杨杨会在这个时候说方一凡的风凉话,刘静皱了皱眉,不理解儿子今天是怎么了,从姥姥家回来板了一路脸不说,如今又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同班同学,这……属实有点过分。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你儿子认了个爹   “杨杨。”   刘静瞪了儿子一眼,不过季杨杨根本不在乎母亲的呵斥,撇嘴说道。   “蠢货。”   “季杨杨,你给我等着。”方一凡心里别提有多气了,他妈和林磊儿被林跃羞辱,他和他爸被打,还要拿出150万的天价和解赔偿,现在又给季杨杨冷嘲热讽,感觉一辈子受的委屈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大。   “切,上次认了个爹,这次呢?又输了什么?”   季杨杨根本没有把方一凡的威胁当回事。   他觉得自己比方一凡更委屈,起码方一凡是主动找事被林跃修理,他呢,第一次是中了眼前这货的挑拨离间,以致跟林跃大打出手,还险些连累了自己的舅舅,前几天打篮球的事始作俑者还是方一凡,也不知当时怎么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搞得现在同学们私底下议论他被戴了绿帽子,当然,这些话是那些嫉妒他的男同学说的,但是错归错,钻进耳朵实在难听,每每想起自己的女朋友在篮球场给别的男人加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关键是吧,林跃还1V3把他们赢了,这种感觉就不是1+1=2,而是1+1>3了。   方一凡呢,受到的影响比他小多了,因为这货就是个滚刀肉,根本没把赌注当回事,愿赌服输叫爸爸什么的从未有过,别人最多讲方猴儿认了个爹,他呢,牛头人在微笑!   是的,他敌视林跃,不代表跟方一凡就是朋友,有时候想想,如果没有后者多事,事情能变成这样吗?   今天看到方一凡在602吃瘪,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把连日来的怨气都撒到了这个坑爹坑娘坑表弟坑盟友的家伙身上。   “什么?认了个爹?”方圆一脸懵,怎么听季杨杨的意思是儿子背着他认了个爹?完事还回头看了童文洁一眼,面露询问,不,确切地说有一点点质问的意思。   儿子额外认了个爹,那他算啥?更重要的是,这事儿童文洁知道不知道。   季杨杨冲里面努努嘴:“喏,那个就是他新认的爹咯。”   方圆和童文洁转头看去。   没错,就是林跃,那个跟他们家梁子月结越深的家伙。   方一凡认他做爹?   “方一凡,这是怎么一回事?”童文洁那个恨呀,这是在外面,如果此处不是602,是5号楼的203,她已经上巴掌了,爹是能随便乱认的吗?且不提方圆怎么想,她这儿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我……季杨杨,我跟你没完,磊儿,走。”   方一凡恶狠狠地瞪了季杨杨一眼,拉着表弟走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季杨杨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对他落井下石,之前童文洁有看到他盖帽弄坏林磊儿手机的动态图,却并不知道篮球赛有难以启齿的赌注,现在季杨杨往外一传,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儿子认的干爹把亲爹亲妈给揍了,也太搞笑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搞不好他一家人都会成为书香雅苑的笑话。   “杨杨!跟方一凡道歉。”季胜利训斥道,虽然不知道林跃、季杨杨、方一凡三人之间有怎样的纠纷,不过儿子的行为真挺恶劣的,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撒盐。   “为什么要道歉?我说的都是事实。”   其实季杨杨一直有想报方一凡阴自己的一箭之仇,遗憾的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哪有放过的道理,何况正如他说的,事实如此。   “杨杨,你也太不像话了。”刘静也忍不住斥责自己的儿子。   “是是是,我不像话,他像话,他像话你让他当你们的儿子啊。”   他指的是林跃,因为刘静不止一次在家里说林跃的好话,还让他跟林跃搞好关系。   这话讲得季胜利两口子不上不下的,超无奈。   季杨杨怼完父母难免心烦意乱,也不愿意看林跃那张脸,便背着书包来到楼下,径直往5号楼走去,快到单元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转过头,正好看见陶子一脸急色扎进6号楼,本来阴沉的脸更加难看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自从篮球赛后,他跟陶子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自然了,多了一些尴尬和疏远,这事儿就连王一迪那个大嘴巴都有觉察,私下里问他两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说如果是因为篮球赛的事那就不对了,林跃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   关于这一点,他不知道吗?他比王一迪更清楚,但是知道归知道,见了面该尴尬还是会尴尬,该不是滋味还是会不是滋味。   ……   602发生的事不胫而走,全小区都知道宋老师和前夫闹僵了,乔英子在中间成了夹心饼干,至于方圆一家团灭的消息嘛,反而波澜不惊。   其实很好理解,书香雅苑是学区房,每年来这里租房,就为了陪孩子读一年高三的家长不少,人口流动性大,小区里的老住户根本不会关心那些租房客,宋茜不一样,作为原春风中学老师,能成教育的补习老师,还是小区四套房的业主,名气大的很,传她的八卦自然比传方圆一家的八卦更具话题性。   同样的,乔卫东的侄子,那个曾在凉亭吹萨克斯的年轻人,可谓是“一战成名”,被很多人记住,并叮咛家人凡事忍让,千万别跟他发生冲突。   俩模型讹了将近三百万,这是过来读书吗?是来挣钱的吧?   于是一些人意识到语言激怒别人然后挨打不还手讹钱很可能是继城市乞丐以后又一热门职业。   “一百五十万,我们哪里去搞这些钱?”   童文洁坐在沙发上,话里话外透着浓到化不开的无奈。   方圆抬头看了一眼媳妇儿,以往这个时候,她脸上贴的是面膜,今天不是,今天抹的是药膏,因为要尽快消除淤青,不然班都不好意思去上。   “存款就剩二十万……不然把北边的房子卖了吧。”   方一凡一听要卖房子,急眼了:“爸,妈,我们就托着他能怎么样?”   方圆说道:“儿子,你以为这个跟你打赌输了喊爸爸一样,说反悔就反悔,没人能治你?和解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期限一到拿不出钱,对方诉至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房子照样保不住。”   方一凡说道:“唯一住房是不能拍卖的。”   “行啊儿子,懂的不少,有没有兴趣以后跟爸爸一样,考个政法大学什么的?”   “方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严肃一点儿能死吗?”   “咳,儿子,这唯一住房不能拍卖是社会上的以讹传讹,法律从未规定唯一住房就不能拍卖,只不过判罚弹性比较大,得具体案件具体分析,所以……卖吧,自己卖总比被司法拍卖合算。”   童文洁对此没有异议,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林磊儿去蹲监狱。   “小姨,小姨夫,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林磊儿特别沮丧,特别愧疚:“如果当时我没有冲动的话……”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打自己的头,150万,对于在福建小城长大的他来讲,毫无疑问是一笔超级巨款。   “磊儿。”童文洁说道:“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小畜生心机太深了。”   眼见方圆一脸费解,她继续说道:“我也是回来后才想通的,你说他为什么要在客厅装监控?为了监控谁?乔卫东?英子?小梦?还是他自己?我怀疑他早就预料到宋茜有找上门的一天,所以才会用它来收集证据。”   “是吗?”方圆说道:“很多人家里都装了监控摄像头啊。”   童文洁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他赶紧改口,说对,一定是这样的,那小子故意挖坑给宋茜跳。   “磊儿,你别难过,你要这样想,以后考上清华的物理系,等咱博士毕业后进入大企业,那年薪不得七八十万起,150万多大个事儿啊。”   “对,对,对。”方圆赶紧帮腔:“你只要以后孝顺小姨就行了。”   林磊儿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   一周后,童文洁脸上的淤青消得差不多了,宋茜的情绪也恢复了一些,俩人来到瑜伽馆。   “你不是特讨厌小梦吗?怎么还来这里上课?”   宋茜说道:“那不来上课,之前交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童文洁说道:“咱们可以换一个老师啊。”   “不行,我就要找她。”   “宋茜,你不是存心报复她吧?”   “没错,我就是要报复她。”宋茜说道:“你猜那个姓林的小兔崽子这几天对我干了什么。”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一个怨妇一个泼妇   童文洁吃了一惊。   “他又对你下手了?”   宋茜说道:“虽然我不确定,不过八成是他,错不了。”   “你没事吧?”   提起那个小畜生,童文洁除了仇恨,还有一丝畏惧,就那十巴掌抽得她……但凡心理素质差一些,怕是会跳楼明志,不过还好,在公司里给自己的徒弟小金阴了,现在她成了助理,小金成了副总监,这个辱她都能忍得下,有了抗性以后要接受被那个小畜生扇耳光的事,也不是太难。   何况她有方圆这个出气筒在,把气撒在他身上,还会被反过来安慰,多好,现在脸上的淤青消了,情绪也跟着恢复不少。   “我没事。”   宋茜说道:“昨天经理找我谈话了,说有人揭发我白天带补习班,晚上还给其他学生辅导功课,等于抢了补习班的生源。”   “真是一个王八蛋。”   “不过这次他失算了,我是谁?我可是能成教育的元老,公司有我股份的。即便不说经理跟我的私人关系,那些业务能力强的老师有几个不这么干?你不让我这么干,那我换一家机构就是。”   “所以说他这次踢到铁板了?活该。他也就剩下这点卑鄙手段了。”   “呵,他能跟我搞这样的小动作,我就不能跟他也这样搞吗?”   童文洁有点听不懂,不明白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林跃向能成教育揭发宋茜私带学生,能怎么报复?跟学校反映问题吗?她不是没动过这样的脑筋,不过方一凡告诉她,校长现在超级头疼林跃,基本上就是不犯大的错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不加约束。   “这能行吗?方一凡说校长都有点怕他。”   “我没说那个小兔崽子,我是说她。”   “她?”童文洁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三儿不就应该人人喊打吗?”   童文洁懂了,宋茜抓不到林跃的痛脚,便想先来小梦这里收点利息,一呢,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跟乔英子闹了不小的矛盾,现在母女两人的关系还没有恢复原样,这里的小三不是讲小梦和乔卫东的关系,是指小梦想要抢走她的英子。二呢,小梦是乔卫东的准未婚妻,也就是林跃的准婶子,搞不定后者,搞搞小梦出气也是不错的。   俩人正说着,小梦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童文洁和宋茜的身影,不由愣住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一周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们还能神态自若地来上自己的课,不由在心里感慨,中年女人的心脏果然强大,养孩子真的挺锻炼心态的。   “好了,今天我们继续学习塑性理疗的内容。”   瑜伽室里还有其他人,总不能把这两个让她不自在的学员请出去,毕竟人家是充了卡的,只能选择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继续跟学员讲解昨天的课程,一边做示范性动作。   “说一套做一套,真好。”   “确实,练个好身材有助于勾引男人。”   “气质好,一看就是当妈妈的料。”   “练得这么好,瞧这腰,这腿,这屁股,生十个孩子都没问题。”   “自己生个不好吗?为什么跟那些臭男人学,认为别人的老婆才是最好的。”   “……”   小梦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提前结束课程,告诉学员们自由活动,等她的通知,完事走到童文洁和宋茜面前。   “刚才的两个差评是不是你们打的?”   宋茜自觉没有隐瞒的必要:“没错,是我们打的,怎么了?”   “为什么?”   打差评意味着什么?绩效不合格奖金没了,她自认为在教瑜伽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尽职尽责,努力上好每一堂课,工作方面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宋茜说道:“我们交了钱的,想给谁差评就给谁差评。”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我无理取闹?委屈了?生气了?那你侄子给税务部门写举报信,又给单位打电话揭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小梦给她的逻辑打败了,脸上表情是无奈与可笑的综合体。   “宋茜,林跃举报你,惹得你不开心,损失了很多钱,那是你跟他的恩怨,现在把气撒到我的头上,你不觉得这很不可理喻吗?”   “乔卫东算是他的半个监护人,你是乔卫东的未婚妻,我觉得这很好理解啊。”   更年期的女人都这样?还是说宋茜被林跃打得精神不正常了,怎么跟只狗一样逮谁咬谁?   “你们也看到了,他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连乔卫东的话都不听。”   “那我不管。”   “虽然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必须说,如果下节课你们还这样,那对不起,我的课不欢迎你们。”   这回宋茜没有说话,童文洁火了:“不欢迎我们?想赚钱还要摆谱?你以为你是谁?我把话放这儿,今天你要是敢轰我们,明天我就去工商局投诉你们瑜伽馆,不把你开了,我就不姓童。”   啪啪啪~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打断三个人的争吵。   “好啊,你泼妇的样子最感人了。”   小梦扭脸一瞧,发现居然是林跃。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宋茜和童文洁先是一脸难看,然后满面怒容。   “乔卫东让我拿点零食给你,说你上瑜伽课很消耗体力,后面会饿。”   “????”   小梦疑惑不解,乔卫东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冷冷打量对面站的两个女人。   一个怨妇,一个泼妇,要么说是姐妹呢,讲乔卫东和方圆狼狈为奸,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猜猜,她们是不是给你差评了?”   小梦知道林跃是什么人,在旁边给他猛打眼色,意思是瑜伽馆是工作的地方,给她个面子别在这里对俩人动粗。   “你还不明白吗?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我,在乔卫东,别人夫妻离婚,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另一半,生活稳定之后便能平静相处,而她一直把乔卫东当仇人看待,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意。一周前看到你、乔英子、乔卫东三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做饭,她恨,恨不能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你。我呢,说到底不过是她拿来迁怒你的一个由头。”   宋茜被他道破心事,整个人又羞又恼,指着林跃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童文洁跟着说道:“给老师打差评是我们的权力,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逻辑……跟狗屎一样,不过也对,符合你的泼妇人设。”电视剧里就有一段,童文洁托人帮忙给方一凡找艺考老师,结果对方介绍的是小梦,落座后谈起来,别人跟她聊方一凡的情况,她呢?嘲讽人家学艺术出来后去当瑜伽老师,一副看不起瑜伽老师的样子,全程高高在上,一脸蔑视的姿态。   林跃简直要笑死了,一个四十五岁的财务助理,嘲讽一个三十五岁的瑜伽老师,谁给她的自信?宋茜身价不菲吧?算是中产阶级吧,她选择的瑜伽馆肯定是那种相当有名气的机构,人家在这种机构里能做到业务第一,一个月最少有两三万收入,挣钱的能力不如人家,年轻美貌不如人家,哪儿来的优越感说这种话?   最后小梦被童文洁气走,她还来一句“是我请你来的啊?”也只有这种脑子有坑,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会在电视剧一开始嘲讽她的上司JENNY是“中年妇女”她起码还有家庭。   人家跟她谈工作,嫌她家里事多老请假耽误公司的业务,不能胜任的话干脆回去做一个纯家庭妇女,这不是很正常吗?结果她直接怼了回去。   财务部的二把手,一走就是好几天,事情都推给别人处理,别人抱怨几句她还有理还嘴?何况那人是她的上司。   这傻玩意儿也就是主角,她要是配角,能给广大网民喷死。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又被锤爆了   经历过上次的事,童文洁还是有些怕林跃的,倒不是说被打怕了,而是觉得这家伙太阴险了,总是能够在打人之后强迫你捏着鼻子认倒霉,甚至再吃一个大亏,但是今天不一样,这里是瑜伽馆,是公共场所,如果因为嘴角动手打人,那就完全是他的责任了。   确信环境对自己一方有利,她冷笑道:“你可以举报宋茜,我们也能给她打差评,怎么?不服气,网上有句话,这叫什么?叫双标狗。”   “呵呵,屁股决定脑袋,这世上没人不双标,区别就是我的拳头硬,就可以双标你,你的拳头软,只能吃瓜落。”   “还拳头硬,你不是刚刚踢铁板上了?”   童文洁挺得意,心想自己整不了你,有人可以,人家宋茜是能成教育的元老,这你要能扳倒,那真是活见鬼了。   林跃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地道:“是说能成教育那件事吗?”   小梦皱了皱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没错。”宋茜说道:“检举电话是你打的吧。”   她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愤怒,目光里也有小小的得意。   “没错。”林跃说道:“是我打的。”   “卑鄙无耻!不过遗憾的是,你打错主意了。”   “是么?”   林跃冲二人呵呵一笑。   他没有放狠话,然而就是这么一笑,让宋茜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比作为猎物被凶兽盯上还要恐怖。   这时小梦看了一眼时刻表:“要准备下一堂课了。”   林跃说道:“有她们在你能专心上课吗?这会影响那些认真练习的学员。”   “不然呢?”   她对此很无奈,轰人这种事自然是没法做的,就像童文洁说的,她只要敢这么做,明天往工商部门一告,那就等着被领导约谈吧,罚款还要赔礼道歉事小,搞不好工作都得黄。   林跃说道:“她们会主动走的,以后绝对不会在瑜伽馆出现。”   小梦愕然。   童文洁笑了,是嘲弄的笑,不屑的笑,高冷的笑。   今天他们既没有砸东西,也没有骂人打人,就给小梦打了个差评,上课的时候说了两句风凉话,这小子还能用暴力手段威胁她们不成?   “既然你这么说,我还就不走了。”   宋茜往瑜伽垫一坐,跟他杠上了。   是,之前林跃有可能把她送进监狱,但是双方已经签了和解协议,只要约定期限内把赔款落实,他就不能再上诉,这便是她和童文洁有恃无恐的原因。   便在这时,之前出去自由活动的学员陆陆续续回到瑜伽房,等候小梦给她们上课,而林跃冲她挥挥手,说声不打扰了,转身离开。   宋茜眨了眨眼窝深陷的眼,轻蔑地撇了撇嘴。   林跃前脚出去,后脚瑜伽房就出现一个小小的意外,左前方挂着的平板电视不知道被谁唤醒了,光影一闪,开始播放一段视频影像,画面里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只手提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另一只手对着她猛扇耳光,左一下右一下,连续抽了十好几下,把女人的脸打得肿成了猪头。   这时镜头一转,同样是那个男孩子,不过这次抽脸对象换成了一个眼窝深陷,满脸刻薄的女人。   啪~   扬声器里传来清脆的耳光声,女人应声倒地。   这……这是刚才从房间出去的那小子吧?下手真狠啊,而电视里的两个女人……   学员们看看电视,再看看刚才面对小梦神态倨傲的两个女人,发现她们的脸色很差,差到没了人色。   上面被打脸。   下面很丢脸。   小梦也注意到这一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明白了,明白林跃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显而易见的一个结果是,宋茜和童文洁还有脸赖在瑜伽馆不走吗?   两名当事人没有想到林跃这么阴险,居然把监控录像剪辑成影音文件拿到瑜伽馆里播放。   就在她们想要远离那些热辣的目光的时候,前脚离开的林跃,也是视频的主角杀了个回马枪,很嚣张地敲了敲房门,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对里面的女学员说道:“作为女人,看到男性暴打女性,不是应该为受害者发声吗?还愣着干嘛?拍下来发到网上,号召大家给予关注啊。”   还有不嫌事大,要给自己招惹网暴的?   女学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玩的哪一出。   有人好奇,有人不解,当然也有人按照他说的,掏出手机来给屏幕录像,准备发到微博和饭圈,让姐妹们都来扩散,努力把他顶上热搜。   你不是打女人吗?   打女人的男人就应该让他社死,管他是不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敢动手,那就号召社会上的“政治正确”力量锤死他。   然而出乎她们预料,也让大家不解的是,画面里的受害者慌了。   “各位姐妹,求求你们,把录下来的东西删了,别发,千万别发,这事儿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活该,他打得好,打得对。”   童文洁反应神速,赶紧走到录视频的人跟前,卖可怜,说好话,做求人的手势。   宋茜一看闺蜜这么干,也醒悟过来,如法炮制去求学员不要把这件事闹大。   她们算是看明白了,更加了解他有多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事儿吧,一旦闹到网上,真要扩散炒作上了热搜,姐妹们替二人发声,她们要是不诉诸法律维护自己权益,肯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讲她们是窝囊废,很恶劣,很过分,不给女人长脸,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反而会被查户口,被网暴。   她们要是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追究打人者的责任吧,那就是撕毁和解协议,林跃行政拘留,宋茜被判刑,林磊儿入狱毁一生。   小梦都看傻眼了。   冲林跃眨着稍显无辜的大眼睛,像是在说这也行?双方明明已经达成和解,还能拿这个出来阴人,她已经不知道该用聪明还是狡猾来形容这个家伙了。   “求人啊,光说好话有什么用?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起码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比如帮大家多买几个套课什么的,这样才显得足够真诚不是?”   毫无疑问这是在火上浇油,也可以说是伤口撒盐,更是提醒这些学员机会难得,不趁此机会好好宰富婆几刀,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宋茜和童文洁狠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在短暂的沉默后点头肯定:“对,对,我们掏钱送大家套课,只求大家不要把这件事扩散出去。”   一周前6号楼发生的冲突,书香雅苑小区一些居民知道林跃和宋茜、方家达成了和解,自然不会没事找事,这里的人不一样,搞不明白前因后果,只要发到网上,套一个柔弱女性被爆锤的标题,那豆瓣、微博的女性用户能饶了林跃?事情一旦闹大,接下来大概率暴走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们没得选择。   房间里有两个女学员素质比较高,看看林跃,再看看宋茜和童文洁,虽然不明白事件背后的隐情,但是本着支持同性姐妹的想法,委婉地拒绝了宋茜和童文洁赠送套课的示好行为。   林跃在一边看得直乐。   “知道么,你们能不要,可她们不敢不送。”   他说的没错,她们可以高风亮节不要套课,但是宋茜和童文洁并不买账,反而极力推送,搞得她们不得不接受两个人的“好意”。   “想跟我玩心术,你们还嫩。”   林跃冲小梦微笑说道:“这几个套课的提成应该可以抵消绩效奖的损失了吧?”   “……”   何止抵消,还多出不少呢,不过她没有说话。   “行了,我可是旷了数学考试过来的,再不走语文考试也会错过的,好歹也得给班主任一个面子是不是?”   林跃挥挥手,刚要转身离开,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足回头:“童文洁,把方一凡弄到平行班去费了不少功夫吧?你说我是去平行班继续搞他,还是到冲刺班祸害林磊儿呢?”   童文洁心里压着火呢,一听这话急了:“你敢!林跃,我警告你……”   宋茜怕她激怒林跃,赶紧在后面扯了她一把,小声说道:“别上当,他故意气你呢。我找春风中学原来的同事打听过了,以他在课堂上的表现,别说进平行班冲刺班,这次全区大排名不垫底都要烧高香的。”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我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一个小时后,宋茜和童文洁离开瑜伽馆。   两个人的形象像是落荒而逃的失败者一般,狼狈极了。   “宋茜,套课的钱等我把房子卖了再还你吧。”   她们真的给瑜伽房里每位学员赠送了一份套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就像林跃嘲讽那些高素质女学员的话,在这种事上,不收反而让她们心中难安,只有每个人都得到好处,才能确信大家不会偷偷地把事情泄露出去,因为童文洁就是这种人——根本没有接触过,根本不了解,就给小梦贴了个贪图乔卫东钱的捞女标签,时刻提防、善于恶意揣测的人,会信任隔着肚皮的陌生人吗?当然不会,她只会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便做推磨鬼。   “你真要卖房子啊?”宋茜颇为遗憾地道,童文洁和方圆前些年好不容易买了一套大三居,如今还有房贷在还,真不知道房子一卖,再有能力买一套得猴年马月了,毕竟前几年北京的房价还没有这么疯狂,就说16年吧,涨了没有一倍也有七八成。   童文洁叹了口气:“不然怎么样?我总不能看着磊儿去坐牢。”   宋茜说道:“中介找了吗??”   “找了。”   “怎么说?”   “中介说差不多能卖一千多万,还掉房贷的话,到手四百多万,拿出150万做赔偿金,手里还有300来万现金流,等方一凡和磊儿考上大学,方圆的工作步入正轨,再换个小一点的房子就是了。”   “方圆真要去国外上班啊?你放心吗?”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就现在家里的情况,我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花,方圆去了巨桦那边,一年到手能有30万,就我们这个年纪,真要被公司辞退,能不能找到下家都难说,更别说月薪两万以上的工作了,不过还好,人家考虑到这都11月中旬了,进行相关培训要两个多星期,还得提前办护照、签证什么的,把出差日期定到了公历新年以后,这样一来,他能在北京多呆几天。”   “文洁,都怪我,当时我要是阻止你去乔卫东家,就不会闹出这些事了。”   “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小畜生,前几天我就跟方圆说他是刻意算计你,今天在瑜伽馆发生的事,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测。”童文洁停顿一下,忧心忡忡地道:“宋茜,你的财务状况……没事吧?”   不久前宋茜才往税务部门缴纳了160万,现在又要赔给林跃120万,加一起快300万了,这么多现金,哪怕是宋茜这样的富婆,也绝无可能一口气拿出来。   “没事,我去把存银行的定期取了,再找亲戚朋友凑一凑,问题不大。”   董文洁粗略地算了一下,宋茜手里有四套房,一套自住,三套出租,按照这两年的行情,一年怎么也能有40万租金收入,且这个不用交税,高三补习班老师的工资也高,加分红一年又是四五十万,还有晚上辅导学生的额外收入,宋茜年收入百万+,抛开日常花销和四套房子的房贷,一年剩个六七十万问题不大,280万……四五年的积蓄吧,伤筋动骨不至于,但是肉疼肯定是有的。   “宋茜,我总觉得他还会找你的麻烦。”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以后我绕着他走总行了吧。”   “我是说能成教育那边……”   “嗨,那能有什么问题,我的工资合理纳税,按月缴社保,放心吧,他找不到机会的。”   “但愿吧。”童文洁总觉得事情不会简单结束,但就像宋茜说的,他还能耍什么花招呢?打电话揭发她抢能成的生源都没有用。   咕嘟~   这时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接入,宋茜拿起来一看,李萌建的班级群里有人在聊天,话题焦点是一张GIF图片。   “这是……一楼季区长的公子吧?”   童文洁凑近一瞧,可不是么,红色法拉利旁边站的小鲜肉正是季胜利之子季杨杨,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他的头做成了帧动画,时大时小相当滑稽。   “谁啊,搞这样的恶作剧。”   宋茜说道:“你儿子,方一凡。”   童文洁那张性冷淡的脸一拉,“方一凡?这是方一凡做的?”   宋茜往上划了划,前面有两名学生讨论考试题目,不知怎么地,聊着聊着就说到这张图片上,其中一个信誓旦旦地讲,图片是方一凡弄得,他亲眼看见方一凡请教林磊儿怎么修整图片的。   “要死啊。”童文洁尖声说道:“这个方一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方圆前前后后堵了校长三回,才把他从基础班弄到平行班,现在不跟姓林的混蛋作对了,又跟季杨杨斗,你说他属什么的?斗牛犬吗?真是气死我了。”   “别生气,要我说……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林跃,就一幅图片能有什么事,再说他们俩现在一个在基础班,一个在平行班,过几天也就消停了。”   童文洁也知道,之前在602季杨杨嘲讽方一凡是蠢货,还揭露了他认林跃当爹的事实,那么今天的图片大概率是儿子的报复之举。   “这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   宋茜和童文洁对话的时候,小梦拿起手机拨通了乔卫东的号码。   “老乔,谢谢你的零食,没想到我上次跟你讲喜欢吃御食园的茯苓饼,你一口气给我买了这么多。”   “没有啊。”   听筒里传来乔卫东诧异的语音:“我什么时候给你买零食了?”   “这些零食,不是你给我买的?”   “我今天一直在丰台,哪有时间给你去御食园买茯苓饼。”   “那你让……”   小梦皱了皱眉,把林跃的名字咽了回去,心说他是故意借机整宋茜和童文洁吗?还是帮乔卫东讨好她?   “我看错了,茯苓饼是同事的男朋友送来休息室的。”   “哦,是这样,茯苓饼是吧?等我回去也买给你,我还有事要谈,先挂了。”   乔卫东挂断电话。   ……   与此同时,春风中学。   “好了,停止答题,都把笔放下,别做了,郎超,蔡萌萌……”化学老师拍拍讲桌,指着最后面一排说道:“后面的同学,把卷子往前传。”   学生们开始把试卷一排一排往前传,最终交到化学老师手里。   他翻了翻手里的理综卷,面无表情说道:“瞧瞧你们答得,一讲就懂,一说就会,一做就错。”   说完瞪了下面的人一眼,拿着试卷走了。   化学老师就是这样,给平行班上课和给基础班上课完全是两个态度,同学们早就习以为常,等人走后便开始吐槽,什么李大嘴,旱鸭子,智(痣)多星……这些外号都是形容他的。   江小宁把咬笔帽的嘴移开,挺直脊梁朝过道那边的蒋诺涵说道:“你选择题的第16题选得什么?就是关于月球的那道题。”   蒋诺涵想了想说道:“B吧,月球的第一宇宙速度那个选项。”   江小宁点点头:“我也选了B。”   蒋诺涵说道:“你倒数第二个大题做了吗?”   “做了,可是不知道对不对,你写的什么?”   “Y0=-2CM,S0=0.3M,你呢?”   “一样。”江小宁说道:“总觉得这次题有点简单。”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就是不知道能考多少分。”蒋诺涵被正在伸懒腰的林跃吸引,偏头说道:“怎么了,瞧你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考砸了?”   林跃说道:“当考试对你不再是一项挑战,当你没交卷就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时,你也会是这个状态。”   “啧啧啧,果然,一天不说大话就不是你了,每次月考都垫底的林大聪明同学。”   “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张小宁转过身去,冲他点点头。   他指着蒋诺涵说道:“你201。”完事换张小宁:“你221,这次考试结束可以去平行班了。”   蒋诺涵说道:“你就吹吧你。”   便在这时,兜里总是装着各种零食的小胖同学从走廊走入教室:“林跃,老师找你。”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给你一个舔我的机会   “旷考数学,报应来了,等着被老师骂吧。”蒋诺涵冲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林跃看着她忽然想起现实世界的郑芳,抛开长相不谈,感觉俩人性格挺像的。   “让你失望了,他非但不会骂我,搞不好还会求我。”   “求你旷考?你脑子秀逗了?”   林跃耸耸肩,推开椅子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蒋诺涵和江小宁对望一眼,悄悄跟上。   他前脚离开教室,后脚小胖一指楼梯口那边的长椅:“在那儿,小心点儿,来者不善。”   什么来者不善!   林跃笑着摇摇头,别过小胖走到楼梯口斜对面的长椅前面,看着体育老师樊勇说道:“你找我?”   “坐。”他拍拍身边的位子。   林跃依言坐下。   “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你一个教体育的怎么关心起文化课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市里将在11月底举办青少年体育锦标赛,你有没有兴趣参加?”说完似乎觉得单纯问话太苍白,还得画画饼什么的:“我觉得凭你的实力,要在举重项目出成绩应该不难,只要拿到国家二级运动员的称号,只要通过单招考试,选择有体育专业的学校录取难度会下降很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搞一搞?”   原来樊勇找自己是为这事儿,也难怪小胖会说来者不善了,大家都以为他跟体育老师闹过矛盾,对方这次来十有八九没安好心,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作为一只手能提起170斤重物的人,不,应该说单手揪住170斤的人举起来且重心很稳,在体育老师眼里有多珍贵,想必这货回去后没少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自己说的那句话——给他一个成为奥运冠军的老师的机会,这玩意儿可比培养多少清北学生的荣誉高多了,每年上清北的学生多少?能拿奥运会金牌的又有几个?   “你这是在给我画大饼吗?”   “这怎么能算画大饼呢,以你的天赋好好锻炼一下,搞不好那天的大话真能实现。”   林跃笑了:“首先,这不是大话,我从不说大话,其次,我向你许诺奥运冠军的前提是你去操场跑100圈,然而你并没有做到,最后,我对报考体育专业没兴趣,里面妹子太少,就算有……也是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的那种。”   这话说的,樊勇一脸尴尬,首先和其次就不说了,那个“最后”,他太有心得了。   “锻炼好身体,你可以去泡别的院系的妹子啊,你想想,学体育的男朋友,多有安全感呀。”   “这是经验谈吗?你可是老师哎,为了诱惑我做体育生,连为人师表的矜持都没有了,这也太拼了吧。”   樊勇心说自己不拼成吗?单手170,双手的话,只要不是左撇子,破350没问题,就说77公斤级举重冠军吕小军,挺举能到400斤,林跃现在才19,只要饮食和锻炼得当,假以时日超越后者真不是难事。   “我听说你数学考试直接没考?”   林跃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樊勇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只要你能在市青少年锦标赛上一鸣惊人,老师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把你保送进清华,怎么样?”   林跃眨眨眼:“可我不喜欢清华,我跟它上辈子有仇。”   樊勇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开玩笑还是怎么地:“不愿意去清华,那没关系,北大、北体也行。”   “唔……”林跃拍了一把大腿:“算了,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答应你参加市青少年锦标赛,至于我想不想走体育生这条路,以后再说。”   樊勇没想到他这么难搞,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儿很正常,有能力的人多怪脾气。   “什么事,你说。”   林跃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樊勇两眼一瞪,望他沉默片刻,最终有了决断。   “好,我帮你。”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樊勇认为只要林跃参加青少年锦标赛,以他的实力要拿冠军不难,一旦拿到奖牌,那时要推他走体育生这条路的就不会只是体育老师了,父母、学校、区体育局,乃至更高层面的力量,都会在后面发力。   两人讨论完这个问题,樊勇起身离开,林跃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撞见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的两个人。   “你们都听到了?”   张小宁点点头,而蒋诺涵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因为大家都以为林同学和樊勇的关系很差,结果体育老师这次过来找人,面对他的态度不说是舔狗,也绝称得上讨好了。   “你真要参加市里举办的青少年锦标赛?”   蒋诺涵一遍又一遍地打量他的身材,搞不明白他这个样子去参加举重比赛,不会被人笑掉大牙?电视里哪个运动员不是壮得像头牛一样啊,他?充其量就是一匹黄骠马,还是苦夏刚结束,没有贴秋膘的那种。   “那得看他答应我的事能不能办到。”   “他答应你什么事了?”   林跃笑笑,没有作答,因为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张小宁和蒋诺涵循声看去,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前者说道:“你跟黄芷陶……没什么吧?平行班那边风言风语不少。”   “我知道。”林跃说道:“方一凡在人后嚼舌根嘛。”   蒋诺涵气呼呼地道:“这家伙,老师把他调去平行班已经很不公平了,就这还不忘挑拨你跟季杨杨的关系,他也太坏了。”   “怎么?紧张我?怕我跟季杨杨干起来?”   “你……”   “放心吧,他打不过我的。”   “可他家有钱,我还听说他爸……”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一脸玩味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跟季杨杨的妈关系不错哦。”   说完走了。   张小宁和蒋诺涵面面相觑:“他什么意思?”   ……   五分钟后,教学楼后。   已经是11月中旬,随着寒潮过境,气温降到了10度以下,除非上体育课,到外面活动的学生少了一大半。   “什么事不能在上面说?你是怕季杨杨看到了误会我们吗?”   林跃用三分戏谑七分挑逗的语气说道。   黄芷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又不全是。   “英子最近情绪不高,说她跟她妈已经快一星期没说话了,我想你能不能劝劝她?”   “你是在开玩笑吗?”林跃说道:“第一,她承诺过的事情都做不到,我干吗还要跟她做朋友?第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妈关系差到极点,我有病啊,要撮合她们?第三,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劝和有用吗?早晚还会发生类似现在的情况,何苦做无用功。”   “可是……”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林跃转身要走,黄芷陶赶紧把人叫住:“你等等。”   “还有事吗?”   “听说你数学考试直接没考?”   “没错。”   “为什么不考?”   “不喜欢当然不考咯?”林跃见她一脸错愕,无法接受这个答案,面带好奇问道:“你干嘛关心我考没考试?”   “这个……”   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因为她都没问季杨杨考没考好,是不是又在试卷上画小汽车了,从其他同学嘴里听闻他弃考数学,就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你其他科目考得怎么样?”   为了掩饰脸上的不自然,她赶紧转移话题。   “我考得好不好,下周一你就知道了。”林跃挥挥手,转身走了。   黄芷陶气得直跺脚,每次跟他谈话都这样,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周末很快过去,转眼来到周一,教学楼底大厅摆着几个贴着榜单的公告牌,外面围了一圈人,有高三的,在查询自己在全区的排名,也有“未雨绸缪”,想要熟悉高三情况的低年级学生拿个小本本,记录着五百分、六百分、七百分三档区间的学生比例。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考试只为羞辱你   “让一让,让一让。”   通往教学楼大厅的楼梯口,蒋诺涵和张一宁由上面走下来,看到小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打算上楼,那表情像是逢人就说我考得不错,保持这个状态的话,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小胖。”   张小宁把人拉住:“看到林跃没有?”   “没有啊,他来了么?”   “书包放在教室的桌子上,人没在。”   “反正我没在公告牌前面看到他。”   张小宁闻言撒手,和蒋诺涵快步下楼,焦急的样子搞得小胖不明所以。   “这俩人,那么激动干什么?考砸了?”   可是考砸了不是应该呆在教室里难过吗?怎么到处找刺儿头林?   小胖想不明白,不过他心态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舔了舔,继续往上面走,迎头碰见王一迪由冲刺班方向过来。   “猪猪侠,考得不错?”   “还行,你呢?”   “刚才人多,我先上楼放书包了,这就去看。”   王一迪别过小胖,手扶着楼梯,脚步踢踏,向着乌泱泱围了一片人的公告牌走去。   另一边,张小宁和蒋诺涵在大厅转了几圈,朝外面走去,迎面撞上穿着长款羽绒服,和林磊儿并肩而行的方一凡。   “方一凡,看到林跃没有?”   蒋诺涵也是病急乱投医,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这俩人是死对头,有小道消息称方一凡之所以能进平行班,就是校长考虑到他们在同一个班级有可能上演火星撞地球的戏剧一幕,本着“安享晚年”的考虑,顶着来自家长的压力把方一凡弄去平行班。   “有病吧。”   方一凡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一句。   这时林磊儿指着大厅里的公告牌说道:“表哥,放榜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   方一凡赶紧拉着林磊儿去教室放书包。   这时蒋诺涵看到了乔英子和黄芷陶,又打算去问她们见没见到林跃,张小宁一把将人拦住:“你没看她们也是才进校园吗?”   确实,俩人还没来得及放书包,黄芷陶手里拿着一瓶梦幻盖金典早餐奶往嘴里灌,一副才进校园的样子。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蒋诺涵将注意力转移到张小宁身上,却见她望着操场方向若有所思。   “还记得上周考完理综后体育老师找他谈话的事吗?”   蒋诺涵一点就透:“你是说……他去训练馆了?”   张小宁点点头,上周理综考试结束,俩人偷听了体育老师和林跃的谈话,知道他会代表学校出战即将举行的市青少年锦标赛,为了能够拿到成绩,必然要有前期训练,如今上上下下找不到他的人影,很可能是去见樊勇了。   “那还等什么?走啊。”   蒋诺涵拉着张小宁往操场走去。   当俩人来到训练馆外,没等走进大门,伴着一句“知道了”,林跃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们打了个愣。   “你们来这儿干吗?”   张小宁说道:“找你啊。”   “找我?”   “还记得考完理综你说过什么吧。”   “哦,是这事儿啊。”他让过二人往前面走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恭喜你,可以转去平行班了。”   蒋诺涵快步追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怎么知道我理综卷考了201分,张小宁考了221分。”   刚才登陆学校网站,查询到自己各科分数后俩人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理综卷的成绩一个201分,一个221分,跟林跃的预测出奇一致,要知道当时试卷刚收上去,阅卷老师都不知道她们考了多少分,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俩人楼上楼下来回跑,急急忙忙找他的原因。   林跃说道:“猜的。”   很轻松的回答,很简单的答案。   然而俩人并不买账。   张小宁说道:“你骗人。”   林跃冲她笑笑,继续往前走:“你说对了。”   “哎呀,你这人……”蒋诺涵撅着嘴,被他反复无常的回答搞得心痒难耐:“十句话九句没谱。”   “那我说实话?”林跃在教学楼前停下。   两人也跟着停下,一脸期待地等候回答。   林跃并不避讳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我有金手指,可以给人生存档,这已经是我第十次读档了,所以别说你们期中考试的分数,以后干了什么事,嫁了什么人我都知道。”   这是实话?   两个女孩儿给他的回答搞懵了。   “林跃!”蒋诺涵气得跺脚,发怒的脸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西红柿。   林跃不在意她的反应,也不在意同学们鄙视的目光,继续往里面走。   公告牌前面的学生散了一部分,不过依然能够用观者如堵来形容,黄芷陶和乔英子已经放下书包,来到楼下,前者表情轻松,精神饱满,似乎考得不错,而后者就……头耷拉着,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像撞沉泰坦尼克的冰山。   “我终于不是垫底了,终于不是垫底了。”   人群里传来方一凡的欢呼声,然后是一连串要低调,但是怎么看都跟低调不搭边的夸张行为。   要知道学期开始的分班考他可是年级倒数第一,连季杨杨都不如,如今考了456分,后面跟了十来个同学呢,而且成功地把季杨杨踩在脚下,这能不高兴吗?   “各位,容我在这里给大家汇报一下,这次的年级第一啊,又是我方一凡……呃……的表弟,林磊儿,祝贺他成功卫冕,大家鼓掌啊,鼓掌啊。”   啪~啪~啪~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这玩意儿又不是给班级或者学校争得荣誉,面对竞争对手,谁会真心实意地赞美啊。   “哎,你们猜我看到谁了?林跃同学,你这回是不是又垫底了?”   方一凡拿眼一瞥,看到林跃带着张小宁和蒋诺涵来到公告牌前,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嘲讽机会。   “156中前15的好学生,怎么来到我们春风中学就垫底了呢?只能说明一件事,不够努力。”   “方猴儿,你又皮痒了?”别的同学不知道,王一迪就住在书香雅苑,她妈又好八卦,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跟林跃的矛盾,更知道每次冲突方一凡都是吃亏的一方,现在他转去平行班,才消停了几天呀,就又去撩拨冤家对头。   林跃没有理他,看着公告牌最后一名微微一笑,他还以为怎么也得排个全区倒数第一呢,结果150分是所有考生的前99.4%,看来这是有不少人弃考啊。   蒋诺涵和张小宁仔细观察他的侧脸,但是并没有看出任何东西。   好吧,150分已经大有长进,上次月考他可是考了40分的,嗯,不多不少,一科10分,这完美的分值控制力,叫人看了想打他,为此潘帅把他叫去谈话,结果他来一句做对的选择题都是蒙的,给班主任搞得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456分减去150分,306分。”林跃眯着眼睛一笑:“儿子,你说下回让你们家损失306万怎么样?不知道卖房的余钱能不能覆盖这样的损失,早知道我应该再少考几分的。”   方一凡得意的脸瞬间拉胯,卖房子这事儿可是他们家刻意回避的问题,童文洁和方圆面对他们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私下里没少在主卧愁眉苦脸,对于这一点,他跟表弟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也正是因为这份情绪,所以才会在放榜日压抑不住内心躁动,怼了年级倒数第一的林同学一句。   “王八蛋。”   “表哥,你冷静点。”林磊儿赶紧把人拉住,拽着他往楼上走。   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方一凡认爹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卖房赔钱是什么鬼?   那边纠结自己成绩大幅下滑的乔英子和黄芷陶看看公告牌最后一位的分数,再想想方圆答应赔给林跃的钱。   150分?150万?这是……考给方一凡和林磊儿看的?   难不成他是这个意思?   连考试分数都是一张嘲讽脸,这……也太损了吧。   方一凡也是,自取其辱啊。   与此同时,年级办公室里对于倒数第一名的分数,正在进行一场近似声讨的对话,因为它太有争议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原来他才是冠军   高三年级组长李萌拍拍办公桌上的数学试卷,把刚刚打印出来的名次表的最后一张放到基础班数学老师臧清华面前。   “瞧瞧,季杨杨倒数第二423分,他呢?150,连分班考垫底的方一凡这次都考了456,以前月考不正经答题也就算了,现在是关系到全区排名的考试,150分?羞辱谁呢?就说这次的题型和难度,但凡有点基础,随便做做都有400分吧。156中前15的尖子生,他原来的老师要是知道他考的这点分,怕是能气死。”   她当然有理由不高兴,有理由大发雷霆,虽然林跃不是冲刺班的学生,可她是高三年级组组长啊,拜他一人所赐,整个学校的平均分一下子拉低了四五分,搞得成绩报表超级难看。   藏清华耸耸肩,没敢说话。   李萌在办公室向来强势,连干了二三十年的老教师都怕她,谁敢在这时候帮林跃说话?那不是摸母老虎的屁股吗?   “藏老师,你也是我们学校的老教师了,旷考的事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呵,他可真是开了个好头。”   这话说得藏清华很不舒服,心说我就是一老好人,对学生和和气气,对同事彬彬有礼,林跃放着语文、英语、理综不旷,单单旷考数学,傻子都知道他旷数学不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是在给你上眼药。你不是年级组长吗?你不是最在意平均分吗?最看重学校排名吗?最在乎本科升学率吗?而你又是数学老师,现在全区大考,那还不扯扯你的后腿,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说话可能冲了点,不过老话讲忠言逆耳,是,任课老师不像班主任责任重,但是在督促学生学习这件事上,还是不能懈怠的,不说别的,就说年终奖吧,绩效不达标,这奖金自然发的少,所以哪怕是为了钱,我们也应该表现的更积极一点。”   啥意思,嫌他不积极呗。   藏清华默不作声,心道基础班的学生本来就难管,我想绩效达标比平行班、冲刺班的老师难多了好么,而且连校长都搞不定那个刺儿头,你挑拨我去找他的麻烦,安的什么心呐,说了那么多,有种把他弄到冲刺班自己带,给我们做个好榜样。   李萌这儿絮叨个没完,办公室的门咔的一声从外面打开,一个人抱着试卷袋走进来。   “哟,李萌老师,瞧你这一脸怒容,谁又惹你生气了?”   化学老师李大友笑呵呵地道。   藏清华说道:“还能有谁?就那个……”   一听这话,李大友顿时了然,坐到椅子上的同时,打开试卷袋,抽出最上面那份试卷往办公桌一丢。   “看看人家这0分是怎么考的吧。”   二人闻言把头探过去。   没错,是林跃的试卷,不过他只做了几道题,关键是做的几道题还都错了,成绩栏那个大大的“0”,看得人尴尬极了。   “你们别只看分数啊,我要是阅卷老师,他就算蒙对几道选择题,也得给他打零分。”   俩人闻言仔细读题。   第21题是一道多项选择题,内容是关于交流电通过电流表A接入变压器,后面副线圈连接二极管和电阻的模型,下面的选项是这个模型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需要选择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是B和D,B项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D项——将二极管短路,电流表的读数倍加。   林跃怎么答的呢?   他没在括号里填答案,直接在这道题的空白处做批注。   “高中课程没有微积分,有几个学生知道有效值是一个周期上的均方根?大多只会代入平均值,要么说基础教育有个很恶劣的行为,就是把考察基础概念玩儿成猜想出题人意图的文字游戏,无聊不无聊?”   “还有这道题。”李大友翻了下页,点了点中间的一道13分的化学题。   说的是将一化学式为MZ的黄色粉末状化合物进行实验,讲MZ和足量碳粉充分混合,平铺在反应管中,在连接的瓶子里装入足量澄清的石灰水,然后通入氮气进行加热,一段时间后停止加热,瓶内溶液出现白色浑浊,反应管里的熔融初触物凝固成银白色金属。   下面第三个问题是要考生写出反应管中发生的所有反应的化学方程式。   他还是没有直接作答,在下划线上写了一行批语,“你丫是想我把这个黄色粉末状化合物写成‘MO’呢,还是超纲的‘PbO’呢?你也揣摩揣摩我现在的想法呗,揣摩不出?那看我嘴型。”   然后在这句话后面画了三个嘴型。   还有几道题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作答,玩批注,而且充满了对出题者的恶意问候。   李大友拿起他的试卷挥了挥:“如果你们是阅卷老师,不给他0分对得起自己吗?”   藏清华分明从他的字里行间里读出一段话,“哎,管你是不是全区大考,我不做题,就是玩儿。”   李萌又气又恨还有点无奈,这家伙搞校长,怼老师不算完,现在又把矛头对准出题的人,他想干什么啊?   李大友说道:“不过你们还别说,这小子肚子里确实有点东西。”   他是化学老师,对理综试题,尤其是化学部分的理解比两名数学老师高多了,被林跃批注过的题目确实有命题不严谨的情况。   李萌说道:“重要的不是他说得对不对,而是态度,要是全校学生都跟他学,那不是乱套了?”   “确实。”   便在这时,房门又响,基础班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潘帅抱着试卷袋走进来。   “李萌老师,你今天来得真早。”   李萌一瞪眼:“我哪天来的不早?”   潘帅顿时蔫了:“是是是,你哪天来的都很早。”   李萌懒得跟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你们班林跃的分数看到了吗?”   “刚看到,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他考了多少分?”   “150啊,比上次月考高了三倍,有进步。”   “还有进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注水肉吗?”李萌说道:“这次期中考试是全区统考,不是咱们学校一月一次的月考,关系到学校的排名和教学测评。”   潘帅恍然大悟:“哦,也是哈。”   “你这什么态度?哎我说潘帅,你以后能不能别在这种事上打马虎眼,能不能严肃点?认真点?”   “李老师教训的是,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谈话,一定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深刻反省,好不好?”   李萌对他投去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当初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期中考试前让林跃向她服软认错,结果呢?没下文了。   她一伸手:“拿来。”   潘帅面露不解:“什么拿来?”   “他的试卷啊。”   数学旷考,理综试卷成了批阅件,她很好奇这小子能把语文干成什么。   “林跃的语文试卷?”   “没错。”   潘帅摇摇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李萌皱眉道:“他旷考了?”   潘帅继续摇头:“没有。”   李萌给他的回答整糊涂了,尽量收着情绪问道:“那为什么没有?”   化学老师李大友,数学老师藏清华也一脸好奇看着他。   潘帅说道:“他的语文试卷给教育局扣下了。”   “为什么?”   李萌的问题也是另外两个人的问题。   “校长没说原因。”   李大友说道:“看,惹祸了吧,我就知道他得折腾点儿事出来。”   以林跃在理综试卷上口无遮拦的劲头,他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阅卷老师,给教育局领导参了考生一本。   “聊什么呢?瞧你们这一脸凝重的表情。”   英语老师房土生左手搂试卷袋,右手握着一个小米煎饼走进办公室。   李萌说道:“还能聊什么,基础班那个刺儿头呗,你还不知道他考了多少分吧?”   房土生先把试卷袋放下,咬了一口煎饼,含混不清地道:“多少分?”   李萌说道:“150分,总分。”   房土生听说,表情有些古怪,煎饼后面的嘴角往后扯了扯。   李萌没有注意他的微表情,继续说道:“我听人说他老家还有奶奶爷爷,潘老师,要不你打听一下联系方式,打电话沟通一下。照这么下去,不用等高考,两个月后的期末考试,我们学校就得被日坛中学超越。”   潘帅很想说“好,李老师吩咐,莫敢不从”,然而真不敢把林跃的爷爷奶奶也卷进这摊子事,他虽然不在书香雅苑居住,但是外甥女黄芷陶在那个小区,前两天去姥姥家吃饭,席间说起期中考试,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编排了那小子两句,结果外甥女透露给他一个重磅消息,林跃靠着俩破模型,从乔英子和方一凡两家讹走近300万,这事儿要是放在他的身上,别说300万,除以三都能给他搞破产,所以现在相安无事挺好。   这也是教育局截留林跃的语文试卷,他啥也没问的原因,起码在关于刺儿头林的问题上,知道的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李老师,来,你看下这个。”   这时房土生放下煎饼,擦了擦嘴角沾附的残渣,打开文件袋,手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份试卷递过去。   李萌把试卷接在手里,先看了一眼姓名栏,没错,是林跃,又看了一眼成绩栏,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150。   满分。   “这……房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老师,这可不是我批阅的。”   确实不是他批阅的,阅卷老师李萌认识,是工大附中的陈昊,也是她读大学时的校友。   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潘帅、李大友,藏清华三人在好奇心驱使下走过去,眼往卷面一瞥,都愣住了。   选择题部分都是机器阅卷,基本不可能出错,再看看后面写作部分的内容……给满分确实挑不出问题来。   这家伙的英语居然考了满分,就连年级第一的林磊儿,英语也才考了143分,换句话说,刺儿头林在英语这一科拿了个全校第一。   李萌和潘帅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意识到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实,那就是除了英语,其他几门科目都是0分。   如果月考考40分还能说是蒙的,那么从这次期中考试的情况来看,林跃十有七八是故意放水。   问题的关键是,老师们不愿意接受这个猜想,因为刺儿头林那叫学习吗?根本就是虚度光阴,如果这种人都能考一个好名次,那比他分数低而又努力的学生还不恶心死?毫无疑问对他们的心理会是一个沉重打击。   “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潘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理解不了林跃的心思,装差生有意思吗?骗老师好玩儿吗?   李萌说道:“各位老师,我希望咱们今天的谈话暂时保密,尽量别让班级里的同学知道,能多瞒一天多瞒一天,好吧?”   房土生等人纷纷点头,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人家林磊儿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拿年级第一可谓实至名归,如果林跃故意放水英语还考了满分的消息泄露出去,心理素质差,靠拼命才考入冲刺班的学生心态要崩的。   “得找个机会摸摸他的底。”李萌小声嘟哝一句,转头吩咐潘帅等人道:“好了,大家继续工作吧,我去各班走走,让他们收收心,别老纠结成绩的事。”   ……   “哎,林跃,你等等我。”   黄芷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你怎么搞的?这可是关系全区排名的大考,你居然把它当成儿戏,考个总分150来羞辱方一凡和林磊儿。”   关于这件事,她认真地思考过,也请教了乔英子几个问题,从手里掌握的情报来看,能把宋茜和方家搞得鸡飞狗跳,要说把总分控制在150,对他而言确实不算难事。   “儿戏?”林跃回过头去望她说道:“你高估了期中考试在我心中的份量。”   这话……什么意思?   脑筋转了好几圈她才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期中考试在你眼里还不如儿戏?”   “没错。”   “那高考呢?”   “勉强算作儿戏吧。”   “……”黄芷陶沉默片刻说道:“这回我算是理解张小宁和蒋诺涵为什么很想拍死你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他一般不靠谱的人,这一本正经吹牛逼的样子,太TM欠抽了。   连她都有这种念头,可想而知被他整得要卖房赔款的方一凡、林磊儿和童文洁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林跃耸耸肩,也不去解释,继续往厕所走。   类似的遭遇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既然说真话没人信,那还浪费口舌干什么。   其实他考150分并不仅仅是要用这个数字来羞辱方一凡和林磊儿,还有基于现实的考量,想必现在方圆和童文洁对他那句“我要搞得你们方家鸡犬不宁”有了深刻的认识,再不会当做小孩子的狠话,为了把方一凡转去平行班,方圆整整堵了黄校长三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对方把他和方一凡分开,如果他在期中考试里正常发挥,升入平行班或者冲刺班,那方家人会作何反应?怕是该考虑转学的事情了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为了不过分刺激童文洁和方圆,他需要继续呆在基础班,等方圆被派去国外长驻,北边的房子一卖,距离高考剩没几天的情况下,那童文洁就是想给儿子和外甥转学,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别跟着我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每次说不了两句话都找借口赶我。”   林跃冲她笑笑,指指头顶,这时黄芷陶才发现到了厕所门口。   “不想走?那一起?”   女孩儿脸腾得一下红了,话不多讲,赶紧转过身去,手捏着校服的衣领往上提了提,小碎步快而轻地离开。   “啊。”   没过多久,拐角传来王一迪的尖叫:“黄芷陶,你撞疼我了。”   ……   方一凡考了456分,回到家里狠受表扬,童文洁幻想着儿子能够500分、550分、600分这样考考向上,方圆建议为了庆祝林磊儿考了702分,成功卫冕,方一凡摆脱垫底,一家人去吃披萨。   结果几人吃得正嗨,李萌打来电话,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方一凡虽然在分数上有所进步,但是全区排名并没有显著变化,依旧处于最后的15%梯队,以这样的成绩是考不上本科的。   于是童文洁在餐厅里当着食客的面大发雷霆,把方圆和儿子训得跟狗一样抬不起头,完事决定给方一凡报补习班。   另一边,宋茜也接到了李萌的通知,乔英子这个以往的尖子生,这回考试得了623分,成绩从以前的第二第三,掉到了全年级二十多名,本来她跟女儿的关系还有点僵,觉得女儿违背了她的意愿,和乔卫东、小梦、林跃三人走得太近,把心思从学习转移到了玩具上,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大滑坡,她还告诉女儿,乔卫东那不是爱她,那是在害她,如果她想恢复以前的成绩,就要一切听妈妈的,跟乔卫东划清界限。   乔英子不敢讲玩乐高只是原因之一,更为关键的是宋茜、乔卫东、林跃三人间的矛盾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思都用在这件事上了,哪里有精力去学习,即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习题上,没多久也会分神。   可是呢,再有理由也无法改变没有考好的事实,面对母亲的训诫,她能怎么办,只能信誓旦旦保证不跟乔卫东见面,这次决不食言。   宋茜挺高兴,确实,乔英子成绩大幅下滑让她十分烦恼,但是某种意义上讲女儿和她的关系缓和了呀。   所谓打一棒槌给个甜枣,宋茜赶紧说安慰的话,还给女儿做好吃的。   转过来第二天,潘帅接到了黄校长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去一趟,因为林跃的语文试卷下来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倒数第一是最大的赢家   咚咚咚~   潘帅屈起手指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黄凯钧的应答。   潘帅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几句阿弥陀佛,希望神佛保佑林跃没有给他惹事,面带笑容推开房门走进去。   “校长,你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办公室的待客区除了校长以外,还有两个穿夹克的男子,年龄在四五十岁,记得其中一人在去年教育局召开的工作会议上讲过话。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潘帅,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黄凯钧向他招招手,指着左面眼角有痣的男子说道:“这位是区教育局办公室的孔主任。”   又指着那边戴着一块天梭机械手表的稍微年轻些的男子说道:“那位是傅科长。”   完了是潘帅:“他就是我们学校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潘帅,也是林跃的班主任。”   “哦,呵呵,两位领导好。”   潘帅一脸谦恭地跟两人握手。   黄凯钧说道:“小潘啊,你别紧张,这次叫你来呢,孔主任想了解一下林跃的情况。”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潘帅更紧张了。   “不瞒两位领导,林跃同学是从156中转过来的,入学刚刚三个月,对于他的情况我了解得不够全面,不知道你们想知道哪一方面。”   孔主任沉吟片刻,冲姓傅的下属使个眼色,那人把放在桌面的试卷递过来:“你先看看这个吧。”   有理综试卷的前车之鉴,潘帅有点儿怂,这小子连出题人都敢骂,天知道他能在语文试卷玩出什么花样来。   心里这样想,但是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把试卷接在手里仔细打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绩栏那个大大的鸭蛋,再往下看,选择题、填空题、阅读理解题什么的都空着,动也未动,直至翻到最后,看到作文页,潘老师有点眼晕。   这次期中考试的作文题目是写一篇关于“事物价值的呈现与时间关系”,要求不少于800字的文章,谈谈你对这句话的思考。   很明显,这是要考生写一篇议论文。   林跃同学的0分作文是怎么写的呢。   嗯,他一句都没看懂。   差不多有1000个字吧,用了五种语言,潘帅能够确认的是俄文,日文,法文,剩下的两种感觉很陌生。   “这是……俄语吗?这个是日语?最后面两段是法语,中间这两个……”   傅科长说道:“德文和泰文。”   潘帅抬起头来:“他……这……什么意思?”   考试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作文老老实实用简体汉字书写,什么繁体字、小篆、甲骨文……反正除了简体汉字以外都会被当成火星文判0分,文言文格式也不行,看来这家伙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是,他没提外语的事,但是傻子也知道阅卷老师是教语文的,你写个繁体字、小篆、甲骨文什么的,兴许还能看懂几个,多少给点辛苦分,换成外国语,这不是纯纯地给语文老师上眼药吗,不给你判0分才怪。   傅科长说道:“你也看到了,阅卷老师给他判了0分,不过事后上报了这个情况,教育科有人调取了他的试卷,找到会相关外语的人员看了看,这些人给出的评语是语法规范,用词准确、流畅且优美,即便只有几百字,依然能够得出他的外文水平不错的结论。”   潘帅看看黄凯钧,再看看两名教育局领导,有点儿难以接受。   搞什么飞机?这小子英语考了满分,现在又用俄、法、德、日、泰五种语言写作文,如果傅科长的话没有水分,加上汉语那不是整整掌握了七门语言?   萨克斯演奏家,画画小能手,篮球小将,如今又来一个外语通?这么看来,那小子旁门左道一箩筐,偏偏就不往正路走。   黄凯钧注意到潘帅的微表情,他知道这件事时何尝没有大吃一惊,要么老话讲有才能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脾气呢:“这么说吧,孔主任和傅科长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看他有没有兴趣到北外读大学,如果他愿意的话,区里可以为我们特批一个保送名额。”   原来是这么回事。   潘帅懂了,想起当年高考凭借写甲骨文作文被四川大学录取的那位考生,不由摇头苦笑,没有想到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不过平心而论,写甲骨文作文的那位仁兄只能说是歪材,林跃这个就实用多了,英、法、德、俄、日、泰基本都是国际社会流行的语种,一旦保送北外,毕业后出路多的很,例如公务员、外交官、翻译、国际商务、驻外记者……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谈。”   潘帅转身要走,黄凯钧赶紧把人拦住。   “这事儿别急,慢慢来,孔主任过来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只要下个月月底之前有答复就成。”   瞧这意思是让他先拖着?   虽然不知道黄校长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很上道地点点头,说声“好的”。   其实孔主任和傅科长这次来春风中学除了送试卷,了解林跃的情况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交代,潘帅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正往高三年级办公室走的时候,他接到了季杨杨的爸爸打来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季杨杨开法拉利进学校的照片被人恶搞的事。   他当然知道,还曾跟李萌讨论过这件事,更从陶子嘴里得知动图是方一凡做的,目的是报复季杨杨落井下石说风凉话。   不过他没有实话实说,因为季胜利的语气不好,一旦直言相告,难保不会出岔子。   挂断电话后,潘帅就去找李萌商量这件事了——傻瓜都知道季胜利打电话来兴师问罪,肯定是仕途受了不小的影响,至于林跃的事嘛,就像校长说的,先缓一阵再说。   班主任老师玩拖字诀,季杨杨自然不会,晚上回到家里,季胜利一番盘问,尽管惹得儿子很不高兴,还是知道了罪魁祸首的身份——他发小的儿子方一凡。   刘静试着拦了,可是没有拦住,季胜利跑到楼上见到方圆说了这件事,说受恶搞动图影响,领导找他谈话了,还不咸不淡地点了他几句,季家要是有豪车也就算了,关键是没有,那是刘静的弟弟刘铮的。   方圆一听这话急了,赶紧给人赔不是说好话,季胜利呢,也不是为了一句道歉来的,他想的是怎么做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最后俩人达成的共识是,季杨杨和方一凡各写一份检讨书,明天当着校领导和老师的面相互道歉,完事把检讨书交给校长保管,以便有人追查此事的话,学校方面也能第一时间给予澄清。   季胜利走了以后方圆和童文洁吵了一架,她的意思是方一凡没有做错,原因都在季杨杨身上,还担心写了检讨书会入档案,挨处分,影响孩子的前程,方圆讲了一堆好话,并且主动揽下写检讨书的任务,方才说服童文洁接受这个决定。   这事儿大人谈妥了,没想到方一凡和季杨杨不答应,一个生闷气,那眼神儿看谁都像仇人,一个神态倨傲,就不道歉。   好在童文洁这头母老虎够凶,刘静这个贤妻良母在儿子那里有几分薄面,一番劝说,反正俩人表面上屈服了。   ……   翌日,春风中学会议室。   黄凯钧看看对面坐的季胜利夫妇,又看看方圆夫妇,再看看旁听席坐的潘帅和李萌,手放在膝盖搓了搓,脸色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   “黄校长,可以开始了吗?”   “再等等。”黄凯钧说完还看了下手表。   “等等?人不是都到场了吗?还要等谁?”   季胜利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三个穿着春风中学校服的学生走进来,方一凡和季杨杨看到最后面那个人时,本就写着“勉强”的脸顿生霜寒。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因为我是他干爹啊   “咦,英子?”方圆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女生,不由惊呼出声。   他又看到后面那个,也是一名女生,记得方一凡叫她陶子。   而第三个人嘛,好脾气如他,脸也拉了下来,因为就是这小子害得方家必须卖房赔款。   今天是季家和方家的事,他怎么来了?   旁听席坐着的潘帅和李萌也是一脸不解,不明白黄校长为什么让他们过来。   “咦,你们怎么来了?”   刘静眼见林跃由她身边经过,小声问了一句。   他的表现绝对谈不上低调,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身为学生代表,过来做个见证。”   刘静和季胜利听说,没有言语,觉得既然是学校的安排,也能接受。   潘帅和李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明白这“学生代表”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他们一个是基础班班主任,一个是冲刺班班主任,难不成是黄校长越过他们搞了这么一手?   关键是为什么这么做。   好吧,你找乔英子和黄芷陶过来也就算了,找林跃过来算怎么回事?   都知道他跟季杨杨、方一凡不对付,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让两个孩子互相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现在叫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童文洁眼中带火,直盯盯地看着林跃,一副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的样子。   本来她就觉得方一凡没错,当初季杨杨不骂她儿子“蠢货”,能惹出这档子事吗?也不过是看在季胜利是方圆发小的份上,选择息事宁人,现在倒好,季杨杨和方一凡的纠葛,姓林的小畜生横插一脚,这算怎么回事?   她这儿还算客气,那边方一凡一看林跃到场,话不多讲转身就走,他跟童文洁的想法差不多,昨天要不是他妈在一边好言好语加威胁大棒,他爸答应帮他写检讨书,向季杨杨道歉?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方一凡,你干什么去?”方圆赶紧把人拉住,他想得很简单,听听校长怎么说,不然就这么赌气走了,那不是让学校领导难堪吗,而且方一凡能去平行班,多亏了校长顶住其他家长的压力给办了,方家欠了很大的人情好不好?   “童女士,是这样的……我认为要澄清事实,理应有第四方在场,季区长想要学校做个见证还是有点考虑不周,毕竟我是他的下级,万一日后有人追查,难免猜测其中是不是有官官相护的情节,所以让学生代表参与进来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番话说得季胜利微微点头,认为是这么个理,虽说他不是黄校长的直属领导,但是站在普通市民的立场看待这件事,肯定会多想,现在加上学生代表,外人知道后便不好说什么了。   童文洁说道:“找黄芷陶和乔英子过来也就算了,他呢?凭什么让他过来?”   黄校长故作不解:“童女士,你可是对林跃同学有意见?”   童文洁压抑着怒气说道:“没错,我们一家都对他有意见,而且是很大的意见。”   林跃呵呵一笑:“那让你失望了,黄校长是参考了我跟刘主任的关系,才让我过来做一个见证人,跟你们方家没有丁点关系,不对……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因为我是方一凡干爹啊。”   童文洁对刘静怒目而视,搞得区长夫人一脸尴尬。   这时候总不能拆林跃的台吧,哪怕她脾气再好,经历过方一凡挑拨离间,搞得林跃和季杨杨大打出手,刘铮差点没进医院的事,又得知童文洁和宋茜把天文馆想买都买不到的模型给砸了,然后是方一凡恶搞季杨杨的动图影响到老公的工作,至此,她对方家母子的印象可以说差到极点,面对当下的冲突,她会和谁站在一起?答案显而易见。   “这歉我们不道了,方一凡,走。”   童文洁一看刘静默认,心说这季家都是些什么人,明明是季杨杨犯了校规,把法拉利开进学校,是他招摇过市在先,自己坑爹,怪方一凡算怎么回事?哦,车不是季家的,是他舅舅的,那你季胜利说是就是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哎,文洁……”   方圆很郁闷,童文洁要是拉着孩子走了,把他一人儿留在这里,他怎么面对季胜利啊?   是,情况有变,比昨晚说的多了三个学生代表,可是黄校长说得也有理啊,人家也怕事情闹大把自己牵扯进去百口莫辩影响前途嘛,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再说了,这三个学生代表,乔英子和黄芷陶跟方一凡关系不错,乔英子又是宋茜的女儿,黄芷陶是季杨杨的女朋友,林跃跟季杨杨、方一凡关系不好,但是刘静很欣赏他。这几方关系很微妙,也很平衡,说明啥,说明校长是做了全盘考虑的。   “文洁,文洁。”   他想拦住董文洁,却又怕老婆反唇相讥,甚至失智动手,令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只能干着急没辙。   就在母子二人即将走出会议室之际,林跃说话了。   “童文洁,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吧,如果你今天走出会议室一步,我保证,法院肯定会寄传票到你家。”   这话说得女人身子一震,转回头看着他。   “孩子间的玩闹?法拉利的影响?校规校纪?这都是次要的好么,方一凡制作的恶搞动图侵犯了季杨杨的肖像权,这事儿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觉得闹到法院会有怎样的判罚?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第一,方一凡必须在公共场合道歉,拍视频发网络或者买版面登报纸任选其一,第二,赔偿季杨杨的精神损失费,第三,因为卡丁车场那件事,方一凡曾在升旗仪式结束读过检讨书,保证跟季杨杨和平相处,现在又搞出这么一个大新闻,学校方面于情于理都要给他一个处分,是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也是给身为见证人的全体同学一个交代。”   这话说完,包括季胜利、方圆,还有李萌、潘帅在内全愣住了,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法拉利影响季胜利工作这件事上,忽略了方一凡的行为从本质上讲已然违法。   童文洁不敢再往前走,还把方一凡拉了回来。   “妈,有种让他告,你让他告。”   “方一凡,道歉。”   童文洁服软了,因为就像林跃说得,方一凡敢不道歉,季家只要往法院一告,那时就不是当着少数老师和学生的面检讨的事了,何况这精神损失费按照北京的消费水平,少说也得几万块吧。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只能用这话安慰自己。   当妈的服软了,不代表当儿子的也能认清现实。   “只要他在这里,想我跟季杨杨道歉,做梦!”   “就你这态度,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谁信啊!方一凡,让我猜猜,连检讨书都是方圆帮你写的吧。”林跃冷笑道:“你把恶搞图上传到班级群,并扩散到年级群,家长圈,影响到了很多人,这样一来就由两人冲突升级到了群体事件。现在一边想把事态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一边想嘻嘻哈哈蒙混过关,鱼你也想吃,熊掌也不打算放过是吧,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好事,作为一个吃瓜群众,我倒想看看,这件事再上升一级,变成社会事件后你跟你的家人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方圆那张老脸有点挂不住,因为林跃说的很对,检讨书是他代写的,而方一凡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倍受委屈,有一种代父受过的意思。   “哎,言重了,言重了,我跟方圆今天来学校,就是想把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让它继续发酵了。”季胜利赶紧出来降火,因为这件事一旦升级成社会事件,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   “这样,杨杨,你先跟方一凡道歉,做一个榜样。”   季胜利认为自己管不了方一凡的事,但是季杨杨是他的儿子,他能做自己儿子的主。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父慈子孝”   季杨杨看到所谓的学生代表入场一直没有说话,倒不是他觉得林跃说得话很有道理,又或者乐见方家人被整,他是不屑于表现自己的观点,因为他比方一凡更不想道歉,只不过是昨晚被逼烦了,随口答应的权宜之计。   是,他有写检讨书,但是检讨书的重点不是承认错误,是要给季胜利一个难堪。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法拉利是舅舅给他开的,驶入学校因为大门在维修,保安没有尽到阻拦责任,至于校规……那是什么?有这东西吗?   因为和黄芷陶的感情危机,他已经很烦了,后面方一凡拿他的头像去恶搞,那就是烦上加烦,现在季胜利要他跟方一凡道歉,还得当着老师的面做,凭什么?   在季杨杨的认知里,这个父亲从小没管过他,都是舅舅和姥姥姥爷在管他,现在恶搞图影响到区长父亲的名声了,就过来摆出一副老子的姿态指指点点,要他做不喜欢的事,他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何况他是谁?校长他不怕,李铁棍儿他不怕,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不服天不服地的人,让他大庭广众之下服软认错?季胜利的脑子有坑吧?   “快点啊。”   季胜利不懂儿子的心思,更不会在这件事上察言观色:“让你写的检讨书呢,现在老师和同学都在,读吧。”   季杨杨深吸一口气,面带不屑掏出放在裤兜里的信笺纸,清清嗓子说道:“我是春风中学高三二班的季杨杨,今天我要在这里跟在座各位郑重道歉,今年八月底返校日,因为校门正在维修,我开着舅舅的车括号法拉利括号完,进入校园,并因此与同班的方一凡同学发生肢体冲突,这件事严重影响了季胜利同志,也就是季副区长的仕途和声誉,破坏了他平时廉洁奉公的形象,阻碍了他的升官发财之路……”   话说到这里,不仅站在旁边的方一凡无所适从,包括刘静、黄凯钧、潘帅、李萌,黄芷陶、乔英子等人在内,都察觉到一些不妥。   不是让他向方一凡道歉吗?这内容为什么听着甚是刺耳?   大家朝季胜利看去。   此时此刻那张脸已然是阴沉取代微笑,表情严肃到极点。   刘静不断地给儿子使眼色:“杨杨,你怎么回事?别念了……”   然而她的喝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要向季胜利同志真诚道歉,我对不起您这么多年把我一个人留在北京,我对不起您几乎不教育我,最后养出我这么个混蛋儿子,我对不起您这么多年来心里从来没有我,只有工作……”   “杨杨!”刘静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呵斥。   季胜利也说了一句:“闭嘴。”   黄凯钧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本以为最大的麻烦是林跃和方一凡的冲突,未成想季胜利和季杨杨的父子矛盾才是最大的炸弹。   想想林跃说的话——今天你会看到无比精彩的一幕,应该是指这件事吧。   当然,身为校长,他不能再旁观下去。   “来,季杨杨,检讨书给我,内容得改一改。”   李萌也在后面附和。   可是季杨杨并未把检讨书交出去,上下一折,捏住中间用力,擦擦几下给撕成碎屑丢在地上,完事看了一眼惊讶于他的行为的黄芷陶。   “改什么改?不用改,这都是我的心里话,下面的内容我背给你们听。季区长,我再一次向你道歉,我的行为……不,应该说连我这个人在内,不应该成为你仕途上的绊脚石。”   面对眼前一幕,季胜利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季杨杨,我是让你为了自己的过错道歉,不是让你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控诉我。”   “我就是要控诉你,怎么了?你能在我没有犯错的情况下逼着我检讨,我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什么高三是人生关键时刻,父母不能缺席,说到底,在你眼里这不就是上级给你的政治任务吗?”   “你混蛋。”   季胜利忍无可忍,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这时站在一边的林跃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打他能解决问题吗?他打心眼儿里觉得你们夫妇对不起他,对他而言,有爸妈和没爸妈并无差别,只要有舅舅和姥姥姥爷便够了,完事再想缓和关系,你只有向他道歉,你有做错什么吗?起码站在父母的立场,并无大错,季杨杨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错误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这样才能认清自我,过度的保护反而会害了他。”   林跃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就觉得季胜利的人设比童文洁、宋茜之流问题还大,为了跟儿子缓和关系,简直到了舔狗的地步,这种讨好会有效果吗?不,起码对于季杨杨这个年纪的人很难有实质改善,只会让他们觉得父母好欺负,继续我行我素,甚至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因为惹了祸有舅舅帮忙擦屁股,任性闹脾气父母会先低头。   要改善这种问题,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培养孩子正确的价值观和同理心,不过很明显,放在季杨杨身上已经晚了,要么等他三十多岁,经得多了,看得多了,成熟了,然后反省前半生的错误,要么就是下一记猛药,让社会教他做人,当然,像季杨杨这种人,不到缺胳膊断腿,沿街讨饭的地步,八成还是会固守己见的。   同样的家庭环境,黄芷陶的品质就不错,要知道人家的父母在国外,想见面比季家更困难,季杨杨呢?作为男朋友,就没从她身上学到点什么?依然是那副天老大我老二的臭屁像,只能说他就是一个渣滓,读了这么多年书,中华美德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不学,却把自己的问题归咎到父母身上。   而且剧里季胜利和儿子网聊的情节,知道母亲患病后突然变乖宝宝的情节太想当然了。   说起来,这部电视剧最大的问题就是讨好。   观众画像里女性占大多数,就极力给女性抬轿子,弄了一堆舔狗、娘炮围着女主转,而且完全不管符不符合逻辑。   观众画像里年轻人占大多数,就极力渲染子女跟父母起冲突,只要你能挺住,最后服软的一定是父母,完事再设计一个父母屈服后子女有所成就的剧情,以此来把代入主角的青年观众的爽感推向高潮。   他这儿在心里吐槽角色性格的撕裂,季胜利似乎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慢慢地放下扬起的手。   这时黄芷陶站了出来,在季杨杨身后小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季叔叔和刘阿姨以前是在青海工作,他们把你留在北京,实际上是想给你一个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前几天林跃还跟我讲过,说小孩子如果在高原地带生活久了,人体为了适应气候,红细胞和血红蛋白的数量会增加,从而带来皮下毛细血管扩张,形成高原红的面相,这应该也是他们不愿意你过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做父母的,尤其是大城市出身的人,有几个愿意孩子到西部高原受苦?   毫无疑问,黄芷陶是好心,然而这份好心在季杨杨看来无异于嘲弄。   “他萨克斯吹得好,篮球打得好,画画得好,模型做得好,懂得多,打架是一把好手,而且很会讲道理,很有同理心?你很仰慕他对吧?你仰慕他做他的女朋友去,还跟着我干什么?我怕万一哪天你绷不住了,给我戴一顶绿帽子,我会一气之下拿刀捅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这话说得很重,不仅重,而且刺耳,比刀子在铝材表面划过更加尖锐。   黄芷陶往后退了一大步,乔英子赶紧从后面把人扶住,对季杨杨怒目而视:“季杨杨,你怎么说话呢?”   就连一向好脾气,能容忍的刘静也HOLD不住了,厉声说道:“杨杨!你太过分了,太让我失望了。”   “是是是,我阻碍了季胜利的仕途,我更不如姓林的懂事、成熟,让你失望了,你失望,你看他好,他优秀,正好,他爸出车祸死掉了,他妈很早就改嫁了,现在成孤儿,你们可以收养他,让他当你儿子,还来烦我干什么?我总是在中间扮老好人的母亲。”   刘静的话让季杨杨想起当初林磊儿举报林跃在小区凉亭吹萨克斯扰民后发生的事情,当时刘静跟季胜利讲自己的儿子如果有林跃一半优秀,她就对他的人生放心了。   父母拿自己儿女的短处和其他孩子的长处比较属于基操,绝大多数人都曾经历过,这就跟抱怨父母不让自己看电视不让自己打游戏是一样的道理,但是季杨杨不同,从小不跟父母生活,季胜利和刘静把他当儿子,他不把这两个人当父母的……起码不像一般家庭的儿女对待父母那样。   得,怼完父亲又向母亲开炮,潘帅在旁听席看得干着急,而黄凯钧则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像朋友掺合夫妻矛盾,最后很容易搞得里外不是人一样,他作为下级,当然不好在季胜利的家庭事务上说三道四,指点江山,只能很尴尬地站着。   “杨杨,你……”   刘静气得说不出话来,而且胸隐隐做痛,似乎是情绪太过激动,对身体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杨杨,跟你妈道歉!”   季胜利呵斥道,他全未想到季杨杨六亲不认到连刘静都怼。   “凭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季区长。”   季杨杨说这句话的态度,很有那么几分天煞孤星的劲儿。   “你……”   季胜利又要扬手,林跃赶紧把人拦住,然而季杨杨并不领情,丢下一句屁股后面插扫把,装什么大尾巴狼,就要转身走人,这时刘静拉了他一把,想让他冷静一点,没成想孝子猛一甩手,她因为重心不稳往后面倒去。   林跃背对二人,但是反应比距离更近的乔英子还快,侧身抓住刘静的手腕往季胜利怀里一带,转身的同时扬手一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季杨杨脸上。   噔噔噔。   公子哥连退好几大步,完事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你敢打我?”   林跃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我又不是第一次抽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季杨杨狂归狂,傲归傲,但他不是鱼,只有三秒钟的记忆,知道干不过林跃,对包括黄芷陶,季胜利、刘静、方一凡在内的几个人投去一道仇恨的目光,扭头走掉了。   刘静才被季胜利扶住,看到季杨杨赌气离开,还想叫儿子的名字,没成想刚一抬手,没等张口说话,顿觉眼前一花,身子晃了晃,腿软要倒。   “刘静,你怎么了?刘静。”   季胜利连唤数次,她才幽幽醒转,抿着嘴摇摇头,示意他把自己扶到椅子坐下。   “杨杨呢?”   “走了。”   “唉。”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从检讨书的内容就能看出,季杨杨当众羞辱父亲的心思昨晚便有,跟林跃、黄芷陶、乔英子三人来不来没有一点关系。   想想季胜利一直说刘铮把他惯坏了,确实没有说错。   “这个……老季,我……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方圆有些难为情,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方一凡也有责任,毫不客气地讲,方家人在会议室多呆一秒,尴尬便多一分,所以还是走吧。   他这儿做打电话的手势时,童文洁已经早早地带着儿子离开,除了对林跃投去一道仇恨的目光,没有对季胜利和刘静说一句话。   乔英子想去问问刘静的情况,不过看看林跃,再想想跟宋茜的保证,最后选择了放弃,拉着心情复杂的黄芷陶转身离开。   随后潘帅和李萌也找借口溜了。   黄凯钧本来是要留在会议室陪同照顾的,毕竟他是春风中学的校长,不过在注意到林跃的眼神示意后,以去医务室找校医为由走了出去。   “季区长,本来刘主任不让我说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觉得不应该再瞒你。”眼见会议室只剩他们三个,林跃无视刘静哀求的目光,告诉了季胜利一个不幸的消息:“她并不是低血糖,也不是高血压,你爱人乳腺有问题,十有八九是……肿瘤。”   季胜利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刘静,他说的是真的?”   刘静面沉如水,默不作声。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   “刘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刘静还是不说话。   林跃说道:“她谁也没有告诉,我也是在医院撞见她去肿瘤科,逼问之下才知道实情的,虽然我向她保证不会把这则消息泄露出去,但是今天的事情……季区长,我觉得你一会儿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好好,林跃,谢谢你啊。”   事有轻重缓急,季胜利选择性地遗忘了季杨杨负气出走的事。   黄凯钧嘴上说去医务室找校医过来给刘静看病,实际上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躲在门外偷听里面的对话,因为他很好奇林跃的目的。   事实上要请学生代表做个见证并不是他的想法,是樊勇给他出的主意,还说必须带上林跃,不然的话这家伙拒绝参加即将举行的市青少年体育锦标赛,一呢,樊勇关于加入第四方见证者的道理讲得通,二呢,他也想林跃能够拿个冠军回来,给学校增光添彩,毕竟这可是市里举办的体育锦标赛,而北京是国家的心脏,这一等级赛事的冠军对学校来讲不只代表荣誉,对校长个人而言还有一些政治意义的。   然而从头看到尾,他也不知道林跃得了什么好处,难道就是打季杨杨爽了一巴掌?也是,当着别人父母的面扇不孝子耳光,还要被说谢谢,确实挺有爱的,但是……   五分钟后,林跃离开会议室,他当然知道黄凯钧在外面偷听了一阵,也理解黄凯钧在纠结什么,这事儿吧,别人自然理解不了。其实一呢,经过这件事,季杨杨和黄芷陶的男女朋友关系完蛋了,二呢,也让乔英子见识一下季杨杨的行事风格,给她妈来点狠的,说起来季杨杨和乔英子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被妈管的没有自我,一个自我到忤逆不孝,这俩人中和一下才是正常人的状态。   另外,方圆和季胜利的友好关系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基本就画上句号了。   ……   季杨杨离开学校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凯宾斯基大酒店。   “给我开一间外交官套房。”   他从书包里拿出身份证和刘铮给他的信用卡递过去。   前台服务人员双手接过去,拿到里面一番操作,片刻后抬起头,一脸古怪地道:“季先生,您这张信用卡没有额度了,请换一张卡吧。”   “没有额度了?不可能啊。”季杨杨接过那张白金卡,正面反面打量几眼,看看服务人员面带歉意的脸,又从包里翻出一张信用卡递过去。   “季先生,这张卡也没有额度了。”   一样的情况,一样的说辞,季杨杨的脸色变了,道声“稍候”,拿出电话拨通了刘铮的号码。   嘟~嘟~嘟~   咚~   电话无人接听,最后自行挂断。   这什么情况?   季杨杨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刘铮不接他的电话。   “季先生?季先生?”   前方传来的呼叫将他惊醒。   “啊?”   “房间……还开不开?”   “哦,先不开了。”   季杨杨接过服务人员递给他的身份证,提了提肩上的包,转身走出酒店。   信用卡刷不了,支付宝上只有不到1000块钱,不回家的话能去哪儿呢?   舅舅到底怎么回事?是在跟人谈生意,没空接他的电话?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由正前方飘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刘铮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你的霜之哀伤   季杨杨止住思绪抬头望去,一个人靠在福特SUV的引擎盖前,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是你?”   林跃说道:“没错,是我。”   季杨杨脸色一寒,快步逼近,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从刚才的话不难听出,刘铮之所以停了他的信用卡,不接他的电话,八成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我劝你冷静一下,一呢,你打不过我,二呢……”他指指旁边灯杆,福特SUV就位于摄像头下。   季杨杨捏了捏羽绒服的扣子,压下心口沸腾的情绪。   “说吧,舅舅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林跃没有卖关子,从兜里掏出手机,往屏幕下方轻轻一按,放到季杨杨眼前。   播放器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主角不是别人,是他,而上演的一幕也很熟悉——他拿着检讨书,当着老师和学生的面羞辱他的父亲季胜利。   “你偷拍我?”   “这怎么能叫偷拍呢。”林跃说道:“你们既然要找见证人,那就是希望别人在关键时刻给予证明,有视频证据,有证人供词,这样一来,别有用心的人再想恶意揣测,甚至造谣,你觉得谁会相信?只可惜,当事双方检讨错误的情节没有出现,‘父慈子孝’的一幕挺有意思的。我呢,一直认为分享快乐是一种美德,便把这则视频发给了远在德国的刘铮,你猜他看到以后有什么反应?”   “你……”季杨杨再也忍受不住心头怨恨,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目光阴冷,牙关紧闭。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林跃伸手一抓,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顿时无力,前方人脸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刘铮看完后就给季胜利打电话,挨了一顿臭骂,因为经过这次事件你的爸妈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刘铮太娇惯你了,还包括你的姥姥姥爷,什么都依着你,什么都顺着你,才养出了这么一个明明做错事,非但不认错,还当着外人面羞辱自己父亲的不孝之子。其实刘铮还是很在意你的,直到我告诉他,如果他再在这件事上和稀泥,当烂好人,我就把这则视频发给他刚上初中的儿子看,让你弟弟有一个好的榜样,你猜他听完我的话是什么表情?”   “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卑鄙无耻的狗……”   这话没有说完,林跃猛一加力,后续内容卡在嗓子眼出不来了。   “这就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代价,我说过,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要学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而且你不是上午才说过吗?既然刘静和季胜利看好我,让他们收我做义子,这么看的话,怎么算外人呢,是吧?古代帮派还有清理门户一说,你这样的不孝子,普通人皆可指责,何况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一松。   季杨杨后退半步,搓着被捏疼的手腕不断地深呼吸。   “你不是有志气吗?不是一身傲骨吗?不是嫌弃父母不在身边?他们有或没有都不重要吗?那从今天起别回家,别用他们的钱,也别找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哭穷,毕竟这些关系都是建立在你是刘静的儿子的基础上,季杨杨,你要能做到这一点,并且始终不悔,我就承认你是个人物,不然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纯种傻缺。”   “你等着。”   季杨杨是个什么人,他觉得自己没错,想让他服软,门儿都没有,电视剧里也是当老子的跟儿子承认错误,舔了好几个月才将关系改善一点,现在面对林跃,当然更不可能认输,何况今天在学校里话已经讲到那种程度,除非父母向他低头,要让他道歉,根本张不开嘴,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离了父母和亲人就没法活了,他笃定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能在社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必须向林跃,向父母,向所有认识他的人证明,离开这个圈子,他照样混得开。   “慢着。”   林跃把人叫住,丢了一部手机过去:“有种的话,要断就断干净点,别让他们找到你。”   季杨杨看看怀里的二手安卓机,又看看手里的苹果XS MAX,迎着仇人玩味的目光扬手一丢,噗通,苹果机坠入酒店广场中央喷泉外面的水池里,完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瞟了一眼摄像头,黑近监控系统把这段影像做了点手脚,坐进福特SUV的驾驶室,驶出停车场。   ……   翌日下午。   医院病房。   林跃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把门推开走入房间,将手里的鲜花放到床头柜,然后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怎么样?人找到没有?”   刘静摇摇头:“没有。”   林跃说道:“这事儿怪我,如果我没有把那段视频发给刘铮,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知道你也是看不惯杨杨对他爸爸的态度,认为是刘铮这么多年的溺爱才走到这一步,一时激愤可以理解。”   “我看不惯他对季区长的态度,更看不惯他对你的态度,父母从来不欠孩子的,平心而论,拉长到全社会的尺度,父母对孩子的付出,远远大于孩子为父母养老的付出,儿女有主见是好的,但是有主见不等于我行我素,不等于唯我独尊,虽然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认为让他吃点苦头,知道没了家庭和亲人的庇护,自己什么都不是挺好的。”   刘静摘下眼镜,双手平放在被子上:“我担心的是他的前途,今年都高三了,可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年。”   林跃说道:“刘主任,你怕不是对高三有什么误解,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高三是不能输的一场战役,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但是对于你的家庭,这个概念不成立。”   作为过来人,他比谁都明白,工薪家庭出身的孩子的赛道跟富二代完全不同,前者的人生容错率太低,要想出人头地,不同的人生阶段要有适当的选择,不然就是一步慢步步慢,后者呢,什么时候读大学都不晚,而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主动读书,远比被动的填鸭式学习更有效率,这一点看欧美世界多如牛毛的半路出家的律师、医生、科学家便可以理解,用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往季家人身上套,只能证明编剧的无知……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抛弃逻辑,以便普通人占据多数的观众群体接受。   刘静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你才多大?怎么想得这么多?”   林跃说道:“唔,父亲过世的那一晚,我觉醒了前世大学者的记忆。”   刘静被他逗乐了,一时间把季杨杨失踪的事抛在脑后:“跟我这里也贫嘴。”   ……   与此同时。   林磊儿正在摆弄他从大神手里拿回来的手机。   “修好了,真的修好了,表哥,你看,妈妈的图片和录音都找回来了,这个大神太厉害了。”   “不是大神厉害,是大神找的专业人士厉害。”   方一凡拍拍表弟的肩膀:“别说主板和屏幕坏了,就算是硬盘坏了,只要找对了人,都能给你抢救回来。”   林磊儿在一边不断点头,反正手机修好了,数据找回来了,方一凡说什么都好。   “对了表哥,昨天的事……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季杨杨都给他爸翻脸了,还能听姓林的那个龟孙儿的话告我侵犯他肖像权不成?不过话说回来,昨天的事真叫一个精彩啊,现实版的‘父慈子孝’,你没在场真是可惜了。”   “嗯。”林磊儿对“父慈子孝”没兴趣,听完方一凡的解释继续去摆弄手机,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   “表哥,你那个恶搞动图还在网上传播,而且……好像出圈儿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帮你火出圈儿   “恶搞动图?是季杨杨开法拉利的那张吗?出圈儿?出哪个圈?”   方一凡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想季杨杨一不是美女,二没死亡,就开个破法拉利在校园里转悠,能出什么圈儿?   林磊儿把手机递过去:“你看吧。”   方一凡接机在手,仔细打量,只见一个有2000万粉丝的抖音博主正在就他恶搞季杨杨的图片加以评论。   “上学不穿校服也就算了,还把法拉利开进学校,他以为他是谁?校长亲戚吗?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炫富的名利场。老江不止一次讲过,拜金的价值观如果再不加以制止和引导,一旦蔓延到校园,侵蚀了心智尚不成熟的青少年的思想,堕落的就不只是一代人,很可能是社会,以及国家的未来,老江我迫切地想知道,对于这件事学校是怎么处理的,校长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而这个一脸倨傲,浑身名牌的年轻人,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作何感想,回家有没有好好教育孩子。”   老江正气凛然的姿态和铿锵有力的质问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支持,有人给点赞,有人给刷礼物,还有人在下面喊口号,什么说得对、说得好、老江加油,老江开讲加加油……   一个ID为BATMAN的网友留言:“看背景应该是春风中学,我儿子就在这所学校读书。”   该条留言被老江置顶了。   下面还有同城网友的回复。   “对对对,是春风中学,区重点。”   “能到这里读书的,要么有钱,要么关系硬,要么学习好,你们猜图片里那个有着丧父眼神的小子是什么来头。”   “我猜他既有钱又有关系。”   “你这不是废话吗?人一旦不缺钱,必然要攀附关系,寻求支持,免得由当前阶层跌落,人一旦有了关系,那来钱还不容易?他敢这么干,身世肯定不一般。”   “丧父眼神?你这也太恶毒了吧?”   “……”   这条置顶信息下面有一个新的回复,点赞量很高,是一个叫“千千阙歌”的网友特意发给老江的,说让他去微博关注一个叫“江湖路远557”的用户,他的博文里有更多细节信息。   方一凡赶紧打开微博,搜索“江湖路远557”,果然,该博主一个小时前发了一篇文章,配图就是季杨杨被恶搞的图片。   文字内容如下。   “一手消息啊,照片主角是春风中学高三二班的学生,姓季,名字我就不说了,免得招来圣母婊的围攻。据知情人士透露,车主的父亲是一名副区长,不过法拉利不是季家的,是副区长的小舅子的,暑假的时候借给才拿到驾驶证的外甥练手,结果这小子为了显摆自己,直接开到学校去了,因为这件事还跟看他不顺眼的同学打了一架,而制作动图的,就是跟他打架的人,至于说事情发生后校长和老师的态度,最初的想法应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毕竟谁不希望工作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呢?而且两个学生的冲突并未带来灾难性后果。”   已经有一些人引用了这则爆料,才一个小时,转发量就有两百多人次了,赞有四五百个。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文章的回帖。   “怪不得这么招摇过市,原来又是一位坑爹的公子哥儿啊。”   “舅舅的法拉利?你是在质疑大家的智商?还是故意混淆视听?他舅舅是傻波伊吗?让他开车去学校,这是嫌别人不知道他家多么有钱有势对吧?”   “就是,这点儿心机都没有的话,他的脑残舅舅是怎么赚到许多钱的?”   “洗地文吧,谁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行为叫代持,有一样东西叫‘手套’啊?”   “楼上的不要自作聪明好不好?凡事阴谋论真是太无聊了。”   “春风中学校长黄凯钧,高三二班班主任潘帅,公子哥叫季杨杨,这是目前能够掌握的情况,欢迎大家补充。”   “……”   怪不得林磊儿说恶搞图出圈儿了呢,还真是。   季胜利和方圆主张他和季杨杨当着老师的面互相道歉,说明情况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说清楚法拉利的事情吗?   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然,他是不怕的,因为一来法拉利确实是季杨杨开进学校的,二来他有要道歉啊,虽然不怎么诚心,事情之所以没成,皆因季杨杨当众羞辱季胜利好不好,反正闹再大也跟他没有关系。   “表哥,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小姨夫一声?”   “没必要,季杨杨自己作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方一凡指着电玩城的大门说道:“快看,到了,今天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魔鬼的步伐。”   ……   五日后。   季胜利的办公室。   咚咚咚~   随着门口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办公桌后面精神恍惚的季区长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陈书记,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陈书记在他的引领下到待客区的沙发坐下。   “茶还是咖啡?”   “别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陈书记摆摆手,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老季啊,怎么样?儿子找到没有?”   季胜利摇摇头。   “报警了吗?”   “报警了。”季胜利扬天长叹:“你说他能上哪儿去?现在通讯这么发达,进出车站都要用到身份证,重要路口还有监控摄像头,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陈书记说道:“老季,你也别太担心,孩子已经成年,而且平时自己生活习惯了,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在外面呆几天,气儿消了也就回家了。”   季胜利能怎么回答,只能不断点头说是。   “对了,刘静的病怎么样了?”   “医生说发现的早,只要积极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刘静纠结的是保守治疗还是动手术。”   陈书记闻言颔首:“老季,你看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孩子赌气出走,妻子生病需要照顾,要不……你先暂停一下手头的工作,把精力放到家里的事情上,等什么时候刘静的病情稳定了,孩子也找回来了,再行主持事务。”   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是季胜利能够听出个中深意,陈书记是来给他做工作调任闲差的,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旦从一线岗位转到务虚的职位,再想回到原来的岗位就难了。   “陈书记,是不是因为法拉利的事?我上次已经说过了,那车真不是我们家的,是刘静的弟弟给季杨杨开的。”   “老季,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组织是考虑到你们家现在的情况,认为正是需要展现一个男人对家庭担当的时候,不能因为工作忽略了亲人的感受,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你最需要的是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造福社会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上,季胜利还能怎么着?   “是是是,书记教训的对,这事儿是我钻牛角尖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   陈书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完事起身告辞。   把人送走以后,季胜利回到沙发坐下,想想不得不接受的现实,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两天后,季胜利提着饭盒由医院回到书香雅苑,犹豫着是把饭盒送去6号楼还给林跃,还是先回家。   他稍作纠结,最终选择后者,因为吃不准对方有没有下晚自习。   “哎,老季。”   没等走进单元门,猛听身后有人呼唤,扭头一看,是方圆带着童文洁走过来。   “老季,孩子找到了吗?”   季胜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你说着孩子也是,就为了跟大人赌气……对了,老季,我这两天在网上看到不少关于动图的议论,这个……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发小区长话也不回,转身就往楼道走去。   站在季胜利的角度,如果不是方一凡多事,父子俩人会反目成仇,搞得现在儿子音信全无,他的工作也黄了吗?瞧这话问的,是好心还是奚落,只有方圆自己知道。   以前读书的时候俩人就爱较劲,方圆成绩好,高三毕业顺利考入政法大学,他没考上,复读一年才过了分数线,现在他成了副区长,方圆是一个没啥前途的法务,所谓人心隔肚皮,鬼知道这份“好心问候”后面有着怎样的潜台词。   “什么人呐,还区长呢?别人好心问候,他就这副态度?”童文洁翻了个白眼,怒道:“真是没礼貌。”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我,旁门左道之王   方圆说道:“季杨杨离家出走有一周了吧,至今没有消息,妻子刘静又得了癌症住进医院,好像事业方面也遇到了不小的问题,老季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童文洁劲儿劲儿地道:“哦,他心情不好就可以把气撒到别人头上?”   “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方一凡也有责任,如果当初他不弄恶搞图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方圆,你这说的什么话?”   童文洁理直气壮说道:“如果当初季杨杨不把法拉利开进学校,能有今天的事吗?”   方圆想了想,觉得她说这话对也不对,但是想反驳吧,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还有几分不敢,索性闭上嘴巴不搭理她。   “怎么了?没话说了?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出了事就知道找借口推卸责任,没有担当的勇气,你看宋茜和英子,知道英子这次考了多少分吗?623分,从年级前三掉到了二十几名,这是乔卫东的错吧?他还有脸说这么做是为英子好,这不是推卸责任是什么?”   “对对对,媳妇儿你说的对,千错万错都是乔卫东的错,他不应该依着英子玩玩具,更不应该欺骗老师。”   童文洁瞪了他一眼,像个胜利者一样昂首挺胸往楼道走去,视线在一楼扫过时,还不忘撇撇嘴,嫌弃季胜利自己教育不好儿子,弄得现在工作生活一团乱麻,却像是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一样。   方圆一句话都不敢说,闷头往前走。   “我说方圆,回家后别提这件事,不然方一凡会觉得我们在说他。”   “行,知道了媳妇儿。”   “还有,以后不许跟季胜利学,方一凡要是也离家出走……我真的无法想象……”   “我保证,保证不跟老季学,行了吧。”   ……   又过去几天,季杨杨还是没有消息。   这次连刘静的父母也惊动了,朋友、同事、亲戚、警力、悬赏……几乎动用了所有手段,依然找不到他的踪影,都21世纪了,居然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事情已然如此,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刘静和季胜利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林跃偶尔会去医院探望,顺手买束鲜花,做点小吃什么的,刘静有他开导,情绪还算平静。   关于季杨杨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18岁的叛逆高中生,离开家庭后或许会怀念曾经五星级酒店随便住,豪车随便开,馆子随便下的生活,却很少想父母找不到孩子会急成什么样子,当然,就算季杨杨反悔了,现在想回家,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认为对于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二货,见识一下亲人保护圈外的世界有多险恶挺好。   11月末,随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南下,北京气温骤降,即便是火力旺盛,前几天还在穿卫衣、外套的男生,也不得不换上厚厚的羽绒服,骑自行车上学的还戴上了帽子和手套。   外面冷得一张口就是成团的白雾,教学楼里还是很暖和的,学生们一如春秋的打扮,穿着校服在楼道里聊天打屁。   王一迪拿着潘帅给他的艺考资料离开办公室,后脚林跃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咦,你有事吗?”   “有,艺考资料给我一份。”   潘帅愣了一下,对林跃的话倍感意外:“你是代蒋诺涵来的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叫她自己来,正好我有也有几句话要对她讲。”   蒋诺涵的成绩不怎么好,期中考试才考了480多分,不过听说这小丫头歌唱得挺好,参加艺考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当然,某种程度上讲,接受了艺考,便意味着在常规学科的竞争上认输,以蒋诺涵的性格和父母都是北大毕业的家世,拉不下脸来见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林跃说道:“我不是给她要的,我是给自己要的。”   “开什么玩笑?我没空跟你扯皮,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潘帅突然觉得自己跟这家伙讲话都是在浪费生命浪费时间,上次见过孔主任后,他分别找校长和樊勇聊了聊,最后搞明白了那两个人的想法,黄凯钧为什么让他不要急着就保送北外这件事征求林跃的意见,主要目的是不想学生分心,好好地备战市青少年体育锦标赛,他们两个是倾向于把刺儿头林送入体校的,因为各项训练数据显示,这个让全校师生头疼的问题儿童确实有问鼎奥运冠军的潜力。   保送北外去搞语言和代表国家出战奥运会,哪一个更有前途?除非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官或者大老板。   选择前者多数情况利好个人,而后者呢?整个学校,乃至校领导和老师都能受益。   所以甭管最终选哪个,他都是一只脚踏入重点本科院校了。   何况从期中考试来看,这小子不是没能力,而是故意不往正路使劲儿,一天天净琢磨旁门左术,现在又来要艺考的资料,他想干什么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给不给?”   “不给。”潘帅又补充一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懂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备战锦标赛,拿个冠军回来,给学校……咳……也是给你自己争得荣誉和前途。”   林跃说道:“不给是吧?那别怪我旷赛了,黄校长问起来我就说责任在你,而且你不觉得我画的画相当有水平吗?”   潘帅一听这话,萎了。   “好好好,给你一份。”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里的资料递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林跃的萨克斯吹得有多好,他的认识只停留在外甥女的描述上,但是在画画这一道,他是亲眼所见,确如上面所说,那是相当地有天赋,没准儿还真能进个央美、中美什么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偏门啊。   林跃接过资料瞅了一眼,小声嘟哝道:“北电和中戏,选哪个好呢?”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潘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北电?中戏?和美术有毛关系?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追到门口时人影都没了,赶巧撞见拿着参考资料走过来的李萌。   “跟谁生气呢?”   “还能有谁。”   方一凡去了平行班,季杨杨离家出走一个多星期了,能让潘帅如此伤脑筋的只剩下一个。   “又怎么了?”   “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你见过放着高铁不坐,跑去爬雪山过草地的吗?”   “哼,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李萌很不高兴,因为忽然想到刺儿头转学过来那天的对话,她当时颇有几分嫌弃156中教学质量不行,冲刺班不想接收他的意思,现如今刺儿头净搞旁门左术,不往学习用功,别人兴许认为他是个奇葩,但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可谓赤果果的挑衅和藐视。   “你看那些退役奥运冠军,有几个没有暗伤?你再看那些画家,多是死了以后才被热捧,恃才傲物的下场只能是被现实教做人。”   潘帅不敢反驳,只是在一边微笑应和。   李萌就是这么一个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然根深蒂固。   ……   林跃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撞见一群人围着方一凡吹捧。   “方猴儿,你这跳舞视频都上快手的发现页了,太厉害了,有大火之姿啊。”   “一百万点赞,整整一百万点赞啊。”   “瞧这舞跳得,我也想学。”   “五十块?你这也太黑了。”   “……”   王一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很不服气。   “五十块学这个?五块我都不学。”   方一凡急了:“王一迪,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实话实说啊,你这就是幸运,中彩票知道不?真的,网上这种视频多了,昙花一现而已。”   “我说你个凤尾,哦不,你现在摸不着凤尾了,你现在是鸡头了,承认别人比你优秀能死吗?”   “你不能这么讲,我这次没考好,也是平行班的第一,可比你这个倒数第一强多了,而且我根本不需要考那么高分。”   “哎哟。”方一凡阴阳怪气地道:“还有人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你也要跟那谁学啊?就基础班趴窝的那谁……”   后面的话没讲完,他一抬头,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主儿来了。   “林跃来了,林跃来了。”   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就基础班趴窝的那谁”是谁。   桌子周围的学生小声提醒身边人,免得说错话被记恨。   虽说这家伙是个转校生,在春风中学根基浅薄,但是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不是猛龙不过江,除了包括李铁棍、林磊儿、方一凡在内寥寥几人还敢跟他作对,连校长和体育老师都怂了,在死对头季杨杨离家出走旷课多日后,以前看不惯他的基础班同学搁他面前就跟耗子遇到猫一样。   方一凡闭起嘴巴不再挑衅,但是并没有离开,因为那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怕了林跃,何况恶搞动图的事件是他赢了——没有道歉,没有被告侵犯肖像权,反倒是季胜利被儿子当众羞辱,季杨杨离家出走的结果,反正在这件事上,林跃没有在他身上占到便宜。   “咦,林跃,你也要参加艺考吗?”王一迪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先惊讶,后了然,她可是做过他的听众的,知道他的萨克斯吹得有多好,相信以这样的水平参加央音、川音的艺考,极可能一鸣惊人,就算文化课水平很差,也极有可能被破格录取的。   “是啊。”   “也对,艺考要求的分数线比正常高考的分数线低得多,你只要好好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嗯,这说话的语气,很王一迪。   艺考?艺考的分数线比正常高考低很多?   王一迪的话勾起了好几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的心思。   “王一迪,什么是艺考啊?”王华华打断两个人的对话,道出大家心头所思,连方一凡都竖起耳朵倾听,因为直觉告诉他艺考对他很重要,以他全区15%以下的成绩,能不能上大学就看这一锤了。   王一迪一看众人将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顿时来了精神。   “这艺考啊,就是艺术考试,像什么音乐,美术,舞蹈,表演,都属于艺考的范畴,正经高考400多分连本科线都过不了,但是艺考就不一样了,只要专业水平足够高,文化课水平差一些也有可能被破格录取。”   这回众人明白她为什么说自己不需要考高分了。   “对了,方一凡,你不是自诩有舞蹈天赋吗?就你文化课考得那点分,也就只剩艺考这条路了。”   “什么叫自诩,我的舞蹈天赋是公认的好么?100万点赞什么概念,就是说全国平均1400人里就有一个看过我的视频。”   方一凡很得意,觉得自己要火了,然而他把手机往前递的时候,王一迪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等等,这是怎么了?”   “惊讶到了吧?”方一凡以为她被七位数的点赞量惊到了,得意的同时,还用挑衅的目光瞟了林跃一眼。   “不是,方猴,你仔细看看,好像有人在视频下面骂你呢。”   方一凡闻言拿到眼前打量,其他人也凑过去一起观瞧。   “没错,就是他,春风中学那个季杨杨的恶搞图就是他做的。”   “什么玩意儿,同学失踪,同学的妈被气住院,他还有心思在这里跳舞?”   “瞧那开心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呢,还是冷血呢。”   “看他尖嘴猴腮的面相就知道不是好人。”   “我知道这个,姓方,叫什么凡的,学渣一枚,据说高三分班考的时候得了个全年级倒数第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转到了平行班,我怀疑他爸妈跟校长有见不得人的利益勾兑。”   “谁能人肉一下这小子,我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这种垃圾。”   “……”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方一凡乐极生悲,刚才还说自己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没过多久便骂声一片,关键是有人几乎叫出他的名字,这要被人肉了,那他父母的手机是要爆炸的。   可能是为了印证大家的想法,咕嘟,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短信接入,内容很简单。   “如果季杨杨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能安稳地睡觉吗?人在做天在看,小心着点儿。”   方一凡的表情相当难看。   王一迪没有过去,不知道他收到威胁短信的事。   “方猴儿,他们是不是在骂你?”   方一凡没有心思搭理他,大熊和王华华等人互相使个眼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散开。   林跃冷笑道:“这个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唔,我很欣慰。”   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他转身走了。   “哎,你们为什么都走了,我还没有说完呢。”王一迪搞不明白状况,看看方一凡,再看看林跃,没心没肺的追上去。   “林跃,你打算报考哪所学校?央音还是上音?”   “北电。”林跃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什么?北电?”   王一迪以为自己听错了,北电全名北京电影学院,是培养演员、导演、影视动漫制作人员的摇篮,就算有几个声音专业,跟音乐高校的教学内容也是风马牛不相及,他说他要考北电?这……这叫啥?这叫捧着西瓜捡芝麻,一般人完全无法理解。   林跃又重复一句:“没错,北电。”   “为什么啊?你的强项不是音乐吗?”   王一迪问这句话的时候,黄芷陶拿着一套模拟题由办公室那边拐过来,险些跟林跃撞个满怀,看到他的脸赶紧低下头,急匆匆离开。   “黄芷陶……”   王一迪在后面唤了一句,想要问问她知不知道季杨杨的情况,不过黄芷陶没有搭理她。   “她怎么……哎,看来季杨杨离家出走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啊。”   林跃面露古怪,因为自从季杨杨当着老师和学生代表的面羞辱完季胜利,黄芷陶一遇到他便低头跑掉,要说是思念季杨杨,倒不如说是对于季杨杨说的那句话无所适从——他萨克斯吹得好,篮球打得好,画画得好,模型做得好,懂得多,打架是一把好手,而且很会讲道理,很有同理心?你很仰慕他对吧?你仰慕他做他的女朋友去,还跟着我干什么?   黄芷陶在电视剧里主动追求季杨杨,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儿,眼下的表现看似与人设不符。   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她无法接受跟季杨杨分手后立刻喜欢上别人的情况,这会招惹闲话,也会让她自我质疑,自我否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好女孩儿。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考北电?”眼见前面就是基础班,王一迪又把话题往回拉。   林跃瞄了一眼低头含胸快行的黄芷陶,直言不讳说道:“因为你咯。”   讲完话他走入教室,留下王一迪凌乱在上课的铃声里。   ……   当天下午,平行班班主任陈奇找到方一凡,把一份艺考资料交给他,让他回家跟父母商量商量,要不要走发挥自己的特长,参加艺考这条路。   陈奇属于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要不是儿子买了房子,按揭压力很大,他才不会当什么平行班班主任。之所以关心方一凡这种日常调皮捣蛋,成绩又不怎么好的差生,也是想为升学率拼一把,本科达标率高,学校给的奖金可是很诱人的。   方一凡拿着东西回到家里,跟爹妈一番讲解,童文洁一开始不同意这么做,后面方圆不断地旁敲侧击给她做工作,考虑到儿子的学渣本质,她最终妥协了。   为了儿子能够顺利过关,读一个好大学,把姓林的小畜生比下去,也给她出一口恶气,童文洁第二天一大早就给陈姐打电话,求她推荐艺考老师,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姐给她介绍的艺考老师居然是乔卫东的女朋友小梦,跟她的关系嘛……说死对头也差不多,毕竟上次在瑜伽馆,因为姓林的小畜生横插一脚,她跟宋茜被整得灰头土脸,里子面子全没了,眼下找到一个绝佳机会,不好好地奚落一下这个没有分寸的小三儿,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天来积攒未发的怨气。   这一回,那个姓林的小畜生总不至于过来捣乱吧……算算时间的话,他现在应该市里参加青少年体育锦标赛呢。   陈姐不知道她们认识,给俩人简单介绍一下,小梦说了说艺考的情况。   “……其实我觉得吧,这个艺考还是要看学生的自身素质,还有就是家庭背景,综合因素,都挺重要的。”   一听艺考对家庭背景还有要求,童文洁的眼睛斜了斜,阴阳怪气地道:“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小梦心思微沉,知道童文洁没安好心,不过看在陈姐面子上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我是瑜伽老师。”   “哦,你看吧,这艺考生辛辛苦苦地被培养出来,花了家里那么多钱,自己也投入大量精力,结果出来教瑜伽……”   话里话外对瑜伽老师的歧视就跟螺蛳粉里的酸笋的味道一样冲。   小梦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连说三遍“莫生气,不值得”,就事论事说道:“你如果真想让你的孩子参加艺考,就带过来让我看一看,如果条件不行,我会直言相告,你们呢,还有时间备战高考,因为我也是从高三过来的,现在都12月初了,刨去寒假也就只剩半年可以用来复习。”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装叉一时爽,全家火葬场(上)   小梦知道自己是一片好心,知道自己是就事论事,可是童文洁不这么想啊。   电视剧里她觉得自己是财务部副总监,总是以过来人的语气教育小金怎么做事,在小梦和乔卫东的关系上,也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个女人虚荣拜金,是为了钱才接触乔卫东的,这俩人要是结婚,那乔卫东的钱不就得分给小梦一半么,乔英子以后得到的遗产也会相应减少,而她跟宋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过,要让方一凡和乔英子结婚,乔卫东和宋茜就这么一个女儿,书香雅苑的五套房,还有现金、存款、股票什么的,以后会是谁的?   甭管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经济利益,她都有理由敌视小梦,何况姓林的小畜生还帮着对面的女人欺负她。   “我谢谢你的好意啊。”   童文洁说这句话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眼睛长在额头。   陈姐一看现场气氛有点尴尬,赶紧借口去买喝得,离开椅子往服务台走去。   “童姐,我觉得你没必要把气撒在我的头上吧,在瑜伽馆那次,又不是我指示林跃让你们难堪的,他是什么人,我想你跟宋茜比我还了解。”   “你说不是你指使的就不是你指使的?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而且我童文洁只有宋茜这一个姐妹,我不想当你的姐,你也没资格做我妹,这个称呼担不起。”   刚才小梦张嘴说艺考跟家庭背景有关系,她就觉得小梦是在讽刺她,还有给方一凡的天赋把关这件事,凭什么小梦说不行,方一凡就要断了念想去备战高考?万一小梦故意误导他们呢?   综上所述,对面的女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小梦很无奈,不过看在陈姐的面子上还想多说几句,毕竟无论是高考还是艺考,都是影响年轻人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你争辩,事情已经过去,说那么多没有意义,咱们的话题目标是方一凡,还是聊聊艺考的事吧。”   “对不起。”童文洁说道:“我对你的人品表示怀疑,你在教导方一凡这件事上不够资格。”   如果单纯听到后半句话,小梦肯定拂袖而去,但是前半句关于她人品的内容,让她很难受。   “我的人品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你现在爱情物质都有了,又把手伸到英子那里是什么意思?人家宋茜都说了,你是她和她女儿的第三者,这比抢别人的老公更恶劣,更小三儿。”   小梦被她的言行惊呆了,她就没见过这世上有后妈和亲妈争女儿的,都是巴不得弃之不管,有能力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好吗?脑子秀逗了才会视如己出,管好了没人念后妈的好,只会讲做爹的有本事,能处理好老婆和前妻的孩子的关系,管不好那就是一片骂声,讲后妈恶毒,虐待孩子。   “什么叫抢宋茜的女儿啊,我跟乔卫东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和宋茜离婚了,我们是自由恋爱,我是他未婚妻,我接触英子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难不成乔卫东每次和英子见面都要通知我离他们远一点?如果方圆这么对你,你会高兴吗?说到底还是宋茜太敏感了。”   “首先,让你失望了,方圆永远不会这么对我,其次,你又不了解宋茜,你凭什么说她敏感啊,而且你也别老拿自己是乔卫东的未婚妻自居,我告诉你,以我的经验,什么未婚妻、未婚夫,这订婚的到最后一般都结不了婚,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俩真成了,那也是你跟乔卫东的事,跟宋茜没有关系,我只劝你离英子远一点,别老想着拉拢她来讨好乔卫东,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是最关键的一年,我呀,希望你忍一忍,别再掺合他们父女的事,作为一个妈妈,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说你这算什么?你老往书香雅苑跑干吗?你自己没有燕窝吗?跑去喝宋茜做给英子的燕窝算怎么回事?”   童文洁嘚啵嘚,嘚啵嘚说了一堆,小梦都给她整郁闷了。   燕窝是她自己要喝的吗?她去书香雅苑是找自己未婚夫,关英子屁事;她对英子客气,也只是不希望气氛搞得太尴尬,这样有助于男女感情;还有说别人订婚的最后都成不了,这是见不得别人好吗?怪不得林跃说这个女人和宋茜那个老巫婆是一路货色呢。   “我本来觉得吧,林跃是因为父亲突然离世,对人对事有些偏激,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枉我还想着既然乔卫东和方圆是哥们儿,咱们俩把误会解开就能成为好朋友,但是如果你一直对我抱有这种偏见,我认为还是没有必要了。”   童文洁剜了她一眼,面带不屑:“我不要跟你这种人做朋友,我只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宋茜。”   “那你们家孩子艺考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了?”   “本来跟你就没关系。”   “那是我自作多情?”   童文洁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怼上去:“你以为呢?”   小梦惊呆了,陈姐给她打电话说想请她帮忙见个孩子家长,聊聊艺考的事,以确定孩子有没有希望过关,她一不收钱,二没蹭饭的打算,浪费休息时间过来了,瞧给人这一通怼。   她这正准备吐槽两句走人呢,对面手机响了。   童文洁完全忽视她的存在,自顾自拿出手机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方一凡班主任陈奇的声音。   “方一凡妈妈,我现在通知你,学校决定给予方一凡同学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如果你有异议,可于明天上午到校详谈。”   “不是,陈老师,怎么好好的就给我儿子处分呢?”   童文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言语间充满不理解。   “这事儿是校领导经过讨论研究后决定的,详细情况在电话里也讲不清,等你什么时候来了学校再说吧。”   电话挂断,留下一脸茫然的女人呆呆站着。   童文洁犹豫着要不要给正在参加培训的方圆打电话讨论儿子被处分的事,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翻过来一瞧,是公司新来的经理雷蒙德打来的。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她的工作也完成了,公司领导来电话是为什么?   是想让她加班吗?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按下接通键,笑语相对。   “老大,你找我?”   “童文洁,我现在代表公司正式通知你,你被开除了,请明天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不是,老大,我最近一没请假,二没搞砸工作,这是为什么啊?”   童文洁急了,她知道公司最近在裁员,但是目标对象不是新员工吗?怎么连她这样的老员工也被裁了呢?   “明天来公司你就知道了。”   雷蒙德说完挂断电话。   先是儿子被处分,之后是被裁员,这double kill给她整不会了,完事注意到小梦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一下子火了。   “说,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   “别给我装傻充愣,现在就你跟我有矛盾,不是你还能是谁?”   小梦给她气笑了:“童文洁,你有病吧?我手再长也就是在乔卫东和英子间划拉两下,你儿子被学校处分和你被单位裁员跟我有什么关系?”   童文洁怒道:“你偷听我打电话?”   “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话做事要讲良心。”小梦发现自己跟怨妇说不清,把羽绒服往胳膊一搭,转身朝外走。   正巧陈姐端着咖啡过来。   “咦,小梦,你怎么走了?”   “哦,我单位有点儿急事,需要过去处理一趟,这次不好意思,回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陈姐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小梦说话很客气,但是她能看出眼睛里的不满和尴尬。   童文洁要她帮忙找人了解艺考的事,怎么扭脸把人气走了呢?这不是拆她的台吗?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装叉一时爽,全家火葬场(下)   翌日上午。   童文洁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公司,而是去了春风中学,倒不是她觉得方一凡被处分的事比她的工作还重要,因为她知道雷蒙德今天上午要去机场接一位贵宾,事关第二轮融资事项,怠慢不得。   “校长,方一凡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给他这么严重的处分?”   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知道高一高二挨个处分,接下来好好表现,不犯大错的话,到了高三能够申请撤销处分,学校方面多半不会拒绝,以免在学生档案里留下污点,但是高三就不一样了,现在都12月了,再有6个月就高考,搞不好这个处分真要带到大学里去。   “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黄凯钧把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市长信箱转到区教育局,又由区教育局转来学校的。”   童文洁低头打量文件内容,原文挺长,用词也很规整,而且很有一种八股文的味儿,一看就是文化水平不低,且在秘书、记者、编辑行业混过的人写的。   大意是方一凡开学第一天就跟季杨杨大打出手,学校方面根本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最终敷衍了事。分班考的时候方一凡考了个年级倒数第一,紧接着就因为挑拨同学关系险些酿出惨剧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可是他并没有接受教训,认真自省,做出改变,反而变本加厉地恶搞季杨杨,在学生和家长圈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且间接导致了季杨杨离家出走多日未归的事实,这样的结果都没让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依然我行我素,招摇过市,而学校方面非但没有回应网上不断发酵的舆论,解释方一凡这个公认的差生为什么能从基础班升入平行班,家长和校领导是不是有利益勾兑,居然以影响学习为由,禁止学生们到网上评论、分享、转发有关这件事的内容,这似乎从侧面证明了家长和校领导有利益勾兑的传言,写信人希望市区两级给予重视,严查背后猫腻,给广大网民和春风中学的学生及家长一个交代。   这信谁写的?学生家长吗?如果不是学生家长,谁会对方一凡和季杨杨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而且大概率是高三学生的家长所为,再考虑到遣词造句的特点,一个人名呼之欲出。   季胜利。   没错,只有季胜利才会这么恨方家,这封信就算不是他本人写的,也一定出自他的亲戚朋友之手。   为什么不是林跃?   因为那小子正忙着参加举重比赛,而且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去哪儿找人写这种文章?   “平时装得像个人物,实际也是个蔫坏的货色。”   “童女士,你说什么?”黄凯钧只看到她的嘴在动,没有听清内容。   “我想说的是……校长,能不能取消对方一凡的处分,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一旦入了学籍档案,会影响他一辈子的。”   “童女士,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学校方面只能用处分方一凡来表达态度。”   “校长,那能不能不把处分记入档案?”   “童女士,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处分就是处分,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要是敢耍花招,怕是会引火烧身,他可不想因为方一凡身败名裂丢了工作。   “方一凡不就是在电玩城跳了一支舞吗?至于上纲上线到给处分的程度吗?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这么做会毁了他的,黄校长,如果方一凡是你的儿子,你会怎么做?”   “童女士,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方一凡屡教不改,而且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我必须为了学校的声誉考虑。”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抱歉,我还有个会要开。”   ……   童文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反正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差点追尾前面那辆索纳塔8,被一个二十出头的臭屌丝骂了句白痴也没还嘴。   为什么没让方圆跟她一起去春风中学?一是因为他要参加培训,二是因为他为了帮方一凡转去平行班,脸都豁出去不要了,已经不好意思再为这件事麻烦校长。   童文洁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说点软话,磨几句,校长也就妥协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季胜利把这件事捅到了市里,校长想包庇方一凡都不行。   当天下午,她在公司经理办公室见到了油头粉面的雷蒙德。   “老大,公司裁员不是只针对新人吗?我可是做了十年的老员工。”   “童文洁,谁告诉你公司裁员只针对新人的?公司的任何决定都是基于经营需要。”   “基于经营需要?那为什么吴霞和张新梅没有被裁?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   雷蒙德把电脑屏幕往对面一转。   童文洁看到公司邮箱里收到好几封漫骂邮件。   “方一凡是你的儿子吧?”   “是。”   “所以,你还觉得这不公平吗?事实上这已经对公司利益造成了损害。”   “方一凡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雷蒙德面无表情说道:“昨天我跟昌明的赵总吃饭,聊起了这件事,我不管这是误解还是什么,总之赵总看了网上流传的小道消息,知道方一凡的妈妈在我们这里上班,本来前期接触谈好的业务,硬是在最后关头起了变数,要么我们再让利他0.5个百分点,要么昌明去选择实力稍弱,但是声誉比我们好的融信,所以公司决定裁你有正当理由,更是业务需要。”   “可是……”   “不用多说了,你先去人事走流程,然后去财务部结算补偿金,交了工牌和电脑赶紧走人。”   雷蒙德说完话偏过头去。   “你们……你们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背信弃义,见利忘义,我告诉你,这样的企业长不了……长不了。”童文洁一看事无转圜,干脆豁出去了,把在黄校长那里受的气一并撒到雷蒙德头上,咒骂两句,又恨恨地瞪了他两眼,负气摔门而出。   “这个女人,太泼辣了,不过……还是很够味儿的,如果给她蒙上眼睛,再套个狗链子,插个毛绒尾巴……”   另一方面,雷蒙德又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对她下手,不然天知道这个母老虎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然,他短时间内也不敢沾花惹草了,因为邮箱里不只多了许多谩骂和质疑的邮件,还有一封标题全英文的邮件,附件里打包有他和小金在外面约会开房的照片,这玩意儿要是发到他老婆那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所以童文洁必须滚蛋。   ……   咕嘟咕嘟。   白色浓汤在锅里翻滚,热气腾腾地往上涌。   “英子,来,多吃点,这可是爸爸在西单T11特意买的优质和牛。”乔卫东从锅里夹出一片牛肉放到乔英子的盘子里。   自从宋茜砸毁林跃的模型双方彻底撕破脸,这是乔英子第一次过来,为了这次见面,他拿出求爷爷告奶奶的劲儿给宋茜说了很多好话,甚至威胁再不让他见女儿就去法院起诉,这才迫使宋茜服软,不过有一个前提,必须在她能找到的地方,而且那个姓林的小王八蛋不能在场。   本来他想带着女儿去外面吃大餐的,听到这些要求便熄了原来的心思,考虑到林跃去参加举重锦标赛了,就让女儿来了602,一个人去外面采购食材回家吃火锅。   “好吃吗?”   乔英子点点头:“好吃。”   “你妈不让你吃辣,说上火,影响学习,爸只能买菌汤底料。”   乔英子对他笑笑,拿起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酒:“爸,你再喝一杯。”   “好,好,你来了,爸爸今天高兴,喝一杯算什么?我要喝十杯。”   “爸爸海量,其实……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乔英子低头扒拉一口菜,偷偷瞄了乔卫东的脸一眼,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让乔卫东同意她参加南大冬令营。   便在这时,门铃响了。   乔卫东愣了一下:“不会是你妈来了吧?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催吗?”   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往外面一瞧,整个人愣住了。   “林跃,你怎么回来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团灭你一家   乔卫东看过体育锦标赛的赛程表,林跃要参加的举重项目在FS区的燕山体育中心举行,比赛分两天进行,但是包括前期的准备和赛后交流,怎么要得四五天到一周才能搞定,从燕山体育馆到书香雅苑,不堵车的情况都要一个多小时,比赛时间他不在酒店好好呆着,跑回家里来干什么?   林跃说道:“下午出了点小状况,我回来拿换洗的衣物。”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让过乔卫东往里面走。   “哎,你……”   乔卫东不想让他进屋,免得打扰了他跟女儿的二人世界,更重要的是万一被宋茜知道了,又不让她和女儿见面了,那多难受啊。   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宋茜为了让女儿成绩恢复正常,不被与学习无关的事分散精力,上学送放学接,手机也给没收了,他连单独跟女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通过望远镜来观察5号楼的情况,以解思女之苦。   有了这样的经历,如果非要做个选择的话,林跃和乔英子,他只能选择后者。   客厅里,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乔英子回望门口,赶巧林跃由那边走过来。   她想笑笑不出来,因为上次她妈把空间站模型砸了的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在学校里走个对面都不搭理她。   “你吃了……哎,你比赛……比赛怎么样了?”   “跟你有关系吗?”   林跃淡淡地回了一句,进自己房间了。   乔卫东看到女儿受委屈,有点不高兴:“嘿,这家伙吃枪药了?还是比赛成绩不行拿我们撒气?”   “爸,他还在生我的气。”   乔英子比乔卫东头脑清醒,知道林跃为什么生气。   第一次,因为她给方一凡求情,林跃放了方家人一马,不然方一凡势必要蹲号子。   第二次,又是因为她,宋茜过来把人家用一个多月时间拼装的模型给砸了,还险些闹出人命案。是,最后赔了不少钱,但那又怎样?林跃从没指望卖模型赚钱,光他爸爸留下的两套房子和存款就是资产千万的人,多这三百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而且当初承诺的事情也没做到,尽管站在她的角度,那个要求很过分,可是那种情况下,对于林跃的立场而言,提出让她和宋茜断绝母女关系改为同乔卫东生活,属于基本操作,一点都不过分。   “他拿几件衣服就走,咱们继续吃。”乔卫东拉着女儿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完事想起刚才被林跃打断的对话,一脸关切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个事想跟我商量,什么事?”   “就是……就是这学校最近开始报冬令营了,我也想参加。”   “冬令营?这是好事啊?出去走走看看,拓展一下视野,就说你爸我,当年也是参加过冬令营的,我们那会儿上山,晚上就住山上,夜里风一吹,全冻感冒了。”   “哎呀爸,我要报的这个冬令营跟你说的冬令营不是一码事,我要报的冬令营有竞赛班的,成绩好的能够参加学校的自主招生。”   乔卫东喝了点酒,但是自主招生和高考的区别还是能分清的:“去,必须去,爸爸一百个支持你去。”   “好,谢谢爸爸支持我去冬令营,支持我去……”   乔英子正要说出“南大”这两个字试探乔卫东的反应——其实宋茜同意父女二人见面也是她苦苦哀求的成果,因为她知道跟宋茜商量去南大参加冬令营肯定不会有结果,便把心思打到乔卫东身上,想着只要搞定父亲,让他去和宋茜谈,她再见机行事,比一个人使劲儿有用多了。   便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乔卫东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你妈来了吧?”   宋茜答应他跟英子一起吃饭的必要条件就是不让英子和林跃见面,现在后者在屋里收拾东西,万一出来的时候给宋茜看到,那不是完犊子了?   “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妈。”   乔卫东无心听她说话,走过去扒着猫眼往外瞧,看见外面站的女人长松一口气,随手把门打开。   “是你啊,吓死我了。”   “什么意思?”小梦拉着行李箱由外面走入客厅,抬头一瞧:“英子在呢?”   乔英子冲她勉强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宋茜吩咐过她,不仅不能跟林跃来往,对小梦也必须敬而远之。   “咦,就你们俩?林跃没在吗?”小梦下意识问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自问自答道:“瞧我这记性,眼下应该在房山那边参加举重锦标赛呢,说起来如果不是太远,瑜伽馆又新招了一批学员,我一定会过去帮他加油的。”   “哦,啊,是。”乔卫东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弄走林跃和小梦,因为宋茜一会儿来接孩子,如果说看到一个是火山爆发的话,看到俩那还得了?   林跃那儿还好说,拿完衣服就走了,可是小梦这……提着行李箱过来,她想干什么?   “来就来了,你提个箱子干什么?”   小梦别过乔英子,拉着行李箱往次卧走,一面说道:“我要在这儿住,当然得带箱子了。”   “你说什么?”   乔卫东一看小梦进屋,赶紧把门关上:“你要住这儿?”   小梦说道:“对啊,我可是你未婚妻,如果咱俩不住一起,感情会出问题的。”   她说这话是有原因的,没错,就昨天晚上童文洁挖苦她的说辞——未婚妻、未婚夫什么的,这订婚的到最后一般都结不了婚。   乔卫东说道:“你别这样,不方便。”   小梦说道:“怎么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跃在呢。”   “他在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叔叔,我是他婶婶,咱们俩住这个房间,他住那个房间,而且他现在高三,平时我下班后能回来做个饭什么的,也省得你们两个老爷们儿天天点外卖,多不健康啊。”   乔卫东直摇头。   小梦又道:“你看你那死党方圆,他老婆把外甥从福建接过来,一家四口不是挺好的吗?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不一样的。”乔卫东把她的手放到行李箱的拉杆上:“这都快八点了,走,赶紧走。”   “为什么?”   “今天我得陪英子,没时间陪你,别闹了,快回去吧,啊,回去。”   小梦急了:“谁闹了?乔卫东,我没拦着你陪英子吧?作为你的未婚妻,我担心咱们俩感情出问题,想搬来这边住,有问题吗?倒是你,总是拿照顾林跃做借口搪塞我,平心而论,你有照顾他什么?学习,吃饭,娱乐,健康,他有一项需要你管吗?我看你赖在这里不走是想离前妻和女儿更近一点吧?”。   乔卫东被她拆穿心事,不说话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是我重要,还是你前妻和女儿重要?”   “你要这么问,那自然是英子更重要。”   “行,乔卫东,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小梦去拉行李箱。   俩人说话声音不小,在外面吃火锅的乔英子听说自己更重要,心里高兴极了。   好巧不巧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知道是宋茜来接她了,看看主卧,再看看次卧,眉头微皱,原地踌躇一阵,有了决断以后才起身过去把门打开,做一脸轻松状:“妈,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等等,你爸呢?我跟他说个事儿。”   今天李萌通知她,过几天学校有个心理讲座,希望孩子的父母一同出席,她虽然不愿意英子跟乔卫东接触,但是在外人面前嘛……还是要装一装样子的。   “哎,妈,您就别进去了,爸在洗澡呢。”   她这儿刚要拉着宋茜往外走,次卧房门打开,小梦提着行李箱从里面出来,俩女人照面那一刻都愣住了。   上次宋茜就是见不得女儿跟她其乐融融才发飙大闹的,后来瑜伽馆又丢了那么大一个人,对小梦那自然是敌意大过天。   小梦呢,看到宋茜来到,认为乔卫东怪不得要赶她走呢,原来是趁林跃不在要和女儿、前妻团聚,那她这个未婚妻算什么?俩人搞得订婚仪式算什么?   “原来如此,我是真没想到,你急着赶我走是为了这事儿。”小梦说道:“乔卫东,我跟你在一起四年了,你就这么对我?”   说完又望宋茜说道:“还是你有心计,把孩子当成抢回前夫,破坏别人感情的工具。好吧,我退出,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吃,晚上也住一块儿”   讲完话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哦,昨天你闺蜜说我是你和英子间的小三儿,现在真想让她过来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贼喊捉贼。”   “小梦阿姨。”乔英子怒了:“我现在还喊你小梦阿姨,是因为我尊重你,尊重你是我爸爸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说我妈……很低级,我妈刚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想过要把我当成筹码。还有,这里是我爸家,你这样大喊大叫不合适吧?”   这话说得,对于宋茜而言别提多爽,多得意了。   乔卫东站在后面屁都不放一个,而小梦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乔卫东的未婚妻,自己做的有错吗?   怎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变成他们一家三口欺负自己一个人了?乔卫东也不管,合着就她是外人了?   啪~啪~啪~   掌声由主卧飘出,门打开,一个宋茜最不愿意看到的人走了出来:“精彩,真精彩,看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是你?”   她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并对乔卫东投去愤怒的目光。   林跃说道:“乔英子,你是个什么货色?也有脸谈尊重?小梦,你搞错了,不是她妈拿她当工具,是她拿她妈当破坏你跟乔卫东感情的工具,还有,乔英子,你说这是你爸的房子?抱歉啊,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从明天开始,它不是了。”   这话说得对面三人全懵了。   乔卫东搞不明白这明明是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从明天开始就不是了。   宋茜搞不明白他说乔英子拿她当工具是什么意思。   乔英子被骂得不明所以,因为之前俩人见面谁也不跟谁说话,但也好过现在吧,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态度大变。   是因为……小梦?   她看向对面眼含泪光的女人。   而那个被这一家三口恶心得万念俱灰的瑜伽老师则是一脸意外,没想到本该在燕山体育中心参加比赛的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于乔卫东而言,林跃和宋茜照面是一场灾难,不过相比而言,他更在意自己的房子。   林跃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冷着脸朝乔英子走去。   宋茜一瞪眼,就要上前阻挡。   “滚开!”   林跃话起扬手,那边乔英子心头一震,赶紧把妈妈拉到一边,经历过卡丁车场打架、602室混战、季杨杨羞辱季胜利等事件后,她知道这家伙有多么阴险狠辣,宋茜想跟他刚正面,只能是白白被打。   “乔英子,我问你,那天从602回去后,你怎么跟你妈说的?我猜猜,为了推卸责任,应该说得是保温杯里的燕窝是小梦非要喝的,而不是你主动给她的吧?至于我说的实情,也应该被你一句‘我来的晚,根本不了解情况,肯定偏心小梦’混淆视听了吧。”   宋茜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乔英子在跟她道歉的时候说的话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还说她不想失去爸爸,只能讨好小梦来取悦乔卫东,这也是为什么她对小梦意见无穷大,主动去瑜伽馆找事的原因。   小梦一看乔英子不敢抬头的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从未想到这个一向乖巧,只在今天给了她致命一击的高三女孩儿能做出这种事来。   林跃继续说道:“还小梦阿姨?还尊重她才这么做?这就是你尊重一个人的做法?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的绿茶婊。”   宋茜一听他这么评价女儿,顿时急了,拎起手里的包就往他头上砸。   “英子是什么人,轮不到你这个小杂种……”   话没说完,林跃反手一挡,蓄劲一推,那包调转方向,重重地砸在宋茜脸上,拉链把头皮划破了一块,血水缓缓溢出。   “林跃!”   那边乔卫东也很生气,之前林跃的模型被砸,宋茜被打他不好说什么,现在女儿被骂绿茶婊,前妻又破了相,他当然要站出来加以阻止。   然而林跃的回答是一脚蹬过去,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乔卫东,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的名字,从来不喊叔叔吗?因为你不配,不过咱们的帐待会儿再算。”说话间,他走到吓得面容失色的乔英子面前。   “当初我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你没有履行诺言,现在我不追究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当你爸和你妈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这个问题基本就是小梦问乔卫东自己重要还是前妻和女儿重要的翻板。   “这……我……”   乔英子看看乔卫东,又看看宋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说,我替你说。”林跃说道:“你会选择宋茜,因为在你看来,你跟乔卫东不是一家人,你们是两家人,你跟你妈才是一家人,你觉得你妈只有你,而乔卫东有小梦,就算没有小梦,他还有别人,对吗?”   乔英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因为林跃的每一句话都戳中她的肺管子。   “所以你一边有宋茜这个大靠山,还要想法把乔卫东抓在手里,试着让他们复婚,如果实在无法复婚,那你就跟你妈过,乔卫东和小梦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个屁对吗?宋茜说小梦是你和她之间的小三,我看你是乔卫东和小梦间的小三吧,你不绿茶谁绿茶?”   很多观众都觉得乔英子可怜,乔英子懂事,其实全剧里面最自私自利的就是她了。   当初如果她不造谣说小梦非要喝她的燕窝,宋茜会那么生气地找小梦的茬吗?童文洁会问小梦“你为什么喝英子的燕窝,乔卫东不给你买吗”这种话吗?如果小梦没有被童文洁刺激,会想着搬到书香雅苑来维持跟乔卫东的感情吗?然后就被这一家人合起伙儿来挤兑。   几次三番下来,小梦被乔卫东伤透了心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舔狗,在偶遇原来的同学,知道对方单身,且一直喜欢她后才决定和乔卫东分手,也算是成全乔家三口了。   再看乔英子,在宋茜那边受了委屈就会跑来找乔卫东诉苦,玩乐高玩的成绩下滑,罪名推给了乔卫东,后面报考南大冬令营,乔卫东被她说动了,在文件上签字,宋茜大哭大闹,她又为了她妈让乔卫东滚出书香雅苑。   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事实就是,电视剧里演乔英子怼小梦的片段时,如果她真心希望乔卫东和小梦结婚,肯定会拉着宋茜走人,免得双方见面尴尬,但她没有,而是把宋茜让进客厅,摆出一副一家三口吃火锅的态势,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火上浇油,让小梦跟乔卫东闹得更僵,再往后呢?哪怕乔卫东不和宋茜复婚,这个爸爸也只会属于她。   另外,之前季杨杨离家出走,季胜利等人就是通过查季杨杨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来确定他住哪家酒店的,后面乔英子为了参加南大冬令营跑去深圳,如果她真想避开父母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吸取季杨杨的教训?还用乔卫东给她的信用卡?呵呵,北京中产家庭出身的十八九岁的孩子,谁的微信、支付宝上没有万把块钱?   其实从她、小梦、乔卫东第一次吃饭,她不断地察言观色,以确定自己对乔卫东重要还是小梦对乔卫东重要,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才高三就这么多弯弯绕,以后进了社会,乔英子会成长为怎样的绿茶,如果系统给得任务时限再长一点,林跃真想看看乔绿茶能在未来的生活和工作里翻出多大浪花来。   父母离异,母亲超级强势,控制欲强到连女儿上厕所需要几分钟都要写进高三学习时间表,父亲那边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两人一旦有了孩子,她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还能稳固吗?   在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尤其是心思缜密的女孩子,会单纯?会阳光?会充实快乐?   呵呵……呵呵……   他这儿正抽丝剥茧分析剧情,那边乔英子哭了。   “我……我……我不是……我只是……”   啪嗒~啪嗒~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林跃表情依然冰冷:“柔弱是女人最实用的工具,而哭是女人最致命的武器,乔英子,你不会认为我跟你身边的男同学一样好骗吧?”   “我跟你拼了。”   宋茜看到女儿被他欺负得这么惨,那张刻薄脸一片狰狞,竟不顾老师的身份,扬着两手就去抓林跃的脖子,结果连身都没近就被一巴掌抽翻在地。   林跃说道:“我打过很多泼妇,发现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点认识,严重缺乏现实感,当然,也可能她们遇到的男人都是死也不会打女人的谦谦君子。”   “妈。”乔英子从后面抱住宋茜:“别去,你打不过他的。”   “报警,英子,报警……”   宋茜一面挣扎,一面色厉内荏地嚎叫。   林跃指着墙上的监控说道:“你怕不是忘了这里有摄像头,是你动手在先,而我只是正当防卫。”   说完他又晃了晃手机,里面的画面小梦和宋茜都很熟悉。   “过几天就是心理讲座了吧,你觉得我敢不敢把你们一家三口怎么欺负小梦的过程剪辑成视频放给所有人看呢?”   宋茜一下子怂了,因为她很清楚,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以前觉得他对自己狠,对敌人狠,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的水平,这姓林的狠起来六亲不认,乔卫东照坑不误。   “林跃,你别太过分,这是我、英子、宋茜和小梦,我们四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宋茜被林跃打,乔卫东最多劝两句,让他冷静点,现在换成乔英子挨欺负,他这个做爸爸的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还是那句话,在小梦和英子之间,他会选择英子,在林跃和英子之间,他也会选择英子,哪怕这样做对不起死去的林爱华。   林跃了解乔卫东的逻辑,上次暴揍宋茜和童文洁是因为这两个人毁了他的模型,这次呢?   他迎着身前几人的目光,做了一个令人大吃已经的动作,说了一句同样令人大吃一惊的话。   “唔,以前没有关系,那么现在……有关系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鸡犬不宁说到做到   说话的同时,林跃走到小梦身边,把她的手一挽,十指相扣。   “乔卫东,我早就看不惯你对她的态度了,为了让你这个欺骗感情的渣滓付出代价,我决定绿了你。”   此话一出,全员愕然。   宋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他要绿了乔卫东?   侄子要绿自己的叔叔?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在此之前接触也不多,但是这两个月来,林跃在602吃,602住,学也是乔卫东给转到春风中学的。   是,这些都抵消不了乔卫东对他的亏欠,但是要给乔卫东戴绿帽子,也太……恶毒了吧。   小梦更懵,她完全没有想到林跃会说出这种话来,是,她对他的印象很好,对他帮她爆锤宋茜和童文洁,今天又仗义执言的行为很感激,很感动,但是俩人的年纪差太多了,一个19,一个35,16岁啊,都快一代人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林跃张嘴说出这样的话,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乔卫东不知道他今天发生疯,怎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但是这已经不重要,出一口恶气,放一腔怒火才重要:“小梦,你过来,离他远一点。”   啪~   林跃把乔卫东去拉小梦的手打回去。   “乔卫东,你算个什么东西,宋茜到瑜伽馆恶心小梦的事你知道了吧,身为她的未婚夫你做过什么吗?没有。女儿怼你未婚妻的时候你做过什么吗?你一个屁都不敢放,还当面承认女儿比未婚妻重要。现在我要给你戴绿帽子,又拿出一副未婚夫的派头来要求她听你的话?能要点脸吗?”   别说乔卫东给他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小梦也是如此,因为仔细想想,这几年来确实是她讨好未婚夫的时候多,而乔卫东在前妻和女儿那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舔狗。   身价几千万是挺有钱的,不过在北京这种一个砖头砸下去十人九官的地方,只能算是中产阶级,还是个大她一轮,又过度介入前妻和女儿生活的老男人,如果能够回到双方刚认识的四年前,再做一次选择的话,她是打死都不会跟他谈恋爱的。   “如果你们有言在先,就谈恋爱,结不结婚看磨合度,那你随时可以放手,这没问题。如果你一早就告诉她,你会跟你前妻女儿暧昧不断,你愿意跟就跟,不愿意跟拉倒,她同意这个条件,也没问题。可事实是你们已经订婚,便说明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如今到书香雅苑住了几天,又想跟前妻复合,回归原来的家庭了,你这叫什么?骑驴找马?”   他看了一眼宋茜的脸。   “哦,不对,应该是骑马找驴,也只有你这种软骨头才会吃回头草,甘愿去当一条没有尊严的狗。你把小梦当备胎,这么伤害她,不让你付出足额代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管闲事,有些贱人吧,天不收,我收。”   这部电视剧的结局是什么?更年期的刻薄妇收复失地,舔狗男再奉老佛爷,心机女战败小妈,他们家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了,小梦四年青春白白浪费了——她说过,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想要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她跟乔卫东分手的时候36岁,再拖两年,但凡优质一点的男人谁看得上她?这是她碰到了曾经的同学,对方单身且喜欢她,如果没有碰到呢?   乔家三口再加一个方家,合着这俩家庭就对着小梦一人儿坑呗——宋茜搞砸了她的事业,乔英子破坏了她的感情,乔卫东浪费了她的青春,童文洁一次次贬低她骂她是小三,方一凡的艺考学费是友情价,等于变相降低了她男朋友的收入,就这方圆两口子还在背后嚼舌根,质疑她的人品,讲她会给乔卫东戴绿帽子……然而如果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小梦喂南风橘子的场景就是很单纯的老同学见面那种亲近,她要一早就有踹了乔卫东的念头,会在想勾引的人跟前表现自己大大咧咧,蛮不讲理的一面?但凡有点心机的女人都知道要矜持一点,优雅一点吧。   “不许你这么说我爸。”乔英子不让宋茜动手,但是听到林跃这么贬低乔卫东,情绪上头,一下子没了分寸,朝着他的胸口猛推。   林跃二话不说一巴掌抽出去。   啪~   乔英子披头散发跌坐在地。   父亲一看女儿被打,登时大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   骂完这句话,抄起手边的模型便砸过去,完了起脚就踹。   林跃冷冷一笑,用手一拨推开模型,转马合腰,避过迎面而来的脚,一招杀颈手砍中乔卫东的喉咙,人顿时就软了。   他提起衣领,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直打得乔卫东满脸是血,后槽牙都掉了一颗。   小梦在后面吓得花容失色,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我忘恩负义?乔卫东,你知道我来你身边是为什么吗?是为了查你的账。我爸是一个会计,什么样的活儿你不能交给公司的会计做,要请他过来帮忙?作为一家没有实体的投资公司,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税务部门联合银行查你的资金往来吧,你让我爸帮你做假账,以致他回家途中出车祸身故,你欠我的是我爸一条命,如今我只是抽了你那个心机深重的女儿一巴掌,比起你对我和我爷爷奶奶的伤害,算得了什么?还假惺惺的说什么视如己出,真视如己出,那你立下遗嘱把所有财产留给我,并让你女儿从你身边滚蛋,那样我或许会考虑饶过你。”   眼见手里的男人变成泄气的皮球,林跃松开手,把他丢到地上。   “乔卫东,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明天以后这套房子就不是你的了吧,因为我会让你倾家荡产,一文不名。”   宋茜抱着捂脸啜泣的乔英子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她以为上次林跃从她手里坑走120万,从童文洁手里坑走150万,已经够黑了,没成想到了乔卫东这里更狠,要把他搞破产。   “别妨碍人一家三口团圆了,走吧。”林跃拉着小梦的手往外面走去:“这个男人不值得你爱。”   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总觉得……怎么说呢,有点割裂感,但是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势又让她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意识,就这么被拉着离开房间来到6号楼底。   “你刚才说得那些话……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小梦鼓起勇气道出纠结一路的心事。   林跃说道:“半真半假。”   “什么意思?”   “我想看看乔卫东是选他的资产呢,还是女儿呢。”   “那我……”   “我说了,乔卫东不值得你爱,至于要不要绿他,你说了算。”林跃冲她眨眨眼,打开一辆九成新丰田汉兰达副驾驶的车门:“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梦带着一点尴尬,一点茫然,一点无奈,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坐进去,想不明白这一群都能做他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的人,为什么会给他玩儿的团团转,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便在这时,中控台的多媒体系统奏响一首轻快老歌。   太阳对我眨眼睛。   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   也别问我到哪里去。   ……   就在丰田汉兰达行驶在东二环的马路上的时候,书香雅苑5号楼103门外,童文洁甩开了方圆的手。   “方圆,你别拉我,除了他还能有谁?你把他当发小,他把你当发小了吗?如果真把你当发小,他能干出这种事来?今天我非要当面臊一臊他,还副区长呢,有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领导吗?我跟你说,这种行为就是无耻,卑鄙,小人手段,鬼蜮伎俩。”   方圆都40多了,不像那些小年轻脑子快,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昨天在巨桦总部培训,一来书香雅苑确实有点远,二来也想抓紧时间吃透这段时间学的东西,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到了后半夜童文洁才决定打电话告诉他儿子被处分,她被辞退的事,并强硬地命令他不能连夜赶回家里,免得误了第二天的课程,要知道现在全家就他一人有工作,真要因为表现不好被巨桦那边放弃,那方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接下来的事情她会试着处理,处理不好再跟他商量。   童文洁处理好了吗?没有,方一凡处分记档案里了,雷蒙德也把她扫地出门,因为明天周六,方圆下班后就往回赶,来到家里的时候方一凡正在接受心理辅导,不,应该说被骂。   原因很简单,昨天晚上方一凡的叙述可以用轻描淡写来形容,只说自己的视频上了快手的发现页,有人把他给告了,并没有说是谁告的,告去哪里,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件事能在学校层面解决,然而去了以后才被告知有人给市长信箱发了电邮,而且剑走偏锋,不告方一凡告学校,怀疑黄凯钧与方家有利益勾兑。   面对舆论压力和市委关注,黄凯钧能怎么办?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牺牲方一凡保全学校的声誉和自己的工作,实际上没有开除学籍,只是给了个记过处分,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但是童文洁不这么想啊,一方面觉得季胜利欺人太甚,居然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逼黄凯钧就范,以报复方一凡做恶搞动图的事,一方面认为方一凡确实飘了,季杨杨还没找到,恶搞动图还在网络发酵,他就没心没肺地去电玩城跳舞,跳舞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顶上快手的发现页,这事儿吧,如果放在之前,孩子的舞技被热捧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在当下敏感时刻,不是等于给了键盘侠一个靶子吗?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本来大家的关注点是法拉利究竟是不是季胜利的,季杨杨突然离家出走,大家会想这是不是类似“以死明志”的行为,之前相信季胜利没有法拉利的人便会群情激奋,一番热议,一番声讨,那些感觉自己被骗了的人会跟着将怒火浇到方一凡这个无理挑事的人身上。   然后?然后就是舆论造势和上级压力双管齐下,把方一凡搞臭搞烂,再波及方家四口的生活。   她不就是被儿子牵连,黑客顺藤摸瓜搞到她的资料上传网络,给了雷蒙德开除她的理由吗,她不同意能怎样?闹到劳动局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好容易等到方一凡放学回家,把林磊儿赶去房间写作业,她这儿没说几句话,手机就收到一条谩骂短信,讲她是个不要脸的泼妇,把儿子教育成了一个人渣。   她想编辑短信骂回去,但是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城市居民,又不太好这么做。   就在她犹豫不决,方一凡追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又有两条辱骂短信接入。   不用想,一定是她的个人信息泄露了,那些无聊的网友骚扰完方一凡又来骚扰她。   这下连骂回去的可能都没有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杠上她的是N多只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辱骂短信移入垃圾箱,结果这边刚操作完,电子邮箱又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内容跟刚才收到的短信差不多。   于是她忍不住了,丢下方一凡去找季胜利,在她的意识里,能调动资源引导社会舆论对她口诛笔伐的,除了副区长再没人有这样的能耐。   她出门,方圆进门,俩人撞一块儿了。   看着媳妇儿怒气冲冲往楼下走,他跟在后面一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媳妇儿,媳妇儿,冷静点儿,冷静点儿,老季为人我了解,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你了解?你了解个屁,你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董文洁把一腔怨气撒到了方圆身上。   “是,是,我了解屁,我了解屁是臭的。”方圆嬉皮笑脸地道,他很理解童文洁,这边儿子被处分,那边作为一个女强人被公司开除,中间还要忍受网友的谩骂,总得找个出气筒发泄一下吧,不然肯定会憋坏的。   俩人这边走廊说话,突然间103的门开了,季胜利出现在对面。   “方圆?你们在我家门外干什么?”   他从卧室出来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想着刘静才从医院回来,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便尽量压抑不耐打开房门,寻思让说话之人小声点,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走廊里的人是童文洁和方圆。   “哦,老季,我们没干吗,路过,路过……”   “路过?”   方家住二楼,路过能路到一楼来?季胜利搞不明白二者之间的联系。   “季胜利,我问你,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   方圆和季胜利是发小,童文洁可不是,放在平时,她可能表现的谦卑一点,毕竟人家是领导,但是现在不一样,在她看来方季两家已经撕破脸,她一个光脚的平头百姓,还怕一个听说已经被调到市经济研究室工作,没了实权的领导?何况从头到尾她都不认为方一凡做错什么,季杨杨和季胜利属于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火烧到她的头上,连工作都丢了,这还能忍?   “举报信?什么举报信?”   季胜利既不知道方一凡被学校处分的事,也不知道童文洁被用人单位开除的事,甚至于对网上的流言蜚语也无耳闻,他这几天的精力都放在老婆的病上,连寻找儿子的事也放一边了,此时面对童文洁的质问,那自然是一脸懵逼。   “你装什么蒜?你自己教育不好儿子,搞成现在这个局面,却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背地里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还领导呢,你就是个流氓、败类,活该丢了副区长的工作。”   她想起那些诅咒方家死一户口本的信息,想起儿子跳舞视频下面那些嘲讽和谩骂,什么舞界孤儿,什么有妈生没爹教,什么尖嘴猴腮一脸劳改犯像,她就气,气到该来的大姨妈都半路回去了。   “童文洁,你这什么态度?我以前是看在方圆的面上对你客客气气,但是不代表你能得寸进尺,在我门前大喊大叫,我说了,举报信的事我不知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这话说完,没等那边回应,屋里先传来刘静的声音:“老季,老季……你帮我拿点纸来,我喝水……呛了一口。”   “走,快走,我家不欢迎你。”季胜利扭头打量一眼卧室房门,指着外面说道。   自觉已经撕破脸,又是气头上,童姐连顶头上司都敢阴阳怪气,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导,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我什么态度?你这什么态度?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大的损失,你还有理了?”   一说损失,季胜利心口窝的气再也压不住,儿子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他的仕途也因为方一凡的恶作剧受到影响,她还有脸在他面前提影响?   “滚!立刻给我滚!”   童文洁说道:“你就是这么当领导的?有没有教养?”   季胜利指着她和方圆,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憋出两个字“泼妇。”   “老季,老季……你听我解释,文洁她……她工作……”方圆刚要跟季胜利解释童文洁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屋里哗啦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给碰到了。   季胜利哪还有心思跟他们交涉,对着方圆也说了一声“滚”,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吓得童文洁身后肥头大耳一脸油腻的中年男子一个哆嗦,心说完了,这才联系上没多久的发小反目成仇了。   童文洁指着方圆说道:“你看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一个婚内出轨的乔卫东,一个背地下手的季胜利,简直是狼狈为奸,狐朋狗友。”   “文洁,我觉得你这……这……说得有点过分了,我怎么能跟他们俩比呢,你看我多好啊,踏实、稳重、还有点小幽默,最重要的是明事理,对老婆好。”   “方圆,我跟你说,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从今往后不许你跟季胜利这种人来往,知道不?”   “好好好,奴才遵旨,老佛爷不生气哈。”   “哼,这还差不多。”   “气出了,对,气出了就好了。”   叮咚咚咚~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童文洁从兜里翻出来一看,是宋茜打来的,接起来拿到耳边,几秒钟后面沉如水。   方圆不解:“又怎么了?”   “宋茜出事了。”   “啊?”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半个小时后。   6号楼602,乔卫东家。   方圆夫妻听完二人的叙述表情各不相同。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杂种。”童文洁在季胜利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来到乔卫东家听说林跃勾引准婶婶,要给叔叔戴绿帽子,强压下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涌。   “媳妇儿,媳妇儿,素质,素质。”方圆不断地在旁边使眼色,他发现自从林跃出现在书香雅苑,向以高素养市民自居的老婆学会爆粗口了。   当然,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现在方家一地鸡毛,如果说季杨杨是直接因素,那林跃就是间接因素+,直接因素-,前者搞砸了方家的生活,后者逼得他们卖房还债,就他这个连上司都敢怼的老婆的脾气,吃了这么大亏,眼下不能报仇,嘴上还不能图个痛快吗?   “我说错了吗?”童文洁说道:“乔卫东帮他转学,让他就近住在书香雅苑,他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还举报偷税漏税?我在公司就是做财务的,业界什么形势我会不知道?除了那些垄断的大国企,中小微民营企业有几个不做假账偷逃税款的?不这么干老板早饿死了。更何况他还和小梦搞到一起去了,骂他小杂种都是夸奖他,我说上次在瑜伽馆,他怎么去的那么及时,现在看来,那时候两人就有一腿了。乔卫东,你可真倒霉,这叫什么?这叫引狼入室。”   方圆扯了扯他的衣襟,意思是别在人伤口上撒盐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乔卫东需要的是安慰,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然而童文洁并不会意,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因为方圆的意思改变说话方式。   “瞧你们俩,一个引狼入室,一个交友不慎,没眼光。我以前还觉得那句话特别不公平,我觉得就是对男性的歧视,现在我觉得那句话简直是千真万确地正确,简直就是真理,你们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呐,自私自利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自不量力,干那点破事,都得我们女的替你们擦屁股,丢不丢人呐?”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乔总一句话不敢说,因为宋茜刚才已经把他臭骂了一顿,意思差不多,说他如果不把林跃招来,会有今天的事吗?林爱华死了又怎么样,只要不是他开车把人撞死的,法律上就没关系,现在好了,把刺儿头接过来,不仅弄得大家气愤难受,还面临着倾家荡产的可能。   “媳妇儿,够了,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啊。”方圆一看使眼色不管用,只能好言相劝了。   “少说什么?我要不说你能长记性吗?你说说你,是不是交友不慎,没眼光?”   “是是,都是我的锅,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行了吧?”   “那你该怎么做?”   “我回家写检查,一千字以上。”   “这还差不多。”   “等等。”宋茜听迷糊了:“文洁,方圆做什么了?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俩人已经两三天没有照面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方一凡被处分和童文洁失业的事。   那边乔卫东也面带好奇看向他们。   童文洁瞪了方圆一眼:“你自己说。”   “就是……就是……”方圆支支吾吾不肯说,直到身边的女人对他射来一道威胁的目光,却才清清嗓子说道:“老季吧,可能是,我也不敢肯定,他给市长信箱写了一封信,然后方一凡就被学校处分了,反正季杨杨离家出走这事儿闹得挺大,她公司领导也得到信儿了,这不是正赶上公司裁员吗,也顺带着把她开除了。”   “啊?”   宋茜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展开:“凡凡挨处分了?你工作也丢了?季杨杨?老季?你们说得不会是租我房子的季胜利吧?”   童文洁说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之前接触过他们两口子,感觉挺实在的两个人啊。”   “所以我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她这儿一吐槽,对面坐在飘窗倚着墙壁看外面的乔英子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对刘静的印象挺好的,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对付方猴儿。   “打舆论战……呵,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也算是干老本行了,毕竟是分管宣传工作的副区长。”   说到这里,童文洁的目光扫过北墙安放的监控摄像头,砸毁空间站模型那次,林跃就是拿这玩意儿要挟她和宋茜就范,答应巨额赔偿的。   她眼珠子横了横,有了主意:“宋茜,你想不想报复那个小杂种?”   “想,我当然想了,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爆料啊,爆他的黑料。”童文洁说道:“季胜利做的事情反而提醒我了。”说完一指监控摄像头:“乔卫东,你把它里面的内存卡取下来。”   乔卫东说道:“你要那个干什么?”   童文洁冷笑道:“既然是在这里发生的事,里面应该有他勾搭小梦的片段。”   宋茜恍然大悟:“你是说……放到网上?我们也学季胜利,狠狠地扒一下他们的皮?”   “这……有点过分了吧。”   方圆眼望乔卫东,心想这么一搞,小梦和林跃身败名裂没跑了,乔卫东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过什么分。”童文洁板着脸说道:“他去举报乔卫东偷税漏税,倾家荡产还是轻的,搞不好要进去里面呆两年呢,里子都没有了还顾得上面子?你说呢,乔卫东?”   乔卫东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宋茜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小梦喝了她做给女儿的燕窝就跑到瑜伽馆闹事,现在林跃把乔英子也欺负惨了,她能咽下这口气?   当然不能!   “是不是还得去雇水军啊?我听说这样才能更快地扩散信息,把事情闹大。”   “不用。”童文洁冷笑道:“过几天学校不是有个心理讲座和家庭活动吗?到时候高三各班的家长会集中到大礼堂听讲,只要我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他们做的龌龊事公之于众,自然有人帮我们扩散传播,更能让他当众出一个大丑,而且还能给小梦安一个吃里扒外,勾引准侄子坑苦未婚夫的罪名,那时我想大家就不会是看乔卫东笑话,而是同情他了。”   “这个办法好,要么说还是你聪明呢。”   “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瞪了方圆一眼。   ……   十分钟后。   方圆夫妇离开602。   方圆不放心方一凡,毕竟孩子刚被当妈的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不知道会不会有过激反应。   “你怎么着?”宋茜一脸嫌弃地看着乔卫东:“不给小梦打个电话,试着挽回一下?”   “你觉得我真要变成穷人,她还会跟我吗?”   “那谁知道,或许她真就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呢。”   “爸,妈。”乔英子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前我们家很穷,就这一套房,不是也过得挺好吗?如果哪天爸破产了,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会让他回去的对吗?”   宋茜斜眼一瞥:“他?想得美。”   “妈,你也看到了,今天爸要不是因为我得罪了小梦,也不会刺激到林跃,都是因为我……”   乔英子想得很简单,乔卫东要破产了,只要说服宋茜同意收留他,那是不是就可以撮合他们复婚了?   “走,英子,回家,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后悔吧,文洁说得对,这就是典型的引狼入室。”   宋茜拉着乔英子走了。   ……   一周后。   春风中学,高三年级办公室。   李萌敲敲潘帅的桌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跟你讲话都没听到。”   “啊?有吗?”潘帅打个激灵:“你说什么了?”   “关于冬令营报名表的事。”   潘帅正色道:“出什么问题了?”   李萌一面整理手中的表单,一面叹气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两天家长咨询量大,有点难以应付。”   “谁让你带冲刺班的,一水儿的好学生,你看我,就没那么多烦恼。”   潘帅说这句话的表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我的李老师,年级组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萌把整理好的表单推到一边,睨了他一眼道:“你没那么多烦恼刚才眉头还皱那么深?”   “还不是因为林跃的事。”   又是林刺儿头,她现在一听这个名字就心烦,现在明明是冬季,却有一种夏季山雨欲来的闷热感:“那小子又做了什么让你无所适从的行为吗?”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让你成为一个笑话   李萌有点搞不懂潘帅的心态,一周前还在大骂那小子不务正业,前天就喜笑颜开地夸他为学校争光,拿了个举重冠军回来,除了主办方发的金牌之外,区里还给了他一个荣誉证书,这样学期末评三好学生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了,这才过了两天?潘老师又因为他愁眉不展了?   “唉……”   “别唉声叹气的,有事直说,有话就讲。”   潘帅见李萌一脸严肃,赶紧挺直腰板,认真解释:“过两天不是有个家庭活动吗?校长的意思是务必让高三年级全体学生的家长出席,好好地学习一下怎么和学生相处,以免再出现类似季杨杨和季胜利父子的情况。”   他想起校长布置这项任务时无比烦恼的样子,就因为举报信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区里不止一次约谈黄凯钧,让他一定处理好这件事,维护区教育系统的形象,再加上之前春风中学毕业生得忧郁症入院的影响,这次的心理讲座和家庭活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黄凯钧向上级表态的政治任务,所以一定得做的漂亮,而高三年级各班班主任的任务就是跟学生家长做好沟通,确保到时每一个学生的家长都有出席。   “对啊,心理讲座怎么了?”   李萌是冲刺班的班长,又是高三年级组组长,这事儿当然有她的份,比起陈奇、潘帅等人,她不仅要做好面向家长的协调工作,还得准备演讲稿,到时候代表老师发言。   潘帅说道:“林跃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嫁去广东断了联系,爷爷奶奶又在河南乡下,就他一人儿在北京,我去哪儿找他的家长去。”   “他不是有个叔叔吗?就是乔英子的爸爸,哦,对了,我记得叫乔卫东,英子的妈妈我已经联系过了,说会准时参加活动,那让她爸作为林跃的家长出席就是了。难不成……有事来不了?”   “倒不是有事来不了,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对方明确表示不会作为林跃的家长过来出席活动,还叫我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别再给他打电话,他不想管林跃的事。”   李萌有点方,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这怎么说的?跟他叔叔也闹掰了?这家伙是个战争贩子吗?”   潘帅摇摇头:“战争贩子给他提鞋都不配,咱们这些老师,从你到我,再到校长,有没被他打败过的吗?”   “被他打败的是你们,我可从来不惯他的臭毛病。”   她对林跃愈发不屑,觉得这家伙打小父母离异,父亲又出车祸离世,已经偏激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是是是,李老师是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   潘帅才附和完,办公室里走进一人。   李萌拿眼一瞪,心想说曹操曹操到啊。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林跃也拿眼一瞪:“办公室的门又没关,敲什么门,打扰你们俩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他在外面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那自然是能敲门也不会敲门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老师,你这什么态度?”   “还你是我老师?你教我什么了?李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你长了一个鱼脑子吗。”   李萌这才想起,关于他从没当她是老师的争执以前发生过一次,所以她是第二次踩雷,究其原因嘛,就是甭管高一高二还是高三的学生,见了她都会端正姿态,恭称老师,这种待遇久了,看到学生不尊重自己,下意识会不适应。   “好,我不是你老师,潘帅呢?”   “他教我德语了还是教我俄语了?又或者是法语?日语?泰文?”   别说李萌恼怒,潘帅脸上也无光彩。   这小子在全区统考凭借一篇多国语言作文拿到了北外的入场券,从这点来讲,整个春风中学还真没一个当得起他老师这个称谓的。   潘帅性格温吞,被人捏两下不会有过激反应,李萌不一样啊,在控制欲这点上,她跟宋茜有点像,本来林跃正路不走就搞偏门,她便认为是对自己的挑衅,这家伙保送北外的事一旦传出去,闹不好她会作为春风中学的笑柄,沦为点缀林同学传奇人生的绿叶。   “林跃,你是不是觉得整个春风中学没人能治得了你?”   林跃冲她呵呵一乐:“李萌,知道社会上为什么有人讲三不娶老师、护士、银行女吗?就你这样的,在学校训学生,回家里训丈夫,别说你没谈过恋爱,就算谈,也跑不了告吹的结果,所以听我一句劝,放过自己,也放过男人,就这么单着吧,挺好的。”   这话挺恶毒的,但是仔细一琢磨吧,它确实有道理。   “哎,哎,越说越偏了。”眼见李萌游走在暴怒边缘,潘帅赶紧转移话题:“这次呢,我叫你来办公室是想你告诉我谁可以作为你的家长出席大后天的心理讲座。”   “不需要,在这个世界没人可以做我的家长。”   瞧这话说的……   潘帅眨着一对小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豪言。   李萌撇嘴道:“能把众叛亲离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确非常人。”   林跃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冲潘帅说道:“到时候我会代表自己出席心理讲座,放心,黄凯钧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找你麻烦,扣你绩效的。”   讲完话他转身离开办公室。   想想也是,这小子有多难缠,黄凯钧比谁都了解。   潘帅摇摇头,决定听之任之了。   “李老师,你怎么还……”   “还什么?”   “都知道他说话能噎死人,你就不能暂避锋芒吗?”   “不能。”   她把教案往桌上一丢,准备去上厕所,换护垫。   离开办公室走了没几步,手机铃声响了,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乔英子的妈妈宋茜打的,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是李老师吗?您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您喝杯咖啡,聊聊心理讲座的事。”   “哦,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这段时间我有空。”   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找宋茜聊一聊,毕竟上个月的期中考试乔英子成绩很差,从年级前三下滑到二十开外。   “好,那我等英子放学再给您打电话,不远去,就在学校旁边找个地方聊聊。”   “好。”   李萌挂断电话继续前行。   ……   两天后,季胜利打开房门走进来,把手提包往鞋柜上一放,望沙发戴着眼镜看书的刘静说道:“你的身体能行吗?”   她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没事,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药的副作用,医生不是说老憋在家里对身体不好,让我在状态允许的情况下多出去走一走吗?而且上回在燕山体育中心,我问林跃乔卫东为什么没来看他的比赛,他说因为看不惯乔卫东对小梦的态度,俩人吵了一架后从6号楼搬了出去,也不知道这次心理讲座,他家里什么人过来,如果有可能,我想跟他的家长谈一谈。”   季胜利看了一眼电视柜上刘静跟手持金牌的林跃的合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刘静,你是不是把他当做杨杨的替代品了?”   “我理解你为什么这样讲,不过真不是。”   说起来,站在季胜利的角度看林跃,觉得他跟季杨杨的性格有点像很正常,不过她很清楚,儿子的性格是孤僻、清高、叛逆,林跃吧……说他叛逆不如说是满不在乎,这种态度的基础不是叛逆,而是强大的自信和个人能力。   “好吧,好吧,不是,你比我了解他。”   季胜利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媳妇儿争论,何况她还是个病人:“如果明天天气不错,我就带你去学校好不好?”   刘静点点头,看了一眼相框里的年轻人,又看看不远处季杨杨的照片,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杨杨现在哪里。”   前天季杨杨的姥姥和姥爷过来了,讲他们的外孙之所以离家出走多天未归,八成是想证明自己不靠任何人也能在社会上立足。   她现在十分认同父母的话,不单单觉得那是开导自己,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父母比她和季胜利更加了解孩子。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看看谁羞辱谁   两天后。   到了心理讲座开讲的日期,高三年级学生家长陆陆续续从外面来到会场。   因为专家还没有到,一些人就在外面走廊站着,见到相熟的家长打招呼,聊聊孩子学习和生活方面的小问题。   方圆也来了,其实他是不想来的,但是架不住童文洁逼着他来,说什么这么好的能看姓林的小杂种出丑的机会,怎么可以缺席呢,方家人要一起见证这个重要时刻。   “嗨,老季。”   童文洁在和王一迪妈妈聊艺考的事,后者的嘴就跟机关枪一样,嘚嘚嘚,嘚嘚嘚,他根本就插不进嘴,恍惚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道口拐过来,仔细一瞧,发现是季胜利。   他早就想找个时间跟人家好好聊聊,代童文洁道个歉,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了,但是培训课程排得很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在会场外面碰到,自然要打个招呼示好的。   然而让他沮丧的是,季胜利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扶着老婆拐进了会场。   童文洁注意到丈夫脸上长久不消的尴尬,冷冷说道:“理他干什么?没看人是带着病人来的啊。”   “……”方圆一句话都不敢说。   “要我说,他们是最应该来的,好好学下怎么跟儿子相处没有坏处。”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是在讽刺季杨杨至今未归,还是讲二人不会跟儿子相处,以致搞成今日模样。   王一迪妈妈并不知道方一凡被处分一事导致童文洁和季胜利两口子撕破脸,在八卦劲儿驱使下追问道:“那是季区长吧?什么病人?他爱人咋了?”   “不是季区长了,现在是市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哦?”王一迪妈妈恍然大悟,小声说道:“这么说来,他是受了儿子开法拉利事件影响了?”   童文洁说道:“没错。”   王一迪妈妈用手指点点脑门:“这叫什么来着?是坑爹吧,对坑爹。”   “妈,你们在聊什么?”   童文洁和王一迪妈妈闻声回头,只见王一迪和林磊儿、方一凡三个人一起走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   “哦,我们刚下课,方猴儿说你们会来这边参加心理讲座,就带着我过来看看。”   “是这样啊。”王一迪妈妈点头微笑。   这时童文洁对方一凡说道:“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妈。”   “一会儿你可得好好拍,认真地拍。”   “文洁,你让他拍什么?”   王一迪妈妈一脸不解,生怕自己漏下重要的信息,要知道家长之间互通有无可是必修课,例如一部分家长要给老师送点小礼物,如果你跟大家关系不好,被排挤在外,便有可能因为这事儿被老师记恨,就像有句话说的,给领导送礼的人,领导不一定能够记住,但是不给领导送礼的人,领导记得比谁都清楚。   “哦,校长想要给这次讲座拍些照片放到校园的宣传栏,再出一两篇报道稿交上去,李萌老师要方一凡过来拍照。”   王一迪妈妈懂了,毕竟高三开誓师大会的时候方一凡就是负责拍照的,这属于基本操作。   “一凡,这次你可要注意着点儿,可别做上一次的危险动作了。”   她说的是誓师大会上方一凡从看台的棚子摔下来那件事。   “不会的,会场就那么大地方,我想往高处爬也找不到落脚点啊。”   方一凡一边应声,一边使个眼色,带着王一迪和林磊儿走了。   王一迪妈妈没有管他们,因为宋茜和乔卫东来了,正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   这边方一凡已经带领王一迪走入会场。   “方猴儿,你跟我说这里有好玩儿的,好玩儿的在哪里?”   “你别急啊,待会儿讲座开场你就知道了。”   “表哥,我回去看书了,过一会儿再来。”林磊儿打断两个人的交流,指指前方礼台,李萌正在指挥两名学生布置花篮、话筒、横幅什么。   “行行行,你去吧。”   目送林磊儿离开,扭脸看到王一迪也要走,他一把将人拉住:“你干嘛去?”   “回教室看书,心理讲座是给大人听的,我们在这儿多尴尬啊。”   “相信我,待会儿会有惊喜,如果错过,保你遗憾终生。”   王一迪一看他说得这么玄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方猴儿,你骗我还少吗?”   “放心,这次一定不会。”   “哎对了方猴儿,怎么不叫陶子过来,你不是扬言要在季杨杨离家出走的这段日子趁虚而入,把陶子追回来吗,眼下的惊喜应该分享给她吧。”   “我叫了,她坚持要在教室复习,说一会儿到了家庭活动的流程再过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俩人这边聊着,礼台上站得女老师看见他们在下面叽叽喳喳,便往大屏幕一指:“方一凡,你不是没事吗?来,帮我调试一下多媒体系统。”   “铁棍儿叫我了,你先找个地儿坐着等一会儿。”   方一凡嘱咐王一迪一句,朝前方礼台走去。   “方猴儿……”   王一迪踌躇片刻,还是决定留下来,便走到角落的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看与艺考有关的资讯。   十分钟后,家长们陆陆续续走入会场,同相熟的人坐到一起。   那边方猴儿已经搞定会场的多媒体系统跟李萌的笔记本接通,完事拿着一部照相机走到台下,对准观众席拍照。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紧挨着王一迪坐下。   “咦,林跃,你怎么也来了。”   “学校规定每个学生的家长都要到场听讲,我只能代表自己父母来咯。”   我代表我自己?我还代表我爸妈?   王一迪对此很无语:“那待会儿的家庭活动……”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林跃意有所指,王一迪自然是听不懂的。   “林跃,你不会是……看到我在这儿才来的吧?”   这话把他问愣了,不过想想这个说话超级“直女”的女孩子在剧中的表现,不由哑然失笑,调侃道:“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给我这一通问,还好大熊看到你跟方一凡来这边了,不然我还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   王一迪听他说完,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脸上的表情,那肯定是“洋洋自得”。   “林跃,我知道你喜欢我,为了跟我进一个学校还报了表演类专业的艺考,但是说真的,你的文化课成绩太差了,咱们没可能进一个学校的,在这一点上,你得向林磊儿学习,知道吗?”   这个调调,他是真不知道说王一迪有趣呢,还是可爱呢。   “那是季杨杨的妈妈吧?她怎么老是看你?”   林跃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冲刘静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便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在林跃身边坐下。   “咦,你怎么来了?”   他小吃一惊,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梦。   “昨天乔卫东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老师通知家长到校参加心理讲座,过后还会有个家庭活动,说看在你过世的爸面子上告诉我一声,至于来不来他就不管了。”   “有点儿意思。”   林跃知道乔卫东在用激将法,他帮了小梦很多次,小梦呢,因为工作上的事没有参加举重锦标赛给他加油,如今学校组织活动,别人都是一家三口,再不济也会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出席,他呢?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尴尬啊。   于情于理小梦都应该过来装亲戚捧人场。   当然,乔卫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点林跃心知肚明,不过小梦是不知道的。   “她谁啊?”王一迪面带好奇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我是……我是他远房的一个婶婶。”   “哦。”   俩人对话的功夫,李萌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之后受校长所托来校讲课的孙老师登上礼台。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大家好,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内容呢,有以上两个方面,第一,是精神压力,第二,就是所谓的早恋,下面我就跟大家简单地说一下这两方面的内容,稍候呢,我想跟大家有一个详细的分享……我想在座的各位家长,对于早恋肯定是非常熟识的了,到了高三,我们许多家长,最害怕听到的消息就是孩子早恋了。”   “……”   “社会的快速发展,逐年增高的离婚率,以及单亲家庭,等等这些因素……”   “……”   孙老师三说两说,忽然发现下方听众的表情变了,还有人指着大屏幕惊呼,便闭上嘴巴回头一瞧,看到身后的画面愣住了,这好像不是他要放的东西吧?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的主人公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儿,周围还有一男三女,只见他走过去,握住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的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下面给出的字幕是“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所以,我决定绿了你。”   这话刺激到了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女孩儿,冲过去要推他,反而被他一巴掌抽倒在地。   下方一片哗然。   乔英子一直在春风中学读书,成绩名列前茅,再加上这些年家长会开了不知道多少回,大多数高三学生的家长都认识她和她妈,住在书香雅苑的人更是连他们家的情况也知道,前一阵子乔卫东多了个会吹萨克斯的侄子,给宋老师和宋老师闺蜜揍得不轻,还惊动了警察,最后居然是她们赔钱求和,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   才几天啊,有一个月吗?这个侄子连乔卫东也坑?要绿自己的叔叔?   这……大逆不道啊!   书香雅苑的业主看向坐在中间一排的宋茜和乔卫东,前者表情还算平静,后者的脸像是前门楼子的老城砖,又青又硬。   不了解乔家情况的家长顺着知情人的目光看过去,再瞧瞧前方画面,感觉吃了个大瓜。   “怎么回事?这啥情况?”   家长们窃窃私语。   “那个男的是他的叔叔,他身边的女人是他叔叔的未婚妻。”   “啊?这关系……好乱啊。”   “连叔叔的未婚妻都抢,什么人呐,太卑鄙,太无耻,太没良心了。”   “不当人子。”   “你们想过没有?这段视频怎么会出现在心理讲座上?”   “……”   家长们哪里还有心思听孙老师讲高三学生早恋的事,这视频里的家庭伦理剧那叫一个劲爆,那叫一个过瘾。   刘静和季胜利给这段视频整懵了,他们知道林跃和叔叔闹掰了,但是不知道他所谓的看不惯乔卫东对小梦的态度吵了一架后搬出去是以这种方式“吵架”。   已经有很多人把视线投向会场角落,因为那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跟视频里的男主角太像了,关键是还昂首挺胸,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相比之下位于左侧和右侧两名女性的表情就精彩多了。   “你,她,你们?”   王一迪指指林跃,又指指小梦,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难以置信的意思。   这个女人都能当他小妈了,他们怎么会?   “你不是……你不是说……要考北电?”   回想当初两个人的对话,站在王一迪的角度肯定认为他考北电是为了追她,可是现在……刚才那个女人还说是他的远房婶婶。   她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枉她还提醒他要跟林磊儿学习,潜台词是这样才有机会跟她进同一所大学——期中考试750总分,林跃就考了150分,文化课水平太差了,根本没有过关的可能。   他怎么能这样呢?   王一迪是怨,小梦是恨。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今天的事八成跟宋茜等人有关,原以为乔卫东打电话给她真是为林跃着想,还觉得他人不错,知道自己亏欠别人太多,愿意为此受委屈,结果呢?这就是结果——乔卫东建议她参加心理讲座不是帮林跃撑场面的,是让她来这里受辱的。   愤怒、失望、沮丧、悲伤、恐惧、彷徨……诸般情绪在心里发酵。   她想质问乔卫东,却又不敢抬头,因为那会面对来自学生家长厌恶的目光。   另一边,乔卫东偏着身体打量地面,用这个动作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身边一脸得意的宋茜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次林跃在瑜伽馆扒了她和童文洁的皮,这次她和童文洁也来扒一扒他的皮,而且是在春风中学的会场内,全体高三家长在场的情况下,这股子报复的酸爽劲儿,像从冬天一下子回到夏天那样舒服。   而她的闺蜜童文洁也是差不多的心思,现在李萌、她、宋茜三人结成了“复仇同盟”,林跃这个小杂种,招惹了那么多敌人,接下来就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刻。   而小梦,出了这档子事,还有什么脸在瑜伽馆当老师?现在也让她尝尝失业的滋味。   “孙老师,怎么回事?”   这时李萌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恶作剧得逞的方一凡,假惺惺地对礼台上一脸茫然的男人发问。   “我……这,我也不知道啊,放文案的资料夹里怎么多了这个……这不是我的……”   “赶紧关了吧。”   “哦,哦。”   孙老师一面答应着,一面尝试关闭视频。   这时小梦站了起来,她忍受不了越来越难听的议论,想要逃离会场,哪里想到没走两步便被林跃一把抓住。   “跟我来。”   随着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力量沿着握住她手腕的手传过来。   她被拉着前行,然而并不是逃亡的方向,是整个会场的焦点——礼台。   全场哗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孙老师属于不明真相的那一个,但他不是瞎子,知道走上礼台的两个人就是视频里的男女主角,也是这场意外的风暴眼。   “这位同学……”   “我跟大家说两句话,你先下去歇歇。”   林跃说完这句话转过头去,毫不在乎家长们的眼神,望乔卫东、宋茜、童文洁三人说道:“本以为你们只是冲着我来的,看来我高估了你们的道德水准。乔卫东啊乔卫东,小梦跟了你四年,如今你挖了这么大一坑给她跳,你还真是渣得有特色,渣得不念旧情。”   回想一下剧情,他又释然了,乔卫东本来就不如小梦用情深,电视剧里有一段是乔卫东和方圆在超市的对话,大意就是说自己有钱,人帅,身体健康,跟小梦的感情呢,那是各取所需。简而言之就是一场交易呗,既然是交易,那还有什么情义可言,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公司要垮,家产要清,那肯定是要把全部精力用在女儿和前妻这边,出卖小梦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亏欠了她,毕竟按照童文洁和宋茜说的,早在俩人去瑜伽馆找事的时候,侄子和准婶婶就搞在了一起。   “乔卫东,宋茜,童文洁?你们不会以为现在的监控摄像头还跟以前一样,要接主机,要有采集卡吧?老阿姨们?现在都是云端存储了好不好,而且那东西是我装的,你们用我装的东西来对付我,是不是有点可笑?还有,我爸是帮你做账回程途中遇到意外身故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发生争执,爸爸是否你买凶暗害的,既然接近你的目的是要调查这件事,你觉得我会只在客厅装摄像头吗?”林跃走到讲台后面,手在笔记本的键盘点了几下:“断章取义算什么?给大家看看完整视频怎么样?”   这时大屏幕光影一闪,一段视频出现众人面前。   “乔卫东,你前妻和她的闺蜜跑到瑜伽馆给我恶意差评,拉低我的绩效,你就什么都不做是吗?”   “宋茜是认为你喝了英子的燕窝,气不过,才那样做的。”   “明明是英子自己给我的,你也说我不喝,东西最后肯定会倒掉,我才喝得。”   “那宋茜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你不会跟她讲吗?”   “我要是说了,宋茜知道是英子给你的,一定会很伤心的。”   画面又一闪,切换到新的对话。   “乔卫东,我被你前妻欺负,你不管也就算了,现在她闺蜜,就是那个童文洁,今天跟我说什么,艺考花了很多金钱和精力,就出来教瑜伽?还说我是宋茜和英子的小三儿,我大周末不休息,过去给她讲艺考的注意事项,最后成了我自作多情?方圆不是你的哥们儿吗?你让他说说他老婆,偏向闺蜜没问题,但是不能不讲理吧。”   “就童文洁的脾气,方圆根本整不了。”   “那我就白给她欺负了?”   画面再闪。   “谁闹了?乔卫东,我没拦着你陪英子吧?作为你的未婚妻,我担心咱们俩感情出问题,想搬来这边住,有错吗?倒是你,总是拿照顾林跃做借口搪塞我,平心而论,你有照顾他什么?学习,吃饭,娱乐,健康,他有一项需要你管吗?我看你赖在这里不走是想离前妻和女儿更近一点吧?”。   “……”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是我重要,还是你前妻和女儿重要?”   “你要这么问,那自然是英子更重要。”   “行,乔卫东,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画面第三次闪烁,场景来到了客厅。   “原来如此,我是真没想到,你急着赶我走是为了和前妻女儿团聚。乔卫东,我跟你在一起四年了,你就这么对我?”   话罢然后转换目标:“还是你有心计,把孩子当成抢回前夫,破坏别人感情的工具。好吧,我退出,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吃,晚上也住一块儿”   讲完话小梦又往前走了两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哦,昨天你闺蜜说我是你和英子间的小三儿,现在真想让她过来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贼喊捉贼。”   “小梦阿姨。”乔英子怒了:“我现在还喊你小梦阿姨,是因为我尊重你,尊重你是我爸爸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说我妈……很低级,我妈刚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想过要把我当成筹码。还有,这里是我爸家,你这样大喊大叫不合适吧?”   然后便是林跃出现,帮助小梦爆锤乔家三口的过程,完事镜头又是一切。   还是客厅,不过没有了林跃和小梦,多了另外两个人,有的家长认得他们——方一凡的爸爸方圆,还有他的妈妈童文洁。   “宋茜,你想不想报复那个小杂种?”   “想,我当然想了,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爆料啊,爆他的黑料,乔卫东,你把它里面的内存卡取下来。”   “你要那个干什么?”   “既然是在这里发生的事,里面应该有他勾搭小梦的片段。”   “你是说……放到网上?我们也学季胜利,狠狠地扒一下他们的皮?”   “这……有点过分了吧。”   “过什么分。他去举报乔卫东偷税漏税,倾家荡产还是轻的,搞不好要进去里面呆两年呢,里子都没有了还顾得上面子?你说呢,乔卫东?”   林跃按下停止键,抬头看向已经呈沸腾之势的观众席:“大家看明白了吗?不明白也没关系,问问在书香雅苑住的学生家长,想来他们会把人物关系告诉大家的。”   宋茜、乔卫东、童文洁仨人看懵了,他们以为拿到内存卡,把对自己不利的片段都删了,事情就会按计划发展,没有想到这小子狠出天际,客厅里安了一部监控摄像头不算完,又在房间里加装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还是什么云存储。   这家伙,太卑鄙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当众赏你一顶帽子戴   李萌刚才还在幸灾乐祸,这一下子心情就不美丽了。   本以为这个小小的“失误”能让林跃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从而收敛认怂,甚或是转学走人,结果呢?宋茜、乔卫东、童文洁等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下老乔家的家丑可是尽人皆知了。   她又瞄了方一凡一眼,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去外面,把爹妈舍在会场。   这时潘帅扯扯她的衣袖:“李老师,要不要上去把他劝下来?这样不好吧……”   李萌挺怂的,因为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虽然不是主谋吧,那也能称得上帮凶,她可不好意思,也不敢上台吸引火力,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这小子不是一般的阴险,似乎早就知道宋茜等人要拿他抢叔叔未婚妻的事做文章,就等着来个神龙摆尾,一屁股坐死那几个人。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潘帅不知道她干了一件极不“为人师表”的事,压低声音吐槽一句:“你不是高三年级组长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你不站出来,让我去?我也不去。”   他们两个按兵不动,窝囊废陈奇就更不用说了,下面的家长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自然乐得林跃抢了孙老师的风头,心理讲座和家庭丑闻比起来,肯定是后者更为精彩。   就在大家对这件事议论纷纷,认为林跃的行为最多不合适,而乔卫东是真的渣,童文洁是真的坏,小梦是真倒霉时,坐在第二排的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走到前方礼台。   “大家好,我呢,想必很多人不认识,因为之前在外地工作,今年才调进北京。不过我说一个名字,大家肯定不陌生。季杨杨,没错,我就是季杨杨的爸爸季胜利,也是前一阵子法拉利事件网传的副区长。”   季胜利做完自我介绍,台下变得一片安静。   一来,副区长的头衔还是挺能唬人的,二来,大家很好奇他跑到台上干什么,这件事吧,明明是乔卫东、林跃、小梦三人间的事,跟季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次上台我不是为法拉利事件辩解什么,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主要是最后一段视频里方一凡的妈妈童文洁讲我给市里面写举报信,我还是想澄清一下,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时间和精力去跟他们一家较劲。”   “对,举报信不是季主任写的,是我写的。”林跃接过话头,十分轻松地便将观众的焦点拉回自己这边:“身为一名基础班同学,我当然有资格怀疑方一凡进平行班有幕后交易,不是吗?”   他说得轻松愉快,那边童文洁肺都气炸了。   站起来指着台上说道:“你这个畜生,贱人,杂种,我要剁了你,我一定要剁了你。”   从侧面看去,童文洁很像一个疯子,方圆在一边拼命地抱着她,即便如此还是不能阻止她的张牙舞爪,唬的王一迪妈妈连滚带爬躲到后面,跟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儿吐槽“这方一凡妈妈怎么发起火来跟疯子一样?”   有这般心思的不只王一迪妈妈一个,以前跟童文洁有过交流的学生家长,只知道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没想到她的心理这么脆弱,被台上男生一句话点了炮仗。   她们当然不知道,因为举报信的事,方一凡被学校记过,她丢了工作,一家人被网络暴力搞得不胜其扰,她还为此跑到季胜利门口去闹,以致发小反目,到最后林跃说举报信是他写的,别说是童文洁这种心气儿高到突破天际的主儿,就是泥菩萨,也得披上一件火焰风衣。   “来,我就在这儿,你快来剁我。”   那边情绪激动,礼台上的男生还不断地拿话激她,李萌在下面看得很难受,还有几分紧张。   方一凡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想要冲上礼台打人,潘帅反应很快,跑过去把人抱住,一点一点拖出会场。   林跃意兴阑珊地摇摇头,看向另一名仇敌。   “顺便说一句,宋茜,你知道学校举办这次心理讲座的初衷是什么吗?季杨杨离家出走只是次要因素,而最主要的因素,是你年前辅导的那个叫丁一的学生患上忧郁症住进了医院,作为能成教育的辅导老师?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像你这种玩意儿还为人师表?你也配?”   场下议论戛然而止,绝大多数人看向宋茜。   “那也比你这种……这种……勾引婶婶的混蛋……你卑鄙……你无耻!”   她忽然想起在瑜伽馆找事那次,林跃给能成教育打电话,举报她抢机构生源,结果因为她是股东之一,事情不了了之,当时她嘲笑他打错了算盘,林跃呢,只是冷笑着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而今他把丁一的事儿当着全体高三学生家长的面说出来,再加上刚才反扒她和童文洁的皮,家长们当然会在心里打鼓,寻思把孩子交给她来辅导,是否一个错误?要知道能成教育从高三学生那里赚的钱,比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还要多。   林跃看着一脸泼妇像的宋茜乐了:“当时我说要绿乔卫东,不过是想逼他一把,看他选择小梦,还是选择前妻和女儿,现在看来,他不仅做出了选择,还跟你和童文洁这两个泼妇狼狈为奸。讲我勾引婶婶?你们都做到这种程度了,那我要是不实操一下,岂不是对不起你们对我的指控了?”   说完这句话,他往前一步,掰住小梦的胳膊,在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亲了上去,并用两手抱住她的头,不给她有挣脱自己的机会。   哗~   这次不只是哗然,很多人还站了起来。   “这家伙,跟我女儿说的一样,真的是无法无天,不过……真带劲啊,年轻二十岁的话,我也敢这么做。”   “老胡,你说什么?”   “我就是说说,看把你吓得。”   “这下我终于放心了,虽然和那个大他一轮的女人搞在一起总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诺涵……应该会对她死心了。”   “年轻人叛逆心理重,我觉得吧,如果乔英子的妈妈不搞这么一出儿,他还真不见得会动那个小梦,现在他们不给乔卫东戴绿帽子都对不起那几个算计他的人了。”   “这……不是演讲失误吗?”   “对一些人来说是,对一些人来说不是。”   “啊?这样啊……”   “我觉得这位林同学没有做错,那个乔卫东真挺渣的,你都和人订婚了,还跟前妻暧昧不断有意思吗?再疼女儿也不能这么搞吧,说女儿比较重要的前提是女儿未成年,且跟着你生活,事实是人家母女才是一家人。何况我真看不出那个小梦有做错什么,都中年人了,说话做事还这么没分寸,活该他被戴绿帽子。”   “抱歉,我理解不了,这个叫乔卫东的到底有没有脑子,把家丑抖搂出来让外人看笑话,图什么啊?”   “图什么?不蒸馒头争口气呗,这侄子搞准婶婶算得了什么,我还见过新郎在婚礼上把新娘和自己姐夫上床的视频放到大屏幕播放的奇葩事,只能说世界很大,颠覆三观的事情太多了。”   “……”   乔卫东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叉,之前林跃说要给他戴绿帽子,就他、宋茜、乔英子三人知道,现如今全春风中学高三年级的学生家长都知道了,而且不是以流言蜚语的形式传播,他的未婚妻就在礼台上,跟他名义上的侄子嘴对嘴亲在一起,绿帽绿到这个水平,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四面八方的议论越来越难听,他再也坚持不下去,拉着宋茜就往外面走。   这下好,没有把林跃挂墙上,他们反而成了人人叫骂的过街老鼠。   快到门口的时候,宋茜甩开乔卫东的手,她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再骂两句“不要脸的狗男女”,然而对上学生家长们各异的目光,所有的愤怒都被塞回肚子里,最终咬咬牙,跺跺脚,转身走掉了。   方圆一看乔卫东和宋茜落荒而逃,找了一圈儿不见方一凡,也拉着媳妇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往书香雅苑走的过程中,童文洁和宋茜骂了一路。   事到如今她们依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对于这件事的共识就是那个小杂种隐藏的太深了,阴险狡诈到非人的水平。当然,也怪他们对当下的科技产品不了解,如果知道摄像头有远程监控和云存储功能,也不会搞得这么被动,这下好,丢人丢到学校了,往后再开家长会什么的,面对子女的同学的家长,还怎么抬得起头?   于是这个后果又被安到林跃头上,接下来是新一轮的咒骂。   给林跃和小梦一搅,乔、方两家人负气出走,心理讲座自然无法继续下去,孙老师到校长那里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话,带着满腹不爽走了——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心理讲座告吹,那接下来的家庭活动自然也没必要举办了,学校方面赶紧派人安抚家长情绪,把人一批一批送走,又去教室里通告学生活动取消,改上自习。   一个小时后,校长办公室。   黄校长拍着桌子说道:“你敢说这件事你不知道?李萌老师,你是名校毕业,又是学校的业务尖子,父母也是教育系统的老人,你怎么……你怎么能……你再看不上他,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进行打压吧,这不是胡闹吗?”   李萌多多少少有些心虚,反映在脸上就是不敢直面黄凯钧,其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大前天跟宋茜聊了一会儿怎么就同意配合他们恶搞林跃呢?   思考半天,只能把它归结于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那天再被林跃一番奚落,最终丧失了理智,就想着不能让他再这么无法无天下去,必须要下狠手治他一治。   “我也没想到方一凡会把宋茜发给我的反映林跃早恋的视频放到讲座的资料夹里,他也是被视频标题的‘早恋’二字给迷惑了,才搞出这么一个乌龙事件。”   黄校长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足足有半分钟才寒声说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李萌说道:“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辙。”   这就是她决定配合宋茜的原因,只要一口咬定是个误会,其他人就算明知其中有猫腻,也没有证据治她的罪,毕竟平时学校举办各种活动,方一凡都会积极参加,要么做摄影师,要么做设备调试工作,关于这次心理讲座的各种操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对了,校长,你这……处事不公平啊。”   “我怎么不公平了?”   李萌反咬一口道:“事情变成这样,你找我谈话,不去给林跃那个罪魁祸首处分,哪里公平了?当着那么多学生家长的面他就在礼台上亲吻可以做他婶婶的女人,这影响不恶劣吗?你要是不给他处分,万一学校里的学生跟着他有样学样,那还学不学习了?我们春风中学能在区里排名靠前的秘诀是什么?不就是一直提倡自律自爱,自强不息吗?这些可都是你在各种会议和活动上一直强调的,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李萌!”黄凯钧的表情冷了下来:“现在我们谈得是你的问题,不是他的错误。”   李萌说道:“我有什么问题啊?校长?讲我打压他,你拿出证据来。”   黄凯钧压抑着怒气说道:“如果不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早把你这个年级组长给撤了。”   “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这你大可不必。”李萌站起身来:“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说完不待黄凯钧回话,转身离开办公室。   ……   另一边,季胜利和刘静正在同林跃说话。   “你既然知道他们要对你不利,还在会场把事情捅出来?是挺解气的,不过代价是不是大了点?”刘静说道:“讲座黄了,事情传扬出去势必会对春风中学的名誉造成影响,万一校长因为这件事开除你,可怎么办啊?”   林跃说道:“放心吧,校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开除我的。”   “小事?这还小事?”季胜利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当领导的,谁不喜欢治下安稳,这家伙一天天的给黄凯钧找事儿,搞得校长位子就像一个大火盆,烤得屁股蛋疼,他居然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笃定校长不敢对他开刀,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呢,还是叛逆呢。   林跃说道:“季主任,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虽然有些不公平,但是一个方一凡,就算再加上那个林磊儿,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对学校的贡献,都没有我的一根手指头大,如果你是校长,会怎么选?”   瞧这话说的……   季胜利皱了皱眉,觉得已经有点儿吹牛皮的意思了,凭心而论,他是挺优秀的,但是一个青少年举重锦标赛的冠军,不至于比一个清华种子更有价值吧。   林跃笑笑,没有跟他深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讲。   “我相信你。”说话的是刘静。   季胜利觉得在林跃的问题上,她有一种近乎盲从的心态,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   “老季,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刘静注意到楼梯口有一道人影逡巡不前,应该是之前坐在林跃身边的女孩儿,便碰碰季胜利的手,同林跃告辞。   “行了,别送我了,回去吧,外面冷。”   “好。”   林跃没有矫情,冲二人挥挥手,转身上楼,当靠近高三年级所在楼层时,王一迪拦住他的去路。   “我有话要跟你说。”   “行,说吧。”   王一迪把他带到走廊尽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你跟那个小梦,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林跃稍作沉吟说道:“朋友关系啊。”   “朋友?朋友有……有亲……的吗?”   “王一迪,你不会这么老土吧?亲一口就要结婚生子,对她的人生负责了?”   “你……你这样……我告诉你,渣男。”   林跃给她逗乐了:“我19,她35,是她老牛吃嫩草好不好,而且我就算喜欢她,她也得愿意等我才行。”   王一迪皱着眉头想了想,是这么个理,林跃才19岁,还要读大学,还要找工作,就算一到年龄就结婚,也得三年呢。   林跃见她不说话:“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等……”   王一迪抿了抿嘴,攥了攥拳,回头看着他:“既然你喜欢她,那当初为什么说我考北电,你也要考北电。”   “这很好理解啊,咱们不是同学吗?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林跃说道:“其实我不只报了表演专业,我还报了美术专业,音乐专业,书法专业,以及播音专业。”   王一迪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是在讲笑话吗?”   艺考总共才几个专业?他这是在当文化课考吗?除了舞蹈和编导,剩下的全涵盖了。   “你这不行的。”   林跃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就没听过有谁一口气报这么多专业的。”   “考试又不是选专业,我都试一下,哪个学校好进哪个不行吗?”   “北电就很好了。”   “王一迪,你不是说我的文化课水平不够上北电吗?怎么又推荐我去上北电。”   “那你可以努力啊。”王一迪想了想:“这样吧,每个周末下午我帮你补习文化课。”   林跃哑然失笑,他英语试卷考满分,语文作文用五国语言写的这件事老师们知道,他也知道,但是他不说,老师们不说,随着期中考试全区排名的热度过去,大家也就淡忘了,以为他这150分是全科总分,而不是单科成绩。   王一迪说道:“你可别乱想,我这也是为自己好,你不是要考北电吗?专业上咱们两个可以相互促进,一起提高。”   “你妈不是找了林磊儿给你补习吗?我跟他关系不好,这件事你知道吧?”   “他周六帮我补习,我周日帮你补习,正好可以巩固一下知识点。”   “你知道的,因为小梦的事我跟乔卫东翻脸,现在已经从书香雅苑搬了出来。”   “那……你来我家吧,我家很宽敞的。”   上市公司老板的家,自然非工薪阶层的鸽子房可比。   林跃冲她笑笑:“你这是要倒追我吗?”   说完这句话,他朝教室走去。   王一迪愣在原地,表情有点僵。   林跃在临门一刻转过头:“好吧,每周日下午三点,我的补课费很贵的哦。”   王一迪听说更懵了。   他,基础班倒数第一,她,平行班正数第一。不是自己给他补课吗?怎么成了他给自己补课了?啥意思啊?   林跃已经走入教室,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王一迪,你不去上课在这儿发什么呆?”   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将她惊醒,回头一瞧是潘帅由楼下走来,她想起会场发生的事,惴惴不安地道:“潘老师,心理讲座草草收场,林跃……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处分吧?”   潘帅一脸古怪:“放心吧,不会的。”   王一迪不解,追问道:“为什么?”   这种事吧,性质比较恶劣,影响也蛮大的,放在普通学生身上就算不被开除,劝退记过是绝对没跑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这就是他的价值   “你真想知道?”潘帅看看左右,一副担心隔墙有耳的样子。   王一迪说道:“当然了。”   “你知道前几天他拿了市里举办的青少年举重锦标赛冠军的事吧?”   “知道啊,学校不是第一时间进行了广播吗?徐副校长还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宣读喜讯,表扬他为校争光呢。”   潘帅说道:“其实在常规赛结束拿到金牌后,樊老师带林跃见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王一迪说道:“那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潘帅小声说道:“国家举重队副总教练张国正。”   “啊?他有这么厉害吗?怎么国家队的教练都惊动了?”   “2016年奥运会看了吗?”   王一迪摇摇头:“没看,当时为了庆祝我顺利考上春风中学,爸爸带我去国外旅游了。”   “那你知道2016年69公斤级举重冠军,就是咱们国家的石智勇,他的举重成绩是多少吗?”   王一迪又摇了摇头:“这我哪里知道。”   “抓举166公斤,挺举198公斤,总分364公斤,你知道林跃跟张国正教练见面时举了多少吗?”   “多少?”   “抓举165公斤,挺举197公斤,总分362公斤。”   “这也……太夸张了吧,只比奥运冠军少了2分……不是,2公斤。”   “那你知道张国正教练与樊老师谈话时对他的点评是什么吗?犹有余力。”   犹有余力?   意思还能举更多,或者说……他是故意放水,给奥运冠军一个面子。   王一迪这会儿知道一场举重比赛为什么会惊动国家队副总教练了。   “那他要是进入国家队的话……”   “你想的没错,今年是2018年,到2020年东京奥运会,那时他21岁,如果这期间不出意外,摘得金牌是十拿九稳的事。”   “我懂了,如果我是校长,是不会为了早恋这样的小事放弃一个奥运冠军的。”   “你想简单了。”潘帅说道:“还有一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什么事?”   “期中考试语文作文还记得吗?”   “记得啊,就是说说你对‘事物价值的呈现与时间关系’的理解嘛,我写的不好,总觉得太抽象了。”   “这篇作为他考了0分。”   “又交白卷?”   “不,他没有按照题目要求正确使用汉字,而是用了俄、法、德、日、泰,五国语言,阅卷老师虽然给了他0分,但是将这件事报给了教育局的领导,之前一位姓孔的主任过来学校,问他有没有兴趣主攻外语,如果有的话,区里会批给咱们学校一个北外的保送生名额,因为他这些天一直在准备举重锦标赛的事,为了避免分心,我就没说。”   国家举重队和北外。   他完全可以保送北外后再代表国家出战东京奥运会,这样一来,荣誉学业双丰收。   王一迪怔怔出神之际,潘帅继续说道:“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才,如果没有受到保护和优待,对国内教育死心,决定去国外读书,要有一个好的前程难吗?”   这下王一迪彻底明白了,也彻底放心了,哪怕这件事闹得全国皆知,校长也必然会死保林跃,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项校务了,还事关奥运荣誉。   一个懂七国语言的奥运种子选手,到了哪个国家都会被当成人才对待,就她知道的,加拿大、美国、新加坡、澳大利亚……都有关于体育人才的入籍政策,这家伙一旦出国,那就不只是损失几块奥运金牌的事了。   “懂了吗?懂了还不赶紧回教室学习?”   “哦,知道了。”   王一迪这才反应过来,跟潘帅告辞,朝平行班教室走去。   可能是还在思考林跃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头险些撞到门框,惹得靠门两排同学哈哈大笑。   潘帅摇摇头,走向基础班教室。   他之所以把实情告诉王一迪,是有着更深层的考量的,因为这是校长布置给他的任务。   李萌的父母是教育系统的老人,在区教育局有着深厚的人脉,而且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她参与了童文洁、宋茜等人的恶作剧,校长能做的就是敲打警告,以免下次再犯。   林跃的行为算是早恋,按照正常流程,如果影响不大,老师找家长谈一谈,寻求解决之道,只要不影响学习一切好说。现在可好,事情闹大到把心理讲座给搅合了,他还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亲吻一个大自己16岁的女人,关键还是别人的未婚妻,给处分吧,不合适,不给处分吧,又得承受舆论压力。   黄凯钧那真是……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并不过分。   最后,他想出了一条折中妙计,就是把林跃是一颗奥运冠军种子的事实泄露出去,这样一来他就有理由顶住压力保护人才了,而且说到底就是早恋嘛,又不是杀人放火的犯罪行为,不提倡不代表绝对禁止。   谁负责传话呢?   潘帅认为王一迪是个很好的人选,因为接触过王一迪妈妈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大嘴巴,类似这种事情,一旦给她知道,不出两天,所有高三学生的家长都会得到消息。   ……   当晚。   书香雅苑5号楼203。   咔嚓~   房门打开,方圆带着一股冷气走入房间,换上拖鞋后来到客厅。   童文洁正在厨房做饭,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活儿。   “怎么样?”   方圆轻轻摇头:“老季的态度不怎么好。”   童文洁说道:“我们都向他低头认错了,他倒好,还端着领导的架子,真是得理不饶人了?”   方圆把挂在挂钩上的围裙拿下来系在腰上,去帮童文洁切洋葱。   “我觉得症结在林跃身上。”   “怎么说?”   “你看啊,刘静很喜欢他,老季呢,对他印象也不错,对方一凡印象就不怎么样了。再加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你跟林跃、小梦的关系非常差,如果老季跟我们走太近,被林跃察觉了,刘静夹在中间多为难。另外,老季毕竟受了恶搞动图的影响,从副区长调到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这样的虚职上,说一点怨言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来往就不来往,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童文洁把菜刀一丢:“我们又求不着他,只当没见过就是。”   “对对对,就当没见过,就当没有这个发小。”   方圆不敢在这时候搞忠言逆耳的名堂,老佛爷在学校受了那么大委屈,他好不容易把气给理顺了,可不想前功尽弃。   “你说乔卫东也是,那个小杂种在礼台上和小梦接吻,他居然一点过激行为都没有,还是不是北京爷们儿?这时候打不过也要打啊。”   “要我说,乔卫东就不爱小梦。”方圆附和一句,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跟她多讲,因为按照以往惯例,这种话题三说两说准会落自己头上,一旦说错话,少不了被她痛骂。   “方一凡呢?”   童文洁努努嘴:“和磊儿在屋里写作业呢。”   “他没受什么影响吧?”   “没有,李萌老师一口咬定这是一桩乌龙事件,校长也没有办法治她的罪。这事儿有李萌在前面顶着,方一凡自然无碍。哎,对了方圆,你知道那个小杂种为什么在校长那里很受优待吗?”   方圆停顿一下,咂吧咂吧嘴:“老婆,咱能不用‘小杂种’这个称呼吗?听着很刺耳,在方一凡和磊儿面前这么叫不合适。”   “我就叫,我就愿意这么叫怎么了?你儿子被他害得挨处分,你老婆因此丢了工作,那你还要我和对他讲素质,讲礼貌是吗?”   “好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方圆赶紧器械投降,掐了块洋葱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校长为什么给他优待?”   “王一迪妈妈刚给我发消息,说小杂种拿到北外的保送名额了,而且被国家举重队的副总教练看重,要培养他进国家队,出战2020年在日本举行的奥运会。”   方圆吃了一惊:“这么厉害?老婆,既然情况不妙,我觉得……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给方一凡和磊儿转学?”   “转学?转哪儿去?这学期都过了一半多了,你告诉我想给孩子转学,你忘记磊儿刚来北京那会儿适应了多长时间,再转一次学,不仅磊儿需要重新适应,方一凡也会受影响,他的成绩本来就不好,你想让他重回倒数第一吗?”   “我这不是怕……再有半个月就要去非洲了,万一你再跟林跃发生冲突,我在国外回不来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以后尽量克制一些不去招惹他,反正他现在也从书香雅苑搬出去了,150分的总成绩只能混基础班,俗话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   林跃保送北外和被国家举重队副总教练看重的事很快传遍学校,搞得王一迪特别懊恼,为此给她妈赌了整整三天气。   乔英子这几天过得很不开心,爸妈在心理讲座丢脸的事还在其次,主要是那两个人都不同意她参加南大冬令营。   就在她一脸沮丧走在上学的路上时,一个人拦住了她。   乔英子感觉特别意外,因为拦住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是林跃。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你之女神,我之迷妹   在以春风中学为中心的圈子里,乔卫东、宋茜、童文洁、方圆等人和林跃的矛盾可以说尽人皆知。   心理讲座会场发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每次乔英子走在路上都会感受到来自同学的火辣辣的目光,还有那些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让她打心底不舒服。   “你……你要干什么?”   按道理来讲,她应该仇视眼前的男生,但是并没有,只是有些紧张,有些茫然,还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乔卫东恨林跃,因为现在税务部门正在配合检察院的人查投资公司的帐,宋茜恨林跃,因为这家伙让她里子面子全没了,就在前天,能成教育的经理劝她暂时回家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去授课——这次的事跟之前抢补习班生源不同,因为能成教育之前的学生丁一得了忧郁症,也因为宋茜人品有问题,很多学生家长闹着要换物理老师,更有激进的家长明确表态只要宋茜还在能成教育代课,便不会让孩子继续上补习班,之前教的钱必须如数退还,否则就去教育局和工商管理部门投诉。   但是乔英子不同,她看问题的角度……怎么说呢,有些偏。   她不在乎家里有多少钱,也不在乎投资公司破不破产,她要的是乔卫东和宋茜复婚,在她的认知里,当年爸妈没钱的时候,挤在602的二居室反倒美满,自从俩人事业有成,矛盾就越来越大,最后乔卫东婚内出轨,夫妻二人宣告离婚。   现在乔卫东一文不名了,虽然宋茜依旧说话难听,但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尖酸刻薄了,而且俩人现在有一个共同的仇人,间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林跃在心理讲座会场做的事情,使得乔卫东和小梦彻底分道扬镳,这一点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所以站在她的立场,竟不怎么恼他,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   林跃说道:“听说你要报名南大的冬令营?你爸和你妈都不同意?”   “是陶子告诉你的?”   乔英子这几天超不开心,黄芷陶作为她的闺蜜,自然而然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就说是不是吧?”   乔英子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问题。   林跃说道:“这件事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乔英子大吃一惊。   身为女儿,她磨了好久嘴皮子都说服不了乔卫东和宋茜同意她去参加南大的冬令营,他这个二人眼中的大仇人能做到?   林跃往前一步,把头探出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乔英子陷入沉思,还别说,这话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只不过……   “林跃!你干什么呢!”   便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道暴喝,乔英子扭头一瞧,发现是李萌。   “英子,过来。”   一脸怒气的冲刺班班主任将乔英子带到身后,用一种看仇人的眼神望着他。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黄凯钧护着就能无法无天,以后你再敢动她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回头冲乔英子说道:“英子,他没怎么你吧?”   乔英子看看林跃,又看看李萌,抿嘴握拳,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怕啊,下次他再敢骚扰你,可以给老师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报警。”   很明显,李萌认为她在骚扰乔英子,报之前一箭之仇。   这挺合逻辑的,毕竟心理讲座会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任何一个心思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们是朋友。   林跃并未生气,微微一笑:“李萌,希望过几天你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黄凯钧给你父母面子,我可不会。”   丢下这句带有几许威胁的话,他转过身去,提提书包,走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李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扭头关照乔英子,嘱咐她离那个危险份子远一点。   ……   乔英子在李萌的护送下走入学校的时候,黄芷陶刚刚离开书香雅苑。   这两天她都没有和乔英子一起上学,每次闺蜜在楼下喊,她都会说“你先走吧,我得先去一趟补习班拿复习资料”,实际上她并没有去补习班,只是不想和乔英子一起上学,非要找个原因的话,那就是别扭。   并不是有些同学会对乔英子指指点点,她如芒在背的那种别扭,是她想要静一静,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当初被季杨杨指着鼻子说“你仰慕他,去做他的女朋友,还跟着我干什么。”   她很难过,事后更纠结,她明明很喜欢季杨杨的,而且在这段感情里她是主动的一方,可是为什么林跃来到书香雅苑后一切都脱离正轨了呢?父母在非洲,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睡觉,真得蛮辛苦的,压力也大,最开始把听萨克斯当成了一种减压方式,对林跃只是很欣赏……好吧,也有一点点仰慕,毕竟她从未见过有谁比他更精通萨克斯。   后来乔英子给她看了他在天文馆的演讲,她发现这个基础班的倒数第一其实并不差,英语说得很流利,懂得很多。再后来季杨杨和方一凡跟他斗球,她帮他加油,一边想林跃获胜,一边想季杨杨获胜,总之内心挺矛盾的。   再后来,宋茜和童文洁把乔卫东家里的模型砸了个稀巴烂,她知道后过去看了,不知怎么的,听说林跃和宋茜关系很差,硬是坑了乔英子富婆老妈120万的时候,心情更复杂了,一方面感觉很好笑,一方面感觉很可惜,另一方面又很高兴,以乔英子和她妈的关系,这对青梅竹马早晚反目成仇,再不济也得一刀两断,从此陌路。   再再后来,期中考试结束,林跃还是全年级倒数第一,然而潘帅却告诉她,那小子是故意考低分的,这么做是为了跟李萌较劲,实际上他的英语拿了满分,位列年级第一,语文作文更是用五国语言所写,还因此拿到了北外的保送名额,不过出于教务方面的考虑,校长给老师们下了封口令。   最后就是季杨杨在会议室跟季胜利翻脸的一幕了,她是真得被男朋友伤透了心,并觉得相比之下林跃成熟多了,接下来便开始扪心自问,为什么季杨杨说让她做林跃女朋友,近似于要求分手时,她一点伤心反感的念头都没有?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份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和……期待?   随着季杨杨离家出走,她开始纠结,开始自责,开始不理解,开始失去分寸,成绩都有下滑的苗头。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一点不伤心,为什么想着那个人气李铁棍和她舅舅的样子,那种不知道该用叛逆来形容,还是无法无天来形容的样子很有趣?更让她脸红心跳,浑身燥热?   她跟季杨杨才交往了几天啊,这就移情别恋了?那自己……也太不专一了。   所以她一直躲着林跃,躲来躲去,就听到王一迪考北电,他也要考北电的对话,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小梦。   当时她不在会场,后来听说差了整整一代的两个人当着全体高三家长的面亲嘴了。   她现在真的很想当面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说因为王一迪报考北电,一会儿又和小梦当众接吻,他……他什么意思啊?   理智告诉她,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但是心情告诉她,这事儿跟她有关系。   “陶子,陶子,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啊……”   伴着呼唤出现的还有一个男生的身影。   “方一凡,我不是说了吗?你别跟着我了,很烦的。”   自从季杨杨离家出走以后,方一凡又开始纠缠她了,这让她十分苦恼。   “陶子,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每次都跟英子说有事儿,实际上你既没有去姥姥家拿衣服,也没去补习班拿资料,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黄芷陶说道:“这是我跟她的事,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我是谁,我是你们的发小,铁磁,如果你们有什么矛盾的话,我有帮忙化解的义务。”   “不需要你帮忙。”   黄芷陶加快脚步,低头前行。   “哎,你别走那么快啊。”方一凡快步紧追。   “方一凡!”   听说林跃亲了小梦,一个大他16岁的女人,黄芷陶本来就心烦,方一凡这么多天来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她,情绪能好就怪了。   “我实话告诉你,就算季杨杨永远都不回来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陶子,别说得那么绝对,有句话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你看我们……”   “你这不叫陪伴,你这叫骚扰。”   “那你可就言重了,我可是护花使者,有了我的保护,那些流氓啊,地痞啊,绝对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哎,陶子,你知道吗,我妈……”   “方一凡,我有喜欢的人了。”   见他一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黄芷陶有些理解《月光宝盒》里孙悟空为什么要把唐僧插死了。   “我知道,季杨杨吗?不过他现在……”   “不是季杨杨。”   不是?方一凡给她搞懵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接受来自女儿的毒打吧   当初方一凡为什么识趣退出?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比季杨杨更帅,要说个性嘛,也差点意思,玩直播的和玩车的,哪个更能讨女生欢心?答案显而易见。另外,季杨杨家多有钱啊?父亲是副区长,母亲家里资产以亿为单位,横着比比不过,竖着比也比不过,那只能是服气了。   如今黄芷陶说她喜欢的人不是季杨杨?气话,一定是气话,很明显,她还在生季杨杨的气。   离家出走,不告而别,这事儿放在谁身上,男/女朋友都不能接受。   “不是季杨杨,那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方一凡就随口一问,根本没往心里去。   “林跃。”   “谁?”   “林跃!”   “你再说一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问两遍都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林跃,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家伙跟一个大他16岁的女人搞在一起,你跟我说你喜欢他?开什么玩笑。”   他单纯地认为这是黄芷陶为了摆脱他的借口,因为心理讲座会场发生的事最近几天传得沸沸扬扬,上到老师,下到学生,中间到学生家长,全在议论林跃和老乔家的关系和故事,她不可能没有听说。   “我没有开玩笑,正是因为听说了那个消息,我才发现我已经不喜欢季杨杨了。”   方一凡再三确认黄芷陶的表情,脸上不以为然的笑容徐徐收敛,慢慢地变冷、变硬,最后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猴子,扯着嗓子说道:“黄芷陶,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   “那万一他就是想气一气英子的爸妈,实际上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黄芷陶,黄芷陶……”方一凡快被她逼疯了,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我哪里比不上他?你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一面指着学校的方向大声抗议:“我追了你整整两年,败给季杨杨也就算了,他姓林的,一个转校生,跟你认识才几天,你就说喜欢他?”   他很激动,黄芷陶也豁出去了:“这跟时间有关系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一个人哪有道理可言?”   其实最后面一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是作践自己。”方一凡更激动,连续地做着夸张手势:“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   黄芷陶用比蚊子飞行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不知道,可能……也不一定……”   当初林跃让她帮他加油,是单纯为了刺激季杨杨,还是对她有意思,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久。   人就是这样,一旦陷入感情漩涡,深深地喜欢上一个人,即便是礼貌的微笑,也能脑补出三世情缘才修来人群中惊鸿一眼的浪漫展开。   “我哪里不如他?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   方一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用力掰住黄芷陶的肩膀说车轱辘话,乔英子的爸妈,他的爸妈,两家人给林跃搞得鸡飞狗跳,焦头烂额,结果乔英子的好闺蜜,他的发小兼女神居然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太残酷了,也太难理解了。   “你弄疼我了。”黄芷陶面露痛苦,使劲挣脱他的束缚,朝着学校跑去。   方一凡气急败坏,一脚踹在马路牙子的垃圾桶上。   嘭~   惹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   又过了几天。   距离书香雅苑不远的华润万家超市。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新的一年,商场里挂上了代表圣诞节的装饰物,大厅角落还有一颗绕着彩灯的圣诞树,一些西式食材和糕点在打折,还有很多试吃的小点心。   “哎,文洁,你发现没有,今年关于圣诞节的宣传不如往年啊。”   “最近不是提倡抵制洋节嘛。”   “哦,你看我都不知道,还以为趁着快圣诞节了,出来买点应景的食材,今年和女儿好好过个圣诞。”宋茜一面推着小推车往前走,一面把货架上的一袋脆枣丢进小推车的篮子里:“也不知道英子最近怎么了,喜欢吃这个,点名让我来超市买,告诉她吃多了上火都没用,以前她可不吃这种零食的。”   童文洁拿起一盒印尼产的椰子饼干看了看,又放回货架上:“宋茜,你已经有一周没去能成教育上班了吧?”   说起这件事,宋茜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出门前不是说好了吗?不提那个讨厌的家伙。”   “对对对,你看我这张嘴。”   童文洁拍拍自己的嘴巴:“不说他,那讲讲乔卫东吧,我听说他最近住你那儿了?”   宋茜叹了口气:“不住我那儿他能住哪儿?公司破产,房子被检察院的人查封了,我如果不收留他,八成得露宿街头,再怎么说他也是英子的爸爸,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这个王八蛋,真够狠毒的。”   吐槽完毕她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话题引到了林跃身上,赶紧呸呸呸,吐掉晦气。   “文洁,你房子卖的怎么样了?虽然约定的赔款期限是1月底,我觉得还是早点两清为好,以免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已经签了协议,这几天就办理过户手续,钱一到账我就给他打过去。”   童文洁的想法跟宋茜差不多,因为2月初就过年嘛,真要拖到1月底打款,再整出点幺蛾子,春节都别想好好过。   “对了,英子说你不让方一凡参加艺考了?”   “是。”   “是因为小梦?”   童文洁脸拉的老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在心理讲座的会场,大家从小梦和乔卫东的对话可知,童女士是看不起瑜伽老师的,对艺考有很大的成见,既然你看不起艺考生,还让自己的孩子去参加艺考,这不是在打自己脸吗。   这事儿吧,放在方圆身上,打自己脸没问题,放在她身上就不可能了。   “考不上一本还有二本,考不上二本还有三本,三本都考不上那就去读专科,我还不信了,人生就艺考这一条路吗?”   “呵呵,对,实在不行让凡凡复读一年也是可以的。”   说完,宋茜推着小推车往结账台走去。   二十分钟后,俩人提着东西回到书香雅苑,来到5号楼门前,童文洁一面给方圆打电话,想问问他晚上吃什么,一面拎着东西往里面走,眼看着就要走进电梯间,便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校服抱在一起,还嘴对嘴亲上了。   谁家孩子这么大胆,在小区里就……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她就被熟悉的背影惊呆了。   穿校服那个男生化成灰她都认得,没错,就是把方家搞得一地鸡毛的姓林的小杂种。   而那个女生,她也不陌生,宋茜和乔卫东的女儿,乔英子。   那家伙把宋茜和乔卫东坑惨了,她怎么能跟他……亲嘴儿呢?   不是拉手,不是拥抱,直接就是四条二,距离王炸也没多远了吧,关键是前几天姓林的小杂种才刚跟小梦亲了啊。   “英子,你在干什么?”   她这儿脑子宕机,那边宋茜一声暴喝,几乎是用冲的跑过去,扬手就朝林跃的脸猛扇。   哪怕上次从春风中学回来,她经过一夜思考后选择妥协,决定以后绕着姓林的小杂种走,不惹事,不接触,这样就不会被针对了吧,然而她没有想到,这边决定忍气吞声,放弃报复心思,那边就给她来了一个卧槽将。   想当初小梦喝了她做给乔英子的燕窝,便觉得女儿要被抢走了,恨不能撕烂插足母女关系的小三的脸,现在她跟乔卫东的大仇人居然在亲吻他们的掌上明珠,面对此情此景,她能忍吗?天王老子来了也按不住她内心的火气啊,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弄死前面那个小畜生。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被动海王   扬起的手没有落下去。   林跃面对乔英子,手却极为精准地抓住宋茜的手腕,抽身的同时把人一搡,她噔噔噔连退两步,高跟鞋一偏,足下不稳摔倒在地。   听到一声惨叫,童文洁才从懵逼状态恢复,赶紧走过去扶住好姐妹。   “宋茜,你没事吧?”   宋茜哪里顾得上跟她说话,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再去跟那个夺走她女儿初吻的家伙拼命。   “宋茜,你冷静一点。”   童文洁死死地抱着好姐妹,一面回头望林跃说道:“滚!赶紧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你算老几?”   占了人家女儿便宜的小霸王非但不以为然,还一副挑衅表情。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对英子做了什么?你这个流氓。”   宋茜往前冲了好几次,都被童文洁给拦住了,因为她很清楚,别的男孩子遇到这种事肯定很怂,很慌,但是那个家伙不一样,他就是占了便宜还要羞辱你的那种人。   “我对她做了什么?你眼瞎吗?宋茜,你以为你不让她跟我接触,就能杜绝日久生情的可能吗?难不成你忘了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   “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好不好?”   乔英子低着头,用手不断地扯他的衣袖。   林跃从掉在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宋茜在华润万家买的脆枣,放在手里扬了扬:“她最近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个,知道第一个给她买脆枣的人是谁吗?回家问问乔卫东,他会给你答案的。”   不用问,宋茜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后面的女孩儿:“英子,你忘记他怎么骂你了?他跟小梦……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对我?”   宋茜的身子晃了晃,险些被气晕过去。   砸模型事件后,她不让乔英子见乔卫东,原因之一是女儿的成绩退步惊人,原因之二是她跟林跃结仇,原因之三就是害怕俩人关系升温,因为他们太有共同语言了,从那小子能做出惟妙惟肖的空间站模型,天文馆肯花几十万求购便可以确定,他的天文知识水平比乔英子高多了,年轻人的爱情,大多是从仰慕开始的,作为一名老教师,她比一般家长更了解高中生的心态——面对繁重的学业,内向、敏感、承受力差,尤其是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就越容易用错误的方式来排解压力。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他说会……跟小梦分手,他在礼台上那么做,只是……只是想让你们……难堪。”   乔英子的声音很小,小到被电梯门打开的“叮”声冲得七零八落。   六楼的中年女人提着一包垃圾走出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三步一顿,五步一回头地往外面走去。   乔英子趁机扎进电梯间,手指狂按关门键。   门向中间闭合,轿厢受到牵引向上爬升。   “知道么,你女儿在我这里,她是高攀的那一个。”   林跃丢下这句话,一脸平静地走了。   正如潘帅预想的那样,王一迪妈妈这个大嘴巴只用不到三天时间就把林跃保送北外,有望加入国家队参加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事传遍高三学生家长圈。   这也是宋茜和童文洁服软认怂,不再谋求复仇,奉行“惹不起躲得起”策略的主要原因之一。   客观地讲,以林跃的条件,外形不错,没有父母牵累,年纪轻轻便继承千万资产,北外保送生,又是被国家举重队副总教练看重的种子选手,乔英子真要跟他在一起,确实是高攀的那一个。   问题是他的条件再好,也入不了宋茜的法眼呀,不提经济上的损失,单单巴掌就喂了她多少次了。   这是正经女婿能干出的事?   宋茜都快急哭了,站起来狂按电梯的运行键。   “宋茜,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先别回家。”童文洁把她拉开,按下2楼的键位。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你现在回家,母女见面多尴尬啊,以你的状态,上去劈头盖脸一通骂?英子都是成年人了,她不要面子啊?”   宋茜急归急,气归气,但是不代表没有理智,想到砸模型那次母女二人冷战多日的情况,采纳了童文洁的建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二楼,并第一时间给乔卫东打电话,让他尽快返回书香雅苑。   ……   与此同时,林跃按响了王一迪家的门铃。   咔嚓~   伴随一声轻响,房门打开,对面是王一迪笑盈盈的脸:“你来了?”   “好像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没事。”   她赶紧把人让进屋里,还拿出一双崭新的棉拖鞋给他换。   这时通往二层的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王一迪的妈妈王婧进入二人视野。   “林跃来了?快,快进屋,坐。”   王婧很热情,把他往客厅让:“想喝点什么?我去帮你们冲,咖啡?茶?还是饮料?”   “白开水就好。”   林跃随口答应一句,细细打量王一迪家的装潢,楼上楼下复试结构,85英寸的SONY电视机,中式红木家具,客厅东墙的陈列架上放着一些小玩意儿,明清的鼻烟壶,鲜艳的鸡血石,竖置的粉彩小碟……   “妈,你别忙了,我请他来是一起学习的,不是来陪你聊天的,你要觉得无聊就去隔壁张阿姨家,看看她上个月抱养的英短有没有变乖一些。”   “这孩子,一来同学就把你妈往外支,嫌你妈给你丢人怎么地?”   王一迪没有说话,不过眼神分明在说没错,你话太多,惹人厌。   “走吧,去我的房间。”   趁着王婧去厨房拿瓶装苏打水,王一迪带着林跃走进她的房间。   到底是高三的姑娘,讲究实用和效率,没有铺满床的布偶,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口红、香水、首饰盒,就很干净的公主床,暖色的被褥,对面是明亮的书桌,上面放着一排资料书,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蓝色笔筒,一大一小两个水杯。   “从哪儿开始呢……对了,这是昨天林磊儿给我抄写的讲义,你先看一眼,哪里不明白告诉我,我会结合实际题目,尽量细致地讲给你听。”   林跃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嘴角微扬。   王一迪没有在意他的微表情,手在前面的《高考必刷题》、《金考卷》、《一遍过》、《黄冈密卷》……等高考资料书间犹豫一下,最后把《五三》抽了出来。   便在这时,林跃把小册子放回书桌,推远,迎着王一迪不解的目光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十几页的文件递过去。   “对于文化课成绩超过一本线的学生,要想精益求精,刷题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对于本科都考不上的学生,一个好的学习态度远比请好的家教买贵的复习资料更重要,对于刚过本科线不到一本线的中间层,把握考点,洞悉套路是提升成绩很好的助推剂。而你,王一迪,就是这个中间层的一员,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对‘超纲’、‘重点’,‘必考’这三个词有一个相对具体的认知。这里面的东西,两周内吃透它。”   王一迪眨着那双混血感十足的眼,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年级倒数第一。   不是说好的自己帮他补习吗?   为什么搞得好像他是辅导老师一样?   基础班最后一名指点平行班第一名?开什么玩笑!   “林跃,你不是得了重感冒,脑子烧糊涂了吧?”   她从潘帅那里得知林跃保送北外,是国家举重队种子选手,但是并不知道他英语考了满分,更不知道期中考试大放水的实情,在她的认知里,体育生的成绩一般都不怎么样,保送北外也只是说明他的语言天赋好,跟数理化能考高分完全是两个概念。   说完,她咯咯笑着去摸他额头,一副要试试体温的样子。   林跃拿手一挡,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迪迪……”   那边王婧拿着两瓶苏打水和一盘水果沙拉推开房门,迎面便是堪称暧昧的一幕。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老少通杀   “妈,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以后进我房间先敲门,每次都被你吓一跳。”   林跃松开手,王一迪把手抽回,顺势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林跃说话疯疯癫癫的,她当然要关心一下了,摸摸他的头,问问他有没有发烧,逗乐一下很正常。   王婧跟王一迪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女儿天真单纯,说话直来直去,做事大大方方,当妈的呢,那股子八卦劲儿在高三家长群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看到两个人刚才的姿势,再听到女儿的话,能不多想才怪。   “小林,吃水果。”   王婧把水果沙拉和两瓶苏打水放到书桌上,一步三挪地往回走,期间目光就没从林跃身上移开过,搞得他很不自在。   “妈,你能别打扰我们复习功课吗?”   “哦,哦,好。”   王婧被她一催,方才加快步伐往外走,临出门前拿着手机对准二人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林跃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皱皱眉,并未多言。   王一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王婧造成了多大的困扰,翻了翻手里的东西,眼神变了。   “这个……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她好歹是平行班第一名,资料的好与坏还是能分清的。   林跃说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就是。”   电视剧里王婧请林磊儿帮王一迪补课的情节在他看来已经不能用逻辑有问题来形容,近似于弱智。   一个上市公司老板的妻子,为了节省一两百块钱找林磊儿给王一迪补习功课?难不成孩子的未来在她眼里就值几百块?连方圆这种家庭为了方一凡的学业都能咬咬牙,搬进一个月房租一万+的书香雅苑,以王一迪的家世,王婧会抠门到这种程度?   童文洁嘲讽王婧人品不行,说给林磊儿发的红包小了,外甥的水平不比大学生差。试问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给孩子请家教,在专业辅导老师和大学生之间会选择哪一个?   专业辅导老师为什么专业?人家就是吃这口饭的,会根据学生的情况制定合适的辅导方案,大学生有他们经验丰富吗?何况还是林磊儿这样的书呆子,要知道适合他的学习方法,并不一定适合王一迪。   强行CP是真的LOW。   房间里一男一女为谁辅导谁展开争论的时候,王婧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犹豫一阵,把刚才的照片发到了家长群,还配了一段文字——看我们家迪迪多热心,主动帮助成绩差的同学补习功课。   几个日常给她捧哏的家长有发表情附和的,有夸王一迪人美心善的。   只有王婧自己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夸奖自己的女儿,实际是在帮女儿宣告主权。   王一迪喊林跃来家里补习功课,肯定会告诉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个可以保送北外的男生要追随她女儿考北电,他想干什么?高三学生能够想到的事情,成年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至于林跃和小梦的关系,一个19岁的大男孩儿,一个35岁的大龄剩女,这俩人可能吗?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持乐观态度。   心理讲座结束后,她听完女儿的转述,知道林跃距离奥运会冠军只有一步之遥,刚才又撞破女儿和他的小动作,心里能没想法?王一迪要考北电,要当演员,但是娱乐圈那些男明星的路数……正经人都知道,她可不想女儿把自己的婚姻变成逢场作戏,而作为上市公司老板的千金,门当户对的人选又很少。   林跃嘛……   本地人,没有父母拖累,以后俩人要是真成了,这个女婿能当儿子处;他只要参加奥运会拿个冠军回来,可谓名利双收,配上市公司老板千金绰绰有余;俩人又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有感情基础;   所以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很好的女婿人选。虽然……确实……考虑这个问题早了点,不过想想心理讲座会场蒋诺涵和张小宁家长说得话,她觉得用一种留有余地的方式抢占高地,宣示主权是很有必要的。   王婧没有想到的是,黄芷陶母亲的微信号也在家长群,而操作这个账号的是却是黄芷陶本人——父母在非洲,舅舅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像那些打印材料、交学杂费、传达教育新规这些小事总不能也去麻烦他,所以黄芷陶除了做自己,还兼顾了一部分家长的责任。   王一迪在辅导林跃文化课?   在黄芷陶看来,他需不需要别人辅导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以此契机单独相处。   ……   与此同时。   方圆家。   童文洁和宋茜坐在三人沙发上,沙发后面站着方圆,斜对面是一脸阴沉的乔卫东。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宋茜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刚刚哭过。   乔卫东说道:“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他们俩接触。”   双方还没有因为小梦反目成仇的时候,他确实有想过撮合林跃和乔英子,毕竟知根知底,俩人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真要结婚了,他跟女儿的距离比宋茜跟女儿的距离还要近,用一句老话来形容,可谓亲上加亲,所以对于他们的互动和交往,他是举双手支持的。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里子里子丢了,面子面子没了,如今连女儿都保不住。   宋茜恨声说道:“乔卫东,都是你害得。”   “我也没……”   他本想为自己辩解,结果给童文洁一瞪,又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英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宋茜,你回去后一定好好跟她说,千万别发脾气。”   童文洁用手不断地摩挲好姐妹的胸口,帮忙顺气。   就拿砸模型那次来说,之前还觉得方一凡和林磊儿面对林跃吃了大亏,搞得方家赔款150万,宋茜反倒沾了女儿的光,只需要拿出120万,现在嘛……她不这么想了,换位思考一下,她要是宋茜,搞不好已经被气死了。   女儿爱上仇人,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方圆,你说是不是?”   “对,文洁说的没错。”方圆接到懿旨赶紧做补充:“宋茜,这一个多月来你管英子管得太狠了,我认为这会加重她的逆反心理,她渴望的自由在你这里得不到,便只能寻找别的途径发泄,万一逼得紧了学季杨杨离家出走,或者跟林跃私奔,那就糟了。”   乔卫东连连点头:“英子不止一次跟我说你什么都要管,她过得很压抑,还说很羡慕林跃,能够无拘无束,自由放任地生活和学习,俗话说……越缺少什么,越渴望什么。”   “乔卫东,你给我闭嘴。”宋茜急了:“我叫你来不是推卸责任的,是商量怎么办的。英子和那个小杂种,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会同意他们的事。”   “行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成吗?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解决问题。”童文洁面露沉吟:“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姓林的小杂种故意拿英子报复你们?”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圆在后面附和道。   宋茜站起身来要走。   童文洁把她拉住:“你干什么去?”   宋茜说道:“当然是把这件事告诉英子,让她认清那个王八蛋的真面目。”   童文洁说道:“英子现在是恋爱脑,他的一句和小梦亲嘴是为了气你们就把她说服了,你觉得告诉她真相有用吗?”   “那我该怎么办?”   宋茜只能重新坐回沙发。   方圆说道:“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李萌老师。”   “为什么?”   对面三人齐声问话。   “你们忘了?上回心理讲座的主题不就是早恋吗?可惜会开到一半中断了,李萌老师手里肯定有孙老师准备的资料,她自己又是高三年级组长,带了好几届高三学生,在这个问题上最有发言权了,而且我认为她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咱们纠正英子的错误。”   宋茜等人闻言点头,以李萌和林跃的紧张关系,她肯定乐于伸出援助之手,生活和学习,校内和校外,几个层面相结合,应该能够改变现状。   客厅里四个大人就这件事交换意见,寻找解题途径,岂不知隔墙有耳,本该专心写作业的方一凡几乎把耳朵挤进门缝。   乔英子和林跃在谈恋爱?俩人还亲上了?   方一凡很晕,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不明白乔英子为什么要跟父母的仇人谈恋爱,难不成她觉得禁忌之恋很好玩吗?他更想不明白,先是黄芷陶,然后是乔英子,还有三十多岁的瑜伽老师小梦,为什么都喜欢那个人渣?凭什么?凭什么!   他很愤怒,也很沮丧,被巨大的挫败感包围。   不过这份情绪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黄芷陶说她喜欢林跃,那如果她知道这小子不只跟小梦暧昧不清,还跟她的好闺蜜乔英子在谈恋爱,更被宋茜、童文洁撞见在电梯间接吻,黄芷陶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对那个家伙彻底失望,那他不就能够趁虚而入,追到女神了吗?   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   “宋茜阿姨,你可千万不能拆散他们俩啊?千万不能……”   “姓林的,你一定要争气一点,英子,你要顶住压力,哥哥支持你。”   方一凡小声嘟哝道。   其实他是想给乔英子发微信表达态度的,但是想到万一被宋茜阿姨看到,少不了问个帮凶的罪名,他爸还有几天就要出国了,那时候他妈再发狮吼功,可没人在一边帮他说好话,做开脱了。   “表哥,你干什么呢?”   林磊儿刚刚做完一道数学题,看见方一凡扒着门缝在那儿贱笑,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   方一凡做个噤声的手势,小步靠近表弟:“知道我听到什么了吗?英子谈恋爱了。”   “哦。”   林磊儿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对这种八卦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知道她的恋爱对象是谁吗?”方一凡又问。   林磊儿摇摇头。   “林跃!”   这下林磊儿有反应了——站在方一凡的角度,总算看到了一丝愤怒,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   “表哥,我去做题了。”   “哎,别别别。”方一凡表示无法理解:“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我觉得小姨说得对,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把他远远地甩在身后就是最大的报复了。”   “行行行,随你怎么想,表哥求你件事呗。”   “什么事,表哥你说。”   林磊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不过要说一口回绝,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方一凡说道:“你找个机会,把英子在跟林跃谈恋爱的事告诉陶子。”   林磊儿把眼镜摘下来,一边用面巾纸擦拭镜面,一边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她。”   “我在平行班,你在冲刺班,而且你的位置距离她比较近,你跟她讲话比我方便。”   季杨杨离家出走,他自以为可以趁虚而入,结果给黄芷陶打击到怀疑人生,女神不久前才坦诚喜欢林跃,扭头就告诉她林跃在和乔英子谈恋爱,毫无疑问会倍受刺激,在他面前难免尴尬,两份情绪相加,搞不好弄巧成拙,更被厌恶,所以这事儿由林磊儿去做更好一点。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那……好吧。”   林磊儿没有拒绝,因为对他而言这是一件没有任何危险的事。   ……   宋茜、方圆、乔卫东、童文洁四个人在203室客厅商议孩子早恋的问题,方一凡在撺掇林磊儿给黄芷陶喂料,而在同一栋楼的403,乔英子坐在靠近飘窗的地方,神情呆滞看着下方的行人。   她以为自己跑回家后宋茜会追上来,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她呢,会不惜被扇耳光也要按照剧本回怼两句,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上课的时候想他,睡觉前想他,吃饭喝水也在想,越看不到人,思念的情绪就越强烈,喜欢一个人是不讲道理的。   说起来夸张,不过一定程度上讲也算是本色出演,当初宋茜砸了林跃的模型,双方彻底撕破脸后,她被宋茜禁足,上学送放学接,日子过得极其压抑,每天一睁眼想的都是在6号楼602和乔卫东、林跃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总是幻想着一觉醒来又回到过去了,所以她认为自己能够演好这一幕。   然而事实是宋茜并没有跟上来,内心积蓄的情绪正一点一点被时间消磨殆尽。   没错,她在同林跃演戏,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家伙会脱离剧本,把拥抱变成了亲嘴儿,趁机夺走了她的初吻,本来她是要反抗的,却被告知宋茜和童文洁就在身后,一旦显露挣扎或是推开他,那么行为后果肯定是功亏一篑,既然要演戏,想避免被人看出演的痕迹,最重要的就是真情投入。   他真是为了计划能成功临时加戏,还是故意占她的便宜,又或者是想进一步报复宋茜,她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为了能够参加南大冬令营,只能选择妥协。   前几天林跃在上学途中将她拦住,还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她怎么做才能让宋茜同意她去参加南大冬令营。   按照他的说法,宋茜在诱惑她意志时最常用的战术就是打一棒槌给个甜枣,他们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经过几次你来我往的斗法,现在双方结了很大的梁子,几乎没有化解的可能,如果这时候知道女儿爱上仇人,那两个人会是怎样的心态?伤心失望之余肯定会千方百计拆散二人,只要她掌握好时机,表现出承受不住压力退而求其次的样子,用离开北京,去参加南大冬令营转移注意力排解痛苦来当成分手的条件,父母必然会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   电视剧里宋茜怎么说都不同意乔英子去参加南大的冬令营,她最后去求乔卫东,磨了半天老爸终于同意在报名单签名。   这里呢,乔卫东现在想得是砸锅卖铁交罚款和滞纳金,以避免蹲大狱,在她妈那里一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是不敢独断专行的,眼瞅着要到报名截止日期,她能不急吗?能不烦躁吗?这时候林跃拿出一个听起来非常可行的办法,她思考了整整两天,最终选择了同意。   她自认为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种选择的,哪怕明知道林跃这么做,更多地不是帮她,是想让乔卫东和宋茜难受。   ……   第二天,春风中学门前。   “李老师,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   “没空。”   “不是吧,我还没正式发出邀请,你就把我给拒绝了?”   潘帅一脸的不开心:“你不会是因为那件事生我气吧?这都是校长让我干的好不好?领导的命令,我也不能怠慢啊。”   他在心里把王婧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八卦就八卦吧,碎嘴就碎嘴吧,为什么在介绍林跃的情况的时候,附带一句“我女儿听潘帅,哦,就是基础班班主任说”这句话啊,李萌知道他站在校长一边不站在她一边,态度能好才怪。   李老师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潘帅依然不死心:“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潘老师,早上好啊。”   一名学校职员推着自行车往校园走去,打招呼的同时对他投去一道玩味的目光。   现在整个学校的教员都知道他成了李萌和校长的夹心饼干,被爱情和事业的选择题搞得焦头烂额。   “呵呵,早,早……”   潘帅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两句,刚要回头继续磨嘴皮,李萌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一阵,连说两个“你说什么?真的吗?”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待李萌挂断电话,凑过去小声说道:“瞧你这阴云密布的脸,出什么事了?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你?帮我解决?”   李萌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一阵,带着点点嘲弄的意味说道:“好吧,乔英子谈恋爱了。”   “谁?乔英子?”潘帅吃了一惊。   “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吗?”   “谁?”   “林跃。”   “啊?”   “那你还想帮我解决吗?”   “……”   潘帅大吃一惊,搞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好上的,然后又想到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林跃和宋茜掐成那样,乔英子跟他谈恋爱,那她妈还不气死啊?   也难怪李萌会有这样的反应。   至于说刚刚夸下的海口,他有说过吗?没有吧……   李萌得知林跃和乔英子谈恋爱的消息的时候,黄芷陶也从林磊儿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就一个周末的时间,局面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乔英子和王一迪,还有那个小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终,她在浑浑噩噩上了两节课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于大课间找到了林跃。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我喜欢你   “周末你去王一迪家了?”   黄芷陶是在室内体育场到教学楼的路上堵到林跃的,确切地讲,课间操一结束,她就在后面跟着了。   已经是12月下旬,日间最低气温接近0度,她在外面冻了足足十几分钟,脸蛋都红了,嘴唇有些白,看着挺可怜的。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樊勇不知道从谁嘴里知道他一口气报了好几个专业的艺考的事,为了说服他上体校,苦口婆心劝了十几分钟,还说北体的保送要求比较高,以他现在一级运动员的标准是有一点差距,但是如果有国家举重队总教练的推荐信,应该可以破格录取,毕竟他是才被发掘出的举重天才,目前为止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参加比赛少,所以拿得奖项也少,北体方面肯定会认真考虑的,不然被上体、南体什么的抢走一个北京籍奥运冠军,那北体校领导的脸可就丢大了。   反正他就是打太极,说考着玩儿,人生在于折腾嘛,退一步讲,就算不上体校,只要有真本事,也能参加奥运会不是?眼看着快到上课时间,樊勇才放他离开,出来后就看到站在掉光叶子的银杏树下的黄芷陶。   “嗯。”她点点头。   林跃一脸关切:“冻坏了吧?怎么不进去?”   要知道上一次找林跃单独谈话,还是他把季杨杨揍了后她去兴师问罪,当时碰了一个硬钉子,他对她的态度很差,今天突然软化到关心她了,感觉很意外,更有些……受宠若惊?她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总之像喝了一杯温水,外面冷,心里暖。   “我看樊老师在跟你说话,就没进去……”   回答完毕她才意识到这不是重点,今天来找他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周末你去王一迪家了?”   “对啊。”林跃说道:“她认为以我现在的水平,艺考对我来讲有不小的难度,便自告奋勇帮我补习功课,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一迪的妈妈在家长群发了一张你跟她一起学习的照片。”   “是这样啊。”   林跃“恍然大悟”。   黄芷陶继续提出问题:“你真要考北电?”   “有这个想法。”   “是为了王一迪吗?”   “你为什么这样问?”   “上次我听你说……说因为她在北电,所以你也考北电。”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   眼见他没有否认,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那小梦呢?你在心理讲座会场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亲了她?”林跃说道:“那种情况下,换成是你我也一样会亲的。”   黄芷陶没有想到他会把话题拉到自己头上,更没想到话说得这么暧昧,脸顿时就红了,不过因为在外面冻了很长时间,变化看起来并不明显。   “早上林磊儿告诉我一个消息,他说你在跟乔英子谈恋爱,还……还当着英子妈妈和方一凡妈妈的面亲了她。”   “林磊儿什么时候成了大嘴巴。”林跃小声腹诽一句:“没错,我亲了她。”   得到肯定答复,黄芷陶的手紧握成拳:“既然你在跟英子谈恋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王一迪?她顶着父母的压力跟你在一起,你不觉得脚踏两只船很过分吗?”   林跃说道:“我什么时候脚踏两只船了?王一迪有跟你讲我是她男朋友吗?”   黄芷陶闻言一愣,确实,王婧只说女儿心善,在帮成绩不好的同学补习,并没有针对二人的关系表态,当初林跃只说要考北电,也未直说考北电是为追求王一迪。   “而且我跟乔英子是合作关系,并不是男女朋友。”   听完林跃的第二句话,她直接懵了。   “合作关系?”   有合作关系需要亲嘴儿的?   林跃解释道:“乔英子应该跟你说过她报名南大冬令营遇阻的事吧。”   是,乔英子确有说过,而且这件事困扰她很长时间了,尽管因为种种原因,闺蜜二人最近有些疏远,但是黄芷陶能够看出,不能参加南大冬令营的遗憾比父母在心理讲座会场丢人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还要严重。   “这么说吧,我们假装情侣就是各取所需,我呢,想要报复宋茜,她呢,想获得参加南大冬令营的资格。”   林跃要报复宋茜很好理解,可是这跟乔英子能不能参加南大冬令营有什么关系?   眼见她无法理解,林跃只能用更容易理解的例证来说明。   “假如有一个小孩子跟你讲,他家里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妹妹,父亲外出务工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卧病不起,要靠母亲打零工维持生活,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苦,很累,他希望你能收养他,一方面可以减轻家庭压力,一方面也拯救了他的人生,你会怎么办?是不是很为难?如果这时候他看出了你的心事,说是自己的错,不应该提这种过分的要求,他只希望你能买下他手里妈妈做的老布鞋,以便有钱给爸爸买药,你会怎么做?是否觉得举手之劳?不仅会买下老布鞋,搞不好还会多给一些钱?然而你并不知道,他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卖鞋,而不是真心渴望你能收养他。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心理博弈,同样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听完这番话,黄芷陶稍作思考,明白了。   “你们……你们这么做是要迷惑英子的妈妈和爸爸?”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唔,脑筋转得挺快。”   黄芷陶说道:“你这也……太坏了。”   “那不这么做,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让她参加南大冬令营吗?”   “……”   黄芷陶确信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你讲我脚踏两只船是不是在冤枉人?”   “对不起。”   黄芷陶表面说着道歉话,但是心里高兴极了,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连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这时林跃说道:“你的疑惑解答完毕,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在外面等了我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来帮闺蜜讨说法的吧?”   “我……这……”   黄芷陶被他问住了,说是的话,她可以很体面地抽身,然而又不愿意撒谎,她很想说我喜欢你,就像对季杨杨表白时那样,但……今时不同往日,有诸般顾虑。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不然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的情感状态。”   黄芷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林同学却是一步到位,给她逼到了死胡同。   “我……是……是有点……”   “黄芷陶,上课铃声都响了你不赶紧回教室上课,还在楼道里呆着干什么?”   一声呵斥打断两人的对话,黄芷陶回头一瞧,发现是李萌阴着脸走过来,看看林跃,又看看班主任,只能抿抿嘴,说声“我先走了”,扭头一甩长发,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朝教室跑去。   “林跃,你站住,我有话要对你讲。”   林跃正要回基础班,李萌将他叫住。   “啥事?”   他不咸不淡地道。   “你和乔英子的事我听说了。”   “然后呢?”   “高三了,复习的时间都不够用,还谈恋爱?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害她?”   “你自己要当灭绝师太没有问题,别拉上班里的学生。”   灭绝师太。   这个外号……   李萌怒道:“你说谁是灭绝师太?”   “三十多了还没谈过恋爱,说别人灭绝师太,对得起你?”   李萌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恨。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乔英子好,如果你真得为她着想,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以你自认为可取的方式关心她,而我也是站在我的角度,以我自认为可取的方式关心她,凭什么我的做法不是为她着想,你的做法才是为她好?谁来评判对错?人生经验?抱歉,你的人生经验在我这里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狂妄!”李萌说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和乔英子的关系能够长久吧,你跟她感情再深,能深过父母的养育之恩?真以为自己是梁山伯了?你放心,我和英子的父母绝对不会允许她做你的祝英台。”   她说这句话时确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在里面,因为当初林跃在乔英子上学途中拦人,她误以为这家伙在骚扰自己的学生,又是让打报警电话,又是仗义执言,结果呢,俩人居然在谈恋爱,那她的行为算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搞到最后她反而成了小丑。   “那咱就马背上读书,走着瞧咯。”   林跃呵呵一笑,扔下她走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你被耍了,李铁棍   一个半小时后。   高三年级办公室。   乔英子敲敲门,听到回应后推开房门走入办公室。   老师们都下班了,只有李萌还在。   “李老师,您找我。”   “来,英子,坐。”   她指指旁边的椅子。   乔英子低着头走过去,从进门到坐下,整个过程就看了李萌一眼,看起来像个说谎被人识破的小孩子。   “你已经想到我为什么叫你来了吧。”   “……”   乔英子沉默不语。   “英子,老师在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不止一次告诫你们,高三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年,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争取一个好的高考成绩,其他的什么玩游戏啊,兴趣爱好啊这些分散精力,耽误功课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尤其是谈恋爱,是最需要远离的,老师呢,也是从高三过来的,很清楚学生们的心理,青春期嘛,对爱情都有一个美好的向往,但是根据老师这么多年……不,应该说是无数前人总结的历史经验,绝大多数早恋都以失败收场,不仅耽误学习,影响前途,还会对双方造成伤害,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结束这段感情,把精力放到学习上来。”   “……”   乔英子依然默不作声。   李萌继续说道:“英子,你从高一开始就是成绩非常优秀的学生,每次考试名列前茅,老师们提起你,没有不说好的,但是你看看,自从你认识林跃后,成绩下滑了多少?期中考试掉到了年级二十多名,关注你的老师都问我这是怎么了,英子,你要知道,无论是爸妈还是老师,我们做事情的初衷都是想你未来有一个好的发展,叛逆不叫个性,多数时候它会让你走弯路,甚至毁了你。”   “李老师,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了吧。”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李萌点点头:“没错,你妈让我劝劝你,她觉得咱们俩可以相对冷静地聊一聊这件事。你知道你妈在电话里……哎,老师虽然没有结婚,但是能够听出她有多伤心,多焦虑。”   “她伤心,她焦虑,她有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吗?就在不久前,为了不让我同爸和林跃见面,她上学送,放学接,怕我周末乱跑,把我带到她的单位跟辅导班的学生一起上课,我连吃点自己想吃的都不行,不是说这个的油不卫生,就是那个致癌物超标,再不就是没营养,吃多会长肉,每到晚上按时睡觉,迟一分钟都不行,她会查岗。以前我爸每周都会带我散心,现在他搬回去了,连这种机会都没有了,她是为我好,但是她的热情把我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那你也不能去跟林跃谈恋爱吧,虽然涉及到你的家事,我不该管的,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他跟你爸妈关系有多糟糕,你这么做,合适吗?”   “我一直在忍耐,她做我不喜欢吃的,我装作喜欢的样子,强行下咽。她告诉我好好学习,我尽量做好她给我的每一张试卷,可是没想到她看我今天能做完三张,明天就给我四张,后天可能是五张。她不让我参加天文馆的活动,我没有去,是林跃帮我做了本该由我完成的事,他们恨他,恼他,但是我不,因为没有他,爸妈也不会重新走到一起,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他们没有做错事,怎么可能会被他针对?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还有,这次报名冬令营的事,我特想去南大,长这么大就没一件事像现在这么渴望过,我求我爸,我爸说他现在没资格管我的事,让我去跟妈讲,我去找她了,旁敲侧击说了好多,求也求了,气也赌了,有用吗?没用,她喜欢清华,我就要上清华,她喜欢北航,我就要上北航,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学校?她把我当成什么了?任她打扮的洋娃娃吗?她不是不喜欢林跃吗?那我偏喜欢他,我不仅要跟他谈恋爱,以后还要嫁给他,为他生孩子。”   乔英子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由此可见她有多委屈,对她妈的意见有多大。   李萌认为自己听明白了,就像一些学生被家长逼着学习会出现厌学心理,乔英子个人意志长久地被压抑,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逆反心理。   “英子,老师明白了,老师也理解你,好了,别哭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地跟你妈沟通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李萌把乔英子送出办公室,直至看不到背影才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坐下。   现在她知道怎么办了,林跃的意思不是说他们拆不散两个人么,还要马背上读书走着瞧,呵呵,这一局他输定了——只要说服宋茜同意乔英子参加南大冬令营,面对让步的母亲,她还有坚持恋爱关系的立场吗?毕竟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母女,他是什么?认识几个月的外人罢了,也不过是乔英子多年隐忍,内心得不到满足,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一旦母女相互妥协达成共识,毫无疑问林跃将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   几天后。   蒋诺涵和张小宁前脚走进校园,后脚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身后传来,扭脸一瞧,发现乔英子正和黄芷陶并肩而行。   看得出来,乔英子很高兴,和门口保安打招呼也笑得好像一朵花。   虽然不在一个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了,其他人想当然地认为是心理讲座会场发生的事对她造成恶劣的影响。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乔英子之所以心情好,是因为宋茜已经答应让她报名南大冬令营,报名单也签好字交了上去。   作为交换,她也答应找个恰当的时间跟林跃“提分手”。   “你们俩……还真是……我要是宋茜阿姨,知道真相后一定会被气死的。”   自从和林跃进行完那场谈话,黄芷陶觉得自己和喜欢的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情绪也变得好起来,并且和乔英子的疏远关系亦得到改善,两个人又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碰到不会做的试题一起解决。   高校冬令营的海报还没撤,乔英子跑到公告牌前,在南大冬令营的宣传报前面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陶子,帮我拍一张照片。”   今天对她而言是一场胜利,长这么大第一次战胜她的母亲——她认为这是斗智斗勇完败霸权的典范。   咔嚓~   黄芷陶拿出手机,对准乔英子拍了一张照片。   便在这时,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哎,英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方猴儿,我妈同意我去南大了。”   “那真是太好了。”   方一凡嘴上说着恭喜话,人却挪到黄芷陶身边:“陶子,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黄芷陶皱了皱眉,没有说不,也没有动身。   乔英子不知道黄芷陶已经明确告知方一凡她喜欢的人是林跃,对于他的行为,内心的定义还是“趁虚而入”,比较季杨杨和方一凡,她当然最希望后者追到自己的闺蜜。   “陶子,我先上去了。”   她很识趣地别过二人,上楼了。   黄芷陶在方一凡的再三招呼下来到一处人少的角落。   “找我什么事?”   “陶子,我看林跃最近和王一迪走的很近,这事儿你知道吧。”   黄芷陶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话。   “那天林磊儿找到我说的话,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吧?”   “磊儿找你谈话了?说什么?”方一凡装傻充愣。   “林磊儿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一开始我还意外,想他怎么能背后诋毁别人呢,后来仔细一想,明白了,这事儿八成是他表哥指使的。”   眼见被她识破,方一凡索性不装了:“那怎么能是诋毁呢?陶子,我是怕你被骗,姓林的就是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   “方一凡,你还不知道吧,林跃和乔英子谈恋爱是为了帮她。”   “帮她?”   “没错,英子的妈妈不让她参加南大冬令营的事你知道吧,拜林跃所赐,现在她可以去了。”   在跟方一凡过来的路上她就在想怎么摆脱他的纠缠,最后决定把林跃和乔英子谈恋爱就是演戏的事实告诉他。一来林跃并没有要求她对这件事保密,二来报名表已经交给学校,英子参加南大冬令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三来方一凡和乔英子是“好哥们儿”,她认为他得知实情后一定会为英子高兴,而不是拆台。   当然,更重要的是彻底粉碎方一凡想要借这件事来诋毁林跃的心思。   “……”   “所以,你没话说了是吗?”黄芷陶轻叹一声:“方一凡,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一天天老盯着别人的缺点看。虽然这样不好,但我还是想说,喜欢一个人是强求不来的,别再骚扰我了行吗?”   丢下这句话,她走开了。   方一凡怔怔地站着。   林跃和乔英子谈恋爱是演戏?是为了把她送进南大的骗局?   那宋茜和他妈这几天的心不是白操了?还有他的期望,不仅落空,还进一步激起了女神的厌恶,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对林跃的好感又提升了?   也是,那个家伙的骚操作确实叫人意外,如果说之前硬刚宋茜、童文洁属于勇的范畴,如今就是谋的范畴了。   唔,有勇有谋。   落在陶子眼中就是比他成熟,比他更有魅力。   没错,方公子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样?   方一凡像个竹竿儿一样在那儿杵了差不多五分钟,最终舔舔嘴唇,有了主意。   林跃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普通而自信的女人   第二天,大课间。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学生们快步下楼,到操场上活动身体,准备开始每天一次的广播体操。   林跃没有下楼,他正在高三年级办公室跟李萌谈话。   “这是高三年级报名高校冬令营的名单,看看吧。”   她把一份文件推到林跃面前。   文件由一个个表单组成,里面记录着报名参加各个高校冬令营的学生的信息,名字,性别,年龄,年级,手机号码,紧急联系人什么的。   南大冬令营一栏最后面一行记录着乔英子的个人信息,而李萌让他看的,毫无疑问就是它。   “梦想和男朋友,对于这个选择题,乔英子已经给出了答案,我想知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   “马背上读书走着瞧,这可是你说的。”   李萌现在很得意,不过她的表情很诡异,一方面吧,想表现出身为老师的稳重、大气,一方面作为连连被怼满腹怨气的女人,又千方百计地想要在他面前扬眉吐气,给他一个大大的难堪,克制和放纵,理想与欲望,这些情绪互相冲突又交织在一张脸上,所以显得很搞笑……起码在林跃看来是这样的。   “没错,是我说的,所以你觉得自己赢了是吗?终于可以证明自己能让我吃瘪了?李萌,老师的本职工作是教书育人,但是到了我这里,你把使命变成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是了不起的,是拥有权威的,所以……我一直说你不配当我老师,这话没错吧?业务上你没这个能力,人品道德方面,更是差了很远。”   李萌说道:“跟我打赌的是你,不服输强词狡辩的还是你,这幅嘴脸真难看。哦,对了,从你转学来春风中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当你的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绝对会折寿的。”   林跃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往外面走去。   李萌乘胜追击道:“怎么?没话说了?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道理比天大吗?没想到也有认怂服软的时候。”   这话不仅仅是讽刺和得意,她确实有些不理解,因为每次出现矛盾冲突,他总是几句话把人噎死,结果今天一改常态,这份暂避锋芒的隐忍令她既意外又无法适应,连带着作为胜利者的喜悦也淡化不少,怎么说呢……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卯足劲儿的一拳砸在棉花上,软绵绵地不着力。   林跃在距离房门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回头打量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了出去。   李萌撇撇嘴,这怎么说得,装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把她给锤了呢。   收回表单整理一下放进抽屉里,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审视着操场上蹦蹦跳跳的学生们。   “李老师。”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她回头一看,发现是方一凡。   “你不下去做操,跑来办公室干什么?找陈奇吗?他不在。”   “不,我找你。”   “找我?”   李萌觉得这事儿挺稀奇的,要说这个方一凡吧,过生日给她寄小乌龟,起李铁棍的外号,每隔一段儿就要跟同学打个架斗个嘴什么的,所以日常躲着她这个年级组长走,生怕被她训斥,今天倒好,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什么事?”   “李老师,有件事我想跟您反应一下。”   他还挺自来熟的,进屋后直接在李萌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下,还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点,神神叨叨的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萌耐着性子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李老师,听说英子早恋的事解决了?”   “是,解决了。”   “我妈说这事儿多亏了你,宋茜阿姨想表示一下感谢都被你拒绝了,你可真是一位好老师。”   李萌皱皱眉,不咸不淡地道:“说正事。”   “咳。”方一凡轻咳一声,收起谄媚的笑容:“其实……我听到一则小道消息,是关于林跃和乔英子的。”   “内容?”   “就是说他们俩谈恋爱其实是在演戏。”   “演戏?”   李萌被这个说法惊呆了。   “没错,演戏。”方一凡解释道:“宋茜阿姨不是一直想让英子读清华或者北航吗?但是她有自己的心思,想参加南大的冬令营,然后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进入南大天文系,母女二人为这事儿闹得很不愉快,于是林跃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俩人装出谈恋爱的样子刺激宋茜阿姨,心理讲座会场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双方闹成这样,宋茜阿姨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然后乔英子在合适的时机做出让步换取参加南大冬令营的资格,这样一来林跃既报复了宋茜阿姨和乔叔叔,英子也可以拿到南大的入场券。”   李萌听完,感觉脑海轰的一下,被这个重磅炸弹给炸蒙了。   足足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现在知道林跃之前为什么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白痴了,可不是嘛,她就是那个被人卖了还美滋滋地帮人数钱的白痴。   什么马背上读书走着瞧,她认为的赌局不过是那个小子的激将法,让她一门心思想要拆散俩人,接下来由乔英子出马,点出自己的梦想是参加南大冬令营,然后通过自主招生进入南大天文系,现在宋茜击碎了女儿的梦想,还要毁了女儿的爱情,面对这样的苦情戏码,她会怎么做?最有效的策略自然是劝说宋茜同意乔英子参加南大冬令营了,于宋茜而言,女儿的梦想和仇人男朋友,非要做这个选择题的话,答案肯定会是前者。   这么一看,林跃和乔英子联起手来算计了她,把她当了枪使。   胜利者?   她算哪门子的胜利者。   回想一下刚才的对话,当时心里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羞耻和愤怒。   这小子太阴险了,太恶毒了,太卑鄙了。   还有乔英子,她对她多好啊,多热心啊,可是呢,她的得意门生竟然跟她玩阴的。   “李老师,李老师……”   方一凡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得出来,李萌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种时候自然不能久留,以免引火烧身,被她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李老师,课间操马上做完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待李萌回应,他以最快速度离开办公室。   方一凡想得很简单,放在心理讲座会场闹剧那会儿,他肯定听他妈的话,平时绕着林跃走,不去招惹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但是鬼知道黄芷陶喝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喜欢上那个小子,居然敢抢他的女神,这事儿能忍吗?当然不能。   他又不敢证明硬刚,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李萌头上,本来这俩人就不对付,一旦给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她能善罢甘休?   只要李萌和林跃掐起来,他不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么?   方一凡洋洋得意地走了。   李萌缓了半天才把心头一口气理顺,意识到广播体操做完了,再过一会儿就该上课了,为了不把情绪带到课堂上,她选择离开办公室,准备到楼下走一走,透透气,哪里想到才从教学楼出来,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许多学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前边似乎还有不穿校服的教职员工。   怎么回事?   她带着好奇走过去。   视线越过身高较矮的两名学生往前面一扫,只见黄凯钧和潘帅并肩而立,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扛着摄影机的人,更前面一些的地方站着一个衣着得体的女记者,手上正拿着话筒问话,至于镜头前面的采访对象……她认识,准确的说是刚刚见过。   是林跃,那个让她为之愤怒和抓狂的小子。   怎么是他?   李萌注意了一下话筒上的台标,不由心生疑惑,市电视台的人为什么来学校采访他?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金屋藏娇   “林跃同学,通惠河的水又深又冷,所有人都不敢下去,只能在岸上尝试救援,只有你不顾个人安危,跳入接近0度的水里把人救了上来,我想知道,你纵身跳下前的想法是什么。”   “想法是什么?一开始是害怕,不过仔细想想,真要等救援队和消防人员来了,人肯定没救了,以前父亲有带我冬泳过一段时间,虽然水没通惠河深,也没湍流暗涌什么的,但是在闭气和耐寒方面,我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考虑到当前情况是跟死神赛跑,就没多犹豫,直接跳了下去,还好,河道环境比较安全,下去的也算及时,最后得以把人救上岸。”   “救护车到达现场后把人送去医院,大家这时才想起你来,却发现你不见了,见义勇为不留名,你可真是咱们北京人的活雷锋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一呢,我跟丁一认识,本就想去看看他,给他吹吹口琴什么的,医生说这样做能够缓解他的症状,结果到了他家发现人没在,本来打算回家的,忽然听到呼救声,说有人跳河了,我就跑过去看了看,发现跳河的人自己认识,作为朋友,肯定是要出手相助的。二呢,人救上来后远远地看到他的父母过来了,还有很多好心人在帮忙,我总不能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受冻,万一感冒了,明天的学还怎么上,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了,所以并不存在什么见义勇为不留名,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是这样啊,那也很了不起了,不管怎么说,你拯救了一个人。”   林跃摇摇头:“我能救回他的命,但是救不了他的灵魂,你们想必也知道了,丁一患有非常严重的忧郁症,失眠、幻听、焦虑……这些负面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作为他的朋友,我只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次上演,同样的,我建议教育部门对老师进行业务考核的程序时也不要忽略了德行方面的评判,举个例子吧,有的人没谈过恋爱,却把它视为洪水猛兽,不断地给学生灌输错误的爱情观,有的人单纯追求业绩,对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差的学生区别对待,完全没有想过这么做会否对孩子的心理成长造成伤害。”   “好的,谢谢林跃同学接受我们的参访。”   女记者开始做结束采访的准备,而黄凯钧、潘帅等人的表情有些复杂,平行班班主任陈奇注意到李萌的身影,看她的眼神耐人寻味。   两名记者和学生可能不知道林跃最后那句话在点……或者说嘲讽谁,他知道。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萌,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本来方一凡的告诉就让她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到楼下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态,免得把情绪带到课堂上,结果呢?余怒未消又添新恨,今天的采访视频不管以影像方式还是文稿方式发出,都会让她变成教职工讨论的热点,搞不好学生也会在下面议论她。   “哼!”   她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这口气她忍不下,无论如何忍不下,必须要报复回来。   几个学生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李铁棍发什么疯,林跃下河救人是好事吧,这也能惹得她不开心?   ……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间来到2019年。   春风中学放假了,对比平时,书香雅苑没有了穿校服,背书包匆匆上学的学生,多了些外出采购食材回来做大餐的家庭主妇。   童文洁也是其中一员,因为过完新年假期方圆就要出国了,她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把方圆的父母也叫到家里来吃个团圆饭。   “方圆跟季胜利还没和好吗?”   说话的人是宋茜,刚才俩人在小区门口碰到季胜利和刘静了,俩人只对她礼貌一笑,也没说话就上了一辆林肯飞行家,至于童文洁……被当成了空气。   “没有。”童文洁说起那两口子一脸不屑:“还领导呢,一点气量都没有。”   “咦。”   便在这时,宋茜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你看那边。”   童文洁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了,只见一男一女拐了个弯,朝着6号楼走去。   “是他?他怎么来了?”   宋茜没有回话,表情相当阴沉,因为那边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是林跃和小梦。   前者吧,听说和王婧母女走的比较近,节假日会过来书香雅苑一起复习,后者呢?小梦已经和乔卫东闹掰,她来书香雅苑做什么?而且还是去6号楼。   童文洁说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去看他那张脸,会倒胃口的。”说完这句话,宋茜拎着塑料袋进了单元楼。   童文洁很好奇,不过想想闺蜜的话,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反正赔偿金已经打到指定账户,双方两清了,大元旦的还是安安稳稳过个团圆节比较好,何必去管他来书香雅苑干什么。   两个女人提着东西回到家里,与此同时,林跃和小梦也来到了6号楼602室门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以前是乔卫东的未婚妻,对于这里那自然是一百个熟悉。   林跃冲她笑笑,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往锁芯一插,逆时针转了两下,咔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小梦一愣:“你……没把钥匙还给乔卫东?”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提着东西走入房间,冲小梦偏头示意:“进来啊。”   她迈步进屋,看着房间里的陈设,神情多多少少有些恍惚。   小小的圆形茶几,有着倒霉熊图案的脚垫,飘窗上的卡通抱枕和天花板上的星空壁纸,还有基本被搬空的陈列台,上面的乐高积木航天模型都没有了,只丢着几个包装盒,看着有些悲伤。   这里的装修是她和乔卫东一起选的方案,可是林跃告诉她的残酷事实是,乔卫东为了享受和女儿的二人世界,装修好后搞了一堆甲醛含量超标的家具进来,目的是让她出现过敏反应,少来甚至不来这里。   “接着。”   小梦下意识一捞,将飞过来的东西接在手里,低头一瞧,赫然是刚才他拿来开门的钥匙。   林跃把塑料袋里的半成品菜肴拿出来,准备起火烹饪:“唔,从今天开始,它是你的了。”   “什么是我的?”   小梦的理解能力不怎么好。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这套房子啊,哦,对了,锁我已经叫人换了,不用担心乔卫东会来打扰你。”   他说得轻松,小梦听得震撼。   “你说这房子……是给……给我的?”   “对啊,我之前说过,乔卫东需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已经订婚,虽然法律上还不是夫妻,道德层面已经算了,他这时候跟他前妻、女儿暧昧不断,最终葬送了你们的婚姻,如果事情就这么算了,那你四年的青春不是白白浪费了?当然,如果你有过错,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但你不是,我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当然不能让你凭白吃了一个大亏而没有补偿。”   一套房子,虽然只是小两居,但是以书香雅苑的学区房属性,市价至少八百万起,他就像随手送出一个几十块钱的洋娃娃一样送给她了?   “不行,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买下这房子的钱也是我从乔卫东夫妇那里搞来的,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如果你矫情推辞,我可是会跟你绝交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   小梦怔怔地看着在餐桌忙碌的男孩子,看起来很年轻,眉眼间还有一些稚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小女人的感觉。   他帮她出气,帮她主持公道,现在又给她一套房子作为精神补偿。   小梦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我做饭呢。”   “别做了,还做什么饭?”   “今天可是元旦,也是你拿到房间钥匙,能够在北京安家的第一天,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不做饭,晚上吃什么,喝什么?”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   小梦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   林跃握刀的手停住。   小梦两手向上,越搂越紧。   “你不是要绿了乔卫东吗……虽然晚了点。”   “……”   “是嫌我老吗?”   “我比你更老。”林跃说完这句让她无法理解的话,把刀往砧板一放,也不切菜了,转过身将女人扛在肩头,往卧室走去。   “啊。”   小梦发出一声惊呼,高跟鞋一只掉在客厅的脚垫上,一只掉在卧房门口。   ……   这一大一小,阿姨和小鲜肉,一口气折腾了好久。   两个小时后,天黑的看不到星辰,小梦才缓过劲儿来去卫生间洗澡,林跃继续到厨房切菜,他是不用吃饭的,小梦不行啊,用了那么多体力,不补充营养怎么行。   咄咄咄~   他这儿切菜。   哗哗哗~   那边冲水。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林跃放下手里的活,拿起丢在角落的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走过去把门打开。   出现在对面的是三个人的脸。   宋茜、乔卫东、乔英子。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吃我致郁一击   “果然是你。”   乔卫东一脸阴沉。   今天是元旦,乔家三口吃完晚餐后宋茜随口一讲,说看到林跃和小梦往6号楼去了,本来这跟乔卫东没有关系,但是想到前两天去办理房屋过户手续时对方说的话,一下子反应过来,只怕602室已经落入他的侄子手中。就那小子,临了临了还扬起十米大刀狠狠砍了他一刀——他需要尽快把房屋卖掉补齐税款和罚金,不然等待他的将会是牢狱之灾,因此挂牌价比市场价低了不少。   思来想去,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便带着宋茜过来确认情况,乔英子执意跟随,二人拦不住,也就由着她了。   林跃乐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乔卫东说道:“如果知道贾行道是你的人,这套房子我绝不会卖给他。”   林跃说道:“如果不能补齐税款,你不仅人折进去,房子也得拍卖,我要想买,早早晚晚都会成为它的主人,乔卫东,是谁给你的底气说这种话?”   “……”   乔卫东无话可说,因为他说得对,就算现在不卖,税务局申请强制执行的话,法院也会把房子拿去拍卖,房产易手……也就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宋茜说道:“你是故意的!”   “没错,我是故意的。”林跃冷笑道:“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心理讲座会场发生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乔卫东、宋茜一脸错愕,心理讲座会场的闹剧明明以乔、方两家丢人现眼收场,怎么?这还不算完?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宋茜,告诉你一个秘密,拿来买这套房子的首付款是你和童文洁打给我的赔偿金。”   童文洁的150万,她的120万,总计270万,被他拿来买这套房子了?   用他们的钱买他们的房子,关键还是一个小区的房子,这是要让他们在家长群和小区这两个圈子一起社死啊。   “你卑鄙!”   “这算什么卑鄙?其实我还有更卑鄙的。”   他说话的时候,里面咔的一声轻响,然后是湿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林跃,你在跟谁讲话?”   是小梦的声音。   “小区的邻居。”   一听是“小区的邻居”,她也没多想,穿着睡衣走到他的身边,抬头往对面一瞧。   四个人全傻了。   她的脸上贴着面膜,颈部挂着晶莹的水珠,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左胸,整个人香喷喷的,散发着一种已婚男女才懂的带有满足感的心慵意懒。   乔卫东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你这个贱人!”   是,俩人是分手了,可是现在小梦在他原来的房子里和他最讨厌的人上床,只要他还是一个男人,就不可能保持冷静。   林跃把小梦往身后一带,右手探出,一把握住乔卫东想要扇小梦耳光的手,脚往下一踹。   噗的一声。   乔卫东跪了下去。   “我再好心地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把这套房子送给她了。”   电视剧里因为乔卫东的没有分寸和精神出轨,两个人最终掰了,明明是男方的错吧,结果却是女方提的分手。这家伙渣到连林跃都看不下去了,经历过许多世界,他的女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即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法在一起,起码也会想办法给对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乔卫东怎么对小梦的?知道她急于结婚,却一直拖着不办,小梦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就是避而不谈,还一次又一次地在女儿和前妻刺激她时不加维护,以软暴力的方式来逼迫小梦提分手,这样就不是男方的错了,也就无需支付青春损失费、精神补偿费什么的,更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找前妻和女儿了。   “你别碰我爸。”   乔英子一看乔卫东被林跃踹得跪倒在地,急了。   要说她为什么跟过来,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怎么都没想到林跃这么恶毒,不久前才利用她打击了宋茜,现在又用小梦羞辱乔卫东。   “乔英子,你瞎吗?他都已经私闯民宅要打房主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把他请进客厅,再泡一壶好茶,等他打累了想歇息的时候递过去润喉解渴?”   乔英子低头一瞧,发现乔卫东确实越过房门,半边身子进了玄关。   “卑鄙!”宋茜赶紧把疼得呲牙咧嘴的乔卫东拉出来:“英子,看到这对奸夫淫妇,这回你对她彻底死心了吧。”   乔英子执意跟林跃交往的时候怎么跟她说的,说他会跟小梦分手,可现实是俩人不仅没有分手,还实实在在给乔卫东戴了顶绿帽子。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乔卫东和小梦已经没有关系,但这种情况吧……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   林跃脸色一寒,一步跨出房门,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跟之前一样,把宋茜抽了个趔趄。   “这是我第几次抽你?第三次了吧,猫啊狗啊挨打多了也知道远离危险,你呢?畜生都不如。”   “乔卫东,报警!”   林跃第一次打她,是因为她砸坏了他的空间站模型,第二次打她,是因为她先动手拿包砸人,如今她自认为既没有擅闯民宅,又没有动粗,只是口角之争林跃就给了她一耳光,闹到派出所,他就算不蹲几天号子,也得赔礼道歉破财免灾。   “报吧,正好让大家听听你是怎么用参加南大冬令营诱惑你女儿跟我分手,在双方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情况下跑到我家门口闹事,并且因为出言不逊被我打的。”   “爸!妈!咱们走吧,求求你们,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他接触了。”   乔英子当然不敢把警察招来,因为林跃的话里有不加掩饰的威胁,演情侣这件事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搞得乔卫东和宋茜难受了好几天,她呢?报名单确实交上去了,南大那边也批了,但是去深圳吃饭、住宿的花销不还得她妈出?万一宋茜知道真相后禁止她参加,她有能力反抗吗?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宋茜报警,换句话说,她妈这次挨抽又要白挨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乔卫东发现自己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乔英子说道:“爸,还有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他是年级倒数第一,可以不在乎成绩,我呢?你们这么一闹,事情传到学校,我还怎么专心备考?”   宋茜和乔卫东一听这话,身上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英子期中考试就没考好,期末考试要是再没进步,这个年就别想好好过了。   眼见父母认怂,她赶紧拉着二人从楼道走了。   小梦探头观望一阵,确认三人离开,将林跃拉入房间,又把门关上。   “他们……有病吧?”   林跃走回厨房继续手头的工作:“你如果不喜欢这套房子,就把它卖了吧。”   小梦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就算真要卖,那也得等你高考结束。”   林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继续去切辣椒了。   ……   1月10日,考完最后一科,潘帅宣布从今天起开始放寒假。   按照惯例高三是要补课的,一般要到临近下旬的时候才会给高三学生放假,不过今年的情况不同,丁一跳河的事对春风中学影响不小,校领导班子经过讨论后决定今年寒假高三不补课了。   冲刺班里一片唉声,基础班里却是喜气洋洋,跟过节似的。   林跃没有参加班会,因为很早就交卷了,他这儿前脚离开学校,后脚小梦便打来电话,约他去吃大餐,庆祝考试结束。   他没有拒绝,两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吃了顿好的,入夜时分回到书香雅苑,就在他们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一个人砸开了房门。   乔英子披头散发站在楼道里,看起来情绪很不对劲,眼睛红红的看,应该是才哭过。   “你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我要抱着你……的女神   “什么是不是我?”林跃给她问懵了。   “告诉我妈,把实情告诉我妈的是不是你?”她看起来很激动,整个人战栗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并且带着明显的哭腔。   “英子?”这时小梦听到两个人的争吵从卧室走出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要么说小梦脾气好呢,当初乔英子那么怼她,现在还能客气地把人往家里让,林跃觉得童文洁一定最喜欢她这种人,毕竟得罪就得罪了,说两句好话大概率会被原谅,不像季区长一家人,没有容人之量。   当然,林跃也清楚,小梦之所以这样,主要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毕竟上次宋茜要打电话报警,告他打人,是乔英子非常懂事地拦下父母。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第一句“我不进去”很小声,第二句“我不进去”很大声,搞得隔壁603的门打开,一个顶着半头白发的中年男子探出头好奇地打量他们,一脸“这602是非真多”的表情。   林跃没有理他,问乔英子。   “你妈知道演戏的事了?”   “没错,她不仅知道了,打了我,还说不允许我去参加南大冬令营。”   “那你就过来这里闹?你妈不让你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跃,你这个王八蛋,害我爸妈难过了好久,你还占了我便宜,现在出了问题你不管了?这事儿只有我跟你知道,你告诉我,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乔英子说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先用我报复我爸妈,然后再用我爸妈报复我,你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家鸡犬不宁,这样你就开心了,高兴了,就阴谋得逞了。”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濒临情绪崩溃?   很简单,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就是给了他希望,然后再亲手葬送这份希望,由此而来的绝望是会把人逼疯的。   乔英子费了那么大劲才获得南大冬令营的入场券,现在她妈突下禁令,那她能忍?肯定是要过来兴师问罪的,毕竟站在她的立场看整件事,这么做的最大受益者就是林跃。   小梦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林跃说道:“不是我告诉你妈的。”   他当然知道方一凡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事,关键是李萌,她居然对乔英子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从结果来看,毫无疑问是老师坑学生的行为。   李萌居然因为咽不下被当枪使这口气,把怒火浇到了乔英子头上。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倒也不能这么说,起码李萌忍了好几天,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后才把实情告知宋茜,从而有了当下一幕。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啊!啊!啊!”   乔英子在走廊里大喊大叫。   以前乔卫东和宋茜不在一起,这边受了委屈,到了那边还有人安慰,现在可好,本以为俩人凑到一起把结婚证一扯,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生活了,但就像那句话说得,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乔卫东是回到那个家里,可他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宋茜事无巨细都要管的局面,乔卫东帮她说话不仅没用,还会被迁怒,被回怼,真真的像个丧家犬,于是她对父母复婚后生活变好的期望变成了失望,现如今去南大冬令营的事情眼看着也要泡汤,她是真得受不了,真得快被逼疯了。   “英子,英子……”   小梦看到楼梯口有人影晃动,似乎楼上住户都被这边发生的事情惊动了,便想让她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林跃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基本没骗过人。   “你别碰我,别碰我!”   乔英子甩开小梦想要拉她的手,红着眼睛大声呼喝。   林跃眼睛一眯,近前一步,扬起手来赏她一记耳光。   啪~   又脆又响的耳光声在走廊回荡,吓得楼道口两张人脸缩了回去,601室门后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门板。   乔英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左脸浮现清晰的手掌印。   她呆呆地看着林跃:“你打我?”   “又不是第一次打你,这么意外干什么?”   林跃把小梦拉回房间,告诉她别管,走到乔英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茫然无措的女同学:“冷静下来了吗?”   见她沉默不语,便继续往下说:“我确实有把事情告诉别人,但不是你妈。现在给我起来,我带你找她去。”   乔英子的腿动了动,也只是动了动,并未起身。   林跃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朝着电梯间走去。   小梦看着两人进了电梯,眉宇间浮出一抹忧色,不过很听话地没有跟上去,最后把门轻轻关上,回了房间。   ……   “陶子,你听我说,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毋庸置疑。”   “哎,你别走啊,磊儿,你快跟她说,告诉她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陶子,磊儿他从来不说谎话的,你相信他。”   “是,表哥说的没错,这事儿是小姨听宋茜说的,然后在跟小姨夫视频通话的时候讲了,当时我们俩在房间里做题,我们都听到了。”   “对吧,你看磊儿都给我作证了,你怎么还不信呢。那个家伙真的把原来英子爸爸的那套房子送给了小梦,你想啊,这么贵重的礼物,好几百万,就这么送给别人了?你要说俩人没有一腿,怎么可能?当初你喜欢季杨杨,我没说什么吧?现在他离家出走都一个多月了,你应该找新的男朋友,你也可以不选择我,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进他这个火坑,陶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小子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   黄芷陶在前面走,方一凡和林磊儿在后面跟着,一边说着听起来一往情深的话。   她快给这俩人烦透了,前脚放假,后脚就遇到这事儿,用方一凡的话形容,他都憋了好几天了,故意等到期末考试结束才说的,就是怕这件事会扰乱她的心境,影响发挥。   “方一凡,你能不能别像一张狗皮膏药缠着我?”   上次从体育馆回班级的路上,她和林跃的谈话很暧昧,当时那句“喜欢你”没有说出口,给她懊恼了挺长时间,后面又找不到恰当的时机道明心意,然后就迎来了寒假,本想考试结束拦住他问问他有什么安排,找个休闲娱乐的地方聚一聚,因为过几天她就要去参加清华大学的冬令营了嘛,谁知道在基础班附近等了半天也没“偶遇”心上人,最后实在忍不住去问负责打扫卫生的大熊,才被告知开考半小时林跃就交卷走人了。   得,这确实符合年级倒数第一的风格。   既然没有堵到人,那就回家吧。   一个人吃罢晚饭,她想起父母给她寄来的东西还在驿站没拿,便准备下楼去取,结果出了单元楼没走几步就碰到方一凡和林磊儿,有了上面的对话。   “陶子,陶子,你别走那么快,听我说……”   方一凡其实没指望黄芷陶停住脚步,出乎意料的是她真的停住了。   然而并不是因为他的喊话,是因为前方走道出现的两个人。   路灯的光芒洒下,照亮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侧脸。   林跃和乔英子,没错,就是他们俩。   林磊儿和方一凡也意识到刚才大声诋毁的人出现了……也不算诋毁吧,反正在他们俩看来林跃确确实实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只不过以前是和乔英子谈恋爱挂着黄芷陶,现在是和小梦暧昧挂着黄芷陶。   “英子?林跃?你们怎么……”   黄芷陶话说到一半,发现心上人突然加快脚步,走到跟前扳着她的肩膀往怀里一拉。   另一边,方一凡眼睁睁地看着女神被仇人拥入怀里。   乔英子懵了。   林磊儿推了推眼镜,下意识叫了声“表哥”。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黄芷陶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是力道才生,又被意识叫停,然后是不断发软的身子和温度直线攀升的脸,她怎么也没想到,下午等了他快二十分钟都没见到人,晚上回到书香雅苑,一照面就给她个拥抱,关键是当着方一凡、乔英子、林磊儿三个人的面,她是又开心,又慌乱,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   “像方一凡这种人,你不让他狠狠地疼一下,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前方飘来林跃的耳语。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她把他当成挡箭牌来摆脱方一凡的纠缠?   是,这么做挺有道理的,可是她……她心里想要的根本不是挡箭牌,是事实的男友,正牌男友,这种关系远比挡箭牌更能驱逐身后的狗皮膏药。   如果只有两个人,这是最好的告白时机,现在的情况是当着方一凡等人的面,说又不能说,用心感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又做不到,心里的情绪……真的是别扭极了。   便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前方长椅旁边的岔道口,表情先是一僵,毅色一闪,忽然踮起脚尖,把脸凑上去,两片薄唇一下子堵住了林跃的嘴。   “唔……”   他呆了一下,这剧本……不对啊,自己没按快进键,怎么黄芷陶就这么急不可待地献上初吻了呢?   他这儿只是不解,对面方一凡脸都绿了。   这家伙当着全体高三家长的面亲了小梦,又在宋茜和童文洁面前亲了乔英子,时至今日,居然在他面前亲吻他的女神?   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我……我……”   他左看右看,寻找可以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因为理智告诉他赤手空拳扑上去除了被一脚踹个狗吃屎,不会有任何好处。   “表哥,你冷静一点。”   林磊儿赶紧抱住他,免得局面迅速恶化,现在只是女神亲了仇人,如果再挨一顿揍,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现在方圆去了国外,家里就一个待业小姨,这要出点儿超预期事件,她还不急疯了啊。   林跃一开始觉得这样挺好,还很配合地深吻了几下。   他觉得黄芷陶比想象中更豁得出去,要知道电视剧里,黄芷陶和季杨杨确定关系后方一凡还吊在俩人屁股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像这种笃定死缠烂打就能赢得美人心的舔狗,一个肤浅的拥抱怎么能打消他的心思。   直至听到身后哒哒远去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路灯下是提着一袋水果的王婧,她的身后有一道远去的背影。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王一迪和她妈妈来的还真是时候……   林跃挺无语的,话说回来,黄芷陶也是真猛。   你王婧不是立FLAG吗,她这儿直接盖个草莓章,看谁能抢过谁。   也是,这才符合黄芷陶的人设,大胆却不莽撞,小心思很多,不然春风中学高三年级家世背景最好的季杨杨同学怎么最后成了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别人的男朋友。   方一凡并不关心王一迪的去留,他不知道她对林跃是什么想法,但是林磊儿嘛,之前一直给王一迪补课,后来童文洁看到王婧发到家长群的照片,觉得这事儿很操蛋,她的外甥周六给王一迪补课,王一迪周日再给林跃补课,王婧一个上市公司老板的妻子每次就给200块红包,当她的宝贝外甥是什么了?廉价劳动力吗?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让林磊儿再去帮王一迪补课。   林磊儿有着十分强烈的恋母情结,母亲过世后来到方一凡家,童文洁一直对他很好,时间一长便把她当成了母亲的替代品,小姨说不让他去,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王一迪是她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漂亮女孩儿,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复习功课,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性,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想法,虽然他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看到王一迪的异常举止,没来由觉得很愤怒,冲林跃投去仇恨的目光。   王婧一副想过来问话又不知道以何立场问话的样子,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去追女儿了。   “陶子,行了,够了。”林跃把她推开一点:“我找你有正事。”   “正事?”   黄芷陶下意识看向乔英子,发现闺蜜还处于呆滞状态,似乎无法接受两人亲嘴,还是好姐妹占据主动的事实。   想想也是,在她的认知里,季杨杨才是黄芷陶喜欢的人,而林跃……   陶子从没讲过喜欢他啊,那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乔英子认为他们在此之前就很亲密了,不然正常女孩儿怎么可能无视身边人当众去亲一个和自己不熟的人?   作为好姐妹,好闺蜜,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瞒着自己?   乔英子感觉遭到了欺骗,不,应该说背叛。   林跃说道:“乔英子,为了不让陶子误会咱们的关系,我只把和你演戏欺骗宋茜的事跟她讲过。”   怪不得,怪不得前几天黄芷陶对她的态度一开始疏远,后面又恢复如初,乔英子想当然地认为黄芷陶把两人演戏的事当真了,后面林跃说出真相,自然而然地,姐妹之间的隔阂也随之消散。   “英子,出什么事了?”   黄芷陶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林跃身上,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乔英子脸上的巴掌印,眼睛也红红的,像是才哭过一般。   “我妈知道我和他谈恋爱是演戏了,她说绝不会让我去参加南大冬令营。”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宋茜骂她胳膊肘往外拐,联合仇人欺骗父母,这种女儿白养了。   “她知道你们两个是在演戏?”   黄芷陶心说林跃只对她讲过这事儿,她呢?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头,望意识到不妙想要开溜的方一凡说道:“方一凡,说,是不是你?”   乔英子给这句问话搞懵了,不明白事情怎么又牵扯到方一凡身上?   “我……不是我……我可没跟宋茜阿姨说这件事。”   方一凡哪敢承认呀,他也不敢逃跑,因为逃跑不就证明心虚吗?只能迎着头皮撒谎。   不过也算不上撒谎,他确实没跟宋茜说这事儿。   林跃怒道:“陶子,你把这事儿告诉他了?”   黄芷陶一脸歉疚:“方一凡老拿你跟乔英子谈恋爱的事挤兑我,我一急,就把事情告诉他了,我觉得他跟英子关系很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但是没有想到……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方一凡!”乔英子走到方一凡面前:“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方一凡不敢跟她的目光对视:“真不是我告诉你妈的。”   林跃拉着黄芷陶的手走过去:“让我猜猜,你没告诉宋茜真相,但是你告诉别人真相了对吧?”   “我……我……”   “比方说李萌,因为是她说服宋茜同意乔英子参加南大冬令营的,她知道真相后一定会为自己被人利用恼羞成怒,而我作为始作俑者,必然被记恨,被打击,至于乔英子嘛,你没想到李萌会连得意门生也一并报复了事对吗?”   方一凡被他一番抢白搞得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事实。   “方一凡,你出卖我?你居然出卖我!”   乔英子急了,揪着方一凡的衣领往前一拉,又用力往后一推,把人推倒在地,摔了个屁墩儿。   “你们一个个的……你们都背叛我……”   她指指方一凡,又指指黄芷陶,情绪激动到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在她看来,闺蜜瞒着她和林跃交往,还曾因他疏远自己,铁磁方一凡为了报复林跃根本就没考虑过她的利益,还有李萌,口口声声地讲都是为她好,为了推卸责任,反手就把实情告诉宋茜了。   这些她信任的人都背叛了她。   至于林跃,她倒是没那么怨恨,毕竟他本身就跟宋茜、乔卫东不对付,跟她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刚才挨的那一巴掌也算是她上门闹事咎由自取。   “英子……”黄芷陶想劝一劝自己的好姐妹,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方一凡!”   便在这时,耳听得前方传来大人的呼唤,林磊儿抬头看去,只见童文洁披着一件羽绒服从5号楼的方向走过来,想来是意识到去买零食的两个人许久未归,担心他们安全出来找人,之后听到乔英子的叫嚷,便循声赶来这边。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借着路灯的光芒,童文洁的目光在林磊儿,方一凡,黄芷陶,乔英子四人脸上扫过,最后和转头看她的林跃对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方一凡,要死啊,说什么出去买零食,你买的零食呢?没买?没买就别买了,赶紧给我回家。”   她看得出来,方一凡的情况不妙,也知道儿子那点小聪明碰到林跃这个坏得脚底流脓头顶生疮的主儿,十有八九得栽,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让他们有所接触。   童文洁去拉儿子,未想林跃扬起手来把人拦住。   “你干什么?我告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她自然是不会给他好气的,言辞间有着浓到快要凝固的敌意。   “就你这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你也配?”   林跃一句话就把她封死了,中年女人最怕什么?最怕别人叫“老阿姨”,最怕跟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儿同台争艳,于是拼了命地把自己往所谓的成熟的美,所谓的高贵典雅打扮,年轻女孩儿穿个牛仔裤、打底衫就能勾走男人的魂儿,她们得靠几千上万的大牌服饰,一针几千块的玻尿酸,还有几万到几十万的奢侈品手袋才能镇住场面,然而再珠光宝气的装扮,都抵不住一个“老”字。   “你个有妈生没爹教的小畜生。”   童文洁气得血压蹭蹭地往上升。   “是是是,你儿子有爹教,给学校记大过,成了社死名人,吓得连电玩城都不敢去了,生怕被人录像放到网上挨骂,现在又对我女朋友死缠烂打,跟个变态一样天天吊在她屁股后面诋毁我,这就是你跟方圆教出的好儿子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把手伸出去,环住了黄芷陶的腰,她的身子抖了抖,最终没有反抗,默认了两个人的关系。   记大过,被社死……童文洁一想起这两件事就窝火,网暴严重的那几天她都不敢开机,一直在用林磊儿的手机,拜前几天爆出的一个社会热点事件所赐,北京市民的注意力被转移,情况才好一些,敢玩手机了,也敢上街闲逛了。   “别,磊儿,别去。”   方一凡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刚才是林磊儿抱着方一凡的腰,阻止他找东西干仗,现在换成了方一凡抱着林磊儿了。   乔英子和黄芷陶搞不明白表兄弟二人在玩什么,林跃清楚的很,林磊儿把童文洁当成了母亲的替代品,面对他的羞辱,能忍吗?那自然是不能忍的。   “方一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童文洁走到方一凡身边,一手抓住林磊儿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揪方一凡的耳朵:“你纠缠他女朋友了?”   林跃和方家有仇,就这儿子还去纠缠他的女朋友,要是能抢过来也行啊,好歹出一口恶气,结果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瞧女方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就差指着方一凡说你儿子就是个卢瑟儿臭屌丝了。   面对这种情况,她能不气吗?   “我……我没有,我就是想告诉她实情,我都是为她好。”   “还为她好,她用得着你为她好?”   童文洁扇了方一凡后背好几巴掌,表情是一个大写的“恨铁不成钢”。   “打得还是轻。”林跃摇了摇头:“童文洁,宋茜应该把乔英子和我演戏骗她的事告诉你了吧,知道是谁给李萌告的密吗?你儿子,像这种二五仔,拍几巴掌怎么够?我要是他亲爹,早拿皮带抽了。”   童文洁看看面沉如水的乔英子,又看看猥琐如鼠的方一凡,知道他没有说错,扬手要打,转念一想这么做不是给他看笑话吗?手便没有落下去,只是高抬着。   “怎么?没动力打?那我再给你一个理由。”林跃把黄芷陶推到前面:“知道你儿子为什么撺掇你搬来书香雅苑吗?并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追我的女朋友,不过可惜啊,你们家费了许多力气,花了很多钱,他还是没有达到目的。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再告诉你,林磊儿上学多次迟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呢,为了让你们同意搬家,他连给表弟下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信啊?不信你问问乔英子,方一凡有没有说林磊儿睡不着,找她讨要宋茜平时吃的安眠药?”   “表……表哥?刚开学那会儿我犯困……是……是你给我下药了?”林磊儿给这个消息惊呆了。   “我没想给你下药,我想自己吃来着,谁叫你抢了我的果汁喝。”   童文洁又看了一眼乔英子,见她没有否认,明白了,原来方家搬来书香雅苑,导致一家人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儿子,初衷也不是为了缩短路程节省时间用来学习,是为了追女生,关键追来追去还追成了仇人的女朋友。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让你喝果汁,我让你吃安眠药,我让你追女生。”   童文洁也是怒急,卯足了劲儿,打得方一凡哀叫连连,绕着旁边的冬青树丛抱头鼠窜。   林跃看着黄芷陶的侧脸说道:“消气了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心想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方一凡应该没脸再骚扰她了吧。   呼哧。   呼哧。   呼哧。   童文洁追了两圈,眼见方一凡往前面小湖跑去,那边范围更广,也更空旷,既然追也追不上,索性不追了,丢下一句“有种你别回家”,转身走到林磊儿身边,而后看到林跃笑意盎然的脸,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   虽然方一凡确实欠揍,但是事情由仇人主导,这种感觉……怎么想怎么憋屈,怎么想怎么窝火。   “你叫陶子是吧。你看不上方一凡没关系,但是我想劝你一句,找男朋友还是要擦亮眼睛,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可是无数前人血的教训。”   啥意思,讲黄芷陶识人不明呗。   “阿姨,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黄芷陶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句。   林磊儿一向不会说话,也很少说话,一来林跃刚才羞辱童文洁他看不下去,二来觉得方一凡说得对,这个林跃跟小梦不清不楚,跟王一迪很暧昧,现在黄芷陶也这么喜欢他,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恶人应该有恶报,渣男应该被阉掉才对。   “陶子,你……你别被他骗了,他……他刚刚给乔叔叔戴了绿帽子的。”   方一凡只敢说林跃和小梦不清不楚,他行,口无遮拦,把童文洁和方圆聊天的原话说了出来。   林跃还没说话,乔英子恼了,她对乔卫东再失望,那也是她爸啊。   “林磊儿,你放屁!”   林跃一脸戏谑:“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见过坑爹坑娘坑发小的,坑小姨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我……我……”   林磊儿不知道怎么往回找补。   林跃继续说道:“这些天王一迪疏远你,亲近我你是不是感觉很懊恼?很嫉妒?”   林磊儿说道:“谁……谁懊恼了,我……也没有嫉妒你。”   “嫉妒你什么?嫉妒你全年级倒数第一?”童文洁没有让林磊儿继续说下去,因为外甥嘴笨,肯定说不过对面牙尖嘴利的小杂种:“放着好的不学,跟差生混,活该她成绩下滑。”   很明显,后面一句话的主语是王一迪。   “走,磊儿,咱们回家。”   童文洁拉着林磊儿的手往五号楼走去。   “王一迪成绩下滑?图样图森破。”林跃呵呵一笑,望二人背影说道:“童文洁,我之前说过一句话你没忘吧?”   童文洁闻言顿足。   “林磊儿想上清华?呵呵,我会让他连最普通的大学都上不了。”   “你敢!”童文洁咬牙切齿地道。   “你看我敢不敢,不过呢,小梦的房子一共贷了320万,如果你能帮我把它补齐,我或许会考虑网开一面,成全你的外甥。”   “呸,你做梦!”   童文洁撇撇嘴,带着林磊儿走了,她自认为只要不像上次那样被他拿住把柄,就不会有事了,毕竟这几个月来虽然孩子们和他有摩擦,却也没有升级到赔钱的程度不是吗?   林跃呵呵一笑:“既然这样,到我自己来取时优惠可就没了。”   “狂妄!”   微风送来童文洁轻蔑的回应。   林跃自言自语道:“狂妄么?明天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狂妄了。”   乔英子和黄芷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因为前者想走,后者抓住了她。   “英子,我真没想到他会出卖你。”   “你别碰我。”   乔英子甩开她的手,冷着脸跑掉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完犊子了,又得赔钱   “英子,英子。”   黄芷陶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英子生气了。”   “那没办法,只能怪她交友不慎。”   林跃心想这事儿吧,跟电视剧反着来了。   电视剧里方家搬到书香雅苑那一集,方一凡给林磊儿吃安眠药的事情败露,乔英子这个发小铁磁为了撇清干系把方一凡为了和班花住在一个小区的心思抖搂出来,搞得方家鸡飞狗跳。   这里方一凡为了刺激李萌搞他,没有顾及乔英子的利益,这两个人那真是冰雕的老铁,太阳一照全成水啊。   林跃说道:“我知道方一凡一直在纠缠你,刚才的行为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你不会怪我吧?”   黄芷陶摇摇头。   “要说演技和投入度,乔英子差你太多了。”他冲她挥挥手:“行了,我走了,外面冷,早点回去吧。”   说着转身要走,然而才迈出半步,黄芷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你刚才跟童文洁说的话……”   “破财免灾?”   她摇摇头。   “那是你想给林磊儿求情?”   她又摇摇头:“你说我……我是你女朋友。”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吧。”   “可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跃“一脸愕然”,接着是“哭笑不得”。   “陶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季杨杨的替代品了?”   “没有。”告白的话说出口,她反倒不紧张了:“一开始你的忽冷忽热让我纠结了好久,但是进入1月,我愈发肯定自己不是心血来潮,每个周末,想到你和王一迪在一起复习功课都会难过到没法安心学习,方一凡但凡说你一个不好,我都恨不得撕了他的嘴,还有你和乔英子,不知道你们是在演戏的时候,上学放学我都会躲着她,因为每每想到你和她的关系,我就非常焦虑,然后把气撒到她的头上,甚至会想这个姐妹不做也罢,起码眼不见心不烦,所以我很肯定,我对你的喜欢跟季杨杨一点关系都没有。”   “……”   林跃知道黄芷陶对他有意思,但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用情还挺深。   俗话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然而对一个人的喜欢能用理智控制的话,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舔狗了,这玩意儿其实也有马太效应,越不缺女人的主儿,越是吸引女人,越上赶着巴结她们,越会被嫌弃……   举个例子,越大大方方在朋友圈PO出和优质女性朋友一起做各种活动的不羁浪子,越容易引起女性的关注。   “所以,你刚才把王一迪气走是故意的对吗?”   黄芷陶很诚实:“没错,我是故意的。”   “你就那么肯定她喜欢我?”   “我想……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林跃说道:“第一,现在是高三,我希望你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考一个好大学;第二,方一凡说得没错,我可能帮小梦太多了,涉入她的生活太深,搞得情况非常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关键是她也不逼我,似乎就想一直维持现状,别人起码有选择题做,我这儿连做题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无论是你这边,还是我这边,都需要一点时间。如果你非要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答复,我想……我可能要学季杨杨了。”   黄芷陶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悲伤,居然很平静地接受了。   “我有时间,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林跃知道她的意思,这话其实是比较小梦说的。   过去这个春节小梦就36了,她才19岁,她等个五六年一点问题都没有,小梦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   至于说她为什么很平静,应该是之前他和乔英子扮演情侣的事给陶子小姐打了预防针,她、他、小梦三个人关系比较之前她、他、乔英子三个人的关系,简单多了。   “如果季杨杨突然回来了,你怎么办?”   “当初可是他提的分手。”   “……”   林跃叹了口气。   黄芷陶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你能陪我去驿站拿东西吗?”   “没问题。”   她很乖巧地靠过来,挽住他的胳膊一起前行。   林跃笑笑,没有说什么。   王一迪跟黄芷陶比起来,心机可差得远了。   唔,一个父母在国外,独居三四年的女孩儿,一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儿……   ……   “英子,你去干什么了?知不知道爸爸很担心你?”   乔英子还没进屋,乔卫东就迎了上去。   她走进客厅,看了一眼主卧,发现黑漆漆的,宋茜似乎已经睡下。   “我干什么去了你不知道吗?”   乔卫东一脸尴尬,这事儿吧,猜也能猜出她去干什么了。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   乔英子没有说被他抽了一耳光的事。   乔卫东有想去找她,不过被宋茜制止了,说让她去602闹,以林跃的脾气,搞不好会给她几个耳光,也让她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和外人算计父母会是什么下场。   “饿了吧,爸给你去下面条。”   “我不想吃。”   乔英子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乔卫东想进屋说几句话,被她无情地推了出去。   “我想睡觉了。”   说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英子,英子。”   乔卫东没敢大声说话,在门口轻唤两声,见女儿不理她,只能默默走开,回到客厅看着窗户上的倒影发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在恨林跃和小梦的同时多多少少也有一丝悔意,之前为了能多见女儿几次,宋茜怎么挤兑他都能忍,现在每天都能看到了,真实感受又跟想象中大相径庭。   就说今天这事儿吧,是,他也很气愤,觉得女儿太过分了,但是回头想想,如果之前宋茜同意她去参加南大冬令营,她还会跟仇人演戏吗?女儿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关键是他还不敢说,就宋茜那脾气,一点就炸。   鉴于他的放纵导致女儿成绩严重下滑,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已然失去话语权。   与此同时,乔英子躺在床上,心想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可能就不会压抑了,然而一闭上眼,脑海就会闪过李萌、方一凡、黄芷陶的脸,一个为了推卸责任放弃她,一个为了私欲出卖她,一个为了爱情背叛她,还有被她伤透心的宋茜,懦弱无用的乔卫东,人生在世十几年,身边竟无一个能够依靠之人。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身,一遍又一遍地拍额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时间就在她的辗转反侧间流逝,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针走了一格又一格。   这一夜,她失眠了。   ……   1月12日。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   童文洁把IPAD放到茶几上,手在接通键轻轻一点,短暂的延迟过后,方圆的脸出现在屏幕那边。   “方圆,看得到吗?”   “看见了,看见了。”   “哎,你那边怎么回事,画面断断续续的。”   “非洲网速慢啊,之前都是语音通话,感觉不是太明显,你非要视频连线,那肯定会卡了,就这还是托公司专线的福,要是放在这边普通家庭,2Mb的宽带知道多少钱吗?1200人民币!”   “哦,你在非洲那边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一切都好,知道吗媳妇儿,这里的海鲜超便宜,国内几百块的大龙虾,在这边不到一百块就能搞定,什么魔鬼鱼啊,石斑鱼啊,你只要往海边一站,就有人带你去买。”   “我听说那边不太平,小偷很多,你可得多加小心。”   “这话你说多少遍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哦,对了,方一凡和磊儿应该考完试了吧,考得怎么样?”   “方一凡你也知道,不倒数我就烧高香了,磊儿,我对他有信心,这次年级第一还会是他的。”   这话一说完,没等方圆回话,屏幕上方弹出提示框,显示有电话接入。   “方圆,我这来一电话,待会儿再跟你说。”   童文洁断开视频联线,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哪位?”   半分钟后,她的脸色变了。   电话是警察打来的,说方圆的爸妈现在派出所,让她过去处理相关事宜。   童文洁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那两口子做出啥事给人扭送到派出所,她问警察,警察没有明说,只说是方圆的爸妈让给她打电话,事件细节等见了面再讲。   挂断电话后,她想了想,没敢把这事儿告诉方圆,他现在非洲,知道父母出事的话还不急坏了啊,想来公婆也意识到远水难解近渴,所以才没让警察给方圆打电话,转而联系她。   “英子犯傻,宋茜有事找我,今天先不视频了。”   童文洁给方圆发了一条短信息,告诉方一凡和林磊儿在家呆着别乱跑,完事以最快速度下楼,开车赶往公婆身陷的派出所。   街上彩灯招摇,人流旺盛,已经有年关气象。   她没有在意这些,开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车,来到德胜门外派出所,跟值班民警道明情况后,被带到公婆所在的房间。   “爸,妈,出了什么事?”   方圆的爸妈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桌左边,一看童文洁来了,抽抽噎噎的老婆子叫了声“文洁”,抱着她哭了起来。   “妈,妈,不哭了,不哭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方父也一甩脸子:“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如果不是你瞎撺掇,会出这样的事吗?”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方母哭得更厉害了。   “文洁,你看看他……我这不是想分担一下你们的财政压力嘛,方圆都去非洲了,那地方多苦啊……”   “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无法从老两口这儿得到有用信息,童文洁看向拿着笔写材料的民警,结果坐在对面穿一件恒源祥贴牌羽绒服的老王头先开口了。   “你公婆借了我们的钱搞集资。”   集资?   集资可是重罪,童文洁一听这话懵了。   “这……搞错了吧?”   “老人家,你消消气,先消消气。”民警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也算不上集资,就是你爸妈借了很多街坊的钱去买传销组织的理财产品,昨天接到群众举报,我们分局把这个从事非法经营的传销组织给端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也是受害者。”   “传销?”   “对,传销,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就外面走廊里蹲着的一排人,都是干这勾当的。”   童文洁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派出所这么热闹,她还以为是临近年关,什么偷自行车、顺电瓶、盗钢筋、窃井盖的流窜犯团伙被端了呢。   “说这么多干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来了,帮你爸妈还钱吧。”老王头很激动,看得出来憋了一肚子火。   童文洁没有理他,望方父说道:“爸,你们一共借了多少钱?”   “三百六……”   “三百六?”   方母一狠心,替老伴说道:“三百六十万。”   “啊?这么多!”   童文洁头有点儿晕,手扶住椅背才没有摔倒。   老王头指着方父和方母说道:“他们光借我的钱就有20万,当初说好的,3个月一到本金利息如数奉还,现在搞成这样,利息我就不要了,本金总得给我吧,我和我老伴儿还指着它养老呢。”   三百六十万。   三百六十万。   童文洁根本没有听进老王头的话去,心说难怪方圆还没出国那会儿,老两口跑去书香雅苑一口气给了他们两万块钱,还说就算方圆不去工作,他们俩投资所得加上养老金也供得起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当时追问他们什么投资这么赚钱的时候,还神神秘秘地说什么FOF基金,现在看来就是给传销组织忽悠了啊。   也怪夫妻二人整天为方一凡的事伤脑筋,再加上一个处处针对方家的林跃,忽略了公婆这边的情况,以致出现这样的恶果。   “文洁,文洁,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啊,方圆不在家,只有你能给我们拿主意了。”   方母心虚,不敢看老王头。   借钱的时候怎么说的?一个月2个点的利息,三个月光利息就是1万2,现在别说还本金,利息都拿不出啊。   “警察同志,既然我爸妈也是受害者,那这钱……是不是该由传销组织赔啊?”   “他们既然敢骗,就有渠道把钱洗出去,这东西到HK、东南亚、开曼群岛什么的拐个弯儿,别说国内警力鞭长莫及,就算国际刑警也拿这些黑产分子没有办法,想要把钱追回来?下辈子吧。”   说话的不是民警,听声音很熟悉。   童文洁扭脸一瞧,看到门口站的男子后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怎么哪儿都有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派出所里见到林跃。   “很简单,因为是我报的警。”   他一面回答这个问题,一面往里面走。   “你们认识?”民警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没错,昨天就是林跃同学给分局提供的线索,我们才能把这个隐藏在十八里店的传销窝一举捣毁。”   警察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事实了,然而童文洁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巧到匪夷所思。   “很意外是吗?”   林跃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说我在什刹海公园闲逛,咋就心血来潮要跟那些退了休的老头儿下棋呢,下棋就下棋吧,怎么就跟郝大关成了忘年交,交朋友就交朋友吧,他咋就那么多嘴跟我讲有人找他借钱投资理财产品,一个月的利息有2个点呢,一个月2个点,一年就是24个点,借钱人搁中间再赚点差价,这理财产品一年盈利起码得40个点才有得赚吧,什么样的理财产品这么牛?我这人呐,喜欢管闲事,便从老头儿嘴里套出投资公司的地址过去观察了一阵,呵呵,这不就是网上曝光的在外面套了一层看似合法的外衣的传销组织吗,没说的,身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市民,那自然得捣毁这个窝点,维护法律的尊严不是吗?只是没想到居然在派出所也能遇上你们,童文洁,你说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逻辑链条清晰,听起来没有大的漏洞。   “郝老爷子了知道一辈子的储蓄几乎打了水漂,一气之下高血压犯了,现在住进安定医院。他老人家没儿没女,不能过来派出所处理这件事,便托我代他行事。”林跃望童文洁说道:“哦,对了,知道你公婆借了郝老爷子多少钱吗?300万,喏,这是借贷协议。”   他拿出借贷协议和委托书给几人过目。   童文洁听说先是一呆,继而面色大变,因为她想起前天在小区楼下和林跃的对话,他威胁她拿300万破财免灾,她说他狂妄,他又说换成自己来取就没有“赠品”了——不在上大学这件事上为难林磊儿。   本来昨天没事发生,她还想着下次见到林跃挤兑他几句,比如“说话像放屁啊”,“我等你来搞我啊”,然而就迟了一天,他的威胁就兑现了,300万,真来讨债了。   “你个王八蛋,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串通好的?”   童文洁一脸狰狞,像个疯子一样搬起桌子上的东西往林跃身上砸,民警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纠纷,但是总不能看着她在所里撒泼啊,赶紧上前制止。   “你放手,放开我,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这个小畜生。”   她不知道林跃做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有做什么。   “童女士……”   “童女士,请你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   “这里是派出所!”   民警一声吼,终于把这个疯女人镇住了。   “童女士,如果你再这样不理智,我会以扰乱治安和妨害公务罪拘留你。”   看看一脸厉色的民警,又看看抽噎的婆婆,嘴角不断抽搐的公公,童文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说完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变成穷光蛋的感觉怎么样   方父坐在对面一声不吭,方母又抽抽噎噎哀叹不止。   老王头生怕林跃抢先一步拿到钱,不断催促童文洁表态。   她就像灵魂出窍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枯树皮一样干瘪的老人脸。   即便大家都不要利息,加一起也要赔360万,就方圆公婆现在的状态,指望他们拿钱出来是不可能的,传销组织那边把钱洗出去也追不回来了,如果这钱都由方家赔的话,卖房子剩的钱和她的辞退赔偿金就全没了,说倾家荡产亦不过分。   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是说?   她瞄了林跃一眼,不认为这一切都是那小子的阴谋,毕竟他又不是她和方圆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方家有多少家底?   “老王叔,你就算把我们逼死,我爸妈也没钱还你啊。”   考虑再三,她决定做滚刀肉,因为这钱太多了,不可能还他一个不还别人,一旦都给,那方家真成穷光蛋了。   “他们没钱不是还有你们吗?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老王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在法律关系上,我跟方圆和公婆属于独立的家庭,我公公婆婆借你钱去投资,最后破产了,这跟我和方圆有什么关系?”   “你这……你这说的什么话,他们可是你的公婆……”   老王头急得吁吁气喘,完全没有想到方父方母口中的大学生儿媳会说出这种话来。   “王老爷子,不用这么生气,方家老两口的房子地段不错,我找中介咨询过了,拿去卖的话,少说也能进账七八百万,填上借贷的窟窿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拖得越久,打官司的时候对我们越有利,因为一年24%的利息是受法律保护的,你这20万,多拖一个月就多补4000块,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不是么?”   林跃跟他这么一分析,老王头脸上有了笑容。   “小伙子,你这算盘打得真好,居然连中介都提前找好了。”   “唉。”   林跃一脸认真地道:“郝老爷子为这事儿都气住院了,我能不上心吗?从医院过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是成罪人了?你说我闲着没事儿举报他们干什么。”   民警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你要是不举报他们,那不是有更多人上当受骗?别自责了,这事儿不怨你,只能说中招的人防范意识太差。”   童文洁看着对面俩人一唱一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洁,文洁,你可不能让他们把我跟你爸的房子卖了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啊。”方母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又哭天抢地去了。   童文洁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民警同志,你应该好好查查他,看他是不是跟传销组织头目有联系。”   林跃呵呵一笑:“我要是跟传销组织有利益往来,就为你这三百多万断了财路,我有病啊?这点儿钱在北京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到好么。至于你说我图谋你的钱,哦,我冒着不可预测的风险先丢进去三百万,然后就图谋你公婆一两个月的利息?是我傻还是你傻?”   “……”   童文洁被他问住了,确实,依照常理,她的话逻辑不通。   可是理智这么想,直觉却告诉她对面的小杂种就是在算计她,而且是披着一件逻辑通顺的外衣在算计她。   “别打我公婆房子的主意,他们借的钱我来还。”   话音一落,方父抬头望去,方母也不哭了,怔怔地看着她。   “文洁,你帮我们还?你帮我们还钱,你跟凡凡的生活怎么办?”   “妈,这你不用担心,还有方圆呢,他说了,在非洲那边包吃包住,通讯、交通这些费用也能报销,平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到时候把工资寄回来,我跟方一凡、磊儿的生活没问题的。”   “文洁,方圆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方母没想到她当场做出帮忙还钱的决定,连跟方圆商量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啧啧啧,我猜猜。”林跃打断对面的“父慈子孝”:“童文洁,你是不是在想这钱如果你和方圆不出,公公婆婆必然要卖房还债,价挂的高了不一定卖出去,每天的利息都要2000多块,要想快速出手,必须低于市场价5%-10%,大几十万就打水漂了,而且一旦卖了房子,再想买一套差不多的就难了,2016年房价那波涨势把你吓坏了对吗?另外,你的公公婆婆没了住处,势必要租房子住,这又是一笔开销,关键还得照顾二老,再加上林磊儿和方一凡这两个即将面临高考的拖油瓶,时间一长你会被他们拖垮的,倒不如把手里的闲钱拿出去堵贷款的窟窿,是,表面看是给父母了,实际上呢?公婆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啊?人一死,他们的房子不正好落你们手里吗?这样做还能博一个好儿媳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我……我要撕烂你这张嘴。”   童文洁被他一语道破心事,顿时恼羞成怒。   “坐下。”民警一瞪眼,把她逼回椅子上,转而看着林跃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家伙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但是这做事和说话的风格,完全不像一个愣头小子。   林跃扒完童文洁的皮,没有继续看方家人笑话,晃晃手里的借贷协议:“我等你把钱送上门来。”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童文洁慢慢地坐回椅子上:“警官,洗出去的钱……真的追不回来了吗?”   民警摇摇头,意思是很难很难。   她很想埋怨公婆几句,但是作为儿媳又不好多讲,这种事儿只有方圆能干。   还有姓林的小杂种,他做了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恶心她?还是说……他真就在意那点儿利息?   童文洁想不明白,这事儿不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不过说到底,方圆的爸妈如果能擦亮眼睛,不贪财,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   把派出所的事处理完毕,没几天童文洁就把三百万打到林跃的账户,拿走了郝大关和方父签署的借贷协议,至此双方再次两清。   连日来他都没有去王一迪家,也没有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解释他跟黄芷陶的关系,只有小梦知道他出国了,至于到哪个国家,他没说,她也很识趣地没有问。   乔英子依然在和宋茜冷战,十几年来她从未像现在一样孤独过,这两周时间几乎夜夜失眠。   1月23号这天,她去了一趟天文馆,站在门外远远地打量里面的建筑,几个月前本来应该由她做演讲的,结果宋茜把她堵在楼下,如今又是宋茜,剥夺了她去深圳参加南大冬令营的资格。   恰在这时,刘静来到天文馆,发现站在外面的女孩儿,便把她带进馆里看电影,还说临近年关在家里呆着会想儿子,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就到天文馆了。   需要散心的两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馆长把刘静叫出去问她的病怎么样了,两人不知道乔英子鬼使神差地跟了上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刘静的境遇令她难过,也更能理解杜秋娘写的《金缕衣》里那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于是有了决断,就算宋茜不让她去参加南大冬令营,她也要凭借自己的意志前往深圳,人生下来是要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别人活的——趁着她还年轻,还有机会任性。   刘静和馆长谈完话,回到放映厅一看人没了。   她也没有多想,便把机器关上,拿着手包离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前脚出门,后脚林跃就从马路边一辆丰田汉兰达驾驶室走出来。   “咦,这么多天没见,我还以为你回老家过年去了呢。”   林跃摇摇头,告诉她一个堪称惊雷的消息。   “季杨杨找到了。”   季杨杨找到了?   儿子找到了?   刘静情绪很激动,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说道:“在哪儿?”   “你现在情绪太激动,对病情不利,先上车吧,等你平静平静,路上我跟你说。”说完不忘安慰一句:“不要胡思乱想,他没事,虽然吃了点苦,不过没有生命威胁,健康方面也无大碍。”   听他这样讲,刘静松了一口气,强忍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坐进副驾驶,任由林跃载着她离开天文馆。   正是下班高峰,车辆慢行,车子开出去大约三公里,趁着等红灯的当口,林跃打量一眼副驾驶坐的女人的侧脸,确定她已经调整好情绪,便轻声说道:“季杨杨在深圳。”   “深圳?他怎么跑那里去了?”刘静用力抓着安全带,以此来压抑内心的冲动。   “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害怕把他吓到,没有上前接触,之后确认了他的住所就回来了,不过从他的状态来看,我猜他去深圳一是想远离这个家,二是想证明就算没有父母和舅舅,他也会活得好好的。”   刘静听完沉默片刻:“没错,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说完这句话,她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评判儿子的行为是有志气的体现呢,还是说年轻人太过想当然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两个月来,她、季胜利,再加上刘铮,托关系发悬赏,各种渠道都试过了也没找打儿子的踪影,林跃倒好,一个高三学生居然比他们还有能耐,这……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季杨杨离家出走我也有责任,毕竟当初我不打他那一巴掌,他也许就不会和你们赌气了,所以我一直有关注他的消息,我前两天不是去南方了吗?就是去守株待兔了,因为在网上认识的一位外国黑客通过他的游戏账号锁定了登陆竞速游戏的客户端的IP地址,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止一次通过这个IP地址参与游戏,当然,他也有可能把号卖了,出于这样的考虑,我决定暂时保密,等确定登陆账号的人的身份,如果是季杨杨的话再告诉你们,如果不是,就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毕竟医生说过,你的病最忌大喜大悲,安心休养,保持一个平和心态很重要。”   刘静被这段话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他在背后帮了季家这么多,而且为人做事特别稳重踏实,且心思细腻,面面俱到,很难想象这种特质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谢谢你为我跟老季做了这么多。”   “呵呵,我们不是朋友吗?这么说就见外了。”林跃把一辆想要强行加塞的车闷了回去。   刘静并不关心外面的情况,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林跃带他们去找儿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深圳?”   “明天?后天?或者再晚几天?看你们两个哪天有时间了。”   “明天,就明天,我回去后就跟老季商量,让他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无论如何先把这件事办了。”   两个月没见儿子,对刘静夫妇而言,担心大于想念,虽说季杨杨18岁了,法律上属于成年人,一些贫困山区出身的孩子已经背上行囊到大城市打工了,但是放在城市环境,18岁最多算是个大孩子,如今跑出去俩月音信全无,事情落在哪个家庭头上都是一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巨石。   其实最着急的还不是他们,是季杨杨的姥姥和姥爷,毕竟老两口才是陪外甥最久的人。   “行,那我回去就订机票。”   跟林跃预想的一样,遇到这种情况正常父母都不会保持淡定,肯定要挑最近的航班赶过去。   刘静没有多说什么,本来就应该他们将就林跃的空闲,至于旅途过程中的破费,事情结束后再让季胜利补给他就是。   ……   当晚,气温极低,小区湖面的水已经结冰,物业在小桥和凉亭附近设置了禁止溜冰玩水的广告牌。   黄芷陶挽着林跃的胳膊由外面走进小区,一路走来嘴就没有停过,说商场里购置年货的人怎么怎么样,说餐厅里两个印度人怎么样怎么样,跟她在电视剧里面对方一凡时的不耐烦完全不同。   “季杨杨要回来了。”   林跃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嘴。   什么?   黄芷陶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季杨杨要回来了。”   “季杨杨……找到了?”   “没错。”林跃说道:“还记得前几天我去南方的事吗?”   她点点头,寒假嘛,作为一名努力用功的好学生,虽然也上补习班,下课还会给自己安排学习任务,不过玩的时间还是有一些的,前两天她舅舅过来这边,要带外甥女去附近饭店吃大餐,她便想把林跃也叫过去,理由都想好了,增进师生友谊,免得他三天两头给班主任找活儿干,结果打过电话才知道他没在北京,去了南方。   林跃解释道:“我上次去南方,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确认网友提供的信息是否准确,结果真就见到了季杨杨,你也知道的,我跟他关系不好,便没有进一步接触,今天回来北京,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刘静,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会带着他们夫妻前往深圳。”   “……”   黄芷陶沉默以对。   “你现在是不是很迷茫?”   “不。”   黄芷陶说道:“我说过,都过去了。”   “万一他幡然悔悟,想要跟你复合呢?”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人是会变的。”   “人心也是会变的。”   她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   林跃以退为进继续说道:“可是我真的……小梦那边……”   黄芷陶说道:“我逼你了吗?”   她当然没有逼他做出选择,然而嘴上不说,不代表行动上没有,这种我就是看似不求名分地跟你在一起,为你着想为你好的行为,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种软威胁,只要是道德观不跑偏……或者是不够渣的男人,会无时无刻为之彷徨煎熬。   要么说陶子小姐能考上清华呢,从追优质男性这一点就能看出对比同龄女孩儿,她的智商有多高。   林跃“老实”而又“诚实”地道:“没有。”   黄芷陶一脸温柔地看着他,挽住他手臂的手更用力了:“所以啊,以后你尽量别在我面前提他,我跟他不可能了。”   “你们?”   就在林跃感叹以前的小姑娘比同龄男孩儿成熟三年,现在得再往上加两三年的时候,一道满带诧异的声音响起。   俩人循声看去,只见乔英子站在跨河的小桥另一端的干瘪枫树下,怔怔地看着他们。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在黑化边缘徘徊   “咦,英子?”   黄芷陶愣在原地,她想不明白外面这么冷,天又黑,乔英子为什么跑到河边来,要说夏天和秋天,有人在活动区打牌,林跃偶尔会吹萨克斯,她出来活动活动,遛遛弯可以理解,现在可是冬天,正常人谁会放着暖气房不待,跑到外面挨冻?   乔英子说道:“所以你们在一起了是吗?”   黄芷陶没想到闺蜜反目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沉吟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所以你们不是演戏对吗?不,应该说假戏真做了对吗?”   当时乔英子赌气跑掉,黄芷陶曾试着在微信上跟她解释,除了强调自己没想到方一凡会出卖好朋友,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定不会那样做外,还有说她一直喜欢林跃,但是因为和季杨杨分的不干净,也不知道林跃对她的态度,有着非常强烈的自我怀疑情绪,所以实情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很多,这些话并没有得到乔英子的回应,于是又加了一把料,说俩人当着他们的面接吻其实是为了做给方一凡看,免得这个狗皮膏药总是纠缠她。   现在呢,被乔英子抓了个现行,方圆百米之内没有方一凡吧,那他们手挽手走在小区里是什么意思?   黄芷陶其实很想说是的,虽然她不认为乔英子对她和林跃的关系具有威胁,不过能够得到闺蜜的肯定,从而在交际圈形成一种两人在一起的共识,有助于逼林跃做出选择,或者是进一步的妥协。   可是她总觉得乔英子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我们……”   “你不用解释。”乔英子冷冷说道:“你明知道他跟小梦不清不楚,还要飞蛾扑火一样去接近他,还说什么一切都是演戏,黄芷陶,你骗鬼呢,你让我恶心。”   丢下这句话,她很干脆地跑掉了。   “英子……她……她怎么……简直不可理喻。”   黄芷陶很生气,她和林跃怎么样,做不做飞蛾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乔英子有什么关系,瞧这阴阳怪气的说辞,搞得好像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是,她的行为对乔英子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是说到底,主要责任人是方一凡,直接责任人是李萌,她是次要责任人好不好,乔英子怎么偏偏对她火力全开?   “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跃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一脸平静地往她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嗯。”黄芷陶顿时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开开心心地一起前行。   乔英子走进单元楼,正好碰到出来丢垃圾的童文洁。   “英子,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你管得着吗?”   说完这句话乔英子径直走进电梯,那边童文洁提着垃圾袋站在楼浪里,一脸懵逼看着闭合的轿厢门,她认识宋茜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乔英子这么没礼貌,是,方一凡搞得乔家一地鸡毛,但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明明是林跃,乔英子也是,干嘛非要去南大啊?还跟那个小杂种联起手来欺骗自己的父母,可以说完全是咎由自取,现在她好心招呼,却被当成出气筒,简直了……   童文洁瞥了一眼103室的门,小声嘟哝一句“什么人呐”。   在她看来明明是这些人自己有问题,不深刻自省加以改正,反而拿着放大镜找别人的缺点。   乔英子不知道童文洁怎么看待她刚才的行为,也没精力去揣摩童文洁的心思,回到自己房间,她往床上一趟,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青蒙蒙的光驱散黑暗,照亮她的脸。   携程APP的订单页躺着一张机票,由首都国际机场飞往深圳宝安国际机场,时间就是明天。   连日失眠带来的焦虑极大地降低了生活质量,被刘静患癌的事一刺激,她终于下定决心前往深圳参加南大冬令营,哪怕这会让她妈伤心失望发疯抓狂,也在所不惜。   大晚上的她去下面冻着,一是对于自己走后父母的反应很没底,有些心烦,想要冷静冷静,也是看看严寒能不能打消她南下的念头。就在她站在桥头想起那个跳河自杀未遂的丁一便曾像她一样望着水面发呆时,她看到了林跃和黄芷陶。   家长们讲起黄芷陶的情况,对父母甘愿去非洲当医生,也不愿意陪女儿读高三很不理解,甚至阴阳怪气加以指责,结果她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在一起,想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就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或许也有不开心的日子,比如她跟林跃假装谈恋爱的时候,但不可否认的是每天过得很充实,实际上她对闺蜜的情绪不只是生气,更多的是嫉妒和羡慕。   季杨杨没有爸妈在身边的时候也是自由自在,悠然自得,如今季胜利和刘静回来了,他为了逃避他们选择离家出走。   还有林跃……   有季杨杨的前车之鉴,虽然不应该,但是她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没有这样的爸妈该多好。   或者……她跟黄芷陶调换一下人生该多好。   能够迎合她的兴趣;知道她的口味;总有叫人惊讶的奇思妙想;话想说就说,事想做就做;而且夺走了她的初吻;打过骂过吵过;   明明她跟他才像一对冤家,更可能出现电视剧里用“狗血”来形容的关系,但是现在……   心里不断地想着这些,后来又从黄芷陶的行为里意识到王一迪也对林跃有意思,于是失落感越来越强烈,明明她跟他认识的最早,关系也最亲密,为什么最后两人变成这样?   都怪宋茜,都怪乔卫东……   如果他们没和林跃反目成仇,她怎么可能变成夹心饼干,而父母复合也未如预想那般给她带来一个好的家庭环境。宋茜依然强势,乔卫东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想着这些,她又失眠了。   ……   第二天,首都国际机场。   在飞机舱门关闭前的半分钟,林跃、季胜利、刘静三人才登入机舱,空姐确认他们的信息后告诉他们飞机就要起飞了,赶紧到座位坐好。   进入经济舱不断往后走,寻找他们的座次,这个过程中,刘静突然在一个座位旁边站定,季胜利险些撞到她的后背。   “怎么不走了?”   刘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右手边的女孩儿说道:“英子,你怎么也在这个航班上?是要去深圳吗?”   乔英子昨晚一夜未眠,正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到前方飘来的声音抬头一瞧,她先看到刘静的脸,愣了一下,又看到季胜利后面的林跃,眉眼间闪过一丝慌张。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飞机上遇到他们。   关键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林跃可是知道宋茜不让她去参加南大冬令营的。   “啊,是去深圳,刘静阿姨……你们这是?”   “哦,我们去找杨杨,林跃上次南下确认过了,这次带我们去找他。”刘静说完话恍然大悟:“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南大的天文系,这是要去参加南大冬令营吗?”   乔英子尴尬一笑:“是啊。”   林跃很“识趣”地问了一句:“前几天你不是还说你妈不同意你去深圳吗?”   “我……我爸……做通她的工作了。”   她认为林跃和乔卫东、宋茜已经翻脸,十有八九不会去求证这件事,干脆撒个谎混过去得了。   “哦,那祝你在冬令营的考试中有一个好成绩。”   “谢谢。”   想起昨晚的心思,她对林跃七分客气三分疏远的祝福有些失落。   “刚刚登机的三位乘客,飞机马上起飞了,请不要在走道里聊天,尽快到座位坐下,系好安全带。”后面传来空姐的提醒。   三人不敢怠慢,别过乔英子,走到最后面一排对号入座。   少时,飞机开始在走道滑行,带着呼呼风声冲天而起。   4个小时后。   飞机在深圳宝安国际机场降落,从连接通道出来,林跃告诉季胜利和刘静稍候片刻,将意图尽快远离他们的乔英子拦住。   “乔英子,你是在撒谎吧?!”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季杨杨,你混得好惨   乔英子打了个哆嗦,仰头对上他质问的眼神,试着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撒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跃说道:“宋茜并没有同意你来深圳参加南大冬令营,是你自己执意要来的对吗?”   “我……我没有。”   她低下头,双手紧握背包肩带想要侧身闪过,快速离场,哪里知道林跃预判了她的动作,再一次把人拦住。   “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我说了我没有撒谎。”乔英子很激动:“你让开,你不让我喊人了。”   即便被识破,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没有撒谎,因为确信林跃不会主动联系宋茜和乔卫东确认此事。   “第一,我记得南大冬令营的活动昨天就开始了,如果乔卫东给力,能够劝动宋茜,你前天就应该到深圳的,而不是今天才下飞机,现在已经是下午,除去订酒店和赶路,你整整错过2天课程。第二,以宋茜的性格,你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几点睡觉都要管,如果可能,她甚至还会决定你想什么,你一下子从北京来到深圳这个南部大都会,肯定会派一个人陪着,恰好乔卫东没事干,上班别人不要,搞投资又借不到钱,正好可以过来看护你,然而从上飞机到下飞机都是你一个人。第三,现在北方冬季,气温在零度以下,而深圳在十度以上,日间最高气温能到二十度,穿羽绒服是不合适的,准备完全的旅客一般都是带个大一点的旅行箱来放羽绒服,你呢,背着一个上学用的双肩包就过来了,这说明什么?要么走得很急,没有准备时间,要么就是你不敢带旅行箱,因为害怕被家人察觉你的意图,综上所述,你这次来深圳,近似于离家出走,对吗?”   乔英子听完他的话呆在原地,没有想到自己那点小动作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惊讶,尴尬,慌乱,紧张,羞恼,幽怨,茫然无措……种种情绪横在心头,很不是滋味。   “小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便在这时,一名身穿制服的中年保安走过来,问话是冲乔英子去的,但是警惕的目光一直落在林跃身上,似乎是注意到两个人的矛盾,以为她受到骚扰。   “不用了,谢谢,我们认识的。”   保安确认过她的眼神,又审视再三,转身走了。   乔英子低头向下,几个呼吸后重新望向林跃,哀求道:“这事儿能替我保密吗?算我求你了。”   “本来能让宋茜和乔卫东愤怒,我会很开心,不过这次……好吧,我答应你,不把你偷来深圳的事说出去。”   “谢谢。”   乔英子听说安心不少。   林跃又道:“你以前来过深圳吗?认识去冬令营举办地点的路吗?”   “放心吧,有高德地图呢,不认识路我可以导航啊。”   “如果搭出租车的话,记得尽量选择正规出租车公司的车子,黑车尽量别碰。”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停顿两秒忽然眉梢一扬。   “你是在担心我吗?”   林跃说道:“废话,这里是深圳,不是北京,你人生地不熟的,真遇到困难连求助的途径都很少。”   乔英子问道:“你们要在深圳呆几天?”   林跃说道:“情况顺利的话两三天,如果不顺利……反正尽量赶在春节前回去吧。”   “那……如果我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能不能给你打电话?”   “可以。”   林跃很意外,虽然乔英子不是季杨杨,不算倔强,但是以他和宋茜、乔卫东的关系,要她遇到困难主动求助还是比较困难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踏足异地,人也变怂了?   “那我走了,再见。”   乔英子疲惫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冲他挥挥手,走了。   林跃没有多想,目送她离开大厅,返回季胜利和刘静身边。   “刚才怎么了?”   还没到跟前呢,刘静便先一步问出心头话,看起来保安介入引起了她的注意。   “没什么,走吧。”   眼见林跃不想说,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关于宋茜和乔卫东的事,毕竟当初在心理讲座会场,林跃搞得那两个人灰头土脸,乔英子作为他们的女儿,双方关系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季胜利紧赶两步追上。   “打个车走吧。”   “不用。”林跃说道:“我爸在这边有朋友,我们可以借他的车开几天。”   “你要开车?”季胜利吃了一惊:“深圳这么大,你认识路吗?”   他知道林跃会开车,而且技术不差,但那是在北京,这边是深圳,交通习惯有稍许差异,之前他在西部地区当副市长的时候曾来深圳调研过,知道这座城市的电子警察很厉害,稍有不慎就会吃罚单,借别人的车开不麻烦,处理违章才头疼。   “放心吧。”   林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笑话,《二十不惑》和《人世间》的世界里,他在深圳可是生活了多年,对于这座城市的道路状况不说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开到目的地,但是用“老司机”来形容是没问题,开个滴滴顺风车什么的绝对合格。   ……   一个多小时后,一辆大众SUV来到位于龙华区一条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的老街上,林跃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指着斜对面逼仄的小巷子说道:“季杨杨就住在里面一栋二层民房里,不过现在还早,他应该没回来。”   刘静轻咬下唇,看着外面的街区。   被雨淋得发白的五金店招牌下站着一个穿破旧牛仔裤的民工,正一口一口抽闷烟,旁边小吃摊的火炉几乎摆到路牙子上,灶膛里火焰旺盛,叠起来的蒸屉往外冒着白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包子还是烧麦,而鼓风机的呜呜声冲淡了药店门口孩子的哭闹,大人在接电话,没空理他,只是牢牢抓着小孩儿的衣服,不让他到处乱跑,这时更远处的牛羊肉店里走出一个人,把一盆脏水倒进泛着恶臭的下水孔里,也不管溅没溅到旁边的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杨杨就住在这种地方?   以前他的居住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先是姥姥姥爷的联排别墅,然后是舅舅住不着的大平层,哪怕是父母回来后居住环境变差,那也是精装修的两居室学区房,物业勤快,居民友善,可是再瞧瞧这里……   “刘静,多少吃一点吧。”   季胜利递给她一个汉堡,这是刚才在马路边的麦当劳买的,因为林跃说季杨杨的回家时间不固定,需要守株待兔,现在已是傍晚光景,他们又没心思找个合适的地儿吃饭,便想随便凑合一下。   “我不饿。”   刘静刚要拒绝,看到季胜利的投来的眼神,想起在家时为说服丈夫同意她来的“约法三章”,只能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季胜利也抱着一个鸡腿堡啃了两口,感觉有点噎,准备去拿矿泉水冲一冲的时候,林跃一指前方。   “来了。”   俩人闻言抬头望去,只见右前方的路灯下走来两人,前面一个又黑又瘦,他们不认识,而后面那个人……穿着一件地摊货牛仔外套,下面是军绿色口袋裤,还有一双沾满污渍的旅游鞋。   重要的是脸,撇开清瘦和一脸疲倦这些,可不正是他们的独生子季杨杨。   刘静看到这里忍不住了,就要开门下车,季胜利一把抓住她的手:“再等等。”   她知道老公是怕突然下车吓到儿子,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几乎没可能追上青春正盛的年轻人,林跃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住处,万一把人惊跑了,再想找可就困难了。   两人耐着性子按兵不动,直到季杨杨越过车子,季胜利才冲妻子使个眼色,二人尽可能小心地推开车门,从后面追上去。   林跃没有下车,选了一首刘德华的老歌静心倾听。   马路对面的三个人拉扯一阵后,季杨杨妥协了,那个又黑又瘦的男子确定没有危险后先走了,季胜利一家三口走到旁边烧烤摊的座位坐下。   又在车上呆了一会儿,感觉季杨杨和刘静夫妇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林跃离开驾驶室,整理一下外套朝马路对面走去。   行走途中他隐约听到季杨杨在跟父母讲离家后的遭遇,这两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   那两个人很难过,刘静眼圈儿都红了,但是到了林跃这里,他只想笑,因为他就是想让季杨杨品尝一下底层民众每天都在承受的人间疾苦,没想到这货混得还真是……蛮有趣的。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只当曹操怎么够   这两年有个网络热词叫“提桶跑路”,意思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工人受不了工厂的劳动强度和管理人员的刁难,连工资都不要了直接跑路,因为桶这玩意儿容量比较大,能够装下不少生活用品,挤火车没座的时候也能往上一坐当凳子用,于是成了很多异地打工者的必备用具。   提桶跑路的一般都是短期工,而短期工提桶跑路多了,就会变成“老油条”,因为不确定进的厂子是不是黑厂,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日结”。   所谓日结,顾名思义,每天结算一次工资,干的不开心或者有急事,可以随时撂挑子走人,这种日结工作一般出现在城乡结合部的劳务市场,木匠、瓦工、电工、油工……这些都是有点技术含量的,剩下的基本都是靠卖力气和做手工活谋生的农民工,其他大城市做这个的中老年人居多,深圳城市年轻,劳动力相比其他大城市也呈现低龄化趋势,而龙华区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人才市场——三和人才市场。这里聚集了一大批没有文化,没有梦想,没有干劲儿,不思变通,只求干一天玩三天的躺平族,又名三和大神。   而季杨杨,如今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   对于叛逆青年的心理,林跃还是比较了解的,像季杨杨这种父母不在身边,姥姥姥爷舅舅无限纵容,造就的一个飞扬跋扈、傲慢无礼、极度敏感而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当他和父母产生矛盾,又被仇敌一番挤兑后,脑海里充斥的不可能是服软、讨饶这种词语,更倾向于用成功来证明自己不是一般人,诸如“我不混出个人样就不回来”,“此去南方一定功成名就,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下”,“莫欺少年穷”这一类的想法充斥着他们的大脑,季杨杨更是这些人里面的佼佼者。   他的傲慢和自大不允许他跟父母低头,在北京市的街头流浪,不能住店没有钱花,只能去睡公园和地铁站,但是入秋的北方昼夜温差大啊,又冷又饿还睡不着,这时候如果有好心人给他一口吃的,分他一条毯子,讲一讲南方的好,然后描绘一下未来的蓝图,只从书本和游戏里了解世界的人,大概率不会怀疑。   季杨杨在对方的一番忽悠之下坐上了南下的面包车,开了两天两夜到达目的地,结果一下车就有人把他的身份证收走了,并隐约听到对方的谈话,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带自己来的人根本不是车企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听说能够近距离接触汽车生产线,他才下定决心前往深圳的,毕竟刘铮曾经说过要送他去德国学习汽车制造,眼下的经历对未来要做的事情是有帮助的,他甚至幻想过这样的经历会造就一个著名的汽车工程师。   他当然不能陷进去,被虐待,被囚禁事小,万一被家里人知道了,多丢人啊,好在对方以为拿住他的身份证就可以把人控制住了,没有看得太紧,他有惊无险地逃了出去,然后在龙华区漫无目的的流浪。   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没有钱,还蓬头垢面一副落魄相,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在这里遇到了一群跟他情况差不多的人,大部分都是跟家里闹矛盾,或者学业不顺人生无望的小年轻,这群连骗子都不屑于浪费时间的被遗弃者总得活下去吧,被人接济了几次后他也选择了日结之路,因为这样的生活自由散漫,干一天拿一天工资的日子能够解决温饱——跟亲人倔强的前提是先活下去。   就这样,富贵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儿因为和家里人赌气客串了一个多月的三和大神,这不由得让林跃想起日本AV界的那些大小姐们。   一路走来,他没有压抑自己的脚步声,未等靠近刘静和季胜利,他们的儿子先发现了仇人。   “是你?你怎么来了?”   季杨杨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   刘静说道:“就是林跃带我们找到你的,如果没有他,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季杨杨并没有因为他对父母的好意心存感激,冷笑连连:“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从善如流,去做季家的好儿子了。自己没有父母,就去找个爹找个妈,你还真是够贱的。”   “杨杨!”季胜利一拍桌子,猛然起身:“你怎么跟林跃说话呢?”   他是真没想到,刚刚还觉得儿子吃了这么多苦变成熟了,会跟他道歉了,结果一看林跃来到,又炸了。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离家出走过来深圳?还不是因为他!”季杨杨指着林跃说道:“那天晚上是他找到我,说既然决定离家出走,那就彻底点干净点,把手机扔了,也别用家里的钱,我气不过,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刘静和季胜利愣住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儿,怪不得林跃说季杨杨离家出走他也有责任,一直在帮忙寻找。   “林跃,杨杨说得都是真的?”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来你苦吃得还不够,也是啊,日结多快活,干一天能玩三天,比那些996还得说自己是自愿加班的码农,成天打字累出腱鞘炎的网络写手,起早贪黑搬砖挣钱养老家出轨妻的农民工强多了,两块的大水,五块的挂逼面,五毛一根的散烟,三十的红姐和小旅馆,这物价,二十年前的水平吧。”   季杨杨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出门法拉利F8,林肯领航员,进门别墅大平层,外面睡个觉五星级酒店行政套房起,在学校里迷妹成群,班花倒追,现在呢?又过得什么日子。   毫无疑问,林跃在羞辱他。   季杨杨恼羞成怒,扑上去要跟他扭打,未想一个照面便被踹翻。   “林跃!”   两个多月没见儿子,现在看到儿子被打,季胜利急了,赶紧过去把他拉住。   林跃冷笑道:“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决心改变,就不会对我怀恨在心,而应该羞愧难当。现在看来,他只是想要回到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方才服软认怂。季杨杨,你觉得我抢了你的爸妈是吗?不,你还是低估了局面的恶劣程度,如果在学校里你说黄芷陶的是气话,那我很遗憾地通知你,在你离家出走的这段日子,她已经跟我表白了,抱了,也亲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季杨杨双目通红,悲愤交加,这两个月见了好些厂妹,他才知道黄芷陶有多优秀,然而……   林跃继续刺激他:“你不会觉得人生的每一个错误决定都能够被挽回吧?像你这种垃圾,能够伤害的只有父母和朋友。”   刘静眼见围观者越聚越多,大声说道:“林跃,你别说了!”   是,他说话很难听,不过确实在理,季杨杨如果真心悔改,便会否定当初的自己,他否定了吗?他没有。   “你起开!”   季杨杨甩开刘静的手,去拿地上的空酒瓶。   她赶紧上去阻拦,想要把儿子和林跃隔开。   被怒火吞噬的季杨杨一心要让那个将他从高傲的凤凰变成滑稽小丑的家伙付出代价,手按着她的肩膀往旁边一推,扬起酒瓶便往仇人头上砸。   啪~   林跃握住他的手腕一带,往膝盖一磕。   啤酒瓶落地,滴溜溜滚出很远。   “杨杨!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喊话的是季胜利,他没有给二人拉架,选择去扶老婆。   此时的刘静瘫坐在地,手抚胸口不断喘息,脸色惨白,眉眼皆痛苦。   林跃把季杨杨放开,冷冷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吧,你妈病了,乳腺癌,已经接受化疗一个多月,早知道你是这种东西,我就不应该把你在这里做日结的事告诉他们,没有你气她,兴许能多活几年。”   什么?   刘静病了,而且是癌症?   季杨杨直接傻掉了。   围观者里有相熟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儿子离家出走两个多月,母亲拖着重病之躯不远千里赶来深圳,可怜天下父母心,但也真是……慈母多败儿。   “那小子也太咄咄逼人了。”   “确实,不过话糙理不糙,如果你亲戚的任性儿女离家出走,害得父母担惊受怕,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这小子/丫头欠揍?是不是应该让他/她吃点苦头?”   “十年前吧,我有个朋友的女儿,上初中的时候不学好,天天跟那些鬼火少年混,还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带到家里搞事,父母说了几句就受不了,离家出走去了北方,后来她妈突发急病,人没了,两年前她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回来,听说之前投奔的男人出轨别的女人,不要他们了,现在找不到男人接盘,一个人养孩子,每天辛苦极了,我还听说每年去给她妈扫墓,她是兄妹三人里哭得最厉害的一个,悔不当初有什么用呢,人又哭不活。”   “唉,真可怜。”   “她那哪儿是哭妈啊,她是哭自己,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是每个错误的选择都能在父母庇护下得到重来的机会,有些代价大到可以把人压垮,所以我才说那个叫林跃的家伙看起来咄咄逼人,但这就是现实,只是有的人把头插进沙子里装看不见。”   季杨杨不是聋子,听得到身后路人的议论。   对现实有清晰认识,对自我有清晰定位的人,或许开始觉的刺耳,但是一定会认真思考其中的道理。   但是季杨杨不一样啊,从小到大季家和刘家的人都不敢管他,连学校的老师也对他“礼遇有加”,十几年养成的自大与傲慢,两个月的流浪还不足以从外到里地改变他。   虽然是他赌气出走,虽然吃了两个月苦,很怀念养尊处优的生活,也觉得不该当众羞辱季胜利,搞得父子关系很尴尬,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有根本错误,真要探究的话,他的错误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羽翼未丰之前不应该挑战父权,并且面对林跃,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受害者,那个阴险的家伙是施暴者,自己该被理解,后者该被唾骂。   “哼!”   自尊,自大,傲慢,偏执,叛逆……这些性格特点令他没有办法当着围观者的面去给季胜利夫妇道歉,就这么扔下他妈不管,阴着脸走掉了。   “杨杨……”   刘静很伤心,脸色又白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然而季杨杨始终没有回头,一头扎进旁边的巷子里。   围观者都在摇头。   林跃并不意外季杨杨会有这种反应,纵观全剧,季家线从头到尾都是爹妈在舔儿子,好像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在身边陪他成长就是亏欠了他一样,怎么说呢,当年这部电视剧搞宣发,号称贴近现实,接地气……三组家庭里最穷的方家,住的也是150几平,价值上千万的大HOUSE,一家四口每月两万支出属于正常消费,也不知道是导演编剧脑子里有坑,还是搞宣发的那群人脑子里有坑,似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能体会到夫妻月薪加在一起不足万元的家庭的困难?所以在季杨杨这类人看来,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是理所应当的,只给这个,没有陪伴,父母就不对,而到了叛逆期,但凡在父母那里受点委屈,长久以来的任性甚至会将这份怨气推到厌世的程度。   “走,我带你去医院。”林跃把刘静从地上扶起来,搀着她往车子的位置走去。   “那杨杨……”   “让他们父子去谈吧,你在这里只能让他们两个心情烦躁,没有办法平静而理智地交流。”   她想了想,确实如此。   林跃深深地看了季胜利一眼,带着刘静走了。   ……   到龙华区人民医院看了下急诊,医生说需要做一些检查,以确定病情有没有加重,林跃便给刘静办理了住院手续,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身心俱疲,后背一沾床便睡着了。   晚上11点钟,季胜利赶来医院,林跃迎上去问了两句,被告知季杨杨就在医院外面,说什么他在里面就不好意思进来。   其实季胜利把话说了一半,保留了一半,季杨杨的意思是他们觉得林跃各方面做的比他好,有这么乖巧的干儿子在,还这么不辞辛苦地找他这个不孝子干什么,就当没有生过多好,没有父母舅舅,他不是也没饿死自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跃是什么人,从季胜利的语气和表情就知道父子沟通不顺,不过什么都没说,把医嘱交代一番走了。   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方才起床,他没有立即去医院看望刘静,到周围转了转,饭点才买了些好消化的食物带过去。   季胜利告诉他季杨杨上午陪着刘静做完检查回去补觉了,林跃只是笑笑,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事情比季胜利说得严重多了,季杨杨是在和季胜利吵了一架,埋怨后者没把刘静照顾好的情况下负气离开的。   刚愎自用的人,一旦被生活抛弃,沦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便会越敏感,越偏激,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能挑起内心的戾气,敌视……乃至仇恨视野范围内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林跃陪季胜利聊了会儿天,刘静醒了,因为出报告需要一些时间,她便找护士要把轮椅,想着趁天气好推她出去透透气,然而便在这时,他接到了来自乔英子的电话,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了我妈?连你也背叛我,呜呜呜……连你也背叛我!”   乔英子说完这句话,不等他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林跃拿开手机,表情有些古怪,在他看来,乔英子的话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讲是控告。   他背叛她?   他唯一能够想到背叛她的行为,那就是把她来深圳的事情告诉宋茜和乔卫东,关键是他没跟任何人讲啊,刘静和季胜利也是知情人,可是他们同宋茜和乔卫东的关系也就是房主和租客的关系,这两天精力都放在季杨杨这边,基本没可能去跟宋茜交流,那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这么快得知乔英子行踪的?   莫非是信用卡消费记录?也不太可能,毕竟乔卫东已经破产,哪儿还有钱给乔英子可劲儿造呢。   这就奇怪了。   “是乔英子打过来的?”   刘静的耳朵很好使,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是不是出了她解决不了的难事?”   林跃没有瞒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你去看看她吧,我这儿没事的,之前老季怕我闷,到楼下书店买了好几本杂志,挺好的,拿来消磨时间不错。”刘静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季胜利,发现人已经仰躺在陪护椅上睡着了。   “好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刘静冲他笑了笑:“知道。”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病房,搭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驱车离开医院。   虽然乔英子打电话来没有告诉他现在哪里,不过应该距离南大举办冬令营的地方不远。   凭借记忆选了几条不拥堵的道路,开快车,三十多分钟后来到南山区深圳湾公园附近,从车上下来,他一边往文化广场走,一面尝试联系乔英子,不过电话一直打不通。   就在他有些焦躁,准备放出III型黑蝇无人机帮忙寻人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一座楼房下面围着好多人,连消防员也出动了,便顺着大家的目光抬头一瞧,看到一家精品酒店所在的11层建筑天台边沿站着几个人,切换“全视之眼”到望远模式后仔细打量,很快便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乔英子、乔卫东、宋茜,没错,正是乔家三口。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谢谢你们为我养闺女   这是?   林跃很快便搞清了状况,对此十分无语。   电视剧里乔英子是要跳海,不,确切地讲是跳湾,深圳湾,这里可好,更偏激了,居然要跳楼。   很多大楼通往天台的门是锁死的,她是怎么上去的?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跃赶紧分开人群,冲进里面,并对想要阻拦他的消防员说了一句我是女孩儿的朋友,便一头扎进酒店,找途径上楼。   天台上,乔卫东和宋茜站在里面,一脸悲戚看着骑坐在隔离网上的乔英子,因为靠近海边,风吹动她的头发在脸前乱舞,叫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稍有恍惚,整个人就一头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你有什么想法,你跟妈妈说,跟妈妈说……英子,你可千万别干傻事,下来,快下来啊。”   “我怎么跟你说?我说了你会听吗?你不会,你只会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为我做决定,还要求我很开心地接受,一旦流露出不满,就跟我摆事实讲道理,对我严加管教,我连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   “妈妈这么做也都是为你着想啊。”   “你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把我变成第二个你,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不是吗?”   “妈妈想不明白,以前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就非要上那个南大呢,它到底好在哪里,清华不比它排名高吗?北航不比它更专业吗?为什么一定要是南大。”   “我不是非要去南大。”乔英子声嘶力竭地道:“我就是想逃离你,我想逃离你……你给我做饭,帮我补习,对我比很多同学的家长对他们的孩子都要关心,可是你对我的这份爱,几乎要让我窒息,知道么?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天天失眠,想好多好多事情。”   宋茜先是一愣,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乔卫东,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你不把那个姓林的小畜生招来,英子会变成这样吗?”   她想当然地认为乔英子是林跃到来后才变得,以前的女儿多乖巧听话啊,就这一个学期,认识了那个姓林的以后,想法多了,心思活了,成绩严重下滑,骚操作不断,也学会骗人了,现在连离家出走和寻短见的事都做了出来,在她看来,这不是林跃教的,也是受他影响后心态转变,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我……”   乔卫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因有三,第一,他现在就是个卢瑟儿,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根本不敢违逆宋茜的意志,第二,林跃确实对乔英子影响蛮大的,虽然在双方发生冲突后,女儿站到了他们一边,不过很明显,这份表态并不坚定,或者说她很纠结,夹在父母和林同学之间很难受。第三,其实他能理解女儿,是,公司破产后宋茜收留了他,在外人看来一家人团圆了,但是老话讲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清楚,过了十年的单身生活,在进入更年期后,宋茜的性格越发乖戾,乖戾到几近变态的地步,如果说乔英子是女儿,那他就是大儿子,这才一个多月,他都萌生走人的心思了,也不过是因为不舍得离开女儿,用力忍耐罢了,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被她管了十年的女儿,以前乔英子还小,可以没有主见,事情全凭母亲解决,可是现在女孩儿长大了……   “你什么啊?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可是宋茜,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英子……”   这话还没说完,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乔英子,你在搞什么飞机,快下来。”   宋茜和乔卫东扭脸一瞧,表情变了,心说跑深圳来都能遇上,怎么哪儿都有他?这家伙是跟屁虫吗?   消防员不知道他什么来头,试图把人拦在外面。   “我是她男朋友。”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又一次搞定了封锁现场的力量。   那边宋茜听得是火冒三丈,一想起林跃抱着乔英子的脸亲她的画面,她就有一种拿刀砍人的冲动,如今女儿都要跳楼了,他又来瞎掺合,他想干什么?不把女儿逼死难受是吗?   “你这个……”   骂街的话没出口就被乔卫东捂住嘴巴:“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乔英子并未在意父母的反应,望林跃吼道:“骗我,你跟他们一样,都欺负我,都骗我……”   “乔英子,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我离家出走来深圳参加南大冬令营的事只有你知道,不是你告诉他们的还能有谁。”   “乔卫东,宋茜,告诉你们的女儿,是我把她来深圳的事告诉你们的吗?”   那两个人相顾无言,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没脸说是么?”林跃转回头,望乔英子说道:“手机拿来。”   “干什么?”   “我要你把手机丢过来,反正你都要自杀了,除了命一切都是身外物,何必在意?”   乔英子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丢给他,这个动作看得乔卫东心惊胆战,想说小心点,又担心吓到女儿,那更危险。   林跃捡起她丢在地上的手机,在宋茜惊疑的目光中轻车熟路地解锁屏幕,手指点了几下后往前面走去。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乔英子,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屏幕上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定位软件,你妈偷偷地在你手机里装了它,以后别什么屎盆子往我头上安好么?”   这话说完,乔英子的脸色变了,一半是因为情况跟宋茜得知真相后她上门问罪差不多,又错怪他了,一半是对妈妈失望透顶,没想到为了控制她不惜做到这种程度,怪不得俩人能够精准地找上门来。   林跃转过头去,看着一声不吭的宋茜说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季杨杨离家出走后你偷偷地在乔英子手机上装的?”   “还不是因为……”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还不是因为我?是吧,在你跟童文洁的眼睛里,千错万错都没自己啥事儿,反正都能推到我的身上,你不是很怕别人把你的女儿从你身边抢走吗?为此不惜伤害无辜的小梦,那我今天还就要做一个拆散你们母女的小三儿。”   话罢,他冲乔英子伸出手去。   “做个选择吧,跟我走,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带你参加南大冬令营,还是和你父母回北京,又或者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再无烦恼……”   乔英子抓着护栏的手更用力了:“你也报名南大冬令营了?”   “无论是清华、北大,还是复旦、交大、南大……只要我想参加,没人能够拒绝我。”   他的口气很大,听得后方救援人员皱眉不已,乔英子却一点都不怀疑。   “所以,你是为了我临时起意的?”   “是。”   简简单单一个“是”字,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那我是你的……”   “女朋友。你应该知道,我从未给过小梦和黄芷陶这样的承诺。”   这话讲得宋茜脸色大变,想要冲过去撕烂他的嘴,乔卫东眼疾手快,抱住她的后腰不放松,一边在耳边说道:“只要女儿能下来,他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行……”   就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乔英子伸出手,林跃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往里一拉,把人抱了下来。   女儿在上面的时候宋茜只是一脸急躁,表情悲戚,现在女儿下来了,她反倒绷不住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声嚎哭,哭了一阵后突然起身往护栏奔,还好乔卫东反应迅速,把人给扑倒了。   这一幕搞得救援人员一脸懵逼,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女儿不寻死觅活了,改她要跳楼了,这一家三口还有女孩儿的男朋友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咋就让人理解不了呢。   “宋茜,宋茜,你冷静一点。”   乔卫东在宋茜耳边大吼大叫,这或许能够阻止她继续寻短见,却并不能止住她的哭声。   “英子,你不能这么对妈妈,不能啊……”   高傲的四套学区房老师,此时此刻像是一个斗败的野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幅画面看得后方警察和消防员摇头不止,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对于家庭伦理剧看了不少的人,很轻松地便能脑补出女儿爱上男同学,但是父母反对,逼得女儿跳楼明志的情节。   如果男孩儿是个渣男,父母做的没错,只能说女儿恋爱脑。   如果男孩儿很优秀,父母就是看对方不顺眼,又或者习惯了极端地,完全地操控女儿的人生,那女儿想要逃离当下的生活圈,也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   这种事怎么说呢?每家每户的情况不一样,不知道冲突细节,外人也不好多加评判。   乔英子缩在林跃的怀里,人看起来还算平静,其实腿早就软了,毕竟这里可是11楼,往下面看一看都晕,更何况顶着海风在上面吹了好久。   她怔怔地看着宋茜,一句话也不说。   是,面对此情此景,她没可能不心软,可是理智告诉她这就是宋茜的正常操作,每次都这样……每当两人冲突后,她要么冷暴力,要么苦口婆心地劝,要么就一哭二闹装孤独扮可怜,总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强奸她的意志。   就拿报名参加南大冬令营的事来讲,宋茜那么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有多痛苦,但是作为母亲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装看不见,装不知道,等她离家出走来到深圳,又依靠定位软件跟过来,要她回家。   又是林跃,不仅戳穿这个妈的卑劣手段,还把她从崩溃边缘救回来。   这一回她连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会继续妥协?想想回到父母身边每天压抑到疯,失眠到想死的生活,再想想作为林跃的女朋友有多么幸福,他坚定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前十年她是为宋茜活着,后十年她想为自己活着。   “对不起……”   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轻轻摇头。   毫无疑问,她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宋茜的心,一边去掰乔卫东的手,一边用力挣扎,想要跟林跃同归于尽。   “你敢动我女儿,我就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林跃说道:“我不仅动她,我还要睡她,就在这个冬天,把它当做给她的新年礼物。”   讲完话一低头,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乔英子一口。   “啊……”   宋茜快疯了,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不断用手抓扯自己的头发。   “不服是吗?”林跃冷冷地道:“不服就从这里跳下去,你可以试试做鬼都不放过我的诅咒,看看是否管用。”   他是什么人?   屠城的事都干过,亲手杀过的人几百上千,死一个从头讨厌到脚的宋茜,对他来讲算得了什么?大体就是拍死一只苍蝇吧,有点恶心,但更多的是痛快。   后面的消防员都惊呆了,心说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说词,真不知道该用嚣张?狂妄?又或者肆意张扬来形容。   “行了,救了人就赶紧走吧。”   一名警察把林跃拽到后面,生怕才下来一个又上去一个,真要闹出人命,不管这小子怕不怕,反正在场的警察都得挨训。   林跃撇撇嘴,抱着乔英子走了。   就像有一些社会新闻,某女子在一个地方等男朋友,一等就是三年,既不工作,也不换衣服,只为男朋友回来寻她,别人想帮她也会遭到拒绝,很多人觉得她很痴情,很专一,然而恋爱经验丰富和结过婚的人都知道,这种女人最好不要招惹。   宋茜就类似这种女人,以前是对乔卫东作,作到最后两人分道扬镳,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了十年,离婚后又把这份偏激转移到女儿头上,最终结果是什么?换成一个心理素质差的,早在初中的时候就跟她玩离家出走一死了之的戏码了,乔英子已经算是抗压力强的了。   “我们去哪儿?”   乔英子纠结一阵后选择用问题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强迫自己不去想宋茜的事情。   林跃说道:“先去医院看刘静。”   “刘静阿姨住院了?”   “对,在龙华区人民医院。”   “出了什么事?”乔英子稍作沉吟:“跟季杨杨有关?”   “没错。”   “为什么啊?他难道不希望爸妈接他回去吗?”   “因为我。”   想起在天台的遭遇,乔英子沉默了,这个林跃吧,很多时候你真不知道他是好心之举还是刻意整蛊,套用武侠小说里的人设,他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做事全凭自己喜好,带刘静夫妇来找季杨杨,结果又搞砸了他们和季杨杨的关系,这是很有可能的。   “那……看完刘静阿姨呢?”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林跃忽然瞥了一眼头顶:“是在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宋茜的事吗?”   “我爸……会照顾好她的。”   虽然在生死之间选择了他,虽然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让她完全放弃对宋茜的感情,肯定是做不到的,只有不断地找话题交流,不去想自己走后宋茜和乔卫东有多么抓狂——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跟仇人跑了,这真的很“小说”。   “出国。”   “出国?”   乔英子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你说出国?”   林跃说道:“没错。”   “出国去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乔英子正要追问,却发现两人已经离开酒店大堂,很多围观者向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还有人举起手机对准二人拍照。   林跃没有理那些人,带着她上了停在路边的车,以最快速度离开现场。   ……   林跃说接下来去看刘静,实际一直拖到晚上才抵达龙华区人民医院。   病房门是季胜利给他开的,看表情挺严肃的,只在瞥见乔英子时有微微的走神,似乎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刘静睡着了,便小声问道:“医生怎么说的?”   “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尽快动手术切除肿瘤。”   “她知道吗?”   “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明天我就带她回北京,毕竟比起深圳,北京的医疗条件更好一点。”   林跃点点头:“那季杨杨呢?”   “他……他……同意回去。”   季胜利一脸唏嘘,想起出了刘静病情恶化要做手术这件事才迫使季杨杨同意回北京,总觉得心里很堵,有种生这种儿子干什么,还不如没有的想法。   林跃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走到病床前面坐下,因为刘静刚刚被二人的对话吵醒。   “英子,你没事吧?”   乔英子摇摇头:“刘静阿姨,你放心吧,都解决了。”   刘静说道:“那就好。”   讲完又转头看向林跃:“那……我们明天先回北京了,老季已经订了回程的机票。”   “好,那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她知道林跃是不想跟季杨杨照面。   “对不起。”刘静说完哽噎了:“如果……”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不用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朋友么。”   林跃拍拍她的手,起身道别。   他知道刘静心里的想法,季杨杨这两天做的事情太让夫妻二人失望了,人们总觉得让那些“何不食肉糜”的人吃一下苦头,就会改变他们的天真,然而事实是一部分人并不会学着感恩,反而心生恨意,变得偏激和敏感,甚至会钻牛角尖寻短见,也不过是季杨杨乃亲生儿子,身为父母,不得不接受他不成器的事实。   季胜利将二人送出病房:“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个……”林跃看了乔英子一眼:“还不知道。”   “我今天在春风中学的家庭群看到了这个。”季胜利把手机递到林跃面前。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对A照样叫地主   “咦。”   林跃定睛一瞧,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是一张图片,拍得不是太清晰,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主人公,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乔英子,准确地讲是要跳楼的乔英子。   怪不得刚才季胜利看到她时愣了一下。   关键是这张照片怎么跑到春风中学高三家长群里去的。   脑筋稍微一转,他猜到一个可能。   春风中学的学生里面报考南大冬令营的绝对不止乔英子一人,放在八九十年代,别说农村孩子到乡镇学校上学需要骑行几公里,就算去大学报道,多数也是一个人大包小包往车厢一怼,在咣唧咣唧的列车行进声中奔向梦想起航的地方。现在不一样,大多是独生子女,天生娇贵,不足二里地的上学路都要家长接送,更不要说跨越千里来到大陆南端参加冬令营了,乔英子要跳楼的地方离南大冬令营举办地非常近,搞不好便有家长过去看热闹,认出她的身份然后拍照转发。   得,这下事情大条了,家长群这么一搞,全校皆知是早晚的事。   “你跟她……宋茜和乔卫东知道吗?”   看得出来,季胜利挺担心的,毕竟不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人家姑娘中午还寻死觅活,晚上就乐颠颠地跟他来医院探视病人,这也太戏剧性了。   “这是我跟乔家的事,你就别管了。”   林跃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英子和季胜利对望一眼,什么也没说,侧身闪过紧追他离开。   他想不明白,这家伙做事超级高调,也可以说极端,怎么就这么招女生喜欢?   季杨杨的女朋友他见过,听说叫黄芷陶,是班花,也是高三年级的尖子生,虽然夫妻二人都不希望他们交往,毕竟高三谈恋爱影响学习是共识,但是他跟刘静做不了儿子的主,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这人,结果昨天林跃和季杨杨一见面掐起来,他们才知道黄芷陶移情别恋,在季杨杨走后向林跃表白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乔英子,哦,对,还有那个小梦。   抢了乔卫东的未婚妻,又偷走乔英子的心,这乔卫东和宋茜两口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数日后。   再有两天就是农历春节。   北方临近六九,河水将开未开,人们穿着羽绒服走街串巷,把象征红红火火的年货带回家。而在新加坡,人们同样会过春节,楼宇门户红灯高悬,春联工整,要说跟北边内陆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春节是一抹清凉色,不像提起北方春节,很多人脑海里会浮现外面雪花飘,千家万户的亮灯小格子里是一家人包饺子看春晚的景象。   鱼尾狮喷出的水流在池子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惹得围观的小朋友开怀大笑,相比之下斜对面金沙酒店的灯光秀更为吸引游人的目光。   乔英子穿着今天刚买的裙子,拿起手机一阵狂拍,完事又让林跃帮她同身后的景色合影。   乔卫东和宋茜做梦都想不到,她参加的冬令营不是南大冬令营,而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冬令营。   用林跃的话讲,南大冬令营实际开营就三四天时间,乔英子去的太晚了,就算最后一天参与进去,对自身也没实质提升,走马观花没有意义,何况真要继续留在那里,乔卫东或许能够冷静地面对现状,给女儿一些空间,宋茜行吗?小梦喝了乔英子的燕窝,她就在瑜伽馆给人打差评,那个女人真要受不住刺激疯掉,搞不好会拿把刀冲进去砍人,虽然伤不到他,可是冬令营里还有别人不是?就算伤不到人,伤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啊。   所以,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反正直到走下飞机,踏足新加坡的土地,她还晕晕乎乎的搞不清状况。不过还好,他似乎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从住宿交通,到参加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冬令营,再到课余时间的游玩,全部安排的妥妥帖帖。   异国的魅力和熟悉的华夏元素,温润的气候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文化氛围……种种新奇的事物让她忘却了家庭生活带来的压抑与苦恼。   “明天真的要回去吗?”   昨天冬令营就结束了,晚上林跃告诉她订了后天到北京的机票,一想起要回北京,那些好心情瞬间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还有一丝恐惧。   她害怕面对宋茜,昨晚试着开了一下机,结果微信和邮箱都快爆炸了,全是宋茜发给他的信息。   林跃仰望星空:“怎么?还没玩够?”   乔英子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突然转换话题道:“我穿这个好看吗?”   林跃点点头:“还行。”   她咬了咬牙,迈步过去,正面抱住他,将头枕在肩头,别过脸去说道:“我怕……”   “怕她骚扰我还是怕她纠缠你?”   “都有。”   “那就把她送进监狱咯,精神病院也行。”   林跃说得很“直接”,这种在别人女儿面前说要把当妈的送进监狱或者精神病院,外人知道了肯定说他狂妄,不讲道义,不够尊老敬贤。   然而做女儿的并未生气,一来他本就跟宋茜、乔卫东水火不容,二来……宋茜做的那些事情也确实让她想起来就郁闷,就像参加南大冬令营的事,本质上讲就是想逃离那个家,逃离宋茜,哪怕只有短短几日。   “可她毕竟是我妈。”   “我倒是认为让她进去冷静冷静对所有人都好。”   电视剧里乔英子想选个心仪的大学都这么难,可想而知以后找男人又会遇到多大的难题,就宋茜这种人,看不上乔卫东,看不上方圆……有几个男人能让她满意?当父母的是应该凭人生经验在学业和婚姻大事等方面为儿女把关,但世间万事都讲究一个度,像季家那样无限纵容儿子不可取,像宋茜这样绝对控制女儿同样不可取。   “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她认命……或者说……不得不尝试接受你……”   乔英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身体也很僵硬。   林跃听完一脸古怪:“你是说新春礼物吗?”   古往今来,有情鸳鸯逼父母就范最管用招数就是生米做成熟饭了,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那还能怎么办?结婚呗。现代社会能打胎了,名声也没那么重要了,君不见二婚女都能要求10W+彩礼了么,但是父母逼孩子打胎这种缺德事多出现在素质不高的家庭,像宋茜这种老师……基本上对待小生命不会那么狠。   乔英子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林跃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来还幻想着宋茜和乔卫东可以接受他,就算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想女儿再跳一次楼?二来她没安全感,黄芷陶长得比她好看,成绩不比她差,而且很主动,王一迪是上市公司老总的千金,家庭条件比她家好太多,就连小梦都给她很大的压力,因为对方比她成熟,比她有魅力,还是瑜伽老师……网上不都说男人最喜欢这种吗?跟这些人比较,她实在是平平无奇了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了,然而大家都知道他和宋茜的关系无限接近于仇人,乔卫东是害死他爸的罪魁祸首,所以她要想跟她们争,只有剑走偏锋这一招。三来嘛,她……嗯,并不抗拒跟他发生关系。   “喂,乔英子,你这……是不是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我……”   “算了,就让你占回便宜吧。”   说完不待她反应过来,把人往肩头一扛,朝公园外走去。   “啊……你,放我下来。”   ……   翌日傍晚,由新加坡飞北京的航班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   林跃带着乔英子回到书香雅苑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钟,她一方面不敢回家,一方面又担心家里的情况,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602找小梦了解一下他们不在的这几天书香雅苑的情况,毕竟乔英子跳楼的事当时就在家长群传开了,春风中学高三年级很多学生的家长到书香雅苑租房陪读,在小区范围内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   两人走出电梯,来到602室门外,林跃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咔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当他带着乔英子走入房间,看到客厅的一幕,不由得一呆。   嚯,人可真齐呀。   小梦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旁边是乔卫东和宋茜,再往那边居然是……李萌和童文洁。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   二人走进房间,那几个人齐刷刷地望过来。   乔英子看到宋茜和乔卫东,面露惊慌之色,往后退了一大步,林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才不至于怎么进来的又怎么退出去。   那边宋茜一下子站了起来。   “英子!”   她想上前抓住女儿,乔卫东担心这会适得其反将人惊走,在后面拉住她的胳膊。   林跃没有搭理那边几人,看向小梦:“这是怎么回事?”   小梦说道:“警方通知了他们你乘坐的航班信息,二十分钟前这些人来到外面堵你们,因为街坊邻居来来往往看到不好,我就把他们让进了房间,这事儿……我刚才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你没收到?”   “没看手机。”   林跃听明白了,应该是自己没有带乔英子参加南大冬令营,而是带她出境去了新加坡,宋茜找不到女儿急得报了警,如今他跟乔英子一入境就被警察把行踪告知了宋茜和乔卫东。   “你还真是好心,他们不嫌丢人就在外面等着好了,还让他们进屋?呵……”   话里话外的不屑显而易见。   宋茜没有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望乔英子说道:“英子,跟妈回家。”   乔英子不说话,只是摇头。   “英子!跟我回家!”宋茜才压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她越是这样,乔英子越紧张害怕,不断地往林跃身后缩,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奶猫。   “你觉得她可能跟你回家吗?”林跃说道:“宋茜,你不会单纯地认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跟女儿的关系还能恢复如初吧?天真……哦,对了,反正女儿早晚也得嫁人,我觉得你们应该提前适应一下没有她的生活,这对双方都好。”   “我是不会让英子跟着你的,不会……绝不。”宋茜的眼满布血丝,本就别扭的眼窝陷得更深了,一看这几天就没睡好。   “失眠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初你怎么伤害女儿的,现在就怎么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跃说完这句话,后退半步,把乔英子搂在怀里:“告诉你爸妈,我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什么?   这话李萌听不明白,因为她从未谈过恋爱,领悟自然不够痛,宋茜和乔卫东可是清楚记得林跃的宣言——不仅亲了他们的女儿,还要在这个冬天睡了他们的女儿。   现在他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用小腿肚想想也能明白。   之前两个人就是演戏,结果他们把那两个人逼成了真的男女朋友,还是上过床睡过觉的那种。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就像女儿的清白没了,怎么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啊……”   宋茜一下子崩溃了,搬起茶几上一摞杂志朝他头上砸去,乔卫东也是忍无可忍,带着一身火气要把乔英子从他身边拉开。   林跃先让过杂志,一拳捶在乔卫东胸口,把人打得趴在地上不断揉胸,连续吸凉气。   “爸……妈……你们……”   “闪开。”   林跃把她推到小梦身边,过去一脚踹翻宋茜,完事把餐桌上的菜刀和水果刀丢在地上。   “来,不是要跟我拼命吗?动这个,动这个我才好把你们两口子全送去见阎王,然后作为杀父杀母的仇人霸占乔英子,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多文艺的展开啊,对不对?人生要得不就是一个惊心动魄吗?像我这种人,可过不下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日子。”   宋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水果刀,反而给林跃吓住了。   乔卫东那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他这个“不义侄子”可是学过散打的,当初在卡丁车场将刘铮雇佣的一群身上描龙画虎的混混揍得满地找牙,别说他跟宋茜,屋子里的人全上也难敌对方一手之力。   李萌看傻了,是真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林跃,比较当下的状态,他在学校里的表现绝对称得上“谦谦君子”。   “小梦,看到没有,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比乔卫东还渣还坏。”   童文洁一边去扶宋茜,一面色厉内荏地喊道。   小梦只是静静坐在,耳朵在听眼睛在看,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童文洁,不得不说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不敢正面怼我,便曲线救国,挑拨我跟小梦的关系。我想,你是不愿意掺合进乔家的事对吗?毕竟你们方家已经没钱了,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你就得去卖屁股筹钱了,不过呢,你又不敢高高挂起,因为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万一搞砸了和宋茜的关系,到哪里去租这么便宜的学区房?所以说白了,你现在就是宋茜手里牵的一条狗,让你咬谁就得咬谁。”   童文洁被他戳穿心事,表情难看到极点,可是不管心里怎么窝火,都不敢有过激举止,因为这件事跟她没有多少关系,相对理智,知道意气用事不仅无法报复那个小杂种,还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   林跃又看向李萌,这位向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冲刺班班主任正在给乔英子使眼色,似乎是在质问,父母被他打成这样,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李萌,让我猜猜,方一凡知道我跟乔英子演戏骗宋茜后去找你了对不对?既然方一凡都知道了,那离真相浮出水面也就不远了,为了撇清责任,不被埋怨,你决定以受骗者的身份把实情告诉宋茜。完事在家长群看到乔英子因为不能参加南大冬令营,痛苦到想要跳楼自杀的照片又在心里自责,认为自己对乔英子和宋茜母女关系破裂负有责任,于是自告奋勇掺合到这件事里来,唔,你应该知道有个成语叫‘引火烧身’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也可以这么想。”   “就你做的这些事,如果我是校长,已经开除你800回了,有才无德,学再多的知识也是流氓。”   “第一,可惜你不是校长,以你的政治素养也做不了校长,第二,现在的世道就是有文化的流氓混得比较好,这是你跳脚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呵呵,就是我这样的流氓,拿到了区三好学生的称号,就问你气不气?气不气?第三,我品行的好与坏,不是你一个班主任老师能够定义的,而且这次开学你还能不能做冲刺班的班主任,还是个未知数呢。”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   “那就马背上看剧本,走着瞧咯。”   又是这句话,李萌闻言皱眉,上次她就是被这句话算计了。   “乔英子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大过年的请你们去派出所喝茶。”   眼见几人赖着不走,林跃冷笑道:“看来我就不应该带她回国过年。”   童文洁打量一眼乔英子,见她低头不语,只是不断耸动双肩,一副抽噎为难的样子,便在旁边劝说:“我就说不让你这么做吧,这是在逼她继续躲着你们,先走吧,回头再想办法。”   “英子不是你女儿,你当然无所谓了。”宋茜已经失去理智,连闺蜜都在针对之列。   童文洁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有办法了。”   宋茜急扭头,满带疑问盯着她的侧脸。   “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次她再拉宋茜没有遇到反抗,于是堵门行动无果而终。   眼见讨厌的家伙离开,小梦走过去把门关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书香雅苑了。”   将心比心,她如果是林跃,八成不会带乔英子回这边,所以就没在意,只是给他发了条提醒短信。   林跃冲乔英子努努嘴,意思是这事儿她决定的。   小梦懂了,不好再说什么。   “我……我们走吧。”感觉那几个人已然离开6号楼,乔英子红着眼睛说道,她是真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这样的事情,居然连李萌也掺合进来。   林跃走到小梦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怎么来的怎么带着乔英子离开。   想来发生这种事情,她该死心了,不会再单纯地认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逼父母接受他了。   倒是他,并不意外事情会变成这样,举个十分现实的例子,在结婚这件事上,一些卖女儿的父母不断给男方加价,什么提亲三金,“一辈子长长久久”的订婚礼,“万紫千红一片绿”的聘金,一动两不动的固定条件,见面礼、上车礼、下车礼、进门红包、改口费……这还不算临时加价的。   虽然跟宋茜、乔卫东的行为是两码事,但是道理相通,前者将女儿当成摇钱树,恨不能给男方家庭刮下一层皮来,后者呢,以宋茜对乔英子的控制欲,选择女婿会吹毛求疵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这份心情已经不能讲是疼爱,而是偏执了,面对这样的父母,是个正常人都会崩溃。   林跃带着乔英子开车回西城区的时候,童文洁、宋茜、乔卫东正坐在203室的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听她讲述夺回乔英子的办法。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我一般有仇当天就报了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宋茜都快急死了,眼瞅着女儿就在身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在林跃屁股后面唯他之命是从,这种丢了心头肉的抓狂,那真是要把人逼疯了。   童文洁示意她稍候,走到次卧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听到回应后把门慢慢推开,看到灯暗着,方一凡和林磊儿都睡下了,这才安心回到自己的座位。   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小子这几天为什么睡得这么早,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对林磊儿来讲,都寒假了,就不要再那么拼命了,好好休息一下;对方一凡来讲呢,躺在床上刷快手、玩游戏不仅浪费青春,还对视力不好,倒不如早点睡觉,养足精神应付白天的补课——能学到多少且不提,但总比在补习班上睡觉好吧。   “你们说,这家伙没礼貌,学习差,无父无母,性格乖张,他到底哪里好,让这么多女人喜欢他?”   乔卫东想起明知道林跃招惹乔英子却不见愤怒,反而平静接受的小梦,心里就不是滋味,他的未婚妻,甘愿去做那小子的情人?这已经不是羞辱了,更是对他做为一个男人的否定。   “说重点。”   如果放在平时,童文洁一定好好怼他两句,老话讲落难凤凰不如鸡,乔卫东不是凤凰,所以他现在连鸡都不如,不过……打狗也得看主人嘛,宋茜在场,她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   “据我所知,喜欢他的人里面除了小梦、英子,还有一个叫黄芷陶的女孩儿,也是春风中学高三冲刺班的学生,前几天就在楼下,我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当时英子也在场,看起来很难过。”   “黄芷陶?”宋茜回忆了一下:“我知道,就是父母在非洲行医的那个女孩儿嘛,跟英子是好朋友,成绩很好的。”   再想一想,之前乔英子跳楼的时候,林跃确实有提过这个名字。   “那王一迪呢?你知道吗?”   “王一迪?就是王婧的女儿吧?知道,知道,她爸是上市公司老总,家里很有钱。”   “那个王一迪,十有八九也喜欢姓林的,还有啊,王婧明知道女儿的心思也不阻止。”   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不仅仅因为王婧在家长群传的那张照片,还因为她不让林磊儿去给王一迪辅导后的反应,正常家长,在女儿和好学生一起学习还是和坏学生一起学习的问题上,肯定选择前者,可奇怪的是王一迪和林磊儿的关系断了,王婧见了她的面一句话也没多讲,不闻不问,当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啥意思?脑子不灵光的或许想不明白,她这个在职场混了好多年的还不清楚吗?   什么?   那边两人惊呆了,这些事情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本以为挂着小梦又睡了他们的女儿,这家伙已经够渣够烂了,没有想到那边还有两个女孩儿跟她不清不楚,一个是高三年级的班花尖子生,一个是上市公司老总的千金。   不过你还别说,比较一下的话,除了小梦,乔英子的个人条件还真比不了黄芷陶和王一迪。   童文洁继续说道:“你猜,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另外两个喜欢他的女孩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茜和乔卫东沉默不语。   “是时候也让他尝尝后院失火的滋味了。”童文洁恨声说道:“渣男都应该被阉割。”   乔卫东闻言打了个寒噤,总感觉某个部位凉飕飕的。   “你的意思是……”   宋茜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   “宋茜,你觉得英子和她们比有几分胜算?”   这回她听懂了。   “你是说……英子会失败?”   “宋茜,我说实话啊,就我对那个黄芷陶的了解,英子十有八九不会是她的对手。”   宋茜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没有一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儿女比别人优秀,童文洁的话有点伤人。   “你们说,就现在的状况,除了让她失恋,让她死心,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拉回你们身边吗?”   确实,面对林跃,打打不过,骂骂不过,玩手段也总被反杀,而且代价成倍增加,现在女儿为了抓住他,连身子都愿意给他,亲情也不顾了,完全陷入恋爱的女人还有什么能拉回来?   仔细想想,只剩失恋这一个机会了吧。   宋茜往后面挺了挺身:“就这么做吧。”   是的,为了把乔英子拉回身边,宁愿让女儿失恋,不过在她看来这很正常,因为爱情是一时的,而亲情是一辈子的。   “这事儿……得等一等。”童文洁的话往二人头顶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   “黄芷陶去非洲找她的父母过春节了,王一迪也没在小区,一家人去海南度假了,要这么搞……怎么着也得等开学,所以这几天你们尽量忍耐一下吧。”   宋茜没有说话,乔卫东呵呵笑道:“看见没有,还是文洁脑子活,点子多。”   面对夸奖,童文洁看都没看他一眼,搞得乔卫东一脸尴尬。   ……   没有焰火的天空下是越来越没有年味的新春佳节。   大年初一,林跃、小梦、乔英子三人在西城区聚餐,宋茜、乔卫东、童文洁三人在朝阳区过年,非洲不过春节,方圆只能通过视频跟他们见面,对比走时的样子,整个人明显黑了不少。   过了春节没几天,刘静给林跃打来电话,说她要动手术了,想在手术前见他一面,搞得多少有点生离死别的意思,他挺无语的,毕竟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她恢复的不错,后面还陪季胜利去HK旅游。   特意选了个季杨杨不在的时间,他带着乔英子过去医院跟刘静夫妇说了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   刘静的手术很成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往后几天,像北电、中戏、央美这些艺术类院校陆续启动校考报名程序,林跃一口气填了好多表格,看得乔英子直蹙眉,说他是疯子,如果把他报名的艺术类学校的考试时间列成一个表,会发现从2月25号开始,一直到3月底,除了周六周日,基本上两天一考,也就是说这一个多月时间,他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去考试的路上,正经人有这么干的吗?当然没可能。   她实在想不明白,老老实实保送北外或者好点的体校不香吗,瞎折腾什么啊,关键是他报的都是什么学校?北电,中戏,中传,央美,央音,川音,南艺,川美……都是国内知名艺术类大学,他那点儿文化课成绩,就算拿全了这些学校的文考证又有什么用?   她没少劝,他一字儿不听,因为这件事还赌了一场气,小梦笑着说她很有几分宋茜管乔卫东的意思,搞得她超级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初五、初六……初八……元宵节,转眼来到正月十六,春风中学开学了。   林跃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同乔英子从车上下来。   羽绒服很厚,遮住了她够贫的身体,但是遮不住那张脸。   乔英子注意到一些学生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有人把她跳楼的图片发到了家长群,像这种事,别说十几天,两三天就会在学生和家长的小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李萌和潘帅在校门口执勤,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远,前者一张姨妈脸,而后者……过完年胖了一圈儿,笑起来多少带点儿肉感。   “林同学,这次考了多少分?不会又垫底儿吧?”   期末考试的试卷交到了区教育局,虽然在春节前就完成了阅卷,但是分数的统计工作是放到年后进行的,第一天开学,成绩单还没下发到各班班主任手里,所以潘帅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试卷上吐槽题目,攻击出题老师了。   这时李萌打断基础班班主任的调侃:“乔英子,放学之前写份检查交给我。”   乔英子一脸不解,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检查。   李萌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心事,面无表情说道:“你寒假里到深圳做的事在学生圈引起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没有建议你休学调整心态是因为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了,为了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理应往年级交一份检查。”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然而哪怕是一直在追她的潘帅都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乔英子已经被爹妈逼得要跳楼了,如今来到学校,作为班主任老师不说好好开导她,还命令她写检查交上去?   “李老师,这个……没必要吧。”   “你懂什么。”   得,生气了。   潘帅乖乖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乔英子很委屈,手足无措地看着李萌,是,李铁棍一向严厉,不然也不会被方一凡起这样的外号,但是以前对她还算不错,怎么今天……莫不成是在林跃那里遭了罪,把怨气撒到她的头上,又或者还在记恨上回因为她和林跃演戏受骗的事?   “咦,季杨杨?你回来了?”   便在这时,潘帅注意到左侧人行道走来一个人,仔细端详,发现正是离家出走两个多月的季杨杨同学,心说到底是回家过年了,挺好的。   然而他的招呼并没有得到回应,季杨杨目不斜视走入校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潘帅注意到一些同学看他的眼神,有点尴尬,不过他已经习惯如此,甭管是林跃、李萌、季杨杨,还是方一凡,甚至包括外甥女黄芷陶,平时没少在他们面前吃瘪。   不过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去年季杨杨的表现可以用“桀骜不驯”这四个字来形容,现在呢,虽然同样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身上的锋芒没有了,就是单纯的那种你们所有人跟我都没关系,学习什么的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季杨杨这两个月究竟去哪儿了?   潘帅自然不知道公子哥儿跑去深圳当了一个多月的三和大神,一般家庭的孩子吃点苦会知道人生有多艰难,父母对孩子的付出有多大,大部分会端正态度认真学习,用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季杨杨不一样,把三和大神的躺平哲学继承得淋漓尽致。   其实这很好理解,姥姥姥爷家那么有钱,干嘛还要努力,继承一部分过来就够他衣食无忧地生活几十年了,这比三和大神追求的干一天玩三天还要舒服,努力学习?累成狗不说,万一英年早逝,填一肚子学问有啥用,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林跃,林跃。”   潘帅被熟悉的喊声惊醒,扭脸一瞧,见是自己的外甥女黄芷陶背着书包跑过来,看样子心情不错。   是,非洲的条件不好,但是在国内呆久了,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讲,到那边走走看看,能够起到调节情绪,缓解压力的效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回来的,咦,英子……过年好。”   “哦……好。”   黄芷陶跑到林跃身边,才发现乔英子也在现场,顿时感觉有些别扭,干笑着跟闺蜜打招呼。   她还以为会像以前一样碰个软钉子,毕竟年前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不想乔英子居然给回应了。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打听闺蜜跑到深圳跳楼的细节及过程的时候,王一迪怀里抱着一本艺考资料书走进学校,表情严肃到隔着二里地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我先走了。”   乔英子一看人流越来越盛,黄芷陶也在林跃身边,不好就检查的事跟李萌讨价还价,便闷闷地说了一声,往里面走去。   之前看到黄芷陶跟林跃那么亲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在深圳和他确定关系,那真是……不只开心,还很得意,就像打赢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战役,然而开学以后见到黄芷陶,不知道为什,总有一些尴尬,不,准确的说是一些抢了别人男朋友的负罪感,可为什么她在小梦面前就没有这种感觉呢。   黄芷陶以为乔英子还在生她的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陪同林跃往教学楼走去,路上撞见蒋诺涵和张小宁,还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换来得却是两道白眼,搞得她很狼狈。   其实她隐约知道那两个人的想法,作为班花,一开始跟全校公认的帅哥富二代季杨杨同学交往,也算是郎财女貌,水平相当,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后面季杨杨离家出走了,你这又跟全校公认的未来冠军及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搞在一起,这就好像吃席把好东西都划拉到自己面前,左手鸡腿右手鱼肉,吃相难看极了,其他人当然不会高兴。   “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等放学后回小区拿给你。”   “好。”   二人走进教学楼大厅的时候,一名教职员工将公告牌搬到了楼梯口,应该是等成绩下来,用以公布排名的。   黄芷陶一边往上面走一边说道:“这次你没搞什么小动作吧?”   林跃说道:“那……不算吧。”   一听这话,黄芷陶心说完蛋了。   “舅舅说你明明能考好,但就是不好好考,就为了气李萌,值得吗?”   “也是哈,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知道你英语成绩不错,不过就算是艺考,有些院校对语文成绩也是有要求的,找个时间我帮你补习一下吧。”   林跃微微一笑:“唔,好。”   “那我先进去了。”黄芷陶指指冲刺班的门。   “回头见。”   他没有多说什么,摆摆手,往基础班的方向走去。   ……   一个半小时后。   李萌拿着教材和教具走进教室,先打量一眼教室环境,目光在乔英子、黄芷陶、林磊儿等人脸上扫过,拍拍讲桌说道:“寒假结束了,该收收心了,从今天算起,距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就100天的时间,我希望大家端正态度,把心都放在学习上,别给我整什么交朋友谈恋爱这种没用的事,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影响周围的同学,有些学生,仗着以往成绩好就觉得无所谓,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平时考好100次有什么用,高考一次不过,你这十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就算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想想起早贪黑给你洗衣做饭,拿钱报班,甚至跑到附近小区租房子陪读的父母,怎么好意思不好好学习?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才是真正为你们着想的人。”   这话说的,听起来很政治正确,不过乔英子知道,李萌是在拿话点她。   节前林跃和父母发生冲突时,她对李萌的眼色无动于衷,搞得李萌在林跃面前很没面子,所以开学的第一天不仅出难题,要她写检查,还在班上含沙射影。   乔英子很难过,不敢像林跃那样正面怼李萌,也没有季杨杨那种啥都不在乎的心态,委屈的情绪在心头转了几圈儿,变成眼眶里的泪花。   李萌并没有停下来,准备缓口气继续讲,这时门口闪出一道身影,中断了她的训话。   众人扭脸一瞧,发现居然是全校公认的刺儿头林同学。   黄芷陶愣住了,不知道他这时来冲刺班干什么。   李萌也愣住了,她在讲台看的更清楚,林跃不仅在上课时间来到冲刺班,手里还提着一个书包。   “你来干什么?”   “来听你训话啊。”林跃一面说一面往里面走,压根儿没把李萌的敌视当一回事。   “你继续,可以不用管我。”   是,话是这么说,但是让李萌无视他的存在继续指桑骂槐,可能吗?且不提看到他就来气,单单是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她这话就训不下去。   “你,去把后面的课桌搬到贺超后面,到那边坐。”林跃走到后排靠窗的座位前面,对顶着一头油发的男生说道。   那名男生看看他,再看看李萌,面露难色,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他就顶不住了,屁股往后一顶,站起来朝里面走去,老老实实地把黑板下摆放的课桌搬到贺超后面。   李萌勃然大怒,嘭地一拍讲桌:“林跃,你想干什么!”   第一,李萌是冲刺班班主任,第二,这节课是数学课,也是她的课,这时候林跃过来捣乱,跟以前暗戳戳地羞辱她有着本质区别,可谓是正面挑衅,套用网络热词,那就是他莽上去了。   当着许多学生的面,她当然不能认怂,这会让她颜面尽失,名誉扫地。   “出去!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你事儿大了   林跃拍了拍面前的空椅子,把书包往桌面一丢,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凭什么?”   “凭我是高三年级组长,凭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凭我是这堂课的主讲老师。”   “排比句用得不错,不过有点用力过猛了。话说回来,你讲你的,我睡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算是一条求同存异的路子,你觉得呢?”   “出去!我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让你出去!”   林跃呵呵一笑,根本不搭她的茬,走到乔英子的课桌旁边:“她是不是叫你写检查交上去?可以不用交了,因为该写检查的人是她。”   如果说刚才是挑衅,那么眼下就是鄙视,蔑视,无视,以及嘲讽了。   全班哗然。   很多人不知道李萌让乔英子写检查的事,包括黄芷陶,亦是一脸惊疑,搞不明白李老师这是什么操作,乔英子可是差点跳楼,还好当时林跃在深圳,把她从上面救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事件细节,但是作为想要自杀的人,本该得到心理疏导和安慰的,怎么就被要求写检查呢?这不是故意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很快地,他们又意识到林跃搞这么大动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李萌死磕,八成就是来砸场子的,而且跟以前不一样,是要分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林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下午叫你家长来学校,不然你就别来了。”   “第一,该请家长的是你,这么说吧,如果你不动用你那依靠和书店勾结赚了不少学生资料费回扣的爹妈的关系来疏通上面,怕是要从春风中学滚蛋了,第二,咱就说眼下,该从班里出去的是你,不是我。”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发言,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很硬,是皮鞋在撞击地板。   很快,一脸严肃的黄凯钧出现在门口:“李萌老师,你出来一下。”   林跃抬起手,做了个“请吧”的手势。   李萌的脸一下子绿了,因为林跃来的太巧了,黄凯钧出现的太巧了,说的话也太巧了,这么多“太巧”加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李老师的父母收回扣?不会吧?”   “怎么不会,就咱们到学校旁边的超市,你去打印家庭作业,不用多说,只要报几年级几班,不用一分钟就能搞定。你要是去五公里外的打印店,登陆网站下载文件,一番操作下去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要说老师和超市老板没联系,我反正不相信,现在社会透明度已经很高了都有这种情况,放在二三十年前……参考书都要自己买,还有各种英语报、数学报什么的,反正我是不信这水清清白白,没点浑色。”   “校长是在配合林跃吗?”   “我看像。”   “不对啊,林跃就是一个学生,李老师可是学校的业务尖兵,校长不是应该维护她才对吗?”   “这谁知道啊……”   “……”   听着下面的窃窃私语,李萌恨不能把林跃立即逐出校园。   “李老师,你出来一下。”   校长又在门口叫她,看得出来已经很不耐烦。   李萌深吸一口气,给林跃投去一道“你等着,我跟你没完”的眼神,腰肢一扭,冷着脸走出冲刺班教室。   她这边一走,教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就连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林磊儿也抬起头来,推推眼镜看了一眼走廊,又一脸不高兴地在林跃身上扫过,低下头继续做题。   不说林跃在教室里备受瞩目,李萌跟着校长来到走廊里,一脸不悦说道:“校长,刚才的事你看到了吧,他已经对其他同学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你如果再加以包庇,我会向教育局投诉。”   校长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李老师,我叫你出来是要谈谈有关你工作的事,至于林跃的做法是错是对,放到以后再说。”   “我工作的事?”   “没错。”   校长一面说一面往楼下走:“李老师,乔英子是你的学生吧。”   “是啊。”   “丁一也是吧。”   “对。”   李萌听到这两个人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黄凯钧说道:“丁一因为忧郁症跳河一事的热度还没有散,年前乔英子又因为学习压力跳楼未遂,当时正好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干事到深圳那边实地调研,知道这件事后致电有关部门了解情况,搞得我们区非常被动,教育局的领导前天召我去区里开会,严肃批评了我们春风中学针对学生的心理建设存在懈怠、疏忽、不重视的问题。”   “……”李萌沉默不语,因为领导批评的对,就拿上次心理讲座来说,事情最后变成一出闹剧,孙老师肯定不会在领导面前说春风中学的好话,完了就是丁一跳河,乔英子跳楼,再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干事对国内教育出现的弊端提出质疑,这玩意儿不挨批就怪了。   “所以,李老师,作为丁一和乔英子的班主任,我认为你在这件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你先不要做冲刺班的班主任了,由佟老师暂代,接下来的几天你好好反思一下,写一篇检查给我,要深刻,要具体,更要真诚,这也是教育局领导的意思。”   她让乔英子写检查,黄凯钧让她写检查?   眼前一幕几乎复刻了林跃刚才的说辞,这下好,写检查的事一旦传入高三学生的耳朵里,她的“一世英名”就完了。   “校长……”   “上次心理讲座的事我就提醒你了,结果呢?你听了吗?你不仅没有听,还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现在别说我保不住你,就算你父母把老局长搬出来,春风中学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种事,还都是发生在你带过的高三年级的学生身上,那也得有个交代。行了,你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把检查写漂亮点,过了区教育局这关再说。”   丢下这句话,黄凯钧转身往校长室走去,留下李萌一个人站在大厅,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心里堵的很。   是回去继续上课?还是乖乖听话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   她有错误吗?   李萌这边犹豫不决,那边没有课的平行班班主任带着两名后勤部门的人走进大厅,将几张记有成绩和排名的纸张贴在楼梯口最显眼的公告牌上。   “哟,李老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陈老师啊,你没去上课?”   “下节课才轮到我。”陈奇走到她的身边,笑呵呵地道:“对了,教育局的人刚刚把咱们学校高三年级的成绩单发过来,你猜这次跟上次比有什么不一样?”   李萌没有回应,或者说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当视线扫过公告牌的时候,眉头皱成了一枚干核桃。   ……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   开学第一天,大课间不用下去做操。   冲刺班的学生都很努力地留在教室看书,就像上节课李萌走后就没回来,也并不会影响同学们的学习劲头——老师在就认真听讲,老师不在就专心自习,尖子生和差生之间除了聪明好学、基础扎实这两个最重要的特质,自律也是决定性因素之一。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林同学。   不是林磊儿,是林跃。   他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一节课。   至于他为什么不回基础班上课。   别人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噗呲~   噗呲~   噗呲~   门口传来一阵异响,林磊儿感觉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一瞧,是表哥方一凡来找他,便把手里的笔一放,迎面走过去。   “表哥,有事吗?”   方一凡刚要告诉他期末考试成绩放榜,邀他一起到大厅查看,突然瞥见最后面一排靠窗位置坐的男生,顿时大吃一惊。   “他怎么来这儿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秒变学霸   林磊儿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方一凡说的是林跃。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乔英子吧。”   他确实不知道原因,也没时间思考林跃为什么来冲刺班,不过从结果上看,似乎是乔英子和李萌之间起了冲突,他帮她来出一口恶气。   “爸找校长给我调到平行班,他给教育局写信举报学校,现在轮到他自己这么干了,看我不写信举报丫的。”   方一凡很不服气:“李铁棍儿也是,她不是最讨厌这家伙吗?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   “上节课李老师被校长叫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林磊儿确实不喜欢林跃来冲刺班,心里别扭的很,不过像他这样的书呆子,一旦把精力投入到做题中,便会忽略掉周围的一切,也就没那么膈应了:“表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看书了。”   方一凡这才想起过来冲刺班找林磊儿的目的:“磊儿,期末成绩放榜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我去撒尿的时候听人说的,走走走,赶紧的。”   方一凡拉着林磊儿的手就往楼梯口走,这时平行班也涌出一堆人,应该是刚刚得到成绩放榜的消息,要去下面看。   “鲶鱼精,猜猜你这次名次会下滑多少。”   没有了林磊儿辅导她学习,再加艺考分散精力,他想当然地认为王一迪的成绩会下滑,关键是年前又被林跃和黄芷陶的关系打击了,可以说爱情事业双不顺,这时候不出言讽刺几句,怎么对得起她一直以来的直言不讳。   王一迪想要反驳,张小宁一拉她的手:“最见不得别人好的就是他,别理他。”   “张小宁,有你啥事?鲶鱼精做不成凤尾好歹是鸡头,你呢,鸡屁股一个,怎么?你是想跟她联起手来跟黄芷陶抢男人吗?丢不丢人?”   “你!方一凡,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能吐象牙?那你吐一个给我看看。”   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张小宁杏眼含嗔,却又拿这个厚脸皮滚刀肉没有办法,童文洁和方圆在心理讲座会场丢了那么大的人,这儿子居然没受一点影响,不是厚脸皮滚刀肉是什么,面对这种垃圾,只能在心里诅咒他再惹到林跃会被一巴掌拍死。   王一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拉着张小宁下楼去了。   方一凡眉飞色舞地自夸两句,也拽着林磊儿来到一层大厅。   公告牌前围满了看成绩的学生,因为上面的排名代表了一个学期的学习成果,更可以拿来当做高考成绩的参考。   “让一让,让一让,卫冕冠军来了。”没等走到下面方一凡就在楼梯口嚷嚷开了,毕竟乔英子成绩下滑,黄芷陶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也“为情所困”,有些精力不济,林磊儿因为不再帮王一迪补习,刷题的时间反而多了,所以这次考试表弟再拿年级第一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咳,我在这里向大家隆重地介绍,咱们高三的三冠王,我的表弟林磊儿同学,闪亮登场,当当当当……”   方一凡一面倒着往下走,一面两手上扬,指示大家看向高三年级公认的林学霸。   没有惊呼,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对他的不爽和中指问候,大家看他和林磊儿的眼神怪怪的。   方一凡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得第一的又不是我,别看我,看他啊。”   这时刚才被他怼了一句的张小宁说话了:“方一凡,我很遗憾地通知你,虽然期末考试的第一名也姓林,却并不是你的表弟林磊儿。”   “怎么可能。”   方一凡赶紧转过身去,偏头一瞧,第一个公告牌上首第一行的人名姓林名跃。   确实姓林,也确实不是他的表弟,而是乔、宋两家的大仇人。   “开什么玩笑,一定是弄错了,他怎么可能考了这么高分?要么是作弊了,要么就是阅卷老师搞错了。”   方一凡慌了神,一遍一遍地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就算把眼珠子揉红了,那个名字还是没有变成三个字。   这时林磊儿也看到了公告牌上的内容,一张书呆子脸瞬间堕入冰河世纪。   这次试题比期中考试难,但是他的分数反而高了不少,711分,排名也上升一位,全区第四,连他都觉得自己稳了,一直这样下去清华可期,可是谁能想到那个连续两次倒数第一的大仇人这回考了712分,就这么踩着他的头摘得年级第一的桂冠。   童文洁一直告诫表兄弟二人,说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比那个小杂种过得好,就是最大的报复了,这跟他妈妈的遗愿做到了统一,他很赞同,也很听话地这么做,努力学习,用功读书,拿第一然后上清华,再考研读博,最后成为精英中的精英,这便是他为自己规划的道路,虽然以前在福建读书也有过不是第一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很难接受沦为老二的命运,以往面对林跃时的优越感轰然破碎,心都凉了。   方一凡无法接受林跃考第一的现实,林磊儿惊讶之余一脸沮丧,表兄弟二人刚刚表演了什么叫粉墨登场,下一秒就成了被人捏住脖子的公鸭,这一幕挺有趣的,不过大家都没笑,因为换位思考一下,他们也会有这样的心情,月考月考垫底,期中考期中考垫底,而体育生多数带点学渣属性,有些人还曾嘲笑林跃是小脑发达大脑退化,结果高三第二学期一开学就给大家来了个王炸,从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而且这个成绩嘛,不多不少就比林磊儿多一分,别说方一凡有理由怀疑其中有猫腻,大家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学期,学渣变学霸?这是网络爽文里才有的桥段吧,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只有王一迪和张小宁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变化,因为她们就是极少数知道林跃考倒数第一仅仅是为羞辱李萌的人里的一员,王一迪口口声声说帮林跃补习,结果俩人相处了几个周末,她期末考的成绩就从期中考试的不到600分提升到630分,都把乔英子比下去了,要知道因为期中考试难度比较低,期末考试的难度可是提高了一些的。   “咦,第一?他这次居然没有放水?”   王一迪循声望去,看见黄芷陶从楼梯上走下来。   “哼。”压低声音哼了一声,她面无表情离开大厅往楼上走。   张小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再望望公告牌上有进步,但是并不多的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蒋诺涵说得对,颜值家世比不了王一迪,成绩比不了黄芷陶,渊源比不上乔英子,女人味儿比不上心理讲座会场出现的那个小梦,面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是选择退出比较体面。   年级倒数第一翻身把歌唱,将全区几千名学生全干翻了,就一上午,这事儿传遍全校,连家长都知道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询问潘帅是不是阅卷老师搞错了,得到的回答是没错,就因为林同学的水平变化太夸张,区教育局的人还专门派人审核了一遍他的试卷,确定这个分数实至名归。   这下冲刺班的学生知道林跃为什么跑到冲刺班闹了,那不单单是为了给李萌难看,主要是以他的成绩,就应该呆在冲刺班。   当天下午,因为成绩相对下滑,两名学生带着留恋环视一圈,拿着自己的东西垂头丧气走出冲刺班教室,没过多久,王一迪背着书包走进来,径直走到和林跃的座位间隔一个过道的书桌后面坐下,这一幕看得黄芷陶继续做题的心情都没有了,不断地皱眉撇嘴,纠结着要不要跟林跃前座的同学换一下座位,但她又怕李萌找她麻烦——倒不是说会在学习这件事上刁难她,她害怕李萌看出两人的关系,将事情告诉她的姥姥姥爷,那时别说她挨批,潘帅也会受埋怨。   “同学们,说件事啊。”   她这儿举棋不定的当口,伴着上课铃响,李萌由外面走进教室。   很多人愣住了,因为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不是数学,难不成她跟物理老师换课了?想想的话倒也符合李铁棍的人设,就她的性格,落下一节课那是肯定要想办法补回来的。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担任冲刺班班主任和你们的数学老师,往后学习和生活上有问题可以请教新来的佟老师。”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我不可能像渣诚那样翻车   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萌不做冲刺班班主任了?甚至不教他们数学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多人想起上午她被校长叫出去谈话的一幕,有几个心思活泛的把目光投向林跃,心说这件事不会和他有关吧?   便在这时,那个好像怎么睡也睡不醒的家伙打个呵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把头抬起来,眯眼看着窗外。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嘿,你说这家伙坏不坏,李萌那边致辞告别,他在这儿悠哉悠哉,一副生活如此美好,人生这般得意的姿态,啥意思?傻子都知道他在嘲讽李铁棍。   王一迪瞪了他一眼,赶紧摆手,意思是这种时候你就别说话了,老老实实睡你的觉吧。   林跃视而不见,用带点慵懒的声音说道:“让我猜猜,教育局是不是要调你去156中?我在母校里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师,需要我帮忙打声招呼,让他们关照你一下吗?”   哗~   台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李萌要被调去156中?好像林跃就是156中的学生吧,听说他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乔卫东想把他放到冲刺班,毕竟他一模二模三模的成绩不错,因为高考前遭逢大变,以致发挥失常没有考好,作为复读生,进冲刺班的水平是够的,但是李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想要,两人从而结仇。   一般的学生,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地用实力证明李萌看走了眼,但是这家伙……瞧他干的那些事,打了李萌的脸不说,最后还要骑在她头上搞一坨。   你不是看不起156中的学生吗?现在让你去156中教书,有种别去,圆润地滚粗教育系统。   太狠了,也太阴险了。   虽然没有杀人,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比杀人更甚的诛心一击。   父母在体制内工作的学生想得更多,从春风中学到156中,这是跨区调动,怕是有市教育系统的领导插手此事,换句话说,李萌要么接受调职,要么辞职去编,她的父母出面找人也甭想翻盘。   李萌忍无可忍,愤而言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卑鄙?没错,我是挺卑鄙的。”林跃并不否认这个形容词,系统让他做恶人都好几回了,区区“卑鄙小人”的称呼,毛毛雨洒洒水了。   “不过我早就提醒过你,卷入乔、童两家的闹剧是会引火烧身的,可你不听啊,那现在报应来了,又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些人吧,只看到别人身上的虱子脚,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骆驼印,第一,如果你真是一位负责任,有担当的好老师,调去156中和在春风中学有什么区别?都是教书育人,都是培育栋梁,你只需要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好了。第二,丁一是你的学生,乔英子也是你的学生,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有轻生的举止,你作为班主任,一点责任没有吗?现在只是调你去一所普通中学教书,没有吊销你的教师资格证,你不觉得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吗?”   李萌被他讲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因为这都是实话,丁一和乔英子的事闹得不小,区教育局和学校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必须要给舆论一个交代,或者说必须要牺牲一个人去顶这个雷,作为那两个人的班主任,还有比把她调到普通中学任教更能表达态度的做法吗?   “还如果你是校长已经开除我800回了,就你这点儿政治素养?给黄凯钧提鞋都不配。”   “你……”   “我什么我,败军之将不言勇,事到如今还想图个嘴上痛快,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愚蠢呢,还是傻得可爱呢。”   李萌本就找不到反驳的说辞,被他一番抢白,气得身体乱颤,呼吸不畅,脸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咦,李老师……”   带着无框眼镜的物理老师打断教室里的针锋相对:“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那我待会儿在过来。”   “董老师。”李萌叫住转身想走的男老师:“我讲完了,不耽误你上课了。”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进教室的男子,物理老师对上他的目光打了个寒战,心想难不成他看出自己是故意给李萌找台阶下?这小子的眼睛可真毒。   ……   当晚,黄芷陶看着林跃手持一对木雕离开,想想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不由摇头苦笑。   李萌就这么给他挤兑走了……   当初李萌不让他进冲刺班,看不起156中的学生,现在别说做冲刺班班主任,春风中学都待不下去了,想要继续当老师就得忍着耻辱去156中混。   唉,平心而论李萌待她不错,现在落得这般下场,挺让人唏嘘的。   “黄芷陶。”   身后传来的男生打断她的思考,回头一瞧,只见季杨杨穿着一件白色棉服朝她走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节前夕。”   “哦,回来就好。”   她发现说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了,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季杨杨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是因为你爸在会议室里训斥你。”   “不,是那天晚上林跃找到我用了激将法。”   “……”   黄芷陶明白了,以季杨杨的脾气,激将法确实会让他抓狂。   “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什么?”   “破坏父母和我的关系,以及我跟你的关系。”   “……”   “所以你知道吗,你就是他用来报复我的一件工具,他根本就不爱你。”   黄芷陶面露不悦,当初说“你仰慕他去做他女朋友”的是他,现在想要破坏她跟林跃关系的人也是他:“季杨杨,知道么,你跟以前比……变得……我不知道你在这两个月里遭遇了什么,但是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也能调整好自己,以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明天。”   季杨杨说道:“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那我收回在学校会议室说的那句话。”   她摇了摇头:“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么说吧,其实早在你跟他赌球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只不过当时没有意识到,直到他和乔英子假借谈恋爱的名义给父母施压,我才敢面对内心的想法。”   “假借谈恋爱的名义给父母施压?”   季杨杨把插在棉服兜里的手拔出来,一脸不屑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闺蜜乔英子背着你跟他成了男女朋友,就在你去非洲过春节的这段时间,为了迫使父母同意他们交往,连床都上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黄芷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去帮乔英子反击李萌,甚至把人逼离春风中学,因为李萌是站在宋茜和乔卫东一边的,我还知道乔英子现在已经跟林跃同居半个月了。你以前常说你和乔英子是十几年的闺蜜,结果呢?林跃带着我爸妈去深圳找我,她怎么就恰到好处地搭乘同一艘客机?怎么就突然想不开要跳楼?还偏偏给林跃打电话控诉?她是为了南大冬令营才去深圳的吗?黄芷陶,相信我,你斗不过乔英子的,在乔家那种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你觉得她是用什么‘说服’宋茜十年不婚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相信你可以去问乔英子的父母。”   黄芷陶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因为她回想起早些时候乔英子看她的目光,跟以前认为她背叛闺蜜情谊的怨恨不同,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乔英子在愧疚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黄芷陶没有继续逗留,失魂落魄地往自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季杨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黄芷陶的身影,却才转身向前,与此同时,十几米外的景观石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   “你这也算报了一箭之仇。”   “算是吧。”   季杨杨不置可否地答应着,转身往5号楼走去。   童文洁看着他的背影,紧了紧呢子大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感觉今天的夜晚格外冷。   要说为什么不让方一凡和林磊儿告诉黄芷陶林跃和乔英子确立男女朋友关系的消息,一是因为黄芷陶对她儿子和外甥已经有了逆反心理,会弄巧成拙,但是在面对季杨杨的时候,肯定会有一点内疚,能够认真地听他把话说完,二是因为这样做可以把方家和乔家择出来,就算后面东窗事发,林跃要怪也只能怪季杨杨,这家伙不是跟季胜利和刘静关系好吗,干儿子和亲儿子发生冲突,他们会选择谁?季胜利有本事再在她面前装清高啊。   叮铃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宋茜打来的。   “……”   “你就等着看戏吧。”   “……”   “都是女人,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高三学习压力那么大,父母又不在身边,肯定要有一个宣泄情绪的途径,我很确定这个叫黄芷陶的对那小杂种用情很深,综合各方面条件,英子没有胜算的。”   “……”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做磊儿的思想工作呢,他从放学回来就情绪低落,无心学习,一直抱着手机发呆。”   “……”   “是,我听方一凡说了,磊儿应该就是受这件事刺激才会一反常态,所以我才说那小杂种极其恶毒,这么做十有八九是冲磊儿来的。”   “……”   “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   “好,明天见。”   童文洁挂断电话,往自己家走去。   看到家长群的信息,得知林跃考了年级第一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搞错了,直至方一凡回来,再三确认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以及林磊儿的情绪变化,又听说李萌因为丁一和乔英子跳楼的事被调离春风中学,而且校长有意袒护那个小杂种,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想起当初在卡丁车场的对话,姓林的说他会让林磊儿连本科都上不了,十有八九这就是后招了——是,林磊儿在学习上很有天赋,自己也够努力,但是他的心理素质就很一般了,这点从上次在602宋茜砸毁空间站模型那件事发展到最后林磊儿无法控制情绪拿刀捅人可见一斑,就像那句话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次次考试第一,突然之间被鄙视对象反超,成了年级老二,这种心理落差是会把人逼疯的。   其实从家长群的反应来看,受刺激的不仅仅是林磊儿,还有好多平时考试名列前茅的学生。   不务正业的学渣突然一鸣惊人变学霸了,但凡有点好胜心的学生都不会开心快乐。   十五分钟后。   林磊儿躺在童文洁的腿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这几个月来勉强提着的那口劲儿一散,身心俱疲,扛不住了,总之把她当成了过世的妈妈,很安心地沉沉睡去。   咔~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   方一凡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躺在童文洁腿上的表弟愣了一下。   嘘……   她做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林磊儿,再指指次卧的门,意思是让他别吵到表弟休息,自己去屋里睡觉。   方一凡也没多想,小声腹诽一句多大事儿啊,转身进了房间。   作为一名学渣,他对名次的升升降降,自然是没那么在意的,现在童文洁把精力用在哄林磊儿上,他是乐于看到这一幕的,原因嘛……很简单,对比期中考试,他的成绩退步了。   与此同时,王一迪家。   王婧看看女儿的成绩单,再看看公告牌第一页第一行的名字,表情十分古怪。   “迪迪,不是你给他补习吗?怎么……你确定分数没搞错?”   “教育局派专人做了审核,你说有没有搞错?”   “那他就算文化成绩特别好,好吧,整个春风中学都没有比他更优秀的,那咱家这条件也不错啊,迪迪,听妈一句话,这女人啊,首先要学会自重,男人才会尊重你,看重你,可不能学那个什么……黄芷陶,没有父母管着,你看都疯成什么样了,就在小区里做那个,被邻居看到不定背后怎么议论她呢。”   “我不跟你说了。”   王一迪抓起桌上放的成绩单和自己的手机转身进屋。   “哎,你这孩子,我传授给你恋爱经验还有错了?”   没错,当然没错,可是王一迪觉着吧,她妈的经验都是用来吸引男生的,以前林跃说要跟她考一所大学,那时候她是有优势的,端着点没错,不能让他轻易追到自己也没错,但是现在情况变了,黄芷陶、乔英子、蒋诺涵、张小宁,她们的心思傻瓜都看得出来,这个冬天她整整一个暑假都没有联系林跃,结果怎么着?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无视她在朋友圈发的那些旅游图片和文艺鸡汤,反倒是初中的几个讨厌鬼校友天天在动态下面点赞留言,她都快烦死了。这期间她也有反省,后来看到林跃把乔英子救出的照片,又对他和黄芷陶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心想难不成情况跟她想的有出入?所以不主动一点去接触了解,再保持矜持,端着挺着,怕是连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   翌日。   王一迪特意选了几道数学难题,准备在课后找林跃解答,以便缓解紧张关系,寻求某种程度的突破,起码得搞清楚他和黄芷陶的关系吧,不然她不甘心。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整整一上午林跃都没出现。   这怎么说的,昨天才拿了年级第一,把李萌赶出春风中学,今天就旷课?   同样纠结的还有黄芷陶,自从昨天被季杨杨告知林跃和乔英子的关系,她失眠了,几次想要给他打电话,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反而搞砸了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挺到天亮,觉得可以当面询问,未想到酝酿了一晚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   这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因为走神被老师点名两次,直到下晚自习,仔细想想今天学了什么,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乔英子堵在了学校门口。   “你别走。”   “乔英子。”   “你不敢面对我是吗?因为你也知道自己很卑鄙。”   面对这样的质问,乔英子顿住脚步,不过没有回头,看着前方说道:“是林跃告诉你的吗?”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林跃去哪儿了?”   黄芷陶走到乔英子跟前,两道目光剑一般指着曾经的闺蜜,当下的情敌,被怒气罩着的脸把初春的寒意逼退三尺。   “不知道。”   “不知道?你骗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跟他同居了。”   “……”乔英子沉默片刻,脸上毅色一闪:“你既然知道我已经跟他同居,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季杨杨回来了,你们破镜重圆不是挺好吗?”   “乔英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趁着我去爸妈那里过春节,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把他抢走。”   “什么叫抢走,林跃有说过你是他女朋友吗?没有吧,既然没有,你用‘抢’这个字眼合适吗?”   黄芷陶表情一僵,一瞬间很是心堵,她为了把林跃从小梦身边拉过来,表现得特别乖巧,特别小女人,结果谁能想到乔英子把俩人全截胡了。   之前林跃说他介入小梦的生活太深,不知道该怎么抽身,由此可见他看似勇猛,在感情方面其实有些优柔寡断,这样的男生比较慢热,日常生活里跟他的互动越多,关系就越紧密,所以她为自己立的人设是温柔的邻家女孩儿,想着林跃只要在北京上大学,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男女朋友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她机关算尽,却栽在了同时了解她和林跃的闺蜜手里,用跳楼来博取同情,然后装弱小,扮可怜,把他当成生命里的唯一,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面对这样的局面,林跃有招架之力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为了跟他在一起,你连亲情都不要了,乔英子,你对自己太狠了,在这一点上我承认不如你。”   虽然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极端,但是乔英子并不打算在争男朋友这件事上退让,何况跟乔卫东、宋茜划清界限确有其事:“没错,我现在只有他了,陶子,你……别跟我争了成吗?”   “是你在跟我争!”黄芷陶大声说道,这时一束银白色的车灯光漫过她剧烈起伏的胸脯。   “如果你们当初不是假装情侣,我可能就识趣地退出了,但是你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是为了拿到南大冬令营的入场券跟他演戏,后来我向他表白了,我们发展的不错,这时你又后悔了,乔英子,你当感情是什么了?你拿我当什么了?”   乔英子很想说就是在看到俩人的亲昵举止后她才认清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可惜黄芷陶并没有给她机会。   “我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绝不,还有……从今往后我没你这样的姐妹。”   黄芷陶一甩身,书包拉链拴着的小青蛙布偶一跳一跳地走远。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这事儿讲究先下手为强   咚咚咚~   咚咚咚~   小梦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出现在走廊里的人愣住了。   “是你?”   “我见这边亮着灯就上来了,能进去谈谈吗?”乔卫东穿着一件黑色毛衣站在门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和一些。   小梦想了想,把他让进房间。   乔卫东一进屋就注意到客厅沙发旁边放的红色拉杆箱。   “你已经好几天没来这边住了吧。”   小梦把他让到沙发坐下,总觉得这一幕挺怪的,还有点尴尬。   她把才穿好的风衣脱下来放到沙发扶手上   “没错,有一阵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卫东指指窗户,左前方就是他跟宋茜生活的5号楼。   小梦恍然大悟,以前乔卫东住在这边,通过望远镜观察女儿在对面单元楼的生活,现在剧情反转,变成他在5号楼关心这边的情况了。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她可不希望将话题往以前的关系上引,那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乔卫东说道:“这次你过来拿东西,是要搬到西城区住对吗?林跃不在,照顾英子的任务就落到了你的头上。”   “你跟踪我?”   小梦面露不悦,因为乔卫东说的一点不差,林跃不在,现在是她接送乔英子上下学。   “不,我没有跟踪你,我跟踪的是英子。”   乔卫东搓了搓手,低着头说道:“我不明白,你跟英子的关系……为什么……”   “为什么要照顾她是吗?很简单,这是林跃托付给我的事情。”   “可是她跟你……”   “情敌?”小梦说道:“乔卫东,你觉得我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等他考上大学,有了正式的女朋友,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离开北京,到老家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瑜伽馆。如果你是觉得林跃没在,指望我帮你缓和父女关系,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   一句话就把继续谈下去的路堵死了,乔卫东面露难色,右手不断地抠着左手指甲。   小梦记得他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   “林跃去干什么了?”   “艺考啊。”小梦并没有隐瞒林跃的去向:“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会在全国各地跑,所以才会托我过去照顾英子。”   嘭嘭嘭~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用力砸门的声音,还有一道带点儿尖刻的叫喊。   “乔卫东,你是不是在里面,开门,你给我出来。”   小梦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差,因为她听得出来,外面砸门的人是宋茜。   “怎么?她不知道你来这里?”   乔卫东脸上的尴尬更浓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要往外走,哪里知道宋茜用力一推,反把他逼回屋里。   “我就说干着干着活儿突然跑出来,打电话也不接,原来跑到这里来会旧情人了。”   小梦很无语,也很气愤,抓起沙发扶手放的风衣往身上一穿,提着拉杆箱往前走:“是,我以前是很爱你的前夫,不过那都过去了,无论他对那几年的生活是怀念也好,讨厌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你没必要阴阳怪气地说话,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宋茜看看她,又看看乔卫东,比较年前消瘦很多的脸上浮现一抹讥笑:“那谁知道,万一英子抢了你的小白脸,你气不过,又要吃回头草,给那边那个戴绿帽子呢。”   “你……”   小梦觉得这个宋茜跟那个童文洁要么能做闺蜜呢,一样的不可理喻,一样的满嘴刻薄。   认真地想一想,还真得是林跃那样的人才能治得了她们。   “我要走了,请你们离开我的房子。”   她懒得跟这对男女废话,拉着拉杆箱往外走。   “听见没有,不欢迎你啊,叫你滚呢。”宋茜又把矛头对准了乔卫东。   “宋茜,你说话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给你留点面子,谁给我留面子啊?要不是你,事情能变成这样吗?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下别人背后议论我的话?”   “……”   小梦懒得理那两个人,电梯门一开便走进去,第一时间按下关门键。   以前她觉得乔卫东心里还有宋茜,于是特别沮丧,现在嘛……她挺同情这个人的。   ……   3月10日。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林跃自从开学第一天把李萌踹死后就再没来过学校。   黄芷陶一开始很烦躁,茶饭不思,心也用不到学习上,直到林跃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解释他两天没回话是因为去参加艺考途中手机丢了,才把卡办出来,要她安心复习,艺考结束后他就回来了。   得到这样的回应,她一下子活了过来。   但是王一迪就没这么幸运了,一方面又想主动一点,一方面又不想暴露自己的需求,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可心上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熬到三月初她撑不住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不过内容嘛……就是简单地提醒他北电的校考就要开始了,嘱咐他不要误了时辰。   3月15日。   北电校考当天。   一个一个拿着材料和准考证的学生走入会场,再一个一个走出来。   王一迪虽然不是最早到的一个,但绝对是最早到的一批,然而她等啊等,看啊看,就是没有发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家伙。   她心里挺着急的,但是现实感还是有的,知道考试最重要,眼瞅着前面没几个人了,便积极调整心态,把精力都放在艺考这件事上。   半个小时后,她考完出来,发现门口站着几名学生和他们的家长,看起来是在交流艺考的事。   她觉得自己考的还可以,如果参照艺考老师定的标准,要拿到北电的文考证问题不大。   虽然已经进入春季,可是气温并没有明显的回升,只有柳树上的一抹新绿和桃树枝杈的点点樱红,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人们冬天过去了。   王一迪没有走,还打去电话骗王婧,说坐同学的车走了,要去庆祝一下。   女儿向来没有撒谎的习惯,当妈的也就没有多想,嘱咐几句后让司机开车回家。   一组又一组考生走出来,和家长聊了几句后不堪忍受春寒上车离开。   王一迪目送自家车子离开,便站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等,一直等一直等,等得耳朵冻红了,嘴唇麻了,这时考场所在的大楼里面走出来一个戴口罩的男生。   她搓搓手跺跺脚,又哈了一口热气,径直迎上去。   “林跃,你站住!”   前面的人闻言一愣,侧身朝她看来:“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等我?”   “那你至于把自己冻成这样吗?”   他也不矫情,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轻轻地搓了搓:“好点没有?”   王一迪看着对面把注意力都放在双手上的男生,憋了好几天的怨愤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明白,自己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态等他的,可是……他……他怎么能这么平静,这么泰然自若。   “怎么了?瞧你这表情,我脸上有花吗?”林跃笑着问她。   他跟黄芷陶接吻。   一个寒假没搭理她。   发提醒信息也是过了半天才简简单单回复了一个“哦”字。   她心里是憋着气的,觉得他太可恶了,然而两人一见面,说的话和做的事对她的态度就像期末考试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怎么能这样呢?这叫她怎么应付?   “春天是最容易感冒的季节,你要是冻病了,中戏的校考可怎么办,走吧,外面冷,先上车,我送你回家。”他说着话还把身上穿的风衣脱下来往她肩头一披。   王一迪觉得鼻子酸酸的,特别委屈,特别心堵,也特别……温暖。   来到不远处的停车场,林跃把她扶进SUV的后排车厢,正要去前面驾驶室发动车子,她从后面拽住他的毛衣:“先别开车,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行,我先去把暖风打开。”   林跃走到前面发动车子,启动空调返回后排车厢,顺手把门一带:“什么话,说吧。”   她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两手攥住毛衣的袖口平放在膝盖上。   “放寒假那天我跟妈下楼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   “看到我跟黄芷陶搂抱在一起了是吗?”   她紧攥的手又放开,在牛仔裤上摩挲着,依旧不敢正眼看他:“是。”   “那你说这个什么意思?是想问我跟她什么关系吗?”   王一迪轻轻地点了下头。   “既然你看到我跟她搂抱在一起,那也一定看到了方一凡和林磊儿对吗?”   王一迪又轻轻地点了下头。   “方一凡一直在纠缠黄芷陶,你也知道,我跟方家关系很差,当时脑子一抽,突然想起电影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就依样画瓢演了场戏,现在看来虽然狗血了点,但是效果还不错,起码方一凡不再纠缠黄芷陶了。”   “那是在演戏吗?她……她可是亲了你,你觉得你是演戏,她恐怕不这么想。”   王一迪还是没有转头看他,不过能够从颤抖的嗓音中听出,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   林跃没有瞒她:“是,方一凡和乔英子走后她向我表白了。”   “那你……答应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侧身看向他。   她在外面冻了许久,现在被空调口出来的暖气一吹,带点异域风情的脸蛋更红了,鬓间垂着的发丝轻轻摇摆着,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紧张,担心,害怕,期待,惊讶,慌张……总之眼睛里有很多情绪。   林跃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直盯盯地看着她又红又热的脸蛋:“你真好看。”   王一迪更慌了,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会儿去拽毛衣的下摆,一会儿去理鬓角的散发,眼神躲躲闪闪,不敢跟他对视。   短暂的失神过后,林跃正色道:“没有,没有答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和小梦的问题,本来是看不惯宋茜、童文洁、乔卫东对她的态度,想着帮她讨回公道,争一口气,但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给了她很多容易让人误会的信号,我更错误的一件事是没有把持住,跟她发生了关系,所以我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偏这时候黄芷陶告诉我她喜欢我,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她们。”   “所以你就一直在躲是吗?用艺考当借口,躲小梦,躲黄芷陶,也在躲我。”   刚开始的时候,王一迪说话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但是随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表达反而流利了不少,语气也恢复到以前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调子。   “躲你?”   林跃给她问住了。   “对,躲我,既然你跟黄芷陶的事是一个误会,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   “你也没问啊,而且……我看你寒假过得蛮好的,每天都有发朋友圈,跟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并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林跃!”王一迪十分抓狂:“你……你要不要这么直男?”   “啊?那些动态,都是发给我看的?”   “不然你以为呢?”王一迪气得紧咬贝齿,薄面含嗔:“难不成明明白白告诉你快给我留言,快帮我点赞,快来找我说话,我需要你的解释?”   林跃真诚而坦然地点点头:“你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王一迪给他说懵了,仔细地想一想,确实如他所言,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做法跟以往行事作风相差很大,可是这种事……别人向她告白,她能大大方方地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她向喜欢的男生告白,能雷厉风行有话直说吗?   “林跃!你懂不懂女人心啊?我……”   她这儿正要因为他的不解风情暴走,没想到话说一半,对面的人倾过来,一下子含住了她的唇。   后面的话给逼了回去,本该爆发的怒火也烟消云散。   嘶~   嘶~   嘶~   空调口持续喷射热风,车窗贴了薄薄一层水雾。   随着嘭的一声。   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掏出一支烟点燃,一手插兜,一手夹烟,半倚着SUV的引擎盖吞云吐雾,做一脸满足状。   “看年纪不大,瞧这吸烟的姿势,老烟民啊。”   “现在的年轻人都早熟,我家那小子,才十三岁就知道接吻不会怀孕,避孕套可以保护女生,想想咱们那时候。”说完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要是人生能够重来……”   “你想干什么?大学你已经祸祸不少女同学了,还想干嘛?”   “……”   两男子拐进楼道,声音渐不可闻。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后车厢的门打开,王一迪从上面走下来,脚刚刚沾地,眉宇间突然闪过一抹痛楚,身体向外侧倾倒。   林跃反应神速,一个转身来到她的身后,把人抱在怀里。   “外面冷,不是让你在车上呆着吗?”   “我……我想上厕所,没有站稳崴了一脚。”说完这句话,他看到林跃指尖夹的烟头,面露不悦:“你怎么吸上烟了?吸烟有害健康不知道吗?”   林跃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抿了一下。   “我爸没的那天学会的,每次遇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问题,明知道于事无补,也会忍不住来一根。”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一面扶着她往厕所走,一面说道:“我忽然意识到我是一个特自私的人,想要的很多,能付出的很少。”   王一迪一听这话脸红了,身子也更软了,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胸口。   “当演员必然要混娱乐圈,娱乐圈是什么,娱乐圈就是一个大染缸,有形形色色的人,不缺美女帅哥,不缺达官显贵,也不缺心术不正的流氓恶棍,别说演员之间有潜规则,就说野生剧组里那些有经验的摄像师、化妆师、灯光师……带新人的过程就是猎艳的过程,导演副导演吃肉,他们也跟着喝汤,女孩子一旦进了这个圈子,那真是……”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当演员是你的梦想,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所以当时脑子一热亲了你,让你以后甭管跟谁谈恋爱,又或者嫁了谁,生老病死,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你!”   王一迪突然顿住脚步,高高地扬起手。   林跃没有动,没有躲,只是微微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你……”   她的手扬了又扬,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末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   “车辆行驶中,请坐稳扶好,前方到站,东安门。”   车载系统又用英语播报了一遍,公交车由慢而快,驶入专用车道。   黄芷陶看看手里才买的资料书,又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日期,阳历三月二十七日。   后天就是一模考试了,也不知道林跃能不能赶在考试开始前返回北京。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的交流只能用“有一搭没一搭”来形容,上次给他发信息是三月二十五日,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回复,她觉得这挺正常的,毕竟要准备那么多场考试,一天下来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时间聊天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过她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因为一旦深入思考,搞不好一天时间又这么荒废了,是,他很重要,但是学习也很重要,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很理智的。   嗤~   公交车不再轻晃,后车门开启,穿着校服的学生陆续下车,黄芷陶也从上面下来,轻车熟路地走进校园,本来她的目的地是教学楼,不想视线鬼使神差地往右前方一扫,整个人愣住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我是集邮男   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体育老师樊勇正在指挥两名高二年级的学生往树上挂横幅,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横幅很长,红底白字写的是“热烈庆祝我校高三一班林跃同学在举重世界杯赛69公斤级比赛中取得一金两银的好成绩,顺利通过国家举重队的选拔,获得参加2020东京奥运会的资格。”   去年年末的那场举重比赛?   黄芷陶想起去年林跃有去天津参加比赛,不过因为距离期末考试很近,当时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实质突破,她并没有在意那次比赛的成绩,直到今天才知道心上人一口气拿了一金两银三块奖牌,进入2019年,更是凭借这场比赛入选举重国家队。   看来樊勇没有说错,他确实是要去参加2020年奥运会的,关键是林跃不在的情况下,他们拉这条横幅给谁看?   给其他学生看吗?用不到吧,他现在已经那么有名了,去年的学渣倒第一,今年的学霸……不,应该叫学神,因为林磊儿是学霸,靠五分聪颖五分努力得来的学霸,他呢,就没见他正经八百学习过,每天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结果第一次全区大考就被北外看中,给了保送名额,第二次全区大考就拿到三甲的桂冠,这种你学一天不如他看三分钟书的水平,不是学神是什么?   关键吧,除了学习,又是奥运冠军种子,又在去年艺考的省联考中名列前茅,也就是因为期中考试成绩不行,学校方面没有推荐他报名参加奥林匹克竞赛,不然的话……十有八九又得多几道光环。   他的存在对学校来讲意义重大,但是这么吹捧,其他同学看了会怎么想,不是会严重打击其他同学的积极性吗?   便在这时,樊勇接了一个电话,一溜小跑离开。   黄芷陶走过去,望扶着梯子的一名学妹说道:“我听说林跃现在外地参加艺术类校考,这横幅……他今天回来吗?”   学妹看了她一眼,以为是林学长的仰慕者:“应该回吧,樊老师说学校已经安排好车去机场接人。”   黄芷陶有点生气,既然他今天回北京,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说好的一回来就发消息通知她的。   “学校派车接人,黄校长对他真够可以的。”   “刚才我听樊老师跟徐副校长聊天,应该是北体的领导要来,约好了见一面的。”   北体的领导要来?   见林跃?   黄芷陶明白了,原来横幅是挂给北体的校领导看的,樊勇为了把她的心上人送进北体还真是不遗余力呢。   不过……   她摇摇头,并不看好北体领导春风中学之行,为什么呢,她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林跃的。   当初李萌因为他是156中转学过来的,且高考成绩一般,便心存轻视,没有让他进冲刺班,因此和林跃结仇,以致最后成了春风中学的笑话,由此可见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去年11月底,他在市青少年体育锦标赛上一鸣惊人,北体没有提前投资,12月拿到一金两银还是不见动静,直到3月入选国家队,这才想起招揽人才,是不是有点晚?   校领导亲自来校,规格是挺高的,但是要知道林跃期末考试考了712分,只要高考发挥正常,再加上体育特长,精湛的演奏技术和画功,全世界名校的大门都向他敞开着,未来好路千万条,为什么要选北体这个发展前景相对较窄的学校?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能说太现实了。”   黄芷陶说着两位学妹听不懂的话走了。   ……   马上就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黄芷陶抓紧时间把老师归纳的重点记到笔记本上,扭头看了专心学习的乔英子和王一迪一眼,故作镇定起身离开。   出了教学楼直接朝后方办公楼走去,进门后往右一拐,未行几步就听到左侧办公室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北体多好啊,离家近,课业不重,毕业后进体育局、省市训练基地什么的超级容易,不像其他学校,要进体制或者教育系统还得参加考试,几百人争一个名额。”   一听就知道是樊勇在说好话。   “之前老师就跟你说过,保你进北体,现在没食言吧?为这事儿北体的副校长都来了,人你也见了,话也谈了,你现在跟我说没兴趣,你让老师说你什么好呢?”   声音听着比较大,因为门没关好,有一道缝。   黄芷陶打量一眼左右,蹑手蹑脚走过去,扒着门缝往里面看。   “来,看看这个。”   林跃背门而坐,拿起放在一边的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沓文件递过去。   樊勇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跃身上,根本不知道门外有人。   他接过那沓文件翻了翻。   “中传,上戏,北电,川音,央美,央音,清美,厦大,中央民大,南艺,南大,南开大学……”   樊勇看着手上近三十张文考证,表情像刚刚生吞了一个鹅蛋。   从开学到现在也就过去一个多月,这么多文考证代表着什么?平均1-2天他就要参加一次校考。   “这算什么?你把艺考当什么了?集邮吗?”   他知道对面的家伙是个怪物,而且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怪物,但是看到手上这厚厚一沓文考证,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林同学能折腾,敢折腾,善于折腾的那股劲儿。   他不相信林跃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拿到这么多文考证,最后能怎样?还不是得选择一家上大学?而且每个高校都有自己拿手的专业,比如清美是国内设计第一强校,中传和北电的动画专业在国内首屈一指,央美和川美的建筑设计全国知名,中戏、上戏这类老牌影视强校在演艺圈有很多明星校友,搞不好就能在日后的工作中拉你一把,所以考这么多有什么用,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才重要。   既然林跃知道这个道理,那他还这么干就有点儿……   “没错,就是集邮。”   “胡闹!”   樊勇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林跃说道:“你把考大学当成什么了?游戏吗?”   普通学生面对盛怒的老师,就算不以为然,多多少少也会有收敛,然而到了他这儿,居然很认真地点点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全靠演技。”   “出去,给我出去。”   樊勇觉得再多留他一分钟,指不定会把自己气死,他到春风中学当体育老师也有六七个年头了,比较刺儿头的学生见过不少,但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让人抓狂的,讲道理你还讲不过他,拐个弯儿就能把挺严肃的事情搞成人间闹剧,叫你哭笑不得。   林跃勾勾手指头:“拿来。”   “什么?”   “文考证……我的。”   樊勇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把文考证往他手里一拍:“明年你要不给我拿个奥运冠军回来,我就……”   “你就什么?瞧这语气,你是我爹啊?”   “你是我爹!”   这倒是实话,站在樊勇的立场,对亲爹都没对他的事这么上心,结果呢?整了半天连个响都没有。   “那你叫一个,你叫一个我就拿一枚奖牌。”   “出去,出去,出去!”   樊勇游离在暴走边缘,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他肯定实践一回体罚教育了。   林跃把文考证往包里一揣,转过身去挥挥手,走了。   留下樊勇一人搁那儿咬牙切齿,喘气如牛。   黄芷陶看他出来,赶紧转身往外走。   是,她是来找林跃的,但是扒门缝偷看这种事吧,挺丢人的,这么一头撞上肯定尴尬。   “黄芷陶,你往哪儿跑?天天微信上追着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你,现在要躲我的也是你。”   黄芷陶躲他是因为心头慌乱,下意识而为,听到身后传来问话,既然尴尬免不了,她也就豁出去了,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我……我去找我舅舅,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很熟悉,就走过来听了一下,我不是有意偷听你跟樊老师的谈话的。”   “如果我是你,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听,偷听?用得着吗?”   “啊?”   黄芷陶搞不清他说这话是什么逻辑,明明这是他跟樊老师的事。   林跃说道:“你想啊,你愿意我报哪所大学,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这话听着……也就是说,她能影响他对大学的选择了?能起到这种作用,对他而言肯定是非常亲密,非常重要的人了。   黄芷陶咬了一下嘴唇,心里跟灌了蜜一样。   “这事儿你也没问我啊。”   “其实我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校长要我尽量早点回来,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结果是北体的程副校长要见我,你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试想你跟人求婚,总要把感情和气氛铺垫到位吧,这样搞,整的大家都尴尬。”   “我倒觉得黄校长和樊老师的做法也能理解。”   黄芷陶认真地想了想,林跃去年在举重世界杯比赛中得奖,今年又入选国家队,明年的东京奥运会拿金牌希望很大,要是一切顺利,那他们就是奥运冠军的老师、伯乐、引路人,这可比林跃去考清华北大复旦什么的强多了,春风中学每年考上名校的学生不少,但是有什么用?除非这些学生里的人成为大官、大富豪,方才能够对他们带来好处,名校毕业生那么多,又有几个能成为大官、大富豪的?就算成为大官、大富豪,也得一二十年后了吧,那时他们早就退休了,有啥意思?实际情况就是优秀毕业生大多数情况对中学时期的母校没有积极影响,就连逢年过节拎两瓶好酒去看看老师的学生都不多。   出了一个奥运冠军就不一样了,其给学校带来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黄校长能捞到一些政治资本,樊勇可以逢人吹嘘,就连春风中学都跟着沾光,毕竟奥运冠军是全世界公认的名人,国际影响力比国内那些演员歌手什么的大多了。   林跃冲她笑笑,转移话题道:“你在微信上问了我那么多次几时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帮黄凯钧和樊勇做说客吧?”   她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个,但是现在学校内,隔墙有耳,氛围也不对,总之很不合适。   “咱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吗?”   “聊什么?”   “聊……”   她面露迟疑。   林跃假做不知:“不会是想聊我跟小梦的事吧,换一天行不行?”   他拍拍书包里的文考证:“我这刚刚忙完艺考的事,饭都没吃就被黄校长召了回来,还被樊勇一通埋怨,任何有可能引起不快的事情咱们今天一概不谈,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庆祝一下我拿到29家高校的文考证成吗?反正我这次回来到高考结束都不走了,有大把时间陪你。”   黄芷陶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又给他闷了回去,想想以前聊小梦的事的时候他有多为难,又听说他不走了,还承诺会挤出时间陪她,纠结一阵后选择了妥协。   “好,今天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受了乔英子的影响吧,忽然觉得在跟喜欢的人相处这件事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快乐地过好当下比未雨绸缪,规划未来更有意义。   “走,跟我来。”   林跃把书包往身后一背,拉着她的手离开办公楼,不过没有去教学楼上课,正相反,朝北边实验楼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翘过课没有?”   黄芷陶摇摇头。   “今天我就带你翘一回。”   “啊?”   “啊什么啊,做了十几年好学生,当一天坏学生怎么了,再给你几年时间,想体验一下这个的机会都没有了,有些事情,过了那个年龄段,没了那个想永远在一起的人,再美好也失去了它该有的意义。”   “嗯。”   黄芷陶点了点头,索性把学习的事抛在脑后,啥也不想跟着他往校园一角跑。   十分钟后。   他翻墙而过,看着骑在墙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又担心被老师看到一脸苦相的班花大笑不止。   “林跃,你还有脸笑!你不是说很矮吗?一翻就过?这么高,我……我可不敢跳。”   “来,你跳就是了,我在下面接着你。”   他把书包放到一边,走到黄芷陶骑坐的地方,敞开怀抱,一脸鼓励。   “我……我怕。”   “怕我摔了你?既然这样,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吧,我可要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要走。   黄芷陶急了:“你……你……给我回来。”   她刚才在里面也是给林跃推上墙头的,这边不敢跳,那边自然也不敢跳,他真要丢下她走掉,那乐子可就大了。   “那你跳还是不跳?”   林跃走了回来。   黄芷陶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哆哆嗦嗦地挪了挪身子,紧闭双眼往下一跃。   “啊……”   极力压抑的喊声回荡在学校后面串起好几个老破小居民区的长巷里。   黄芷陶感觉身下一紧,然后是一股向上的托力,再往后是可以近距离接触的温暖又宽厚的胸膛,以及手臂内侧硬邦邦的肌肉。   果然不愧是举重运动员,即便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爆发力。   黄芷陶的脸微微发烫,有些心猿意马,想着就这么赖一阵子也是不错的,想想刚才骑墙难下的苦痛经历还挺值得。   她这儿心思不纯,林跃却不解风情地把人一放,握住细嫩的手腕就跑,她被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扭脸看到学校西门的栅栏后面多了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然后想起林跃在翻墙前曾对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做过竖中指的动作。   怪不得他这么着急离开……   一来离得太远,二来居民区的环境比较复杂,发现二人行径的保安并没有追上来。   “你拿这么多文考证要干什么?不会真的要用来集邮吧?”   “不行么?”   “这爱好……还真是够怪的。”   “……”   ……   鲜艳的画面在屏幕闪烁,扬声器里发出各种夸张的声音,斜对面两名十几岁的少年在玩格斗游戏,气温明明不高,却都是满头大汗,把按键拍出一层油光,黄芷陶看看手里的硬币,又看看周围的游戏机。   捕鱼大作战。   卡丁车竞速。   跳舞机。   赛艇。   敲太鼓。   打地鼠。   ……   虽然这些看起来比格斗区的街机容易多了,但是对于她这种第一次进电玩城的人来讲,还是有不少难度的。   进来二十分钟了,她就玩了几回抓娃娃,说来也怪,林跃玩这个一抓就中,现在背包里塞得满满当当,什么流氓兔,青蛙王子,宝宝熊,米老鼠……总之全给她了。   可是到了她这儿,嗯,她觉得老板应该最喜欢她这样的玩家了。   “惯性……惯性……”   林跃说要靠惯性给娃娃一个横向的力,不然正经抓只能是给奸商送钱,可是她就是不开窍,币没少投,张一次没开。   “还没抓到啊?”   这时他拿着一对包着糯米纸的糖葫芦走过来。   “没有。”   她一脸的不开心,明明林跃已经把诀窍教给她了,可成绩就是没有。   “瞧你这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还没学会?”   林跃把装糖葫芦的纸袋放到不碍事的地方,从后面抓住黄芷陶的左右手放到腰杆和按钮上。   这个动作……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紧贴后背的男生身上,半边身子都软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记住要领,只觉两只手一紧一松,对面的铁爪便将一个白雪公主的玩偶甩进了左边的孔里。   之前抓到娃娃,她都会在旁边拍手叫好,这次一句话不吭,如果从后面看去,会发现她的耳根微微发红。   以前虽然也有拉手,挽胳膊的举止,可是像现在这么亲昵的姿势是从来没有过的。   “黄芷陶?!”   就在两人郎情妾意,一切尽在不言之际,一道怒冲冲的喊话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一并的还有身后机位上玩摩托的外卖小哥。   黄芷陶扭头一瞧,季杨杨穿着一件美津浓的加厚卫衣一脸盛怒看着他们。   没想到逃课出来打电玩会被前男友撞个正着儿,她有点尴尬,有点慌,下意识要从林跃怀里挣脱出来,谁想身后男生完全不配合,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看过去。   “这不是季杨杨同学吗?好巧。”   林跃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顿时点了炮仗。   季杨杨在深圳干了一个多月日结,确实吃了不少苦,但这并没有让他认识到父母的不易,自己的幸运,虽然桀骜少了一些,人却越来越偏激。   假设方一凡看到这一幕,最多恨得牙痒痒,背地里搞小动作,季杨杨不一样,他更要脸一些,虽说两人已经分手,黄芷陶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可是之前提醒过她,林跃跟乔英子是男女朋友,还上了床,现在干的这事儿算什么?脚踏两只船吗?   “黄芷陶,你是不是傻?把我跟你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就这么个脚踏两只船的家伙……”季杨杨忽然顿了一下,因为林跃挑衅式地揽着黄芷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关键是她没有反抗,更没有躲。   “黄芷陶,你不是傻,你是贱!”   “贱”字入耳,黄芷陶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找林跃就是想知道他跟乔英子关系的,结果见面聊了两句就做下今天不谈扫兴的事的约定,然后翘课来到电玩城,寻思玩一会儿再去看电影,接着是共进晚餐,再到长椿街地铁站和央音的学生们PK一下演奏技巧,结果这些听起来很美好的事情才开了个头就被季杨杨打断,还被骂是贱人,她能开心才怪。   林跃说道:“好吧,就算你说的对,那她甩了你,明知道我是脚踏两只船的人还要跟着我,这说明什么?你这个前男友LOW到她宁愿选一个脚踏两只船的男人,也不愿意跟你重修旧好,说她贱,那你呢?大抵只有‘垃圾’这个词才能形容了吧。”   几个围观者在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通过双方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大体搞清了三个人的恩怨情仇,穿卫衣的男生是女方的前男友,穿校服的男生有女朋友,结果女方明知道穿校服的男生有女朋友,还甩了前者选择后者,这么狗血的关系还真是有趣得紧。   “姓林的,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是垃圾。”   季杨杨恼羞成怒,搬起捕鱼大作战游戏机台旁边的凳子朝林跃挥过去。   他最受不了这个称呼,因为在三和干日结的那些天,从雇人的包工头到马路边米粉店的老板娘,看他们这些做日结的人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一群垃圾”,所以林跃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看客纷纷后退,生怕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林跃拉着黄芷陶的手往旁边一闪,避过挟风而至的木凳,伸出脚去轻轻一带,季杨杨下盘不稳一个趔趄,木凳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娃娃机上,把玻璃砸个粉碎,又激起一阵叫声。   他并没有住手,继续挥舞木凳追打,搞得电玩城里一片混乱,而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开始打电话报警。   嘭~   嘭~   啪~   哗~   一块屏幕碎了。   粘在赛车舱顶的装饰手办掉落在地。   捕鱼大作战的摇杆毁了。   在造成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破坏后,季杨杨被商场的保安制服,林跃也不再带着黄芷陶“四处躲避”。   在警察来到之前,季杨杨被请到保安室喝茶,作为受害者和知情者,林跃二人被商场方面要求协助调查。   十五分钟后。   黄芷陶以上厕所为由拉着林跃进了少有人走的楼梯间。   “2月开学没多久,季杨杨告诉我一个消息,他说你和乔英子不仅确立关系,还同居了,要我离你远一点,我想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然而这一个多月来你在外奔波,参加各高校的艺考,我觉得这种事电话里说不清,便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校考结束,其实我去办公楼就是为了找你求证这件事的,不过你说得对,今天刚回来就谈这些沉重的话题不好,我想等明天或者后天再跟你摊牌,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可是季杨杨……”   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本来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开心快乐地过一天二人世界的,没想到会在电玩城遇到季杨杨,这位前男友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的伪装,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他们还能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之前的约会吗?   很明显,不能。   “没错,我有答应乔英子做她的男朋友。”林跃在楼梯的第一阶坐下,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但是并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叼着:“其实我报了那么多所艺校,拿了许多文考证,除了想要证明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逃避,逃避小梦,逃避乔英子,还有你……”   黄芷陶听他没有否认和乔英子的关系,很沮丧,很失望,但是看着他颓然无助的样子又十分心疼,想想也是,林跃突然和乔英子确立关系,她这边难以接受,小梦那边呢,也肯定不会风平浪静。   选择逃避,确实符合他在感情这方面优柔寡断的人设。   林跃继续说道:“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不这么做,万一乔英子从天台一跃而下……是,我恨乔卫东害死了我的父亲,跟宋茜也结了大仇,之前还曾打过乔英子,可是要眼睁睁看着她自杀,是无论如何狠不下心的,于是就想用这样的关系稳住她。”   黄芷陶说道:“既然只是稳住她,那你为什么要跟她那个?还……还同居?”   林跃犹豫一阵,站起来说道:“为了不至于刺激到她,再出现寻短见的行为,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这件事上,她偏执地认为只有这么做我才是真的接受她,而非权宜之计,更想通过这样的操作让乔卫东和宋茜同现实妥协,不再想方设法阻碍我跟她的交往。”   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黄芷陶很激动,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个乔英子……还真是心思缜密,你,她想要,亲情也想要,呵呵,呵呵,知道么,她正是利用了你的同情心,用苦肉计把你逼上梁山,后来居上战胜我跟小梦,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是可怜的,是不幸的,生活在一个父亲出轨,母亲有着极度控制欲的家庭,现在我明白了,乔英子人畜无害的外衣下包藏着一颗精于算计的心。”   “是这样么?”   “怎么不是这样?”黄芷陶突然一把抱住他:“跟她分手吧,哪怕你最后选择小梦,我也不想看到你被她用这样的卑劣手段挟持。”   “陶子,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乔英子真有你说得这么不堪吗?”   她抬起头来,从下往上仰望他的侧脸:“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她。”   林跃把她推开一些,拉开书包拉链,取出放银行卡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过去。   “什么东西?”   黄芷陶问了一句。   他又把折叠纸往前送了送:“你看下就知道了。”   黄芷陶把纸展开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患者姓名是乔英子,中间的空白处有医生的诊断依据,给出的结论是忧郁症。   林跃说道:“医生说她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受刺激,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和上次一样。”   黄芷陶知道这里的“上次”指的是乔英子跳楼的事。   “所以……唉……”   “诊断结果并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你喜欢她吗?”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喜或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起码她在父母之间选择了我,还有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付出,总想着能逃一天是一天,能拖一天是一天,就像你在微信上一直追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对于这场谈话,我其实是有预感的,所以我很自私地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想着有你在身边一起庆祝校考顺利,我们能像恋人一样打游戏、看电影、唱歌、吃饭,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的计划很好,但就像那句话说的,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三女争夫   黄芷陶定定地看着他。   想起刚才他带自己翘课,想起他用厚实的胸膛接住她,想起他拉着她的手逃跑,又想起从后面搂着她玩抓娃娃机,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恋人才有的状态?   所以她很肯定,他是喜欢她的。   林跃摇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黄芷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抱着他的后脑勺亲过去。   一个相当漫长的吻。   长到即使是他都有憋气的感觉。   “她以为她有的东西我没有吗?她能为你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吗?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她的,绝不……”   缓了口气,说了句话,她又提脚仰头,把脸凑了过去。   唔……   林跃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发出一声惊呼。   七分钟后。   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声由昏暗的楼道传出,又过了一分钟,林跃和黄芷陶走出来,俩人都有些衣衫不整,后者的脸很红,头发很乱,顾盼之间带着三分怯意。   “林跃。”   这时一道低沉的呼唤响起。   两人扭脸一瞧,季胜利由南边电梯口大踏步走来。   他没有在意黄芷陶的难为情,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两个人的状态怎样,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边走边说吧。”   林跃指指保安室的方向,带着季胜利往前走:“怎么来得这么晚?”   “……”   季胜利稍作沉吟,答说“堵车”。   林跃面带疑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介绍起事情经过。   警察已经到了,正在听电玩城的老板汇报损失。   季杨杨在最里面的沙发坐着,翘着二郎腿刷手机,他很清楚,刚才的事情没有伤到人,只砸坏一些设备,横竖就是赔个钱的事,而他们刘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季胜利跟电玩城老板说好话赔不是认罚认赔,完事一看罪魁祸首这般态度,压抑多时的火气噌的一下冲上了天灵盖。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不好好上课,跑到这里打游戏,打游戏也就算了,居然拿凳子打架,还好没有伤到人,不然你就给我进去吃牢饭吧。”   “切,不就是吃牢饭吗?”   季杨杨的视线就没从手机屏幕移开过,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季胜利走过去一把夺走那台手机:“跟林跃道歉。”   “凭什么?”   “凭你先动手打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季杨杨白了他一眼,没有理这茬,把手往前一伸:“手机拿来,我这儿推塔呢,对局输了你负责?”   后面站着的保安和坐着的警察都惊呆了,心说这一老一少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要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这副态度,肯定上巴掌抽丫的。   林跃往前一步,说了一句让黄芷陶倍感意外的话。   “季主任,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年前你儿子去了深圳,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年后到开学这段时间刘铮带他出国散心,开学后第二天我就去全国各地参加艺考了,今天才回来,那么他是从哪里了解到我的近况的?”   季胜利为官十几年,当然不可能是傻子,他更清楚林跃和乔、方两家的矛盾。   要问谁愿意看林跃吃瘪,答案呼之欲出。   “谁干的?谁怂恿你干的?”   “没人,是我自己想这么干的,不行吗?”   季杨杨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   季胜利忍无可忍,扬起手来就想给这个不孝子一耳光,后面看热闹的警察赶紧把人拉住,要他别冲动,动手是不对的。   “你知不知道……你……你妈被你气得进了医院。”   林跃一听这话顿时恍然,怪不得季胜利来得比警察还慢,原来是刘静又被宝贝儿子气进了医院,这才出院几天?有半个月吗?居然又进去了。   季杨杨皱眉道:“你把这件事告诉她干什么?”   “我当时在厨房修水管,她看我手机响了,就拿起来接了。”   黄芷陶看向一脸茫然的商场保安,之前那些人要季杨杨给家长打电话,他不配合,林跃就把季胜利的号码告诉他们了,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挺寸的。   季杨杨指着林跃说道:“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弄死你。”   这事儿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自从季杨杨回来,林跃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关系都不去季家了,刘静不止一次地说想他,住院的时候每隔一两天还能见一面,听他讲讲笑话,吹吹口琴什么的排解一下忧闷,回到家里呢,看看那个回家就知道打游戏,对谁都是一张哭丧脸的亲生儿子,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压抑。   季胜利又羞耻又愤怒,再也忍不住了,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抽过去:“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啪~   上次在春风中学会议室没打完的那巴掌,这回实实在在印到季杨杨脸上。   “你打我?”   季公子捂着脸,一脸怨恨看着季胜利:“没我这个儿子是吗?行,那咱们从今往后断绝父子关系。”   他一把抄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冷着脸走了。   电玩城老板和商场保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芷陶失望地摇了摇头,觉得经历那么多事,季杨杨非但没有接受教训,反而变本加厉,成了一个人厌鬼憎的偏执狂。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季胜利赔给电玩城老板一笔钱,双方在调解书上签了字,警察拿着材料走了。   知道刘静被季杨杨气得住院,林跃也没心思和黄芷陶去看电影了,便带着她去医院探视,结果到了病房外面,护士告诉他们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医生给开了镇定的药,现在睡着了。   既然这样,他只能改天再来,便跟季胜利和刘静的妈说了几句安慰话,带着黄芷陶找地儿吃饭去了。   ……   当晚十时。   童文洁打开房门,准备去四楼找宋茜。   “磊儿,你快点儿,别忘了拿习题册。”   为了让方一凡有一个好成绩,她拜托宋茜给儿子辅导物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上去接他,顺便聊聊宋茜和乔卫东的事——自从乔英子跑去和林跃同居,宋茜就把全部精力用到了乔卫东身上,如果说对女儿奉行大棒加甜枣政策,那对乔卫东就只有大棒,没有甜枣了,因为她打心底认为是乔卫东毁了她跟女儿的生活,当初不把林跃接过来,也就不会搞成这样。   昨天宋茜当着学生的面给了乔卫东一个大大的难堪,导致二人进入冷战节奏,这是方一凡回来告诉她的,所以她想劝劝宋茜,踢了乔卫东这种卢瑟儿是应该的,不过不是现在,不然被乔英子知道父母反目,她不是更有理由不回来了吗?   至于林磊儿,他攒了几道物理题,想上去请教宋茜。   俩人从房间出来,往前走了没两步,楼梯间的门打开,一个人迎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啪~   很干脆,很响亮,很疼。   童文洁被打懵了,怔怔地看着前方人高马大的施暴者。   眼见对方没有停手的打算,林磊儿在后面拉住小姨往怀里一带,季胜利的第二巴掌落空。   “你……你为什么打人?”   一向唯唯诺诺的林磊儿故作强硬说道。   “为什么打人?她很清楚我为什么打她。”季胜利看着童文洁的脸,恨得牙根儿疼,工作这么多年,甭管对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人,基本上没有恼过,跟他有过交往的人对他的评价绝大多数都是脾气好,性格好,但是现在面对童文洁,他忍不了,也不想忍了。   从方一凡利用季杨杨挑衅林跃,到方一凡弄恶搞图,再到童文洁在背后煽风点火,玩什么驱虎吞狼计,方家可以说把季家害惨了。   童文洁知道,肯定是她怂恿季杨杨去黄芷陶那里点火的事情败露了,但就算理亏,她也不肯认错。   “一个领导干部居然动手打人?你等着,我要告你,我要你连这个主任也做不下去。”   季胜利怒极反笑:“随便去告,我既然敢动手打你,那就为这件事的后果做好了心理准备。”   儿子变成这副人渣相,老婆病情又有反复,身体越来越虚弱,他也已经从实权部门调任虚职,这一切都是回到北京,遇到方圆后发生的。   老婆病重,家庭散了,仕途到此为止,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发泄完心里的情绪,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看在方圆的面子上,他压抑了太多对童文洁的不满。   “该死的贱人!”   骂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里。   方一凡不在,林磊儿好容易像个男子汉一样抱着小姨,守着她,护着她,结果童文洁被上面那句“该死的贱人”惹恼了,挣脱他的怀抱,指着拐角消失的身影骂道:“你自己教育不好孩子,管别人什么事?器官!败类!”   “小姨,人已经……走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童文洁连做几个深呼吸,压下心口翻涌的怒气和不甘,小声说道:“什么玩意儿,黄芷陶跟那个小杂种有一腿的事季杨杨早晚都会知道,我不过就是说出事实,又没逼着他去做坏事。”   当然,她是有添油加醋的,比如说乔英子是故意用苦肉计强迫林跃选择她……认真来说也不算,因为以她掌握的情报,按照事件发展逻辑往前推导,乔英子能和林跃搞出演情侣骗父母的诡计,那么受到黄芷陶的刺激,又因为父母的关系爱而不得,无奈之下想出苦肉计,以死相逼什么的,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林磊儿说道:“小姨,我们还去不去找表哥?”   童文洁摸了摸刚被打过的脸,觉得这么上去不好,毕竟宋茜的家里还有过来接受辅导的学生,被他们看到了多尴尬。   “算了,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她转身往回走,林磊儿跟着走进房间:“那……那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还有不懂的题目要问宋茜吗?”   “我……我……”   林磊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磊儿,你是在心疼小姨吗?”童文洁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小姨,我……小姨夫走的时候我和表哥说过,我们会……会保护你的。”   “好孩子,你的心呢,很好,不过作为学生,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你得把精力用在学习上,马上就是一模了,这次一定要争一口气,考过那个姓林的,不就是一分之差吗,我们磊儿稍微努下力就能做到,小姨相信你。”   林磊儿一把抱住童文洁的身体:“小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磊儿乖,磊儿乖……”   童文洁不断拍打着他的后背,想着方一凡要是有外甥七分听话就好了。   ……   与此同时,在距离春风中学不远的网咖里,刚刚给刘铮打完电话,不但没有得到安慰,还挨了一顿臭骂的季杨杨一拍电脑桌,咬牙切齿盯着班级群里那个备注为“林跃”的ID。   季胜利说对他失望,他就不对那个父亲失望吗?   被当众奚落,被骂“垃圾”的可是他,怎么就他成了施暴者,姓林的成了受害者了?季胜利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站亲儿子站外人,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他再差劲,没有脚踏两只船吧?他再差劲,没有对自己的准婶婶下手吧?   看来季胜利和刘静确实把姓林的当成干儿子了,如今连从小有求必应,对他无限宽容的刘铮和姥姥姥爷都被他们策反了,他能不生气吗?能不委屈吗?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文件传输进度条达到了100%。   他经常去那家电玩城,有相熟的玩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从商场出来后,他越想气愤,越想越不甘心,就找到一个用手机拍下当时冲突视频的熟人索要现场录像。   “这次就算不能让你身败名裂,也会让你焦头烂额。”   就像上次方一凡恶搞他一样,他熟练地截取其中一段,建了个时间轴,做成动态图片发到了班级群和高三年级群。   ……   清晨。   黄芷陶由沉睡中醒来,没有像以前一样赖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把窗帘一拉,看着外面的春光正好启齿微笑。   虽然季杨杨的出现打乱了庆祝计划,不过从医院回来后,林跃还是陪着她去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完事拿了一把唢呐跑到长椿街地铁站口,专门给那些街头献唱的央音学生捣乱,最后还是她估摸着再吹下去会被人打死,强拉他离开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林同学严肃认真起来,道理是一套又一套,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可要说顽劣起来,那也是鬼点子多多,叫人恨得想抽他,总之是一个在正邪之间反复横跳的人。   其实……对待感情也是这样,当初方一凡纠缠她时,他能勇敢果断地给她一个拥抱,也能在上了乔英子的当后逃避现实,畏惧说“不”。   总之,昨天是美好的一天。   她揭开被子,稍微适应一下从床上下来,拿起手机准备看时间,忽然发现有很多人艾特她,便赶紧解锁屏幕打开微信群,翻到好友指定页面一看,脸色骤变。   群聊框赫然贴了一张林跃在电玩城亲她的照片,还配了一段调侃性的文字——乔英子,就问你气不气。   黄芷陶脑海轰的一声,怎么也没想到季杨杨能干出这种事。   当时是上课时间,电玩城里发生的事在春风中学学生圈只有她、林跃、季杨杨知道,再加上提到了乔英子,图片是谁炮制出来的显而易见。   分手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是对一段感情和对方最大的尊重,她并没有对不起他吧?季杨杨为了泄愤居然这么搞她。   现如今她觉得林跃说的没错,这人就是个人渣、垃圾。   不过呢……这样也好,之前和乔英子那场谈话是宣战,那么这幅图片就是短兵相接了,既然林跃优柔寡断,难下决心,乔英子会搞逼宫的招数,她就不能吗?也不过是一个用寻短见逼他就范,一个用舆论压力迫他接受罢了,总的来说,季杨杨的行为也算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   七天后。   一模考试成绩出炉。   乔英子,黄芷陶,王一迪,还有平行班的张小宁,四人成绩全部有所下滑,期中黄芷陶成绩下滑最严重,从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第五名下滑至第十二名,乔英子下滑四位,王一迪下滑三位,张小宁在鸡尾边缘徘徊,随时可能掉出平行班,蒋诺涵稍微好点,不上不下,或者说基本上滑无可滑。   像林磊儿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和守护小姨妈的好学生或许品不出其中深意,那些对男女之事十分热衷的学生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得。   就那一张图片,闹得不说满城风雨吧,可是放到春风中学的圈子里,绝对是一则大新闻,毕竟林跃太出名了。   奥运冠军种子选手。   高三年级第一。   艺考大咖。   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凭一己之力搞走年级组长的牛叉学生。   还有,这一周内好多学校的艺术学院领导或打电话或发电邮,跟黄校长了解林跃的情况,暗示可以给予保送名额,毕竟这小子的专业水平太夸张了,在北电有人的王一迪就曾透露过,艺考老师对林跃的评价是这人往剧组一送就能上戏,关键是吧,他的文化课成绩还好的叫人嫉妒,以京籍考生的条件,只要发挥正常,清华北大任他挑选,再结合外语掌控情况,上国际名校那也是看他想不想了。   这种全科拔尖的牛人,别说几十年,几百年都遇不到的,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成长路上没有意外,今后干啥都会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对于这样的学生,能不抢吗?抢到手就是对学校最好的宣传,搞不好以后还能因他受益。   所以一方面是优秀到让人侧目的特质,一方面是和女同学的恩怨纠葛,这事儿想不火都难,后续带来的恶果就是黄校长亲自出面,要求林跃暂时不要来学校上学,理由很简单,大家都去议论他了,自律性高的学生还能管住自己的脑袋把精力用到学习上,自律性差的呢?   而且林同学的能力有目共睹,别说几天不来学校,就算一个月两个月不来学校,高考对他来讲也不是问题。   是,表面看黄校长的作为损害了林跃的利益,但是有心的家长都知道这是另一种保护,因为乔英子已经跳过一次楼了,天知道这家伙来校上课会不会激化乔英子和黄芷陶的矛盾,前者也好后者也罢,再来一次跳楼明志的戏码,那甭管老师还是家长,都没好日子过,所以得观察观察,看看当事女生的反应。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   还好,黄芷陶和乔英子都没啥过激行为,最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她答题她撇嘴,她进屋她皱眉,倒也没有实质冲突……似乎……出现这种事情在二人意料之中。   大家都很好奇,这二女争一男的戏码会以怎样的结果画上句号。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高考:一人得道组团飞升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乔英子和黄芷陶这对反目成仇的闺蜜身上时,那边王一迪有了新动作。   她在蒋诺涵爷爷的画室外堵到了林跃。   “我就说嘛,最近张小宁一不找我打听你的事了,二不往冲刺班跑了,开始和蒋诺涵两个人坐36路公交车,她家明明在西边,为什么往东边跑,原来你用被动假期跑来这边给她们补习功课。”   林跃说道:“你上辈子是做侦探的吧?这都能跟来。”   王一迪说道:“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拖到高考再去学校?”   “真不是我不想去,是黄校长嫌我闹得动静太大,去学校会给他惹麻烦,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大家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再考虑让我返校的问题。”   他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顺势往身后的水泥墙一倚,表情很无奈,语气很无奈,动作也很无奈。   季杨杨点了乔英子和黄芷陶的炮,买单的却是全校学生,学习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走在学校的长廊里,听到的不是林同学在艺考里干了什么让老师大吃一惊的事,就是他跟几位红颜知己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有他跟乔、方、季三家的恩怨情仇,再加上一些高校的使者,过来采访的记者,黄凯钧和徐副校长都快烦透了。   是,有这样一个学生是相当光彩的事,能提高学校的知名度,可是现在已经4月中旬,距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就50天了,万一到时候升学率严重下滑,那他升职加薪的目标还怎么实现,所以黄凯钧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王一迪走过去,把他含在嘴里的烟夺过来丢在地上:“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我告诉你,别装傻,那张动图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跟乔英子的关系。”   王一迪知道黄芷陶跟他表白的事,对动图内容多少有点抗性,但是乔英子……她实在搞不明白他把乔英子怎么了。   林跃一脸讶异看着把香烟夺过去丢在了又踏上一只脚的女孩儿,她想用这个动作传递什么信号?3月中旬在北电对面的地下停车场,是他占了她的便宜好不好,怎么搞的好像被她拿捏住一样?难不成……王婧又传授她什么招了?毕竟作为上市公司老总的女人,斗小三是必修课。   “你又不是不知道季杨杨和黄芷陶的关系,他回来了能不去找她么,像他这种桀骜不驯的富二代,被黄芷陶甩了以后得知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那你觉得以我的脾气会怎么做?”   王一迪当然知道他在面对挑衅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套用一句网络热词,非洲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季杨杨越纠缠黄芷陶,就越把前女友往他怀里推,一如当初乔卫东想让林跃在全高三家长面前丢脸,最后反而如愿以偿地戴了顶绿帽子。   “那乔英子呢?”   “唉。”他的手往兜里摸了摸,似乎意识到有她看着想吸烟是不可能的,便没有往外拿,又把手缩了回来:“说起来……乔英子的事要更加复杂,你也知道,我跟她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说是青梅竹马并不过分,后来我爸没了,我怀疑这事儿跟乔卫东有关,便假意投奔,住进了书香雅苑,果然,我查到老爸是因为帮他做账晚归遭遇车祸的,一心要报复乔、宋二人。其实我跟小梦的关系,怎么说呢,并不是像外界传的那样,说我是为了给乔卫东戴绿帽子才接近她的,实情是我看不惯乔卫东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一面想跟宋茜复合,一面挂着小梦,还通过帮着宋茜母女和童文洁欺负未婚妻的方式逼女方提分手,以便不用赔偿别人跟了他五年的青春损失费,这种做法再我看来已经超越了渣男的底线,于是一心帮小梦讨公道,帮着帮着……她就对我……”   说完稍作停顿,待一个拎着塑料袋的中年妇女走过,方才继续往下讲。   “再说乔英子,她是宋茜的心肝宝贝,当初小梦对乔英子很好,当母亲的看到女儿跟小妈关系不错,便恼羞成怒,到小梦的瑜伽馆闹事,还说小梦是母女二人间的小三儿。既然宋茜这么说,那没说的,我就替她做一个破坏你们母女关系的小三儿,于是在心理讲座会场的闹剧结束后找到乔英子,提议跟她假扮情侣,我呢,用这件事刺激宋茜,她呢,用这件事逼父母妥协,答应她考南大,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不过后来方一凡把乔英子给卖了,于是宋茜禁止她参加南大冬令营,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我帮黄芷陶摆脱方一凡的纠缠时她也在场,缘由是她找我兴师问罪,我带她下楼寻找答案,然而黄芷陶突然亲我的一幕刺激到的不只是你,还有她……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在这件事上,我从未想过她会假戏真做,在宋茜变态的控制欲和感情不顺的双重压力下,她离家出走前往深圳,而宋茜和乔卫东不仅不理解她,反而用GPS定位软件跟了过去,强迫她跟他们回家,从而激化事态,逼得乔英子走上天台,还好当时我在深圳帮季杨杨的父母找儿子,知道这件事后赶到现场,给了她一个美好的希望,最终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我想……我给了她什么,你应该能够猜到。”   信息量很大,大到王一迪思考了好久才理清楚林跃和乔英子之间的感情纠葛。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既然这些都是寒假发生的事,那你三月中旬在车里对我……对我……为什么?”   “要说一开始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不然也不会说要跟你考一所大学,不过考北电什么的并不是我的真心话,它只是向你传达我的心意的一个委婉的说法。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我能应付的范畴,你把它当真了,见我文化课成绩不好,便想帮我补习功课,我很开心,但是去你家一起学习的那几天,我见证了你对表演的喜欢,在考艺校这条路上你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可是平心而论,一个有心气,有追求,有傲骨的男人,怎么可能坐视自己的女朋友去混娱乐圈?虽然用‘脏’来形容有些不尊重,但……不说吻戏,就是女朋友和男演员搂搂抱抱的画面……反正我接受不了,如你所言,没错,我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你那么热爱表演,而我不想你做演员,当时也不知你的心意,那种纠结的心情你能想象吗?接下来就是黄芷陶向我表白,乔英子要跳楼的事了,我在和她们的感情漩涡里越陷越深,发现再也回不到过去单纯的生活,而我又不想伤害任何人,于是便借着艺考逃避她们,那几天过得很压抑,然后三月中旬去北电参加艺考遇到了你。是,我有故意躲你,没想到你为了等我,在外面冻了很长时间,上车后又跟我说了那些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就……脑子一热,什么都不顾了,你打我骂我讲我自私……我都认了。”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我这样的人,真有那么好吗?”   林跃的话把她代入到两个人的回忆,想着半年多来发生的一幕幕,眼圈红了,走到他的身边,近距离看着他的脸。   “你偷偷地帮张小宁和蒋诺涵辅导功课,是不是看到她们成绩下滑,觉得愧对她们对你在感情上的付出?没有办法回应她们的心意,就在另一方面给予补偿?”   他没有否认。   王一迪微踮双脚,搂住他的脖子,在耳边小声说道:“有的时候,男人对女人最大的伤害就是对她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一口咬下去。   林跃只觉颈部一凉一热,火辣辣的痛楚迅速蔓开,不过既没有推开王一迪,也没有叫出声来,而是皱眉忍住,并在心里吐槽,怎么女人都有这种爱好。   “疼吗?”   看他没有反应,只是紧咬牙关,王一迪反而有些心疼。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叹了口气,两脚放平,将头枕他的在胸口,轻声说道:“知道我来这里前发生了什么吗?我妈让我离你远一点,为这事儿我们大吵了一架。如果每一份感情债都要还,你赔得起吗?”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给方家的最后一击   几天后。   黄校长在四月底升旗仪式上宣布了一个决定,校领导经过多方讨论,认真研究,决定给予季杨杨开除学籍的处分,理由是他在高三开学驾驶法拉利进校造成负面影响的情况下,又连续旷课两个月,高三第二学期依然我行我素,在校外与人打架败坏学校声誉,最后还效仿方一凡制作恶搞动图伤害同学,影响学风,数罪并罚,才有此结果。   这么看来季杨杨确实活该,但是一般情况下,学生家长求求情应该会保留学籍的,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好歹给个考大学的机会啊,现在开除学籍,高中毕业证都没有,不说一辈子毁了吧,以后再想追上同学们,那就不是付出一两倍的努力能做到的了。   但他就是被开除学籍了,也没听说季胜利有找黄凯钧求情,也不知道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致对儿子失望到这般地步。   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一番热议,不过很快便散去,因为季公子不如林跃出名,也因为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大家的精力都用到了学习上,一个个撸起袖子加油干,为了考上心仪的大学而努力。   二模和三模考试林跃都没到场参加,不过让大家惊讶的是,那些跟他传出绯闻的女生似乎达成了某种和解,五个人的成绩直线拉升。   三模考试结束,黄芷陶以698的成绩把二模的榜眼挤掉,摸到了林磊儿的屁股,乔英子则拿到了全年级第五的排名,都知道她底子好,基础牢,只要全力以赴重回凤头是没有问题的。   让人意外的是王一迪,居然排在了年级第九,要知道她可是艺考生,674的文化课成绩,简直了……打击得那些同样报名艺考的学生不要不要的。   这是冲刺班,平行班也有大新闻,这事儿让方一凡别提多恼火了。   二模结束张小宁在平行班排到了第十二名,到了三模,她把冲刺班倒数第三名的菊花给爆了,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她拒绝了陈奇给她调班的建议,理由是还有两个星期就高考了,去了冲刺班反而会因为环境改变不适应。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直到蒋诺涵这个常年混迹于基础班倒数十二名内的女生背着书包来到平行班,大家才知道张小宁不去冲刺班的动机……似乎并不像她对陈奇说的那么单纯。   总之,这事儿挺怪的,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随着高考计时牌的数字由十位数缩短到个位数,这个话题慢慢地被淡化,所有人都闷头学习,朝着检验高中三年……不,应该说苦读十二年成果的大考冲冲冲。   ……   一个月后。   大学志愿填报日,也是高考结束后学生们回校的日子,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再有机会重新坐回教室学习的。   虽然大家已经从网络或者电话里查到了自己的分数,但学校还是公布了一部分学生的高考分数,当然,能够上榜的都是取得耀眼成绩的学生。   白纸黑字,打印体。   第一栏第一行,林跃733分,全区第一,全市第一。   第二行,黄芷陶709分,全区第四。   第三行,林磊儿699分,全区第六。   第四行,乔英子698分,全区第七。   第五行,徐梦军,691分,全区第十。   第六行,王一迪,688分,全区第十二。   第七行,徐家翔,685分,全区第十五。   ……   一栏十五人,一共两栏,也就是榜单截取了全校前三十名。   而榜单的倒数第三名,也就是全校第二十八名得主,是张小宁,642分。   同学们面面相觑,看得见的惊讶和不理解在脸上蔓延。   有人咬牙切齿难掩嫉妒,几个盼着林跃不来上学成绩下滑的方一凡的哥们儿为之失望,还有人故作平静举起手机拍照留念。   黄芷陶、林磊儿、乔英子这些“老牌”尖子生能取得好成绩也就算了,王一迪和张小宁什么鬼?曾经的鸡头过了清北的门槛,曾经的鸡尾稳拿排名前100的双一流大学重点学科入场券。   还有林跃,733分,全市第一名,虽然春风中学也是市重点中学,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摘得状元桂冠,这次黄凯钧可以说扬眉吐气了,而调到156中的李老师知道这个结果,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这就是被她区别对待的普通高中转校生,2018年刚过本科线,2019年全市第一名,这脸打得,隔着十几公里都替她疼。   “蒋诺涵,你考了多少分?”   后面响起大熊的问话。   林磊儿回头一瞧,只见张小宁和蒋诺涵拿着一本介绍各大学情况的杂志由二楼下来。   “我考了……558分。”   榜单前方一片哗然。   虽然今年不分一本线二本线,只给了一个480分的普通本科线,但是按照往年的划分标准,蒋诺涵这个558是过了一本线的,要知道她可是连李萌都放弃的学生啊,高三开学的测试就比方一凡、季杨杨高个四五名,现在居然上一本了?难不成跟林同学不清不楚还有加分效果?   林磊儿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不关心乔英子、王一迪那些人考了多少分,他关心的是自己,居然被黄芷陶整整超了10分,距离大仇人林跃呢?一模只有1分之差,但是到了高考……分差超过30,对方是全区第一,全市状元,他呢?全区第六,全市怕是得排到20开外,他已经很拼命了,进入五月后,宋茜为了帮他战胜林跃,把应该给予乔英子的精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而且考试当天发挥的很好,结果呢,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这么多。   他理解不了,更难接受这样现实。   “磊儿,磊儿,来……”   这时方一凡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   “你得这么想,是,虽然没有考过那个姓林的,不过你这分数上清华足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超越他。”   方一凡并没有为自己只考了450分,本科线都没过而失望懊恼,在旁人看来,他的表情跟以前比没有什么不同。   “走,我带你去看戏。”   说完拉着林磊儿离开教学楼,直奔后方办公楼,进大厅没走多远就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对话声。   “我没报北电,报了北大。”   “……”   “债还完了没?还完了跟我走。”   “……”   “我都为你放弃梦想了,你还想怎样?你不是喜欢还债吗,这个债该怎么还?”   “……”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就不放手,一放手你又溜了,怼李萌的时候火力全开,到了这种事上怎么就哑巴了?”   “王一迪,你放开他,强扭的瓜不甜没听过吗?谁规定你为他放弃梦想,他就一定要给你回应的?”   “乔英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拿跳楼来逼别人选择你,这是人干的事?”   “你不服,不服你可以也跳一个啊,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我可不像你,能够理直气壮地利用他的同情心,知道这叫什么吗?偏执,我咨询过医生了,这是一种人格障碍,原生家庭环境伤害了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在教育子女这件事上一定会受此影响?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明智地选择退出,因为这才是真的爱他。”   “王一迪,你够了!”   方一凡和林磊儿面面相觑,因为喊“你够了”的人不是乔英子,是黄芷陶,她和乔英子像仇人一样相互瞪了一个学期,现在居然为情敌说话?   “黄芷陶,你个两面派,当初约定休战,一切等高考结束再说的时候,你站我这一边,现在你如愿考上清华,又站乔英子一边,我够了?以乔英子的性格,信不信她哪天就能弄出个孩子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一迪,我告诉你……咦,林跃呢?”   方一凡听到后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把头伸向窗边朝外面一看,只见林跃由办公楼附属建筑跳下,在空调外机平台借了下力,稳稳地落在地上,朝北门方向跑去。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可以看到那边停了一辆SUV,驾驶室外面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似乎是在等他。   “啧啧啧,你看这个人渣逃命的架势,像不像一条狗?”   “表哥,你说陶子为什么喜欢他这样的人渣,也不选择你和季杨杨?”   在林磊儿看来,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可是在方一凡看来,毫无疑问属于灵魂一击。   “她们三个下来了,赶紧走。”   方一凡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拉着林磊儿的手赶紧撤,十五分钟后回到书香雅苑,却发现刚才见过的SUV停在五号楼和四号楼交界的停车位上,又往前走了两步,他们看到了林跃和小梦,对面是刚刚买菜回来的童文洁。   “这个王八蛋。”   方一凡面色一沉,朝自己母亲跑去,在他看来,林跃拦下他妈准没好事。   “小姨!”   林磊儿也急了,远远地喊了一声,这时林跃左手边一个人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回头打量,当目光触及那张脸,他顿时全身战栗,心跳加速。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我很擅长送人进监狱的   “爸……”   林磊儿低声唤了一句。   没错,眼前这个人就是林文发,那个在他母亲去世不久又娶了一个二婚老婆,忽略了对他的关怀的男人。   他完全没有想到林文发会来北京,还跟姓林的站在一起。   “磊儿,过来。”   童文洁看到儿子跑来,再一看林磊儿跟在后面,赶紧招呼他来自己身边。   她对林文发是极度厌恶的,在她的印象里,姐姐贵为北京人,远嫁到福建追求什么爱情,结果这个男人忒没用了,不仅没有给姐姐好的生活,这边人一死,没过多久就娶了别人,还对林磊儿漠不关心,简直就是败类,人渣,禽兽,流氓混蛋,跟旁边的小杂种属于一路货色。   “磊儿!”   这时林文发也叫了一声林磊儿,不过亲儿子只是多看了他两眼,并没有去与快一年没见的父亲亲近,而是走到童文洁身边,一脸仇恨看着林跃。   “唔……我把你父亲从福建接过来,想让你们父子团聚,庆祝一下高考顺利,清华可期,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小梦听着直摇头,这话听着……总有种大灰狼诱骗小白兔的感觉,当然,她很清楚,童文洁可不是大白兔,去年帮着宋茜欺负她的刻薄嘴脸,现在还记忆犹新。   “你把他……他接来干什么?”这就是林磊儿的回应。   方一凡也在旁边说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跃确实没安好心,瞄了一眼那个穿着黑色T恤,青色长裤,一双工装鞋的中年男子,忽然有些理解他为什么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人呐,兜里没钱做什么都没底气,站在童文洁的角度,像方家这种住着150平大HOSUE,每月2万+生活费的人叫一般人,宋茜那种有四套学区房的叫条件不错,形容月收入1W~2W的小梦“艺术学校毕业出来就干这个?”所以她是理解不了种十亩地的老农一年收入不到三万是什么概念的。   当然,这里的林文发跟小说里的林文发不一样,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话吗?林磊儿,别说清华北大,我会让你连普通本科都上不了。你们……不会都忘了吧?我这个人可是从来不吹牛逼的,我放过的狠话,基本上都实现了。”   童文洁笑了:“你把林文发找来是想让他命令磊儿放弃读大学吗?还是你觉得我们会要他出学费?这一年时间对儿子不闻不问,你不会认为磊儿还认他这个爸吧?不会吧?不会吧?!”   林跃看了林文发一眼。   林文发又叫了一声“磊儿”。   但是林磊儿无动于衷。   “你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断绝父子关系呢,乔英子跟乔卫东和宋茜划清界限,季杨杨跟季胜利一刀两断,林磊儿不认自己的爹,如今……就差一个方一凡了。”   童文洁从后面拉住儿子的手,生怕他一冲动着了小杂种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已经父子反目,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林跃望小梦说道:“发出去吧。”   小梦点点头,解锁手机屏幕,轻点几下。   “你让她发了什么东西?”   童文洁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讲话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引得前方走过的几个装修工朝她看来。   林跃慢条斯理地道:“发了什么?发了林磊儿非法高考移民的证据咯。”   方一凡冷笑连连,遗传他妈带点刻薄的脸上满是嘲弄:“我就知道你会拿这个说事儿,姓林的,你没想到吧,磊儿虽然是从福建转学过来的,不过他的户口是落在北京的,想用这件事搞小动作,你打错注意了。”   “是么?”林跃从兜里拿出一份林文发签字的证词:“林磊儿的妈妈是在他17岁的时候亡故的,按理说你们应该在1个月内前往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销户,但是你们并没有,而是拖了足足三个月,到林磊儿满18周岁的节点,才去给他妈妈销户,并将他升为户主,然而按照现行户籍管理制度,销户应该在一个月内完成,且未成年子女是不能升为户主的,有父母的必须迁到父母名下,没有父母的再考虑挂靠到亲戚名下或者相关机构的集体户,所以按照正规流程,林磊儿的户口是要迁往福建的,童文洁,你为了让他能在北京上学,背地里找人疏通关系,搞了这么一个小动作,你觉得如果被林磊儿刷下去的考生执意追究,他的高考成绩会不会作废?”   童文洁的脑瓜子轰的一声,完全没有想到林文发会把亲儿子给卖了,忍无可忍的她把塑料袋一丢,走过去便是一巴掌:“你这个畜生,居然连亲生儿子都害,你对得起我姐吗?”   “呵呵。”林跃在一边直摇头:“用不到的时候就是人渣、败类、不配为人父母、断绝父子关系,用得到的时候就是你连亲生儿子都害,对不起你姐,就像你说男人的那句话,有的小仙女尖酸刻薄贪得无厌,崇洋媚黑虚荣拜金,干的那点破事,还要我们的理解体谅宽容,恶不恶心?”   童文洁说不过林跃,把气都洒在林文发身上,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说,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出卖?”   “钱咯。”林跃回答了她的疑问:“有钱能使鬼推磨好么,300万的诱惑,你觉得他能拒绝吗?”   “王八蛋!”   童文洁不断地推搡打骂:“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林跃继续冷笑:“你都让林磊儿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每天给外甥洗脑,植入仇恨,你觉得林磊儿以后会养他吗?指望一个不待见自己的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还是拿300万走人,如果你是他,会选择哪个?”   小梦在一边看着他,感觉这小子狠起来就是一个魔鬼,童文洁最多背后搞些小动作,他呢,利用人性玩弄人心。   林跃的话刺激到了童文洁,也刺激到了林文发,虽然林磊儿多数时候是当妈的在照顾,但是他也有寄钱回家啊,陈不称职另说,父亲的责任还是尽到一些的,结果林磊儿来到北京不到一年就基本上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童文洁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委屈和怒火上头,对着追打他的童文洁用力一推,女人啊的一声摔倒在地。   方一凡一看老妈吃亏,顿时火了,上去就是一拳捶在林文发左脸,两人在拉扯中倒地。   林跃一看打了起来,非常“好心”地去拉架,并不小心“碰到了”林文发的胳膊。   林磊儿没有管林文发,优先去扶童文洁。   小梦没有挪地儿,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就在她报地址的时候,林文发一声惨哼,惊得附近经过的人打了个哆嗦,纷纷赶来事发地查看。   半个小时后,林文发被放到担架上,抬进救护车,打人者方一凡由两名警察带进警车。   童文洁彻底慌了。   这场闹剧的结果是林磊儿的高考成绩十有八九作废,方一凡搞不好要吃官司,而林跃……就损失了300万。   “你个小杂种,你……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我们?”   她已经顾不上女强人的风度,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一头野兽。   林跃说道:“乔英子跳楼的事情发生后,你先挑拨小梦和我的关系,后利用季杨杨搞我,虽然当时没有找你麻烦,不过这些帐我都记着呢,走到这一步,如果有整我的机会,你会坐视它溜走吗?你不会。所以,我们早已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事到如今还问这种话,只能说明你是一个白痴。”   讲完,他无视周围讶异的目光,搂着小梦往停车位走去。   “看好林磊儿,不然他们表兄弟可是要进去作伴的哦。”   童文洁闻言一惊,赶紧回望左右,却才发现外甥不见了,愣神之际,五号楼单元门冲出一个人来,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磊儿,别冲动!”   她赶紧跑过去,全力以赴把人抱住。   一名正在处理善后事宜的警察看到这边的情况,面露警惕,指着二人说道:“把刀放下,听见没有,我叫你把刀放下!”   ……   “林文发验伤结果出来了,警察说已经构成轻伤,接下来就看对方什么态度,如果决定起诉,方一凡怕是要面临刑事处罚,我已经把这件事通知方圆,他说会尽快赶回来,让我先去跟林文发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这就是童文洁发来的消息。   宋茜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那个小杂种居然会把林文发从福建弄来北京。   作为闺蜜,很理解童文洁的处境,然而事已至此……她想帮忙也帮不上。   咚咚咚~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宋茜放下手机,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走廊里站的人后脸色变得很差。   刚刚还在心里诅咒这个人和他爹一样出门遇车祸撞死,没想到下一刻他就找上门来。   “宋茜,我问你,你想不想挽回自己的女儿?”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姐妹就是拿来出卖的   早在几天前宋茜跟乔卫东就知道了女儿的高考分数,698,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因为按照常理推断,乔英子跟他们划清界限,跑去和林跃同居,精力肯定会被分散,即便有小梦照顾两人,也绝不可能像宋茜一样无微不至,面面俱到,何况宋茜本身就是老师。   他们已经做好了乔英子考不上重点大学的准备,结果打脸来得好快,这个分数不要说南大,北大和清华都随便挑。   乔卫东很开心,不过宋茜不是很高兴,因为这件事说明了她的失败,人生的失败,教育的失败,做妈的失败,在这一点上,他们产生了冲突,大吵了一架后乔卫东走了,走了以后就再没回来。   昨天是填报志愿的时间,本来她是要去学校找乔英子的,是她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勒令她不要冒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才熄了去纠缠女儿的心思。   另外,老头子告诉她乔卫东不会回书香雅苑了。   什么意思,继女儿跟她划清界限后,乔卫东也跟她一刀两断了?   她把乔卫东没有拿走的东西全砸了,骂了一个下午,像什么养不熟的狗,忘恩负义的人渣,没有担当的软骨头……后来就接到了宋茜打来诉苦的电话,再后来,造成当下局面的罪魁祸首出现在她家门外。   “我再问你一遍,想不想挽回自己的女儿?”   他要把乔英子还给她?   是不是林跃玩够了乔英子想要把人甩了?   还是乔英子认识到了他的渣男本质,俩人掰了?   又或者是高三结束,乔英子良心发现,对她的态度软化,想要姓林的过来示好?   她的脑海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   表现在实际行动上的是,她把林跃让进了房间。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就站在玄关,没有进客厅,凑过去在宋茜耳边说了几句话。   “……”   “我只给你10秒钟考虑时间。”   宋茜闻言,表情变了又变,总觉得这家伙是西门庆请武大郎,居心不良,然而要说哪里不对,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好了,时间到,告诉我你的答案。”   林跃盯着她的眼睛等了两秒,见她犹豫不决,索性把门一拉,面朝外走去:“不同意啊,那你就等着做外婆吧。”   这话听起来是在威胁她,但是对宋茜来讲,威胁之外还有羞辱。   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乔英子给他生孩子的。   如果不同意,就这小杂种的脾气,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   “我只要按照你说的做,你就把英子还给我?”   “当然。”   她咬着牙齿说道:“好,我做。”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走进电梯。   轿厢抵达一楼,他没有着急离开单元楼,走到103室外面,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转了转。   房间里没有人,电器的插头都拔了下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角落里堆着几个空纸箱,不知道是拿来装什么东西的,似乎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住人。   林跃还发现地板上有几个运动鞋印,空气中残留着些许体味。   看来季杨杨中间回过家,但是没有见到季胜利和刘静,最终一无所获。   在他看来这很正常,因为他联系了新加坡一家医疗机构,5月初季胜利就带着刘静出国就医了。   叮~叮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   是小梦打来的。   他拿起来放到耳边。   她说童文洁带着林磊儿去医院看望林文发,希望姐夫念及以往不要起诉方一凡。   遗憾的是两个人碰了个硬钉子,最终悻悻而归。   在林跃看来,林文发能同意他们才怪,多住院一天多拿3000块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   两天后,方一凡这边还在看守所关着,看不到放出来的希望,林磊儿非法高考移民的事进入了教育系统相关领导的视线,有人给童文洁打来电话,确认了信息的真伪,然后很遗憾地通知她,既然事情已经闹到网上,林磊儿肯定会被清华大学拒收。   一个儿子一个外甥,一个没考上本科一个大学无望,她搬来书香雅苑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俩孩子有一个好的前程,这下好,都被那个小杂种毁了。   方圆那边也是,领导非要他完成手头工作才能回家,婆婆那边一听方一凡被关进看守所,人一激动,因为高血压住院了,整个方家已经乱成一团。   咚咚咚~   咚咚咚~   “来了。”   听到敲门声,她刚要去开门,那边林磊儿已经走过来把门打开:“小姨,是宋茜阿姨。”   童文洁赶紧把手里的菜放下,解开围裙迎上去。   宋茜左手提着一箱啤酒,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小龙虾、鸭脖、翅中等卤肉制品。   “还没吃饭吧?别做了,我买了些吃的,晚上你陪我喝点。”   “怎么不早说?我都买好菜了。”   “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一样,多少喝点,那句话怎么说的,一醉解千愁嘛。”   “英子的事?”   童文洁这两天一直在忙自己这边的烂摊子,并不知道宋茜那边发生了什么。   “乔卫东走了。”   “走了?他能走哪儿去?”   在童文洁看来,一个破产的中年男人,没钱没房,打工也没人要,除了守着宋茜混吃等死,能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疯。”说起这事儿宋茜一脸气愤:“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乔英子、乔卫东,父女二人都走了,在她看来可不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童文洁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道。   “不说他们了,来喝酒。”   宋茜把保鲜盒的盖子拆下,咔的一声打开一听啤酒递给童文洁,完事又拿出一罐递给林磊儿:“事情都发生了,只是气愤难过也没用,来,陪你小姨和我喝一杯,把那些糟心事都放到明天在说。”   眼见童文洁没有阻止,林磊儿伸手接过易拉罐,仰头就是一大口。   “磊儿,你慢点喝,慢点喝。”   “来,文洁,咱们俩干一个。”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茜带着五分醉意离开203,而童文洁和林磊儿都已经是晕头转向,站立不稳。   她回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轻轻带上房门,乘电梯回到403,先喝了点蜂蜜水,进卧室倒头便睡。   第二天很平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第三天也很平静,直到第四天。   七月初,天气闷热,蝉声聒噪。   宋茜由电梯出来,拎着一提卷纸往家里走,经过楼梯口的时候一个女人冲出来,扬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接着又抓住她的头发往旁边用力一拽,宋茜重心不稳,高跟鞋一歪,俩人同时倒地。   “我拿你当姐妹,十几年了,你就这么对我?怪不得乔卫东和乔英子选择离开你,你活该,都是你应得的。”   童文洁抓住宋茜的头发,不断地往地上按,换来一声声尖叫。   “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嘴贱婊子,你这种人就应该孤老终生。”   宋茜被骂恼了,也被打恼了,反手揪住童文洁的短发拿肩膀一拱,两人调了个个儿,她爬到曾经的好闺蜜的身上,一面用手拨挡想要抓她脸的手,一方面猛掐眼前人的脖子,试图缓解头皮传来的疼痛:“你更嘴贱,你不仅嘴贱,人也贱,你不搬过来,能出这么多事吗?我做的怎么了?我提醒方圆,让他把林磊儿送走不应该吗?你那么护着外甥,你跟方圆离婚,带着他一个人过啊。”   啪~   童文洁一巴掌抽在宋茜脸上。   宋茜手下死命加力,勒得童文洁嗬嗬粗喘,面皮涨成紫色,手臂青筋条条,五指不断伸展收缩,似乎想抓住什么,两只脚也在那头乱蹬,把厮打中掉落的红色高跟鞋踹到墙角。   “该死的,去死……你去死……”   宋茜已经失去理智,嘴里含混不清嘟哝道。   眼看童文洁就要被她勒死了,斜对面房门打开,一个穿短裤光膀子的中年男子跑出来,一边大叫“宋老师,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一边过去握住宋茜的手腕,一点一点拉开。   这时他的妻子也闻讯赶来,从后面抱住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童文洁的胳膊,把人拖到一边。   夫妻二人合力,总算是把她们分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心生疑惑,这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姐妹好闺蜜怎么就突然反目成仇,打成这样了呢?   呼哧~   呼哧~   呼哧~   没人回答,只有响彻走廊的粗重喘息。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完成回归   宋茜知道,她跟童文洁的闺蜜情完蛋了。   不过她不后悔,因为为了乔英子她必须这么做。   乔卫东走了,她现在已经四十五岁,能看上眼的看不上她,看上她的看不上眼,所以基本上已经失去再婚的可能,那么她就只剩女儿最亲了,如果没有乔英子,整个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第二天,听说童文洁带着林磊儿走了,方圆留下来处理方一凡的事,因为林文发背后站着林跃,从双方这一年来的矛盾冲突来看,方公子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三天,宋茜坐在餐桌前面吃早饭,粥喝了两口就没兴趣再下嘴,便把碗筷推到一边发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来放到耳边:“喂,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快把女儿还给我。”   是的,她已经按照林跃说的做了——把能够证明林磊儿有问题的音频文件发给刚刚下飞机的方圆。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同样也知道林跃的阴谋,不,应该说阳谋,已经近似孤家寡人的她,是要女儿还是要闺蜜,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照做,毕竟女儿比闺蜜可亲近多了。   “呵呵,真得做了?”电话里传来林跃的声音。   “当然,童文洁已经带着林磊儿走了,我看方圆过不了多久就要跟她离婚了。”   “那如果他们不离呢?”   “如果他们不离,你也会有后招的不是吗?”   “你真聪明,不过……聪明如你,怎么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我的话呢?”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根本就没想把乔英子还给你。”   “你个王八蛋!人渣!败类!狗东西!小畜生!”   宋茜是真被他气坏了,虽然也曾有过怀疑,但是感情上她真的无法接受乔英子在往后的人生里消失,还听说姓林的有好多红颜知己,少乔英子一个不少,多乔英子一个不多,最后,她甚至幻想过,他们要是真在一起了,好歹自己也是岳母啊,他能这么恶毒地对待长辈?总要找个契机缓和矛盾吧。   所以,天平还是倾斜了,然而最后的结果居然是……   “什么人渣、杂种、小畜生、狗东西,这些话你跟童文洁没少骂我吧?你见过人渣讲信用吗?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5分钟后打开电视,早间新闻里有你喜闻乐见的内容。”   嘟嘟嘟……   电话就这么挂了,扬声器里传来一阵忙音。   宋茜的手无力垂下,手机掉在地上。   “啊~”   呆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把桌子上的碗碟全部扫下去,粥和咸菜洒满地板,水沿着桌角一滴一滴坠落。   又呆了差不多三分钟,她想起林跃在手机里说的,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台,播了两条跟她没有关系的新闻后,画面一转,屏幕上贴出一则通告——国内多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课外负担整治校外培训机构行动的通知。   宋茜傻了。   什么意思?   能成教育八成要黄,换句话说,她的饭碗要被砸了。   这是否那个小畜生在背后捣鬼?   不过……不重要了。   宋茜瘫坐在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看了一会儿,两只手不断地撕扯头发,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精神病。   ……   2019年末。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林跃看着远方的星空,喝完易拉罐里最后一口酒,捏扁后轻轻一丢,易拉罐划出一个圆滑的抛物线,掉进前面的垃圾桶里。   这时手机跳出一则信息,是舍友发来的,让他赶紧回宿舍,管管他的红颜知己们,四张床给她们占了三张,兄弟们去哪儿睡啊?   他如果一个小时内不解决这件事,明天就开会表决要不要把他赶出505。   林跃微微一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这时远方有一抹光华升空,啪的一声爆开,绽成耀眼的彩虹,又有一道光升空,天空浮现出2020四个数字。   当海滩上的游人的目光被烟花吸引时,昏暗处也有一道光闪现,只是并不显眼,没人注意到。   ……   呼~   风声盈耳,白光夺目。   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逐渐回归,他能感觉到椅子扶手的硬度和温度,也能听到心跳的声音,而房门缝隙溜进来的味道……是楼下住户在蒸包子,羊肉丸的,味儿太大了,不开【嗅觉动物】这个技能都闻得到。   回来了。   从《小欢喜》的世界回来了。   林跃慢慢地睁开眼睛,笔记本的呼吸光,傍晚的夕照,电子钟的一闪一闪的冒号,还有音响顶斜放的相框,里面是苏晗的照片。   算算时间,距离回到江海市已经过去三天了。   苏晗发了两条微信过来,没啥大事,就是提醒他多备一点食物,少出门,多通风,勤洗手。   林跃给她打了个电话,随便聊了两句,表示自己按照她说的做了,完事走到外面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还有几罐午餐肉,两斤鸡蛋及冻肉,面包都吃完了,之前寻思在家里多呆几天就没买,方便面有几包,还是谭晓光从离职同事那儿顺来的碗面。   其实以他的条件,每天到阳台晒几个小时太阳就能“填饱肚子”,不过呢,冬天阳光不足,光着膀子站那儿会让人怀疑他是变态或者精神病,更因为声色之好同口腹之欲一样,属于人之常情,所以时间和精力允许的情况下还是要吃饭的。   之后又给谭晓光发了条信息,得知合租老哥暂时不回,老家一切正常,他也就放心了,往客厅沙发一坐,检视这次《小欢喜》之行的收获。   将意识投入脑海,唤出系统菜单,切换至任务栏,一行字符在眼前快速闪过。   “宿主已由《小欢喜》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竟无一人是男儿】。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羁的少年(已完成)。   支线任务:男儿当自强(失败)。   任务完成度:一般。   EM……   支线任务失败了。   林跃其实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在进入任务世界他就有过猜测,男儿当自强这个任务八成是让他帮助乔卫东和方圆在宋茜和童文洁面前竖立男人的威信。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主线任务是做一个不羁的少年,什么叫不羁?念头不通达,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叫不羁吗?   就方圆那种老婆一瞪眼连个屁都不敢放,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家庭和睦展现男人担当的软骨头,还有浪费别人几年青春连点补偿都不想给的极品渣男,帮他们活得像个爷们儿?他们配么?   所以既然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冲突,那没说的,肯定不能委屈自己,要优先完成主线任务了。   只完成主线任务,没有完成支线任务,任务完成度肯定不会高,给个“一般”的评价是顺理成章的事,没什么好抱怨的。   系统没有因为他的走神停下来。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   啥玩意儿?   这个词语一般用来形容医生的水平高,能把生命垂危的病人治好,难不成……系统奖励的是医术技能?   可是《小欢喜》全剧跟医术有沾边的地方吗?黄芷陶的父母是医生,但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好么。   系统继续走流程。   “奖励发放完毕,现在交由宿主控制。”   提示语一闪而过,界面的控制权回到林跃手上,他带着疑惑切换菜单至技能栏。   普通难度的影视剧副本,主线任务给了个主动技能,看起来还不错。   林跃心里记挂着【妙手回春】的技能设定,在拿到系统控制权后没有多想,直接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栏,确认刚刚给予的技能奖励,也是《小欢喜》世界唯一的奖励。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奇葩的【妙手回春】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1】~NEW   当前未分配技能强化点:4。   《流浪地球》的世界奖励了另一只幽灵手套,多了吸盘手和推进器的功能,没有给予技能强化点的奖励,《小欢喜》的世界同样如此,所以未分配技能强化点依旧维持在4。   至于【妙手回春】这个技能嘛,居然跟医疗元素没有半点瓜葛,但是从效果来看,绝对当得起强力这样的形容词。   【妙手回春LV1】(注释:当技能等级为1级时,通过在随身空间存取物品,你每天可以为总价10块钱以内的商品提升一级品质。)   提升品质?   总价10块以内的商品?   一开始他对这个技能的效果说明有点晕,当看到桌子上放的杯子和里面的白开水时,心中一动,将其收入系统空间再取出来,含住杯沿啜了一口,细品之下感觉后段很干净,没有杂味,又仔细检验水质,发现自来水烧开后的水垢没有了,从这两点来看,品质果然有了显著提升,跟老家装了净水器过滤后的水的口感差不多。   他又去冰箱拿了一瓶1块钱的冰露。   说起冰露,这是谭晓光的最爱,因为便宜,口感也还可以,性价比很高,也无怪大家都说可口可乐公司相比国内水饮企业良心了,这玩意儿上市有十几年了吧,依然是1元一瓶,要知道当年跟它对标的康师傅饮用水都1.5元了。   如法炮制,打开【妙手回春LV1】,将冰露丢进随身空间再取出来,拧开盖子尝了尝,呵……后段真就多了一点甘甜,类似农夫山泉的口感。   唔,实实在在的品质提升。   这是不是意味着,003的BYT丢随身空间再拿出来就变001了?机揉的馒头丢随身空间再拿出来就变手工馒头了?普通挂面丢随身空间再拿出来就变鸡蛋面了?   花10块钱买东西享受20块商品的品质,等于生活质量提升了一倍,再搭配【讨价还价LV4】的话……绝了。   关键是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限量款,最简单的莫过于古董了,比如说第一次执行任务奖励的双头鹰金币,为什么同样的东西市场上价格有高有低?很简单,外观品相有好有坏,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给他一枚卖相不佳的双头鹰金币,通过【妙手回春】这个技能,是否可以提升品质为卖相一般或者良好的双头鹰金币?   要说赚差价这种事,只要操作得当,【妙手回春】能起到比【讨价还价】更好的赚钱效果,因为有些高端货,在品质方面哪怕是微弱的提升,价格能差一倍,举个例子吧,麦卡伦18年3000+,到了麦卡伦21年售价就过万了,你要说麦卡伦21年的口感比麦卡伦18年的口感提高了三倍以上,可能吗?   总之,这个技能很强大。   然而……1级的【妙手回春】每天只能搞定10块钱的商品,这个设定就有点过分了,10块钱……瞧不起谁呢?   看看下方剩余的4点技能强化点,林跃在【妙手回春LV1】后面的“+”号轻轻一点,【妙手回春LV1】变成【妙手回春LV2】,后方注释里的内容顿时刷新,总价提升了十倍,100。   升一级加十倍?   性价比真不错。   看看降至3点的技能强化点余额,他咬咬牙,想着再拿2点升到LV3,每天1000元商品的额度才配得上当下的资产水平,便在“+”号又是一点。   【妙手回春LV2】变为【妙手回春LV3】,每日品质提升的额度变成1000。   不过相对应的,剩余技能强化点变成了“0”。   林跃很无语,LV2升LV3居然用去3点技能强化点,得,又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3点就3点吧,毕竟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技能——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跟往常一样,搞定技能列表,他又将界面切换到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6。   体质31。   敏捷31。   智力26。   精神3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9。   支线任务的属性奖励没给,只有普通难度主线任务3点奖励,前值6,现值9,唔……没错。   他稍作犹豫,给智力加了4点,看着它变为30,于是强迫症病人的痛苦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而且明显感到脑子又灵光了一些,想来学习能力也会有提高。   获得奖励,确认奖励,加点,日常三连结束,他将注意力转回现实,突然想起刚才和苏晗的对话,觉得还是去超市买点吃的比较好,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来,一两天是没问题的,但如果一两个月呢?屯点零食有助于缓解宅在家里的憋屈感。   想到这里,他一面吐槽系统给新技能取的“妙手回春”这个名字很有迷惑性,一面来到楼下,往最近的商超走去。   街上车子不少,行人来去匆匆。   江海市的生活秩序还算正常,商场里大家有序地选购、结账,林跃买了些方便食品,鸡蛋和蔬菜也来了一点,完事是巧克力、蛋糕这种有助于缓解压力的甜食,再加上薯片、锅巴等膨化食品,扫码付款后迅速离开。   到小区的时候是8点多,路上碰到一个戴口罩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知道是谁,就含混地应了一声便上楼了。   他并没有关心网络上的热搜热议话题,想着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起伙了,就把刚刚买的肉眼牛排拿出来腌制一下,放到平底锅中火煎制,感觉有六七分熟了,起锅装盘,完事又煎了个蛋,烤了几粒火山石肠,从谭晓光房间翻出去年中秋节公司发的两瓶新世界红酒,准备犒劳一下自己,晚上睡个好觉。   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这边喝了一口酒,正要下刀叉一饱口腹之欲,楼道里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径直来到他家所在楼层,然后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自己家?   林跃放下餐具,面带疑惑走过去把门打开,才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看清来人的脸,他的腰一下子被人抱住。   呜呜呜呜~   随之而来的是伤心的哭泣,不过声音不是很大,明显是在压抑情绪,克制自己。   “袁珊珊?”   林跃感觉很意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哭成这样。   可能是家庭不幸的缘故,袁珊珊比同龄女孩儿要内向得多,虽然跟他关系很好,非常依赖他,但是像这种才见面就抱住他痛哭的行为一般是做不出来的,十有八九是出了对她精神打击很大的事情,这才控制不住自己,在他这里找到一个宣泄情感的口子。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问,一边把她带进客厅,关好房门。   袁珊珊不说话,只是哭。   林跃并没有强迫她回答,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女孩儿哭了差不多十分钟,慢慢地控制住情绪,用手抹了两把眼角的泪水,往后退了半步,抬头看着他:“林大哥,我……我都知道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摘桃子你摘得过我?   林跃说道:“你知道什么了?”   她低着头回答:“我知道我爸为什么离开我跟奶奶了。”   林跃脸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小区里的人不是说……”   “说他是个烂赌鬼,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不得不跑到外地躲债是吗?”她说完这句话又哭了,眼泪打湿了那件黑白双色的毛衣,下面的牛仔裤中间靠近膝盖的地方沾着一些尘土,不知道是跌了一脚,还是怎么搞的,看起来很狼狈,也很让人心疼。   “不是,不是,不是!”   她连说三个“不是”:“怪不得奶奶说爸爸以前很勤快的,那些人来要债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埋怨过他,他们去学校门口拉横幅,让我在班里抬不起头来,甚至有恨过他。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我是我妈和不知道什么人生的野种。”   这一声“野种”说完,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往地上一蹲,两手抱头,哇哇地哭叫起来,像是要用最大的声音把自己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林跃走过去把人搀起来,再次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袁珊珊不是袁伟的女儿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不过没有对她讲,而是装出不知情的样子,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不刺激她,不伤害她,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春节事情就急转直下,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奶奶没了不到俩个月,又得知自己跟袁伟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这个孩子的遭遇还真是……叫人挺难受的。   袁珊珊用力搂着他的身体,两只手握得很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断地耸动着两个肩膀,边哭边说。   “他被我妈欺骗了,又被她抛弃了,林大哥,你能想象当他知道我不是他女儿时的心情吗?奶奶从来不在我面前说爸爸的不好,甚至被那些讨厌鬼追债的时候也没埋怨过,现在我知道了,她是因为理解他,心疼他……是我把我爸毁了的,是我……”   “这不关你的事,你是无辜的。”   他能怎么办,只能柔声安慰,尽可能地平复她的情绪。   “我是无辜的?可是我伤害了他,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染上赌博的恶习被所谓的朋友算计,把好好的一个家变成这样,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苦了他和奶奶,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该……”   她扬起颤抖的手,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的头,嘴唇也被牙齿咬出一道道血痕。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自认为有一个不靠谱的父亲,对比同龄人承受了很多委屈和苦难,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存在才是造成奶奶和父亲苦难的元凶,这件事对她的精神冲击有多么大可想而知。   袁伟在干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对女儿说呢?   是,这确实是真相,他有说出真相的权力,然而早不说晚不说,在高三这个最重要的人生节点说这个,想干什么呀?   喝酒了?又沾上赌瘾了?还是和上次自己带他回家奔丧时一样,梦话吐真言?   林跃又看了看袁珊珊,觉得不能再让她这么哭下去了,便撑着肩膀把人推开。   “袁珊珊,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一面说一面打开【催眠术LV5】。   本来袁珊珊的精神就十分疲惫,从家里跑出来发现这边亮着灯,他的车子也在停车位上,就像要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于是直奔楼上,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这一紧一松,再受【催眠术LV5】影响,看向林跃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脸上的疲惫色越来越浓,身子停止了颤抖,紧攥成拳的手也缓缓放开。   “这事儿……是你爸告诉你的?”   “不……不是,是……是我妈来了……她……她想让我跟她走,我爸……不肯,他们俩就吵了……起来,当时我……在奶奶的房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袁珊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林跃害怕将她惊醒,没敢继续问。   “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   在他进一步的暗示下,袁珊珊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脑筋越转越慢,很快便闭上眼睛,没了知觉。   林跃看看左右,把人抱进自己的房间放到床上,又把用不到的被子抱出来给她盖上,完事走回客厅。   袁珊珊的母亲来了?   要她跟她走?   想得挺好,跟《人世间》里的周蓉一个德行啊。   不对,周蓉跟这种人一比,可以说是白莲花的,毕竟冯玥是跟着舅舅舅妈的,袁珊珊呢?跟袁伟母子有什么关系?不仅没关系,她的妈还是这桩家庭悲剧的罪魁祸首。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她妈这么不要脸的。   林跃想到这里,突然走到门口把门往外一推,前方出现一个面部有破颧纹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在偷听林跃家的动静,如今被抓现行,表情带点尴尬,也带点惊慌。   是隔壁住户老姜。   “老姜叔,故事好听吗?”   “什么故事?没,没,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那你在明水轩办了张VIP卡的事我也没有听到,放心吧,姜婶是不会知道的。”   老姜闻言脸色一变,傻子都听得出林跃在威胁他。   “呵,呵呵,我家里还煎着药,先回去了,小林啊,你也早点休息吧。”   老家伙一头扎进自己家,把两扇门都关上。   林跃走回屋里,看看茶几上的牛排、烤肠、煎蛋和红酒,忽然没了胃口。   他拿起手机给袁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袁珊珊在自己家里,哭累了,睡着了。   袁伟听得出话外音,知道林跃已经得知袁家发生的闹剧,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拜托他照顾女儿。   出了这种事,当父亲的能怎么做?强扭女儿回家只能是相顾尴尬,还不如让她暂时呆在林跃那儿,好歹住在一个小区,林跃这个袁家的大恩人肯定会好好照顾她。   断开连线后,林跃把食物收起来,走进谭晓光的房间和衣睡下。   翌日清晨,他在一阵布谷鸟的叫声中醒来,拿眼一看,发现是床头的可爱系闹钟在作妖,听说这是去年春天离职的女员工送给合租老哥的分别礼物,他说谭晓光都快成离职员工的废品回收站了,有给碗面的,有给速溶咖啡的,有给工艺品的,还有给暖手宝的,不过当事人并不这么想,说这从侧面证明了自己人缘好。   林跃没有赖床,起来后先去自己房间看了看,袁珊珊没有醒,睡得很熟,眉头偶尔皱一下,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他没有叫人,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刷完牙开门下楼,往袁珊珊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中途路过楼宇间的小广场,发现以往打太极拳的老头儿老太太都没了。   便在这时,苏晗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关注新闻,昨天去商场买没买84消毒液、口罩什么的。   他哪儿有心思跟她讲这些,把昨晚袁家发生的事小声说了一遍,这见过父母奔订婚去的女朋友惊呆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更无法理解袁珊珊的奇葩母亲。   林跃的意思是尽管他不想卷入袁家的是非太深,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想趁着袁珊珊没醒,过来找袁伟商量一下对策。   苏晗说他做得对,袁珊珊的事能帮要帮,不能帮创造条件也要帮,因为如果他也不管了,搞不好女孩儿一辈子就毁了,为此还列举了一些电视剧里小太妹的背景人设。   林跃对此十分无语,随口附和几句后便挂断电话,进单元楼来到袁家门外。   他这儿还没举手敲门,便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质问。   “说,你把我女儿藏哪里去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都挺好   女儿?   是说袁姗姗吧?   这么说来,屋里的女人是袁珊珊她妈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许多世界,自认为对女人有一些了解的人,从刚才的声音就能听出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想想也是,给老公戴绿帽子还把别人的孩子生下来让男方家庭养,现在女儿十八岁,眼看就要上大学了便过来抢人,还理直气壮,得势不饶人,这桃子摘的……只能说牛。   “我不知道。”袁伟的声音透着几分苦涩。   “不知道?你女儿昨晚跑出去,一宿没回家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这怎么当爸的?你还是她爸吗?”   “……”   袁伟默不作声,似乎是有一点愧疚。   站在门外的林跃听不下去了,举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袁伟走到门口问了一句。   “袁叔叔,是我,林跃。”   “小林?我家里有点事,现在不方便接待你,等下午,下午咱们见面聊怎么样?”   看得出来,袁伟不想他介入这件事,更不想暴露女儿在他那儿的事实。   可能是觉得他做的太多了,又帮老太太处理后事,又不远千里到北京寻人,完事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袁珊珊又跑到他那儿诉苦,非亲非故做了这么多帮袁家的事,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害怕还不上这份恩情。   “袁叔叔,你开下门,我有几句话要讲。”   “小林啊……”   “袁叔叔,珊珊在我那儿,我这次来……”   咔~   没等他说完话,房门开了,但不是袁伟给他开的,是一个女人,年龄在四十岁出头,有几分姿色,不过于林跃而言,很容易分辨出她脸上哪个部位动过刀,而从她手里提的香奈儿的包,还拿着一副墨镜来看,应该才到不久。   林跃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林跃,眉宇间有一种叫做盛气凌人的东西。   袁伟叹了口气,将他让进房间,把门关好。   “珊珊在你那里?”   “没错。”   “你又是谁?”   “那你呢?”林跃反问。   “我是珊珊的妈妈。”   “呵呵,妈妈?丢下孩子一走十年,把人抛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养,现在孩子长大了,又想回来认亲,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你算什么母亲?”   这基本就是刚才张玉芳质问袁伟不关心女儿夜宿何处的翻版。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那袁伟这个父亲称不称职,也轮不到你一个贱人评判。”   “你说谁是贱人?”张玉芳大怒。   “当着你的面说别人是贱人的话,老天爷肯定会劈死我。”   “你……你……你个小瘪三……”   张玉芳扭脸看向袁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愤怒:“是你叫他来帮你撑腰的?这些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我……没……”   袁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件事当然不是他说的。   张玉芳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用拿墨镜的手指着林跃说道:“不管你怎么讲,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请你离开。”   “好一个没有关系。”林跃撇撇嘴:“老太太意外身故,是我帮着料理后事,又把袁伟从北京接接回这边,袁家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那是你跟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我的女儿。”张玉芳瞟了袁伟一眼:“我可是听说了,他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搞不好哪天人家就把房子收了,到时候珊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上大学的花销也不低,以他的经济能力……切……”   说完这句话,她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60万,足够你拿去还赌债了。”   袁伟没有去接。   他很清楚张玉芳想干什么——拿钱买女儿。   林跃讽刺道:“是谁让你觉得只要给钱就能挽回亲情的?”   他又看向袁伟:“袁叔叔,你不知道吧,老太太其实留下一份遗嘱,不过不是给你的,因为她知道孙女不一定能找到你,这份遗嘱是留给刘姥姥和楼下薛大爷的,内容挺长,大意是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又找不到儿子,便托他们照顾孙女。里面有一段提到了孩子的妈妈,说你离开江海市后,她曾见过那个抛夫弃女的人,对方找她要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她的态度很坚决,还威胁说如果逼得紧了,就把当妈的年轻时干的那些丑事告诉孩子,最后她恳求一栋楼的邻居们跟孙女解释,要大家给儿子作证,他并没有不管老人孩子,在外面的这两三年,每个月都会寄2000块钱回家。与遗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存折,后来刘姥姥给你了,遗书的事嘛,薛大爷觉得既然是写给他们的,你又被我找回来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把纸给烧了。”   袁伟皱了皱眉,没有想到他离开江海北上躲债,张玉芳居然跑来骚扰老太太。   “当然,这不是重点。”林跃冷冷一笑:“重点是我找人调查了一下‘张玉芳’这个名字,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十年前在MO和一个姓伍的商人登记结婚,六年前商人意外身故,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四年前返回内地投资餐饮业,在江海市内有一家四星级酒店的股份,苏州和无锡还有两家旅行社,专门承接内地到澳门的旅游业务,不过有意思的是,自她拋夫弃女离开,就再没怀过孕,不然能够继承的遗产会更多。”   听到这里,张玉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年轻人对她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有钱人,想要从普通家庭要回自己的女儿,又不愿意当年种种劣迹被人知道,最好的途径是什么?我想,让这个普通家庭陷入困境,迫使家长因为对女儿的爱主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会是一个好主意,或许会损失一点钱,但是跟唯一的女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袁伟有点晕,听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而张玉芳……已经是面无人色,因为这小子就差直言袁伟背了一身赌债是她指使别人干的了。   林跃冷冷说道:“还不快滚!”   “……”   “是不是非要我拿出证据来?那时节你跟袁叔叔谈话的地儿就不会是这里,应该是派出所了。”   张玉芳攥着包包提耳的手紧了又紧,寒着脸转身离开。   “慢着。”   林跃把她扔在茶几上的银行卡丢过去:“我既然决定帮助别人,就一定会管到底,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袁珊珊的视野内,不然,我保证会送你去蹲大牢。”   张玉芳话不多讲,捡起地上的银行卡,一拧腰肢,走了。   嘎达~   嘎达~   嘎达~   高跟鞋的声音越去越远。   这时袁伟才醒悟过来:“小林,你说……当年的事是她策划的?”   林跃点点头,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担心事情闹大加深对你女儿的伤害,哼……”   “小林,太谢谢你了,我真不知道……”   “袁叔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珊珊的情绪。”   “是,你说的对。”   “走吧,去我家看看,这个点儿……她应该醒了。”   林跃把衣架上挂着的棉服丢给袁伟,带着人离开单元楼,朝自己家走去。   几分钟后,他把门推开,走入客厅。   俩人来的正是时候,袁珊珊揉着酸麻的胳膊从卧室走出来,正面望去,眼睛还有点肿,耳根残留着一道泪痕。   “珊珊。”   “爸?”   袁珊珊迎着袁伟的目光看过去,表情很复杂,惊讶中带着几分慌张。   林跃说道:“你们聊,我去楼下买包烟。”   他很识趣地退了出来,留给父女二人交流沟通的空间。   袁珊珊是一个看着内向,其实很坚强的孩子,他相信她能尽快调整心态,处理好这件事。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了袁伟打来的电话,说他们谈完了,珊珊已经跟他回家,因为她现在的情绪还有几分不稳定,等过几天好一点了再让她登门道谢。   挂断电话后,林跃叼着烟返回楼上,径直来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的电源。   他挺庆幸的,如果父女二人谈得不够好,袁珊珊继续住在家里会很麻烦,倒不是怕苏晗多想,主要是周扒皮系统又给他发来的新的任务,目标对象是去年很火的一部影视剧——《都挺好》。 都挺好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都不好   都挺好。   都挺好。   轻声念叨两遍,手指在桌面轻轻点压。   又是一部电视剧啊。   林跃没看过《都挺好》,不过听说是一部家庭伦理剧,跟《小欢喜》不是同一类型。   趁着笔记本开机的当口,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至任务栏,查看任务内容。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侦测到《都挺好》编号为202275的幸运用户的吐槽,又是一部所谓的标榜女性独立、觉醒的电视剧,纵观全剧,女主人公用她金钱至上,金钱才能带来安全感的价值观强暴了全部亲人,然后用一个看起来积极的,正能量的,无限美好的大团圆来为这部玛丽苏爽剧画上完美的句号,嘴上说着不要亲情,不是苏家人,背地里却用金钱一次一次“插手”苏家事务,明明乐此不疲,觉得苏家人离不开自己,和爽文里的“莫欺少年穷”是一个路数,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清高像,搞得好像不是自己主动要的,都是情势所迫,身边人逼着自己装叉一样,比起《都挺好》原著反而落了下乘,起码原著塑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狠辣女性,让人幡然醒悟“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并不是某些恶毒古人对某一类女人的无端中伤,女人如果想要报复一个人,能够做的比男人还绝,而电视剧的改编,纯粹成了讨好女性观众的爽文……不,爽剧,讨好男性的剧也不少,但多数以国家大义、家族情仇、维护公平正义、血性、荣誉这些内容为主题,但是绝大多数讨好女性的剧,只有一个十分单薄的主题,那就是做不成白雪公主就做花木兰。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7年-2019年春节。   是否接受:(Y/N)。   确认完毕任务内容,林跃将注意力转到笔记本上,此时系统已经启动完毕,接下来的操作如同以往,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都挺好”进行播放。   《都挺好》是一部46集的电视剧,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表面上无限风光的苏家,随着苏母的突然离世,瞬间分崩离析。意想不到的隐患层层显露,对毫无主见却又自私、小气的苏父的安置和后续生活问题,打破了远在国外的大哥与本城的二哥、小妹三家的平静生活。父亲苏大强终于摆脱了妻子的铁腕,对几个孩子变本加厉,不断提出过分要求。在美国工作的老大苏明哲回到国内,一心要挑起家庭重担,却力不能及不堪重负,致使妻子孩子与其不断疏远。一直啃老的老二苏明成毫无悔改之心,贪慕虚荣一心发财,从而导致事业和家庭的双重惨败。最不受父母待见,十八岁起就和家里断绝经济往来的老小苏明玉,曾发誓与这个家庭划清界限,却因亲情牵绊,再次搅进了苏家的泥潭之中,在苏家的一次次危机中出手相助。最终,苏家人明白到,虽然有血脉相连,但是一家人彼此间的沟通也不能忽视,终于实现了亲情的回归。   二倍速播放,花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看完这部电视剧,他算是搞明白了编号202275的用户为什么放着苏大强不骂,去选择喷苏明玉,这个女人吧,太能装,从头到尾对苏家的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施舍和怜悯的心理在行动,老话讲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她妈赵美兰在时,她没有出头的机会,她妈一死,那自然是要“富贵还乡”的,属于那种我侮辱你了,我让你难堪了,但是事后我会用金钱补偿你,所以感恩戴德吧凡人……这种人设。   从这一点来看,是挺变态的。   一口气看了十几个小时的电视剧,哪怕是他,也有一些眼干的感觉,便起身走到阳台,打开推拉门走出去,看着寂静的夜空发了会儿呆。   才正月初六,春节的气氛已经没了,本该忙碌的饭店纷纷闭户,马路上少有人行,还有北方扑来的寒潮,令人心又凉了几分。   当时针走过“12”,进入历法意义上的第二天,林跃回到屋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鸟架,有点无语,整整七天……从他过年回家到现在,傻鸟始终没有回来过。   难不成是被丢内衣的失主抓到,拔毛洗净烤着吃了?   应该……不会吧。   八顿给周琳带回家照料,夏侯寄养在苏晗家里,就大反派,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他到客厅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用一分钟喝完,决定不多想了,执行任务才是最要紧事项,便将意识转入系统空间,切换至任务栏,选择接受任务。   唰~   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   忽~   强风吹散了弥漫视界的白。   一股晕眩感袭来,过了也就三五秒钟,林跃渐渐感觉到身体存在,耳朵也听到一些声音,主要是鼻子,嗅到空气中飘着一股蜡油的味道。   当他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相片。   确切地讲,那是一个人的遗像。   这张脸……错不了,是苏家那个十分强势的女主人,赵美兰。   结合剧情,他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苏大强的二儿子苏明成家。   “爸,你也别太难过,是,妈妈不在了,但是还有我,有明成,明玉,我们都会陪着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重身体,要不然妈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心。”   这个声音是苏明哲吧?苏家长子,一直在美国工作和生活,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如今赵美兰身故,方才回国奔丧。   与此同时,一股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下意识揉了揉鬓角,对于系统这次给的人设有点无语。   没错,他就是苏大强的二儿子苏明成,那个被许多住着老公父母给买的房子,戴着老公父母给买的金银首饰,拿着老公父母的积蓄作为出嫁彩礼的女观众们怒骂啃老的可耻男。   呵,真有意思。   他定定神,打量左右。   右前方三人沙发上坐着老大苏明哲,那个全剧最作最恶心人的老东西苏大强躺在大儿子的腿上,装出一副我很难过,我很脆弱的样子。   再往前是正在厨房里等水开冲咖啡的老二媳妇,哦,不对,是他的媳妇朱丽,一个怎么说呢,好面子又拎不清的人。   而阳台上那个翘着二郎腿坐着刷手机,脸上看不到一点难过表情的女人,正是这部剧的大女主苏明玉。   别说他现在继承了苏明成的身份和往日恩怨,就算没有这些,他对那张脸也没有半点好感,不,应该说心里的不待见,每多看一眼便多一分,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一个人——叶蓝秋。   几个呼吸后,他将目光转移到苏明哲和苏大强身上,按照第一集的剧情,苏明成应该心疼妈妈的离世痛哭流涕,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要照顾好苏大强的生活,但是对他而言嘛,那自然是没有这些感情的,就凭苏大强那股子作妖的劲儿,真到他手里,三两天不玩儿棺材里面去了么。   当然,关键还要看系统让他怎么玩儿。   于是啥也没说,做神游物外状,到系统空间确认任务内容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那就断绝关系吧   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栏,林跃看着面板上的文字面露思索。   主线任务:都不好。   支线任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7年-2019年春节。   是否接受:(Y/N)。   都挺好?   都不好?   这是跟剧名反着来啊?   不对,应该说回归《都挺好》这部小说的主题,毕竟扒拉一下国产电视剧,就没几个不是合家欢,幸福美满的结局,尤其是家庭伦理剧。   放在现实可能吗?   就拿这部剧来看,苏明玉不出现,不在苏家人之间折腾,苏明成两口子能离婚吗?小家能散了吗?要知道他们在一起十年了,结婚也有六七年了,这些年过的不是挺恩爱么,苏母一死,好么,全乱了。   站在正常人的立场,有父母在,还是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也会走动,但是情况肯定不能跟父母在的时候比,就苏明成和苏明玉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正常的,当妹妹的有错在先,当哥哥的有错在后,都有错的情况下她在看守所那么羞辱苏明成,这还能原谅?你要说都是十几岁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家和万事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理念洗洗脑,还有可能和好如初,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谁不要脸?哪个没被生活鞭挞的一身戾气?心理素质差的被有些变坏的老东西骂几句就能自杀明志,苏明成会低头认错原谅苏明玉?骗鬼呢?   叮~   咖啡杯和瓷盘碰撞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抬头一瞧,是他的老婆的朱丽端着一杯咖啡走到苏明玉面前。   “明玉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我跟你二哥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来,都知道你工作忙,爸妈,还有我们挺理解的,现在妈走了,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我们要多联系,多走动。”   唔,电视剧里的名场面啊。   身为二嫂的朱丽给苏明玉冲咖啡,人家屁股没抬,谢谢没一句,一副主子对待仆人的态度。   要说兄弟姐妹打架,赌气,抢食,争玩具这种事,独生子女肯定理解不了的,但凡有兄弟姐妹的人哪个没经历过?很多都是小时候掐的很厉害,长大了关系挺好的,就算苏家的情况极端了点,苏明玉仇视苏明成没问题,给朱丽甩脸子算怎么回事?何况从第一集的剧情,傻瓜都看得出来,十几年没见,苏明成有意改善和苏明玉的关系,让媳妇儿敬咖啡,问她午饭想吃什么他去买,结果呢,碰了一鼻子灰,亲妈死了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被这么对待,脾气冲的肯定当场就让她滚蛋了,又没啥利益往来,惯着这玩意儿?   苏明成问苏明玉“你二嫂问你吃什么”,说明是拿她当妹妹看的,苏明玉怎么回的?跟苏明哲说“大哥,这人不是要出去吗?正好,让他给你把大衣烫了,明天还得穿呢。”   用“这人”,说明苏明玉根本没把苏明成当哥哥看。   因为记恨母亲十几年没回家,葬礼的时候回来了?别人家庭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差你这一个女儿?   林跃站起身来,走到朱丽身边,端起那杯咖啡几口喝光。   “她不配。”   苏明玉一听这话,面带仇恨望过来。   那边苏明哲不干了:“明成,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愿意听就听,不愿听拿着你的东西,带着你爹走人。”   林跃可不是苏明成,他对苏大强没有半点感情,就老头子这德行,要是跟着他过日子,两三天准给玩儿死了,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在为苏明哲和苏大强好。   苏明玉拿开手机瞄了他一眼,小声嘟哝一句:“人渣。”   “明成,你……你……这就是你对待咱爸的态度?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明哲很生气,苏大强跟着瞄了他一眼,对此十分意外,主要是吧,这十几年来二儿子一向嘴甜,用这种态度跟父母说话还是头一遭。   “我让你失望?”林跃寒声道:“第一,那边那个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不失望,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就失望?笑话,你以为你是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我需要让你看得起?第二,这是我家,我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只有听得份,不喜欢听可以走人,第三让你带他走是为了他好,免得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你又像埋怨妈死时我不在身边一样埋怨我,你既然要当孝子,要做榜样,我怎么能拦着呢,对不对?”   “你……”   苏明哲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刚才对他还很尊重,很亲热的弟弟,怎么突然间跟变了个人一样,说话这么噎人。   “我可是你大哥!还有咱爸……”   林跃没有让他把话说完:“那就断绝关系呗,就像那边那个,妈在的时候她不登门,断绝母女关系,现在妈不在了,我也断绝跟老头子的关系。她不认赵美兰,我不认苏大强,多正常啊。”   剧里苏明成有句话说的很对,家里的事算不清楚的,那就是一笔糊涂账,而苏明玉最会算账了,系统既然要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天他就代苏明成跟这些人好好算算这笔账。   苏大强一听这话,赶紧打蛇随棍上:“明哲,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啊,你可不能像他一样,你得管我啊,你不管我,我……我还不如找个地儿栓条绳子往上一吊,随你妈去了呢。”   “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苏明哲赶紧安慰心凉的老父亲。   苏明玉一脸不屑看着名义上的“二哥”,觉得世界上怎么有这种狗东西呢。   “爸,你别生气,明成也是因为妈的事伤心难过,脾气冲了点,他不是有意的。”朱丽尴尬一笑,赶紧把林跃往外推,顺势摘下门口衣架挂着的皮夹克塞在他的怀里:“大家都忙活一上午了,走吧,去买点吃的。”   似乎害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赶紧开门把人推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又使了几个眼色,她把门带上,转身望客厅三人挤出一道不是笑容的笑容:“爸,大哥……”   她刚要向苏大强和苏明哲道歉,帮老公开脱,苏明玉指着衣架挂着的大衣说道:“大哥,刚才那人下去的时候你应该让他顺道把你的大衣烫了,明早妈的葬礼你还要穿呢。”   “没事儿明玉,我待会儿自己去附近找个干洗店,再不行找个提供熨烫服务的酒店。”   “大哥,我知道哪有干洗店,我帮你去把衣服烫了吧。”   “朱丽,不用,真不用……”   苏明哲说话的当口,朱丽已经把他的呢子大衣取下来,带着一点点不自然指指门外,意思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完事穿上鞋推门离去。   苏明玉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苏明哲有点不高兴:“明玉,别玩了,过来陪爸说会儿话。”   苏明成说的话很混蛋不假,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老二的情绪大部分是冲老三去的,他夹在中间当了一次受气包。   与此同时,朱丽拿着呢子大衣来到楼下,发现自家红色JEEP牧马人还停在停车位上,旁边是苏明玉的奔驰CLS。   虽然从经过来看,她刚送走老公,回头苏明玉就提议苏明哲把衣服烫一下,明天好穿着它出席赵美兰的葬礼,但是从时间来看,苏明成早就应该开车走人的。   难不成他没有开车去买午饭?   朱丽怀揣不解走到自家车子旁,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只一眼,心里的火儿就窜到颅腔。   苏明成根本没有遵照她的吩咐去给一家人买午饭,他居然……他居然坐在车里,把椅子放倒,两只脚搭在中控台在那儿玩手机。   咔的一声。   她把车门打开,杏眼含嗔地道:“苏明成,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我叫你去买午餐,你怎么躺这儿玩起手机来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因为我不是你丈夫   林跃微抬眼皮,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在那玩手机。   朱丽气急,将手机一把夺走:“我问你话呢。”   “我打野呢。”   林跃又把手机夺回来,手指在屏幕表面按按按。   这把朱丽惹毛了,上去就扯他的衣服。   “滚开!”   “你凶我?”   她住了手,愣在原地,一时片刻反应不过来,结婚这么多年,苏明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平时做错事哪一回不是主动认错,甜言蜜语加礼物攻势来哄她?甚至用下跪求原谅,今天呢,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凶的就是你这没脑子的货。”   一些观众都说朱丽不错,在林跃看来她才是最拎不清的那一个,电视剧里苏明玉弄得她下不来台,工作基本完蛋,苏明成去找苏明玉算账,把人给打了,事后苏明玉找老蒙帮她搞定工作,她回头就帮苏明玉说话,反而责怪老公这事儿做的不对。呵呵,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把她给收买了?   特么的,老公为了给她出气去打架,完了被仇人羞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回到家里她反而帮仇人说话,指责自己的老公?还赌气回娘家?这干的是人事儿?   有些小仙女吧,在外面被欺负了嫌老公不给找场子,老公去找场子把人打成重伤蹲监狱了,一年过去她改嫁了,反被怪罪做事没脑子,活该遭罪。   真好,有情有义,温婉贤惠。   “你……苏明成,你居然敢骂我?”   “苏明玉坐在上面玩手机,让你下来给老大烫衣服,领导架子摆到头一回见的二嫂头上,你还屁颠儿屁颠儿下来了,你不没脑子,那是我没脑子?”   “我……我……是我主动要求这么做的。”   “让我猜猜,你是觉得我刚才说话那么难听,想要勤快一点弥补我的过错才这么做的对吗?”   朱丽点点头,还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也知道刚才说话难听啊?   “你给她冲咖啡的行为就暴露了你想讨好她的心思,像她这种干销售的,最是懂揣摩人心,看人下菜碟,刚才我放狠话,你又在后面代我道歉,帮我开脱,那她还不趁此机会给你个下马威啊?正常家庭,媳妇儿和小姑子如果都不是强势的人,谦和礼让肯定没错,以后关系会越来越好。但是像老苏家的情况,你跟她第一次见面,如果一个很强势,一个很怂,怂的那个就等着做一辈子软蛋吧。”   “你……你这想的也太极端了。”   “极端情况极端分析。”   朱丽怔怔地看着驾驶位上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苏明成。   “苏明成,那可是你的家人,你怎么……怎么搞的像个外人一样。”   林跃说道:“那你跟他们是一家人,饭你去买,衣服你去烫。”   他说完这句话把手机一丢,发动车子离开停车位,就这么走了。   朱丽都看傻了。   “你……苏明成!”   她气得直跺脚,看看楼上,再看看很快消失的车屁股,气呼呼地拿着苏明哲的大衣走了。   ……   与此同时,楼上客厅里,苏大强发牢骚,说家里不能住,会想起死去的赵美兰,他会害怕,又说老二家也不能住,平时赵美兰会来这儿打扫卫生,也会让他想起老婆,何况就刚才苏明成说的那些话,他能在这儿住吗?真要住下了,早晚会被这个不孝子虐待死。   苏明玉让他去她那儿住,他也不去,苏明哲一看没招儿了,只能让老头子跟他去美国了。   一听能去美国住大HOUSE,苏大强美了,也不悲伤了,也不难过了,让苏明玉带他去老宅收拾个人物品,准备搬到美国开始新生活。   之前赵美兰说什么都不去那边,也不让他去。   他不一样,做梦都想跟苏明哲去美国,不是都说那边环境好吗?大儿子挣钱多又孝顺,更重要的是,能在一帮老朋友面前显摆啊。   ……   林跃驱车离开小区,并没有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小米手机专卖店。   倒不是他的手机坏了需要换手机,是他拿到【妙手回春】这个技能后只试验了矿泉水、鸡蛋、红酒这样的副食商品,他很好奇电子产品是不是也有效果,如果有,那会带来怎样的提升。   苏明成和朱丽的手机都是苹果的,价格比较高,超出了每天1000块的限额,而小米是性价比不错的平民机,他决定买一台来试验一下。   “欢迎光临。”一进专卖店,就有导购员面带微笑迎上来:“先生,您是要选购手机吗?”   林跃打量左右,房间中央有一个长方形展柜,里面放置有今年新出的MI6系列手机,有亮白、亮黑、亮蓝、亮银四种颜色,手机旁边的详情卡上标注有配置和价格。   长方形展柜周围是门字型柜台,再后面摆着货架,摆着MI5X,MI5C等型号的手机,红米系列、红米NOTE系列手机,运动手环,充电宝,耳机,路由器,笔记本电脑等电子产品。   “对,给我介绍几款千元机。”   “先生,您看这款,这是去年出的MI5S,这款白色的,它的配置是4GB内存+32GB闪存,5.15英寸触摸屏,CPU采用主频高达2.15GHZ的骁龙821处理器,后置摄像头的像素是1200万,前置摄像头是400万,电池方面采用快充3.0技术,冲电快,续航长,首发价是1899,现在店里做活动,1599。”   “去年发售的机型才降价300块,折扣太低了,今天十月十二号了吧,那我不如再等半个月,双11的时候在网上买,应该还能省个两三百。三大电商出货量大,周转快,实体店本来就不好干,就算不考虑去年的机子会不会砸手里的情况,如果销量太难看,业绩考核不达标,奖励的返点可是没有的,本来在OPPO,VIVO,华为这些国有品牌的手机加盟店中小米的返点率就是垫底的,这都第四季度了,我就问一句,你们店长不急吗?”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启动了【讨价还价LV4】。   “先生,您可真会……”女导购咬咬牙:“行,我就按底价给您,1350。”   “对了,你这个……会断流吗?我上一台小米4用着偶尔断流呢,朋友的OPPO就没这个毛病。”林跃一边摆弄手里的MI5S一边说道。   “先生,这已经是底价了。”   女导购快哭了。   “1250。”林跃报了个价。   “真不行。”   “1289,这应该是你们店长内给的价格,我再给你添10块,1299,成我就拿一台,不成我就去对面的VIVO专卖店转转。”   女导购看看忙着对单据的店长,咬牙说道:“成吧。”   林跃拿出手机:“付款码呢?”   女导购带着他去柜台结账,一面苦着脸说道:“先生,我在这儿干了快一年了,就没见过像您这么会还价的……男士。”   “现在你见到了。”   林跃付款毕,拿着手机和小票离开店面。   作为一个曾经资产几百上千亿的大佬,他一点都不难为情,因为这就是市井小民该有的状态,而对一个演员最好的评价就是演什么像什么。   回到车里,他把手机丢进系统空间,下拉系统至技能栏,启动【妙手回春LV3】。   MI5S的价格是1299,表面看是超过了【妙手回春LV3】的限额设定,实际上注释里所谓的价值是成本价,而非市场价,所以实际上每天1000块的限额,对应的商品很可能是1000多2000块。   翻手没,覆手有。   当手机重新出现在掌心的那一刻,林跃解锁屏幕,找到系统信息的界面定睛一看。   MI5S成了MI6,内存6GB,闪存64GB,处理器的型号也变更为骁龙835。   去年的旧机成了今年的新机。   千元机成了两千元机。   是,1000块钱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这种以旧换新以次换好的快感,比挣钱买高端型号的手机爽多了。   【妙手回春LV3】有这样的效果,如果升级到【妙手回春LV4】,万元……那以后再穿越影视剧世界,获取启动资金的方式就更加多样化了。   试验完【妙手回春LV3】对电子产品的效果,林跃又到附近的街区走了走,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跟苏明玉回老宅拿存折的苏大强该回来了,于是驱车返回小区。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来好好算笔账吧   咔嚓~   房门打开,林跃走入房间。   第一眼看到的是已经烫好的苏明哲的呢子大衣。   然后是正在沙发上摆弄那些几千块钱一件新衣服的苏大强,满是褶子的脸笑得像野菊花一样。   苏明哲坐在一边说着苏明玉的好话。   当事人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视线里除了早前的阴冷,又多了几分鄙夷。   她跟着苏大强前往老宅,看到银行卡上的余额只剩5万多,要知道苏大强和赵美兰的退休金一个月都8000+呢,肯定会认为这钱都是那个啃老的苏明成花的。   林跃没有理睬他,径直往里面走去,因为朱丽打一进门就给他使眼色。   “干吗?”   “你吃了没有?这有小笼包。”   林跃瞥了一眼客厅的父慈子孝,知道朱丽把他拉到厨房来是不想自己跟那边几人起冲突。   “呵呵,买多了吧。”   这话说得。   她总觉得苏明成的话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心里确实有点不爽,出去买了五个人的饭,结果就她和老大两个人吃,苏明成也就算了,是跟她赌气走的,不回来吃正常,苏大强和苏明玉两个人呢,明知道她让苏明成去买饭了,不回来吃也不打电话通知一声,一下子剩了好几屉小笼包,这东西就刚出锅的时候好吃,往冰箱一放,再拿出来二次加热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去,给我冲杯咖啡。”   林跃说着话往客厅走去。   “哎,你去干什么。”朱丽赶紧把人拉住,她也不知道老公今天是怎么了,从中午开始就想搞事,出去逛了一圈儿都没冷静下来。   另一边,苏明玉盛气凌人地道:“爸,大哥,我还是给你们找个酒店住吧,免得在这里住的心里不舒服。”   苏大强一边摆弄着新衣服,一边说道:“好,好,这个好,还是明玉对我好啊,不像有些人,一天天就盯着爹妈兜里那几个子儿。”   苏明哲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爸,你说这个干嘛啊?”   朱丽有点懵,心说她这儿好容易按下葫芦,没想到那边就起了瓢,这老头儿也是个作妖不嫌事大的主儿。   果然,林跃甩开了她的手,走到客厅里打量三人一眼:“苏大强,苏明玉,苏明哲,看在媳妇儿的面子上,本来我是想在妈的葬礼结束后跟你们算一笔账的,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好好地算算这些年的帐。”   “明成,你这是……干什么啊?”苏明哲心说怕什么来什么。   “算账,好,是该好好算算。”   说话的是苏明玉,她可是很清楚,苏明成这么多年一直在啃老,花了爹妈那么多钱还有脸算账?今天得好好打一打他的脸。   她走过去拉着苏大强坐下来,一脸鄙夷说道:“说说吧,这账怎么算?”   林跃说道:“我们俩的帐先不算,先算算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帐。”   “好,没问题。”苏明玉环抱双臂,仰躺在沙发上:“那你就说说这些年是怎么啃老的吧。”   “明玉。”苏明哲瞪了她一眼。   “你闭嘴。”林跃说道:“少在这儿和稀泥,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是不亲的兄弟姐妹。”   苏明哲给他一句话怼了回去,脸色有点难看。   朱丽想上前说话,也给他拿眼一瞪,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觉得今天的事有些奇怪,以往苏明成处处忍让,事事依她,今天不仅跟换了个人一样,而且那语气,那神态,让她有一种心惊肉跳,望而生畏的感觉。   林跃回头看向苏大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有记账的习惯吧,我从家里拿的每一分钱,你们给儿女买的每一样东西,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吗?”   老头子打了个愣,没想到这事儿他会知道,而且还主动提了出来。   “爸,有没有这事?”苏明玉追问道。   苏大强搞不懂老二的心思,带着一丝迟疑点头说道:“有。”   “那账本呢?”   “账本在老宅,里屋的柜子里。”   “好,我去拿。”   苏明玉起身就往外走,她当然不会放弃当着全家人的面羞辱苏明成的好机会。   “爸,明玉,有必要这样吗?”苏明哲在沙发上坐卧难安,他还是不想看到兄妹二人撕破脸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母亲刚死的节骨眼上。   “不用去了,东西我拿回来了。”   林跃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走到门口,把放在墙角的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往茶几上一丢:“苏大强,检查一下吧,看看我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   苏大强拿出里面的账本数了数,又往后翻了翻,没有发现动手脚的迹象。   “没错。”   他想不明白,苏明成既然知道有这个,那一定看过里面的内容,应该很清楚这玩意儿曝光会对自身不利,那他为什么还要拿出来?   “没错是吧?那咱们就算一算吧。”   林跃把厚度最小的丢给苏明玉,把厚度第二的丢给苏明哲,把厚度第一的丢给朱丽:“你是干会计的,给咱家算算,欠了苏大强多少钱。”   “哦。”朱丽呆呆地应了一声,抱着厚厚一摞账本去找计算器了。   苏明玉拿着账本翻了翻,嘴角漾出一缕玩味的笑容。   而苏明哲,注意到自己十岁那年买了两串糖葫芦的事都被记到账本上,看向苏大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没想到当爸的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跃嗤笑道:“没想到吧,全家人一起吃的糖葫芦都记到了你的头上。”   苏明哲拍着手里的东西说道:“爸,你记这个干什么?”   一家人的帐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做属实过分,怪不得老二今天火气很大,虽说正常人家也记账,可是谁会把给儿女花的钱每一笔每一项都记得那么清楚?还每个人都弄一个册子,他想干什么啊?为老了以后讨债做准备吗?   苏大强一看大儿子不高兴了,想着万一他不让自己去美国了,那大HOUSE,蓝天白云,新鲜空气,异域风情不是就享受不到了吗?以后咋在老朋友面前扬眉吐气呢,赶紧推卸责任道:“这……这都是你妈让我记的。”   “是妈的主意?”苏明哲皱了皱眉。   林跃一拍沙发扶手,起身走到对面的柜子前方,把赵美兰的遗像取下来,望苏大强说道:“上面的话……苏大强,你看着妈的遗像再说一遍。”   “这……这……是……是你……”苏大强支支吾吾不敢看那张黑白照片,总觉得看不见的时空里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林跃说道:“你不知道吧,老大工作后每年都往家寄5000美金,换成人民币最少就是30000,那你见过这笔钱吗?”   苏大强看看苏明哲,可不敢在这件事上撒谎,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没见过,没见过。”   苏明玉随手翻着账本,阴阳怪气地道:“那你应该很清楚了?”   林跃没有搭理这个承载着无数人的怨念,不讲道理只讲立场的角色,望苏大强和苏明哲说道:“很简单,这些钱都拿去接济她的兄弟赵正了,你们觉得他和堂红花这几年连班都不上,养家糊口的钱是哪里来的。”   苏家老头儿和长子顿时恍然大悟,没错,赵美兰对那个弟弟很上心,赵正隔三差五就会来家里借钱,套用当下一个很火的词,赵美兰是个典型的伏地魔。   “所以这账本如果是妈让你记的,她会忽略掉弟弟?这女人再怎么向着娘家人,总不至于觉得弟弟比亲儿子都亲吧?”   苏明哲看向苏大强,他听明白了,如果是赵美兰让苏大强记账,没道理只记儿子不记弟弟的。   苏大强哑口无言,撇过头去装哑巴了。   苏明玉把手里的账本丢在桌子上:“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要算账吗?算账啊,拿谁写账本这事儿做文章有意思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苏明玉,看我剥你的皮(上)   “行,算账。”   林跃转过头去,看向在厨房桌子上算得脸都青了的朱丽。   “算出来了吗?”   朱丽低着头说道:“包括你小时候的花费,再减去账本上记的还了的一部分……这些年一共欠爸妈……23万。”   她也没想到这几年林林总总一共从家里拿了这么多钱,作为一个要面子的人,当着老大、老三的面有些抬不起头,不,应该说羞愧难当。   “何止。”林跃说道:“当年结婚办酒宴加买房子的首付、装修,都是妈掏的钱,大约有35万,还有03年帮我找大学上花了3万,唔,加在一起有60万了。”   “啧啧啧。”苏明玉见他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一脸讥讽道:“苏明成,你可真不要脸,啃老都啃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想啃老,你有机会吗?”林跃说道:“有人讲王校长啃老吗?有人讲汪X菲啃老吗?你当着他们的面说‘你是个啃老族’,你看人家搭理你吗?有些女人,一边指责别人是啃老族,一边梦想嫁个公婆做实业超有钱的富二代,结婚要房子要车子要彩礼,放眼全国,只靠自己的能力结婚生子的男人有几个?80%以上都是或多或少靠着父母资助成家立业的,更多的人,一边鄙夷谁谁谁啃老,一边又幻想着有个有钱的爹妈,好少奋斗二十年,呵呵,真是驰名双标。别说买房结婚,包括父母帮着找工作,严格意义上讲也算啃老,老大清华毕业后不去工作,窝在家里两年整,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最后考上国外名校,三年花了爹妈48万,这不是啃老吗?”   苏明哲听完他的讲述,两只手来回地搓,表情相当不自然。   “大哥那是去读书。”苏明玉说道:“有本事你也考一个斯坦福。”   “啃老跟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吗?读书就不叫啃老?不读书就叫啃老?你有多双标才会这么界定啃老?”林跃回了她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光耀门楣的事,父母高兴,给他钱应该?那父母喜欢我,给我钱也应该。外人能指责别人家的儿女啃老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父母不想让儿女啃老,儿女死乞白赖地非要啃老。对了,说起父母给孩子钱花,从小到大,你一切的怨恨来源不就是父母偏心吗?知道妈为什么偏心吗?因为她不爱你。”   苏大强坐在旁边一语不发。   苏明哲想要插嘴,却又怕被怼回来,因为老二说的没错,他这些年林林总总花了家里50多万,读完博士参加工作也才四五年,一年就往家寄3万块。   眼见苏明玉脸上的轻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恨。   林跃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知道她为什么不爱你吗?很简单,因为你的出现搅黄了她抛弃苏大强,跟一个老同学去上海发展的可能。”   餐厅坐着的朱丽打了个哆嗦,手不小心按到计算器上,液晶板上的数字后面多了一排“0”。   “明成!”苏明哲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啊?!”   林跃没有搭理他,看向浑身绷紧不敢看他的苏大强:“苏大强,你表个态呗,我说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   老头子板着脸站起来,朝着厕所走去,背影看起来相当狼狈,毕竟这是家里的丑闻,苏明成这么说等于在儿女和儿媳面前把他的底裤扒了下来。   嘴上说不知道,但是这个行为却从侧面证明了老二的话的真实性。   苏明玉和苏明哲面沉如水,一声不吭,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避免做出让老头子更尴尬的举动。   林跃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边引火点燃。   “法律规定孩子十八岁前父母有抚养和教育孩子的责任,儿女有赡养老人的义务,赵美兰生了你,给你饭吃,给你书读,病了带你看医生,并没有因为对你的怨恨就抛弃你不要,甚至想办法整死你这个阻止她奔向爱情的障碍,要知道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要想制造意外弄死孩子,那真是最简单不过了——何况她又是一名护士。国家规定了九年义务教育,她让你读了高中,上了师范。她养孩子,也教孩子,没有让你变成对社会有害的渣滓,法律规定的责任和义务她都尽到了,只是没有给你爱而已,是你欠她的,不是她欠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怨恨她?给老大钱读清华,就一定要给你钱读清华?事实就是你把你读清华的野心建立在对父母的索取上,父母的钱就应该是我的钱,起码一部分是,不给就怨恨,苏明玉,这就是你的价值观,不是吗?呵~呸!父母挣的钱他们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父母的房子愿意给谁住就给谁住,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当然,作为回报,你可以在老人生病的时候少拿钱,少关心,比如1000块的预算,我跟老大一人拿400,你拿200,我跟老大三天回家一趟你一个月回家一趟,但是十几年来你回去过吗?没有,你因为父母偏心就断绝和父母的关系,我记得在你上中学的时候妈就说过,不指望你给她养老,所以她尽了自己的责任,并没有强求你对她的义务。”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往烟灰缸点点烟灰。   “你们女人不是常说生孩子痛苦,带孩子很累,还天天渲染丧偶式的育儿多难过吗?因为你,她不能和喜欢的男人私奔,因为你,单位在她的事业上给出红牌,全家人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你知道吃饭的时候孩子拉屎,睡觉的时候孩子尿床,公共场合哭闹对父母的折磨有多痛苦吗?你没当过父母,你不知道……你只在意她没有给你和兄长们对等的爱,然后回家摆一张臭脸,闹情绪,为了报复我欺负你背地里玩阴谋诡计,照全家福的时候也离得远远的,对于你这种行为,她会高兴?会开心?你让我不高兴我还要一如既往地爱你呵护你?这么做才对是吗?那不是养孩子,那是养祖宗。干销售干了这么久,讨客户欢心才能谈成买卖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父母是人不是机器,谁关心他们,谁陪伴他们时间长,谁给他们欢乐多,自然而然,得到的回馈也就多,强求平等?你跟你手下员工都在劳动,别人付出的汗水也不比你少,那你跟他们把薪水平均一下呗。”   “老二,别说了。”苏明哲察言观色,知道苏明玉游离在暴怒边缘,想要让他闭嘴。   林跃会听他的吗?当然不会。   “你觉得花四十万买个墓地就对得起她了?这几年所有人都知道你开豪车住豪宅,但是家里再困难……”他回头望朱丽说道:“是不是有一个月妈给了我6000,他们两口子只花了600?”   朱丽点点头:“是。”   “那一个月他宁愿省吃俭用只花600也不肯找你接济,把大哥寄回家的钱全借给弟弟也不肯找你要抚养费,你觉得她会在乎你那40万的墓地?我反而怕她在下面住得浑身难受,因为你这是在用你有钱挑战她一家之主的权威,用你有钱羞辱她的强势。要么你跟苏家断就断的彻底一点,葬礼也别参加,她没你这个女儿,你也没她这个妈。要么就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做一回女儿来报答她18年的养育之恩,不过据我所知,你妈死了这件事,连你那个蒙总师父都不知道吧,一边工作一边治丧,这就是你的态度?说到底,你花四十万买墓地,不过就是图个心安理得罢了,自认为这样做就问心无愧了……看,你都那样对我了,我还给你买墓地,我很对得起你了是吧?”   苏明玉双手紧握成拳,用恨不能弄死人的眼光盯着林跃看了一阵,突然起身走到厕所门口。   “苏大强,你出来!我叫你出来!”   半分钟后,苏大强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   她指着林跃说道:“说,你是心甘情愿把钱给他的吗?”   苏大强看看林跃,看看女儿,看看老大,再看看茶几上那些装新衣服的礼袋,摇摇头:“不是。”   苏明玉寒声说道:“苏明成,还有什么话好说?”   唔,这很苏大强。   第一,如果没想过跟儿子算账,他也不会记账了。   第二,以前赵美兰说一,他不敢说二,现在赵美兰没了,那他当然要释放一下被压抑的天性了。   第三,女儿是成功人士,住别野开豪车当经理,大儿子要带他去国外享清福,二儿子呢?啥也没有,搞不好还会啃老借钱,现在当然要讨好老大和老三了。   林跃并没有因苏大强的表态而愤怒,轻笑道:“如我所料。” ###第一千八百章 苏明玉,看我剥你的皮(下)   苏明玉斜眼看着名义上的二哥,嘴角的轻蔑浓到化不开、生不败:“如你所料什么?”   林跃说道:“苏大强,你就是一个贱人,垃圾,被老婆戴绿帽子也不敢吭声的窝囊废。”   苏明哲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吼道:“明成,你怎么对爸说话呢?”   那边朱丽都吓傻了,这话说得……太重了,好歹那是亲爹。   “你……你……”   苏大强指着他,两眼圆睁,喉头蠕动,但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闪开。”林跃甩开苏明哲的手,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份合同丢在茶几上。   “下午我去链家门店把房子挂了出去,中介说这套房子最少能卖160万,加上那辆牧马人JEEP,我去卖的话应该能到20W+,180万,这些钱会在一个月内打到你的户头上,对比这些年花了你们的60万,抛开人民币贬值的因素,该还给你们的,只多不少。”   那边义愤填膺的苏明哲一下子萎了,他没想到苏明成会做到这般地步,居然卖房子卖车子还债,看来之前说要跟苏大强断绝父子关系并不是说说而已。   朱丽更是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苏明成瞒着她把房子挂网上去卖,刚要说点什么,林跃一摆手:“咱们的事呆会儿再说,我先处理完苏家的事。”   “呵,行啊,苏明成,不声不响的,挺有魄力。”   苏明玉用词挺正面,但是语气嘛,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在他看来,像苏明成这种人,没了房子和车子,只会掉入底层成为卢瑟儿中的卢瑟儿。   苏大强往前凑了凑,看看茶几上的卖房合同,慢慢抬头,一字一句说道:“真的?你不后悔?”   林跃说道:“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苏大强乐了,180万啊,他活了60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金钱上的债我还了,该算算时间和精力上的债了。”林跃看向苏明哲和苏明玉:“父亲节、母亲节、中秋节、端午、春节、元宵节、中元节、劳动节、国庆节、周末……这十几年来,逢年过节是我和丽丽回家陪爹妈过,他们病了带着去医院看病,还会帮忙买衣服,买零食,给了他们很多快乐,让你们可以把精力都用在事业和自己的家庭上,算算时间的话,应该能平均到每四天陪他们一天,我不管你们怎么安排时间,从今天起,你们两个每四天也要陪苏大强一天,而且不能请保姆,要让他开心快乐,如果不能让他高高兴兴的,那我就给你们记一笔账,以后把它送给你们的子女,怎么样?”   苏明哲:“……”   苏明玉:“……”   “原来你们的家庭账是只算钱不算亲情陪伴的?”林跃一脸鄙夷:“赵美兰死了,要求你们只讨好苏大强一个人,已经很便宜你们了。”   “这个好,这个好,我觉得他说得对。”   苏大强肯定愿意啊,拿了老二的180万,还能让老大和老三变着法儿的讨自己欢心,儿女相争,老爹得利嘛。   苏明玉看看沙发上的衣服,觉得用钱摆平老头儿很容易:“四天陪一天是吗?没问题。”   苏明哲不愿意接受家人反目的结果,但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被逼点头,觉得这事儿很容易做到,毕竟他就要接苏大强去美国了嘛。   “我可是会监督你们的。”   林跃面露微笑:“现在父母和子女间的帐算完了,再来算算我们的。”   苏明玉面带嘲弄:“苏明成,就你现在的样子,还有钱可赔吗?”   “没钱,我也没打算赔你东西。”林跃说道:“知道双胞胎为什么很多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吗?有一个说法是哪怕在母亲肚子里都存在着竞争,好动的那个挤占不好动的那个的生存空间属于正常现象,这种先天的对抗造就了一个强势一个弱势的基调,还有一些双胞胎,就是因为这种母胎内的资源争夺,慢慢地变成只剩一个胎心。”   苏明玉打断他的话:“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很简单。”林跃说道:“咱们的关系早就势成水火,我跟你的仇恨,我没想过化解,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调停,从今往后,你怎么报复我,我不会说什么,我怎么报复你,也希望你别叫苦。”   “呵呵。”苏明玉怒极反笑:“苏明成,就你这种废物也有脸说这种话?”   林跃懒得跟这种只讲立场不讲道理的人废话,往门口招手相送:“房子没卖之前,我就还是这个家的主人,请吧,明总。”   其实很多观众何尝不是如此,只代入主角,当主角利益受损,就跳的比谁都高,情绪化地骂娘,讲道理?不存在的。   苏明成小时候欺负妹妹的事被当成最大的污点口诛笔伐,但是从来没人考虑生长环境的影响。   什么哥哥要保护妹妹,哥哥要礼让弟弟,血浓于水,兄弟姐妹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其实就是一种价值观的灌输,当价值观抵不过利益的诱惑时,便会发生反目成仇的事,从玄武门之变到八王之乱再到九子夺嫡,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不断往复。   从谆谆告诫到言传身教,包括对待孩子要一碗水端平,都是父母为了维持家庭和睦,兄弟姐妹融洽相处所做的努力。   接受了这种价值观的人,怎么可能认同苏明成的做法,肯定会说这就是一个人渣。   然而放到苏家,赵美兰强势,苏大强就是个窝囊废,当母亲的从来没把女儿当苏家人,只想着抚养到18岁,在法律上尽完自己的责任,给她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看着她嫁人,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告诫兄妹三人和睦相处?传递一家人要相亲相爱的价值观?不存在的。   绝大多数家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第一个孩子老实憨厚,第二个孩子最懂察言观色,讨好父母,母亲把苏明玉当外人,最油滑的苏明成会把苏明玉当一家人?笑话!   你要说老大,天天在家学习,会不知道父母决定把妹妹的房子卖了供他去美国读书?他说什么了吗?他阻止了吗?没有,就是心里过意不去给了苏明玉几本书,所以把她当外人是整个苏家的主旋律。   别说小孩子,有些上完大学的人三观都不健全,指望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苏明成对妹妹好?母亲传递给他的价值观就是你一个外人凭什么争我们苏家人的资源?苏明玉呢,又是个阴狠的主儿,挨了欺负总会想方设法报复回来,十几年下去积怨日深,父母也没有化解兄妹矛盾的举动,那成仇人是显而易见的。   站在赵美兰的立场上,因为怀孕,她不能和苏大强离婚,不能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不能晋升,她就是恨,就是拿苏明玉当外人了,怎么着吧,反正尽到了基本的抚养义务,法律上并不亏欠女儿,她甚至不要求女儿帮她养老送终。外人能说她错吗?外人只能说她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她并没有狠心打掉孩子跟人私奔,而是用残存的理智和苏大强继续凑合,克制自己的怒火把女儿养大。   强行说她错的人,就成了郭老师嘴里那种凡事劝你大度的人,要离他远一点,不然被雷劈的时候会受连累的那种人。   十年没见,母亲死后第一次接触,苏明成两口子表现如何?好吧,就算心里不爽,没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吧?说明对比十年前有了比较大的改变,苏明玉怎么做的?在别人家里拉着一张臭脸,颐指气使地像个主子,还嫌别人不待见她?   赵美兰没有亏欠她,苏明成是她的仇人,人家母慈子孝的葬礼,你愿意去那就规规矩矩的,不然就别去,跑到别人家里,那边两口子都先放低姿态了,你还这么高调,这不是有意激化矛盾,故意恶心人?说是参加葬礼,做的全是报复的勾当。   当然,看到怕的人死了,苏明玉有钱有势,有资格回去复仇,但既然是复仇,就把原著那股子阴狠劲儿表现出来,结果当B子立牌坊,一边达成了复仇的结果,一边把自己塑造成白莲花,还骗取了一大票人的同情,说到这一点,编剧也是挺牛的。   伦理剧就是这样,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所以有些观众把正常家庭父母传递给自己的兄友弟恭的价值观代入到苏家兄妹身上,站在苏明玉的立场,代入她的利益诉求侃侃而谈,搞得苏明成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一样,这种非黑即白的想法,这种一开始就把父母的财产和爱,定义为子女的东西,且必须均分不均分就仇恨,而不是父母的东西父母自由支配的思想,这在林跃看来挺流氓的。试问有上述想法的儿女,对比苏明成这个背负骂名的啃老族,又高明到哪里去呢?   呵~生活上的巨婴不是无药可救,思想上人云亦云,盲目跟风的巨婴才低龄可笑。   父母给你钱,供你上高中和大学,既不是本份,也不是道德,而是爱。嫌弃重男轻女OR重女轻男?自己想要的东西凭自己的能力去得到,父母不给就反目成仇?像这种六亲不认的玩意儿连啃老族都不如。   不过也对,这部剧的观众多数是做儿女的,谁也不希望自己是吃亏的那一个,都希望被平等对待,所以道理不重要,立场才是关键,屁股决定脑袋嘛,理解万岁?   苏明玉撇撇嘴一边嘟哝着“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叫的凶的反而怂”一边提着桌上的新衣服拔腿就走。   “明玉,明玉,我听说那种大酒店是不是有一种行政套房?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住过呢。”苏大强屁颠屁颠跟上去。   苏明哲呢,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苏明成,你今天办的这些事,咱妈要是活着……”   “你知道妈最近喜欢吃什么菜吗?她喜欢去打什么种类的麻将?彩头多大?是喜欢绿色的衣服还是红色的衣服?这些你全不知道。一个到美国追求事业好几年的人,你比苏明玉好的地方就是每年往家里寄一点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好意思说妈活着怎么样?”   “苏明成,你……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明哲说完这句话,拿着呢子大衣,拉着行李箱负气离开。   放在以前,朱丽肯定追上去解释,说什么大哥别在意,明成那是跟明玉赌气,你别往心里去,待会儿我一定好好说他,但是今天并没有,因为苏明成办了一件挑战她底线的事。   苏大强等人一走,她不再压抑情绪,愤而说道:“苏明成!谁给你的勇气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把房子挂到网上出售的?”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你有资格参加葬礼?   朱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苏明成,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去门店解除售房合同。”   中午买小笼包和烫呢子大衣的事她忍了,没想到这个混蛋晚上又给她整出一个王炸,不声不响地把房子拿去卖了。   按照以往的剧本,她一发火,苏明成会第一时间说好话,哄老婆,但是今天并没有,男人依然坐在沙发上吸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明成以前不吸烟啊,怎么今天?   朱丽看看赵美兰的遗像,又看看桌上的售房合同,心想难不成他是为这两件事烦心才吸烟的?看来他也挺难的。   不对。   看他这吸烟的姿势,哪里像才学会的样子?   朱丽怒冲冲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卷丢在地上:“苏明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跃无语极了,总有些女人影响他拔刀……不,影响他舒舒服服地吸烟。   “什么怎么回事?”   “房子。”   朱丽把售房合同拿起来摔到他的面前:“你赶紧通知中介,把房子撤下来。”   “不可能。”林跃回答的很坚决。   “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可能。”   “苏明成!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   “租房不能住吗?我已经相中了一套房子,暂时搬过去住一段时间还能换换心情。”   “租房?你让我租房住?”朱丽给他这个想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苏明成,我嫁过来不是为了跟你吃苦受罪的,何况房子我也有还贷款,你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就把房子卖了,你还有脸了?”   “这些年来,从妈那里拿来的钱,七成以上都给你买包包和衣服了,现在苏明玉回来复仇,不卖房子,你告诉我怎么偿还欠债,和苏家两清?”   “反正我不管,就是不能租房住。”   “租房住怎么了?租房住就活该被歧视?”林跃玩味一笑:“朱丽,你嫁的是我这个人呢?还是这套房子呢?”   “我……”   朱丽很想说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但是她对苏明成没有信心,在她看来,苏明成就是个在苏家甜言蜜语讨好赵美兰,在自己家甜言蜜语讨好她的小男人,挣大钱的事这辈子是甭想了,真要沦落到卖了房子租房住的地步,那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犹豫了?”林跃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空间:“犹豫说明你后悔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把朱丽的包往她怀里一丢:“回你爹妈家好好反思一下,如果还是不能接受租房住,我会在一个月内把你出的那部分房贷还清,然后去民政局办离婚。”   “苏明成,你要跟我离婚?”朱丽一脸错愕,没有想到他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林跃没有多说,走过去把门推开,一副请她走人的态度。   “苏明成!”   朱丽大怒,气呼呼地看了他几眼,提着手包转身离开。   “走就走,你别后悔。”   她这儿话音刚落,后面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苏!明!成!”   她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心想离就离,谁怕谁,完了带着怒气走进电梯,唬的一个长相白净的中学生缩到角落,一脸戒备看着她。   林跃听得见门外的喊声,不过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苏明成会变着法的哄老婆,连下跪的事都干得出来,到了他这儿怎么可能?能同甘不能共苦,这种女人他会稀罕?   租房住怎么了?身为一个准大佬,租幢别墅很正常吧。   ……   第二天清晨,林跃睡得正香,一阵手机的嗡嗡震响将他惊醒,接起来一听,是苏明哲打电话提醒他带着朱丽过去殡仪馆集合。   听筒那边隐约传来苏明玉嫌苏明哲给他打电话的声音。   林跃随口答应一句,挂断电话从床上起来,先刷个牙,后洗个澡,再把胡子刮一刮,又到楼下的早点铺买了个大饼卷油条,却才坐上JEEP牧马人,驱车前往殡仪馆。   他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有赵美兰的弟弟赵正,他的媳妇儿石红花和两人的儿子赵众邦,也有赵美兰在医院的同事,老宅的邻居和一起打牌的牌友。   苏明玉陪着苏大强,或许是得偿所愿,住到了行政套房的原因,老头子已经很努力地在伪装悲伤了,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分辨出眼角飞着的一抹意气。   “你怎么才来?朱丽呢?”   苏明哲一看林跃到达,赶紧迎上来,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责备。   追悼会差不多开完了,接下来就是带着遗体去火化的环节,老二这时才到,很不应该,而且朱丽没来,朱父朱母也没来,叫外人看到,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的事呢。   “昨晚赌气回娘家了,不用等她。”   林跃不用打电话也知道昨晚朱家会上演怎样的一幕,两口子从小就娇惯朱丽,租房住?这么委屈女儿肯定不行,离婚吧……还不至于,但是今天赵美兰的葬礼,他们是不会来的,权当是给他的下马威了。   “赌气回家?”   苏明哲听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八成是为房子的事。   “你……你……明成,你这两天办的叫什么事?”   林跃说道:“你要是为我还父母欠款搞砸夫妻关系而遗憾惋惜,我的回答是我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事有分寸,你大可放心,不必自责,你要是嫌朱丽和她的父母不出席葬礼给老苏家丢人……”   他对苏明哲比了个中指。   老大被他戳穿心事,有点下不来台。   “大哥,工作人员叫你去选骨灰盒。”   苏明玉的话帮苏明哲解了围,一脸焦躁走了。   林跃走进殡仪馆,看着鲜花簇拥的亡母遗像。   “……”   感觉挺可乐的,在看守所里,一个因为想要的东西没给就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女儿”,要求一个跟父母关系最好的儿子当众忏悔,讲自己不应该啃老,赵美兰如果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气得再死一次?   还有墓地。   真要是一个孝顺、明事理的女儿,人在的时候怎么不放低姿态,说一声妈,当时我太幼稚了,人死了以后给买墓地算怎么回事?   意思是赵美兰,你把我的房间卖了,但是我不计前嫌,帮你在地下买了一间房?   这算孝顺呢?还是鞭尸呢?   母女二人因为卖房间反目成仇,又因为买墓地有了交集,如果赵美兰泉下有知,在里面住着会舒服吗?编剧设计这个桥段……细思极恐啊。   “听说没有,老苏家的小女儿给她妈在名流陵园买了一块40万的豪华墓地。”   “是吗?明玉这么有钱啊?一出手就是40万,邻里们都说她妈对她不好,如果她妈对她不好她会花这么多钱给她妈买墓地?”   “你们还不知道吧,明玉可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就她开的车,我上网查了一下,七八十万呢。”不用回头看林跃也听得出这话是谁讲的——赵美兰的弟弟,也是他的舅舅,三十年来没少占苏家便宜的赵正。   “要说在咱们同德里,还是老苏家风光,大儿子清华毕业,又去美国名校斯坦福硕博连读,现在已经在洛杉矶安家,住着几百平有花园的大别墅,这小女儿也争气,大公司的老总,看这气度,存款得有八位数吧,倒是老二苏明成混得真不咋样。”   “咦,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老二媳妇儿呢?老二媳妇儿怎么没来?”   “是叫朱丽吧?亲家母没了,女方父母总该来一个人吧?你们有看到吗?”   “没有。”   “没看到。”   “也太不给苏家面子了。”   “或许是家里临时有事耽搁了吧?”   “啥事比这个还紧要啊?媳妇儿不来,岳父母也不来,啧啧……”   后面的人已经尽可能地小声了,不过以林跃的身体素质,这些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里。   “别说了,快看,苏家老大抱着骨灰出来了。”   林跃想起老家的一个传统……也不能说是传统,应该是约定成俗的规则吧,老人没了以后,像棺材、墓地这种应该儿女各掏一份钱购买,说出去有个好名声,如果谁家的条件不行,可以少出一部分,有钱的兄弟姐妹也能全拿,不过得事先征求亲人的意见,别因为这事儿挨埋怨,搞得好心办坏事。   苏明玉跟苏明成和苏明哲商量了吗?   没有,苏明哲一下飞机,她就说墓地买好了。   有钱,任性,大气。   然而在关乎苏家人整体颜面的事上你一个小女儿独断专行,造成的恶果就是外人夸奖她孝顺懂事,两个哥哥小气吧啦。   不在日常的陪伴和体贴这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尽孝心,婚丧嫁娶这种受外人关注的事情大手笔,做给谁看?   葬礼这种事,有多少钱就办多大事,儿女孝顺,死后住小格子九泉之下也瞑目,儿女不孝,就算再造一个秦始皇陵,该气得掀棺材板照样掀棺材板。   有的人能每次扫墓亲力亲为,一年数次年年不辍,有的人坐在先人墓前翘着二郎腿,看小弟雇员一摞一摞的烧纸钱,哪个是孝?哪个是面儿?坟墓里的人比谁都清楚。   站在苏明成的角度,埋怨几句,讲她有钱臭显摆不对吗?   赵美兰再偏心,也养她18年,给她找师范大学,想把她培养成老师,日后有个安稳的生活,结果她的野心是考清华,和老大一样到国外留学,母亲不满足她就断绝母女关系,十几年不进家,讲她白眼狼不对吗?   没把苏明成当哥,没把朱丽当嫂子,在别人家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讲她有钱了,牛,不对吗?   在林跃看来,苏明玉这种人设,就是编剧拼命迎合豆X、微X上一些自认为家庭重男轻女心存不甘的女人的爽点炮制的剧版女频爽文,非常迎合当下儿女习惯向父母任意索取的那群人的心思,自身利益受损不行,兄弟姐妹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行,感恩的心?你让我受委屈我凭什么感恩?总之自己没问题,都是别人的错。   “苏明成!”   来自身后的喊声将他惊醒,回头一看,是苏明哲抱着骨灰盒走出来。   骨灰盒外面包着红布,旁边还有打着伞的工作人员,黑西服黑西裤白衬衣黑领带,看起来庄严肃穆。   林跃知道苏明哲的意思,把鲜花里的亡母遗像拿起来抱在怀里,朝着那边的灵车走去。   赵正、石红花等人停止议论朱丽和她父母没来这件事,怀着沉重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后前行——不管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总之礼数很到位。   苏明玉搀着苏大强走在苏明哲身后。   就在工作人员招呼其他家属先上车的时候,苏明玉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老蒙打来的,便放开苏大强,跑到一边儿接电话。   她在那一直说,其他家属都上车了,大家只能眼巴巴地等她。   电视剧里的情节是苏明成一下子火了,说她搅和,不想来就不来,没人求她参加。   有错吗?回家给父母送葬这么大的事不请假,搞得一车人坐着等她,老蒙问她在干什么,她还隐瞒实情不讲,婚丧嫁娶,放到全世界哪个国家都是人生大事,工作重要还是葬礼重要?这态度没有问题吗?何况有的地方下葬时间是有讲究的,错过了不吉利。   他看看身后的灵车,忽然玩味一笑,效仿电视剧里苏明成的作为走过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不搞事情怎么对得起这个身份,更何况任务的主线就是“都不好”。   “把电话挂了,苏明玉,你如果不想来可以不来,别在这里搅合。”   苏明玉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我搅合?苏明成,你来的这么晚你还有理了?”   “我来这么晚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我打电话也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继续挣钱不是吗?”   苏明玉摆出标志性的鄙夷表情:“苏明成,你也有脸谈钱,墓地是我买的,葬礼钱是我出的,我不挣钱,妈连入土为安都难。”   林跃说道:“这钱是我让你出的吗?是苏大强找的你吧,谁求的你,这大爷的谱你找谁去摆。”   “既然这样,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叫爸赶你走人是吗?”   她现在可谓有恃无恐,葬礼钱和墓地钱都是她出的,自认为比谁都有资格参加,苏明成呢,昨天才把房子挂到网上,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卖出去,何况昨晚他骂苏大强贱人、垃圾、窝囊废,把亲爹亲哥赶出家门住酒店,现在两人发生冲突,闹到苏大强跟前,老头子会向着谁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林跃呵呵一笑:“请便。”   “这可是你自找不痛快。”苏明玉一甩大衣,带着自认强人的气场往灵车走去。   “明玉,别冲动。”苏明哲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不过看苏明玉的架势,很清楚接下来十有八九会生事端,那自然是能劝就劝,能拦就拦的。   苏明玉把他推到一边,望灵车门叫道:“爸,爸……”   “怎么了明玉?”   苏大强扒着窗户往外看。   “爸,你下来一下。”   见她一脸严肃,老头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从灵车上下来,赵正和石红花等人也走到前面。   “明玉,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妈的葬礼结束后再说。”   苏明玉并没有买苏明哲的账,指着身后走来的林跃说道:“爸,我问你,葬礼钱和买墓地的钱是谁出的?”   这个没啥好隐瞒的,苏大强说道:“你啊。”   苏明玉又问:“那我跟他,谁更没有资格参加葬礼?”   她才不管赵正、石红花那些人是惊叹还是愕然,在她的思维里,是苏家对不起她,她是以德报怨的那一个,当初苏大强窝窝囊囊的,她被赵美兰欺负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赵美兰死了,非逼着他腰杆硬一回不可,何况求她出面办个体面葬礼,要在街坊邻居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的也是他。   “爸……”   苏明哲冲苏大强摇头。   然而苏大强并没有保持沉默,在苏明玉的目光逼迫下缓缓举手,指向林跃。   后面的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一脸精神,葬礼上闹幺蛾子这种事可不多见。   林跃指着赵美兰的遗像说道:“苏大强,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不知道被什么晃了下眼,苏大强感觉遗像里的女人似乎活了过来,伸出去的手赶紧抽回来,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比谁都清楚,赵美兰最稀罕二儿子和朱丽,嫌大儿媳不好相处,找借口没去伺候月子,但是二儿子这边,三天两头过去帮忙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做做饭什么的,说老二没资格参加葬礼,赵美兰要是还活着,搞不好又会让他下跪认错了。   “也不怕大伙儿笑话,我是不同意把妈葬在苏明玉买的墓地里的,至于原因,还请大家评评理,八九年前吧,苏明玉读大二,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当时正赶上我跟朱丽订婚,钱不够付首付,妈就效仿当年支援大哥去美国读书的法子,卖了一间房帮我凑足房款,苏大强把这事儿跟苏明玉说了,那她跟我的关系,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赘述了,反正她心里就是生气吧,跑到家里质问妈为什么把房子卖了,妈说男孩子娶老婆压力大,父母不帮衬很难,女孩子就没那么困难了,再说她也小。她不理解,就闹啊,反正说来说去,说到最后把苏大强骂了一通,说他窝囊废,软骨头,没有一家之主的担当,管不了老婆,妈很生气,要打她,她觉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一怒之下就跟妈说从今往后断绝母女关系,我妈答应了,让她永远别回这个家。我想请问大家,既然断绝了母女关系,没有得到原谅之前,她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葬礼?”   这番话不仅把后面的亲戚说懵了,苏大强和苏明玉两人也是目瞪口呆。   作为家庭丑闻,夫妻二人对外守口如瓶,连老大都没说,那么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让你丢人丢到姥姥家   苏明玉怒瞪苏大强,想知道是不是他对苏明成揭自己短的。   老头子哪敢承认,在对面直摇头。   不是她,不是苏大强,那是会是谁?苏明玉看向赵美兰的遗像。   林跃望苏大强说道:“苏大强,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明哲也看向那个一向唯唯诺诺不敢在赵美兰面前说半个“不”字的父亲。   “我……我……我……”   苏大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苏大强,你抬头看,妈在天上盯着你呢,我敢保证,你要是说假话,夜里她百分百会去找你。”   他顺着林跃的指向看去,就见附近的树木枝杈上站着数十只乌鸦,那一双双黑漆漆的鸟眼看得他心里发毛脸上渗汗,做一脸恐惧状不断晃着两手。   “有……有,是有这么回事。”   林跃抬头看向后方众人:“各位亲戚邻居,她是因为我妈卖房和我妈断绝关系的,十几年来没回家看一眼,我妈到死都没原谅她,她现在又用买墓地,出丧葬费来挤兑我这个亲儿子,大家来评评理,这是在孝顺我妈呢?还是在羞辱我妈?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以我妈的性格,会向苏明玉低头,接受她买的墓地吗?所以这就是我跟苏大强的分歧了,他只想着给我妈风光大葬,做给外人看,让大家羡慕嫉妒,他也扬眉吐气一回,为此不惜去找断绝关系的女儿借钱,却未站在我妈的角度想想这是她想要的后事吗?如果世界上真有鬼,作为儿子我很怕妈在下面怨气太大不能往生极乐,苏大强,你这哪里是在给老婆办葬礼,我有理由怀疑你这是在报复她这么多年的强势。”   后方亲戚闻言点头,觉得如果他所言非虚,那苏大强和苏明玉就太过分了,一个把老婆的葬礼搞成面子工程,一个十年前和母亲断绝关系,现在人死了又积极表现,显摆自己的所谓“孝心”。   “明成,别说了。”苏明哲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把苏家的家丑全抖搂出来,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从故事角度来讲很有戏剧性和冲突性,但是想想事关母亲、父亲、妹妹的名声……不,应该说事关整个苏家的脸面,他就很急躁。   “不,我偏要说。”林跃继续扒她的皮:“大家应该知道,大二下学期苏明玉跑到超市里勤工俭学,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是师范学院附近的超市不待,东边的超市,西边的超市不待,她偏偏跑到同德里对面的超市,让亲戚朋友都知道她跟家里闹矛盾了,我妈是个好面子的人,她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气她,妈去超市,想把她拉回家里,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但是她怎么做的?把我妈用力一推,差点把货架砸翻了。是的,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好闺女’,自此妈就再没提过她,只当从来没有生过女儿。苏明玉,你当初也是这么跟妈说的吧,说你跟苏家没关系了,还说你会还父母养你到18岁的钱。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以女儿的身份参加妈的葬礼?如果说你是以债主的身份参加葬礼,那你也来不着数,借你钱的人是苏大强,不是赵美兰。”   这件事……他怎么也知道?   苏明玉一看丑闻曝光,顿时恼羞成怒:“行,既然这样,那这墓地钱我不出了。”   丧葬费已经交了,她总不能找苏大强要回来,但是骨灰还没下葬,如果墓地不给苏家用,这葬礼的时辰就得耽误,她倒要看看,苏明成怎么面对悠悠众口。   苏明哲看向苏大强。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不敢,他怕妈半夜找他聊天。”   林跃晃晃手里的遗像:“大哥,你可真会和稀泥,我呢,昨晚已经承诺卖房子也要还苏大强的钱了,而且是给了两人份的,虽然凭妈对我的疼爱,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会要她那份。作为苏家长子,你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葬礼钱亲儿子不出,要去找一个外人借钱风光大葬,呵呵……”   苏明哲给他说的脸上无光,飞机一落地苏明玉就跟他说葬礼的钱他别管了,可是没想到事情给老二一搅合,搞成用苏明玉的钱就对不起赵美兰了:“明成,我向你保证,等葬礼结束后我会还明玉出的丧葬费和墓地钱的,现在你就别捣乱了,让咱妈入土为安成吗?”   后面赵正一看苏明玉丢了这么大一人,现在要是能套套近乎,那就是雪中送炭啊,算是一笔不错的投资,毕竟人家财大气粗,身上拔根毛下来就够他们一家三口吃喝半月了。   “苏明成,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明玉是外人?我就认她是外甥女,怎么了?就你这没出息的样,我要是姐,要断绝关系也是跟你断绝关系。”   这兄妹三人加一个苏大强已经够乱的了,做舅舅的还要掺合进去?   后面的人都惊呆了。   林跃知道赵正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像苏明玉这样的人,能给你占便宜?   呵呵。   不过嘛……   “苏明玉,我说过,葬礼迟到是有正事要做,本来没必要跟你解释,可惜有些人就是爱往枪口上撞。”   林跃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找到一张图片,打开后递到苏明哲面前。   “昨晚我就给你说了,妈把你拿回家的钱都借给了赵正,为了处理好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刚才我去了一趟中银,以妈的名义调取了外汇账户的转账记录,这五六年来,你每次把钱打到妈的户头不久就被转汇到另一个账户,而这个账户的户主就是赵正,这些美金换算成人民币,也有三十几万吧,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的好舅舅,你是不是该还钱了呢?”   “我……我……我……”   石红花觉得自己男人就是个白痴,现在可好,给苏明玉舔屁股舔了一笔外债出来。   赵正强词夺理道:“那是我姐给我的。”   林跃说道:“赵正,你是有多么不要脸,能说出这种话来?”   赵正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发现街坊邻里一脸鄙夷,整个同德里谁不知道赵正有事没事就占苏家的便宜,打麻将的时候就带几块钱,输没了便找赵美兰借,还没还大家不知道,但是爱找姐姐借钱这个事儿是对的。   “走,走,快走。”石红花赶紧拉着她男人离开人群,朝门口停的那辆BYD牌小汽车走去。   林跃大声说道:“舅舅,你占了苏家那么多便宜,现在我妈走了,苏家连发丧的钱都拿不出来,你好意思一分不掏?”   那两个人走的更快了,几乎是小跑前进。   苏明哲一看他把舅舅舅妈也赶走了,一脸焦躁,满身怨气地道:“苏明成,你到底想干什么?妈的葬礼都给你搅合了。”   林跃一手捧遗像,过去夺走红布包着的骨灰盒:“你以为昨天下午我去外面是干什么了?虽然我看中的那块墓地只有十多万块,但是总好过让妈睡在一个跟父母动手,伤透她心的人买的墓地里。”   讲完话他分开众人走上灵车,对心里直呼过瘾的司机报了一个新地址。   “苏大强,苏明哲,愿意来呢,你们就来,不愿意来可以走。”   苏大强看看枝头一动不动的乌鸦群,低着头上了灵车,苏明哲面带为难瞄了苏明玉几眼,也上去了,然后是亲戚和街坊。   一分钟后,灵车发动,朝院外驶去。   苏明玉看看葬礼也不参加了,狼狈逃窜的赵正夫妻,冷着脸坐进自己的车子,发动引擎,打开导航功能,朝着朋友介绍的那家叫做“食荤者”的餐厅驶去。   苏明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报复回来。   另一边,林跃看着奔驰CLS加速超越灵车,把遮阳的帘子拉上,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朱丽的妈发来语音,问他参加完葬礼没有,完了立刻到朱家一趟。   总之措辞很强硬,语气很严厉。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谁告诉你我是来认错的   苏明玉到了食荤者点了一盘翅中,不过一口没吃,想想这两天的遭遇,那真是越想越气,小时候和苏明成打架,她是动脑的那一个,苏明成就是个只懂拳脚的废物,就比如她会利用苏明成喜欢跟她争跟她抢的性格弱点,在牛奶里掺进胡椒粉,给蛋炒饭里放小沙粒,以此来报复母亲对他的偏心,但是从昨晚开始,这种情况居然逆转了,那个结婚前讨好赵美兰,结婚后讨好朱丽,一向没脑子的废物居然会玩儿阴的了。   难不成……这十年来,他的智力大有长进?   道理说不通啊,要知道她是干销售的,每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苏明成一个写字楼的上班族,人际关系简单,勾心斗角有,但肯定没有对外业务部门险恶,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隔间里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最后菜也没吃,留了张百元钞票在餐桌上,走了。   服务员把这事儿告诉了老板,等石天冬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了。   ……   赵美兰下葬后,亲戚邻居纷纷离开,林跃回到车上,刚发动引擎准备走人,后排车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苏明哲推着一脸不情愿的苏大强坐进车里。   “明成,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明玉和咱妈的矛盾公开,让亲戚朋友们怎么想?让爸的面子往哪儿放?”   “苏明哲,是你的面子没处放吧?”林跃偏头看了一眼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的苏大强:“他?你问问他,这三十年来他有脸吗?”   “苏明成,这就是你跟爸说话的态度?”   “他记我的账,之后没有一点犹豫,开开心心接受我卖房卖车的180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儿子的难处?呵~我就是说话难听一点,起码没跟苏明玉那样对妈动手,断绝母女关系吧?你不去责备她不孝,反而过来质问我没给苏家人争脸,苏明哲,是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   “爸,你看他……”苏明哲发现自己辨不过他,只能选择寻找外援,拉苏大强下水。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大强吭哧半天,想走又被苏明哲拽住,眼看避无可避,闷声说道:“明玉没错,错的是你妈。”   苏明哲回望林跃,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大强,妈死了,没人管你了,现在苏明玉有钱有势,你又去讨好她了。如果苏明玉没错,错的是我妈,你为什么当时不跟我妈离婚,去跟苏明玉单过?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父亲站到她那一边的。”   苏大强说道:“当时我……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妈那个人,我哪儿敢反对她啊?”   “所以现在妈死了,你就敢了对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现在跟妈不是一体的呢?既然我站妈,你站苏明玉,那没什么好说的,我答应给你的180万减半,这合情合理吧。”   “别啊,其实……其实明玉也有错。”   他和赵美兰生活多年,钱一直攥在老婆手里,现在老婆死了,存折上的钱加起来才5万块,180万……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突然少了一半心里能好受?   苏明玉能跟亲妈断绝母女关系,老二虽然嘴甜会办事但是没给过他们钱啊还一直要钱,老大呢,每年才寄5000美金,还给赵美兰填了赵正那个窟窿,在他的认知里,还是把钱攥自己手里好,有钱比指望儿女赡养更加可靠。   “爸,你怎么?”   苏明哲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他的出尔反尔。   林跃做一脸鄙夷状:“苏明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指望他这个墙头草帮你向我施压,你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苏明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住的地方在哪里?我送你们过去。”林跃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离开泊位,朝市区驶去。   苏明哲报了两人下榻的酒店地址。   “妈墓地的钱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回头我把钱给你。”   “可以。”   虽然几万块在林跃看来不算多,但是老大愿意给,他也不会矫情推辞。   苏大强坐在后面一声不吭,一副我马上就是有钱人了,但是休想让我在这件事上掏一分钱的抠门像。   “明成,不是我说你,明玉好歹是你妹妹……”   嗤……   JEEP牧马人突然刹停,林跃看着后视镜里一脸错愕的两个人寒声道:“下车!”   苏明哲一看外面,跟他报的酒店地址差了很远,不过前面二十米有个公交站亭。   “我说过,我跟她的仇不接受任何人的调停。”   “……”   苏明哲没奈何,只能从车上下来。   “苏明哲,与其担心我跟苏明玉的关系,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家事。”   林跃讲完开车走了,JEEP带着一股风尘如火电去。   苏明哲听得出话里的“意有所指”,但……家事?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你说你,多嘴什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交车还不知道多久能到呢。”苏大强在后面抱怨道。   “爸……”   苏明哲很糟心,很烦躁,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父亲沟通。   “不行你给明玉打电话吧,让她来接咱们。”   “爸!”   苏明哲感觉自己快被这个爹逼疯了。   赶巧这时老婆吴非打来电话问他葬礼的事怎么样了,好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平缓了心头的情绪。   ……   林跃并没有遵照朱母的命令参加完葬礼立即过去朱家,吃过晚饭后才驱车赶到朱父朱母的小区,敲响名义上的岳父母家的房门。   咔~   随着房门打开,朱丽的母亲康馨出现在对面,看到来人是他,嘴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还知道来啊?”   “那我走?”   林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康馨给他的态度惊呆了,苏明成以前多嘴乖,多伶俐的一个人啊,这次是怎么了?一句话不对付扭头就走,真是反了他了。   “咳,是明成来了吗?”   朱丽的父亲朱正刚听到门口二人的对话,他也感到意外,感到气愤,觉得女儿在苏家受了委屈,现在女婿上门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简直不当人子,但是吧,毕竟赵美兰刚刚过世,他们没有到场参加葬礼,是很失礼数的,说起来这事儿都是康馨的主意,按照她的说法,岳父母和媳妇儿没去参加葬礼,苏明成肯定会打电话来求,必然要让他说尽好话赔尽不是他们再去参加葬礼,结果呢,人家压根儿没搭理他们。   气是真的气,难为情也不是假的。   康馨一见面给人甩脸子,他总觉得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所以眼见关系越搞越僵,便选择关键时刻当和事佬。   “咦,明成,你这是……进来啊。”   他一面说,一面把康馨拉到身后,以免她再说出难听的话把人惹毛。   林跃看看电梯门,再看看朱正刚,犹豫一下后选择走进家门。   康馨认为自己受了委屈,小声嘀咕道:“你看看他,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林跃看看啥也没拿的两只手,对这个尖酸妇女的心思了然于胸:“是你叫我过来的,我放着手边的事情不做过来了,一进门你就给我甩脸子,你还有理了。还有,谁告诉你我是来认错的?”   康馨被他的言论惊呆了:“你说什么?苏明成,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可是他的岳母,是长辈,昨晚苏明成那么欺负她的女儿,今天两手空空过来这边,没有一点低头认错的态度不说,还赶还嘴怼她,他想干什么?造反呢。   “不是来认错的,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跃说道:“是你叫我来这边的,你问我来这边干什么,是我脑子有坑,还是你脑子有坑?”   康馨给他问住了,逻辑是这个逻辑,但是正常人看到那样的信息,肯定能够猜出她要表达的意思。   “苏明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女儿嫁给了你这种东西。”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身为丈母娘,你得学会巴结我   这话说得很重。   康馨在气头上,朱正刚也挺生气的,不过作为男人,更是一家之主,看问题要更理智一点,觉得老婆的做法无异于在女儿和苏明成离婚的事情上,又狠狠地推了一把,在加速进程。   果不其然,她激进,苏明成更激进。   林跃从兜里拿出折叠好的离婚协议书往茶几上一丢:“废这么多话干什么?朱丽呢,叫她出来把离婚协议签了,从今往后她走她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好,好,你好……好样的……”康馨都被他气结巴了,就要去敲女儿房间的门,然而朱正刚反应迅速,一个跨步走到妻子身边,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朱丽没在家。”   朱丽怎么会没在家,她当然在,而且从林跃进门的那一刻,她就一直透过房门缝隙倾听客厅的谈话,实际上昨晚失眠到后半夜她就有点后悔了,虽然身体很不愿意,但是不可否认苏明成说的确有道理,苏明成和苏明玉对线,话赶话说到那个地步,不还苏大强钱的话,她都觉得没面子,再者说,那账本上的钱是她跟苏明成一起花的,也确实用在买名牌包包衣服首饰上的钱多,卖房还债是极端了点,没有顾及两人日后的生活质量,但是做法上极端,道理上讲得通,夫妻要同甘共苦的主导思想也没错,其实她不满的是他的态度,放低姿态好好哄哄她不行吗?结果没有,把她赶回娘家让她反思错误,这种地位逆转的感受太气人了。   康馨的想法是用不参加葬礼来表态,逼苏明成看清局势,低头认错,这样在以后的相处之中她才能重新占据主导地位,如果息事宁人不了了之,苏明成十有八九会蹬鼻子上脸,翻身骑她头上拉屎。   可是等了一上午都没等来道歉的电话,朱正刚说小两口掐架常有,长辈瞎掺合,还在重要的葬礼上缺席,真的太不懂事了,康馨只能发了条语音过去,让他来朱家说明情况,想着只要苏明成诚恳认错,跟苏大强好好说说房子的事,应该能挽回局面,毕竟是亲爹,总不至于看着儿子儿媳无家可归租房住吧,没想到这一来,岳母和女婿就对上线了,康馨强势,苏明成更强势,话赶话把离婚协议书都掏出来拍茶几上。   朱丽是又生气又后悔,生气苏明成做事这么绝,后悔听信康馨的说辞,搞得两个人连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老朱……”   康馨气呼呼地看着自己的老公,不明白他为什么拦住自己,像这种女婿还能要?   朱正刚冲她使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离婚可以,但是事情必须说清楚。”   林跃说道:“有什么好说的,碰到不讲理的老婆,还能改造她的价值观,有一个不讲理的岳母,家庭早早晚晚都得出问题,现在离婚总好过以后有了孩子出问题再离,这样对谁都好。”   “苏明成!你说谁不讲理?”康馨大怒。   “你啊。”林跃不疾不徐地道:“首先,房子是我妈出钱买的,属于婚前财产,现在苏明玉挤兑我还债,苏大强站他女儿不站我,那就还给他咯,我有理由也有资格决定卖房。其次,我跟你女儿说了,先租房过渡一下,以后有钱了再买一套,可是她不接受啊,觉得租房住就低人一等,更不信任我,既然信任出现危机,价值观不合,勉强凑合有什么意思?趁着年轻没孩子再找一个不好吗?真要再凑合几年来个总爆发,男人还好,只要有钱踏实,四十还能一枝花,女人过了35,有几个人要?所以我这是为她好。最后,我有承诺离婚后她支付的贷款会带利返还,所以我一来你就摆出问责的态度,那是我野蛮,还是你不讲理?”   朱正刚算是听明白了,他们是站在女儿一边,觉得女儿嫁过去,理所当然地要过好生活,受一点委屈都不行,苏明成这小子那真是……一副亲兄弟明算账毛毛雨,夫妻也要整个情理高下,公平对等的原则。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不这样啊?   康馨说道:“是我也不相信你,卖了房子,就你的收入,刨去每月花销一辈子都甭想买房,我把女儿嫁给你,不是让她跟你过苦日子的。”   嗯,这很丈母娘,也是几乎快成政治正确了的婚恋观。   为什么一堆剩女嫁不出去,为什么一堆剩男躺平?   只对自己的人生和小家负责,谁也别为难谁,挺好的。   “那么我问你,当初你和朱正刚结婚的时候住的什么样的房子?”   “……”康馨无话可说,因为当初她跟朱正刚结婚,住的是学校宿舍,就一间房。   “我再问你,那时的你对你的老公有信心吗?对生活有满足感吗?”   “……”康馨继续无话可说,因为当时感觉很有奔头,老公的事业发展也不错,从代课老师到班主任,再到年级主任,最后成了副校长,然后进教委,一直工作到退休。   “所以,你可以和你老公同甘共苦,却不能容忍女儿的生活质量下降,这种丈母娘,谁稀罕谁要,反正我苏明成不稀罕。”说完这句话,他拍拍茶几上的协议书:“别忘了等你女儿回来了让她签字,后天我在民政局门口等她。”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脚步,非常好心地说道:“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你们有机会再当岳父母的话,能明白别瞎掺合女儿的家事是对婚姻最起码的尊重。”   嘭~   门关上,他离开。   康馨打了个哆嗦。   朱正刚愣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苏明成,好像变了一个人。”   咔~   这时次卧的房门打开,朱丽冷着脸走出来,二话不说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回到自己房间。   康馨在后面咬牙切齿说道:“离,这种人不跟他离,留着过年啊?变了一个人?废物永远是废物。”   朱正刚说道:“女儿已经很烦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说的不对吗?在公司干了八九年还是一个小员工,他能有什么前途?”   “……”   朱正刚知道,在这件事上她已经听不进道理,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就是这样,你把最基本的道理摆到面前,她就是嘴硬,就是死不认错,非要从各种角度找一个突破点来反驳你,以支持他那套理论的正确性。   ……   这个时候的苏明玉正在“食荤者”里品尝石天冬改进后的免费鸡翅,用他的话讲,吃了他的菜,所有的坏心情都会被治愈,苏明玉能说什么,只能选择吃咯。她还在隔间的沙发上睡了一觉,暂时忘掉了葬礼受辱的一幕,是的,在她看来那就是受辱,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没几个人敢这么对她,何况是一直看不起的苏明成。   第二天,她和苏大强送苏明哲来到机场。   “明玉,在办理签证的这段时间,照顾爸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明成那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跟他的事,不劳大哥操心。”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检票口。   目送苏明哲进入登机通道,苏明玉带着苏大强往外面走,来到停车场准备上车的时候,苏大强的兜里传来一阵铃声。   他掏出那台老年机,耷拉着眼皮看了一下号码,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朱正刚的声音。   “老苏啊,你怎么能这样呢?逼着明成把房子卖了帮你还债,搞得现在他们两口子因为这事儿闹离婚。”   “哦。”   苏大强这下知道朱丽和她爸妈为什么没有出席赵美兰的葬礼了,原来那天他们走了以后二儿子和儿媳妇因为房子的事吵架了。   “我说老苏,你这什么态度啊?”看得出来,朱正刚对苏大强的回答非常不满。   也是,儿子和儿媳因为房子闹到离婚,面对亲家的质问,当爹的一句不咸不淡地“哦”就回答了,是个人都得炸刺儿。   苏大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明玉冲他招招手,意思是手机给我,我来跟他说。   “朱叔叔是吧,我是苏大强的女儿苏明玉,我爸没有逼苏明成卖房,是他非要这么做还债的。”   “那账本是怎么回事?一家人记那么清楚是什么意思?”   “您也知道账本的事啊,那您应该知道苏明成这么多年啃老的事实吧?”   “你不是她妹妹吗?怎么……”   朱正刚想不明白,哥哥跟嫂子都要离婚了,这做妹妹怎么非但不给哥哥说话,还在电话里揭哥哥的短,一副就是要拆散两人的婚姻的架势。   苏明玉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我跟你说不着,你让苏大强和我说话。”   由此看来,朱正刚还是不希望女儿和女婿离婚的。   苏明玉看向苏大强,见他目光躲躲闪闪,一副不愿意面对朱正刚的样子,便非常干脆地按下挂断键。   另一边,朱正刚听着扬声器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傻了。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朱丽,你才幼稚的可笑   “这……这……”   康馨从厨房走出来:“怎么了?”   朱正刚说道:“苏大强把我的电话挂了。”   “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苏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年要是听我的,不让丽丽嫁给苏明成,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丽丽和苏明成是自由恋爱。”   “那也是你没尽到提醒的责任。”   “……”   朱正刚干脆闭上嘴装哑巴。   康馨继续说道:“离就离吧,丽丽长得漂亮,又是注册会计师,过几天我让王大姐给她介绍个更好的。”   “……”   咔~   次卧传出轻响,俩人抬头一瞧,只见朱丽拎着一个白色手袋冷脸走出,到玄关换上高跟鞋就去开门。   康馨问道:“丽丽,这饭都快熟了你干什么去?”   她也不答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说这孩子。”   康馨想要追出去问,被朱正刚一把拉住:“女儿心情不好,你就让她找朋友说说话散散心,别去烦她了成吗?”   “朱正刚,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我管得多了?”   “……”   他干脆进主卧看书去了。   ……   苏明玉送走苏明哲后带着苏大强回到玉龙湾小区,老头子对里面的装修满意极了,大客厅,大车库,开放式厨房,有特别的日光房,电视机还是可遥控升降的。   不过有一点很不习惯,那就是高档小区外面没有菜市场,没有各种各样的苍蝇馆子,去卖福利彩票的地方都要走差不多一站地,这就比不上老宅和苏明成住的地方了。   苏明玉回了他一句“那我送你回去?”,老头子顿时哑巴了。   又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后她就走了,驾车前往公司。   就像苏明成说的那样,妈死了这事儿她没对公司里的人讲,所以在员工们看来,明总已经失踪三天了,昨天要跟众诚谈合作的洪氏集团的洪总因为被她放鸽子都急了,最后还是集团掌门人蒙志远出面,却才平息洪总的怒火,把人送回成都。   就因为这件事,集团的孙副总对她意见很大,这老家伙本就想把她和“好闺蜜”柳青排挤出众诚,想来一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她必须立即回公司安抚手下员工和柳青。   三天没上班,一堆工作等着处理,直到7点多苏大强给她打电话,在里面大喊“苏明玉,你要饿死我啊”,她才想起家里冰箱空空,还有个亲爹需要照顾,赶紧让小新联系相熟的饭店给老头儿送餐。   一直忙到深夜,她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便再次前往食荤者,又在隔间的沙发上睡着了,然后……然后就是电视剧里出现过的一幕,她跟石天冬看对眼,就在饭店里面搞上了,结果俩人深入浅出地交流得正嗨的时候,苏大强打电话来,问她怎么还不回家,说房子大,他一个人睡不着,一合眼就看到赵美兰。   没办法,苏明玉只好提上裤子告辞走人,留下超级不爽的石天冬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埋怨老头子搅了他的好事。   这边苏明玉回到家也没给苏大强好气,毕竟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纪,好容易找到个看得上的男人减减压,嘿咻到一半被人打断,不仅身上难受,心里更窝火。   苏大强也挺生气的,觉得她不拿自己当回事,晚餐给忘了不说,她又没有出差,还弄到半夜不回家,回来就给他甩脸子。   当然,他怕苏明玉啊,不敢正面硬刚,只敢背后嘟哝,发牢骚,然后就是逼老大赶紧给他弄手续。   ……   第二天,苏明玉带着更年期妇女有才的表情去上班,给苏大强留了两百块钱,让他自己去外面解决三餐,没事儿别给她打电话。   苏大强挺开心,拿着钱去买彩票了。   与此同时,林跃在民政局门口等到了朱丽。   他这儿一脸自然,迎面走来的女人整个人看起来很僵硬,像一块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不是来领结婚证的,八成是来离婚的。   “身份证带了?”   “带了。”   林跃点点头,转身就往里面走。   “苏明成,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朱丽两手拎着白色包包,手攥的紧,嘴唇抿得也紧。   “你想听什么?我后悔了?”林跃说道:“我去你家时你就在卧室对吧,你妈蛮不讲理,当时你怎么不出来帮我说话?愿意结婚嫁人就要分清主次,有所侧重,是建设好自己的小家,还是心放在爹妈那边,当双方发生矛盾的时候,该说公道话的时候说公道话,该孝顺的时候孝顺,一味偏袒娘家人,夫妻离心进而离德,早晚都得走到离婚的一步。也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离婚协议书你可以不签字,但是你签了,今天你可以不来,但是你来了,那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还用我说吗?”   “爸妈……他们也是为我好。”   “我妈是不是也为我好?可是咱们两个闹矛盾的时候,她从来都是骂我,有给你甩过脸子吗?有你妈那样的人在,你就算再结一次婚也得离。”   “你……”   朱丽生气的是什么?生气的是他对她的态度,以前稍微受点委屈就拿甜言蜜语哄她,如今让她跟他租房住,生活质量面临大滑坡还用这种教训的语气,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说我妈不好,知道吗?我爸昨天给你爸打电话,你爸让苏明玉接的电话,还把我爸电话给挂了,我妈再不讲理,总也好过你的家人。”   咦,朱正刚给苏大强打电话了?   这事儿倒是挺出乎林跃意料的,看来朱父是不愿意他们离婚的,但是拉不下脸来找女婿,便想绕道亲家公,让苏大强出力解决,可惜呀,朱正刚高估了老家伙的担当,低估了苏明玉对他的仇恨。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进去吧。”   林跃懒得跟她啰嗦,朝办事大厅走去。   “去就去。”朱丽也在气头上,当然不会认怂服输。   反正她就是委屈,凭什么你让我跟着你受苦,还要摆出一副我有理你没理的姿态,这太欺负人了。   林跃看着加快步伐,赶在他之前走进办事大厅的朱丽,不由轻轻摇头,电视剧里朱丽一直指责苏明成长不大,可实际上长不大的是谁,就像苏明成对苏明哲说的那样,他给朱丽的起点太高了,哄老婆能到下跪的地步,而且啃老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到底谁是被宠成小公主的那一个,结果她反过头来说苏明成是幼稚的妈宝男,这个词别的人谁都可以说,唯独她没资格说。   如果不是朱丽死要面子还苏大强钱再加上苏明玉的羞辱,苏明成会急于证明自己吗?而且投资这种事吧,你根本没法说对错,就像《小欢喜》里的乔卫东,前期一直在赔钱,可能局面突然好了,攫取到第一桶金,然后事业就蒸蒸日上了,也可能自己本身没能耐,但是命好,有贵人相助,不能吃肉跟着喝汤,参见某些牛逼的司机——苏明成的人设确实有这种特质,当然,也可能像08年金融危机那样,曾经身家过亿的老板破产自杀。   一边不想让男人经历风雨,就想他安安稳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到死,却还得满足她车接车送吃穿用度皆名牌的生活,一边又讲他不成熟,妈宝男,啃老,林跃看这段时真想跟她说一句EXECUSE ME?这部电视剧的逻辑真挺奇葩的,关键是还有那么多观众赞同附和。   半个小时后。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   “按照房子能赚160万算,刨去我妈出钱的比例,剩下的我们一人一半,我吃点亏,给你40万,你可以选择一个月后来找我拿,也可以选择3个月后来找我拿,到时候我会多给你10%的利息。”   虽然搞不明白苏明成有什么能耐让钱这么快增值,话说得难辨真伪,不过眼下她是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的,只冷哼一声,把离婚证塞进包里,带着一肚子闷气哒哒哒地走了。   林跃目送朱丽离开,想起没进民政局时的对话,唔,苏明玉背后给他使绊子,那就别怪他先收点利息了。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让你有苦难言口难辨   这一次苏明玉没有忘记给苏大强打电话,问有没有好好吃饭,电话里的老头子挺开心的,她也就放心了,下班后先是跟蒙志远聊了一会儿最近公司里关于鎏金想挖她,柳青要做女婿入赘竞争对手的公司的传闻,完事又去食荤者吃了个饭,因为家里有个不省心的老头子,她也没能跟石老板完成昨晚没做完的事,结账后便开车回家了。   然而当她打开房门,走进客厅,顿时被前方一幕惊呆了。   餐桌周围散落着瓜子皮、花生壳、糖纸这类果皮纸屑,桌子上则是鸡骨头、鱼骨头、饭渣和油渍。一个不知道装什么菜的饭盒歪放着,菜汁淌得到处都是,拉成长长一串,由桌角跌落,在地面散成一圈污水,桌上桌下还有几个空酒瓶,有的倒放着,还在左右滚动。   空气中飘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   客厅里坐着七八个人,有的穿着袜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有的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烟大谈特谈,任由烟灰跌落在地板上,还有人拿着她的专用杯喝茶水,而苏大强正背对她站着,跟他的那些老哥们儿显摆自己闺女多有钱,这里的装修多上档次,设施多么先进。   “看到咱们刚才吃饭的餐桌没有,大理石的,还有那些橱柜,就棕色的那个,烤箱、冰柜和洗碗机都在里面,洗碗机你们知道吗?咱们苏州冬天没暖气,大伙儿冬天都洗过碗吧,那家伙简直就是掏冰窟窿,这个多好,用过的碗碟往里面一放,洗碗、烘干、消毒,一切就不用管了。对了,还有这电视……电视……”   苏大强正说到兴头上,猛听门口传来一声大吼:“爸……”   众人闻言转过头去,苏大强以前工作过的图书馆的馆长老贺喷着浓郁的酒气说道:“老苏,这就是你的女儿明玉吧,真好,长的漂亮,还有能耐,我那个女儿就知道回家吃我们的喝我们,还说什么我们两个退休金万数来块,攒着也是攒着,早晚也得留给她,还不如现在全家人一起开开心心花光呢,你看就这想法……啃老还啃出理来了,她但凡有你们家明玉一半聪明,我现在死了也值了。”   苏明玉是被夸奖的那一个,可是现在的她不仅不高兴,不得意,心里反而荡漾着一万匹草泥马,不仅仅因为老贺说的话让她想起了苏明成,还因为上班已经够累了,寻思回家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睡觉,明天还得处理洪氏集团的事,结果一进门发现家里成了猪窝,那心情能好受?   人就是这样,穷的时候住在垃圾堆里都能呼呼大睡,可是一旦有了钱,生活质量和追求也就上去了,虽然平时也吃饭喝酒,但是带星的酒店和餐厅服务多好,客人素质多高,哪像他们……   “明玉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老领导、老同事们,这不,听说你妈走了,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来这里看看我。”苏大强摆出一家之长的姿态得意洋洋地给他们做介绍。   苏明玉强忍着恶心走过去,拼了命才挤出一丝笑容。   这时斜对面的老宋说道:“要么说老苏命好呢,看人家三个子女,大儿子斯坦福博士,在美国安家,小女儿大公司领导,住别墅开豪车,二儿子虽然差点,可是孝顺细心,对老人好,就说这次,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们你不喜欢孤独,还提前点了你爱吃的菜和酒,让我们带过来陪陪你,大家也不能聊得这么开心。”   “哈哈哈,那是,我这几个子女啊,那在同德里……都是公认的优秀。”苏大强觉得倍儿有面,小女儿给他长脸,二儿子帮他制造装X的机会,这种感觉太爽了。   他这儿爽了,后面苏明玉心头怒火遏制不住了,噌噌地往上拱。   “你说什么?是苏明成让你们来的?”   “啊。”老宋没有察觉苏明玉态度有变,还很欣慰地道:“你说这孩子心细到什么程度,不说酒菜,连烟和瓜果什么的都给备好了,又把这里的地址发到我微信上,告诉我只要给司机一看就知道在哪儿,我那儿子要是有他七分体贴……”   或许是酒后情真,说到这里眼圈儿都红了。   “老宋,老宋,你看你,怎么还难过上了呢。”苏大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家里被赵美兰压迫了半辈子,在学校窝窝囊囊工作了半辈子,老了老了,沾了儿女的光,在这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面前硬气了一回。   那边苏明玉已经游离在暴走边缘,大嘴轻轻抽动,眉头越蹙越紧,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乖戾。   老贺作为图书馆馆长,一向最懂察言观色,注意到苏明玉态度有变,虽然葬礼上发生的事还未传到苏大强工作过的学校的教职工圈,不知道苏家的情况是怎么了,但是这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老伴儿又得冲我发火了。”他一面说一面使眼色。   几位同事心领神会,纷纷找借口告辞。   苏大强还乐呵呵地道:“过几天咱们再聚啊。”   “一定一定。”   几个人说着场面话,带着满身酒气和烟味走了。   也不知道谁的脚沾上了菜汁,脚印从客厅直通前门。   “哎呀,你说我这些老哥们儿,还挺重情义的,知道你妈死了,担心我受刺激,想着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大强,我告诉你,以后别再把这些人往我家里领!”   苏明玉话说得很重,她不是苏明成,会委婉地劝说,用柔和的方式解决父母和子女在生活习惯上的冲突。   是,别墅有保洁服务,但是以她的生活习惯,阿姨每周过来收拾一次就够了,想着苏大强过几天就去美国了,她也没有请保姆,第一天搞砸了她跟石天冬激情四射的好事,第二天又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她已经是忍无可忍。   放在以前,苏大强是有点怕苏明玉的,但是今天喝了酒嘛,酒壮怂人胆。   “明玉,你可是答应过明哲要照顾好我的,老贺他们这么做不应该吗?”   “苏明成!”   苏明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对于家里的情况越看越生气,最终气得拿起电话拨通了仇人的号码。   “苏明成,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装什么装?你把老贺那群人弄过来安的什么心?”   “苏明玉,你他妈有病吧,你一天到晚忙工作,住的地方又偏,我让苏大强的几个老哥们儿过去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不对吗?你莫不是认为照顾老人就是给口吃的饿不死就完了?”   “……”   苏明玉给这一句话顶了回来,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可以肯定的是,苏明成是在故意恶心她,然而这件事让谁来评理都不能说他有错,还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好儿子,孝顺。   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这种阴损手段,她比谁都更有心得体会,因为以往都是她用在别人身上,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品尝同样的苦果。   “行,苏明成,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嘟嘟嘟嘟~   她这话音刚落,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连做两个深呼吸,她强压心头仇恨,正准备去浴室洗澡睡觉,往前走了没两步,模糊听到苏大强的声音,似乎在给什么人打电话,侧耳倾听一阵,明白了。   老头子在跟苏明哲诉苦呢,要他尽快把自己接走,说怕她,说她不让他和好朋友相聚,这座大别墅就跟大监狱似得,还说她发脾气的样子很像赵美兰。   苏明玉那个气啊,明明是老家伙的错,把她家搞成了猪圈,竟然恶人先告状。   便在这时,厕所的对话停了,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电话接入,联系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明哲。   她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接电话。   “喂,大哥。”   “我说明玉,你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说了,要你这几天好好照顾爸,你也答应了,结果呢,又是让爸饿肚子,又是给他甩脸色,你说你是怎么做女儿的?”   “大哥,你不了解情况,能别一上来就指责我吗?”   “那照你这么说,是爸冤枉你了?”   “大哥,你是没在现场,你要是在的话,就会明白今天的事是苏明成在报复我。”   “明成报复你?你工作忙,他也要上班,我现在国外,大家都顾不上爸,可是妈刚死,老人觉得孤单很正常,叫几个老同事过去陪陪他怎么了,明成甚至帮忙买好了酒菜瓜果,他做的还不够好吗?一片好心,到你嘴里反而成了报复你,明玉,不是大哥说你,你看看你这几年变成什么样了。”   “大哥……”   苏明玉那个恨呀,心说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把她的家祸祸成这样,到头来却成了她的错。   “你看要不这样,我尽快帮爸弄签证,你呢,能不能跟老板请两天假,在家里陪爸散散心,好好地玩一玩。”   “大哥,我单位事情很忙……”   她当然不能答应,现在孙副总正对她和柳青发起凌厉的攻势,这时候要是请假陪老爸,搞不好整个众诚都会完蛋。   “明玉,这个节骨眼儿上,是工作重要,还是爸重要?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丧偶效应这个词。”   丧偶效应?   她没听说过,但是能够猜到苏明哲想表达的意思。   “大哥……”   “明玉啊,妈的事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要一错再错。”   赵美兰的事她错了?   她并不认为自己错了,苏明成学习成绩差,从小欺负她,完全就是一个电视/电影里的小人角色,就因为他会哄父母,赵美兰就偏心维护,还不断地出钱给力,她呢,努力、自强、上进,刚正,完全是电视/电影里的主角形象,哪怕被母亲嫌弃,有钱后也没有不管家里的事,现在不是把苏大强接到自己身边照顾了吗?怎么到了苏明哲嘴里,做错事的反而是她?   是苏明成,都怪苏明成,都是他那套歪理邪说的错。   “明玉……”   一气之下她直接挂断了苏明哲的电话。   赶巧苏大强从厕所出来,对上她的眼神,酒醒了七分,打个激灵又缩回去。   “苏明成,你给我等着……”   苏明玉咬牙切齿地站了一会儿,澡也不洗了,直接进房间睡觉。   老头子在马桶上坐了一阵,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才把门打开一条缝,发现苏明玉进屋睡觉了,便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把衣服一脱上床睡觉,至于乱糟糟的客厅……反正女儿有钱,明天请个保洁打扫一下就好。   翌日,苏明玉起床看到客厅里的乱象,进洗手间又看到苏大强等人将马桶搞得那么脏,心里的火把脸皮都烤红了,话不多讲,还跟之前一样往桌上拍下二百块钱就走了。   助理小新见她气色不好,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结果碰了个硬钉子。柳青过来跟她通气,也给她赶了出去,到了下午,集团孙副总和张副总让她去汇报江南公司在西南地区的业务开展情况,她又阴阳怪气地把那几个人给怼了。   回到办公室,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甘心,便叫小新帮忙订了一张去成都的机票,又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请了个临时保姆到玉龙湾4001号,之后回家一趟,给苏大强留了一千块钱,然后去机场做飞机赶往成都找洪氏集团的洪总,以求能够继续之前的商业洽谈。   ……   与此同时,美国旧金山。   一天前,苏明哲因为母亲葬礼的事放了上司的鸽子,才到班上就被叫去人事部谈话,之后就是辞退流程。   没错,这位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就这么被裁掉了。   苏明哲的老婆一进门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纸箱,里面的个人物品和贴着三口合影的相框说明一件事,老公失业了。   念着公公就要来美国了,还有婆婆在她坐月子的时候没来伺候她,以致她妈损失了不少退休金的旧怨,再想到当下财政吃紧的家庭条件,她都快崩溃了。   “菲菲,我得尽快把我爸接过来,他在国内这么呆着不行,我不放心。”   “爸怎么就不行了?他在国内生活了60年,现在妈一走就不行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爸跟着明玉我不放心,这次回家听明成说起我才知道,原来明玉上了大学后就再没回过家,还跟妈断绝了母女关系,甚至动了手,就她那倔脾气,你想爸跟着她,会有好日子过吗?就说早上吧,爸的几个老哥们儿听说妈走了,担心爸的精神状态,想着过去陪他说说话喝几杯,这是人之常情吧,好心好意吧,但是明玉怎么做的?进门就给人甩脸子,这么一搞,爸的面子还有吗?以后该怎么面对那帮老哥们儿?”   都是女人,都是爱干净的女人,吴菲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苏明玉的心情:“那可以出去吃喝吧,她应该是嫌爸和他的那帮老哥们儿把家里弄乱了。”   “弄乱了叫保洁打扫一下不行吗?非要让爸下不来台?我看那,她就是还在生爸妈的气,怪不得之前爸说怕她,还说她像妈。”   “不是说明成和爸妈关系很好吗,那让明成管他啊。”   “合着我那天给你讲的你一个字没听进去?明成为什么宁愿卖房也要还钱?就是因为明玉挑理,讲父母太偏心,把他给说恼了。爸也是,就向着明玉说话,坐视明成卖房,那现在俩人起点相同了,你觉得明成会不拿照顾爸妈这十几年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算一笔金钱之外的账吗?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尽快把爸接回来的原因。”   “这个明成,也太不懂事了,明玉被那样对待,闹情绪不是应该的吗?他呢,作为哥哥没有一点包容之心,为这个赌气有什么好处,现在可好,一家人都被他搞得鸡飞狗跳。”吴菲稍作沉吟,眉毛轻撇两下:“不行,你没有找到新工作前,我不准你把你爸接来美国。”   “你这是……”   “现在咱们家就我一个人工作,这时候把你爸接来,那点工资养三个大人一个孩子,你觉得够吗?你爸在这边有没保险,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以美国的医疗费用……你再看老二的做法,爸真要出点事儿,他能善罢甘休吗?”   “菲菲,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现在是考虑后果的时候吗?我作为苏家长子……”   “苏明哲!我说了,没有找到新工作前不准把你爸接来美国。”   吴菲丢下这句话,拉着小咪的手上楼了,留下一脸郁闷为难的苏明哲。   他答应接苏大强来美国养老,又向苏明玉许诺尽快准备好签证资料,如今老婆情绪这么大,那到底该怎么做?这真是……两头为难。   ……   苏明玉来到了成都,下飞机后直奔洪氏集团,然而洪素安不想见她,一直让助理找借口拖时间,苏明玉是从底层销售做起来的,脸皮自然厚的很,她也不急,也不气,居然把洪氏集团的休息区当成了办公室,一边跟洪素安耗,一边处理众诚集团旗下江南公司的业务,这一呆就是两天。   另一边,苏大强接到林跃的电话,在同德里左街相熟的福彩中心斜对面的卤味店见到了他。   “你把我叫这儿来干什么?”   林跃把之前升级过的小米手机递给他:“我上次看你用的是老年机,那个现在过时了,给,用这个吧。”   苏大强接过盒子打开,翻来覆去打量几眼,挺喜欢,但是……   “这个我用不习惯啊。”   “多练习一下就好了。”林跃说道:“前两天被苏明玉欺负了吧,如果她下次再这么对你,就拍下照片发给我跟大哥,有了证据我们才好帮你出气,不然那个女人老捡对她有利的话说,我们没在跟前儿,远水难解近渴的。”   “对,明成,你想的真周到。”苏大强一听是这么个理,便把智能机收下,揣进兜里。   “那行,我还得去上班,走了。”   话罢,他发动街边的JEEP,开车走人。   苏大强目送那一抹红汇入前方车流,先到彩票店里买了一百块钱的刮刮乐,搞了半天全是“谢谢惠顾”,他一赌气不玩了,一面说着晦气离开店面,往前走了两步,又看到卤味店展柜里的鸭脖子,想着好多天没吃这个了,腹内馋虫大作,便花三十块钱买了一盒,准备拿回家当零食啃。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我打过你的脸   苏明玉在洪氏集团休息区耗了差不多两天,过了晚饭时间洪素安的助手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洪总在成华大道的川西坝子火锅店等她。   终于,她凭着不要脸和执着“打动”了洪总。   挽回商业洽谈的机会来了。   她赶紧换上一套新衣服下楼,乘出租车前往成华大道,就在车窗外面霓虹飞退,车流如梭,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搞定洪素安这个难缠的谈判对象的时候,手机响了,翻开一看,发现是苏大强给她打来电话。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这是要干什么?   苏明玉很烦躁,明明来之前跟苏大强说了,这次到成都是有重要的合作项目要谈,没啥事儿不要给她打电话。   看着不断跳动的电话图标,她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接通。   “喂,爸。”   “明玉啊……我……我肚子疼……”   听筒里传来苏大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虚弱。   “肚子疼?爸,你吃什么了?”   “没……没有啊,我就……就吃了你请的阿姨……做的家……常菜就这样了。”   苏明玉挺直身子,把电话调换位置拿到另一边:“爸,我跟你说,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药箱,里面是家庭常备的药品,你找找看有没有治腹泻的。”   “不……不行啊,我……我已经拉虚脱了……走不动啊……明玉……你快回来吧,爸觉得……爸快要死了。”   苏明玉一下子急了,她是有雇保姆,但是因为玉龙湾小区的房子一直是她一个人住,装修的时候就搞了两个卧室,根本没有配备保姆房,按照苏明哲说的,苏大强也就在她这儿呆几天,老头儿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人,所以她跟家政公司说好了,保姆早去晚归,只负责房屋的清洁和三餐,这时保姆早下班回家了。   “这家政公司招的都是什么人啊。”她低声埋怨一句:“爸,我现在成都,回不去,这样,你给苏明成打电话,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病,花了多少钱回头我给他补上。”   “打……打了,明成说……说他在加班……一时半刻脱……脱不开身,而且……他还说……说这是你的责任……说……让你想办法。”   “苏明成这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样呢,你可是他爸。”   “明玉啊……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你快救你爸……再这样拉下去……我……我可真的死了。”   “爸,你别急,我这就找人去接你。”   苏明玉想了半天,小新、柳青、蒙志远……最后都没选,拿出食荤者的名片给石天冬打了个电话,报了自己住的小区地址,问他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情况,带她爸上趟医院。   石天冬上次豆腐磨到一半就被苏大强打断,心里还痒痒着呢,一听苏大强生病了,哪能错过绝佳的表现机会,饭也不做了,提前挂起打烊牌,骑着他的小电驴驶向玉龙湾小区。   这时出租车也来到了目的地——成华大道的川西坝子火锅店。   上楼见到洪素安,一番客套后坐下,吃了两口菜,说了两句话,对方讲她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时手机响了,苏明玉拿起来一看,是石天冬打来的,便找了个借口去厕所接电话。   他去了玉龙湾小区,也找到了4001号房,但问题是他没钥匙,进不了家门,拍了半点没人应。   苏明玉又给苏大强打电话,老头子的回答是他在厕所,趴在地上动不了,没有办法给石天冬开门。   没办法,她只能挂断电话联系物业经理,可是对方称这都晚上了,维修工早下班了,何况她的门锁是自己换的,安全系数很高,物业的人去了也打不开门,只能用砸门或者窗户的手段进去。   保姆那里有钥匙,但是远啊。   就在她准备给保姆打电话的时候,苏明哲又联系她,接起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嫌她找的保姆不合格,嫌她照顾苏大强太不上心,嫌她把工作看得比亲爹的命还重。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大解释,末了生气了,怼了老大一句,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天天在美国遥控指挥,有本事马上把亲爹接走,还有苏明成,他怎么不去找苏明成闹,那个人渣明明就在苏州。   反正俩人闹的很不愉快,挂了电话后她立马给保姆打电话,先问责了晚饭的事,保姆很委屈,说自己做的东西他就没吃两口,老头子自己买了鸭脖子吃,这个节骨眼儿她还能怎么说,只能让保姆赶紧过去玉龙湾小区给石天冬开门。   自觉处理完手头事项,回到饭店包厢一看,洪素安人不见了,她又到吧台问,服务员说洪总已经结账走了,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给洪素安时,蒙志远来电,说洪素安很生气,讲她刚才干的事情太失礼了,她是去赔罪的,却把赔罪对象晾在包厢,这事儿办的太差劲。   苏明玉没有说苏大强腹泻的事,因为现在集团正是多事之秋,万一蒙志远让她在家照顾老人……她相信师父不会亏待她,不过柳青那边嘛,就不见得会有好果子吃了,所以她不能因为苏大强的事搞砸了的事业。   “你马上给我回来。”   蒙志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师父让他回去,亲爹拉成那样,苏明玉能怎么办?只能订明早的机票返回苏州。   ……   第二天中午,苏大附属第一医院。   苏明玉一脸急色来到住院部,从护士那里知道苏大强的病床号后找到目标病房,一开门就看见石天冬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精神不振,面泛油光,似乎一夜没睡,苏大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旁边的挂架上放着软袋,还在打点滴。   “怎么样了?”   石天冬站起来:“你回来了?”   “我爸……”   “你别急,医生说是急性肠炎,问题不大,考虑到大叔上了年纪,送来的时候已经有脱水迹象,所以才建议他住院观察一两天。”   苏明玉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老头子:“爸,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就是浑身没力气。”   苏大强身上盖着毯子,还把手放在肚子上:“明玉,你说医生不会是骗我吧,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后面偷偷地把你叫出去说话。”   石天冬顿时哭笑不得:“大叔,你就放心吧,医生说了好几遍,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食物中毒,打两天点滴,吃点柔软暖胃的食物就好了。”   苏明玉瞪了苏大强一眼,投去一个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眼神。   “石老板,今天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别叫我石老板,叫我石天冬就好,哎,对了,医生说大叔这几天要吃得清淡一点,你一定要记得这件事,千万别再让他吃那些不干净的食物。”   苏明玉刚要跟他道谢,这时门口黑影一闪,一个人走了进来。   当她看清那张脸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来干什么?”   “苏明玉,凭什么你能来,我不能来?”   林跃看着对面的女强人连连冷笑:“你把苏大强都照顾到医院来了,居然有脸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他是……?”   石天冬看看苏明玉,又看看林跃,有些搞不清两个人的关系。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选边站,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看向林跃的目光带着丝丝敌意。   “石天冬,你先出去一会儿成吗?”   听到苏明玉这么讲,他又带着疑问看了她几眼,得到一个确定和安慰的眼神后,对床上躺着的苏大强说句“大叔你好好养病,我再来看你”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林跃突然说了一声“慢着”。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苏明玉,这感觉爽吗?   石天冬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喜欢的人极度厌恶的家伙叫住自己是何道理,难道是觉得他没照顾好苏老先生?   “有什么事吗?”   林跃看着他的侧脸说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吗?”他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不记得了。”   “唔……多久了?是在网球馆吧……”   “网球?”石天冬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打网球的,我的职业是餐厅的厨师。”   林跃说道:“那是我记岔了吗?我分明记得用球把你的脸打肿的。”   苏明玉满脸的不高兴:“苏明成,你什么意思?石天冬好心把爸送来医院,你不说感谢他,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   “实话实说罢了,不爱听?那没招儿,姓石的是在补救你犯下的错误,该感谢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苏大强是不是你爸?”   “但是我没向老大承诺好好照顾他,而且用时间和精力还债是你们的义务,苏大强是在你家出的问题,你反过头来道德绑架我?能要点脸吗?苏明玉。”   电视剧里有一段剧情是苏明玉找石天冬给苏大强送饭,第一,她没跟负责照顾老头儿起居的苏明成和朱丽通气,这是不尊重人的表现;第二,苏明成担心石天冬这个陌生人对苏大强不利,打电话报警属于正常操作,结果反而被苏明玉指责他做的不对,他没脑子,这娘们儿说理吗?这娘们儿一点不说理,还总是一副我能照顾好苏大强,可是爸不跟我走的牛掰像,现在他也让她经历一下照顾作妖老人的难处,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如果没事的话……”石天冬也看出来了,他们应该是兄妹关系,家庭矛盾外人不好掺合,便指指门口,意思是我先走了。   苏明玉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林跃也跟着很好心地道:“找个时间一起打网球。”   石天冬压着不耐说道:“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   “好意心领,这就不必了。”   石天冬拿着车钥匙走了。   苏明玉当然知道林跃这么说没安好心:“帮忙还帮出错来了,他怎么惹你了?”   “我好心约他打网球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管这么宽?”   “人渣。”   “是是是,你什么都好,你什么都好怎么把苏大强送进医院了?”   像苏明玉这种人,永远不反省自己的错,就拿去找洪素安谈判的事来讲,人家都说了就想安安稳稳吃个饭,不谈工作,结果呢,非要谈,到最后还端起一大杯酒干了,她想干什么?逼别人表态是吧。   洪素安说这顿饭吃的不安逸不对吗?   结果扭头她就骂了一句“他妈的”。   真是好女人。   苏明玉怒道:“他吃坏肚子那是因为他自己买了不干净的鸭脖子吃。”   林跃说道:“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保姆说的?”   “是吗?苏大强?”   病床上躺的老头子看看他,又瞧瞧苏明玉,停顿两秒后把头乱摇:“她……她说谎。”   这事儿当然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苏明玉肯定给他甩脸子看,所以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直接给保姆头上扣屎盆子,反正他也不上那个中年女人,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人换了。   林跃微微一笑:“苏明玉,你真行,你一天天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让苏大强吃不干净的食物,还说什么他爱吃家常菜,你就是这么做女儿的?”   “苏大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明玉那个气啊,她十分了解苏大强的为人,知道上面的话十有八九是他为了推卸责任瞎编的,在这一点上,她更相信保姆的话,而不是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家伙。   苏大强直接背过身去,把头缩进毯子里不去看她。   “你……”苏明玉气得想拿包抽他。   “你什么你?”林跃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鸭脖是他自己买的,如果你请的保姆做饭好吃,他会去买那种重口味的东西吗?说到底不还是你照顾得不够细致,不够体贴吗?”   苏明玉都快被这老东西气死了:“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   林跃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二人:“跟他道歉,说你错了,没有照顾好他,你愧对苏明哲,也愧对自己女儿的身份。”   苏明玉面带嘲讽:“你做梦。”   林跃也不生气,把手机揣回兜里:“所以由此可见,你这种人连啃老都不配。”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明玉又骂了一句人渣,完事转过头去,怒视病床上躺的苏大强。   “苏大强,说假话是要折寿的。”   苏大强闭上眼睛,只当没有听见。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老大打来的。   接吧,肯定挨埋怨,不接吧,不对……   “喂,大哥。”   “明玉啊,你到苏州没有?看到爸了吗?他怎么样了?”   苏明玉就在病床边,听筒音量调的也有点大,听到老大的声音,刚刚还闭着双眼装聋作哑的苏大强一下子来了精神,吊着嗓喊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美国,他们虐待我,我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明玉,这是爸的声音吧?他说什么?你虐待他?”   苏明玉狠狠地瞪了苏大强一眼,拿着电话走到外面一点的地方:“大哥,你听听他的声音,像是被虐待的样子吗?”   “明玉啊,你能不能在爸的生活方面多上点心,算大哥我求你了行吗?”   “大哥,我知道了。”   “我会尽快把签证的材料给你发过去,爸的事……这几天你就多费点心,多担待一点。”   “我会的,大哥,现在你那边是凌晨了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苏明玉不知道老大失业的事,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完事怒冲冲看着将后背卖给她的苏大强,又气又恨还委屈。   便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老大打来的,是她的师父,也是众诚集团的董事长蒙志远打来的,问她回来没有,回来了立刻去他家里一趟。   苏明玉只能放弃跟苏大强算账的想法,到护士站央求护士多照看一下苏大强,之后到楼下开车,赶往蒙志远位于金鸡湖畔的别墅。   ……   一个小时后,她在飘着浓郁檀香味的客厅里见到了蒙志远。   “苏明玉啊,苏明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苏明玉说道:“师父,我去成都也是想挽回洪氏集团的单子,毕竟会谈是因为我的关系出了问题。”   “你也知道因为你的关系出了问题?那你去成都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本来我想晾洪素安一晾,你这么一去,不就是示弱的表现吗?示弱也就罢了,最多让他几个点,为了开拓西南市场值了,但是你倒好,吃饭的时候给人家晾在包厢里处理私事去了,洪素安打电话来说我们的态度有问题,不愿意继续往下谈了,我今天早晨刚刚得到消息,他已经跟鎏金那边开始接触,你说你……干了十年销售,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你最近变蠢了你知道吗?”   看得出来,蒙志远很失望,也很生气,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力道。   “是,师父,这件事是我错了。”苏明玉低着头,脚微微踮起,像一个因为没交作业被老师训斥的学生。   是,她干了十年销售,但是以前的处境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冲,现在不一样,现在家里有一个拖后腿的苏大强,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这些年来她根本没有经历过。   关键是这事儿又不能说,一说肯定会影响工作。   “不对啊?”脚后跟着地的一瞬间,她想到一个细节。   “什么不对?”   “我查过了,以鎏金的体量,根本吃不下洪氏集团的单子,师父,洪素安是在放烟幕弹吧?”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偷家从闺蜜开始   蒙志远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走到阳台门口寓意“宏图大展”的奇石前面,拍着形如鹏翼的部分说道:“大连机床厂即将重组的事你听说了吧?”   苏明玉摇摇头,这几天一直在忙葬礼的事,接下来是跟孙副总、张副总过招,再来就是奔往成都,哪有时间关心业界资讯。   “大连机床厂破产重组在即,鎏金之前一直在跟我们争夺市场,但是谁能想到这是一枚烟雾弹,从我安排在那边的眼线得到的情报,鎏金趁着大好机会,从大连招募了一批优秀的技术员工,好像还议定了一份设备转让协议,这些人力和物力资源的注入,将以最快速度扩充鎏金的产能,一切顺利的话,洪氏集团的单子他们是能够吃下的。”   “鎏金哪儿来的资金做这种事?”   蒙志远根本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你在成都的作为直接导致了洪素安选择接触鎏金。”   “师父,我错了。”   “这么严重的错误是道个歉就能弥补的吗?”   “那师父,您说怎么罚我吧。”   蒙志远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她说道:“过几天有个企业家交流会,这次轮到我做东,就由你代我去参加吧。”   苏明玉说道:“去哪儿?”   “美国。”   “美国?师父,现在可是集团布局西南的关键时期,而且江南公司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   还有一个困扰她没有说,那就是她担心自己去了美国以后,柳青会独木难支,给孙副总和张副总搞下去。   “别说了,我意已决。”蒙志远说道:“其实这是一桩好事,可以借此机会放松放松,给大脑充充电,改变一下自己的思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我呢,已经老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以后众诚还得你来撑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能拒绝吗?   “好,我去。”   算算时间的话正好赶上苏大强去美国的节点,可以把他亲自送到苏明哲那儿。   蒙志远点点头,背着她挥挥手。   “师父,那我走了。”   “对了,这几天江南公司的合同签之前先拿来给我过目一下。”   “知道了。”   她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思退了出去。   ……   “怎么样?怎么样?老蒙怎么说?”   苏明玉从别墅出去,还没上车,就看见“好闺蜜”柳青迎面走来。   “我听小新说老蒙打电话问你在没在办公室,就知道一定会叫你来这里训话。”   其实早在航班一落地,他就跟苏明玉联系上了,知道她先去医院看亲爹,然后才来到这里。   “老蒙把我打发去美国参加企业家交流会。”   “啊?他这是要把你支走,好对江南江北公司下手啊。”   “想多了吧你。”   “什么想多了,你跟着老蒙那么多年,他肯定不会动你的,但是我就不一样了,人心隔肚皮啊,还有我听说上次老蒙和孙副总谈话,根本不像你说的,什么没有硝烟的战争,人家那叫相谈甚欢,你看看孙副总这几天在公司里,拽得跟什么似得……反正我不管,我是你带进众诚的,你得保我。”   苏明玉忽然想起一事,就没搭理柳青,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石天冬的电话。   “嘿,干什么呢?”   “做饭啊。”   “忙了一宿,没去休息啊?”   “昨晚放了几拨熟客的鸽子,今天得补上,怎么?担心我啊?我身体好,放心吧,没事。”   “咳,是这样的,我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没事,你说。”   “我爸不是刚打完点滴吗?医生说他不能吃冷的硬的不好消化的食物,我想你是厨师,能不能帮忙做几天病号饭送到玉龙湾4001号,我到时候一起给你结账。”   “没问题啊,反正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   “谢谢你。”   “不用客气。”   两人结束通话,柳青一脸伤心地看着她:“我说你怎么不要我了,原来是有了新欢,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少来。”苏明玉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入赘凤江吗?”   “早翻篇了好吗?我现在的女朋友叫小米,不是艾米,你说这孙副总也是,他一个有家室和孩子的人,好歹艾米也是一美女总裁,会看上他?不过是为了掌握众诚的动向来了这一手,他还当真了,不惜为这事儿挤兑我。哎,对了,你说这艾米是不是在搞美人计啊,挑拨离间,驱虎吞狼?”   “那就要问你的前女友了。”   苏明玉没有理他,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   柳青把门抓住,将头探入驾驶室:“说正经的,老蒙除了让你去美国,开拓西南市场的事……就没说什么吗?”   “柳青,你是怕我走了以后,江南公司的管理者换人吧,搞不好布局西南的计划告吹,是要连累你的。”   “大姐,你都自身难保了,我不得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一下啊。”   苏明玉把他推开,将车门关上:“该干嘛干嘛去。”   讲完她发动车子走了,留下柳青一脸不爽地看着奔驰CLS的车屁股。   ……   当晚,柳青把车开到新女友小米工作的写字楼下,正准备给她打电话,这时有人从后面靠过来,敲敲车窗。   他透过后视镜一看,是个30多岁的男子,白白净净的,身材控制的挺好,没有发福,就是比他稍微壮那么一点。   “啥事儿?”   他落下车窗问话。   “你是柳青,众诚集团江北公司的总经理。”   “你谁啊?”   柳青吃了一惊,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却能叫出他的名字和身份,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林跃说道:“苏明成,咱们以前没见过,不过如果说起另一个人,你应该不会陌生,苏明玉,她是我胞妹。”   “苏明成?”   柳青又吃一惊,因为苏明玉从来不在单位说她的家事,不过呢,从这两个人的名字来看,确实像那么回事。   “你找我做什么?”   “开锁。”林跃拍拍后车厢的门:“上车说。”   柳青没有拒绝,按下开锁键,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后排座椅,看着后视镜里那张留着细密的胡茬,还把头发烫了个卷,自认为这样比较型男,比较浪的男人说道:“有人让我找苏明玉谈事,说事成了给我50万,事要不成,只要录下谈话内容,也能得到5万的劳务费。”   有人给他钱让他找苏明玉谈事?   这是……要收买他?   “那让你找苏明玉谈事,你来找我干什么?”柳青很小心,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很难从脸上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林跃说道:“别看我跟她是亲兄妹,但是我们的关系打小时起就很糟糕,所以我不打算去找她。”   柳青心说怪不得苏明玉从不提她的家人,原来是这样。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呢,想挣这份钱,又不愿意看苏明玉那张脸,根据那人透露的信息,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件事感兴趣,怎么样,你给我5万,我把对方要我转告苏明玉的事告诉你。”   柳青心动了,不过表情依然平静:“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林跃说道:“我认为那人告诉我的东西涉及到商业机密,之后你可以找苏明玉求证啊,如果有说错的地方,你随时把钱要回去,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她是能联系上我的。”   “3万。”   柳青狠狠地砍了一刀。   林跃二话不说推开车门就走。   “等等。”柳青对众诚集团现在什么情况心知肚明,苏明玉又啥都不说,他心里能不犯嘀咕吗,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苏明玉会保护他这件事上,更倾向于通盘考虑,然后做出合适宜的决定。   不是他不信任苏明玉,是她现在自身难保,不能给人以信心。   林跃说道:“想通了?”   柳青说道:“行,5万就5万。”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你后悔了?呵~晚了   林跃重新打开车门坐回去。   这次柳青转了个身,把正脸对准他:“说吧。”   刚才是不想暴露自己的需求,现在给人家将了一军,再表现的满不在乎就有点卖身还要假矜持的意思了。   林跃拿出手机,出示自己的银行卡号:“先钱。”   “行行行,先钱。”   5万块钱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讲也就是几天收入的事,拿来换取决定未来的情报,自然是相当划算的一桩买卖。   柳青打开手机银行,输入账户ID,给林跃转过去5万块钱。   “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跃满意地笑笑,把手机揣兜里:“你应该知道苏明玉去成都找洪氏集团的洪总谈崩了的事吧。”   “知道。”   “现在洪素安已经跟蒙志远通了电话,明确地拒绝了和众诚的合作计划,转而接触鎏金的人,并且做了口头上的约定。”   “怎么可能,洪总就算不相信众诚的口碑,也不会把宝全押在鎏金那边,他们的产能根本满足不了洪氏集团的需要。”   “那是以前,鎏金在你们布局西南市场的时候挖了一大批大连机床厂的技术人员,并达成了一部分设备的低价收购协议,很快地,鎏金的产能就将追上……不,超过你们众诚,而西南市场的洪氏集团可是龙头客户,他一旦选择了鎏金,会对众诚造成怎样的损失,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柳青不是傻瓜,他当然清楚洪氏集团选择鎏金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都知道众诚现在处于紧要关头,开拓西南市场是江南江北两公司的核心战略,这一仗真要打输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蒙志远可以断臂求生,毕竟众诚是一个集团,涉及的业务比较多,而江南江北……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真要搞砸了,孙副总和张副总会善罢甘休吗?蒙志远为了平息董事们的怒火,肯定会推出一个替罪羊来担责,再考虑到苏明玉过几天要去美国参加企业家交流会,摆明了是要把她从这件事里择出去,少担责甚至不担责,那么接下来他会有怎样的下场,还用问吗?   “这些消息……你确定?”   林跃说道:“我只是转述联系人要我对苏明玉说的话,至于内容是真是假,需要你自己结合当下局面具体分析。”他拍拍兜里的手机:“作为一个小白领,我只想赚点外快,就这么简单。”   他没有继续逗留,推开车门走下去。   柳青看着后视镜里越走越远的背影,整个人陷入沉思,之后也没心情等小米了,发动宝马车驶入主路,离开国际科技园。   这时林跃已经回到车上。   他相信柳青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主线任务是都不好,支线任务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甭管苏明玉是怎么做的,有心还是无心——电视剧里的苏明玉看似无心,小说里的苏明玉不仅有心,还十分狠心……总之苏明成可以说是众叛亲离,那么他要完成任务,肯定要让她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的。   “柳青啊柳青,是事业为重,还是闺蜜情为重,不同的选择,得到的结果也不同哦。”   小声嘀咕一句,林跃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在对话框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出去。   ……   朱家。   咔~   伴着一声轻响,房门打开,朱丽拖着疲惫的身体由外面走进来。   电视开着,朱正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是睡多看少,两眼微闭,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一下子惊醒过来。   “丽丽回来了。”   这几天她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回到家里都是10点以后,搞得两口子很担心,可是劝又不听,便只能用这种方法表达关心,但是吧,俩人怎么也是60岁的人了,就算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精神头也难免不足,看着看着睡着就很正常了。   其实两个人也明白,朱丽加班是为了不胡思乱想,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毕竟离婚这种事吧,走到这一步正常人心里都不好受。   “爸,妈,你们怎么还没睡?”朱丽把手袋放到鞋柜上,换好棉拖走进客厅。   “等你啊。”康馨也醒了,赶紧挺直腰板,振奋精神。   “怎么又等我,我不是说了吗?这几天公司业务比较多,会加班到很晚,让你们早点休息。”   “今天妈等你有事。”   “有什么事?傍晚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说?”   “这种事电话里说不清的。”   朱丽听说走到单人沙发坐下:“说吧,什么事。”   康馨拿着茶几上的手机凑过去,在相册里点选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传销公司优秀员工宣传海报一样打扮的男子说道:“今天下午在银行工作的张阿姨给妈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有眼缘的话妈就跟你张阿姨说,安排时间见一面。”   朱丽撅着嘴,满脸不情愿:“小伙子,妈?他都快四十了吧,还小伙子。”   “你张姨说了,人家就是长得老成,今年才三十六岁,年纪大一点好啊,会心疼人。”   说起会心疼人,朱丽想起苏明成,要说哄媳妇儿,讨长辈欢心,她身边的人里有几个能像他一样。   “再说吧,我去洗澡了。”她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丽丽,你再看看,看看张阿姨发来的个人资料。”   康馨想去追,朱正刚赶紧把人拉住:“孩子已经够累的了,你让她洗个澡睡个好觉不行吗?这么着急干什么,等周末再说说看。”   康馨闻言只能作罢。   “走走走,睡觉去吧。”朱正刚拉着人进了卧室。   朱丽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拿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往床头一坐,解锁屏幕到微信对话框,看着屏幕上已读的一条消息沉默不语。   房子卖了,钱已到账,找个空闲时间来拿——这是2个小时前苏明成给她发的。   看到这条消息,她难受了一路,故而回家听到她妈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焦躁和烦闷,就想着一个人静一静。   “你不是要还你爸钱吗?先把钱给他吧,我这不着急,先放你那儿,有需要我再去拿。”   输入文字,删除文字,输入文字,删除文字,如此多番,她最后回了这么一条信息。   如果被她妈知道肯定会骂她傻,骂她蠢,就苏明成那点儿能耐,一旦把钱给了他爸,要多久才能挣足60万啊,能先拿到钱却选择拒绝,不是傻是什么。   一想到拿了钱,两人的关系也就彻底断了,她就不甘心,很难受,最后编辑了这么一条留有余地的消息发出去。   另一边,林跃还没有睡觉,本来在跟凤江的艾米聊天,也就是柳青的前女友,她还有另一个身份,众诚对手公司的美女总裁,这时通知栏弹出一条新消息。   “这个朱丽……”   看来去找钱的事可以晚两天去做了。   买彩票,去澳门赌博,做掮客,黑吃黑劫富济贫……用这些方式搞钱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不过要么来钱还是慢,要么得离开苏州,时间上总是感觉有点紧,所以他还是倾向于在本地搞钱。   “好。”   对于朱丽的好意,他可以说惜字如金,因为第一,他不会让朱丽吃亏,三个月百分之十的利息,没有哪个稳健型的理财产品有这样的年化率——他自认为自己的信用等级比银行还要高;第二,朱丽是苏明成的老婆,不是他的老婆,基本上没有感情;第三,像艾米这种富裕家庭出身的女人,脱丝袜的动作都比穷人家的女孩儿有范儿,某种程度上还能拿来达成自己的目标;所以在朱丽的问题上,他是抱着随意的心态在行事。   这人吧,有时候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贱”,苏明成把朱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时候,各种作,各种闹,现在不当一回事了,她又觉得难受了,看着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气得一撅嘴,一伸腿,把被子往头顶一蒙。   她让他把钱先给苏大强,多体贴的行为啊,多吃亏的操作啊,就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就把她打发了?   苏明成!你就是个混蛋!   可是要说临时反悔讨债,一,她拉不下脸,二,十有八九会后悔难受,所以……她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把被子拉上来,蹬下去,折腾到后半夜实在顶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天,估摸着苏大强的签证办好了,林跃拨通了高主任等人的电话。   “高叔叔,我爸再过两天就要去美国了,我们当儿女的准备给他办一个饯别宴,想让你把老哥们儿都叫上,一起聚一聚。”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父女的脸一起打才爽   林跃挂断电话后又拨通苏大强的号码。   “听说你拿到签证了,很快就能去美国了?”   “可不是吗?哎呀,很快就能去老大那儿了。”任谁都能听出苏大强沙哑的嗓音里的开心和憧憬。   林跃非常好心地道:“那走之前是不是要请高叔叔、宋叔叔那些人聚一聚?让他们也羡慕嫉妒恨一下。”   “哎,这话我爱听。”   上次是女儿接来住别墅,那些人看到他住的大房子已经很吃味了,这次知道他就要去美国养老了,那还不羡慕死。   “这样,我帮你联系高叔叔、宋叔叔他们,再去金鸡湖旁边的凯宾斯基大酒店订一间包房。”   “凯宾斯基啊,我听说很贵的。”   “有你女儿出钱,怕什么。”   “明玉?她?我怕……”苏大强语带迟疑,有几分不确定,有几分惧怕。   “你只要把她带去,她好意思让你掏钱?吃饭的时候你只要使劲儿夸她把你照顾的如何如何好,明总哪能不要面子呢?对不对?”   “可我怕她不去啊。”   “那你喝醉了怎么办?出点事儿怎么办?放心吧,你让她去,她一定会去的,她不去你就给老大和我打电话。”   “那行。”   挂断电话,林跃往床上一趟,走到阳台边看着下方被灯光照出粼粼波光的小池塘沉默不语。   电视剧里苏明成和朱丽愿意满足苏大强的虚荣心,提供他在老领导、老同事面前装叉的机会,苏明玉会这么做吗?有这么细心吗?八成是没有的。   就像苏大强一直强调的那样,说她怕苏明玉。赵美兰作为母亲,应该说是最了解孩子的人,她知道苏明玉的脾气跟她一样,试问指望她养老,会是怎样的局面?二儿子会依着她顺着她听她的话,苏明玉这种性格成吗?那肯定是直言不讳的,两个强势的女人不管谁做出让步,都会搞得不愉快。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身处苏家,他越发感觉“啃老”这两个字属于无稽之谈,大儿子在美国不回来,小女儿跟家里断绝母女关系,赵美兰是把二儿子作为今后的依靠来对待的,补贴他的生活不是正常操作?苏明玉有什么资格指责老二啃老?   苏明哲曾对吴菲说,小时候的苏明玉为了一本复习资料和赵美兰吵架,后者在医院累了一天,脾气本来就不好,女儿再跟自己大吼大叫,那肯定要打一顿啊,她呢,不仅还手,还把赵美兰的手咬破了,完事离家出走三天未归,赵美兰急得只能报警寻人。   由此可见,苏明玉是从小就跟父母吵架动手的那种人,赵美兰如果真心不待见她,离家出走就走呗,饿死了收尸就完,结果急得求助警察,就这种人能指望父母喜欢?父母也是人,不是圣人,也有偏好,更何况苏家三个子女,有必要像独生子女一样迁就她?所谓窥一斑知全豹,三十岁的苏明玉脾气都那么臭,小时候能有多倔?不理解的话,看看大街上要玩具大人不给买就在地上打滚不起来的小孩儿,能忍着气抚养她长大,想给她一个当老师的人生已经很好了,何况江浙沪的老师,那工资,那待遇,就算上了清华,一定比这个安稳?赵美兰是了解苏明玉的,知道她的野心是跟老大一样出国留学,那么清华毕业后呢?公费名额轮不到他家,全额奖学金吧,老大考了两年都没拿到,只得了个半奖,就这三年都花了45万,如果要自费上学,花谁的钱?一个老大就掏空了家里的积蓄,不给老二娶媳妇了?把钱都留着给这个日常说话很丧,顶撞父母的小女儿?   苏明成是个什么人?会察言观色,更爱他的妈妈。站在他的立场上,你赌气让妈不高兴,你跟妈吵架,你天天拿我说事,我不会动歪脑筋阴你,但我拳头大,我可以揍你啊。   已经29岁了她都体会不到一般家庭父母的无奈,这种任性地活在自己世界,不为别人考虑的人……呵呵。   所以看到剧集里苏明玉一遍又一遍向身边人诉说自身遭遇的不公时,林跃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她被区别对待,赵美兰不喜欢她的因素只占30%,剩下的70%纯属咎由自取。   ……   金鸡湖,夕阳红和晴空蓝在水面那头缠绵,夜色悄没声地拥抱了稀疏的白云,微风送来涛声,哗哗作响,汩汩轻唱。   穿着反光马甲,举着印有小区名字的旗帜的徒步队围着盘湖路快走,前面领队别在腰上的扩音器在放汪峰的《怒放的生命》。   林跃穿着一身便装走在通往凯宾斯基大酒店的路上,拿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放到耳边。   “喂,是大嫂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   “大哥在吗?哦,加班呢?不用了,你转告他就行,就说老头子的签证已经下来,如果没有问题,后天他会和苏明玉一起去美国。你说巧了不,她公司那边派她去美国参加企业家交流会,由她送过去大家都放心,而且还能给你们节省一张机票钱。”   “……”   “我呀,现在去看看苏大强,这次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快到地儿了,我挂了啊。”   林跃按下挂机键,走进酒店大堂。   ……   一分钟后,地球另一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苏明哲,我不是告诉你了,没有找到工作前不准把你爸接来这边,你当时怎么说的?居然背着我把签证资料发过去了。”在楼下加班整理客户资料的是她,不是苏明哲,当时苏明哲已经上楼睡觉,谁成想接了个电话,听到苏明成说签证办好了,本就因为工作压力大焦头烂额的她一下子就炸了。   “菲菲,你听我解释。”苏明哲瘪着脸,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我跟你说了吧,明玉去成都洽谈合作,把爸丢在家里吃坏了肚子的事,他那么大年纪了,幸亏送医院还算及时,如果再晚一些,我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这万一……我们做儿女的必然抱憾终身。”   “你怕作为儿女抱憾终身,就不怕作为父亲抱憾终身吗?现在全家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生活,如果你执意要让你爸来的话,那我只好把小咪送回国给我爸妈照看了。”   “那怎么行,我们缺席孩子的成长会影响她一辈子的。”   “那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菲菲……”   苏明哲去拉他老婆的胳膊,结果被无情甩开,吴菲阴着脸去女儿房间了。   女儿和老爸,吴菲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问题的关键是到了他这个岁数,再去应聘程序员,已经很少有单位给予青睐。   这可怎么办啊。   他很苦恼,十分抓狂。   ……   与此同时,苏州金鸡湖畔凯宾斯基大酒店一个能容纳20人的包房里。   苏明玉低头吃了两口菜,面无表情看着苏大强身边的老家伙们。   高主任,老贺,老宋,老杨,老钟……   除了上次在她家喝酒的四个人,还有几个生面孔,之前苏大强做过介绍,不过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知道都是苏大强工作的学校里的同事。   她当然不想来,很不情愿,但是苏大强马上就要出国了,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把朋友叫在一起,好好地告个别属于人之常情,她再强势也不好意思阻止。   这种事又不能让苏大强一个人来,天知道老头子会不会一高兴喝醉了,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老大铁定又要埋怨她,那边还有一个等着看她笑话的苏明成,所以她就算再无聊,跟这些人再没共同语言,也得过来守着。   “老大好,老大真孝顺,瞧这话说得,努力争做人上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可以回报父母,到底是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我儿子就说不出这么好听又有道理的话来。”   “可不是嘛,老苏这一去,只等着享福咯。”   “不说老大,明玉也不错啊,咱们上次去的地方,那玉龙湾小区,我听儿子说房价要四五万一平呢,一般人哪里买得起。一个女孩子,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有这样的成就,厉害啊,厉害。”   “女中豪杰,商界花木兰,这个……”   有老哥们儿在旁边竖大拇指。   苏大强很受用,自从因为赵美兰生了小女儿,他被贬去图书馆,就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比那天在别墅吃喝的时候更爽,因为今天来的人多嘛,也因为在五星级大酒店待客倍有面子,就刚才那番讲话引起的反响,放在以前,他左手边的老领导高主任才有这待遇,现在呢?老高只能听着,用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他。   “哎,对了,老苏,你二儿子也在苏州吧?怎么没把他一起叫来?”   高主任低头打量餐盘里的鸭骨头,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便转移话题到苏明成头上,因为他从一些人嘴里听说了赵美兰葬礼上的事,知道苏明成和苏明玉不合,于是老苏家的事……让很多人看了笑话。   你不是显摆你的儿女们吗,老大斯坦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老三大集团的高管,很厉害,老二呢?老二总没那么优秀了吧,不仅不优秀,他还是个啃老族……最近同德里还有一个传言,说苏明成和苏明玉不只在葬礼上掐起来,之前还算了一笔账,基本坐实了老二啃老的事实。   “二儿子?呵呵,二儿子上班忙,没时间。”   苏大强看看苏明玉,今天她请客,他哪敢叫二儿子过来啊,俩人掐架还在其次,让他在老哥们儿面前丢脸不行。   那边小女儿默不作声,只在听到“二儿子”这个称呼的时候撇了撇嘴。   就像今天这场宴席,她和苏明哲给了苏大强虚荣心方面极大的满足,老二呢?除了啃老一无是处。   咔嚓。   便在这时,包房的门打开,一个人走入房间。   苏大强说话说到一半停住,怔怔地看着外面走进来的男人。   苏明玉皱起眉头,如果说刚才是不耐烦,现在就是不高兴了。   因为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名义上的二哥苏明成。   高主任倒是挺开心,看着突然闯入包厢的不速之客两眼放光:“嘿,巧了,所以说这人啊,就是不经念叨。”   苏大强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满是不解:“明成,你不是说晚上加班吗?”   “是,本来是要加班的,不过今天下午链家那边打电话给我,说卖房子的钱到账了,我这不想着你马上去美国了吗?再不把钱给你,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了,而且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落人口实,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我不讲信用。”   高主任、老贺、老宋等人不知道这话啥意思,苏大强能不知道?   二儿子这是在挤兑苏明玉呢。   “这张卡里有我答应还你的180万,密码是妈的生日,如果不放心,吃完饭你可以让苏明玉陪你去银行查账。”林跃从兜里拿出一张建设银行的卡片放到餐桌上:“在座的叔伯做个见证啊,我把这些年,包括小时候的花费全部折现还给了苏大强,从今往后,老大和老三还够了这些年我花在父母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他们才有资格跟我谈赡养老人的问题,除此以外,这期间出了任何问题都跟我没有关系。”   高主任等人面面相觑,赵美兰的葬礼上演的一幕他们无幸目睹,但是这次的饯别宴,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老二也是牛,居然一气之下把房子卖了还债。   他们很好奇,这苏大强和苏明玉究竟给了他多大压力,逼得儿子卖房也要争一口气,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   老贺和老宋想起前些日子苏明成打电话给他们,说担心苏大强孤单寂寞,让他们过去陪他说说话的事,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样的儿子还不够体贴,不够孝顺吗?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高主任笑呵呵地看着苏大强,眼神里有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老贺说道:“明成,这……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林跃说道:“亲兄弟明算账,是不是,老头儿?”   苏大强的表情很难看,但是能怎么样呢?说不用,万一老二打蛇随棍上,把银行卡收回去,那损失可就大了,180万啊,他想这个想了半个多月了。如果开开心心收下呢?那就丢人了。   “爸,既然苏明成给了,你就拿着吧。”   站在苏明玉的立场,她当然希望苏明成变成一个穷光蛋,看着他过得辛苦恣睢,才能缓解内心的仇恨,至于苏大强会不会在老哥们面前丢脸,他马上就要去美国生活了,还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呢,有必要在乎这些人的看法?而且当爹的这一走,她就解脱了,自然更不会在意在场老人和同德里邻居的看法。   她伸出手去,就要转动餐桌上的转盘,以便苏大强拿到银行卡。   这时林跃一按转盘,阻止了她。   “怎么?后悔了?”苏明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嘴微翘,一脸玩味。   林跃没有搭理她,拿出手机对准桌上的银行卡拍了张照片,随后松手,主动把银行卡转到苏大强面前。   “我觉得还是发张照片给老大,免得以后出了事说不清楚,而且我建议把银行卡交给老大保管。”   老贺、老宋等人纷纷点头,银行卡里存的是人民币,拿到美国去不能花,给老大放起来是一个好选择,要么说老二心细呢。   苏明玉并不在意这个,她是看不上这些钱的,给老大保管还是老头儿自己保管,对她来讲无所谓,她现在的心思就是带着苏大强去美国,平安地交到苏明哲手上,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也解脱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趟银行。”   她把银行卡塞进扭捏作态的苏大强的裤兜里。   去银行干什么她没说,不过大家都清楚,愈加确信苏家老二和老三的关系像传言那样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以前赵美兰活着,老二的日子过得不错,赵美兰一死,满心仇恨的苏明玉就开始打击报复了。   母亲大多偏心儿子,父亲一般疼爱女儿,这是基本常识,老贺等人能说什么,只能感叹苏明成可怜,碰到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和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这回大家都不羡慕苏大强了,虽然神色如常,内心的想法却是鄙夷居多。   叮叮咚~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众人朝林跃握在手里的手机看去。   “是老大……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跃故作惊讶地看了苏大强一眼,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   “卡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写的很清楚吗?我把房子卖了,这是答应还老头子的钱。”   “……”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老头子就在旁边,你自己跟他说吧。”   林跃把手机放到餐桌上,按下免提键。   苏明哲并不知道现场环境,还以为老二是把银行卡送去苏明玉的家里。   “爸,你暂时还不能来美国。”   签证办好了,护照拿到了,去美国给中国人长脸的衣服也买了,正在举行饯别宴,关键是他已经做好了去那边养老的心理准备,现在大儿子说不让他去,苏大强心里能好受?   “明哲,我为什么不能去了?你不能这么对爸,连你也不要爸了吗?”   海口夸下了,老哥们儿都请来了,现在苏明哲告诉他去不了了,这丢人……丢大发了,老头子脸都绿了,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在哆嗦,还不小心碰倒了装着M9的杯子,还好高主任眼疾手快,非常好心地帮他扶起来,又用面前的餐巾布吸干旁边的酒液。   “爸,我不是不接你来美国,是暂时不能,等过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再来行不行?”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爸不能去了?”   苏明玉也急了,她千盼万盼,终于盼到签证下来,想着再坚持两天就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老大了,结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那边反悔了,这怎么能忍?   “明玉?你也在啊?那正好……”苏明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还要劳烦你照顾爸一阵子。”   “大哥,我都已经跟师父说了,后天就动身去美国,你这突然不让爸去了,我……你让我怎么办?”   对于照顾苏大强这件事,她真是烦透了,这才几天啊,保姆已经换了三个,就这还是石天冬送了好几天饭的结果,还有……老头子不洗澡,身上那味道隔着十米都能闻见,他在的地方别人根本没法呆,作为一个女儿,又不能帮他洗澡,强行赶进浴室,他到里面冲冲脚丫子就出来了,就那点水量,身子都湿不过来,有什么用?   “你那不是有保姆吗?爸不满意的话再换个,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   她说这话时看了林跃一眼,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苏明玉,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是我让你照顾老头子的吗?这本就是你份内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想照顾他也没能力啊,我现在可是一个人租房住,自己都顾不上自己,难道你这做有钱女儿的要把老父亲丢给我受苦?哦,忘了跟你说,朱丽因为卖房的事正跟我闹离婚呢,已经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了。”   高主任想笑,真的很想笑。   苏大强说什么儿子要接他去美国享福,说什么儿子拼命优秀,为的是能好好孝敬老人,结果这边签证办了,机票买好了,那边反悔了,暂时?暂时是多久,第一次“暂时”,第二次也能“暂时”。   还有这个苏明玉,刚才把她夸得多孝顺,又是请保姆,又是找大厨送饭,又是担心他坐飞机不习惯,要亲自送他去美国的,事实证明都是吹牛逼,虽然苏明玉本人没有说过激的话,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所谓的“好女儿”一听老大不让他去了,还得自己照顾老头子,一下子不爽了。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职业坑爹一百年   一看赵美兰死了,苏大强和小女儿合起伙来欺负苏明成,逼得老二卖房还债,媳妇儿也要吹;苏明哲口口声声说要接父亲去美国养老,关键时刻把妹妹坑了;苏明玉看起来腰缠万贯,财富逼人,实际上把父亲当成了拖油瓶。   这苏家的事……果然就跟街头巷尾传的那样,乱得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明成不仅把房子卖了,还跟朱丽闹离婚,明玉啊,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呢,当初……唉。”苏明哲似乎挺清楚两人的对话:“明玉,你也是爸的女儿,大哥这边近期确实不便,希望你能担起自己的责任。”   啪~   苏明哲把电话挂了。   这就算是最后通牒了。   如果她不管苏大强,那就是不孝了。   而且是当着很多长辈面充分暴露的不孝。   葬礼上大家知道了她跟赵美兰吵架动手,进而断绝母女关系的事,要是在苏大强养老问题上再翻车,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狼心狗肺,没有人性了。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吧,这会成为苏明成攻击她的口实,这是她难以接受的。   “所以这是你和老大的事,怎么安顿老头子,你们两个看着办。”林跃敲敲餐桌转盘,意思是钱你们收了,该说的话我也说了,该怎么办由你们自己决定,完事冲在座客人笑了笑,直接转身离开。   苏大强呆愣原地。   苏明玉面沉如水。   老贺、老宋等人看着餐桌上那些高档菜肴,忽然没有了吃饭喝酒的兴致。   于是现场气氛变得很尴尬。   苏明玉再次拿起手机,拨打苏明哲的电话,发现那边已经关机了。   苏大强注意到了这一点,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把椅子往后面一拉,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这是干什么呀?这是干什么呀?都知道我要去美国了,突然不让去了。”   高主任眼见苏明玉在那儿傻站着,指指打开的房门:“明玉啊,还不赶紧去看看你爸。”   “哦。”   苏明玉这才反应过来,拿着自己的衣服追出去。   她这儿一走,餐厅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老贺指着外面对身边人说:“瞧这一家子,看着风光无限,结果都是笑话。”   “可不是吗?要我说还不如老苏媳妇儿在的时候呢。”   老宋的话引来几个了解苏家情况的老同事的点头附和。   高主任又恢复了领导的派头,用一副指点江山的语气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子女出人头地怎么样?像老苏这样,到哪儿都不被待见,也就混个脸上光彩了。”   “是啊,所以养老还是得靠自己,指望儿女……跟赌博差不多。”   “我看是苏家教育出了问题。”   “老苏媳妇儿活着的时候就没这么多事,以前他跟我们喝酒的时候,总说媳妇儿怎么怎么厉害,现在怎么着?没媳妇儿掌舵,整个家都散了。”   “……”   包厢里的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苏大强已经走出酒店大门,苏明玉刚刚结完账,正要追上去。   在酒店外面的探照灯旁,林跃拿着手机拍照,将苏大强面如死灰的样子变成一张张图片。   其实电视剧的最后有体现,哪怕苏大强不作妖了,苏明玉都得辞去工作照顾他,就算没有得阿尔兹海默症之前,在苏明玉家住的那两天,也是石天冬在负责老头子的饮食起居,要知道这时苏明玉已经做到了众诚的副总,没有了孙副总和张副总捣乱,又和小蒙总结成了战略同盟,放在电视剧开头,她总说把苏大强接到她那儿去住,结果第一集就嫌老头子不洗澡身上臭离得远远的,反而是老大老二一点都不嫌弃,这种事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嘛……没有照料过老人的观众是想象不到其中的辛苦的,而知道这些,经历过这些的人呢,只会对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年轻观众笑笑,在心里道一句“你高兴就好”。   “苏明成,你在干什么?”   苏明玉一出门就看到他不管不顾苏大强,只情举着手机拍照,心里的邪火不断地往上拱。   “你管得着吗?”   “人渣。”   “我是人渣,你是孝女,行了吧?”   林跃懒得跟这种贱人掰扯,不要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听不进道理的,日常生活里很多女人也是你跟她讲法律,她跟你讲道德,你跟她讲道德,她跟你讲感情,你跟她讲感情,她跟你讲态度……要说服这样的人,纯属浪费时间。   他这儿转身就走,后面苏大强忽然抬起头来。   “明成,你不管我了吗?我可是你爸。”   林跃回头盯着他看了几眼,把手一伸:“银行卡拿来,去朱家登门赔罪,把朱丽接回来,我就趁着苏明玉去美国出差管你两天。”   老头子握住了裤兜,还把身子往苏明玉身后偏了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明玉在后面恨得牙痒痒,至于苏明成失去住房,妻子跟他离婚这些糟心事,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电视剧最后强行大圆满,苏明玉也从没反思过,二哥跟朱丽幸福地生活了好久,七年之痒都过了,为什么她一插手苏家的事,那两个人的家就散了呢?好吧,这就是很多年轻人心态的写照,我才不会去刻意讨好谁,也懒得做换位思考,总之谁对我好我对谁好,但凡有一点做的不好,谁CARE你?你算老几?哪怕是父母也得让着我。   所以很多人对苏明玉有共鸣也就可以理解了,抛开电视剧里强行大团圆的结局,苏明玉这种人放现实社会,或许会因为牺牲了家庭和生活挣到不少钱,但是她跟亲人的关系……十成不敢说,起码八成是疏远的。   “上车,爸?爸!”   听到苏明玉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苏大强这才醒悟过来,垂头丧气坐进副驾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是大哥不让你去的,我可没说不管你。”   苏明玉很不满意老头子的表现,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她不孝顺似得。   呜~   奔驰CLS发出一道低沉的咆哮,碾过减速带,朝酒店大门驶去。   灯光一晃,照亮道路左侧的园景,苏明玉心想美国要去,洛杉矶也要去,她必须当面询问苏明哲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以致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放苏大强的鸽子。   至于要不要带苏大强一起去?她犹豫了一阵后决定不带,因为这么做太绝了,等于逼着老大收人,她认为事态还没恶劣到和苏明哲翻脸的地步。   ……   苏明玉又给苏大强换了一个保姆,这次找了个年轻的,四十出头,想来再加上石天冬的定点投喂应该可以撑到她从美国回来,接下来便乘上国际航班,前往大洋彼岸的美国。   苏大强因为不能出国难受了三四天,不过作为一个被老婆管了大半辈子的人,委屈管理能力……或者说脸皮厚度绝对是在一般人之上,苏明玉一走他就活了过来,想着银行卡里有180万,再加存折上的5万多,手里将近200万,人就有些飘。   这一天他去戏院听昆曲,遇到了以前的一位好友聂来金,俩人聊得挺热乎,尤其是在老人要不要勤俭节约的问题上,苏大强遇到了知音,就像老聂说的,为儿女操劳大半辈子,都入土半截了还不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万一像赵美兰那样嘎嘣儿死了,那多亏得慌,所以他得可劲儿花,可劲儿造。   遗憾的是,一个被媳妇管了大半辈子,小金库余额从未超过50块的人,他所能想到的挥霍方式就是买彩票,以前两注两注买,媳妇儿死了后十注十注买,现在一百注,也体验一下让老板娘燕子刮目相看的快感。   “照着小票上给我打,每个号码来十倍。”   “哎哟,苏大叔,你这……发财了啊?”   燕子看着柜台上的两张老人头,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大强买彩票的历史也有十几年了,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方过。   “发财了,发财了。”   苏大强想想卡里躺的那笔钱,说发财也没问题。   “要不有句话说这人呐,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苏大叔,您今天一定能中大奖。”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燕子一面说,一面把数字输入电脑,完事将小票放到柜台上:“您拿好。”   苏大强伸手去接,这时后面来的一只手把小票按住,他偏头一看,是二儿子苏明成。   “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去美国。”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好吃不如饺子   “带我去美国?”   苏大强一脸不解:“不是不去美国了吗?”   苏明哲明明白白说了暂时不能让他去美国,苏明玉也已经坐飞机出国,怎么老二突然找到自己说这样的话?   “明哲反悔了?”   “老大没反悔,我反悔了。”林跃说道:“之前说好的带你去美国,你什么都准备好了,这儿不让你去了。苏明玉也是,说了要好好照顾你,前几天去成都,现在又去美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们就是这么孝敬老人的?我越想越不是滋味,也替你不甘心,你说妈当初在的时候,一个电话过来,我跟朱丽哪次不是开开心心回家吃饭,她还会陪妈去买衣服床品什么的,虽然妈不让她花大头,说退休金攒着不就是给孩子花的吗,是,花了钱,可她心里痛快啊,现在呢?你痛快吗?”   苏大强摇摇头。   他不痛快,相当不痛快。   就说前天晚上的事,苏明哲当着那么多人面拒绝他去美国,苏明玉也一副很遗憾不能将他这个拖油瓶甩掉的样子,他心里能痛快才怪。   “既然不痛快,那我就带你过去,也让他们不痛快一下。”   “这……”   苏大强犹豫了,苏明哲不让他去美国,苏明玉不带他去美国,苏明成现在带他去,总觉得有点不合适。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老大在电话里不说明让你去美国的原因,我现在带你过去,你当面问他,这么做不对吗?如果他真有困难,我们再回来不就是了?不会给他造成困扰的。而且你就算没去那边养老,说起来也是到美国玩了一段时间,回国后也能在那些老哥们儿面前挺直腰杆,至于见了老大后怎么说,你就说是我执意带你来的,我自有说辞对付他。”   “好。”   苏大强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明成,还是你体贴,孝顺,是爸的好儿子……是爸的好儿子。”   苏大强是个什么人?只要我不担责任,能占便宜为什么不占,既然不能去美国养老,过去走走看看玩一玩也是好的,就像之前老聂对他说美国怎么怎么样一样,他去大儿子那里走一圈,再见到老哥们儿给他们看看自己在美国拍得照片,然后说不适应那边的生活,自己要求回来的,这不就挽回颜面了吗?   至于说前几天晚上饯别宴发生的事,他觉得苏明成那样做很正常,还钱嘛,要长辈做个见证,也让他们知道赡养老人是苏明玉和苏明哲的责任,跟苏明成没关系,避免以后出了问题被戳着脊梁骨骂不孝顺亲爹,可以理解。苏明哲不让他去美国的事曝光只能说是巧合,跟老二完全没有关系。   林跃心想乔家儿女里乔祖望死于非命,人世间里周志刚跟他拧巴到死,小欢喜里开局献祭亲爹,再来个都挺好,他可真是   一个专门坑“爹”的“好儿子”。   “既然我体贴孝顺,那你把180万还给我吧,然后到报纸上登个声明,讲苏明玉不孝,从今往后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以后就让我和老大给你养老。”   “啊?哦……那些钱我都存起来了,定期,五年才能取出来呢。”苏大强肯定不干啊,钱到了他的手里还能吐出来?怎么可能嘛。   柜台那边的燕子看看林跃,再瞅瞅苏大强,不知道这对父子搞什么飞机。   林跃把小票拍到他手上:“拿好了你的彩票,晚上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好。”   苏大强答应的很干脆,寻思明天一定要穿得精神点,利索点,到了那边绝不能给中国人丢脸。   第二天,林跃把车停在玉龙湾小区门外,电话联系苏大强。   老头子把保姆支出去买菜,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说老朋友叫他去听昆曲,完事提着包袱走出家门,之后没什么好说的,林跃带着他离开苏州,前往上海乘航班飞往洛杉矶。   ……   一天后。   美国,洛杉矶,苏明哲家。   小咪吃饱饭去客厅玩苏明玉给她买的玩偶了。   苏明哲的老婆吴菲指着桌子上的菜说道:“是不是不合胃口?当初我第一次来美国也是这样,就算是专门找中餐馆,那味道跟国内的也没法比。”   “大嫂,我真吃饱了,菜做得很好吃。”   苏明玉放下筷子,冲她笑笑,转头看向苏明哲:“大哥,我刚才在屋子里转了一下,你这房子格局挺好的,就算把爸和大嫂的父母都接过来,也够住了,两家老人在一块儿没事还能下下棋打打牌,轮流带带孩子什么的,多好啊,干嘛还要换房子?”   苏明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是苏家的骄傲,斯坦福毕业博士生,倘若告诉苏明玉实情,说自己失业了,所以不能让爸来美国养老,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找借口说吴菲的父母也要来美国,自己的房子小,待不下那么多人,要换一套大房子才行,不过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把苏大强接过来的原因。   吴菲十分不爽苏明哲拉自己父母做挡箭牌,但是男人已经把话说出去,她也不好当众拆穿,赶紧转移话题道:“明玉啊,你也说了,房子格局挺好,干脆你今天别回酒店了,在这儿住一晚吧。”   “大嫂,这样不好吧……”她话说到一半,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翻过来一看是石天冬,便起身走到旁边,按下接通键。   “……”   “什么?我爸现在还没回家?你没打电话问一下他去哪儿了吗?”   “……”   “关机了?”   那边苏明哲一听事关苏大强,急了:“明玉,爸怎么了?”   “好,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去给我爸的朋友打电话,看人是不是在他们那儿,等有了消息再通知你。”苏明玉挂断和石天冬的通话,走到餐桌旁边,冲对面二人说道:“昨天爸说去找老哥们儿听昆曲,中午不回家吃了,保姆也没多心,晚上饭点又打电话回家,告诉保姆今天可能晚些时候回家,到了9点多打了第三通电话,说喝的有点多,就近在朋友家睡下,因为老头子说话什么的一切正常,保姆想着我也睡了,就没多嘴,现在都第二天中午了,爸还没回去,石天冬去送饭时听说了,便打电话过来好心提醒我。”   苏明哲一听这话饭也吃不下去了,把碗一放:“一整天都没回家,爸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他又想起前几天银行卡的事:“明玉,明成给爸的180万他没带在身上吧?”   苏明玉说道:“应该不会带在身上吧,钱是他自己放的。”   “那么多钱,你怎么能让他自己放呢,现在社会上骗子那么多。”这话已经有了怪罪的意思。   苏明玉说道:“大哥,爸说这钱是老二给他的,当然要由他自己存放。我多说了两句,还说我在打他的钱的主意,那你让我怎么办?大哥,你没照顾过爸,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么固执。”   “那你也不能……”   俩人正因为这事儿争执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叮咚~   叮咚~   吴菲起身说道:“我去开门。”   她虽然不知道谁会在这时候来家里,不过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这件事阻止了兄妹二人的争论。   咔~   走到玄关,她把门一拉,看到门外站的人后第一反应是不认识,第二反应是眼熟,跟苏明哲给她看的照片上的人很像,第三反应是不对,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用手抹了抹两个眼角,发现没错,不是她看花眼了,对面站的两个人确实是她的小叔子和公公。   “爸……你怎么?”   “这是吴菲吧?跟当年明哲结婚时没啥变化。”   吴菲:“……”   她还处于宕机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面的一声“爸”将餐厅里的两个人惊动,苏明哲和苏明玉来到门口一瞧,也懵了。   他怎么来美国了呢?   他不是应该在国内跟那些老头儿一起聊天打屁搓泥垢吗?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你们离婚吧   “爸,你怎么来了?”   苏明哲和苏明玉异口同声问道。   刚才俩人还在为苏大强的行踪争吵呢,转眼间老头儿就站在面前了,要知道这里是美国,不是苏州,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苏大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环顾左右:“哎呀,明哲,你这房子真大啊,比明玉的还大,看这草地,看这花园……好啊,好,太好了。”   “爸,你不是在国内吗?怎么来美国了?”苏明哲一脸急躁,不高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对啊爸,你知道刚才石天冬打电话过来说你整整一天没回家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吗?”苏明玉很生气,这老头儿作妖的能力真是日日见长,得亏没有出事,万一出点事,责任和骂名不就全落她头上了吗?她再六亲不认,在这件事上也有是所顾虑的。   苏大强一看躲不过去了,指指身后站的林跃:“是明成带我来的。”   “明成?”苏明哲想不明白,苏明成从来没有走出国门,大学上了个三本院校,英语水平只能说一般,他怎么可能把人送来美国,还找到他住的地方?   林跃说道:“你们一个夸下海口要把老头子接来美国养老,签证办了,护照拿了,饯别宴也吃了,突然间说不能来了,想过老头子的感受吗?之后还把手机关机,你让他怎么想?是嫌弃他吗?另一个说出差就出差,把亲爹丢给保姆和一个饭店的老板,你们在美国团聚了,嘻嘻哈哈吃饭喝酒,想过老头子没儿女陪着有多难受吗?”   他把当初在凯宾斯基大酒店门口拍的照片拿出来:“看到没有,我一向孝顺的大哥,这就是你对老头子造成的伤害。知道是什么让我决定带他来这里的吗?按国内时间算,前天吧,他的好儿子关机不解释,他的好女儿说走就走,我担心他的情况买了点他爱吃的零食过去,结果保姆说不在家,我就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你猜他在哪儿?他去妈下葬的墓园了,呵呵,不愿意跟活着的人说话,跑去跟死了的人聊天,苏明玉,你就是这么照顾老头子的?”   苏明哲满脸愧疚,无话可说。   放在国内,苏明玉肯定反唇相讥,即便没理也要过过嘴瘾,但是毕竟守着老大和大嫂,面对林跃的质问,非常理智地选择了忍耐。   “爸,你先进屋,进屋说吧。”   吴菲发现左边那栋房子外面的老夫妻对这边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什么,为了不让家丑外扬,觉得有什么话到屋里说最好……虽然他们也听不懂,不过总归是丢脸的。   苏明哲赶紧把老头子往里面带,这时林跃对上吴菲的目光,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嫂子,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   吴菲不喜欢,甚至说有点讨厌这个事情很多,总是挑苏明哲和苏明玉理的家伙,或者出于女人站女人的立场吧,她觉得父母偏心就是不对,老大考出国,老三当高管那是他们自己有能耐,凭什么就因为老二混得不行,父母就帮衬他啊,而且赵美兰生前最喜欢在电话里夸老二两口子,还会在空闲的时候去老二家打扫卫生,她呢?坐月子要人伺候的时候婆婆找借口不来,还是她妈递交了病退申请,拼着少拿养老金过来照顾女儿。   林跃是什么人,基本上一对眼儿就能分辨出对方是否欣赏自己,对于吴菲的态度根本不在意,不过嘛……他倒是有一点“旧情”想叙的,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前妻。   几个人来到客厅,苏明哲刚把苏大强让到沙发坐下,林跃开门见山地道:“我这次带老头子来美国,就想当面问一个为什么,你这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影响了赴美养老的计划。”   “这……”   苏明哲说道:“你大嫂的父母也要来,所以我打算换房,现在这个……有点小。”   林跃打量一眼别墅格局,楼下客厅餐厅开放式厨房,还有一间父母房,楼上的面积差不多,最少也是三居室,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认为房间不够住。   “四室小吗?双方父母都搬来住也够了。”   吴菲看向苏明哲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埋怨,找什么借口不行,撒个谎也得讲排场,现在好了,苏明玉这么说,苏明成也这么说,关键是亲爹给你送过来了,你好意思把老头子往外推?   林跃说道:“我是不知道你的住处的,只记得当初你跟妈视频通话的时候讲过自己的公司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在全美排多少名,因为你的手机打不通,下飞机后我就打电话去了你的公司,想问你在不在,结果负责人说你数日前被辞退了,还好公司里留有你的资料,家庭住址什么的都有记录,我就按着上面的地址找来了。”   苏明玉听说大嘴微张,几个呼吸后又转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她总觉得苏明哲和吴菲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呢,堂堂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居然失业了?   苏大强知道林跃打电话的事,但是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也听不懂啊,现在来到大儿子家才知道聊了什么内容。   “明哲,你是因为失业不让爸来的吗?”   被当做苏家骄傲的斯坦福大学高材生,在美国安家的天之骄子失业了。   苏明哲感觉老二把他的脸上的疮疤给揭了下来,暴露出里面的鲜血淋漓,不仅疼,而且难受。   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涵养。   “对,没错,我失业了,现在是家庭煮夫,你得到解释了,找到答案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我为什么不让爸来,因为现在家里只有菲菲一个人上班,再把爸接过来,就必须把小咪送回国给她外公外婆带。”   苏大强被不同以往的大儿子吓住了:“明哲,这事儿你怎么不在电话里说啊,你如果告诉我,我……我就不来了啊。”   林跃说道:“他有脸说吗?他没脸说,因为他是最要面子的一个,当年花光父母的积蓄得以到美国留学,如果不能成为人上人,怎么好意思面对父母兄弟,现在同德里的人谁说起苏明哲不竖起大拇指,讲一句厉害?失业,多难听的一个词啊,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他的光辉形象会被玷污的。”   苏明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开始的震惊过后,苏明玉回过神来,在她的意识里,甭管苏明成说得在不在理,那是一定要讽刺回去的。   “大哥失业只是暂时的,他再不行,也比你强多了。”   “是,他是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体面的工作不要,离家远的不要,加班的不要,因为他是斯坦福大学的毕业生,他有底气。但是那又如何?他自认为孝子,做得怎么样呢?”林跃从兜里掏出一个绿本本:“看到上面的三个字了吗?离婚证,朱丽不同意我为了还老头子的钱卖房子,说只要卖房就离婚,结果呢,看到了吗?为了跟儿子算账,联合女儿逼得儿子卖房离婚,我抱怨了吗?没有吧,看到他难过,还花钱带他过来美国问个为什么。苏明哲,你呢?为了讨好老婆,为了和小咪在一起,你把亲爹丢给那个冷血嘴毒不孝无德的贱人养,反过头来还要教育我管好老头子,做个孝子,吴菲不是逼你吗?和她离啊,你要能做到像我这种把全部资产都给苏大强,不惜放弃家庭的程度,我就喊你一声大哥。”   “苏明成,你骂谁呢?”   林跃根本就不搭理她,逼人的视线落在苏明哲脸上。   苏大强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缩着脖子低着头小声嘟哝:“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苏明哲因为丢面子变得歇斯底里,又因为林跃的灵魂拷问一下子萎了。   老二说错了吗?倾家荡产凑了180万给苏大强,老婆也没有了,就为了还苏大强的债,让苏大强高兴,现在轮到他还债了,却在家庭和孝道间选择了前者,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脸在老二面前摆谱。   “王八蛋,苏明成,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苏明玉微仰着头,斜着眼,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除了仇视还有鄙夷:“苏明成,你钱没了,家散了,也要把大哥的生活搅和了是吗?”   林跃还以轻蔑的目光:“苏明玉,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公平吗?父母的钱是他们的私有财产,父母的爱是他们的个人感情,愿意给谁多一点就给谁多一点,但是在尽孝这个问题,我已经把这些年来花家里的钱连本带利还给老头子,还额外付出许多时间和精力,从这一点来看,我的花费比你们高,那我要求你们跟我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有问题吗?最开始算账,属于金钱上的付出,老头子给你和老大照顾,这是时间和精力上的约定,那么现在家庭和尽孝发生冲突了,我为了老头子高兴,婚都可以离,到了老大这里为什么不可以,更不要说他还是当兄长的,在这种事情上理应以身作则。”   “……”   “怎么?没话说了?这说的是大哥,苏明玉,那天你也参加饯别宴了,也看到老头子心态崩溃了,但是你怎么做的?不仅没在家里照顾他,开解他,反而跑来美国出差,也就是说事业比孝顺老头子还重要是吗?又或者说,还有来老大这里探探虚实的心思?看是什么原因导致苏大强不能来美国养老的?所以你觉得我讲你无德不孝,嘴毒冷血,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错了吗?”   吴菲呆呆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叔子,兄弟姐妹遇到家庭危机,谁不是劝和不劝分啊,他可好,逼着老大跟她离婚,但问题的关键是,上面的帐算的很公平,基本挑不出毛病。   从逻辑链条来看,道理没错,但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家庭是不能只讲道理,家庭的事,感情的事,怎么能当成帐算呢?   “大嫂,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把家庭帐算的这么清楚?那你可就错怪我了,因为这个头儿是苏明玉起的,老头子认可这么算的,所以作为吃亏的一方,我要个说法过分吗?不过分吧。”   吴菲想起苏明哲从国内回来后说的那些话,好嘛,苏明成这是和苏明玉杠上了,苏明哲错就错在不该站苏明玉,不该惯着苏大强,以致引火烧身,被扯进这笔家庭账的漩涡里。   苏明玉恨声说道:“像你这种人,朱丽跟你离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你就不配有老婆。”   像她这种陷入仇恨不能自拔的人,无关者的劝告尚且听不进去,更遑论仇人的摆事实讲道理了。   “呵呵,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走了一个朱丽还会有王丽张丽公孙丽,苏明玉,找个镜子好好照照你这张诅咒脸,看看有多难看。”   “就你这种人渣,废物,妈宝男,什么女人瞎了眼会看上你?说一千道一万,苏明成,你不就是不甘心把钱给爸,闹来闹去搞得全家不安生,逼着爸把钱还给你,把帐平了?”   “小时候觉得我学习好,父母就应该喜欢我,宠着我,不喜欢我不宠我就是偏心,长大了觉得我挣钱多,我就是这个家里的NO.1,大家都得重视我,父母也得听我的,一副唯我独尊,牛气冲天的样子。说实话,就你挣的这点钱,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七八年三四千万资产,呵……”   “苏明成,这种话都敢说,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苏明玉眼里的苏明成是个什么人,赵美兰说什么他听什么,从小学习成绩一般,差了她跟老大十万八千里,结婚的钱,婚房首付都是家里出的,每个月守着六七千块钱的工资,就这点儿月薪都没朱丽高,谁给他的勇气看不起她的三四千万资产?   林跃也不恼也不烦,把手机的录音机打开,放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第一,我会有比朱丽更好的选择,第二,六个月内,我所掌握的资产比你多,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跪在妈坟前读忏悔书,内容我来写,这个赌你敢打吗?”   笑话,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苏明玉自认为没几个人能跟她一样白手起家,七八年内资产数千万,苏明成这样的垃圾能在六个月内赶超自己?去贩毒、去抢银行都没可能,要么她听错了,要么他疯了,又或者开个空头支票,只要脸皮厚,实现不了也没啥——搞了这么多年销售,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那如果你没做到呢?”   别说资产超越她这事儿没可能,就说第一条?比朱丽更好的选择?在她看来朱丽找苏明成已经算是瞎了眼,他莫不是觉得女人都是白痴,愿意跟着他这种人受苦?   “如果我没有做到,那你们亏欠赵美兰和苏大强的时间与精力债一笔勾销,到时候再坐下来好好商量如何给老头子养老的问题。”   苏明玉认为自己赢定了。   “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我说的。”   林跃关了录音机,把手机收好。   “明玉,明成……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苏明哲一看两个人的梁子越结越深,表情既无奈又烦躁:“你们可是亲兄妹,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不着急,因为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林跃拍拍他的胳膊,似笑非笑地道:“你现在的问题是要亲爹呢,还是老婆呢。”   对,这才是关键。   吴菲用一种阴郁中带点逼迫的目光看着苏明哲。   这给林跃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当初《我是余欢水》这部电视剧里,八月十五中秋节,甘虹在小区的长椅上跟余欢水提离婚时就是这个眼神。   “我……我不在美国呆了,我……我回国,等明哲找到工作再来。”苏大强是很能作妖,但是眼下事关苏明哲的家庭……老二的家给他拆了,老大再离了婚,传扬出去他会被街坊邻里戳着脊梁骨骂坑儿子的,所以为了名声和面子着想,来美国养老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爸……”苏明哲很惭愧,当初可是他夸下海口接苏大强过来养老的,如今成了一句空话。   “人我送到了,问题也摊开了,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了。”林跃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路过楼道口时看到小咪站在楼梯拐角,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向下张望,他顿住脚步冲她笑笑。   “明成,明成,你等等我。”   老头子一边叫一边追。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去找苏明玉,她才是你的责任人,而且她住的是设施和服务一流的五星级酒店,我睡的是条件简陋的汽车旅馆,晚点你告诉我地址,行李我给你送过来。”   苏大强一想对啊,五星级酒店可比汽车旅馆舒服多了,不过又怕苏明玉给他甩脸子,有些举棋不定。   “爸,明成,你们住这儿吧,房间够住。”   “我喜欢自由自在,哪怕住的差点,也不接受跟讨厌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彼此彼此。”苏明玉寒声说道。   林跃没有理她,推开门走出去,留下苏大强在那左右为难。   “爸。”苏明哲走过去把他拉回客厅:“爸,你今天哪儿都不能去,就住这里,你儿子家,都来到洛杉矶了还住酒店,说出去别人以为我不管你呢。”   林跃一走,他当孝子的气势又上来了。   吴菲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借口带小咪上楼睡觉,走了。   苏明玉一看苏明哲这样说,也乐得有人接盘这个作妖老头儿,从衣架摘下风衣,又拿起自己的手袋:“大哥,爸就交给你了,我回酒店了,有事打电话。”   “哎,明玉……”   他这边一句话起个头儿,那边人已经打开房门走出去。   “这个明玉!”   事已至此,苏明哲还能怎么办,望苏大强说道:“爸,坐飞机很累吧,我先去收拾屋子,然后给你放水,咱洗个热水澡,晚上舒舒服服睡一觉,第二天精神会好很多,你这个年纪的人啊,时差不是睡一觉就能倒过来的。”   “明哲啊,还是你孝顺。”   老头子看了楼道口一眼,点头应下。   二十分钟后。   顶着巨丑广告牌的屎黄色出租车行驶在金门大桥上,苏明玉收回远望的视线,想起和苏明成的赌局,不由轻蔑一笑,认为那就是小丑的呓语。   半年时间超过她,可能吗?   叮叮咚~   圣罗兰手袋微微震动。   她拉开拉链取出手机一看,是助理小新打来的。   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对面响一道起压抑又焦躁的声音:“明总,出大事了。”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苏大强进去了   “出什么大事了?”   “柳总和孙副总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他们怎么会打起来呢?”   苏明玉想不明白,柳青是跟孙怀然不对付,有旧恨,但是不至于动手啊,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江北公司的总经理,而且做销售多年,能干出这么不成熟的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人拉开,柳总还说什么,老子不干了。”   一听这话,苏明玉表情变了:“好,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说完挂断电话拨打柳青的号码,过去差不多半分钟才接通。   “喂,柳青,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跟孙副总打架?”   一上来就是质问。   “我为什么跟他打架?这工作没法干了。”   “怎么没法干了?你把话说清楚。”   “上次你不是说老蒙让你把江南公司的合同都给他过目吗?你前脚刚走,后脚孙怀然就搞了个什么监理机制,现在江南江北公司出货订单都得找他的人审核,然后就是这里那里挑毛病不给签字,前后也就两天时间,我这儿已经流失了好几个重要客户,听说都被鎏金趁虚而入抢了过去。”   “蒙总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这事儿如果没有董事会批准,姓孙的怎么可能有胆子这么干?”   “……”   苏明玉没话说了,就像柳青讲的,蒙志远先把她支来美国,后实施监理机制,这会对公司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显而易见,是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会多想,更何况柳青这种人精。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架啊,这一打架不是给孙副总动你的口实了吗?”   “我动手的时候就想到了,大不了不干了。”   “不干了?这不正是姓孙的那帮人想要的吗?”   “我说大姐,你以为我不打他,这工作就干的下去吗?不信你来试试,拿着合同过去低三下四求他签字,这事儿忒恶心了,我干不来。”   “行了,你先别发牢骚了,稍安勿躁,我这就给蒙总打电话,跟他谈谈这件事。”   “你最好说服他撤掉监理机制,不然我们江南江北好不容易挖来的客户早晚都得跑光。”   苏明玉没有跟他说再见,听完就把电话挂了。   她又给蒙志远打电话,结果没有人接。   从金门大桥一直打到酒店,一直没有人接,无奈之下她只能编辑了一条长信息发过去,简述了监理机制损害了公司利益,希望蒙志远能够尽快“收回成命”。   ……   第二天,吴菲穿好衣服,从小咪的房间出来,往楼下走去。   她一晚都没回主卧,是抗议,也是赌气。   是,苏明成说了一堆让她不爽的话,可是最后走时让苏大强去跟苏明玉住五星级酒店的提议甚合她心,但是苏明哲怎么做的?为了他的面子硬是把老头子留在家里。   好吧,住个一两天没问题,怕就怕苏明哲头脑一热,直接让人别走了,到时候和公公住在一个屋檐下,那才别扭呢。   就这样,她带着不爽的心情走进洗手间,眼往厕所边一瞄,火腾得一下上来了。   “苏明哲!”   “怎么了?怎么了?”   苏明哲闻讯而至。   “你自己看吧。”   苏明哲偏头一瞧,发现是苏大强小便后没有冲水,而且弄的地板上也不干净。   “不就是没冲马桶吗?你冲一下不就完了,至于大喊大叫吗?让爸听到他会怎么想?”   她又指指挂在吊绳上的小咪的浴巾,有明显的被人动过的痕迹,应该是被什么人用过了。   苏明哲想起昨晚给苏大强洗完澡后,他在里面做清理工作,苏大强似乎问他有没有擦头的毛巾,当时没听清问了一句,得到的回答是“没事了”,他也没有多想,完事就安顿苏大强去父母房休息了,现在被吴菲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八成是苏大强把小咪的浴巾当成了擦头的毛巾。   “不就是用了一下小咪的浴巾吗?待会儿洗一洗就行了,爸又不知道这是小咪的,八成以为是擦脸的毛巾呢。”   “洗一洗就行了?苏明哲……你……你……好吧,就算是擦脸的毛巾,擦脸的毛巾就可以随便用了?”   这话说得轻巧,男人嘛,甭管是什么,洗洗再用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但是对于女人,尤其是带小孩子的女人,自己的卫生用品脏了没关系,但是孩子用的,绝对吹毛求疵追求精致干净。   “哎呀,菲菲,你怎么能这样,爸住老房子习惯了,他哪里能跟咱们一样有许多讲究,一会儿爸起床,我跟他说,让他注意一下不就好了?”   吴菲注视他几秒钟,带着一丝怨气去刷牙了。   半个小时后,苏明哲把苏大强引到餐桌上,然而并没有像刚才保证的那样讲有关个人卫生用品的事,一面给老头子剥鸡蛋,一面说道:“爸,你第一次来美国,待会儿呢,我带你去市中心逛一逛。”   “好,好。”苏大强一面低头喝粥,一面开心地答应着。   吴菲心有怨气,但是什么都没说,嘱咐小咪要听爸爸的话,饭也没吃就拿着东西出门了。   “儿子,吴菲怎么不吃饭呢?”   “没时间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不用管她,她们公司楼下有餐厅,饿了过去吃点就行。”   “哦。”   苏大强看看围着餐巾布,沾了一嘴酸奶的小咪,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   八个小时后,林跃拿着资料由唐人街附近的汇丰银行走出,正准备去唐人街找人,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苏明哲打来的,便接起来放到耳边。   他没怎么说话,都是老大在说,让他带着老头子的护照和签证前往格兰德大公园西边的警察局。   昨天他有说把老头子的个人物品送过去,但是苏明哲让他拿护照和签证去警察局干吗?   因为电话打得急,挂得也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老大要,给送过去就是了,反正东西都在随身空间里,唐人街离格兰德大公园也不远。   跟出租车司机报了目的地,很快来到警察局外,一下车他就看到站在门口向外张望的苏明哲和苏明玉。   怎么连她也来了?   林跃拿着护照和签证走过去。   “这么急着要护照,出了什么事?”   “爸在里面。”   苏大强在里面?   林跃指指警局,乐了:“进去了?”   来美国的第二天就进局子,这老头儿也算是开了洋荤了。   苏明哲板着脸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林跃说道:“苏明哲,你有气往我头上撒算怎么回事,我还没追究你第一天带老头子就让他蹲号子的责任,你还有脸怪罪我?”   “……”苏明哲被他问住了。   林跃心说真好,让你这云养爹的也体会一下这爹有多么难伺候,看你还有没有脸对这个失望,对那个失望。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明哲拍打着手里的护照,对二人讲了一番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林跃听明白,只能说,唔,这很苏大强。   没来美国之前,他就一直闹腾着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收拾的精精神神的,来到这边给中国人争脸,让老外看看国人的气度和休养,为了伺候好他,把这个烫手山芋痛痛快快地交到苏明哲手上,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苏明玉又给他买新衣服,又给他理发,还做了个面部保养,完事连装衣服的行李箱都是买的名牌,就等签证办好俩人咻的一下飞到洛杉矶,各自拥抱新生活。   虽然中间出了很多意外,但是在当下的苏大强看来,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插曲,他出国了,他来到儿子定居的洛杉矶,那当然要实现自己的价值了,早晨把小咪送到幼儿园,苏明哲就带着老父亲前往市中心,逛了杜莎夫人蜡像馆,好莱坞星光大道,当代艺术博物馆,又在唐人街走了走,之后来到格兰德大公园。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小叔子都是为嫂嫂好   父子两人在公园里逛了一圈,苏大强累了,便到路边的长椅上休息,这时他忽然喊饿,要吃热狗,说美国电影里……准确的说猫和老鼠里总会出现热狗和三明治,中餐吃够了,他要吃这个。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在国内生活的人来到国外想吃西餐,在国外生活的华人恨不能天天吃中餐。   既然老头子要吃热狗,那就去买呗。   公园里是没有快餐店的,苏大强又走累了,想着马路对面就有卖热狗的摊位,而格兰德大公园位于市中心,治安不错。   便让老头子在长椅上休息,一个人拿包离开。   市中心治安是不错,但是没人抢劫不代表就不会有治安案件。   苏明哲买完热狗回来,发现两名警察把苏大强从格兰德大公园带出来,押上警车,老头子还大声说儿子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这里买了房子,安了家,可是任凭他如何解释,谁能听得懂呢?   苏明哲赶紧上前拦住警察解释,对方告诉他走程序,要查老头子的护照和签证,所以这就是他急着给林跃打电话要护照和签证的原因。   至于老头子为什么被抓,原因嘛,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家伙在国内就一直念叨着到了美国不能给国人丢脸,在公园的长椅上等热狗的时候,一位白人男子见他是外国人,又上了年纪,还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就很好心地走过去,准备交流一下。   人家跟他说话,他听不懂,但是又好面子,翻遍脑海会的英文就一个,那就是“OK”。   对方还以为他听得懂自己的话。   问他是不是中国人,洛杉矶有唐人街,那里有很多中国人,让他一定要过去看一看,中国文化很棒。   他回答“OK,OK。”   对方又说很欢迎中国人来美国旅游。   他回答“OK,OK。”   对方接着说也欢迎他到家里做客,这样喜欢异域文化,一直想去中国旅行的女儿就可以多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了。   他继续回答“OK,OK。”   对方还向他介绍了家庭成员,说有四口人一只狗,可惜父亲上个月前去世了。   他又听不懂这些,一边点头一边“OK”。   对方听说一下子恼了,就跟老头子发生争执,他不会英语,只能大喊大叫,附近有人注意到这件事就通知了巡警,至于后面的事情,苏明哲已经说了。   “你说咱爸……不会说英语他就别张嘴,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他?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语言环境下随便说话是会惹麻烦的。”   “我……”   苏明哲哑口无言。   “先别说那么多了,大哥,我跟你进去。”   苏明玉不愿意同林跃在外面等,提议跟他一起去与警察交涉。   林跃乐得清闲,打开旁边的斯巴鲁SUV后门坐进去闭目养神了。   过去半个多小时,兄妹二人才陪着老头子从里面走出来。   “爸,美国的警察跟国内的警察不一样,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大喊大叫。”   “你以为我想啊,我小声说,他们可得听啊。”   苏明玉阴阳怪气地道:“你大声说他们就能听懂了?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来美国第二天就给警察抓进局子的老人,据我所知你还是第一个。”   “明玉,你别这样跟爸说话。”   “我有说错吗?不懂就闭嘴,OK个什么劲,还好人家不跟你一般见识,万一遇到的是恐怖分子,邀请你去炸五角大楼,你也回答‘OK’?到时候就不是进警局去问话了,该换FBI上门请喝茶了。”   “明玉!”苏明哲恼了:“你没看到爸已经很难过了吗?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切。”   苏明玉递过去一个懒得理他的眼神,走到斯巴鲁的副驾驶坐进去。   苏明哲把苏大强扶进后座,走到前面准备开车。   “明成,你也来了?”   苏大强一脸萎色,在异国他乡被警察带走,虽说没有遭罪,但惊吓一定会有的。   林跃忍着笑说道:“我不来谁给你送护照和签证?”   他记得前两年看到一则新闻,大体内容是一个老人在公园里抓了只鹅带回家给女儿煲汤,没过多久便被警察找上门,不仅自己进了局子,还连累女儿缴纳罚金,苏大强好歹没有把儿子坑到那个地步。   “明成,你给评评理,这美国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第一次见面就跟我讲他们家有几口人,还说他爸前两天死了,有这么聊天的吗?”   “是,美国人太蠢了。”   苏明哲透过后视镜瞪了他一眼。   “明成,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林跃耸耸肩,不说话了。   苏大强气呼呼地道:“明哲,你这……什么意思?明成说的不对吗?”   苏明哲想了想,觉得还是闭嘴为妙,因为要跟苏大强掰扯中国人的思维逻辑和美国人的思维逻辑有什么不同,两天两夜都说不清楚。   ……   SUV开回苏宅门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明哲的脸也挺黑的,因为刚好碰到抱着小咪往前门走的吴菲。   果然,他一下车吴菲就没好气地道:“苏明哲,几点了你才回来?小咪的老师都把电话打到我单位去了,联系你也联系不上,我只能去老板那里请了一个小时假自己去接孩子。”   “菲菲,我是真没听见,当时在警察局里忙活爸的事,哪有时间去注意手机啊。”   “警察局?”   “是,爸下午跟一个白人发生口角,被警察带走了。”   吴菲看了一眼被林跃搀扶着从车上下来的苏大强:“苏明哲,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把爸送回国内,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夫妻二人能够听见。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道声音在车边响起。   “老头子,听见没有,你大儿媳给她老公下最后通牒呢,说他们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要他尽快把你送回国内。”   苏明哲和吴菲脸色一变。   “明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怎么不能这样说?”林跃说道:“虚与委蛇有意思吗?只能搞得你媳妇儿不痛快,老头子在这儿住的也不舒服,把问题挑明了多好。”   吴菲一脸难色:“爸,我没有赶你的意思,我是说……”   林跃打断她的话:“是说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他,语言文字不通,饮食习惯不同,文化差异太大,问题很多对吗?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要把他送回国?区别就是不想背负骂名,披上‘我这都是为你好’的外衣就可以心安理得不赡养老人了。”   “苏明成!你!”   “我什么我?我还没追究你们夫妻把老头子照顾到警察局去的责任呢。美国警察执法动不动就掏枪,老头子万幸没出问题,万一受到惊吓来个急病什么的怎么办?你还有脸指责我直言不讳?”林跃冷冷一笑:“其实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如果不趁着苏明玉在这里,商量出一个赡养老人的法子,她一走,你们好意思把老头子赶出家门?就算老头子自己要回去,如果苏明玉跟之前老大一样,说一句暂时不便让老头子回国,那你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吗?”   “明成,你怎么能……”   苏明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吴菲在后腰上杵了一下,当他回头对上那道威胁的眼神,蔫儿了。   “明成的话很有道理,明玉,你觉得呢?”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吴菲不喜欢这个小叔子,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这么个理,昨天老头子说要回国,等苏明哲找到工作再过来,然而只是呆了一天,他就惹出这么多不爽和乱子,以后真要在这边养老,那她跟苏明哲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所以赡养老人的事情凭什么老大一肩挑?苏明玉就没责任吗?   苏明玉咬牙切齿地瞪着林跃,恨不能把那个人渣弄死:“嫂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苏明成是在挑拨离间。”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姑嫂反目   “没错,我就是在挑拨离间。”   林跃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又拿火机点燃,才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我能挑拨成功吗?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了,老大照顾老头子,好的情况是小咪被送回国内,由她外婆外公照料,坏的情况是他们两口子离婚,当然,这是对你最好的结果,因为老大孝顺又要面子,离婚后一定不会把老头子丢给你赡养。而对于老大媳妇儿,要想家庭和睦,感情顺利,必须要你分担赡养责任,而你的工作性质决定没法尽心照料他,所以看吧,其实你们谁也不想养他,他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明成!不许你这么说爸。”   苏明哲的脸色很不好看。   林跃抽了一口烟:“实话从来最伤人。”   电视剧里苏明成找苏明玉商量养老的事情,苏明玉顺势搞出老宅算账事件,一手导致了苏明成家破人散的结果,他现在也让苏明玉和苏明哲好好地算一算苏大强的养老帐。   苏明玉和吴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微妙的气氛在场间发酵,旁边小咪晃着她的手说“妈妈,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跃往远处走了两步,尽量不让烟味飘到小孩子面前。   吴菲不是和苏明玉一见如故吗?没有利益冲突时一切都好,当有了利益冲突呢?   这俩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明成,我把钱还给你,我就跟着你了。”苏大强没想到他会面临这种情况,当年赵美兰活着的时候,苏明成和朱丽或许同他在生活理念上有些冲突,但是从来没有说不管他,但是现在……吴菲就差明着说我不想养你了,苏明玉这个做女儿的呢,说话从来不给他留情面,还会让保姆监视他,随时汇报他的行踪和作为,没有一点自由可言。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晚了。”林跃说道:“房子也卖了,婚也离了,我也已经不是原来的苏明成,我不痛快,呵呵,一家人都别痛快。”   吴菲说道:“明玉,明哲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念在你大哥当年待你不错的份上,爸这边你先照顾几天,等你大哥找到工作我们再把他接过来赡养,行吗?”   “菲菲……”苏明哲想插嘴,被她一瞪眼怼了回去。   “大嫂,我带爸回去没问题,但是出了事情你们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我的头上。这边企业交流会还有几天才能结束,期间爸就交给你们照顾。”   “放心吧,这个没问题。”   吴菲一口应下。   苏明玉冲林跃说道:“我们没有打起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笑。   “早晚的事。”   讲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苏明哲喉头蠕动一阵,什么话都没说。   ……   当晚。   苏明哲安顿苏大强睡下,来到二楼卧室,一进门就看到吴菲坐在床上等他。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怎么还不睡?”   吴菲摇了摇头,把鬓间散着的发丝往后拢了拢:“我仔细地想了想,无论如何不能接你爸来美国养老。”   “为什么?”苏明哲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不是跟明玉说好了,等我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接爸过来,菲菲,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苏家老大,老二那样,老三还没结婚,你说我不管爸,谁管?”   “那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爸就不能适应这边的生活,别人家的父母过来还能帮着带带孩子,你爸成吗?生活习惯方面的冲突我就不说了,他出门会看路标吗?能跟人交流吗?万一哪天想吃油条早茶小笼包,我们哪儿给他买去?再有个头疼发热什么的,一个人24小时伺候他都有够忙的,这里不是国内,在这里他基本等于没有自理能力的大孩子,别说你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就算找到了,也得被他搅黄了。哦,还有你那个弟弟,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吗?就想着看你和明玉的养老笑话呢。明哲,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但是你得从实际情况出发,你都快40了,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你折腾不起。”   “可是……”   “别可是了,没有可是。”   “如果你不同意,那你自己在这边养你爸,我带着小咪回国,我们娘儿俩单过。”   她们娘儿俩单过?   那这是什么日子?不是离婚胜似离婚啊。   “菲菲,咱们都已经答应明玉了,中途反悔我这当大哥的脸还往哪放?”   “我已经想好了,过些日子把我爸妈接过来,就说我爸身体不好,到这边来就医,我已经辞职在家照顾老人孩子,你新找的工作又忙,还得出差,在全美各地跑,我们不是不赡养老人,但是要等到我爸妈身体好一点了才行。”   苏明哲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走到床尾缓缓坐下。   “菲菲,你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吴菲一听这话,恼了:“我变成哪样了?苏明哲,我变成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你看你爸干的那些事,为了钱能把老二逼得卖房离婚,到老三那儿住了几天,换了多少个保姆了?今天你第一天照顾他就进了警察局,还好人没事,万一碰到那些粗鲁的警察,伤到他怎么办?国内老人到国外生活闹的笑话还少吗?妈的葬礼你回一趟家,没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说把老人接来美国,苏明哲,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苏明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了,你如果非要留他在美国,那我就和小咪回上海,你自己决定吧。”吴菲说完这句话一翻身,把被子往上一拉,关灯睡觉。   苏明哲坐在床尾很久未动,脸苦的像一枚窝瓜。   ……   三天后。   苏明玉总算处理完企业家交流会的事,可以回国了。   其实按照蒙志远的行程安排,她应该在一周后回去的,开完会还有到美企参观,休闲旅游项目,但是她不打算继续下去,因为众诚现在人心惶惶,孙副总和张副总搞得公司一团糟,然而他给蒙志远打了好多通电话,发了好几条短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   柳青那边根据小新的形容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直接躺平了,江北公司基本上每天都有客户流失,江南公司这边情况倒是好一点,毕竟有蒙志远的“照拂”。   所以她很着急,想要尽快回去。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得等苏大强,也不知道老头子从谁嘴里听说到洛杉矶一定要逛一逛好莱坞,非闹着去里面找明星合影,还说这样才叫来过美国,回去后也让那帮老哥们儿羡慕一下。   没办法,只能再逗留一天。   她没兴趣陪老头子去好莱坞,她去LK公司见了一个老朋友。   之前俩人已经通过电话,了解到LK公司有一个技术支持的活儿常驻上海,认为可以安排给苏明哲。   帮老大找工作呢,是一个原因,另外,吴菲的父母是上海的,这样一来苏明哲必然要担起一个女婿的责任,那么养父亲的责任呢?这样一来吴菲就没立场阻挠他把老头子接到身边了。   也算是一石二鸟了吧。   ……   吴菲和苏明玉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林跃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苏明哲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找到工作了,是LK公司,以后要常驻上海的时候,他正坐在我闻堂唯一的包厢里等人。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感慨世界之力真是强大,本以为在赡养苏大强的问题上发生冲突,苏明玉会想另外的办法给苏明哲安排一个在美国本土的工作,结果事与愿违,居然还是LK公司。   不过喝口茶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这事儿吧……搞不好和世界之力没有关系,苏明玉是故意给苏明哲夫妻挖坑呢,他们不是说苏大强去美国养老会水土不服吗?那上海呢?年薪12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的话有80万吧,上海的房子是买的起的,而且吴菲的爸妈也在上海,你苏明哲这么孝顺,不能厚此薄彼,只照顾岳父母,不养亲爹吧?   唔,整挺好。   开始给吴菲挖坑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考。   “进。”   哗,随着房门从外面拉开,衣着朴素的老板娘说道:“苏先生,你约的人到了。”   林跃点点头:“上茶吧。”   老板娘转身离开的同时,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我的钱也敢拿,不烫手吗?   “你就是那个‘寒如秋’?”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尚算有致,起码对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来讲可以说保养的很不错了,脸嘛,也还行,虽然有动刀的痕迹,但是比娱乐圈整容失败的典型要好一些。   “没错,我就是那个给你发电邮的‘寒如秋’。”   林跃话音刚落,老板娘端着茶盘、茶壶、茶杯、茶洗等喝功夫茶的用具走进来放到桌子上。   “坐。”   林跃冲对面的座位招招手。   女人稍作犹豫,走过去坐下,把手包放到桌角,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他:“说吧,你想干什么?”   林跃告诉老板娘不用忙活了,接下来自己做就可以了,并示意她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蒙太,你不觉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会暴露自己的焦虑和急切吗?除非胜券在握,不然在谈判桌上这可是大忌。”林跃一边说,一边把泡好的茶水倒给客人。   没错,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就是蒙志远的老婆英殊。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有话快说,没话我有事要做。”   她没有接茶杯,显得有些无礼,说话的语气也带点蛮横。   “请便。”   林跃往门口招手。   然而英殊只是表情变了变,并没有真如上述所言起身走人。   “有个词叫色厉内荏你应该听过吧。”林跃说完这句嘲讽的话,把端在面前的杯子往唇边送了送:“唔,明前龙井,这茶不错。”   “你!”   英殊看着对面神色如常,但是一直在戏弄他的年轻人——起码相比她的年纪很年轻,气得咬牙切齿,哪里有心思喝茶。她倒是想走,可是又不敢走,因为不确定对方是怎么拿到那些东西的,手里是否有更多类似的东西,而且给她发电邮的目的,绝不可能仅仅为了对坐饮茶。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跃把茶杯放下:“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吧?”   她当然看到了,正是因为看到电邮里的照片,她才会耐着性子忍着不爽来到这边。   “类似的照片我这里还有一些。”   林跃拿起手机,调出相册里的照片在英殊面前划了划。   “你给我看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呵呵。”   林跃卖了个关子,手指敲敲桌面:“蒙太,请把你的手包拉开。”   她沉吟片刻,还是照做了。   嗦~   包打开。   “手机拿出来。”   英殊的手像是触电一般抖了一下。   林跃又补充一句:“手机拿出来,录音机关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她开着录音机的,此时此刻,英殊的脸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僵硬来形容,还多了一些慌张与屈辱。   在林跃的逼视下,她咬了咬牙,把手机拿出来,关掉录音机。   从一进门到现在,对面的男人把她吃得死死的!   “已经关了。”   “我喜欢乖巧听话的女人。”林跃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这些单据上的开票人沈浩是你弟弟,没错吧?”   英殊阴着脸点点头。   “我盯这家叫安远的公司已经很久了,从2016年开始吧,你的弟弟沈浩就开始为这家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面额还挺大,虽然他们做的很隐蔽,营造了票货款一致的假象,但是只要用心查,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猫腻的。”   “你没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那沈浩做的事你找沈浩就好,干嘛来找我?”英殊说这句话时有点慌,眼不敢看他。   “很简单,因为沈浩开的每一张发票,都是你签字同意的,如果追究起来,你作为众诚的财务主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我是把这份文件匿名递交检察院,还是发到众诚集团董事会,都将对你造成不可接受的损失,唔,你是做财务的,虚开增值税发票有怎样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她当然知道,就单子上的金额,哪怕判她个从犯,最少也得蹲三年大牢。   “呃……呵,你看这个……”英殊拼了老命才挤出一丝笑容:“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才能放过我们?”   “很简单,借钱。”   一听他的目的是钱,英殊松了一口气,认为能用钱摆平的事不叫事:“多少?”   “500万。”   这不是个小数,但是对于她这个阶层的人来讲,凑一凑的话问题不大。   “是不是我给你这500万,你就放过我们?”   “不,我是向你借500万。”林跃从包里拿出一张借条推过去。   “……”   英殊打量一眼借条上的内容,有点懵,因为上面不仅有借款数额,还约定了利息,3个月10%。   三个月10%相当于年化40%?   除非是买了黑马股或者赶上牛市,什么样的投资能有40%的收益?   如果这人没有打算还,那他用得着打借条吗?   敲诈勒索还能这么玩?   “很奇怪是吗?”林跃点点手机:“如果我说是带你赚钱,不是敲诈勒索,你信不信?”   英殊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总觉得这家伙太奇怪了。   “总有一天,还会有另一个人用我手里的东西威胁你,到时候我会帮你化解这个难题,不过前提条件是别把这事儿告诉沈浩,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也别在私下里搞小动作,不然的话,我保证这些东西众诚集团董事会成员人手一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英殊被他这云里雾里的操作搞懵了,挠破头皮也搞不懂他的心思。   林跃回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把另一张写有数字的纸片推过去:“一周内把钱打到这个账户,记得走国外银行的渠道,你不是搞财务的吗?我想这对你来讲不难吧。”   “……”   英殊快被这家伙搞崩溃了,说他小心谨慎吧,确实没错,但是小心谨慎一番不图钱还帮她捞钱,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不懂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懂了。”林跃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往外面走去:“单我买过了。”   哗~   他拉开包厢门闪身不见。   英殊看着桌上的借条和银行卡号,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脑子里一团乱麻。   ……   评弹茶馆。   戏台上两人端坐,女抱琵琶,男持三弦。   人声咿呀,弦发叮咚。   唱的是经典名曲《三侠五义》。   第三排靠中间的桌子后面,聂来金嗑着瓜子把头偏向左侧,苏大强向右扭脸,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说道:“看见山上这几个字母了吗?好,莱,坞,明哲带我去那儿玩了一整天,什么迪士尼、环球影城,《猫和老鼠》我知道,唐老鸭,米老鼠也见过,大黄蜂、擎天柱就没印象了,反正他说了一路,我有一半没听懂。”   “老苏,你这次去美国可算开了眼了。”   “那可不,我还跟美国人聊了一会儿呢。”   “你,跟美国人聊天儿?”   “我好歹在学校图书馆干了那么多年,书也看过不少,说几句英文还是可以的,你不行吧?”   “不行,不行。”   聂来金一脸仰慕。   苏大强很是受用。   “唉,大儿子拼命留我,但是……”他摆摆手:“吃的不行,想吃个豆浆油条得去中餐馆买,又远还不正宗,平时也没个老朋友唠唠嗑,住两天图个新鲜还行,呆久了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哎,老苏,你这就开窍了,跟我一样的想法,我跟你说,要养老还是在国内,听听评弹,看看昆曲,闷了逛逛园子,饿了来碗汤面,舒服!只要儿女给钱,你就尽情的花,就咱们这岁数的人,满打满算还能活几年?”   “说的没错,钱乃身外之物,怎么痛快怎么来。”   说到这里,苏大强稍作沉吟:“老金啊,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理财,再给我说说呗。”   “……”   聂来金给苏大强传经的时候,林跃正由我闻堂里出来,听到小米手机传来的录音一阵无语。   既然苏大强这么快就想把钱还给他,当然没理由拒绝了。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我最喜欢打脸和揭短了   “老聂,你说这理财真能赚钱吗?”   “还是那句话,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你只要不盲目追高,稳扎稳打着来,挣钱是肯定的。”   “那我怎么总看电视上说国外某某买金融产品暴雷,持有者连房子都给拍卖了呢。”   “那是国外,国外有金融危机,咱国有吗?你要相信政府的宏观调控手段。”   “哦。”苏大强恍然大悟。   “老苏啊,你打算投多少?”   “一……一百万吧。”   “什么?一百万?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苏大强和聂来金都是去年才退休,工作单位的性质差不多,他退休金5000多,苏大强差不多也这个数,100万,那得攒多少年啊。   “儿子给的,不行吗?”   “我说老苏,你要投一两万玩儿玩儿,我没意见,一口气扔进去一百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就我们家老三,苏明玉。”   “知道,知道,就是在大集团当高管那个,你说过。”   “我那天听她跟朋友打电话,她买股票,还有那什么债券、信托,有五六百万呢,你看吧,连她都买这个,能不挣钱吗?她买五六百万,我这才一百万,多吗?”   聂来金还能说什么,伸出大拇指:“厉害,你女儿真厉害。”   “所以我就想啊,你看咱们这天天听评弹,下馆子,洗桑拿,平时我再去买点彩票,那点退休金还真不够,就这一百万,咱们买个最保险的,一天差不多也有一百块吧?再加上退休金,以后除了洗桑拿,咱还能叫俩小妹捏捏脚,有这个,总好过伸手找子女要,你说是不是?”   老聂笑道:“没错,老苏,你算是活明白了。”   “如果没有碰到你,我可能到死也活不明白。”苏大强拍着聂来金的肩膀哈哈大笑,惹得附近桌上两个慕名而来的年轻游客对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第二天,苏大强到银行转了一圈儿,没找到中意的项目,跟聂来金聚首后,又跑到工业园区的国际金融中心找到一家叫豪富理财的机构,被能说会道的理财师一忽悠,居然又追加了80万进去,基本上把二儿子卖房卖车的钱全投了,只留下几万应付日常开销,而且本来说好的要玩风险低的中短期债券,结果钱进了信托项目,按照理财师的说法,50万以上的投资属于大客户,匹配的是高端理财,只有信托和私募基金这种高大上的项目才符合他的身份。   聂来金试着劝了,可是没有用,好面子的苏大强一心要做个逍遥神仙,哪里听得进去逆耳忠言。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美国之行让他有了危机感,大儿媳妇不愿意养他,大儿子失业在家,男人没有收入在家庭里就没话语权,虽然苏明玉答应暂时养他,但是总感觉住的不痛快,像蹲监狱一样,尤其是从美国回来后,保姆像是看犯人一样,每隔一小时就打电话问他在那儿,比方说回答听评弹,人家还要问一句我怎么没有听到唱腔,总之超级不自在,迫切地想要搬出去住,这些钱搞投资,按照理财师的说法,一年就能收入45万,寻思如果大儿子始终不来接他,等手里钱再多一点,就把老宅卖了,去外面买套房子,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日子,也算一个保障。   ……   另一边。   苏明玉从美国回来后就投入到反抗监理机制的行动中,因为这在她看来完全是一拍脑袋做出的垃圾决策,不过有一个小细节耐人寻味,之前监理机制是孙副总提的,但是柳青告诉她这次通过监理机制,使劲儿最多的居然是英殊的表哥张副总。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孙副总和张副总背后有怎样的勾兑的时候,她先去找了蒙志远,结果被怼了回来,她的救命恩人兼师父说她只知道市场、利润、成本这些东西,要经营一家企业怎么可以只在意这个呢,她理解不了,也不接受这种说法,作为一个销售,她认为盈利才是根本,然而蒙志远不听啊,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完事飞武汉了。   “明玉,老蒙都这么对你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拼积木呢?别怪我说话难听哈,你在老蒙那里已经失宠了。”   柳青把她手里的积木夺过来丢到一边。   “那也好过你吧,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遇事冷静,不要冲动,有疑问给我打电话,你倒好,把孙副总给打了,总经理降为副总,呵呵,现在江北公司彻底被孙副总的人控制了。”   苏明玉又把丢在一边的积木捡起来,继续拼她的小房子,一副偃旗息鼓,没了斗志的样子。   柳青往办公桌一坐,凑近她说道:“我说大姐,你不是一向自夸雷厉风行,是个干实事的人吗?怎么也学别人说起风凉话来了,都这个时候了,讽刺我有用吗?”   “那应该怎么做?”苏明玉抬头瞄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下巴枕着手背直视搭好一半的小房子:“现在蒙总在外地,监理机制又是董事会通过的决议,我能怎么办?”   “要我说,事已至此,咱们不如给他来个破釜沉舟。”柳青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破釜沉舟?怎么个破釜沉舟法?”   “你也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因为监理机制掣肘,江北公司已经丢了好几个大客户,鎏金在江北地区的市场占有率已经超过众诚,但是这并不足以引起董事会的重视,毕竟众诚的市场主要集中在江南地区。你想啊,如果江南公司的市场份额也因为监理机制大受影响,这样董事会那群人还能坐得住吗?”   苏明玉听明白了:“你是说?让我放水,故意弄丢几个重要客户?”   “不是我们放水。”柳青强调道:“是监理机制下我们没法开展业务。”   苏明玉皱了皱眉,面露迟疑,她觉得柳青这么做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内耗。   “狠不下心?”   柳青说道:“再不这么做众诚就要垮了,难不成你想看着它就这么玩完?”   苏明玉:“……”   柳青继续说道:“上次去老蒙家里找他你也看到了,他跟孙副总有说有笑的样子,我们再不做点什么,江北一玩儿完,他们就会火力全开对你来了,万一江南公司再出点差错,我们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明玉被说动了,因为蒙志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点过分,当然,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正常,毕竟鎏金要挖她是事实,柳青也确实跟凤江的艾米传闹过绯闻,就算蒙志远仍然把他看做自己人,心底也难免生出芥蒂。   “好,就这么办。”   她终于下定决心,丢几个重要客户就丢几个重要客户吧,不这样做苦肉计无法实施,大不了拨乱反正以后再加把劲儿把市场份额做回来呢,她对众诚有信心,更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   呵~   “苏明玉啊苏明玉,你想不到吧,柳青做两面派的本事可是很强的哦。”   林跃一边往单位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电视剧里的苏明玉还真没体现出资深销售的油滑一面,反倒是柳青这个人物,小动作一箩筐,在苏明玉身边各种发牢骚,拿她当枪使,见了正主儿蒙志远呢,又装孙子扮可怜。   你要说苏明玉是管理人员,人设还好,做销售?就拿她讨好孙副总签字的一幕可以看出,那僵尸一样的假笑,那尬到让人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撒娇,别说经验丰富的销售不会这么拙劣地讨好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哪怕是一个职场菜鸟,也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幼稚,毫不客气地讲,这就是在侮辱观众的智商。   回到柳青的问题上来,他这儿一煽乎,苏明玉用苦肉计跟张副总、孙副总斗,鎏金那边坐收渔利,甭管众诚集团这场内耗之战谁赢了,他都是鎏金的大功臣。倘若苏明玉赢了,蒙志远后面给他的待遇够好,他有可能在众诚继续呆下去,倘若待遇不够好,又或者苏明玉输了,再或者鎏金的发展势头超越众诚,接下来自然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了。   “小苏,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喊你都没听到。”   林跃闻言惊醒,偏头一瞧,才发现他名义上的领导周经理,也是电视剧里带着苏明成赚钱被坑的周姐由通往洗手间的走廊走过来。   “周经理,今天来的这么早?”   周小玲有些意外林跃对她的称呼,要知道这小子以往嘴甜着呢,周姐前周姐短,乖巧听话,还很会照顾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皱眉思考几秒,她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小苏啊,我听说你离婚了?别难过,等过段日子姐帮你说媒,再找一个比朱丽更好的。”   林跃淡淡地道:“可以。”   他对这个周小玲印象不怎么好,因为这个女人做事太绝,电视剧里如果不是为了强行大团圆的结局,给苏明玉一个装叉的机会,周小玲差不多将苏明成逼上绝路。   房子卖了,婚离了,钱也被骗了,找工作被穿小鞋,老实人如果被逼急了,会出现什么情况,是个脑筋正常的人都知道,这种做到部门经理的人会犯傻?虽然说投资这种事确实应该风险自担,但是苏明成也确实是因为信任她才搞得家破人散,做人留一线,不仅是为日后好相见,有时候也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所以这个周姐的人设,怎么看怎么别扭。   “肖经理。”   这时电梯门打开,总经理肖申全由里面走出来,周小玲赶紧笑着打招呼。   “来了。”   肖申全点头应着,扭脸看到林跃没有反应,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脸色一板:“苏明成,这几天没来干什么去了?”   “请假条我都交上去了,你自己不会看吗?”   肖申全这种人吧,他见多了,明知道周小玲私下里搞小动作,为了留住中层,牺牲基层员工那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而且这种人还爱装出一副伪善嘴脸,对比直接管理基层员工的中层领导看似温和,实际上没有他们的首肯,中层领导敢下大力气剥削基层员工?营造一种公司高层和蔼可亲,都是公司中层任意妄为的形象,简而言之,名他们要,利他们也要,真真是最当婊子立牌坊的那种人。   这是很常见的社会现象,没有遇到,林跃自然眼不见为净,现在他是苏明成,那肯定是要搞一搞这两个人的。   “咳……肖总,小苏请假条是我批的,他家里出了点事,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周小玲赶紧在一边说好话。   肖申全瞪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对周小玲点点头,朝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同事们议论纷纷,看林跃的眼神有点怪,既惊讶于他连肖总都不尊敬,又带点幸灾乐祸的心思,想着他会不会在以后的工作中被穿小鞋。   “小苏,你刚才怎么回事?肖总都敢顶撞,如果不是我帮你说好话,你就等着挨收拾吧。”周小玲走进办公室,把包放好,回头看着他。   “呵呵。”林跃不置可否。   周小玲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在阵痛期还没出来,一来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二来免得把人说烦了被怼回来,搞得双方都难看。   “你先回工位平复一下情绪,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见个人。”   林跃没有说什么,离开她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坐好,这时一个相熟的女同事凑过来,指指肖申全办公室的方向:“你不想干了,肖总也敢怼?”   “为什么不能?”林跃说道:“都是两个鼻孔一张嘴,当你光脚到极点,就不怕穿鞋的,一刀子进去,他失去的是几十年舒舒服服的日子和全家人的生计,你失去的是几十年辛苦恣睢的生活,哪个赚?哪个亏?这账很容易算明白吧。”   “啊?”   女同事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歪理来,脸都吓白了:“你……你……你……”   “我什么我?资本家拿金钱奴役你,就拿命跟他们干啊,国际歌不就是这么唱的吗?打个比方,以前战争造就奴隶,当代社会,贫穷和欲望造就奴隶,那么问题来了,换一种形势的奴隶社会就不是奴隶社会了?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在宣传自己对比历史‘进步’,那不过是新规则的制定者为了美化自己,维护统治合法性的话术,古代有徭赋,现在有消费观引导和各种所谓的‘金融工具’,不对,割韭菜工具。你看,这叫堤内损失堤外补,你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在提高,资本家奴役你的水平就不会提高吗?很多东西就是换了个皮,拐了个弯,变得更具迷惑性罢了,还不懂?黄宗羲定律了解一下。”   “疯了,你真是疯了。”   “逗你玩儿的,瞧你这小模样。”林跃呵呵一笑,冲她眨眨眼,去摆弄手机了。   女同事给他搞得一头雾水,带着复杂的心情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不知道苏明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请了几天假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时他就是那种胸无大志,不思进取,就围着周小玲打转的小男人啊,刚才说的那些话跟印象里的他实在不搭调。   ……   数日后。   苏州北郊。   周小玲带着林跃还有几名同事来到一个满是厂房的孵化区。   “沈老板,搞这么大啊?看得出来,这两年混得不错。”   “周经理,还不是托你的福,没有你的帮助,我怎么可能有今天,这几位是……”   穿着皮衣戴着眼镜,一副沉稳像的男子把注意力转到林跃等人身上。   “哦,这是我的同事,一起过来参观参观。”   “欢迎,欢迎啊。”沈军笑着跟几人握握手,又看向周小玲:“走吧,我带你看看厂房。”   他带着几人走进一个放满设备的车间:“这设备啊,已经定下了,就是资金呢,还在周转,暂时到不了位,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入伙儿。”   周小玲在车间里转了转,跟几名同事说道:“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不错,现成的设备,现成的管理人员,现成的模式……”   林跃一直在观察周小玲的表情和沈军的反应,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有一个疑问,如果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小玲为什么会拉同事过来参观,首选对象不应该是亲朋好友吗?难不成就因为饭局上一句“周姐,以后有赚钱的门路也带带我们”她就把自己当成财神爷了?   另外,从周小玲和沈军的合作模式来看,应该是沈军生产商品,周小玲利用职权从他手上进货,像这种买卖,正常人的心思哪个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周小玲居然找同事一起投资,这什么操作?退一万步讲,就算上级领导很开明,觉得只要能保证商品质量,供应商是否跟内部人员有利益往来没关系,但是像这种笼络一帮同事搞小圈子的行为,有几个上级领导喜欢?这也是为什么投资出问题后苏明成自认为吃定周小玲的缘由,那么问题来了,像周小玲这个年纪,在部门经理的位子一坐就是好几年的人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看来这件事的后面有故事啊……   而他最喜欢打脸和揭短了。   甭管苏明成是因为还债压力选择走捷径,还是轻信了上司的话,搞周小玲和肖申全这种企业管理人员他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现出原形的贱人   与此同时,众诚集团第一会议室。   苏明玉拍拍桌子上放的业务报表:“孙副总,张副总,这就是实施监理机制后对江南江北公司造成的影响,你们都看到了吧,它动摇的可是众诚的根本。”   “明总啊,这个……我们也没办法,方案是蒙总拍板的,你呢,考虑的是江南江北的销售问题,而蒙总想的是尽快让公司上市。”   “上市?上市又怎样,没有亮眼的销售数据,如果众诚的市场占有率大幅下滑,股民们会买账吗?这不仅无助于公司估值的提升,还会造成负面影响。”   孙副总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苏明玉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要对公司现行的监理机制发起挑战。”   孙副总和张副总打了个愣。   “明总,我们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对监理机制发起挑战?”   “没错。”   苏明玉回答的很坚定。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造蒙总的反。”   “我不是造蒙总的反,我是在对监理机制本身发起挑战。”   叮叮咚~   便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值此关键时刻,第一时间想的是关机,不过在此之前瞄了一眼屏幕,发现是石天冬打来的。   “抱歉啊,孙副总,张副总,我再重申一遍……”   她这儿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助理小新从外面闯进来,看看会议桌上首张、孙两名副总,歉然一笑,快步走到苏明玉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被人打断发言,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高兴,还想着会议结束后好好教训一下小新,结果听完助理汇报的内容后,她没脾气了,不,应该说怒极反静,平静的静。   石天冬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又把电话打到了助理小新那里,内容嘛……是关于苏大强的,说她的父亲现在苏大附属医院,让她推掉手里的一切事务马上过去。   苏大强进医院了?!   石天冬没有跟小新说原因,但事情应该不是假的。   一边是阐明立场,向监理机制开炮的重要会议,一边是进医院的亲爹,她很犹豫,脸色变化不定。   “明总,你怎么不说话了?”孙副总非常好心地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   苏明玉一口否认。   这一幕看得小新目瞪口呆。   前些天动身去美国前,苏明玉把她的电话留给了石天冬,说家里遇到事情,比方说用车啊,用钱啊,自己在美国远水难解近渴,可以给她打电话,由此可见石天冬是苏明玉很信任的人,在亲爹住院这种问题上绝不可能撒谎,如今苏明玉的操作……她是真的理解不了。   “没有?”孙副总和张副总对望一眼,猜不透苏明玉在玩什么把戏。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是说江南公司最近丢失的大客户威盛,销售不是研发部门,不是技术支持部门,它是面向客户的,讲的是灵活变通,就是因为这个监理机制江南和江北流失了多少客户?如果董事会问起来,这些损失谁负责?”   眼见孙副总和张副总沉默不语,她继续说道:“我连夜起草了一份优化版的监理机制,已经让柳青发给各个部门了,孙副总和张副总可以看看邮箱,应该能够找到。”   优化版监理机制?   开会之前还没有的事,这是……柳青趁着他们跟苏明玉开会发的?   孙副总赶紧打开邮箱,果然看到工作组里多了一封新邮件,点开一看正是苏明玉说的优化版监理机制。   怪不得她连急需处理的家事也顾不上了,伪装成一切如常的样子继续刚才的谈话,原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女人,不仅是个工作狂,这股狠劲儿也不是一般人能比。   ……   从石天冬打电话时起,过了两个小时她才赶到苏大附属医院。   一进病房楼就看到拿着药袋准备上楼的“食荤者”老板。   “我爸怎么样?”   “你怎么才来?”   石天冬说话的态度多多少少带点责备。   苏明玉皱了皱眉,有些不爽石天冬的语气。   “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明玉,再重要的会议,也没有大叔的生命安全重要吧?”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苏明玉的想法,就算是在开会,会议有亲爹的命重要?   “你不明白的。”苏明玉说道:“我比你了解苏大强,一个小感冒他能装出肺癌的样子,整个苏家就属他最能作。”   “我觉得你这样说大叔不好。”   石天冬把她说烦了,下午柳青发了檄文,原本以为孙副总和张副总会给她扣帽子,说她这是挑战董事会的决议,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孙副总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就跟张副总掰了,竟支持她改变监理机制,并迅速递交了一份请求召开董事会的申请书,同时催促蒙志远回来主持会议,以确定是否采纳明总和柳总的优化方案。   她搞不明白孙副总抽什么风,提出监理机制的是他,吹鼓手是张副总,现在她和柳青发了一篇“檄文”,孙副总就被二人的真情打动,突然反水?   打进会议室的那通电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坑,又想不明白坑在哪里,为这事儿烦恼了一路。   公司事务一团混乱,苏大强又进了医院,石天冬再在旁边指指点点,一个没确定关系,更不了解苏家情况的厨子指导她这个优秀的女人怎么处理家庭问题,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石天冬,你跟我什么关系,这就开始教训我了?”   “我跟你……我跟你……”石天冬拿着药袋站在电梯门口,一脸愕然看着她。   一起等电梯的人回头打量他们,现场气氛很是尴尬。   他跟苏明玉是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大问题,要说一夜情吧,做一半就被苏大强打断了,之后给吃坏肚子的老头子送了几次病号饭。是,苏明玉经常去“食荤者”吃饭,但是两人的关系只能说很暧昧,并没有实质进展,所以站在女方的立场,确实有资格嫌他多管闲事,对她的家庭问题指手画脚。   “好心当成驴肝肺,石天冬,这感觉爽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由背后传来,俩人循声望去,发现是苏家老二苏明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还听到了两个人关于怎么对待苏大强的对话。   苏明玉皱眉说道:“你怎么才来?”   林跃说道:“你这个赡养负责人能这么晚到,我不能?”   “苏明成,他是不是你爸?这种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个?”   “苏明玉,他是不是你爸?这种时候了还搞工作优先?”   差不多的问话,弄得周围看客小声嘀咕。   石天冬在后面碰碰苏明玉的肩膀:“电梯来了,先上去吧。”   “别碰我。”   苏明玉给林跃搞得火大,没处撒气的她把一腔怨愤都浇到石天冬头上,这很不合理,但是对她来讲很合理,因为总觉得他在教育她,尤其还是在仇人面前教育她,这让她很没面子。   在她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只有师父蒙志远有资格教育她,苏大强和赵美兰都没这个资格,苏明哲敢说她,该怼回去也怼回去,石天冬呢,跟她非亲非故,帮忙照顾苏大强心存感激不假,但是凭借这点小恩小惠就要骑在她头上拉屎,这能忍吗?当然不能。   “明玉……”   石天冬的表情很难看。   说起来他是最委屈的一个,上次苏大强急性肠炎入院,他照顾了半宿,给苏明成阴阳怪气一通嘲讽,今天苏大强高血压入院,儿女都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又是他帮忙办住院手续到药房拿药,苏明玉来到好心说了几句,别人非但不感激,还给他甩脸子,他好歹也是一家餐厅的老板,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口服药你给大叔拿上去吧,我走了。”   石天冬把装口服药的塑料袋往苏明玉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外走。   “谢谢啊。”   道谢的话来自苏明成,但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   一分钟后,两人来到病房。   苏大强一看两人走进来,把身子往窗口一探:“我不活了,不活了。”   一副要寻短见的样子。   然而无论是苏明玉还是林跃,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啊,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他的声音更大了,惊动走廊里推着放药剂的小推车走过的小护士,一看病人一只脚踩着窗台,把头探出窗外,想到这是十一楼,吓得赶紧把小推车一放,走进病房劝解。   “大叔,有什么话你下来说,下来说,这动作很危险。”   “小姑娘,你别管我,让我死吧,钱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去见他们的妈了我……”   小护士打量一眼苏明玉和林跃:“你们两个是大叔的儿女吗?有你们这么做儿女的吗?父亲都要跳楼了还在那儿傻站着。”   苏明玉说道:“跳,你让他跳,他去见我妈,我们就都省心了。”   小护士都惊呆了,她在医院工作,见过不少人伦悲剧,可是像这种盼着亲爹早死早超生的女儿,还真是头一回见。   叮叮叮咚~   在一阵悦耳的铃声中,林跃拿起手机,拇指往上一划,又按下免提。   “明成,你到医院没有?爸怎么样了?”   “老头子坐窗台上准备跳楼呢。”   “啊?跳楼?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医生要联系家属,苏明玉手机关机,人家就把电话打我那儿去了,也没说为什么入院。”   “你说这个明玉,爸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关机,太不孝了。”   “我也这么觉得。”   众诚内耗剧烈,孙、张两位副总目的不明,生活上被苏大强搞得一团乱,刚才又在下面和石天冬闹矛盾,她现在是事业、生活、情场三不顺,如今听到老大说她不孝顺,肺都气炸了。   “大哥,你怎么说话呢?说我不孝顺,怎么做才叫孝顺?像你一样隔着一个太平洋指指点点,说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叫孝顺?怎么不说说你当初把爸照顾进警察局呢?”   “呃,咳,明玉也在啊?”   这句话充分地表现了苏明哲的意外和尴尬,他就是发发牢骚,怎么也没想到老二开了免提,一下子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明成,爸呢?你把电话给爸,我跟他说。”   要知道当初苏明玉答应带苏大强回国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苛责她。   “明哲啊,我不活了,不活了,爸要死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爸,你这是为什么啊?寻死觅活也得有个理由吧?”   “明成给我的钱,都……都被人骗走了。”   “明成给你的钱?卖房的那180万被骗了?”   “是啊,被骗了,都没了。”   苏大强一边说一边拍大腿,脸上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懊恼。   “不是,爸,这么多钱是怎么被骗的?”   “爸呢,听你聂叔叔说理财能赚钱,我知道明玉也有买理财产品,就想着投点钱进去,等挣了钱我就买套新房子,自己搬出去住,谁知道……谁知道那个豪富理财是一家骗子公司,今天收益没有到账,我跟你聂叔叔过去一看,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爸,那么多钱你不存银行,你说你理什么财啊?上次来美国你还说明玉那很好,房子大,设施全,还有保姆,干嘛要搬出去住?”   苏大强瞄了苏明玉一眼:“我不敢说。”   “他不敢说,我替他说,就苏明玉的脾气,你觉得她会给老子好脸色看?”林跃冷笑道:“妈在的时候最多吼他几句,气一消也就没事了,就苏明玉的恶妇脸,冷暴力有几个人受得了?”   “苏明成,你说的什么屁话?”   “我说的不对吗?老头子手里拿着这么大一笔钱,你不盯紧点,只顾工作上的事,你师父是你爹,还是苏大强是你爹?”   “是他说那是他自己的钱,他自己管,你以为我说了他会听?”   “他不听,你不会每天查账吗?”   “我怎么查,我每次回家都深夜了,一早就起床去公司,哪有时间管他的事。”   “唔,有时间去食荤者找石天冬鬼混,没时间管你亲爹的事,你可真是一个孝女。”   “苏明成!你少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管他啊。”   林跃看着暴跳如雷的苏明玉,心想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电视剧里苏明成说这贱人没事找事那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当然,朱丽也是一个奇葩,你非要觉得欠苏大强钱,慢慢还就是了,凭什么他们两口子还钱还要照顾老人?三个儿女轮着来才公平么。   “苏大强,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女儿。苏明哲,听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妹妹。”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窗台上的老头子:“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跳啊,跳下去摔死,去下面告诉赵美兰,你的大儿子和小女儿是怎么把他们的爹逼死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因为她发现这一家人太奇葩了,外人涉足其中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哦,还有,她要问起原因,一定要告诉她你是把二儿子卖房还债的180万搞丢了,自觉没脸活着才跳楼的。”   “……”   苏大强满脸为难,本身他就不是真想死,就是懊恼悔恨以求发泄,又怕儿女,尤其是老二怪罪他——这么大一笔钱,还是卖房子的钱,前后没一个月就被骗了,是个人遇到这事儿都不会平静。   “爸,爸……”扬声器里响起苏明哲的声音:“你别难过,我马上就要回国了,房子我给你买,我给你买,这总行了吧?”   大儿子帮买房?一听这话,苏大强的悲观情绪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你没骗我?你不是失业了吗?拿什么帮我买?”   “我找到工作了,之后会常驻上海,所以我和菲菲决定过几天回国。”   “你要回来工作了?”苏大强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有人管了。   苏明哲说道:“对,所以爸,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苏大强都不用人扶,慢慢地从窗台溜下来,走到床边坐下,小声嘟哝着“大儿子要回来了,大儿子要回来了……”   “行了,他不跳了,挂了吧。”   林跃十分干脆地按下挂机键,转身往外面走去。   苏明玉寒声说道:“你就这么走了?”   “照顾苏大强是你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罢,他快步走出病房。   苏明玉指着他的背影说道:“爸,瞧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苏大强根本没有抬头,还低着脑袋盘算老大回国给他买房的事,突然想到180万就这么没了,又悲从中来。   “明玉,你说警察什么时候能把我那180万追回来?”   其实他的心思很简单,老大答应给他买房,180万再能追回来的话,那也是有钱人了。   “追不回来了。”   她没好气地道。   追不回来了?   确实,像这种金融案件,骗子基本上都有渠道把钱转移出国,对于警方而言破案难度不大,但是追回钱财的可能性接近0,不过对于林跃来讲,要追回其中的大部分,问题不大。   这些钱他会还给投资客,但不是现在。   另外,做为帮那些投资客挽回损失的大善人,暂时借用一下没关系吧。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天后,傍晚时分。   苏大强已经回到玉龙湾小区。   本来他就是因为钱被骗了精神上受不了,进而血压飙升头晕入院,打了点滴,吃了点药,血压已经降下去,再住院意义不大。   “爸,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跟聂来金来往。”   “什么?不让我跟你聂叔叔来往?”   “如果不是他,你会被骗走180万吗?”   苏明玉从保姆手里接过煲好的鸡汤端到苏大强嘴边,老头子却把头偏到一边,喊着老大的名字道:“明哲啊,你看,明玉又在凶我了,不让我跟老聂来往,这是要我蹲监狱啊,你快回来吧,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是被鬼迷了心窍。   苏明玉气得把鸡汤往床头柜一放:“爱吃不吃,反正从今天开始到大哥回国,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儿都不能去。”   苏大强拿起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张照片发给林跃,又按住对话框的小话筒说道:“明成啊,你来救救爸,你快来救救爸,苏明玉哪里是在养爹,她是在把我当仇人虐待,她还记恨我当年没有供她读清华,不在你妈凶她的时候帮她说话啊。”   “苏大强!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明玉彻底给他激怒了,老家伙日常作妖也就算了,关键是特能搅合,大儿子不依着他跟小女儿告状,小女儿不依着他跟二儿子告状,二儿子不依着他跟大儿子和小女儿告状。   她这儿正要发作,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从裤兜翻出来一看,是柳青打来的。   苏明成不管苏大强,苏明哲还在国外,她能怎么办?只能把人接回家来照顾。   关键众诚现在风雨飘摇,檄文一发,她和柳青承受了很多压力,因为今天没去上班,用后者的话讲,他快被逼疯了,电话从早晨打到晚上就没断过。   “柳青,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沉住气,沉住气,等蒙总从武汉回来,我会第一时间去见他。”   她的想法是孙怀然申请召开董事会讨论优化监理机制的事,蒙志远接到通知后必然返回苏州,她会去接机,并第一时间跟她的师父解释这件事,不会让柳青背锅的,他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明玉,我刚接到通知,说蒙总在回来的路上突发脑溢血,现在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柳青的回答令她大惊失色。   “什么?师父突发脑溢血?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连小蒙总都接到消息,连夜从英国飞回来,现在孙副总和张副总已经接到蒙太的通知赶去医院了。”   “这……怎么可能,师父身体一直很好。”   “明玉,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接你,详细的事情咱们路上再说。”   挂断电话,苏明玉二话不说,去客厅拿了衣服就往外走,保姆想上去问她晚饭怎么做,结果一看那张死了爹的脸,又吓得缩了回去。   “明玉,你不管我了?”   躺在床上的苏大强翻身坐起,在房间里连叫数声没人应,过了一会儿保姆告诉他“明总走了”。   他弓着身子坐在床头,思考片刻后拨通苏明哲的电话:“明哲啊,我受不了了,你赶紧回来吧。”   “爸,这是又怎么了?”   “明玉不管我了,他不管我了……”   “不管你了?”   “是啊,我这刚出院她就把我丢下看她老板了。”   “爸,你先别急,我这就给苏明玉打电话。”   ……   “我听人说啊,蒙总是因为看到咱们发的檄文,生了一肚子气病倒的,现在蒙太、张副总、孙副总那些人都在医院,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明玉默不作声,红着眼在那儿哭。   柳青非常好心地拍拍她的背。   便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苏明玉翻过手机一看,见是苏明哲打来的,直接把电话挂断。   过了一会儿又响,她一看还是苏明哲来电,便再次挂断。   柳青说道:“是你大哥吧?不接没关系吗?”   苏明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边,洛杉矶还是凌晨时分,苏明哲看着手机屏幕一脸惆怅。   吴菲撑起身子,面带疑问:“怎么了?”   “这个明玉,刚把爸接回家就去忙工作了,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医生说了,爸受了刺激,正是需要家人关心的时候……菲菲,要不咱们提前回去吧,我很担心爸的状态。”   “你说明玉会不会是故意这么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借题发挥,利用你的孝心逼你尽快回去,这样她就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到工作上了。”   “明玉,不会吧?”   “你跟她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别忘了她的职业,没点手段能在职场混到总经理这一级?”   “……”苏明哲沉默片刻还是固执己见:“明天你收拾一下,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们先回苏州。”   吴菲见他坚持,便没有继续反对,毕竟苏明哲现在腰杆儿硬了,每月一万美金的月薪,是她的三四倍。   ……   苏明玉和柳青来到医院,集团财务总监毛金荣劝说他们不要上去,但是苏明玉怎么说的,天皇老子在那儿她也要上去。   重症监护室外面没有天王老子,只有蒙志远的家人。   在她看来,她跟蒙志远的感情,那是比蒙志远的亲戚和家人还要亲的,所以摆出一副极度悲伤的表情,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蒙太指责她,说没有那篇檄文,蒙志远也不会得脑溢血。   让她和柳青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当口,孙怀然站了出来,说什么檄文也是为了众诚好,蒙总的事虽然遗憾,但是明总作为一心为众诚的业务骨干,对监理机制的挑战确实合情合理,毕竟江北和江南公司这个月的业绩在那里摆着,为了追逐上市牺牲市场盘的做法属实有些鲁莽。   张副总对此很是不爽,虽然监理机制是他在董事会提议,蒙志远拍板的,但是最开始是孙怀然的主意,怎么关键时刻他就反水了呢。   蒙太大怒,指着门口让苏明玉和柳青滚,不待见归不待见,可蒙太是她名义上的师母,二人承受不住,只能暂避锋芒,乖乖走人。   二人走后不久,蒙太从洗手间出来,刚要去跟婆婆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通,放到耳边。   “喂,你找谁?”   “是我,寒如秋。”   “寒如秋?”   她脸色一变,看看左右,推开左侧楼道的门走进去:“钱不是给你打过去了吗?你还想怎样?”   “蒙志远是不是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蒙志远得脑溢血住院的消息目前只在众诚集团内部传播,寒如秋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在众诚内部有眼线?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知道蒙志远没事,他根本没有得脑溢血,实际情况是他把你们所有人都耍了。”   蒙太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瞪直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不了解情况不要乱说,老蒙没事?脑溢血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没有道理这么做。”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 开半挂得B2本   过了差不多七八秒钟,蒙太的好奇心和注意力都被吊上天,然而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说话,你说话。”   她很激动,毕竟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加详细的内容。   “很简单,为了利益。”对面响起火机点火的声音,然后是有些沉重的吸烟声,再然后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利益?他为了什么利益要这么做?”   “是不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瞒着你?因为他的利益就是清除你的娘家人在公司的势力。”   “你说什么?不可能!”   蒙太嘴里说着不可能,但是心里已经在犯嘀咕,除去蒙志远外,众诚的第二大股东是她的表哥,第四大股东是她的叔叔,还有几个娘家亲戚,加一起掌握了不少股份,在董事会层面有很大的话语权。   “没有什么不可能,为了皇位兄弟相煎,父子反目,姑侄互杀的事情多了,何况你娘家人在众诚里面是一大山头,连蒙志远都拿他们没辙,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权力斗争中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   蒙太:“……”   沉默是因为“寒如秋”说的一点没错,众诚创立初期她的娘家人帮了蒙志远很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关系的跑关系,甚至干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后来众诚变成了一家大集团,她的娘家人作为功臣要么成为公司股东,要么占据了一些重要岗位,还真有点历史故事里那些开国元勋的意思。   “你是蒙志远的妻子,那些人是你的亲戚,蒙志远做任何决策都要考虑他们的态度,所以做起事来束手束脚,苏明玉是他的徒弟,这几年她先后发掘了柳青,赵敏等人,还跟许多中层领导关系不错,不断地排挤你的娘家人,蒙志远就在中间和稀泥,为的是什么?没错,从中基层开始,一步一步蚕食你的娘家人的影响力。当下面实际做事的人对你阳奉阴违,甚至鄙夷不屑的时候,光杆司令的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何况你的娘家人还只是副司令。”   “不会的,老蒙他……不会的,表哥他们都是公司的股东……”   蒙太嘴上说不会,但是语气已经软化,说明抵触心理正在败下阵来。   “股东?呵呵,你以为上市就是单纯的扩大经营?所以说你玩儿不过他嘛,众诚上市,苏明玉、柳青这种中层领导必然会被赠予股份,再加面向社会发行的股票,你娘家人的股份将被稀释,打个比方,一个握有集团70%以上股份的大股东,上市后股份再稀释,只要不少于50%,依然享有对集团的控制权,作为一个财务工作者,你应该能想到众诚上市后你的娘家人的股份占比会有怎样的变化,而以蒙志远-苏明玉这对组合为核心的领导层,又会获得什么。”   蒙太:“……”   “没错,我给你钱,但是必须把权力让出来,杯酒释兵权的历史典故你应该听说过吧。上市这种事,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以张副总为代表的娘家人肯定是不高兴的,一旦上市,众诚就不再是蒙家和沈家的自留地了,那应该怎么做呢?孙副总的监理机制挺好,在董事会表决通过后,就可以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去,一是跟苏明玉等人抢班夺权,二是把众诚搞乱,内耗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上市计划必然难产,蒙志远呢?也很聪明,他选择将计就计,以此分辨出集团骨干谁跟你娘家人一派,便于后面定点爆破,遗憾的是苏明玉太蠢了,她根本没有领悟到蒙志远把她支去美国的意图,提早回国,还搞了一篇檄文,打着一切为众诚的名义来挑战监理机制,没办法,为了不打草惊蛇,更为了达成目的,蒙志远只能再起一策,装病!”   蒙太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对众诚集团有如此深入的了解,而且看问题一针见血,特别透彻。   “你不是问蒙志远为什么连你都骗吗?第一,他不信任你,因为你对娘家人感情很深,而对蒙志远……呵呵,到了这个年纪,有如此身家,他想玩女人,不说年轻漂亮的,女明星都搞得起,会看上你这年老色衰的黄脸婆?你们家庭关系能够维系的唯二纽带就是儿子和财产。”   “不可能的,当初老蒙从乡下来到苏州,是我不嫌他穷,顶着父母的压力嫁给他,后来他要创业,又是我说服娘家人帮他,我们感情很好的,他不会的,不会的!”   “我只是帮你分析,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敢跟你打赌,在这件事上你一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再说第二,只有骗过你,他才能营造自己不久于人世的假象,这样你娘家人的势力必然跳出来抢占公司要害部门,他不仅能够挖出这些肉中刺,还能趁此机会收拾掉他们,砍了你娘家人的手和脚,为日后上市,全面掌控整个集团扫清障碍。”   “老蒙……他……怎么可以。”   她嘴上说着不可能,不信,但是心里……对于这番话不说信了十成,起码八成是有的。   “怎么可以?为了钱,为了权怎么不可以?”   “你跟我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当然不可能是陌生人的好心提醒。   “很简单,因为普通人的生活对我来讲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   蒙太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节奏,就跟上次“借钱”一样,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那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配合蒙志远玩儿这场董事长病危,亲朋内讧的争权游戏,而且要演得逼真,演得精彩。”   “如果我不呢?”   “那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后果?”   “……”   “别在私下里搞小动作,一周前你妈过生日的时候,你旁敲侧击地问过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事吧?”   蒙太心头大震,搞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看,我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嘟……   联线中断。   蒙太的手缓缓落下去,手机屏幕也慢慢变暗。   她原以为这个“寒如秋”只是为钱,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也险恶得多。   ……   第二天。   林跃开车来到公司楼下,乘电梯抵达七层,一进门就看见前台小妞儿朝他眨眼睛。   “怎么?想约我吃晚饭?”   小姑娘面带嗔怪:“我可没有玛莎拉蒂接你去吃意大利菜。”   林跃愕然:“昨晚的事你看到了?”   “说吧,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这个……重要吗?以我的条件,什么来头的女人在我面前都只有一个最纯粹的‘女人’属性。”   “你就吹吧。”   “哈哈。”林跃冲她笑笑:“记得帮我保密,明天给你带咖啡。”   他这儿转身要走,小姑娘又“哎”了一声,指指休息区,朝沙发上背对门口坐着的人努努嘴。   “怎么?”   “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是个中年人,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呵,真是个急性子。”   “你说什么?”小姑娘一脸怪异,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有个贱人算计我罢了,跟你没有关系。”   “那……要不要我打电话叫保安?”   “没必要。”   林跃摆摆手,往里面走去,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到休息区,往左一拐进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在里面抽了支烟,打了一通电话,完事才一脸轻松地朝着休息区走去。   或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原本坐在沙发上打量窗外风景的女人猛然扭头,看到他的脸后本来还算自然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说吧。”林跃看着康馨,也是他曾经的丈母娘,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报复前岳母最好的方法就是……   “找你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没有客套,没有礼貌,两个人最开始的对话就充满火药味。   “苏明成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房子是不是卖了?”   “没错。”   “钱呢?”   “还苏大强了。”   “那你当初怎么对我们说的,房子卖了有朱丽一份,现在我问你,给朱丽的钱呢?”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脸玩味看着她:“我很好奇,我把房子卖了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查的,不行吗?”   “好吧,就算是你自己查的,那其中的一部分钱应该是给朱丽的,你来讨债要是几个意思?还跑到我的公司来闹,你想干什么?”   林跃并没有避讳公司里的同事,靠近休息区的几个人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在心里直呼过瘾。   丈母娘上公司来要债,这是要让苏明成身败名裂的节奏啊。   “想干什么?很简单,还钱!”   康馨刻意加大音量,让更多人听到,就像有些人心里想的那样,她就是来搞苏明成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房子卖了,没有给朱丽的问题,还因为她心里跨不过被苏明成在她家里狂怼的那道坎,作为一个强势惯了的丈母娘,她无法忍受这个结果。   当然,还有一个导火索,那就是朱丽的反应,大前天就苏明成还钱的问题她找朱丽谈话,但是得到的回答是“妈,这事儿你别管了”,再结合这些天来给朱丽介绍对象都被消极对待来看,女儿怕是还对这个家伙有意思,那么不要卖房子的钱就是两人关系的最后缓冲,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破坏这个最后缓冲,彻底崩溃两个人的关系,这样朱丽就能端正心态,迎接新生活,而不是一直吊在苏明成这颗歪脖子树上了。   林跃说道:“还钱?没问题,你让朱丽自己来,打个电话也行,只要她点头,分分钟到账。”   康馨说道:“我是她妈,我可以替她做主。”   林跃撇撇嘴:“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跟你女儿闹翻?冤有头债有主,钱是她的,我只认她,你,呵呵……你算老几?”   工作区里的人议论纷纷。   好家伙,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便在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肖申全由里面走出来。   “苏明成,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林跃说话,康馨抢先发难:“你是苏明成的领导吧,正好,你来评评理,他跟我女儿离婚了,房子卖的钱却没有我女儿那一份,我找他还钱,应该吧?”   肖申全质问道:“苏明成,有这回事吗?”   林跃瞄了身后越来越多的看客一眼,发现连吧台小妹也靠过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不过这钱吧,不能给她,让她女儿亲自来找我要,打个电话,发个微信什么的都成,我好录个音,留个视频或者书面证据,以确认前妻收到这笔钱,免得日后扯皮,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身后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都认为这话没毛病,打个收到条,立个字据什么的很有必要,你最多讲他谨小慎微,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肖申全不能不顾及员工的情绪,勒令他还钱啊,望康馨说道:“这样,老嫂子,你按照他说的,让你女儿给他打个电话,只要电话一打,如果他还找借口不还钱,我就开除他,怎么样?”   “……”康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她能说服女儿上门讨债,用的着跑苏明成的公司施压吗?   肖申全有点懵,母亲替女儿出头要债很正常,苏明成要求前妻打电话确认也正常,让她女儿打个电话就这么难吗?   “妈!我不是说了吗?这事儿你别管了,你怎么……你怎么能跑到他的公司闹呢?”   便在这时,一个人挤进围观人群,走到休息区拉起康馨的手就往外走。   她叫她妈?   她就是苏明成的前妻?   有人叫出了“朱丽”两字,毕竟以前俩人恩爱的很,苏明成每天去朱丽的会计事务所接老婆回家,她也没少来这边等老公。   “丽丽,你怎么来了?”   康馨很意外,没有想到女儿会亲临现场。   “我通知她来的。”刚才林跃去洗手间抽烟,顺带着给朱丽发了一条消息,质问她叫她妈来公司搞事是什么意思,想要钱打个电话就办了,何必闹到这种程度,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工作。   “你?”康馨斜睨了他一眼,反而把朱丽往前一带:“女儿,你来的正好,说,让他还钱,妈在这里,他的领导也在,你不用怕他,说啊……”   “妈,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朱丽是什么人,死要面子的那种,不说节衣缩食还苏大强钱这件事吧,后面老大要给亲爹买房子,她就嫌苏明成不掏钱,自己家底有多少不知道么?哪还有钱往上添?跟老大直说自己没钱不就是了,老大作为提议人,觉得事不可为可以不买,就算买了,最开始情况是难一些,可老头子一死,房子肯定归老大,不可能当做遗产分给子女。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时常买点吃的喝的过去,帮忙打扫下卫生,做做家务什么的,又或者按市场价支付老大自己该负担的那部分房租,她是怎么做的?没钱还死要面子,这不是给苏明成压力吗?本来能不搞投资捞偏门,先被暴发户苏明玉一番刺激,又给媳妇儿拿条小鞭子在后面抽打,苏明成心态失衡是迟早的事。   这里康馨跑到前夫公司闹,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离婚一样,朱丽心里能痛快?   康馨瞪了她一眼:“丢什么人?要债有什么好丢人的?要丢也是他这个不还钱的丢人。”   “谁说不还你钱了,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啊。”林跃望朱丽说道:“只要你说一句让我还钱,我立即把钱转给你。”   “苏明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钱都给了你爸吗?”朱丽说完这句话又去拉康馨:“妈,钱什么时候要是我跟他的事,你能不能别瞎掺合了,回家,赶紧回家,再不回家我就给我爸打电话。妈,你能不能别任性了,非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光彩是吗?”   “丽丽,到现在你还帮他说话,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他?这一个多月,妈给你物色了多少好男人,你有去见过一个吗?问就是加班,没时间,你工作有这么忙呢?”   听到这里,大伙儿总算咂摸出个味儿来。   朱丽和苏明成离婚了,但是看样子断的并不彻底,女方似乎一直走不出来,当妈的急啊,好男人找了一个又一个,结果女儿消极应对,她一气之下跑到苏明成公司闹,想把俩人最后一点联系也搅和了。   虽然说也是为女儿好,但是做法嘛……挺操蛋的。   肖申全一看事情变成这样,作为领导不好掺合太深,毕竟苏明成在这件事上没有明显的污点可拿捏。   “赶紧处理好这件事,别耽误大家工作。”   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林跃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冷冷一笑,心说再让你嘚瑟几天,等周小玲收了钱,呵……   至于康馨,要报复你还不简单,看我睡你女儿……不,前妻。   “哎,领导,你别走啊,这事儿你不管了吗?”   康馨还要说话,这时外面走进几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林跃看向前台小姑娘,对方冲他投来一道“看,还得我出马,你欠我一个人情”的目光。   “妈,快走吧,你再闹下去,人家就要报警了。”   朱丽拉着她的手往外拖。   “丽丽,你到底跟谁一边的?妈这不都是为你好吗?”   “……”   “少拿警察吓唬我。”   “……”   “你爸也不行。”   随着电梯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叮”鸣,母女二人的对话终不可闻。   林跃没有理睬那些看热闹的同事,感觉朱丽已经到了一楼大厅,他也乘坐电梯下去,待康馨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他走出写字楼把人叫住。   “朱丽,帮我个忙,当然,也是帮你自己。”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跟她的女儿开个小会   朱丽以为他指康馨来讨债的事。   “你放心,回家后我会跟爸妈说清楚,让他们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在她看来,只要康馨不来苏明成公司闹,他就不会丢工作,她也能保住面子,就像上面说的,这是在帮他,也是在帮自己。   “你想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   林跃说道:“你知道康馨是怎么得知房子已经卖掉,钱给了苏大强的吗?”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朱丽如实答道:“我妈在老年大学的朋友说的。”   “错。”林跃说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苏明玉。”   “苏明玉?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朱丽想不明白,苏明玉跟朱家完全没有交集,按照他说的,如果幕后推手是苏明玉,那也太过分了。   “为了报复我咯。”   “报复你?”   俩人已经一个月没有接触,虽然有通过朋友圈,知道他去了一趟美国的事,但是苏家具体什么情况,她可以说两眼一抹黑。   “现在苏大强在跟她生活,而且已经破坏了她的生活和工作状态,老大又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没法赡养老头子,她便将怨气撒到我的头上,想着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于是在确定我把卖房卖车的钱都给了老头子后,她找人把这事儿捅给你妈,认为只要你们母女催债,我拿不出钱还,日子必然难过。”   听完他的这番话,朱丽懂了,苏明玉是在拿她当枪使呢,不过因为还有感情,她没有向他讨债,可是康馨没这么多顾忌,相反对苏明成意见很大,知道这件事后肯定坐不住,所以母女两人必有一人会闹。   “她……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不能这样?这才是苏明玉的一贯作风好不好,就说今天的事,你妈跑到我的单位催债,搞得所有人看我笑话,公司领导对我的印象也会变差,她的目的达到了,如果坐视不理,下一步就会变本加厉,你以为回家跟父母摊牌就行了?今天你妈来催债,搞不好明天会说我纠缠你,耽误你的青春,她一个退休中年妇女,可以为了女儿的幸福豁出脸去不要,我呢?工作给你妈搅黄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确实,以康馨的性格,真能干出这种事。   “我找她说理去。”   “找她说理?有用吗?你妈的朋友就是随口一提,怎么做是你妈的事,搞阴谋你可以揭露她的丑恶面,唾弃她,玩阳谋你还能这么做吗?”   “那……那该怎么办?”   “反击啊,只有让她意识到打朱家的主意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才会偃旗息鼓,不在你们身上搞小动作。”   “那……怎么反击?”   朱丽完全失去方寸,怎么也没有想到离了婚都能被苏明玉和苏明成的恩怨波及。   林跃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朱丽的表情连变数次。   “说不说是我的事,做不做是你的事。”   林跃说完话返回写字楼,往右一拐,进了电梯间。   朱丽抿着嘴唇,紧握双拳,站在12月的寒风中长达七八分钟,直到一辆找活儿的出租车司机把车开过来,落下车窗问她要不要坐出租车,她这才醒悟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跟司机报了公司的地址,完事也不看路,把头往右一偏,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另一边,林跃回到公司所在楼层,毫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神,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这时左方女同事凑过来:“周姐叫你回来后去她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   林跃只能把椅子往后一推,朝周小玲的办公室走去。   “找我?”   打开房门,他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周小玲细打量他几眼:“刚才的事我听肖总说了。”   林跃面无表情说道:“然后呢?”   “肖总很不高兴,说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这么说吧,肖总的意思是让你把钱还给人家。”   “那如果我没钱呢?而且这是我跟前妻的事,别人指手画脚不好吧?”   “我也是这么跟他讲的,不过……我琢磨着肖总的意思是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算不开除,也绝对要扣你工资的。”   林跃笑笑:“别理他,扣工资就扣工资,至于说想用这个借口开除我,呵呵……”   周小玲见他犯浑,也不好继续施压,免得引起逆反心理,便把话题一转:“小苏,你既然没钱还债,那投资的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别介,投资的钱我还是有的,你把合同给我,明天下班前我会将30万转到指定户头。”   “你确定?”   “当然。”   “那行。”周小玲笑得很灿烂,手往下一伸,拉开抽屉,把合同递给他,一面说道:“不瞒你说,小赵和小刘的投资款已经到位,现在就差你的了。”   林跃拿起放在一边的签字笔,刚要在合同上署名,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下周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又请假?”   上次他去美国,一下子请了好几天假,这才过去多久又要请长假,这让她很为难。   “小苏啊,肖总正盯着你呢。”   “他不是让我把家事处理好吗?不给我时间,我怎么去安抚前妻?”   周小玲看看他面前的合同,叹了口气:“好吧,这件事我去帮你说。”   “谢谢啊。”   林跃不再犹豫,往合同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自己留一份,给周小玲一份。   “我们的钱一到位,沈厂长那边就能开工了,等赚了钱,你可得好好请我一顿。”   “没问题。”   林跃满口答应着,起身往外面走去。   请她吃大餐?是应该请她吃饭。   经过几天的调查,他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周小玲和沈军的关系。   ……   当天下午,接近下班的点儿,别人还在埋头工作,林跃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肖申全看到后皱了皱眉,啥也没说,只是在心里记下一笔账,完了提着公文包离开公司。   林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是没有在意,这时手机咕嘟一声,屏幕中间弹出一个对话框,是朱丽发来消息,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第三天。   苏明哲带着老婆孩子由美国回到苏州。   苏明玉带着苏大强去接机。   奔驰车驶向酒店的路上,苏明哲瞄了一眼后视镜里那张没有半点喜色的脸,拼了老命才挤出一丝笑容。   “明玉,这几天让你照顾爸,辛苦了。”   “大哥,你别误会。”苏明玉什么人,察言观色是销售的看家本领,像苏明哲这种做技术工作的,心里怎么想的,只要脸上有一点表现,便能猜出六七分:“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你和大嫂,是因为我师父,脑溢血,现在医院重症监护室。”   “就是你们集团董事长,那位蒙总?”   “没错。”   苏明哲听完她的解释,脸上的紧张和心里的不安缓解不少。   吴菲自上车后神色如常,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她没想法,结合之前苏明哲回家说了赵美兰葬礼上发生的事,很明显,苏明玉对蒙志远的感情比对她亲妈还要深,养女儿养成仇人,从这个角度来看,也无怪苏明成恨不能弄死这个“妹妹”了。   一段时间后,车子泊入希尔顿酒店的停车场,几人乘坐电梯来到御玺中餐厅,走进事先订好的包房。   苏明玉自然是不会等那个仇人“二哥”的,坐下后就吩咐服务员点菜,苏明哲想说要不要等等明成,但是对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怂了。   上到第六道菜的时候,人还没到,苏明哲憋不住了,想给二弟打电话。   “这个明成,怎么回事儿?说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都多久了?”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苏明玉低头玩手机,吴菲给小咪喂菜,苏大强一心一意地跟手里的大闸蟹较劲。   便在这时,包厢门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苏明哲抬头一瞧,心说老二可算来了,再不来大家都吃饱了,他的头再往右一偏,看到后面跟着的女人,愣住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绵软无力   朱丽。   是朱丽,苏明成的前妻。   今天是帮他和吴菲接风洗尘的家宴,怎么苏明成把前妻也叫来了?   不只是苏明哲,苏大强和吴菲也吃了一惊,一个咬到螃蟹壳子硌到了牙齿,一个把筷子戳到孩子脸上,面对幽怨的小眼神儿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而苏明玉,本就阴沉的脸直接垮了下来。   “朱丽……你……也来了?”   苏大强的话提醒了苏明哲,赶紧起身招呼:“来,明成,朱丽,快坐,坐啊。”   招呼两人落座,他又带着三分怪罪的语气说道:“明成,你去接朱丽是好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搞得大家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林跃说道:“丽丽又不是外人。”   朱丽笑笑,没有否认。   苏明哲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刚要问她想吃什么,叫服务员点餐,毕竟之前是照着五个大人的量点的,现在多了一个,理应加菜。   “明成,你跟丽丽……和好了?”   苏大强瞪着一双金鱼眼,视线在两人间不断往复。   林跃看了一眼前妻:“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吧。”   “就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想……我们很可能会复婚。”   他伸出手去,按住了朱丽的手。   她没有躲,表情也蛮自然的,至于是演得,还是习以为常,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边复婚二字一出,苏明哲用一副教训语气说道:“你们俩当初不声不响地就把婚给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老大,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教训我的吧?”   “呃。”   老大是想说话的,但是吴菲在下面踢了他一脚,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服务员。”   “您好,请问还需要些什么?”   门外站着的服务员听到吴菲的招呼走进来。   “朱丽,你再点两个菜吧。”   “不用。”朱丽摆摆手:“够了,够了,这些都吃不下。”   “老大有钱,不像我们,穷光蛋,不用给他省钱。”林跃也不矫情,也不看菜谱,直接盲点:“来个招牌酱烧小牛排,自磨鲍汁酿豆腐,广式葱油蒸虎斑,苏式双味虾,再来两瓶52度五粮液。”   吴菲的脸有点黑,他这一通点,起码4000块钱没了,苏明哲工资再高,也禁不住这么造啊。   林跃只当没有看到她那张脸,冲朱丽说道:“老大回国内工作,可喜可贺,怎么也要多喝几杯,庆祝一下。”   苏明哲说道:“对,对,对,要多喝两杯。”   很快地,服务员把两瓶五粮液和酒具端进来,给二人满上后走出去。   “来吧,老大,预祝你工作顺利。”   “谢谢,谢谢。”   俩人端起杯子饮酒。   苏明哲含笑抿下一截,抬头一瞧对面干下去三分之一,脸有点苦,只能又补了一口。   那边苏大强也想喝,但是给苏明玉拿眼一瞪,吓得又把手缩回去,螃蟹也不吃了,低头看着桌布一言不发。   苏明哲并未注意到老头子的窘迫,招呼林跃和朱丽夹菜。   几杯酒下肚。   他脸红了,话也多起来,在林跃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上海报名”后表态道:“我想先把赡养爸的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   一直在对面的椅子上低头玩手机的苏明玉问道。   “就像上次爸住院的时候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想给他买套房子。”   “在哪儿买?上海吗?”   这时苏大强摇着手说道:“我不去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到那边连个朋友都没有,我就在苏州,明哲,你在苏州给我买房子就好。”   苏明哲说道:“爸,在苏州买房子,谁照顾你啊?”   “我不需要人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苏大强说完话看了苏明玉一眼。   “苏大强,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万一出点事情,挨埋怨的又会是我跟大哥,我看你还是去上海吧,平时让大哥的岳父岳母带你到处逛逛,上个老年大学,跳跳广场舞什么的,也是个排解寂寞的好办法。”   苏大强不说话,只是摇头。   林跃轻蔑一笑:“苏明玉,你还真是一个阴狠恶毒的贱人呢,苏大强跟你住了这才几天,就怕你怕成这样,当初妈在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窝囊过。”   他当然知道苏大强为什么变成这样。   自从180万被骗后,苏大强过的什么日子?   禁足;   控制饮食;   保姆24小时监视他的情况并定期汇报;   不许他跟那群老哥们儿走动,聊天也不行,因为在苏明玉看来,他不接触聂来金,也不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用冷暴力打击报复他的告黑状行为;   这比赵美兰活着的时候苏大强过的日子还要难受,毕竟赵美兰不用顾忌儿女的感受,为他的事情负责,苏明玉呢?一边要应付众诚集团的内耗,一边要负责苏大强的人生,但凡出点差错,老大和老二便会质问她没有把老头子照顾好。   “你说谁是阴狠恶毒的贱人?”她把筷子往餐桌上一丢,一脸狰狞看过来。   “在座的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林跃拍拍朱丽的手以示安慰:“不过我很感谢你的阴险,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唆使朱丽她妈去我单位闹,我也就没可能知道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所以,谢谢啊。”   这句话“谢谢啊”听起来是在表达感谢,但是钻进苏明玉的耳朵里,比小刀划擦铝材还要刺耳。   苏明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成,你是当哥的,就不能让让明玉吗?说实话,妈小时候对她……”   说到一半停了,因为吴菲又在下面踹他。   “妈对她怎么样?是妈让她变成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的?是她自己书没读好,如何做人都没搞明白,还想学别人上清华去留学?这种人赚再多钱也是垃圾。”   林跃看电视剧的时候注意到某些弹幕就想笑。   有一种说法是这么为苏明玉的偏激开脱的,说正是赵美兰的偏心把她变成这样,不可否认,赵美兰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存在不当,但是70%以上的责任在苏明玉自己。   就像《小欢喜》里演得那样,父母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尽职尽责?   答案是永远不够,总能找到被人诟病的地方。   古代不讲男女平等的时候,父母把资源都留给儿子,女儿会因为这事儿跟家里断绝关系吗?显然不会。   苏明玉为什么控诉母亲偏心呢?自然是懂事以后接受外界讯息,形成了父母必须对子女一视同仁的价值观,当她的价值观和父母的意愿发生冲突的时候,不顺从她的价值观,让她委屈、抱怨、仇恨,在一些观众看来,就是父母的偏心扭曲了孩子的性格。   那么给她灌输这种价值观的信息源就没有责任吗?你能接受父母必须对子女一视同仁这种极易矫枉过正的价值观,为什么不能接受父母是有偏好的人,不是分配机器,他们的人生自己做主,不为任何人而活,对儿女只要尽到养育义务就够了,我想要的东西凭我的能力取得这种励志价值观?   因为要求别人从来容易,自己努力何其困难。   所以林跃才会讲她学习再好,也是把书读进了狗肚子——学校是用来干什么的?初中没毕业的父母和博士双亲给予孩子的教育质量能一样吗?学校和书籍的存在,就是为了平衡和弥补这种差距,德育人心。苏明玉因为这个和父母断绝关系十年,都三十岁了还没学会做人的道理,在林跃看来,这种人骨子里的自私自利是无法改变的,还优秀?她配的上这个形容词吗?   “苏明成!”   嘭!   苏明玉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抄起右手边那只杯子把里面的水泼向林跃。   朱丽吓了一跳,没想到苏明玉反应这么激烈,本能地想要躲避,这时一抹黑光刺入视野,非常精准地戳中杯壁,看起来力道不小,因为本该泼到前夫身上的水一股脑浇在苏明玉脸上。   哗~   带着温度的水流弄湿了她的头发,还有一些顺着脸颊淌落,搞得衬衣胸口湿了一片,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明玉!”   苏明哲先叫了三妹的名字,又看向二弟:“明成?你……”   “我什么?我做得不对吗?难不成让她泼我一脸再反击?”林跃端起杯子一口干掉里面酒水,冷冷地看着苏明玉:“以前我能把你打成狗,现在也能让你变成蛆,对了,我这人吧,见过太多贱人了,能让我厌恶到将动杀心的不多,你算一个。”   “明成,她是你妹妹!”苏明哲将脸一板,怒斥道。   兄妹矛盾扯到“杀”这个字,他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林跃呵呵一笑,懒得搭理这个从头到尾偏袒苏明玉的所谓大哥——一个十年不登家门的妹妹,一个陪伴双亲多年的弟弟,谁帮的他多?如果没苏明成听赵美兰的话做一个乖儿子陪着父母,他能安心地呆在美国追求精致生活?就像电视剧里有一集苏明成跟苏明哲控诉苏大强的话,苏明成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啃老吗?你在美国读书,那个苏明玉根本就不拿自己当苏家人,妈说就我一个儿子,她就想天天看着我,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喝酒不让我应酬,我也不想混成这样啊,她说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我就一直陪着妈,妈走了,我成废物了?我靠,你们要求也太高了吧。”   结果苏明哲就记得父母给苏明玉的资源少了,没想过苏明玉回报父母什么了——跟母亲吵架,跟母亲动手,针锋相对让母亲伤心,冷暴力,故意让要强的家长在亲朋好友面前丢脸,断绝关系十年不登家门,赵美兰死了后在葬礼上长时间打电话聊工作,还一边对身边人讲我不是苏家人,苏家的事不要找我,甚至让下属叫自己明总,以此来跟“苏”这个姓划清界限,一边又对苏明成怎么赡养苏家老人横加指责,这他妈一个什么狗东西!   现在苏明哲说他跟苏明玉是“兄妹”?他跟苏明玉是兄妹?真苏明成或许会念一点旧情,在他这里苏明玉算个屁,叮了我一口的蚊子,一巴掌拍死就是了,没任何感情负担。   “苏明成!”苏明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千倍代价。”   发表完宣言,她拎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YSL手包,迎着听到动静进屋查看的服务员茫然的目光走出去。   “明成,你这是干什么呀?”苏明哲想追上去叫住她,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脸责备看着林跃。   苏大强也晃着身子说道:“好好一顿饭,这还怎么吃?”   “那天帐算的很清楚,这两年你们管苏大强,我会监督你们的成绩,要像我以前待父母一样,让他们开心快乐,结果一个把老头子照顾进医院两回,一个把老头子照顾进警察局,我挑你们的理不应该吗?苏明玉就因为这件事记恨我,然后把手伸到我前妻和前岳母头上,利用她们来对付我,如今被我戳到痛处就拿水杯泼我,到底谁没理,谁在作恶?结果你不怪罪她,反认为是我的错,苏明哲,没你这么拉偏架的。”   “呃……”   苏明哲被他教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菲很头疼,因为在算账和讲道理这两件事上,老二总是能让你无言以对,非常憋屈。   小咪瞪着一对大眼睛,一个劲儿地朝二叔看,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丽丽,给老头子把酒满上。”   林跃将另一瓶酒打开,对着苏大强一指。   朱丽瞪了他一眼,抗议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不过还是走过去给苏大强倒了一杯酒。   “这饭能吃,能吃……”   老头子立即改了口风,端起杯子在唇边抿了一大口:“香,香啊。”   在苏明玉家里的时候,她怎么控制他的饮食的?大鱼大肉不行,说会三高,喝酒也不行,是致癌物,海鲜不让碰,吃多了会痛风,就每天吃米啃菜,最多来点鸡丝粥,这才叫养生。   以前她跟石天冬好的时候,吃的挺好,现在?呵呵。   苏明哲一脸忧伤:“爸,你慢点喝。”   林跃就像跟他唱反调一样,端起酒杯:“来,老头子,我敬你一杯。”   “唔唔……”   苏大强点点头,呲地猛嘬一口,二两的杯子见底儿了。   “爸,我不是不让你喝,是让你慢点儿喝。”   苏明哲急得拼命给吴菲使眼色,想让她也劝劝老头子,谁想到她不仅不说话,还把小咪抱起来,说一声“我饱了,带小咪出去散散步,你们吃吧”,完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大强一看大儿媳走了,抓着苏明哲的手腕说道:“明哲,爸以后就靠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放心吧爸,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来,喝酒。”   “好,喝。”   “满上啊。”   “还喝啊?”   “二两哪够?起码半斤,这个苏明玉,可把我害苦了。”   “爸,明玉也是有苦衷的,她工作忙,压力大,又担心你再像之前吃坏肚子,所以老年人控制饮食是有道理的。”   “明哲,你还想不想让我吃饭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   一个半小时后,朱丽和林跃从楼上走下来,她这儿用打车软件联系了一辆车,回头一瞧,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前夫已经失去平衡,走起路来左摇右晃。   “你没事吧?”   “可能是……被风一吹……有些……上头。”刚说完话,他就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   朱丽赶紧把人扶住:“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我……我高兴,总算是……给那个贱人……一点颜色……咳咳……”   “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没……没事,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不能喝就别喝,一家人逞什么能。”   “都说了……我……高兴啊……”   朱丽想说这话你刚才说过了,给了苏明玉一个下马威嘛,不过话窜到嗓子眼儿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拐了个急弯。   “因为……因为你……你也来了嘛。”   这话搅乱了她的心境,手上力道一松,身边人噗的一下坐到地上。   “你没事吧?”她赶紧去拉。   “没……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   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是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看了都不会认为他没事。   滴滴~   便在这时,一辆标致508靠近路边,司机落下车窗,报了一个手机号码。   朱丽回答是,完事用力拉起林跃,扶着他坐进后车厢。   司机闻到酒气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发动车子离开泊位。   “去南环西路对吗?”   “不,先送他吧。”朱丽推推林跃:“你现在住哪儿?”   “唔……”   只见他浑浑噩噩地嚅动,至于内容嘛……根本听不清楚。   朱丽凑近一些,大声说道:“家,你的家。”   “家?”林跃带着酒气摆摆手:“没家了,没家了。”   这话说的她心里很难受,沉默片刻说道:“师傅,找个酒店吧。”   司机点点头,一面开车一面留意路边建筑。   十分钟后,标致508在一家维也纳酒店门口停下,朱丽搀着林跃下车,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把人带到3楼客房。   “以前你妈说,我也说,少应酬别喝酒,现在没人管你了,彻底放飞自我了是吗?”   她把人往床上一放,坐到旁边喘息片刻,感觉力气恢复了些,便把他的鞋脱下来,拉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肚子,又起身端起电热水壶去卫生间接了一壶水,打算烧开后放到床头柜,晚上口渴的话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然而当她从卫生间出来,往床上一看,他竟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蹬了。   喝完酒感觉燥热正常,但是现在已经12月,不盖被子肯定着凉,她只能将电热水壶往桌上一放,走到床头一侧,准备把里面的被子拉过来盖好,哪里知道身下的男人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带着酒气往上一拱,直接将她扑倒在床。   “老婆,好久……没开会……了,今天……开一个……”   听到“久违”的两二字,朱丽脑子一热,有点懵,在残存的理智驱使下她把人往外推,但是力道怎么看都有些弱。   “苏明成,你醒醒,我是你前……”   “妻”字没说完,她的嘴就被黏住了。   唔……   一分钟后,她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松开,反抗的哼声也变得绵软无力。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 前岳母,我给你备了一份厚礼   与此同时。   全季酒店客房部。   苏明哲确信苏大强已经睡熟,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把门轻轻关上,又在旁边房间的门上敲了敲,听到咔的一声脆响后,他把门一推,走进房间。   吴菲说道:“你轻点儿,小咪刚睡着。”   苏明哲点点头,往床上瞄了一眼,走到靠窗的沙发坐下。   吴菲也跟着走过去,在另一把沙发坐下。   “爸睡了?”   “睡了。”   苏明哲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俩人结婚也有几年了,吴菲很了解他:“怎么了?”   “关于买房子的事我刚才跟爸谈了谈,他想买三室一厅。”   “什么?三室一厅?”   吴菲用惊讶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同意了?”   苏明哲迟疑片刻,微微颔首。   “苏明哲,你是不是有钱烧的。”吴菲情不自禁提高了音量,人也变得有些激动。   按照两个人的计划,如果是在上海买房,她父母可以帮忙负担一部分,到时候房本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买个大点的没问题,毕竟一线城市的房子保值率高,好出手,谁想苏大强不去,就要在苏州自己生活,她想这样也好,起码不用两个人照顾了,苏州房价低,买个二室一厅给老头子养老足矣,现在苏明哲告诉她苏大强要求三室一厅,一个人住三室一厅?这老头子想干什么?逼老二卖房还账,钱全给骗了,现在又给大儿子乱提条件,对于这个特能折腾人的公公,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菲菲,你看妈的事……我这个做儿子的连孝心都没机会尽人就没了,我这心中有愧啊,爸刚刚被骗走180万,我真怕他……真怕他也出点什么状况,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牺牲我们娘儿俩的生活质量去满足你爸?”   “是,一开始可能会难点,但是买的房子还会增值啊,你把它当成一种投资不就好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你出这个钱?苏明成和苏明玉呢?他们就不是做儿女的吗?”   “你也知道,明成都把房子和车子卖了,他哪儿还有钱给爸买房,明玉那边小时候爸妈管的少,妈走后又是她一直在照顾爸,再让她掏钱,我张不开嘴啊。”   “苏明哲,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菲菲,你看明成和明玉已经那样了,我这做大哥的如果不管爸,让外人看看,我们苏家成什么了。”   “行,苏明哲,你是大孝子行了吧,你爸想吃肉,没钱去买也得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给他。”   吴菲丢下这句话,打开房门就往外走。   “菲菲,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屋里憋得慌,去外面透气。”   苏明哲想追出去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但是两人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了刚睡下的小孩子,眼见女儿翻了个身坐起来,他只能放弃心头想法,躺到女儿身边哄她睡觉。   吴菲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堂,出门后在前广场站了一会儿,任由冷风扑面,带走内心的燥热。   她思考一阵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明玉的号码。   “喂,明玉吗?我是你大嫂。”   “大嫂?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大哥刚才和爸谈了谈,他说想在市中心买一套三室一厅,你觉得一个人住是不是大了点?”   “是大了。”   “你也知道你大哥这人好面子,我让他劝爸换个二室一厅他不肯,我想你能不能……”   “你让我去跟苏大强说?”   “对,爸最听你的了。”   “大嫂,你觉得大哥回来了,他有帮他撑腰的人了还会听我的话吗?”   “这……”   “大嫂,是买房子的钱不够吧?”   “是,我跟你大哥只预备了买二室一厅的钱。”   “这件事呢,我可以帮忙出一部分钱,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你说。”   “……”   吴菲思考片刻,回了一句“让我想想”,然后挂断电话走进酒店大厅,她没有第一时间上楼,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因为她要组织一下言语,想想待会儿怎么和苏明哲说。   ……   第二天清晨。   朱丽被走廊的脚步声惊醒,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看客房纯白的天花板,又偏头看看背对她睡的男人,感觉昨天的事……有些荒唐,还有些不真实。   明明都离婚了,怎么又搞在了一块儿,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好的演戏给苏明玉看,免得她再打朱家人的主意,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假戏真做,让他得手了呢?   现在可好,这局面多尴尬,该怎么收场?   正纠结着,放在桌子上的手包不断震动,里面传来嗡嗡的蜂鸣。   残留在脑海的三分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昨天出来时跟父母讲的是好姐妹聚餐,结果一晚上没有回家,还不知道那两个人急成什么样呢。   嗡~嗡~嗡~   又是一阵嗡鸣。   她不敢多想,不敢怠慢,扶着墙根咬牙前行,三五米的距离愣是走出了十几米的架势。   好不容易来到桌子前面,拉开手包拉链取出手机一看,一共六个未接,有康馨打来的,也有朱正刚打来的。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打量一眼身后,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把门关好后坐到马桶上按下回拨键。   电话接通后先跟康馨报了平安,又解释说昨晚吃饭后去KTV唱歌了,喝得酒有点多,就干脆和回苏州探亲的好姐妹就近住进酒店,一觉睡到大天亮,忘记给老两口发消息了。   康馨没有怀疑,嘱咐她几句后把电话挂了。   朱丽松了一口气,又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觉得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把水龙头打开冲了把脸,拿着手机走出卫生间。   她前脚出门,后脚就迎上床头射来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打电话的声音把苏明成吵醒了,反正他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的身体,手指间还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她下意识用手去遮只着内衣的上身,不想床上的人呵呵一笑:“做了七八年的夫妻,这才一个月没在一起就这么紧张了?至于么,又不是没有看过。”   “你……”   朱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个让人火大的调调,跟昨晚喝醉时完全不同。   “你昨晚……”   “我昨晚怎么了?”林跃揉了揉鬓角:“说实话,床上那点事有点记不清了,唉,喝太多了。”   他居然说记不清了,朱丽有点生气,快步走向床跟墙中间的过道,想着先穿上衣服再说,但是因为身体有点虚,走的有点急,突然一脚踏空向右歪倒。   林跃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   “不是吧?我昨晚……这么厉害?”   朱丽气得把他一推,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林跃没有理她,跟着去穿衣服。   “昨晚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说法吗?”   “你想要什么说法?复婚?我现在可没有房子没有车,连工作都不知道哪天会丢,就算你愿意跟我,你父母愿意吗?”   “……”   朱丽给这句话将死了,虽然是事实,但是听着很气人,她想要的不是这个,是他能像以前一样哄哄她,先把她哄高兴了,房子车子父母的问题再想办法解决就是。   “谁说我要跟你复婚。”   啪的一声。   林跃把刚才放到床头柜上的烟点燃,转身往外面走去:“我先下去了。”   朱丽听着房门闭锁的咔嚓轻响,打了个哆嗦,完事一脸懊恼。   懊是懊悔自己话说重了。   恼是恼他就不能服个软认个怂,哄哄她,说一句老婆我错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吗?   林跃没有直接走人,而是在酒店外面的停车场一边吸烟一边等候。   只是跟前妻开了个小会怎么行,还得让康馨知道她的女儿被他白白睡了,什么叫报复?变本加厉的才叫报复,在他的字典里,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还一巴掌不叫报复,只能说是公平。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 联吴抗曹?看人真准。   过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刷完牙梳好头的朱丽才从上面下来。   她是故意磨蹭这么久的,为的就是让苏明成在下面吹吹风,冻一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结果下来一瞧,好家伙,目标对象坐在休息区,和一个白白净净,带着副近视镜,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聊得正起劲儿,刚刚压下去的邪火噌的一下又冒上来。   “苏明成,你不说送我回家吗?”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前方美女晃晃手机,摆摆手说声:“再见”,起身朝她走来。   虽然他第一时间回应了质问,但是从刚才的动作来看,八成跟对面的女人加了联系方式,朱丽的脸色很不好看,从大厅走到外面停车场,眼见他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她忍不住了。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林跃一脸愕然:“这……跟你有关系吗?”   这下轮到朱丽愕然了,客观地讲,他们的关系确实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从个人感情角度出发,能没关系吗?   “苏明成,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昨晚还一副我其实很想你,不想失去你的表现,睡了一觉,肉吃到嘴了,就擦干抹净,把她不当一回事了?他怎么能这么渣,这么混蛋?   “逗你的。”这时走在前面的人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在开锁键轻轻一按,停车场停着的一辆奔驰C系的大灯闪了闪,后视镜也由收起状态缓缓展开。   “你也知道,我把车卖了,所以就想借她的车一用把你送回去。”   “借车?”   朱丽有点懵,他跟大厅里那位美女聊天是要借人家的车?   “昨天晚上把你折腾坏了吧,上车。”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意有所指地道:“你要多休息,少工作,保持一个好心情。”   这……这……   朱丽快被他整崩溃了,刚才还一副我们没关系,别自作多情的态度,转眼就换了另一副面孔,回到以前对她好的样子,有这么逗人的吗?   “来,上去。”   林跃很温柔地把她扶进副驾驶,然后打开主驾驶的门坐进去。   “等等。”是,朱丽被他搞得云里雾里,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把车借给你开?而且还是这么好的车。”   这辆C级甭管从外观还是内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超过一年的新车,男人不是常说车与女人概不外借吗?谁肯随随便便把车借给一个陌生人呢。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连把你追到手这么难的事情我都能做到,借部车子开很难吗?”   说完微点油门,车子驶出泊位,离开酒店停车场。   朱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对于上面那句话,还是很认可,很高兴的。   从酒店出来,开车行驶一阵,他忽然变换方向,上了去姑苏区的高架路。   “你喝迷糊了?我家不在那边,这是去哪儿?”   “没迷糊,去给你买早餐。”   “买早餐?”   “你不是喜欢喝姚记的咸豆浆吗?”   “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买咸豆浆?”   “怎么?不行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车前我给她加满油总行了吧。”   要么说她忘不了苏明成呢,对她好很重要,还有一些事情吧,不用开口说话就有一种夫妻才有的默契。   朱丽是这么想的,遗憾的是现在的苏明成已经不是以前的苏明成,林跃是什么人,接触过的女人得用班计,接收了苏明成的记忆,以他对前妻的了解,能搞不明白她的想法?   至于说绕道去买姚记咸豆浆,说起来是为朱丽好,实际上是拖延时间,因为康馨去公园晨练还没回家。   朱丽呢,根本没想那么多,而且工作日她早早起床上班,周末就赖在家里睡美容觉,一般接近中午才起,对于母亲的作息习惯是没有具体概念的。   半个小时后,奔驰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林跃拿着尚温的咸豆浆和袜底酥走出来,打包好后递给朱丽。   “那……我回去了。”   她面带留恋看着他,指指身后小区大门。   “等等。”   林跃往旁边斜了一眼,把人叫住,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饰品盒。   “给你的。”   “什么东西?”   他一面把盒子打开,一面胡诌道:“你不是答应我参加家庭聚会吗?那天下班后我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看见这个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坠不错,就买了下来准备送你。”   “这……”   “放心吧,才2000块钱,不贵,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工资够花,来,我帮你上。”   他不由分说,把首饰盒里的吊坠拿出来,手伸到朱丽脖子后面,看似给她戴吊坠,实际上身体和脸越靠越近,直到把人往前一拉,将唇封住。   “唔……”   朱丽推了他一下,但不是怪罪他的行为。   没有昨晚的事情,她或许会竭力反抗,昨晚搞了那么久,今天早晨又给他一番撩拨,心里早就举白旗了,她之所以这样,是嫌他莽撞,这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或许能够无所顾忌,她这个岁数的人嘛……再说又是在爹妈住的小区门口,总觉得有点羞人。   “苏明成,你在干什么!”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朱丽打了个冷战,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回头一看。   好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熟人……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妈。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把人往后一推。   “你赶紧走。”   “为什么?我亲你,你也愿意让我亲,关她什么事。”   “赶紧走啊。”   朱丽把他推进驾驶室。   这时康馨已经距离二人不足十米,脸上的表情如果用天气来形容,那就是雷暴,而更强大的飓风正在酝酿之中。   “妈,妈,你听我说……”   朱丽赶紧迎上去,挡在康馨的行走轨迹上,一面朝林跃使眼色,让他立刻走人。   “你不是说跟姐妹聚会去了吗?那就是你的姐妹?”   看着前方正在上演的母女争执,林跃嘴角微翘,方向盘打死,一脚油门下去,奔驰车呜地转个圈儿,汇入主路车流驶向南方。   “说,你昨晚是不是跟他鬼混去了?”   “妈,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丽丽,你……你……你这是要气死妈啊,就这个苏明成,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   “妈,我跟他怎么样,那是我们的事,你这么管……不好吧?”   朱丽话说得客气,但是站在康馨的立场上,女儿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苏明成的混账嘴脸。   她怕女儿吃亏,帮女儿去要账,结果被说多管闲事;她怕女儿被耽误,这一个月来找了七八个优质男,结果女儿消极对待,搞得介绍人私下里抱怨她不靠谱;昨晚又说姐妹聚会整夜未归,今天被她抓了个现行,好么,为了跟苏明成鬼混连父母都骗。   她为女儿好做了一堆事,搞成这样的结果,能不气吗。   “跟我回家,让你爸评评理,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康馨把她手里拎的打包好的咸豆浆和袜底酥夺过去丢进垃圾桶,拽着她就往小区走。   “妈,你别拉我行吗?”   朱丽看着他排了差不多十分钟队才买的早餐,难过极了。   “我拉你怎么了?我不该拉你吗?从今天开始,除了上班你就给我在家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距离康馨居住的小区不到一公里的马路边,林跃落下车窗,把夹着香烟的手伸出去点掉烟灰,从兜里拿出一个装着他的汗水的小绿瓶系到侧前方扶手上。   “前丈母娘,你以为禁她的足就OK了?太天真……我可是给你送来一份厚礼哦。”   两天后。   他这儿把请假条交上去,正在计划出国的事,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电话接入。   是老大打来的。   他接起来放到耳边,听完对面的讲述呵呵一笑,这是联吴抗曹啊?那你们知道曹操最爱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 我光脚的怕你穿鞋的?   昨天苏明哲带着苏大强去看房了。   俩人先去看了一套装修豪华的二室一厅,因为他寄希望于老头子看中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不再去想什么三室一厅。   结果自然是被苏大强一番灵魂叩问,问他是要食言吗?是要跟苏明玉一样对承诺的事情注水吗?   苏明哲没话说了,只能带亲爹去看三居室,看三室一厅吧,人家还不要小三室,逛了快一天,最终看中了一套130平三室两厅两卫能俯瞰金鸡湖的房子,好家伙首付款直接在他预算的基础上提高60%。   回去跟吴菲一说,她一下子恼了,逼着苏明哲同意苏明玉的法子,如果不同意,她以后自己养孩子,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言下之意是不配合就离婚。   这样一来还能怎么办?左边是就要三室一厅的苏大强,右边是老婆孩子,他只能选择妥协,出卖老二。   当天傍晚,吴中区,吴越荣记。   林跃开着一辆二手雪佛兰科鲁兹来到目的地,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下,走进饭店的包厢。   “哎,明成来了,就等你了。”   苏明哲笑嘻嘻地起身相迎,不过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毕竟作为苏家老大,总觉得这事儿太丢面儿。   苏明玉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古色古香的苏式圈椅上低着头玩儿手机,他进屋时眼皮都没抬。   吴菲没来,就他们三个。   “坐,坐。”苏明哲招呼他坐下,搓着手说道:“还记得这家咱们小时候吃过的饭店吗?没想到规模这么大了。”   “还行。”林跃随口应着。   “给,这是菜单,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算了吧,老大,这吃饭喝酒都得看心情,和不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吃的哪怕是山珍海味,喝的就算是陈年佳酿,也不会比吃糠咽菜强到哪里,有事说事吧。”   啪的一声响,他把菜单丢到餐桌上。   直到这时苏明玉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和仇恨。   “这……”   苏明哲尴尬一笑,只能招呼服务员照刚才点的上菜,酒他没要,因为着实担心老二喝多后跟苏明玉打起来。   等菜期间,他先把手放到下面拍了拍,一段时间后又平伸到桌面上一下一下点着板面,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明成,这次叫你来呢,是为了商量给咱爸买房子的事。”   林跃说道:“买就买呗,你做主就好了。”   “是这样的。”苏明哲说道:“按照我开始的打算,爸一个人住个二室一厅足够了,完事再给他请个保姆做做家务什么的,但是昨天去看房子,爸看中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湖景房,他说就喜欢这个,布局也合理,以后主卧他住,再留一间给保姆,剩下的一间做书房,你也知道爸的爱好,平时写写画画什么的,其实这对老年人来说挺好的,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嘛,没坏处。”   “然后呢?”   “然后就是……就是……”   “就是钱不够?你老婆跟你急了,不让你买了?”   这话前半句还能接受,后半句一下子让苏明哲的脸有些挂不住,他最好面子,从小要强,长大了考上斯坦福定居美国,反正在他看来,是同德里一等一的优秀人才,赵美兰走的突然,他没有机会尽孝,现在就剩一个爹了,如果再不尽孝,不仅同德里的人会讲他不孝,连他自己都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可惜想法挺美好,现实很骨感,房子的事就这么把他难住了。   “先生,您点的菜。”   服务员敲门走入,把刚才点的铁板茄子,香炸德蹄,开胃鱼头和椒盐牛蛙端上来,多多少少缓解了苏明哲的尴尬。   “酒要吗?”   “谢谢,暂时不用了。”   苏明哲目送服务员离开,往林跃的位置偏了偏身,刚要跟他解释自己的情况,那边苏明玉把手机一收。   “大哥,听你说话真费劲,这么说吧,大哥手里只有70万,覆盖不了爸看中的那套房的首付,你也是苏大强的儿子,理应负担一部分。”   “差多少?”   “50万,我一半,你一半,往后的月供呢,我们三人均摊。”   50万,一人一半就是25万。   她说起月供,林跃想起电视剧里吴菲逼苏明哲找苏明成分摊房费的片段,她的意思是老大出首付,以后的月供由苏明成还,还说苏明成还的起。   苏大强已经60多,还能贷几年?就按贷200万7年算,光每月还款额就要28000,苏明成自己有房贷,还要每月给苏大强4000,拿屁还啊。   也不知道吴菲是没脑子呢,还是觉得老二好欺负,又或者是何不食肉糜?   不过也对哈,她挺嫉妒赵美兰管老二管的多的,就连苏明玉被打进医院的剧情,她甚至不问一下贱人为什么挨打。   “苏明玉,你是在拿我爱算账的规则来算计我是吗?认为你和我在从父母得到的资源这一点上站到了同一起跑线,那么给苏大强买房的钱也要均摊,然后用你们的高收入来拖垮我这个穷人。”   他伸出双手拍了拍:“我用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挤兑你们,你就用金钱反击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腹黑的心思呢。”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苏明哲:“还有吴菲这个贱人,是不是已经和苏明玉结成同盟了?吴蜀联盟哎,可是你知道吴蜀联盟的结果是什么吗?”   结果是什么?   苏明哲暂时没想法,他只是觉得“贱人”二字太刺耳。   “明成,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大嫂。”   放在以前他肯定怒了,眼下并没有,因为他很清楚老二说的没错,吴菲做的是挺过分的,明知道老二把所有钱都给了苏大强,为了自己好过,宁愿配合苏明玉羞辱小叔子。   “她不是贱人吗?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不降低,可以牺牲小叔子,大前天朱丽在饭桌上的表态你看到了吧,同是老苏家的儿媳妇,她愿意跟着一无所有的我,吴菲呢,愿意跟着一无所有的你吗?那你说,对比朱丽,她是不是贱人?”   这是拿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标准来定义人品啊。   理是歪理,但是苏明哲还真没法反驳,毕竟理亏。   林跃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们,继续说道:“给苏大强买房的事,你们说买就买?你们愿意给他买,我管不着,别拉上我,不过呢,也别说我不近人情,你们买了房子,他住进去后我可以按照房租市场价支付我该出的那部分。”   苏明玉撇撇嘴:“苏明成,你不是孝顺吗?怎么,撒泼耍混不认账了?”   “呵,苏明玉,在你眼里,赡养老人钱永远是最重要的对吗?既然这么说,我房租也不出了,咱按月照顾苏大强,在你们还完精力债后我管一月,他管一月,你管一月,我吃啥他吃啥,我什么住宿条件,他什么住宿条件,就像当初他养我一样,他觉得跟着我吃苦可以自己找地儿睡自己找东西吃,很公平不是吗?”   “你……”   完了,苏明玉不仅没用金钱恶心到他,反而给他绕进去了,一个人管一个月甭管是从法律角度,还是人情角度,都说得过去,都很公平,毕竟子女的家庭条件是不同的,强行统一标准有点过分,结合自己的财政情况,力所能及地瞻仰老人才是正理。   但是,就苏大强那挑挑拣拣的性格,能跟苏明成吃苦?那肯定找有钱的老大和老三,遇到这种情况能不管吗?不管就要被骂不孝顺,反倒是老二可以“我穷我有理”。   林跃接话道:“我什么我?”   苏明玉强行压下心口翻腾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出钱也行,我们可以把老宅卖了帮爸凑首付。”   林跃冷哼一声:“苏明玉,这才是你和老大的真正目的吧,不过很可惜,我的回答是‘不可能’。”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 通货膨胀都贵不起来   苏明玉也冷哼一声:“那是爸的房子,卖不卖不是你说了算。”   “诈我呢?你是不是觉得这么简单的法律知识,我这个打小不学无术的人不懂?同德里的老宅是赵美兰和苏大强的共有财产,现在妈死了,房子的一半属于遗产,在没有立遗嘱的情况下,由配偶和子女继承,你已经跟她断绝母女关系,所以你是最没资格指指点点,叽叽歪歪的。换句话说,我应该继承老房子的六分之一,那是妈留给我的念想,你们要卖房子,把属于我那一块划出来,苏大强可以出售剩下的六分之五。”   苏明哲一听,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划出六分之一的区域?老宅就剩底下那一层了,只卖六分之五的区域谁会买?所以真按老二说的,这房子根本卖不动。   苏明玉自然不肯就这么放弃,依然用电视剧里标志性的鄙夷眼神看着他。   “房产证上写的是爸的名字,爸说卖,谁也阻止不了。”   “这个确实。”林跃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茶水,啜了一口才慢吞吞地道:“不过你们只要敢卖,我就敢向法院起诉苏大强。”   “明成,你说什么?你要起诉爸?”苏明哲两眼瞪直,似乎很难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爸妈生你养你,你居然要起诉爸?”   “房子是房子,赡养是赡养,一码归一码,我不让卖房,但没说不赡养他,至于他愿不愿意让我养,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问题。”   “你……”   苏明哲很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掰扯。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觉得光脚的怕穿鞋的吗?”林跃懒得再跟两人废话,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光,站起来说道:“明总,你不是很怕单位上的人知道自家情况吗?如果他不嫌丢人,你们也不嫌丢人,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真的起诉他。”   他就这么走了。   苏明哲看看微微晃动的包厢门,再瞧瞧桌上没有动一筷子的菜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   “大哥,这你可看到了,你说他苏明成是不是一个人渣。”   苏明玉的神态充分诠释了为什么有人天生一张嘲讽脸,即便目的没有达成,吃了个大瘪,那份牛气冲天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或许她只有在面对蒙志远时才会懂得什么叫谦逊。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用了,我在想回去后该怎么跟爸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卖老宅是行不通了,不卖老宅,手里的钱又不够买三室一厅,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苏明玉想了想说道:“大哥,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回去跟爸说。”   “你回去跟爸说?”   苏明哲看了她几眼,想想来之前吴菲跟他说的那些话,只能叹了口气,选择接受。   ……   一个小时后。   全季酒店客房部,苏大强的房间。   苏明玉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直视对面大床躺着的苏大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哥的钱只能买二居室,买不了三居室,今天叫苏明成过去商量,他既不同意出钱给你买房,也不同意把老宅卖掉,还说你要是敢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出售房产,他就去法院告你。”   苏大强说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这我还能骗你吗?”   “明成……他怎么变这样了。”   “他怎么变这样了?打小时起他就是个人渣,如今一看不能啃老了,就暴露出本性,不是很正常吗?”   苏大强长叹一声,把头往里面偏了偏。   赵美兰在的时候苏明成嘴巴多甜啊,如今赵美兰一死,他是真的在贯彻我不好过,也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好过的宣言啊。   “那老大呢?老大什么意思?”   “大哥能有什么意思?他很想你买二室一厅,如果你执意买三室一厅的话,大嫂八成要跟大哥闹矛盾,爸,你也不想因为一套房子眼睁睁看着大哥和大嫂离婚吧?”   “……”   苏大强没话说了,他要三室一厅除了住的舒服,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想让同德里那些人看看,他们的儿女有哪个像自己的儿女一样有能耐不说,还孝顺到给父亲买三室一厅,赵美兰把他压制了一辈子了,如今镇住他的五指山没有了,那肯定是要潇洒走一回的,二室一厅,不说住着憋屈,传出去也不够威风啊。   “爸,如果你真想要三室一厅,也不是不可以。”苏明玉往后理了理头发,故作随意地道。   苏大强翻身看过去,啥也没说,不过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思。   “不够的那部分钱我来出,月供我来还,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你跟苏明成断绝父子关系,然后登报告知街坊邻居。”   苏大强一下子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唯一的女儿,对于这个前置条件相当意外。   苏明玉发现手上起了毛刺,便忍着痛撕下来,心里爽了,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事到如今,反正苏明成也没能力赡养你,还总是在后面扯后腿,这样的儿子要来干吗?”   有一个小心思她没有说,那就是只要苏大强和苏明成断绝关系,那以后怎么赡养老人,他就没资格指指点点了,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弄臭他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孝子。   “这……”   苏大强确实心动了,毕竟能住进三室一厅是很大的诱惑,老大和老三都有钱,老二是穷鬼,当年赵美兰喜欢老二,不代表他也喜欢老二,事到如今还是觉得谁给他钱,谁是孝顺的孩子。   “这件事……你让我考虑考虑。”   心动归心动,他也不好当场答应下来,毕竟钱他想要,脸也想要,那群老哥们儿谁不知道老二为了还父母的养育债已经倾家荡产,这时候发声明断绝父子关系,诚然苏明成会被骂不孝子,但是知道内情的熟人,九成九不会给他好的形容词。   “行吧。”苏明玉没有逼他,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风衣和手包朝外面走去。   当她靠近电梯间时,遇到了坐在走廊尽头休息区沙发等候的吴菲。   “怎么样?”   “爸说考虑考虑。”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吴菲挺急的,因为苏明哲很快就要去上海报道了,这边事情搞不定,他怎么能安心工作?还有,没有三居室栖身,苏大强怎么办?跟大儿子去上海呢,还是继续跟苏明玉住?   “大嫂,这事儿不能急,给爸点时间。”   “好吧。”   嘴里说着好吧,可是实情是……她能不急吗?   “大嫂,我公司还有事,你跟大哥说晚上的餐就不聚了。”她一面说一面走入电梯,按下通往1楼的按键。   ……   当晚。   金鸡湖路晋园小区。   沈英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皮不时眨动一下。   电视开着,放的是《欢乐颂》,里面的安迪正在跟傻弟弟对话。   不过很明显,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电视剧上。   刚才表哥来电话了,说苏明玉和柳青正在搞串联,口号是在蒙总没有醒来的这段时间保护众诚,实际是在抢班夺权,如果她再不出面说事,她的娘家人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她出面又能怎样?   按照“寒如秋”的说法,蒙志远根本就是在装病,她的娘家人和苏明玉闹得再厉害,只要董事长一出院,所有的谋划都将落空,而且老蒙健在,她根本没有道理反水,也不过是“寒如秋”警告她老蒙的目的是清除她的娘家人,让她有一种不被信任,遭到背叛的感觉。   咚咚咚~   就在她面对眼前棘手局势不知道该如何取舍的时候,通往前院的玻璃门外传来几声沉闷的敲击声。   蒙志远没在家,小蒙被那群玩伴叫出去喝酒了,别墅里应该就她一个人才对。   沈英殊感觉后背钻进一股凉气,握住手机的同时偏头一瞧,看到玻璃门映出一张人脸。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 半夜登门当然是谈心了   沈英殊噌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一脸惊恐看着玻璃门,手指已经按在了“1”上。   不过也就按了个“1”,后面的“1”和“0”没有跟上,因为她认出那张脸正是约她去我闻堂喝茶的那个“寒如秋”。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别墅外面有保安,有监控,小区的墙也很难爬,可他居然不声不响地进来了,还找到她的家。   “开门。”   林跃拍了拍玻璃门的把手。   沈英殊走过去把门打开。   “关门。”   小声吩咐一句,他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沈英殊依照他的吩咐把门关上,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你这么晚来这儿……你想干……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还有几分颤栗,毕竟刚才太吓人了,从他拿到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到一口道破蒙志远病危的隐情,再到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身边,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已经不是“神秘”这个形容词能总结的了,更多的是“可怕”。   林跃调侃道:“怎么?怕我对你意图不轨?”   “呵……呵呵……”沈英殊的笑容很僵硬。   “好了,言归正传。”林跃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丢到她面前。   “这个是……会计事务所?”   沈英殊不知道他给自己这张名片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你表哥一直没法拿下毛金荣吧?”   “没错。”   “去找这家公司,请他们对公司开展审计工作。”   “为什么?”   像众诚这样的公司,一旦被外界得知董事会正在对相关业务开展审计工作,必然会有负面消息传出,等到谣言满天飞,客户会在心里做一笔取舍帐。   “因为我要向某人收点利息。”   电视剧里沈英殊一心要控制众诚,才会不断地在孙怀然和苏明玉之间摇摆,最后找到朱丽工作的事务所针对众诚展开审计,这里沈英殊得知蒙志远是装病,哪怕他让她配合张副总和苏明玉来个三方角力,也肯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不遗余力,所以他得在后面推一把,算计朱丽的同时,也是对苏明玉实施报复的一环。   “那你的目标……”   事到如今,她依然猜不透这个神秘人的目的。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办,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卖完关子,他话锋一转:“我本可以电话指挥,却选择登门相告,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沈英殊心里一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敢抬头看他:“知道。”   很简单,他对她之前的做法十分不满,登门相告的另一个意图是登门警告。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说完这句话不闻回应,她扭脸一瞧,发现门开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沈英殊没去关门,任由寒风灌入房间,人往沙发颓然一坐,定定地看着电视屏幕不断闪动的画面,像是失了魂一般。   ……   三天后。   姑苏晚报的头版和二版中间的缝隙区域刊登了一则声明,大意为同德里苏大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断绝和苏明成的父子关系。   虽说这玩意儿没有法律效力,象征意义大,实际意义小,但是对于苏大强而言,它是给苏明玉的投名状,因为经过多番考虑,他觉得老三说的对,苏明成现在房子车子都没有了,就算朱丽愿意跟着一个穷光蛋,康馨和朱正刚能答应?就苏州现在的房价,苏明成要买房不知道得攒多少年钱呢,根本没有余力赡养他,与其跟他保持父子关系,让苏家继续鸡飞狗跳,倒不如选边站,讨好老三,这样他就能安心地住进三室一厅了,按照吴菲说的,老大出钱给配个保姆,条件他提,人他挑,往后的生活有多滋润,不消用脑,用屁股想也能清楚。   这年头跑到报纸上登断绝父子的声明,也算是一件奇葩事,虽说看报纸的人已经很少了,去报刊亭花钱买报纸的更少,不过作为苏州日报社旗下刊物,市里很多企事业单位都有订阅,其中就有苏大强工作过的学校,看到的人在亲朋好友间一通传,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不认识苏大强和苏明成的,只是微微一笑,调侃几句就不关注了,而同德里的街坊们,那自然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的。   赵美兰的葬礼上闹了一场,让大家知道苏明玉和亲妈断绝母女关系的事实,这才过去多久,亲爹又跟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这苏家是怎么了,赵美兰一死咋就一下子不太平了呢。   后来有人理清了其中的逻辑,因为苏明成把房子卖了还清这些年花父母的钱,婚也离了,可以说是倾家荡产,苏明成和苏明玉关系不好,而苏明玉很有钱,所以很明显,苏大强是为了女儿给他优渥的生活,选择与老二断绝关系。   这老东西也太现实了!   接受这个说法的人无不对苏大强心生鄙夷,但是有什么用呢?老家伙已经不回同德里住了,自然不用在意随着城市化进程不断发展,慢慢消亡的邻里关系。   赶巧高主任生日,叫了老贺、老宋等人吃饭,唯独没叫苏大强,赵美兰刚走的时候,苏明成又买菜又安排车又求他们帮忙开导父亲,多孝顺的孩子啊,大家对他印象很好,在凯宾斯基酒店那次,把卖房子和车的钱全给了苏大强,还好心地嘱咐老大替苏大强保管好,别丢了,试想换一个家庭,父亲作妖逼得孩子卖房卖车离婚,特么的早就父子反目成仇了,有几个能像苏明成这么孝顺?   摊上这么一个好儿子不珍惜,跑去投靠十年不进家门的女儿,就因为她有钱?这……什么玩意儿!跟这种人交朋友,丢不起那人!   觉得丢脸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苏明哲也挺羞愧的,他没想到这就是苏明玉想到的办法,虽然他也看得出来,老二和老三梁子越结越深,但是逼苏大强选边站这事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菲菲,我再问一遍,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吴菲看看地铁站进出的人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   “你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唉,就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你知道为什么不拦着爸,好,你就算不拦着,总要告诉我一声吧。”   吴菲把小咪抱起来,理直气壮地道:“苏明哲,你忘记苏明成在美国说的话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拆散我们的婚姻,天天对你和明玉怎么赡养老人指指点点,他都唯恐天下不乱了,你还要为他着想?”   “那是因为他心里不平衡,妈一死,没人为他说话,房子和车子都卖了,婚也离了,是个人心里都不会痛快。”   “所以他就想你们跟他一样,不是吗?苏明哲,你这个做老大的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爸执意要买三室一厅,同德里的房子又没法卖,差的钱你怎么搞?把美国的房子卖了,让我们娘儿俩睡公园是吗?现在明玉愿意拿大头,还能甩掉那个一心搅合的苏明成,你为什么不同意这么做?何况责任不在你,外人要骂也是骂爸和明玉。”   “可我是做大哥的……”   “苏明哲,我问你,你是要做一个合格的大哥,还是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苏明哲沉默了。   吴菲瞥了他一眼,说声“小咪我们走”,抱着孩子回酒店了。   一来报名时间要到了,苏明哲必须去上海工作,二来他太要面子,可能会把事情搞砸,考虑到这两点,她自告奋勇留下来同苏明玉处理买房子的事。   苏明哲瘪着脸打量几眼老婆孩子的背影,眼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一脸不开心地拉着旅行箱进了地铁站。   ……   另一边,众诚集团。   苏明玉和柳青、毛金荣等人一脸愁容聚集在会议室外面。   蒙太的突然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之前张副总加紧抢班夺权,苏明玉曾试图说服她站到中层领导联盟一方,说这也是为了蒙总,她没同意,也没拒绝,于是大家认为她不愿意介入这场内耗,或者说想再等等,视蒙志远的情况而动。   结果就在张副总和中层联盟僵持不下,孙副总夹着尾巴做人两不相帮的当口,蒙太和张副总突然联手,还出了一个大招,就是安排会计事务所审计公司的财务情况,因为是集团董事会的决定,毛金荣作为财务总监也只能配合,而众诚集团旗下公司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真要放任他们审计,那集团中层领导怕是要迎来一场大清洗。   “明玉,你快想想办法啊。”柳青一脸焦躁,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心不希望众诚垮。   “事情已经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会计事务所的人在张副总的带领下走入会议室,看到走在最后面那个瘦小的女人时愣了一下。   那是……朱丽?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 收利息时间到   没错,是朱丽。   朱丽会参加针对众诚的审计工作?   她凉掉的心越来越热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郁。   “明玉,走吧,先探探他们的路数。”柳青招呼她进会议室。   “你们先进去吧,我去打个电话。”   柳青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便跟在毛金荣等人身后走进会议室。   苏明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刘律师打电话,请教了这种情况下能否阻止审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迈着张扬的步伐走过去,推开刚刚关闭的门。   她已经跟苏明成撕破脸,对于朱丽,那自然是恨乌及乌的,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会败坏朱丽在业界的名声,甚至搅黄工作,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保住众诚,只要她自己好,那便一切OK。   她进屋的时候,朱丽正在代表事务所宣读审计步骤报告,说起来对于这件事她挺得意的,因为离婚的关系,她这一个多月时间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李主任看她这么努力,便有意栽培她独当一面,把众诚这个非常重要的项目交给她来做,这两天她都熬到深夜,又是查资料,又是请教前辈,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做前期的准备工作,生怕自己干不好,给事务所带来负面影响。   说起来,苏明成知道这件事后还给她发来两份英文资料,说是从朋友那里求来的,可能对她接下来的工作有帮助,虽然被父母管着,一天八遍电话监控,再加工作也忙,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接触,不过对于现在的状态,她是很开心的,感觉回到了当初谈恋爱的日子。   是,挺累的,不过很充实,也很有奔头。   然而当苏明玉走进会议室,以江南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一个紧急情况,我必须向蒙太和各位领导汇报,以避免这次会议的无效性,也避免这件事传出去成为业界的笑话。在审计开始之前,我本着对集团负责,对我本人负责的原则,请正诚事务所的朱丽女士回避。”   正诚事务所的李主任说道:“请你说明她必须回避的理由。”   苏明玉说道:“我是众诚集团江南销售公司的总经理苏明玉,而朱丽女士是我二哥的太太,也就是我的二嫂。”   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已经在交头接耳议论此事。   蒙太沈英殊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是脑海的思绪已经乱做一团,“寒如秋”点名要她请这家事务所,如今审计还没开始就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是事先知道什么?极力促成这一局面又是为了什么?   “基于我跟朱丽女士的关系,为了审计工作的公平和公正,我不能隐瞒这件事,只能自我检举。”苏明玉看着朱丽说道:“二嫂,请你退出针对众诚集团的审计,也请正诚事务所重新提交一份审计师的名单给我们审核。”   说完她还挑衅地看了张副总一眼:“张副总,你刚才说我无理取闹,要叫保安赶我出去,现在……我可以不用出去了吧。”   李主任确认这件事后只能向在座之人道歉:“对不起各位,这是我们众诚事务所的失误,我在这里……”   “等等。”   便在这时,苏明玉豢养的那条老狗黄厂长打断他的陈述:“失误?这么重大的审计项目居然发生这么可笑的乌龙事件,那么今后,还有哪家公司会把审计项目交给你们事务所。”   他这一开头,苏明玉纠集的那帮人也一个个对事务所开炮。   “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审计公司。”   “我们不信任你们公司。”   “这是不把众诚当回事啊。”   “太不专业了,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   是,炮是朝着事务所开的,但是全部压力都落在了朱丽的肩上,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先前做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苏明玉是在众诚集团工作?她根本不知道啊,说起来这辈子两个人就见了两回面,她连苏明玉住哪儿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工作单位了。   她的手越攥越紧,身子也开始抖动,像一只暴雨下无助的幼鸟。   要不要站出来说她跟苏明成已经离婚了?但是上次在给苏明哲夫妻接风的时候,俩人明确表示过可能复婚,苏明玉当时在场,说出来除了外扬家丑,对她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面对那些置疑的目光和鄙夷的说辞,她很委屈,很难受,只能把笔记本电脑和资料一收,连说几句对不起,红着眼睛逃离会议室。   一个小时后,朱丽面对李主任的责难百口莫辩,苏明玉正在跟柳青、毛金荣等人吃庆功宴,庆祝这次把张副总、蒙太那群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此时此刻林跃在哪里呢,他不在国内,正栖身于印度尼西亚千岛群岛的一座小岛上。   如果乘坐快艇从雅加达出发,到这里最少需要2个半小时。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当下正在做的事情。   被他按在地上的土著见他迟迟未动,使劲扭动身子争到一丝空隙,手往背后一探,把别在后腰的匕首握住猛往后捅。   “找死。”   林跃握住土著手腕用力一攥,只听一声惨叫,匕首由掌心滑落,被他反手接住在那人脖子一划,完事直起身子,将带血的匕首丢到一边。   “名场面啊。”   他指的不是杀人这件事,而是众诚集团审计会议上发生的一幕。   电视剧里朱丽一直对苏明玉挺客气的,她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朱丽,完事儿乐呵呵地跟众诚那群人庆功,这里他跟苏明玉掐成这样,那自然是更加没有心理压力了。   当众打朱丽的脸。   呵……   呜~汪~汪~汪~   他这儿再次走神,右前方通往后花园的门洞里嗖的一下窜出一只比特犬,带着刺鼻的腥臭猛扑过来。   “烦不烦。”   这已经是第三条狗了。   可能是因为不爽,他没有开【动物之友】加以安抚,往后退了半步,足底发力,一记崩拳打出。   噗的一声。   嗷呜一声惨叫。   超过100斤的比特犬化作一团黑影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头留下一滩血,之后跌落草丛抽搐几下就没动静了。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带着白色遮阳帽,穿花格子衬衣,肤色相较土著差异很大的黄种人看到这一幕拔腿就跑,然而刚刚转过身去,只听一声枪响,感觉下身一凉,整个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下一个呼吸,他抱着小腿不断翻滚,鲜血在阳台淌成一洼。   房间里先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然后是噔噔噔下楼梯的声音。   黄种人看向对面的茶几,上面有一把枪,他拖着伤腿一点一点往前爬,似乎是想拿枪防身,不过很遗憾,林跃先一步找到了他,右脚往后背一踏,抓着卷发一扭,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吴曦是吧,电话诈骗,网络赌博,非法拘禁被骗来印尼的华人,现在又盯上了国内的中产阶级,用理财项目加以包装骗取钱财,黑产买卖做的挺红火啊。”   “你……你是谁?”   吴曦又疼又惊又害怕,话都说不利索。   院子里的安保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不说监控和电网这种硬件设施,光保镖就有八个,其中两人带着枪,另外还有两只牧羊犬和一只比特犬。   结果大白天的就被突破了,敌人走到别墅跟前他才听到一点动静,单瞧刚才搞死比特犬的那一拳……电影里的特种部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林跃拎着他的后衣领往房间里面拖,小腿中弹的地方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洗钱的功力还是差点儿啊,你应该多认识几个MO的赌场大佬,在那里拐个弯儿,再到娱乐圈儿滚两滚,这样或许能多浪费我几个小时的时间,结果就这……也太没挑战性了吧。”   吴曦又发现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细节,那明明是一个额头有十字刀疤的黑人,怎么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通,黑人已经把他拽到东墙的相框下,把相框一揭,露出后面一个指纹扫描装置,然后在他惊疑的目光中把手停在装置上方五秒钟,完事往前一按。   装置顶端绿灯一亮,角落里放置花盆的地砖缓缓向上抬升,露出一个灰色保险柜。   吴曦都看傻了,这可是他的家,对方怎么比他还熟悉?而且这人的手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们这种人,在家里放那么多钱干什么?”林跃指指保险柜:“是你主动打开,还是我逼你主动打开?”   一天后,一架来自HK的波音737客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三个小时后,拿到豪富理财大部分集资款的林跃返回苏州,他没有回住所休息,直接打了一辆车去往北郊,在那边待了一宿,第二天才来到苏明玉工作的众诚集团,就像他跟沈英殊说的那样,收利息的时间到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 杀上黑木崖   林跃走进写字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片在闸机一刷。   闸门打开,他瞥了大厅站的保安一眼径直走向电梯间,跟着几个在大楼工作的男女进了轿厢。   数显区域的数字不断变动,他的思绪跟着飞扬。   电视剧里苏明成暴揍苏明玉被很多人诟病,与其说习惯站在主角立场美化主角,不如说看片子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思考。   这件事的逻辑顺序是这样的。   1,两个人小时候就经常打架;2,苏明玉和父母断绝关系10年不登门;3,赵美兰死后苏明玉去了苏明成家趾高气昂一脸豪横;4,第二天在葬礼上闹妖,让亲朋好友看笑话;5,斥责苏明成啃老逼迫朱丽表态;6,但凡苏大强出点事就把责任推到苏明成身上,不吝语言侮辱,直到豪富理财暴雷把苏明成惹急眼,让她滚;7,最后在苏明哲给苏大强买房的问题上拱火;   以上就是审计会议的闹剧发生前的过程,苏明玉一直在恶心苏明成,两人关系势同水火。   从审计会议后朱丽和李主任的谈话可以得出,她的错误不在工作上,是在不知道自己小姑子的身份是众诚集团旗下江南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在老宅没卖之前,苏明成和朱丽两口子连苏明玉住哪儿都不关心,何况是她的工作单位?   审计这种事,只要找的是本市事务所,业界内常有双方到场后发现有认识的人的情况,一般操作流程是会议结束后跟领导反应,沟通好再更换审计师。像苏明玉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大义灭亲”的基本没有,因为这不仅会让对方公司颜面扫地,更严重的后果是让审计师丢掉工作以及败坏名声,苏州说大不大,也不是金融业发达的城市,同行业单位就那么多,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找新工作连背调一关都过不了。   事情发生后,苏明玉是咋干的?发了条没啥诚意的道歉短信,完了就搞庆功宴吃吃喝喝去了,苏明成打电话过去她咋回的?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决策负责,有本事你当面来骂我,好吧,换个更通俗易懂台词——我就这么干了,你不爽来打我啊?敢吗?怂货!   老话讲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贱人做事儿这么缺德,还嫌苏明成揍她?没整死她已经算是克制了。   总有人说什么都是亲兄妹,把人打进医院是畜生行为,按照以上逻辑梳理,苏明玉什么时候拿苏明成当哥了?比陌生人都不如,基本上就是仇人的关系,打她怎么了?打死她也能理解。   平时口口声声说我不是苏家人,跟老二梁子很深,为了自己利益就认朱丽是二嫂出卖一波了?就这还不够贱吗?   有些女观众吧,为了证明苏明玉的正义性,需要博取同情的时候讲亲兄妹下手这么重,苏明成是人渣,需要给苏明玉的无情开脱的时候就说她已经跟苏家断绝关系,赶尽杀绝没毛病,这……精神分裂呢吧?   还有些人说苏明玉最后不是帮朱丽保住工作了吗?她还是有底线的。   呵呵。   开审议会议的时候,苏明玉的认知是蒙志远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只要蒙志远一死,面对蒙太、张副总、孙副总的高层联盟,他们几个中层领导算个屁啊,那时候她自顾不暇,哪儿有余力去帮朱丽?所以当时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二嫂”会多难受,未来的生活该怎么办。   要说事后帮忙介绍工作,她确实有那个能力,但是吧,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让别人对你感恩戴德?这不是侮辱人吗?   漫说当婊子立牌坊的主角,这年头还真没几个比苏明玉高明的。   叮~   随着一声轻响。   电梯抵达众诚集团所在楼层。   从轿厢里出来,前台接待见他面生,礼貌地问了一句:“先生您找谁?”   “苏明玉,你们的明总。”   “先生贵姓,您有预约吗?”   林跃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进了工作区,朝着苏明玉的办公室走去。   外面办公桌坐的助理小新听到脚步声站起来:“你找谁?”   眼见林跃不说话,她想上前阻拦,结果给他捏住脖子用力一掐。   呃~   霎时间眼睛瞪圆,整张脸涨成红色。   “滚!”   他随手一甩,把人丢在旁边的空地上,来到苏明玉的办公室门前,既不敲门,也不去拧门把手,直接一脚过去,咚的一声把门踹开。   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当风涌入房间的时候,苏明玉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本来是笑着的,看到门那边的人脸,表情顿时僵住。   林跃带着满身杀气走进房间。   “你想干什么?”   “……”   他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我告诉你苏明成,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即报警。”   林跃置若罔闻,笔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薅她的头发。   “滚!”   苏明玉拿手去挡。   林跃反手一抓,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二话不说重重掴下。   啪~   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到的耳光声扩散到门外。   披散的头发扬起,醒目的掌印顺着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苏明玉感觉嘴里漫出一股腥味,后槽牙都被抽得松动了。   “你妈的……敢打女人?”   像她这种人,自然不会在男人面前服软的,反手就朝林跃眼睛挠去。   林跃偏头避过,按住她的额头往后一撞。   嘭~   苏明玉的后脑勺撞在钢化玻璃上,整个落地窗都震了好几震。   “你不是我第一个打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觉得挺好笑的,打女人怎么了?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该坐牢坐牢,只要承担触犯法律的代价就是了。   趁着苏明玉被这一撞头晕目眩之际,他一把揪住头发,直接把人拖出办公室。   “喂~喂~”   “明总,明总,你没事吧?”   电话里还有人在问她的情况。   而办公室外面,小新刚刚缓过一丝气力,正在两名男同事的搀扶下从地上起来,扭脸看到日常强势的明总被人抓着头发从办公室拖出来,感觉有点接受不了:“明总……”   “你干什么?放开明总!”   一个满脸写着“我是她的狗腿子”的男人走上来,还炫耀般的挺了挺胸,鼓动一对肱二头肌,似乎是想用这个动作吓住非法入侵者,林跃二话不说,一脚过去把这个敢多管闲事的家伙踹出七八米,趴在地上不断地呕酸水,几乎把早晨喝的豆浆都吐了出来。   这下没人敢动弹了,都一个个面带恐惧看着他,只有小新在给闻讯赶来的前台小姐使眼色,让她去喊保安。   林跃把苏明玉往地上一掼,又走过去揪着她的头发往上一提,起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另一边脸上,唔,两个手掌印,这下对称了。   “你今天弄不死我,我绝对会弄死你。”   苏明玉恨声说完啐了一口血水,不过被林跃躲过了。   “都愣着干什么,拍照啊,一会儿警察来了你们还得提供证据呢。”   他说完这句话又把苏明玉按回地上,用脚踩着那张说凄惨不如讲狰狞的脸冷冷说道:“苏明玉,在审计会议上羞辱我老婆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被我揍成一条死狗,未来要怎样面对这些同事呢?你是把他们都辞掉,换一批新人呢,还是自己从江南公司滚蛋?”   听他这么讲,一些人醒悟过来,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把人打了,还要毁了她的声誉。   试问苏明玉作为江南公司的总经理,在员工面前被人打成这样,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做?领导还怎么当?大家会怎么议论她?她又怎么面对大家?不尴尬吗?权威这种东西吧,跟信任差不多,一旦崩塌了,就再也竖不起来,没有了权威的领导,还怎么带人心散了的队伍?   就算苏明玉辞职走人,以她的资历,要应聘也一定会是管理岗,到时候挨打的照片被竞争对手拿到,往新公司员工圈子里一传,届时工作如何展开?   这家伙……太卑鄙,太阴险了!   当然,很多人并不知道,林跃自从发迹后乐此不疲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玉,明玉……”便在这时,随着一道男声临近,外圈围观的员工向两侧分开,苏明玉的好搭档,江北公司的总……哦不,现在是副总经理柳青快步走来,看到被一只脚踩着头按在地板上无力动弹的苏明玉,心肝脾肺肾都快气炸了,但是当他再往上一瞧,眼光微凝,表情一滞:“是你?”   他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正是苏明玉的二哥,就是前些天用情报从他手里换走5万块人民币的家伙。   既然知道了来人的身份,那么对方打苏明玉的原因也就很容易弄明白了。   没错,他是来复仇的,为正诚事务所的那个叫朱丽的审计师,苏明玉大义灭的“亲”,就是人家的媳妇儿。   虽然可以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把亲妹妹打成这样,还真是过分呢。   柳青急了,指着林跃说道:“放开她,听见没有,我叫你放开她!”   林跃不仅没有放开,踩住苏明玉的头的脚又用力碾了几下:“苏明玉,看看你的好姐妹,只敢在那儿乱吠,连上前帮你都不敢的,也是啊,瞧这一张纵欲过度的脸,指望他像个男人一样挺身而出,呵呵,没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不错了。”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打人,不如说是践踏她的尊严。   然而她挣了又挣,挺了又挺,发现根本爬不起来。   “王八蛋,你骂谁呢?”   柳青被上面的话激怒,不等保安到来,走过去对准林跃的胸口就是一拳。   算算前台小姐打电话的时间,保安差不多到了,何况他也没想把人揍翻,就是想从那只脚下救出苏明玉,这就是他为什么由怂变莽的缘由。   可惜,他不知道对面那人比“我要打十个”更加蛮横,也更会折磨人。   柳青的拳才打出去便被钢筋般的五根手指攥住,送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林跃眼睛微眯,用力往前一扯,另一只手捏住柳青腋下一错。   咯吱~   一声骨骼移位的脆响。   然后是杀猪一样的惨叫,唬的后方员工一脸惊惧,庆幸自己没有热血上脑过去解救领导。   柳青发现自己的手臂软软地垂在一侧,没了知觉,他还以为生生给他掰断了,吓得……也是疼得额头虚汗直流。   “没玩儿过这个游戏吧?”   林跃又抓住他的肩膀,握住手臂往上一顶。   咯吱~   又是一声骨骼移位的脆响,然后是像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闷哼。   “好玩儿吗?”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人一转,又按住左肩,一手上一手下着力一掰。   咯吱~   这一次脱臼的是左臂。   柳青脸上没了血色,在12月的天气里冷汗直冒,浑身颤抖。   咯吱~   左臂接上,这一回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瘫在地上。   “我还会卸大腿呢,要不要体验一下?”   后面的人彻底成了围观者,再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连呵斥的勇气都无,因为柳青这个快一米八的男人在他的手里就跟一个布偶娃娃一样随便玩,随便捏,关键是他脚下还踩着苏明玉。   “我还没玩儿够,你就瘫了,无聊。”   林跃揪住柳青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艾米你认识吧,哦,就是之前把你甩了的美女总裁。我听她说你玩儿得挺花的,喜欢舔气质美女的高跟鞋,尤其是红底的那种,看到以后会特兴奋特卖力,是不是真的?”   “……”   柳青哪里还有力气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眼皮微微抖动,瞳孔收缩,呼吸更急促了。   “也是,就苏明玉这玩意儿,没点M属性还真受不了。”   林跃说完又把他丢回地上。   “保安来了,保安来了……”   这时人群散开,四名保安走过来。   看来是前台小姐担心两名保安搞不定他,特意多叫了两位。   “这位先生,请你马上把人放开。”   领头的三十多岁,留着寸头,说话带点东北口音,一进来就看到他右脚踩着苏明玉,左脚边是失去战斗力的柳青,知道碰见硬茬子了。   林跃说道:“如果我不呢?”   保安按了按腰上的皮警棍:“不要逼我们动粗。”   “怎么回事?都围在那里干什么?”   这时后面又传来一声厉喝。   众人扭脸一瞧,是孙怀然、毛金荣、张副总等人走过来。   “孙副总来了……”   随着一阵骚动,众诚员工让出一条通道。   孙怀然对上林跃的目光愣了一下,这时苏明玉的助理小新靠过去,小声介绍前方情况。   “这么说来,你是苏明玉的二哥?”   “算是吧。”   “闹了半天这是家事啊,家事你们不在家解决,跑到公司来闹什么?怎么还把保安叫了上来,谁叫的?”   前台小姐吓了一跳:“孙副总……是……是我。”   孙怀然教训道:“以后搞清楚再叫保安,你这么一搞,传出去影响公司声誉和明总的形象,知道吗?”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前台小姐很委屈,但是不敢反驳。   剩下的人一脸懵,孙副总说这是明总的家事,是,听起来这俩人确实是兄妹关系,可是兄妹关系把人打成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别,我可不是她的哥哥。”林跃说道:“在她的蛊惑下,她爸已经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事儿都登报了,你们没看吗。”   众人面面相觑。   断绝父子关系?登报纸?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事情?   林跃用脚跺了跺苏明玉的脸:“搅和苏家父子关系,又搅黄我老婆的工作,这样的妹妹,给你你要吗?”   孙怀然说道:“明总啊,他说的对吗?”   苏明玉只是嗬嗬喘息,脸被踩着,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毛金荣一看孙怀然一门心思想要大事化小,明明是故意伤害非要往家事这个范畴扯,作为苏明玉的盟友,他哪里能够坐视不理:“孙副总,现在不是追究动机的时候,先救下明总和柳总才是最紧要的事。”   后面黄厂长附和道:“是啊,甭管他们什么关系,在公司里打人都要追究刑事责任。”   “啧啧,这就刑事责任了?黄中显,你还真是一条老狗呢,不,应该说两条老狗。”   就在林跃说话的当口,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制服大盖帽,腋窝里夹着公文包。   是警察。   走在前面的三级警督看到前方一幕,皱眉说道:“把脚拿开。”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 吃我破贱式   林跃看看踩在脚下的苏明玉,耸耸肩,把腿移开。   呼~   呼~   呼~   苏明玉这才痛快地喘了两口气,将身一翻,仰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刚才那种憋不死,呼吸又艰难的状态几乎把她折磨到崩溃。   “谁报的警?”   三级警督打量一圈,想要找出报警人。   林跃说道:“我报的。”   围观者一片哗然,他明明是打人的一方,还敢主动报警?   “你报的?”   两名警察也很意外,虽然吧,贼喊捉贼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确定眼前一幕哪个是受害者,哪个是施暴者。   “对,我报的,我打人了。”   他这打人还理直气壮的劲头儿,看德后方随行警员直犯嘀咕,难不成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打架斗殴?轻车熟路?蹲号子惯犯?可是瞧这面相,不像啊。   众诚的员工也议论纷纷,不明白他唱得哪一出。   而助理小新和另一名男员工已经走过去把苏明玉和柳青扶起来。   “警察同志,我要验伤,我要告他。”   苏明玉一脸怨毒,如果说以前看林跃的眼神是杀父仇人,那么现在看他的眼神就是灭族仇人外加掘了祖坟的死敌,不死不休,十世难解的那种。   其实“我要告他”后面还有一句潜台词,就是把他送进监狱。   柳青也在旁边喘着粗气说道:“对,验伤,他把我胳膊卸了。”   “警察同志,你们还不知道吧,他跟她是兄妹,这……也算是家事了吧。”孙怀然客气地介绍两个人的关系:“这事儿吧,也不能全怪那位苏先生。”   警察还没说话,毛金荣皱着眉头看过去:“孙副总,明总是众诚的人,他跑到公司里闹事,你不帮明总说话,却去帮他,这是什么意思?”   “毛总监,作为一个有兄弟姐妹的人,我觉得亲人之间不应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不对吗?”   “这……”他这么说还真难反驳。   黄厂长说道:“反正都报警了,这件事怎么处理,警察会给出正确答案。”   领头的警督一看这里人多嘴杂,案情又不复杂,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后冲林跃说道:“走吧,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   林跃把丢在办公室门口的公文包拿起来,拉开拉链:“这里有一份举报材料是关于众诚集团毛总监的。”   “举报我?”   毛金荣脸色一变:“举报我什么?”   “举报你帮蒙志远贿赂苏大附一院的大夫伪造病历,给家属下病危通知书啊,这里面有医生的认罪书,还有毛金荣和他的通话记录。”   林跃进来拳打苏明玉,脚踢柳青造成的轰动都没有这句话来的大。   蒙志远伪造病历?   伪造病历的意思是……蒙志远得了脑溢血是假的?   全场哗然,尤其是张副总和他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黄厂长那些人也不例外,他们这些人掐的那么厉害,又是夺权又是搞审计,结果蒙志远是在装病?   这是把手下员工当猴儿耍吗?   苏明玉和柳青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其实他们俩昨晚已经知道蒙志远装病的事实,更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引蛇出洞,以确定谁是张副总的人,谁是孙副总的人,现在前者的情况已经摸的差不多,后者嘛,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低调了不少,蒙志远打算再装几天,还让她跟柳青找机会刺激一下孙副总,只有令其失去理智,才能抓到这家伙勾结鎏金的证据,然而没等两人动手,那边的局外人竟然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把蒙志远装病的消息公诸于众,关键是手里拿着毛金荣贿赂医生的证据,如果罪名坐实,是要负刑责的。   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蒙志远,如果毛金荣供出蒙志远,说一切都是受他指使,那众诚可就危险了。   就算毛金荣的嘴巴很严,拼着给董事长顶缸的心思揽下一切罪名,董事会的人会服气吗?宣告病情好转脱离危险和被人揭穿伪造病历,假装病危可是两码事。   “坏了,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柳青不傻,可以想象罪名坐实后蒙志远会面临怎样的压力。   苏明玉也是方寸大乱,她的师父运筹帷幄,奇招迭出,可是算来算去怎么也没算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那个废物兼人渣苏明成居然成了掀翻餐桌的人。   “会不会是……鎏金干的?”   “鎏金?不会吧……”   柳青一听这两个字,眉毛微扬,心里已经信了八成,毕竟为了挖苏明玉,鎏金曾找过苏明成,对方还用情报从这里交换了5万块,如果鎏金一看挖不动苏明玉,又动心思拿苏明成当枪使,这事儿很有可能。   而且鎏金一直关注着蒙志远突发脑溢血的事情,有动机,只要豁得出去,也有可能找出毛金荣贿赂医生伪造病历的证据。   不过表面上他是没胆说出内心想法的,既然蒙志远还活着,若是被苏明玉知道他搞了不少小动作,那等待他的……绝没好果子吃。   苏明玉擦掉嘴角的血迹,恨声说道:“一切皆有可能。”   她说这话时看向孙怀然,如果她猜得没错,这老小子是鎏金的人,那么一定会把审计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主子,那边一番调查,肯定会找到苏明成头上,了解到苏家的情况后,只要许以重利,等钱买房和朱丽复婚的苏明成会作何选择?绝对会在心里算一笔取舍账。   “那现在怎么办?”   柳青揉着酸痛的肩膀问道。   “……”   苏明玉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毛金荣。   这位深得蒙志远信任的集团财务总监已经满脸铁青,不敢直面警察目光。   林跃走过去说道:“给主治医生及三名护士的钱,只要坐实行贿罪,足够让你坐个两三年了,毛总监,就你这身板,希望你不会死在监狱里,敢动我老婆的人……呵……”   “警察同志,他在威胁别人。”黄厂长很气愤,跑到众诚集团打人还敢这么嚣张的家伙,那真是前所未见。   “我怎么威胁他了,用笑容威胁吗?”   林跃说道:“黄中显,搞审计的出了低级失误最多闹个乌龙,但是实体加工企业出现失误,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讲完话他直奔电梯间,领头的警察冲下属使个眼色,那位才入职没多久的年轻警员快步追上去。   “你们呢?”   领头的警察看向两名受害者。   柳青看看披头散发,面部浮肿的苏明玉:“警察同志,我们可以自己过去。”   得到这样的答复后,警察深深地看了毛金荣一眼,夹着公文包走了。   直至柳青把苏明玉扶进办公室,毛金荣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张副总去给沈英殊打电话,告知她刚刚得到的骇人消息,围观者们才反应过来,只怕接下来众诚的地要震一震了……一个操作不好,天塌了都有可能。   还有他们的明总和柳总,今天可谓颜面尽失。   黄中显一脸犹豫,不知道该去安慰毛金荣,还是进苏明玉的房间商量对策,便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副厂长打来。   他走到外面走廊,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不是告诉你我在总部开会,没事儿不要打我的手机吗?”   “厂……老黄……”   副厂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急躁:“厂房……厂房失火了。”   厂房失火了?   黄中显一下子急了,也不去管毛金荣和苏明玉了,匆匆离开总部开车前往工厂。   十分钟后,柳青和苏明玉走出写字楼,虽然后者脸还肿着,起码有头发遮挡,不是那么醒目了。   “我要送他去坐牢。”   这是苏明玉坐进车子里的第一句话,也是宣言。   “姐姐,就你这伤势,也就是轻微伤一级,苏明成最多呆个15天就出来了,怎么送他去坐牢啊?”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 我,掀桌子的人   柳青刚才就这事儿咨询了律师,对方告诉他,打架致人手臂脱臼属于轻微伤,不接受和解按律处罚的话,施暴人最多拘留十五天,而且对方卸完他的胳膊又给正了过来,只要对方抵死不承认,说众诚集团的人串通诬告,法医那边又验不出伤来,能不能给予十五天拘留都是问题。   苏明玉这边呢?顶破天就是挨了几巴掌,脸肿了,后槽牙松动了,还流了点血,要验伤也就是轻微伤,这种程度的结果是没有办法送苏明成坐牢的。   事实上两人精神所受的伤害远比肉体所受的伤害大,毕竟两人都是众诚的中层领导,当着员工们的面被打成狗,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从这一点来看,那小子下手很有分寸,所以他是故意到众诚闹事羞辱他们的。   “柳青……”   苏明玉摸了摸脸上的伤,正准备接话,手机铃声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蒙志远打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接通,而是放在手里怔怔看着。   “怎么了?”柳青趁着等红灯的当口瞥了一眼:“老蒙打来的?不接吗?”   苏明玉咬咬嘴唇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师傅。”   “我听说你二哥到众诚把你打了,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   “师傅,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处理好自己的事情,集团那边我来想办法。”   “师傅,都怪我,如果我能更早领悟你的意思,安心呆在美国,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现在说这么多还有用吗?你跟我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了。”   “那师傅你……”   “我你不用担心,别忘了,我还是集团董事长,就算那些人知道我是装病又能怎样?还能把我从这个位子上赶下来不成?总之你先休息两天,处理好这件事再说。”   “我知道了,师傅。”   苏明玉按下挂断键。   柳青脸看前方,试探道:“看来老蒙提前留有后手,这件事我们不要管了,免得跟上回一样弄巧成拙。”   “……”   苏明玉并不认同柳青的话,她觉得蒙志远根本没有对策,虽然作为集团持股超过60%的股东,他的权力很大,但是孙副总、张副总那些人只要拿住毛金荣的小辫子,把贿赂医生的责任推到蒙志远身上,判不判刑还在其次,起码他们可以提议罢免董事长。   毕竟伪造病历的事情一出,张副总等人不可能琢磨不出蒙志远装病的目的,双方已经接近撕破脸皮,那是肯定要分出胜负的,要么蒙志远让步,坐视张副总等人干掉中层联盟,来一次大换血后被架空,要么快刀斩乱麻,召开股东会,以手中持股比例的优势罢免张副总等人的董事资格。   就一个被鎏金当枪使的苏明成,不仅毁了她和柳青的声誉,更令众诚集团陷入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地步。   “我要让他坐牢,我要让他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她一脸狠毒地道。   “明玉,咱能不发狠吗?”柳青说道:“话说回来,你真逼你爸跟他断绝关系了?”   苏明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手摸了摸嘴角的伤:“我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你有什么办法?”   ……   一个小时后。   蒙太在客厅里来回走着。   她很急,为“寒如秋”着急,也是为自己着急。   刚才她的表哥张桐打来电话,把今天上午众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告诉她蒙志远是在装病,这么做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冲着她的娘家人来的。   关于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不惊讶,也没多少想法,让她慌神的是张桐发来的照片,那个踩着苏明玉的头的男人正是掐住她的七寸的“寒如秋”。   因为恐惧,她不敢调查“寒如秋”的背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他的身份——不久前才和苏明玉断绝关系的嫡亲哥哥,而审计会议上当众出丑的正诚事务所的审计师朱丽,是他的老婆。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这件事,故事的大体脉络是家里那个作妖妹妹害得父子反目,又在后来的工作中出卖嫂子,以致当哥哥的忍无可忍,选择用激进手段实施报复。   可沈英殊不是局外人啊,她绝对是局内人里的局内人,安排正诚事务所展开审计的人就是苏明成本人,换句话说,这家伙一手造成了眼下的局面,今天又到众诚把人打了,更被警察抓去派出所,他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什么?   你要说苏明成傻,苏明成蠢,苏明成是个白痴,打死她都不相信。   另外,她很害怕,害怕苏明成在里面出点儿状况把她的事供出来,那乐子就大了。   咕嘟~   便在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发信人正是寒如秋。   沈英殊眼睛都瞪直了,他不是被抓进派出所了吗?怎么还有机会玩儿手机?   “你……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怎么还能给我发信息?”她试着问了一句。   “你猜。”对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猜不到。”   “那你再猜猜我给你发消息的目的。”   “是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吗?”   “这只是次要目的。”   “那……主要目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等了差不多一分多钟,那边才回过来一条信息,内容比较长,有二三百字,沈英殊看完表情连变,手指在键盘游移数次,最后回了一个“好”字。   ……   傍晚时分。   朱正刚和康馨居住的小区。   朱丽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把脸对着窗户外面,看夜色渐浓,万家灯上。   她保持这个姿势好久了,昨天基本上也是这么过来的,被李主任斥责并宣布停职后她就一直如此——失魂落魄,精神萎靡,前天晚上一宿没睡,昨晚好了一点,也只是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起来了。   这明明不是她的错误,明明不是……   蒙太只给他们送来一些集团业务方面的资料,李主任让她拟定一个审计计划,而苏明玉是众诚集团旗下某公司的总经理,只能算是中层管理,连需要审计哪几家公司都没确定下来,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苏明玉?   李主任一直说她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回来仔细想了一下,她懂了,她的问题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子是众诚集团的中层管理人员,是给了跟蒙太作对的那一方口实,影响到事务所的声誉和利益了。   商业机构的老板会在乎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不能为公司带来利润你就是错的,就是没有价值的。   咚咚咚~   咚咚咚~   “丽丽,丽丽……”   门口传来康馨的呼唤。   咚咚咚~   “丽丽,该吃饭了,你总是不吃不喝哪行?”   “……”   康馨在外面急得打转,前天女儿从单位回来后就这样了,也不出门,也不跟朋友诉苦,昨天一天饭也没吃,今天早晨就喝了一杯豆浆,眼见女儿这样折磨自己,她是又难过又无奈,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来吧。”   朱正刚冲媳妇儿使个眼色,走过去敲敲房门:“丽丽,爸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好歹吃点东西啊,你都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这样为难自己,我和你妈也没胃口吃饭了。”   这句话说完,门那边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呼吸后咔的一声轻响,朱丽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没梳,脸没洗,看着气色很差。   一看她听话出来,朱正刚松了一口气:“快,洗手吃饭,爸爸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馋嘴牛蛙。”   康馨看着女儿这样很心疼,在后面嘟哝道:“这个苏家,一群狗东西,丽丽嫁给苏明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朱正刚赶紧使眼色,想让她少说两句,但是康馨什么人,心里有气,肯定是不吐不快的。   “丽丽,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苏明玉拿你跟苏明成的关系说事,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些人你们已经离婚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 该坐牢的是你   为什么不说她跟苏明成离婚了?   她自然是不敢跟康馨讲实话的,开审计会议时就算说了,苏明玉反问一句接风宴二人是不是明确表示过要复婚?只要她不否认,还是会落人口实,可是一旦否认,那就是撒谎了,搞不好会被苏明玉拿去恶心苏明成,她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做不出睁眼说瞎话的事,而且经过这次离婚,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重新找回了恋爱的感觉,再遇到利益和感情关系发生冲突的问题,她会情不自禁地选择后者,以免重蹈覆辙。   康馨如果知道她的心理,十有八九会骂她愚蠢,骂她活该的。   “行了,你就别说了,审计这种事关乎一家企业的存亡,就算是前二嫂,别人挑理,你也得避嫌。”朱正刚瞪了康馨一眼,意思是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明成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康馨无视丈夫递来的眼色,继续问话。   “……”   朱丽根本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因为说了又能怎样?苏明成和苏明玉已经势同水火,这么做的唯一后果就是火上浇油。   “你不说,我来说。”   康馨气不过,去屋里拿自己的手机准备给苏明成打电话。   在她看来,女儿完全是被苏明成坑了,卖房子的钱没给,现在工作也丢了,前两天居然还把女儿骗出去鬼混了一个晚上,这能忍吗?女儿没出房间前她担心女儿的情况,还能按捺住心头不爽,现如今当然不能忍了。   “妈,你别给他打电话!”   朱丽刚要拉住康馨,这时手机响了,看号码格式来自座机,她本来想挂断的,但是眼见她妈受影响停下来,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是朱丽女士吗?这里是湖西派出所……”   几个呼吸后,她把电话一挂,饭也不迟了,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外出的衣服提包就走。   “哎,丽丽,出啥事了,你饭还没吃呢?”   “领导喊我马上去公司,有急事。”   她就这么推开门走了。   至于说告诉父母公司有事……不是公司有事,是苏明成有事——刚才湖西派出所的民警告诉她苏明成把苏明玉打了,对方拒绝调解,可能要拘留。   苏明成为什么跑到众诚总部打苏明玉?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为她出气。   离开小区打上一辆出租车,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苏大强的号码。   “喂……爸……”   “……”   听得出来,这声“爸”给对面叫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朱丽吗?”   “没错,是我。”   朱丽家距同德里不近,康馨和朱正刚两口子还未听说苏大强和儿子断绝关系的事,她想当然地认为还是跟苏大强商量一下怎么处理比较好。   “明成把明玉打了你知道吗?”   “什么?明成把明玉打了?”   “是,派出所打电话给我了,说明玉不同意和解,执意追究明成的责任,如果罪名坐实,可能要拘留。”   “啊?”   “啊”过以后就是冗长的沉默。   “爸,你在听吗?”   “这事儿……我管不了啊。”   朱丽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直起身来:“爸,你说什么?明玉是你的女儿,明成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不管呢?”   “你不知道吗?我跟明成断绝关系了。”   “什么?”   朱丽张着嘴,拿着手机的手握得更紧了,苏大强和苏明成断绝父子关系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不明白,前些天接风宴上不是好好的吗?   难不成苏明玉又搞什么小动作了?就像之前算计她妈那样?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她的手缓缓滑落,衣袖向后缩了一截,露出里面有小天鹅坠饰的手链,如果林跃在这儿一定能够认出这就是上次送给她的施华洛世奇吊坠——她之所以不把它戴在脖子上,是因为害怕康馨看到唠叨她,当做手链戴在手腕上自然就没有顾虑了。   司机超车前按了下喇叭,又瞄了一眼后视镜,对于她说的拘留、打架这些词很好奇,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   另一边。   吴菲把刚刚签好的购房协议塞进包里,回头看着吃饱喝足从饭店走出来的苏大强:“爸,刚才打电话的是朱丽吗?出什么事了?”   “明成和明玉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是因为登报的事?”   他们不知道苏明玉搅黄朱丽工作的事,还以为苏明成和苏明玉打架是因为看到了报纸上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   苏大强说道:“不知道啊,朱丽说明玉要告明成,有可能拘留。”   吴菲说道:“这个明成,自己不愿意赡养老人,现在又因为登报的事恼羞成怒跟明玉动手,是该让他在里面关几天,好好反省一下。”   苏大强把拿来剔牙的竹签吐进种树的土池子里,啥也没说,坐进苏明玉借给吴菲开的奔驰G500,还从兜里掏出一块在吧台拿的薄荷味糖果逗小朋友。   ……   “今日下午,我市北郊某机床厂发生一场火灾,经过消防人员近三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控制住了火势,现在工作已经进入善后阶段,据当时值班的工人介绍,火灾起因是厂区内机器的总电源没关,操作工只是关上机器就离开了,有老鼠咬断电缆,引燃了房间里的导热油,进而造成车间起火,并波及附近几个仓库,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造成一些物料损失。”   派出所的大厅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苏明玉看着画面里熟悉的环境,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如果她没有猜错,新闻里失火的机床厂就是黄中显管理的工厂。   虽然报道用词比较委婉,说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从现场拍摄的火势来看,损失最少也是千万级的。   厂区机器总电源没关,听起来是工人的失误,但黄中显作为厂长是一定会被问责的,不说政府这边会给怎样的处罚,单单来自集团高层的压力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撤职?撤职都是轻的,就怕张副总趁机派人查账,找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资金来往,就算蒙志远也保不住他。   看完新闻报道,她拿出手机拨打黄中显的电话,结果响了好久都没人接。   “这个柳青!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小时前柳青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伤情鉴定委托书。   “苏明玉,苏明玉。”   “我在这儿。”   一名女警从里面走出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这是伤情鉴定委托书,鉴定单位和地点上面有写。”   “谢谢。”   她道声谢谢,拿着东西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朱丽。   “明玉,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嘴角的血痂,耳前的淤青,再加上肿胀的脸,确实不像没事的样子。   “警察说你不接受调解。”   “没错。”   “我觉得吧,你们的关系就算再差,那也是亲兄妹,你能不能念在血缘关系上不要追究苏明成的责任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苏明玉斩钉截铁地道:“甭说废话,要我原谅那个人渣?你做梦!”   朱丽被她说得动了肝火,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苏明成动手是不对,可是他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去打你?如果你没那样对我,他至于跟你动手吗?”   “你说这么多有用吗?”苏明玉恨声说道:“我如果不送他去坐牢,我就不叫苏明玉。”   “你!”   朱丽给她气得眼圈儿红了,回想之前,如果苏明玉没有出现,他跟苏明成就不会离婚。没有苏明玉背地里耍手段,她妈和苏明成的矛盾也不会越来越深,没有苏明玉借题发挥,她也就不会丢掉工作,害得苏明成被抓进派出所。   “苏明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苏明玉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满地都是轻蔑。   “明玉,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不是让你坐在椅子上等我吗?”门外飘来柳青的声音。   苏明玉不再理睬朱丽,转头冲带着一股寒气奔过来的男人说道:“你这一走就是一个钟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哦,是小米,家里进了一只老鼠,非要让我过去帮她弄走。”   “那搞定了?”   “搞定了!”   “搞定了就走吧。”   柳青赶紧扶着她往外走,从后面看像极了李莲英伺候老佛爷。   朱丽对着两人背影跺跺脚,转身往里面走去。   她想见林跃,不过被警察拒绝了,眼见求也没用,考虑到现在这个时间律所关门了,便只能情绪低落地打车回家。   对于大厅门口发生的事情,林跃都“看”在眼里,对于朱丽骂苏明玉恶毒的言词蛮意外的,要知道电视剧里她可是相当没脑子的——苏明成帮她报仇,反而还要被她怪罪;苏明玉打了她一巴掌给个甜枣,转而一脸感恩模样。   兄妹关系好,姑嫂关系也好,这种家庭关系还算常见。兄妹关系不好,做嫂子的讲小姑子好话的情况……在国内社会还真是挺稀罕的。   看来一穿越就跟朱丽离婚是对的,拉开距离有助于她清清脑子里的水。   第二天,朱丽到处找律所寻求帮助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又给她来电话了,说苏明玉的伤情鉴定结果出来了。   轻伤乙级。   是轻伤,不是轻微伤。   朱丽很明白这两个词的区别,造成轻微伤最多拘留十五天加罚款,轻伤的话已经进入刑事范畴,是要判刑的。   苏明玉是真狠啊,搞得苏大强父子断绝关系不说,还要把亲哥哥送进监狱。   她匆忙离家,到湖西派出所询问案情,看到了法医出具的验伤报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耳膜穿孔”四个字,用民警的话讲,苏明玉已经住进医院,而且态度坚决拒绝和解,他们只能走程序,将苏明成由行政拘留转入刑事拘留。   朱丽想看看他,结果还是不行。   她只能给律所打电话咨询,对方给出的答案是没办法,既然验伤结果是轻伤,已经进入刑事阶段,她能做的就是去求苏明玉,让她放弃追究苏明成的责任。   昨天她已经恳求过了,有用吗?没用!   她在马路边思考一阵,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明成大哥苏明哲的电话,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希望他作为苏家老大,能担起自己的责任,劝说苏明玉不要赶尽杀绝,毕竟是一奶同胞,俗话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看得出来,吴菲没有把这边的事情告诉老公,苏明哲对兄妹二人打成这样一无所知,让她不要着急,他这就给苏明玉打电话。   朱丽松了一口气,认为事情有转机了,然而直到吃过午饭,算算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了,苏明哲那边还是没有音信,她只能去电询问,结果人家给的回答是苏明玉不接他的电话,朱丽又说不行你回来一趟吧,这事关苏明成的未来,一旦坐牢,留下案底的话一辈子都毁了,但是苏明哲怎么回复的?他说工作忙,领导安排出差,回不去。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找苏明哲索要苏大强的住址,想着亲自登门,看看老头子啥意思,是不是真的连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这一次苏明哲没有搪塞,告诉她苏大强住在“玉龙湾小区4001号”。   挂断电话后,朱丽打上一辆出租车来到玉龙湾小区。   这是她第一次来苏明玉家,虽说早知道这个小姑子有钱,但是亲眼看到那栋带车库的二层别墅,不由得感慨自己还是低估了苏明玉的财力,就这地段这房子,没个大几百万上千万是拿不下来的。   叮咚,叮咚~   她按了两下门铃,拎着包在外等候。   没多久房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留短发,皮肤黝黑,身上围着一条非常朴素的围裙,应该是伺候苏大强的保姆。   “你找谁?”   “我找苏大强,我是他的……”朱丽停顿一下说道:“儿媳妇。”   保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阵,觉得她没有说谎,更不像是坏人,便把人让进屋里,擦了擦手后去敲卧室的门。   “苏大哥,苏大哥,有人找,她说是你儿媳妇。”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里面才传来闷闷的应答:“哦,知道了。”   又过去半分钟,房门打开,苏大强顶着黑眼圈儿走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是朱丽啊,有事吗?”   “爸。”这么叫有点儿别扭,不过她还是很亲切地喊了一声,毕竟有求于人嘛:“明玉的验伤结果出来了,耳膜穿孔,轻伤。”   苏大强说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如果再不出面,明玉执意追究明成的责任,他会被判刑,蹲大牢的。”   苏大强摆摆手:“我……管不了啊。”   “您怎么能这样呢?她可是您的女儿,当爸的说话,她总要听一听吧?”   苏大强默不作声,只是摇头。   “那可是您的亲生儿子!”   “朱丽,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   “那您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管他了?”   苏大强瞪了一眼餐厅竖着耳朵倾听二人对话的保姆,吓得中年妇女赶紧指指楼上,跑去阳台收衣服了。   “你去找老大吧,他说话明玉可能会听。”   “我找过,大哥说明玉不接他的电话。”   苏大强往沙发一坐,眯着眼睛说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要不您跟我去趟医院吧,我去给明玉道歉,有您在那,她应该会给明成一个机会的。”   “不去。”   说声不去,他起身走进卧室把门一关,不出来了。   朱丽愣住了。   这当爸的,这当大哥的,这当妹妹的……瞧这一家都是什么人!   她听苏明成讲过,当年苏明玉上了大学一年没有回家,赵美兰还让苏大强去给女儿送生活费,现在苏大强和苏明成断绝关系,要蹲大牢都没人管了,合着赵美兰一死,就因为苏明玉有钱,苏明成没钱,一家人就都逮他一个欺负呗。   “不管是不是?苏大强,你这种人就不配当爹!呸!老东……”   朱丽很想骂人,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把嗓子眼儿的脏话咽了回去,迎着保姆不解的目光提着包离开房间。   从别墅出来,她看了一眼路边掉光树叶的琼树,感觉特无力,特无助,能求的人她都求了,该说的话她也说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然再去医院一趟?求苏明玉高抬贵手,放苏明成一马?   叮叮咚~   手机铃声拉回她的思绪。   把手翻过来一瞧,屏幕显示来电人是苏明成。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确实是苏明成。   他不是被关在号子里吗?怎么可能打来电话?难不成是警察?   她按住接通浮标往上一划,将听筒凑近右耳。   “立刻回家打开电脑,你的邮箱里有一封邮件,里面有救我出去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不等她反应过来联线就中断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机会打电话,但并不妨碍她领会这次通话的意思,赶紧到小区门口打车回家。   ……   三天后。   苏大附一院病房。   吴菲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苏明玉。   “大嫂,小咪呢?”   “我把她托付给保姆照看了。”   “哦,买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已经见过房主,现在就差过户和打款了。”   “那再有几天你就可以去上海了。”   “是啊。”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要么是小咪,要么是苏大强,要么是苏明哲,总之谁也不提苏明成,仿佛苏家没有这个人一样,可以说是默契,也可以讲心照不宣。   “你不能进去,哎……我说了,你不能进去。”   “我不管你是谁,如果这次我不能进去,苏明玉这个贱人就等着坐牢吧。”   外面传来助理小新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苏明玉仔细一听,确定是朱丽。   要坐牢的明明是苏明成。   她轻蔑一笑,心想来求饶还这么嚣张,她倒要看看是谁给朱丽的勇气说这种话:“大嫂,你叫小新把人放进来吧。”   吴菲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要我回避吗?”   她现在和苏明玉可是盟友,她很清楚,只要把苏明成送进监狱,给苏大强养老的事会好做很多,至于亲人不亲人的,血缘不血缘的,还重要吗?不重要了,谁会在意一个不仅帮不上自己还老是找麻烦的穷亲戚呢。   苏明玉一脸轻松地道:“不用。”   吴菲没有说什么,过去打开房门,看着朱丽说道:“明玉让她进去。”   小新只能闪到一边。   朱丽也不叫“大嫂”,只是冷冷地与她对视两眼,拿着手机走进病房。   当她对上床头那张脸后,呵呵一笑:“苏明玉,为了把苏明成送进大牢,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说完直接把手机打开,轻轻一点。   “明玉,你真要这么做?没必要吧?为了让苏明成判刑去做耳膜穿孔术?疯了吧你。”   “没错,我就是要这么做!”   “这……这可是犯罪。”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医生不说,谁会知道?”   “这……你这何必呢?”   “如果你想劝我息事宁人,又或者害怕受牵连不愿意帮我,那就下车吧。”   “唉,好吧。”   这是第一段录音,之后是第二段录音。   “老孙,这事儿你千万保密。”   “柳青,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手术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也不问你们要干什么了,总之最好不要牵连到我。”   “放心吧老孙,这钱你拿着。”   “没必要。”   “这不是我给你的,是她给你的,拿着吧,你孩子不是要在HK买房子吗?”   “那……我就拿着了。”   “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她还年轻,自愈的话……问题不大,多休息,注意控制饮食,吃的清淡一点就可以了,至于用药方面,住院部医生会给开合用的药品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老孙。”   之后是脚步声和关门声。   朱丽按下停止键,看向床头面无血色的女人脸。   “所以苏明玉,该坐牢的人是你!”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 这是对你的报复   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恨意和快意。   恨意是因为当妹妹的为了把哥哥送进监狱,不惜自残来制造轻伤的假象,从这点来看,苏明玉是真的恶毒。快意自然是阴谋败露,拿住这个蛇蝎女人的七寸带来的快乐,也可以说是报复的快感。   朱丽自认为从小与人为善,这是第一次仇恨一个人到想把她踩在脚下。   苏明玉板着脸说道:“哪儿来的?录音哪儿来的?”   朱丽冷冷说道:“柳青给的。”   “柳青?不可能,柳青不可能这么做。”   她很笃定柳青不会这么做,因为俩人的关系用北京话讲“铁磁”,他没有理由出卖她。   “不可能?呵呵,苏明玉,被人出卖的滋味好受吗?”   朱丽忽然想通一件事,苏明成把录音交给她,八成就是让她过来报仇的,报当初苏明玉出卖“嫂子”,大义灭亲的仇。   前几天作为小姑子出卖嫂子,今天又被“闺蜜”出卖,这种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一定酸爽极了。   旁边站着的吴菲看呆了。   她既没有想到苏明玉为了把苏明成送进监狱对自己下狠手,也没料到柳青反手就把苏明玉踹坑里了。   朱丽只要把录音和相关资料往警察那里一送,告苏明玉一个诬陷罪和伪证罪,坐牢是没跑了。   本想把苏明成送进监狱,结果呢,不仅把自己弄伤,还因此触犯刑法,这事儿要放在她的身上,九成九得憋屈死。   苏明玉撕开粘在手上的胶带,拔出针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柳青的电话,然而提示语却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法接通。   这一幕令她的心跌入谷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柳青……柳青居然出卖她?!   “假的,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朱丽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有义务为你解答这个问题。”   她不是没有义务,她也不知道柳青为什么会背叛苏明玉,反正苏明成怎么说的她怎么做就是了。   “你想怎么样?”   苏明玉很清楚,朱丽完全可以把证据交给警察,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来到医院宣告胜利,只是图一个嘴上痛快吗?应该不是。   朱丽说道:“明成一直有一个愿望,给那些因为服用药物而患上严重慢性病的儿童设立一个专项基金,可惜他就是一个小职员,根本没有钱,也没有本事达成心愿。”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苏明玉是什么人?搞销售的,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事到如今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说吧,需要多少钱?”   “四千万。”   “四千万?”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曾被自己羞辱过的女人,四千万基本上是她全部身家,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要毁了她这十年的努力,让财富归零啊。   “他做梦!”   “我也觉得这种愿望跟白日做梦没啥区别,不过你可以试试,蹲两年牢出来还有什么单位愿意用一个有作假前科的销售,客户是否有信心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更重要的是,有了犯罪记录,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国留学了。”   苏明玉两手握拳,表情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出国留学是她从小就有的愿望,也是她人生的遗憾,如果真的进去了,一辈子不说毁于一旦,人生追求肯定是破灭了。   杀人诛心,苏明成这是在让她做选择题,是要钱还是要一个完整的人生。   “你只有三天的考虑时间和七天的献爱心时间。”朱丽把一张名片丢在地上,上面印有蒲公英的图案,靠下的部分是一个人的电话:“如果你愿意替明成实现愿望,就打那个电话,不愿意……可以把它撕了。”   留下这句话她往门外走去。   苏明玉说道:“十天不够。”   她大部分资产都体现在房子和车子上,想将实物资产变现不是一时片刻能够完成的,除非……吐血甩卖。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朱丽没有回头,打开房门走出去,在小新的目送下离开走廊,转进电梯间旁边的楼道。   里面灯光昏暗,少有人行,她倚着墙皮轻轻拍打胸口,连续不断地做深呼吸。   苏明成让她表现得强势一些,所以才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腔调,也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苏明玉。过去差不多五分钟吧,感觉内心的紧张缓和了不少,才一步一步往一楼走去。   另一边,苏明玉根本没有在意朱丽身上演得痕迹有多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柳青背叛她,让苏明成拿到反戈一击的关键证据这件事上,朱丽走后她又给柳青打了两遍电话,都提示无法接通,她给公司里的人打电话询问,得到的回复是柳青没有去上班。   这从侧面证实了朱丽的说法,让她本就凉了半截的心更凉了。   “明玉,你打算怎么办?”   吴菲捡起地上那张名片,表情有些尴尬,早知道她就不听小姑子的,跟小新在外面等候,现在可好,知道的太多了,面对这一幕,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关心吧……又怕被苏明玉和苏明成的斗法牵扯进去,可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苏明玉沉默不语。   其实她已经有了决断,却不想立即告诉吴菲。   现在众诚局势不明,如果她这时候因为诬告罪入狱,毛金荣那边也受到伪造病历案牵连,还有谁能帮助蒙志远呢?所以她不能进去,绝不能!   普通人在四千万和坐两年牢之间做选择题的话,大概率选择后者,但她不是普通人啊,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只要众诚不倒,蒙志远还在,她就能够东山再起,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像时机和前科,前者错过可能抱憾终身,后者入了档案会影响一辈子。   之所以对吴菲隐瞒,是因为苏大强那边等米下锅呢,万一知道女儿马上没钱了,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咔嚓~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病房门打开,石天冬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看看吴菲,看看苏明玉,又看看支架上的药剂袋,一脸茫然。   “出了什么事?明玉,我看你脸色很差。”   苏明玉沉默不语。   之前苏大强为了庆祝买房,带着小咪去了一趟食荤者蹭饭,聊天的时候跟石天冬讲了她被苏明成打到轻伤住院的事,石天冬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到医院来看她,就着这件事两人关系缓和,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作为一个厨子,他当仁不让地揽下了送病号饭的活儿,今天自不例外。   苏明玉看了吴菲一眼:“哦,公司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情况不太好。”   “这样啊,那你现在是病人,就不要操心公司的事了,安心养伤才是正事。”他走到床头柜前,把饭盒的盖子打开,又拿出一只汤匙放进去:“我炖了一碗乌鸡汤,趁热喝。”   吴菲一看机会来临,赶紧出言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给小咪做饭了,你们聊。”   “大嫂,你慢走。”   “好。”   吴菲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提着包走出病房。   人一脱离小新的视野,她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因为朱丽给苏明玉将了一军,要么蹲大牢,要么倾家荡产,万一苏明玉选择后者,谁来赡养苏大强?   她得赶紧联系苏明哲,看看这件事怎么解决。   “我没胃口。”   吴菲前脚离开,后脚苏明玉就拒绝了石天冬递过来的乌鸡汤。   “我煲了很长时间的。”   “我说了,我没胃口。”   苏明玉的回答带着一丝不耐烦。   石天冬认为她今天很不对劲。   “公司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公司没事,是她的恶行暴露了,这事儿当然不能告诉石天冬。   她这儿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助理小新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把手机往前一递。   苏明玉一看是黄中显打来的,接通后放到耳边,听完对方讲述,她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猛一咬牙,告诉小新帮她拿衣服去公司。   说一语成谶也好,讲乌鸦嘴也罢,公司那边真的出状况了。   石天冬不明所以,手托着温暖的饭盒呆在原地:“明玉,这……乌鸡汤,你多少喝一口吧。”   “没时间了,我得立刻去公司一趟。”   “你的身体……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众诚没了你就不转了吗?”   石天冬一脸苦像。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搞死一个   苏明玉已经住了四五天医院,左耳听力虽说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上班是没问题的,小新带着她一路狂飙,以最快速度赶回总部。   她让小新去停车,自己走正门,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见黄中显沉着脸站在大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老黄,说说详细情况吧。”   黄中显说道:“这次紧急召开董事会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针对工厂火灾,孙副总提议撤掉我的厂长职位,并派审计人员前往查账。蒙总对此事投了反对票,张副总以此为由发起了不信任投票,想要撤换董事长。”   “他们这是借题发挥。”   “没错。”   黄中显说道:“张副总给出的理由是蒙总在伪造病历这件事上有指使嫌疑,万一警方拿到实证,继续主持日常事务必然会对公司声誉造成重大影响,为股东和员工的利益着想,希望蒙总能够休息一段时间,待伪造病历的风头过去再回一线。”   这话吧,说得好听,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蒙志远一旦从董事长和总裁的位子下来,接下来中层领导这个层面肯定变天,就算毛金荣顶住警方的压力没有供出蒙志远,等他拿回董事长的头衔,面对的十有八九也是一个被架空的局面。   黄中显老脸晦暗,唉声叹气地道:“都怪我,都怪我啊,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蒙总。”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就因为在审计会议上讽刺了正诚事务所的审计师?苏明成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似乎预料到工厂会出事故,但是经过技术部门鉴定,火灾原因是员工安全意识不到位,再加上老鼠咬断了电缆,无论怎么看都跟苏明成没有关系。   “老黄,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走吧,上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帮蒙总开脱。”   “还能怎么开脱?”   “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鎏金针对众诚的阴谋,待会儿我去跟董事会那些人讲,相信他们能够分清事态的轻重缓急。”   她这儿正在就董事会提议换帅的事情发表看法,猛听左方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然后是一道凄厉的尖叫,耳听得一阵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两个穿黑丝皮裤,大冬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人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在距离两人不到五米的地方崴了一脚,本就苍白的脸平添几分苦楚。   黄中显面带好奇看过去:“那边出了什么事?”   前面的女人稍作停顿,局促不安地喘着粗气:“有……有人……有人跳楼了。”   “有人跳楼了?”   俩人看看上面,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时已经有两个胆子大的男性靠了过去,对着地面十死无生的老男人指指点点。   苏明玉又往前走了一步,当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扫过死人扭曲的面孔时,脑子嗡的一下,几乎炸开。   因为跳楼的不是别人,正是众诚集团的财务总监毛金荣。   黄中显呆立着,身子不时抖一下,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被眼前一幕吓得,还是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压力,有一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思。   “毛总……”   苏明玉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是潜意识告诉她这很正常,毛金荣正面临警方盘查,要收买苏大附一院的医生伪造病历,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一旦查实基本就是三年起步,他今年都57岁了,蹲几年大牢出来还有多少活头,更重要的是那些老朋友会戳着脊梁骨骂他劳改犯,倒不如从楼上一跃而下来个痛快,既能保住蒙志远,帮后代捞一笔可观的抚恤金,又能避免牢狱之灾。   黄中显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众诚集团所在楼层好几个人探出头朝下打量。   “明玉,打电话叫救护车。”   从那么高的楼层跳下来绝没可能生还,叫救护车也是徒劳,不过现在能怎么办呢?   苏明玉没有选择,只能拿起电话拨打110和120。   二十分钟后,俩人来到众诚集团所在楼层,一进大厅就有种非常压抑的感觉,小新告诉他因为毛总监跳楼的事,董事会中断了,张副总等人很不高兴,蒙志远从会议室出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总裁办公室再没出来。   毛金荣跟蒙志远的时间比她还久,现在老部下跳楼,目的是为了保护他,可想而知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去看看蒙总。”   苏明玉冲黄中显点点头,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   毛金荣跳楼前在办公室里留下一份遗书,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只要蒙志远一口咬死是毛金荣的主意,责任自然会降到最低,毕竟和医生接洽的人又不是他,死无对证还能怎样?   蒙志远被保住了,张副总那群人心头恼火又能怎样,人家毕竟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没有触犯法律,只是装病戏耍大家还不足以把他从董事长的位子赶下来,于是众诚集团的氛围变得相当诡异,每个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而苏明玉从蒙志远那里得到的指示是不要轻举妄动,等毛金荣跳楼事件的影响过去再说,为此甚至在黄中显被撤,集团聘请外部团队审计工厂财务这件事上做了让步。   黄中显是死是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就因为一个苏明成,众诚集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柳青不见了,毛金荣死了,黄中显自身难保,蒙志远被砍断一只胳膊,苏明玉丢了面子,即便蒙总归来,剩下那几个中层联盟的人也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苏明玉请了几天假处理房子,并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柳青,结果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连他的女朋友小米都不知道男朋友去了哪里。   10天之期过去4天的时候,林跃在朱丽的奔走下被取保候审。   虽说苏明玉给了“同意”回复,接下来就是签署和解书,不会判负刑责,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林跃从看守所出来,抬头打量天空,发现东南方的云朵好像一匹野马。   随着左侧停着的一辆轿车的车门打开,朱丽从里面走出来,一溜小跑奔到他的身边,直接把人抱住。   “你在里面有没有被打?那些人没欺负你吧?”   朱丽左边看完看右边,以确定他的健康状况。   “他们想,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   苏明玉还真做好了找关系,让里面的人好好“关照”他的心理准备,当然,是要在他被判刑进了监狱以后,一如她在小说里做的那样,打算买通黑老大对亲二哥捅个后门,以此来打击报复,尽情羞辱。   不过很可惜,这个阴毒计划胎死腹中。   小说里的情节挺有意思的,苏明玉打小和赵美兰吵架,还跟母亲动手,老二是被母亲最喜欢的那一个,肯定怀恨在心揍她泄愤,结果贱人这仇一记就是十几年,不仅伪造伤情鉴定结果害苏明成蹲大牢,还找人在里面搞了他并拍下视频加以羞辱,既然一辈子都毁了,正常人出来后肯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这贱人带走,结果小说里的苏明成……呵……   “你就吹吧。”   朱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于这副把蹲号子当度假的样子很无语。   “苏家是一个人都没来啊。”   老二被放出来,苏明玉且不说,苏大强、老大、老大媳妇儿没一个人来接。   “真好,那我痛下杀手的时候,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你要干什么?苏明成,我警告你,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朱丽是真怕今日一幕重演,他在地面一呆数日,也就失去自由,每天跟铁窗死磕,她呢?尤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两天,那真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着急。   便在这时,随着一阵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一辆高档小轿车迅速接近,在二人面前停下。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真带劲   朱丽认不出小轿车前脸的LOGO,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车绝对不是二三十万的车能比的。   她这儿微微走神,主驾驶的门打开,一个足蹬细高跟,穿着件棕色毛呢外套的气质美女从里面走出来。   甭管什么东西都怕比较。   四眼相接,朱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本身就是那种穿戴都是名牌,爱过小资生活的女人,然而跟这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人一比,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穿搭,以及举手投足散发的女人味儿,都差了不少。   这个女人……也是来接人的吗?   她这正想着,耳听得哒哒脆响,女人来到二人面前,看看朱丽,又看看林跃。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她是来接苏明成的?   朱丽一脸懵逼,视线在二人脸上不断往复,惊疑的同时,内心还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这位是?”女人笑问。   林跃说道:“我前妻,朱丽。”   “前妻呀,你好。”女人朝她伸出右手,举止大方得体,不过对于“前妻”这个称呼,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叫艾米,是柳青的……前女友。”   “你好。”   朱丽是个好面子的人,人家伸出手来表达善意,她当然不能失礼,便凑过去跟对方握了一下,两手相接,随着指尖传来的柔滑与细腻,还有一股拂面而至的清淡花香,比她用过的所有香水都好闻。   林跃又补充一句:“对了,凤江你知道吧?艾米还是凤江的总裁。”   凤江她当然知道,长三角地区排名第三的机床生产厂家,同鎏金、众诚是竞争关系,再结合艾米是柳青前女友的信息,她想当然地认为苏明玉找医生做耳膜穿孔的录音是艾米提供的,起码心中的敌意消了不少。   艾米说道:“走吧,我在万豪订了房间,帮你接风洗尘。”   林跃点点头,刚要招呼朱丽上车,这时她的包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是大哥……”   朱丽的表情有些古怪。   “苏明哲?”林跃说道:“是你告诉他我今天出来的?”   朱丽说道:“是,我以为他要来接你,毕竟是亲兄弟。”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笑,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朱丽,接到明成了吗?”   “接到了。”   “明成?是你在接电话啊,那正好。是这样的,我听菲菲说明玉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没错。”   “这个明玉,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已经打电话骂过她,帮你出气了。”   “哦。”   “本来呢,大哥应该去接你的,但是公司这边管理很严格,我刚来没几天,走不开,你别怪罪大哥。”   “不会。”   “那就好。”苏明哲停顿一下:“明成,明玉呢,做的不对,我跟爸都说她了,她也明确表态不会再有下次,咱们是一家人,身上都流着爸妈的血,我觉得怎么说你也是当哥的,能不能原谅她这一回?不要追究她的责任了?明玉少小离家,能有眼下这份基业不容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你说呢?”   “不能!”   林跃的回答简短干脆,苏明哲给这两个字噎得打了个嗝。   “明成,你这……做的是不是太绝情了?如果妈在天有灵,知道你们掐成这样,一定不会高兴的。”   “套近乎的时候就妈在天有灵,断绝关系的时候就逆子不孝?怎么说你们都有理是么?苏明哲,苏明玉撺掇苏大强在姑苏晚报刊文时你在做什么?如果当时你把报纸甩在苏大强脸上,说他就是个该死的老货,今天我可能给你几分面子,可惜你没有,连稀泥都懒得和了。苏明玉造假构陷,要让我蹲大牢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脸央求我放那个贱人一马?”   “明成,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我给明玉打电话了,可是她不接啊。”   “她不接你完全可以去医院堵人,但是你没有,在工作和弟弟间选择了前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明成……”   “苏明哲,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电话是吴菲叫你打的吧,因为一旦苏明玉财富归零,照顾苏大强的责任就落到你们两口子身上了,经历过这些事后,她可不愿意伺候那个作妖的老头子对不对?”   “……”   林跃没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朱丽。   “大哥……是给苏明玉求情的?”   “没错。”   朱丽很无语,就她对老大的了解,话说得一向漂亮,但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总是令人失望。   “走吧,先去吃饭。”   林跃带着朱丽上了那辆二手科鲁兹,跟在艾米的阿尔法·罗密欧牌小轿车后面离开看守所。   “你跟她……什么关系?”   往前开了十分钟,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林跃随口答道:“朋友咯。”   朋友?   一般朋友会在这种时刻到看守所接人?   “怎么?有危机感?那你可得好好表现,不要给她机会把我抢走。”   “苏明成!”   朱丽鼓着两个腮帮子怒目而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你妈不是常说你瞎了眼才看上我吗?为了证明她是错的,那肯定要让她认清事实的,不然她怎么会让优秀的女儿跟一个没能耐的妈宝男复婚呢?”   这话说的,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吧,确实有几分道理,就以前康馨对苏明成的评价,找遍所有形容词,能称得上褒义的只有疼老婆。   剩下的都是“不能大把挣钱”、“长相一般”、“学历不高”、“啃老”、“自私自利”这种词。   “可是……但是……你也不能……”   “我说她是我女朋友了吗?我说要跟她结婚了吗?朱丽,感情的事吧,过犹不及,不要葬送自己的优势。”   “……”   朱丽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心里很别扭,想想这段日子的遭遇,好像每次见他都有不同,对她的态度也是一天一个样。   ……   一个半小时后,三人吃完饭离开酒店大堂。   朱丽看着落落大方,全程谈笑自若的……她不知道该用情敌,还是其他词来形容的美女总裁,危机感爆棚的同时,还有一份患得患失的情绪。   “那行,我先走了,你在里面关了好几天,去楼上休息会儿吧,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艾米冲二人挥挥手,驱车离开酒店。   林跃正准备带朱丽去艾米开好的房间休息,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   她做个嘘声的手势,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丽丽,说,你现在是不是跟苏明成在一起?”   “妈……这……”   她像一个被戳破谎言的孩子,说话吞吞吐吐,心里忐忑不安。   “你跟我说主任叫你回去上班,你是去上班了吗?你在跟苏明成鬼混!丽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我……我没有,你怎么……”   “还想撒谎骗我?苏大强就在咱家,是他说的你们在一块儿。”   苏大强去家里了?   朱丽愣了一下,握住话筒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跃:“你爸现在我家,这……这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跃走到自己的车子边,打开驾驶室的门,冲她使个眼色:“上车。”   “去哪?”   “你家。”   “啊?!”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朱丽家楼下停住,俩人乘电梯来到她家门口,眼见前妻一脸畏缩,林跃一边笑着说“你猜我空手登门她会不会给我甩脸子”,一边敲响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三秒钟后,门咔的一声打开,映入二人眼帘的是朱正刚的脸。   他看看林跃,又看看女儿,向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朱丽低着头不敢看他,跟在林跃身后走进客厅。   “你还有脸回来啊。”   一进门就听到康馨的怒斥。   “康馨,你有病吧?打电话叫她回来的是你,见面开炮的也是你,你以为她愿意回来?如果不是你多事,我现在酒店好好疼爱你女儿呢。”   朱丽不敢顶撞康馨,林跃敢,他不仅敢,而且这话与其说是顶撞,不如讲是羞辱。   “你……你个小兔崽子。”   中年妇女勃然大怒,指着外面大吼:“滚,给我滚。”   “神经病。”   林跃冲她竖个中指,拉着朱丽的手就往外走。   苏大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人,看到二儿子对丈母娘的态度,眨了眨那双极具辨识度的鱼泡眼,满脸讪色。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现在轮到我“轻伤”了   “朱丽,你要敢跨出这道门,就永远不要回来。”   丽丽都不叫了,改朱丽了,可想而知康馨有多愤怒。   想想也能理解,前女婿当着亲爹的面说她有病,哪个丈母娘能受得了这个?   以国内社会的婚姻关系,小两口闹矛盾,从来都是男方爹娘给女方爹娘服软,说好话,当丈母娘的,哪有不端着的——即便朱丽和苏明成已经离婚,她依然觉得自己应该被尊重,被敬奉。   “妈,明成……”   朱丽甩开林跃的手,一脸为难看着他们,上回女婿和丈母娘吵架,她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声,事后站到了母亲的立场,话赶话办了离婚,这一次还站母亲吗?   林跃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朱丽,不是我不想跟你复婚,有这样的丈母娘在,我是接受不了,所以别说我始乱终弃什么的,艾米的父母对我比他们好太多了。”   凤江的美女总裁。   独生女。   家庭资产亿级。   时尚漂亮有气质。   彬彬有礼待人亲切。   ……   本来她就危机感满满,现在听他这么一讲,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你们不要逼我行吗?”   康馨走过去把她往身后一拉,看着林跃说道:“复婚?苏明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还想复婚?白日做梦!”   朱正刚比康馨冷静得多,听到“艾米”这个名字挑了挑眉,按照苏明成的意思,他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女朋友了?   “苏大强,你怎么也不管管你儿子?”   苏大强把屁股挪了挪,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管我?他配么?”林跃寒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他已经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这事儿都登报了。”   什么?   断绝父子关系?   朱正刚吃了一惊,没想到苏大强做的这么绝,那既然两人已经断绝父子关系,这老家伙跑他家里找人是几个意思?   康馨自然是不会想这么多的,她只想出一口恶气,一脸轻蔑地道:“断的好,你这种人,就应该众叛亲离,做一条丧家之犬。”   林跃没有理睬她,望苏大强说道:“苏大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来找我是因为苏明玉不给你买房了吧。”   就苏明玉那些不动产,要在十天内脱手,最少也得打个七折,就这还不一定能够凑齐4000万,搞不好还得借钱填窟窿。是,苏大强这边她只需要出50万首付款,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只要愿意给,还是能拆补出来的,关键是有必要这么做吗?本来她就不同意苏大强买三室一厅,不如趁此机会“被迫食言”,逼着苏大强去找二儿子算账。   你不是想依靠三女儿过养尊处优的老年生活吗?现在你的二儿子正在摧毁它。   林跃很清楚苏明玉的想法。   “你说你们是亲兄妹,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呢?”苏大强小声嘟哝着:“如果你妈还活着……”   “少拿我妈说事,苏大强,我卖房卖车给你180万,这么多年来守着父母,现在妈死了,你看苏明玉有钱,觉得我是穷鬼一个,肯定没有办法给你养老,便主动断绝父子关系,对我被关进看守所的事也不闻不问,现如今苏明玉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你又后悔了?这是人办的事吗?”   “我……我……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儿子为了还债能抛弃自己的家庭,亲爹为了过的舒服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还登报昭告天下。   朱正刚和康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奇葩父子,觉得怎么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有其父必有其子,丽丽,看到没有,这种家庭,这种人,他还想跟你复婚?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是我想跟她复婚,是你们会求我复婚。”   “你脑子坏掉了?”   林跃懒得理这种倚老卖老的中年妇女,从兜里夹出一张名片丢在她面前。   “再一两个月吧,我保证你会后悔。”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我后悔?呸!”   康馨捡起地上的名片丢到门外。   朱丽伸了伸手又无力垂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能怎么办?跟苏明成私奔?那她妈还不气死?   思来想去也只有等康馨气消了再慢慢做工作这个办法。   “苏大强,你也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时康馨又把矛头对准前亲家公。   苏大强啥也不敢说,抬起屁股往外面走去。   嘭~   随着房门重重关闭,他忍不住打个寒战,低头一扫看见地上落的名片,便伸出手去捡起来,揣兜里走了。   ……   “小石啊,来,陪我喝两杯。”   苏大强满嘴酒气地道。   “大叔,你别喝了,再喝真的醉了。”   食荤者的包厢内,石天冬正在劝苏大强停下来,在二人中间的餐桌上,两盘精致小菜旁边放着一瓶55度的洋河大曲,从酒线来看已经下去一半多,换句话说,苏大强起码干掉了六两。   “不,我没醉,还能喝。”   苏大强伸手遮拦,不让他碰自己。   “大叔,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   趁石天冬说话的间隙,他又把杯子里剩的那点儿一口闷下,完事咂吧一下嘴,似在回味粮香。   “我跟你说,这加了豌豆的洋河大曲可不好买的。”   石天冬对洋河大曲洋河二曲什么的完全没有研究,也不关心这个:“当然是回玉龙湾了。”   “不去,不去,那里不是我家。”   “是,不是你家,是你女儿的家。”   苏大强一瞪眼,磕磕巴巴说道:“那里也不是我女儿的家了,不是了……卖了,都被她卖了,车子卖了,房子也卖了,还把我赶了出来。”   “卖了?”石天冬愣住了,这几天给苏明玉打电话,她总说工作忙,连来店里吃宵夜的时间都没有:“大叔,你等着,我这就给明玉打电话。”   他刚要招呼阿奇拿手机过来,苏大强拦住他,一副无赖像:“别,别打,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又要唠叨个没完了,我今天就在你这儿……我就住这儿了。”   这时阿奇一脸好奇走过来,不明白石老板叫自己的名字又不说目的是为什么。   石天冬看看苏大强,一脸犹豫。   “明玉没钱了,不给我买房子了,明哲在上海,回不来。”苏大强拍着桌角的名片说道:“明成不认我这个爹了,我苏大强老了老了,居然无家可归了。”   名片被风一吹,滑落在地。   石天冬走过去捡起来,翻到正面一瞧,中间只有一个名字,苏明成,后面是手机号码和住址。   尤其是这个住址很奇怪,万豪酒店8001室。   五星级酒店?长租?   他由此联想到阿奇早上发给他的一部短片,一部让他无比火大的短片——苏明玉住院的时候他有问事情经过,但是她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苏明成跑去众诚闹事,剩下的时间一直在讲那个人小时候怎么仗着赵美兰的疼爱欺负她的往事,然而这部短片用画面讲述了苏明成是怎么闹事的。   每每想起那个畜生将脚踩在苏明玉头上用力碾的一幕,他都感觉一股邪火往天灵盖涌,也理解了苏明玉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描述那天发生的事情。   “爸,你果然在这儿。”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菲怀抱小咪从外面走进来。   “大嫂,你来了。”   “对,明玉说他很可能在这儿,让我接爸回去。”   石天冬看看几乎出溜到桌子下面的老头儿,把名片揣进兜里:“我帮你把大叔背出去吧。”   “谢谢啊。”   吴菲说声谢谢,把小咪交给阿奇照看,同石天冬一起架着喝醉的苏大强离开食荤者,上了路边停的出租车。   ……   第二天,林跃睡到九点多才起床洗漱,完事给鎏金的赵总发了条消息,穿戴整齐乘电梯下楼。   出轿厢,刚进地下停车场,便听到侧前方一声嘀鸣,扭脸一看,挂着沪牌的奥迪A6L前面停着一辆电瓶车,骑手正从上面下来,顺手把头盔往车把手一挂。   呵……   来的可真快。   昨天刚让阿奇不经意地看到苏明玉被打的视频,结果石天冬第二天就找上门来,给他一个帮苏明成报仇雪恨的机会。   要知道电视剧里石天冬可是凭白揍了苏明成一拳的,更重要的是,他对这张脸还有说话的口音,讨厌的很。   “苏明成!”   石天冬笔直朝他走来,上面的名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干巴,生硬,带着戾气。   “你根本不配做明玉的哥哥。”   “你以为我想做她的哥哥吗?”林跃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尺的那张极力用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寸肌肤表现“我很酷,但是请叫我暖男”的那张脸,启齿轻笑:“哦不对,苏大强已经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而苏明玉跟赵美兰早就断绝母女关系,所以现在我跟她就是单纯的仇人关系。”   “明玉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一个人渣。”   “一只舔狗也有资格嘲笑别人?”   “你说谁是舔狗?”石天冬生气时的口音听起来特别油腻:“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明玉,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喂,这算是忠犬护主吗?”   石天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再给我说一句。”   林跃低头扫视,淡淡说道:“松手。”   “苏明成,我警告你……”   “滚!”   林跃握住他的手往旁边一扭。   石天冬吃痛,两眼凶光一闪,一拳锤向他的面门。   风声来袭,黑影逼近,他在拳头距离左脸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往右一偏,反手抓住石天冬的衣领顺势一扯,两人立足不稳,双双倒地。   林跃把腰一扭,将人掀翻,圈住石天冬的双手,上去就是一通抽。   石天冬在下面使劲挣扎,但是任凭他如何用力,坐在他身上的人都能找到空隙,只要伸手一按,照准脖子一掐,人立刻就软了,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通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闷哼不止。   “盖楼房。”   “打网球。”   “做厨师。”   “当舔狗。”   “都告诉你上辈子是仇人了还往上凑。”   噗~   噗~   艹!   妈的!   ……   说来也巧,两人倒地的位置正好位于一辆宝马X3和顶梁柱中间,处于摄像头的视野范围外。   叮~   随着电梯开门的声音,三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陪着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欧美人从上面下来,当他们听到旁边传来的闷哼与粗喘,往宝马车后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三个中年男子没动,两个欧美人倒是很好心地喊“STOP”。   石天冬一看被人发现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二话不说直奔自己的电瓶车,头盔一戴,踏板一蹬,拐了个弯直奔出口。   留平头的中年男子走过去把林跃拉起来,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林跃呲着牙摆摆手,拿出电话拨了三个数字——110。   ……   石天冬回到食荤者的时候临近中午,一进门就看到阿奇往厨房提农夫山泉,食荤者用来煲汤和做菜的水都是这个级别的纯净水,菜也是无污染的有机蔬菜,经营主题是绿色、健康、原汁原味,这也是为什么相比普通饭店价格贵出一截的原因。   “你不是去买鸡胸肉和虾仁了吗?食材呢?”   阿奇看他空手回来满心不解,说完注意到他眼角的淤青和手背的擦伤:“你这是怎么了?”   “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石天冬当然不会告诉他打架的事。   “是吗?”   无论怎么看,石天冬脸上的伤也不像是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更像是跟人打架被锤了。   “愣着干什么?做事啊。”   石天冬瞪了他一眼,径直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里那张脸,湿了点水蘸掉嘴角的血迹,又去冰柜拿了些冰块往毛巾里一包,按在被打的地方冷敷,想要尽快消去红肿,不然一会儿客人来了看到尴尬。   阿奇想起昨天给他看的视频,怀疑老板去找苏明成算账了,不过呢,既然当事人不愿说,他也不好点破,便转移注意力到工作上,准备今日经营所需的材料。   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石天冬也不说话,客人点完单他就做菜,做完往柜台一放,也不自己送,只等阿奇过来端走。   接近下午1点的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往柜台前面一坐:“今天吃的清淡点,先来个汤吧。”   石天冬如蒙圣眷:“来个香菇菠菜汤?再来一盘西芹虾仁?”   苏明玉点点头:“好”。   石天冬转身之际,她注意到右眼角有一块淤青:“你脸怎么了?”   “哦,早晨有一段路结冰了,骑车的时候没有注意,摔了一跤。”   确实,昨天晚上挺冷的,她开了一宿空调才熬过来。   当然,对于石天冬的回答,没心情也没精力去辨别真伪。   “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石天冬也不好意思提苏大强昨晚的醉话,只能旁敲侧击地问。   “哦,我在找柳青。”   她确实花了很多精力找柳青,不过这是次要的,最紧要的还是处理房产和车子,为了把两套别墅卖个高价,她找了很多以前接触过的企业家,最后以市场价的7.5折打包出手,之后把账户里的基金和股票抛了,又找蒙志远借来200万,总算是凑齐了4000万交付“蒲公英基金”的负责人。   现在的她可以说“一贫如洗”,不对,应该是负债。   富翁变负翁,心态当然不会好,赶上苏大强追问何时给三居室的房主打款过户,她一下子火了,不吝恶语一通数落,将苏大强赶出家门,今天早上老大打电话过来一通埋怨,搞得她非常难受,开着车子转了半天,最后来到了大儒巷,便寻思过来吃点东西,改善一下心情。   “找到了吗?”石天冬一边切菜,一边看似随意地追问。   “没有。”   苏明玉拿起柜台里放的啤酒,用牙齿嗑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仰起头来一口喝干。   她接受不了被柳青出卖的事实,上到头发丝下到脚指甲,都想问那个王八蛋一句为什么。   “谁是石天冬?”   就在苏明玉咬牙切齿,在心里将柳青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外面走来两名警察。   正在做菜的石天冬打了个愣。   “我是石天冬。”   领头的警察说道:“你好,我们是姑苏区金阊派出所的民警,三个小时前万豪酒店地下停车场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你知道吧?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三个小时前?万豪酒店?   苏明成报警了?   石天冬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想不明白,苏明成可是刚刚取保候审,在此期间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不要惹是生非,天知道那家伙哪根筋不对,居然敢扩大事态,选择报警。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察又提醒一句。   石天冬这才反应过来,阴着脸放下菜刀,看看大厅餐桌一脸茫然的食客,又看看疑惑不解的苏明玉,把手在毛巾上擦了擦,解开围裙走出柜台。   “你跟谁打架了?”   苏明玉这时才反应过来,猜到石老板脸上的伤不是摔跤所致,是跟人打架所致。   “放心吧,没事的。”   石天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跟在两名警察身后离开餐厅。   苏明玉一直送到门口,看着远去的警车一脸忧色。   阿奇从后面走过来:“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去找你二哥了。”   跟石天冬打架的人是苏明成?   苏明玉脸上的茫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文字描述的仇恨。   “石天冬怎么知道苏明成出来了?”   “你爸昨晚来这儿喝酒时说的。”   这个苏大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明玉气得大嘴紧闭,眼光阴鸷。   ……   第二天。   得知石天冬一夜未归,食荤者只能关门歇业,苏明玉安排好搬家事宜,驱车赶到金阊派出所找民警打听石天冬的情况。   “苏小姐,这是对方刚刚提交的验伤报告,法医给出的解释为淤青超过7%,已经达到轻伤标准,而且监控视频显示是石天冬前往万豪酒店地下停车场堵人,是他挑衅在先,为主要责任人,现在苏明成拒绝调解,要追究石天冬的刑事责任,我们只能按规定办事,我记得你刚才说苏明成是你二哥,既然有这层关系,我建议你找到他好好沟通一下,最好能选择和解。”   苏明玉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办公室出来的,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院子里。   轻伤。   苏明成被石天冬打成了轻伤?   她不相信。   这是报复,苏明成在造假!   关键是警察可不会听她的辩解,人家只认法医的鉴定报告,除非她能拿到苏明成造假的证据。   “我昨天找到一家非常美味的土菜馆。”   “哦?”   “走,一会儿带你去尝尝。”   “好。”   苏明玉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回头一看,只见苏明成和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由办事大厅并肩走出。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你也不想他蹲大狱吧   难怪听声音不熟悉,居然不是朱丽。   苏明玉仔细打量一阵,发现有点眼熟,又努力回想片刻,她记起来了——凤江的美女总裁艾米,就是迷得柳青和孙副总掐架的那个女人。   她怎么跟苏明成鬼混在一起?   接着又由艾米联想到柳青,录音事件该不会是她指使的吧?   “柳青呢?”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石天冬,关键时刻还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关键位置。   艾米盯着她看了两眼:“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错。”   “那你真应该学学礼貌了。”   礼貌,跟苏明成有关的人和物,她是无论如何礼貌不起来的。   “我问你柳青在哪里。”   她又重复了一遍。   艾米皱皱眉,把墨镜往脸上一戴,没有理睬她,跟在林跃身后向停车场停的小众豪车走去,一面小声嘀咕道:“这就是江南的明总?不过如此。”   “被自己最好的‘闺蜜’出卖,心态崩了呗。”   林跃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艾米走向主驾驶室。   苏明玉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走掉,跑过去一拍车窗:“苏明成,石天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呲~   车窗缓缓落下,林跃看着前方气抖冷的女人说道:“这个问题很好,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打我?”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统一的,苏明玉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她”!   “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林跃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以前跟你打过一个赌,说有朝一日我会比你有钱,还会有比朱丽更好的选择,你把它当成笑话听了,现在呢?是不是还这么想?”   苏明玉的脸色比四九寒冬的天还要冷。   对于苏家人而言,她已经不是富翁,变成了负翁,对比虽穷但无负债的苏明成毫无疑问属于没钱的那一个,凤江的艾米,要钱有钱,要气质有气质,要模样有模样,硬件方面确实比朱丽高出一头。   “卑鄙无耻。”   林跃懒得跟她废话:“按照赌约,周日到妈墓前忏悔,至于和不和解,撤不撤诉,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完冲艾米使个眼色,美女司机微打方向盘,驾车驶离泊位,汇入主路车流向南方驶去。   苏明玉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脸色阴晴不定,虽说警方抓的是石天冬,但是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石天冬是因为帮她出气进去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但是想要苏明成同意和解,目前来看只有妥协这一条路能走。   在赵美兰墓前忏悔?   为了证明那个不待见她的女人错了,她十年未进家门,现如今苏明成逼着她服软,这让她有一种被强暴还要帮忙带AQT的屈辱感。   “苏明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她赌咒似得发泄一通,坐进那辆奔驰CLS开车走人。   跟奔驰G500不同,这是公司给她配的商务车,她是没权变卖的。   ……   另一边,林跃把车窗打开一截,点燃香烟抽了一口。   艾米两手把握方向盘,雪白的手腕露出一线玫红,似乎是带了一条红石榴石的手链。   叮叮咚~   便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是苏明哲打过来的,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明成啊,这个周末我有时间,准备回苏州一趟,看看咱爸,顺便商量一下给他养老的事。”   “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你不知道他已经跟我断绝关系的事。”   “明成,咱爸老糊涂,他说的话不作数,而且法律上也没有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说法。”   “呵,又是怎么说都有理系列。”   “明成,我承认,大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明玉呢,设计诬陷你更加过分,不过一码归一码,帮父母养老是当儿女的责任,这个是无法回避的。”   “你话讲到这个地步,我还能怎么办?周日上午9点,我在仁德苑等你,还有,这件事不能告诉苏明玉。”   “仁德苑?那不是妈的骨灰所在的公墓吗?”   “对啊,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让妈听听比较好。”   “……”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苏明哲沉声说道:“好,到时候我会带着爸过去。”   “那就这样。”   林跃说完挂断电话,把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   艾米瞄了他一眼:“你还真是……”   “阴损?恶毒?蔫坏?”   “有趣!”   她当然知道副驾驶上的男人把大哥父亲约去墓园的目的,让他们也见证一下苏明玉在母亲墓前忏悔的样子,俗话讲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做到这个程度,可谓是人要杀,心更要诛。   作为一个了解事件全貌的人,她佩服这个男人的能力,更震惊于他的心机,不过因为跟苏家人没有关系,双方又有同一个目标——众诚,所以总体而言,她还是抱着一份看戏的心态作壁上观的。   林跃说道:“那要不要周末一起?”   “不好吧。”艾米说道:“这是你们苏家的家事,而且在你妈墓前……”   “顺便让她看看儿子新交的女朋友咯。”   艾米一听表情变了,她是真被说动了,尴尬归尴尬,但是像这种“窗口”可不多,是,去墓园不大吉利,可某种程度上讲,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见家长了,以这个男人在凤江和鎏金高层面前暴露的冰山一角,甭管是站在经济利益的立场,还是个人性福的立场,用她爸的话讲她属于高攀的那一个。   “那朱丽呢?”   “这得看她妈的觉悟了。”   艾米白了他一眼:“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可真行。”   “那我去非洲搞个酋长当,还是问题吗?”   艾米给他的豪言壮志惊呆了,张着樱桃小嘴,好一会儿才道:“你在开玩笑吗?”   “真没有,主要看时间够不够。”   ……   周六晚间,金鸡湖路晋园小区。   苏明玉走进客厅,见到了大马金刀坐在三人沙发上的蒙志远,自从毛金荣死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人都瘦了一圈。   “师父,你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明玉啊,我看你最近状态不怎么好,家里没发生什么变故吧?”   “没有。”   她之前找蒙志远借二百万,用的是朋友的公司需要现金周转,她手边现金不够这个借口,没有,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诬陷不成反被拿住七寸,不得不变卖家财求免牢狱之灾的事。   “真没有?”   “真没有。”   蒙志远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话锋一转:“柳青有消息吗?”   苏明玉摇摇头。   刚开始那几天,她还能谎称柳青被苏明成打了,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现在事情都过去一周多了,柳青还不来上班,公司里议论纷纷,她见兜不住了,只能跟蒙志远道出柳青失联的事实。   “有人在鎏金看到了柳青。”   蒙志远说完这句话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要怀疑,消息来源可靠。”   柳青摆了她一道后去了鎏金?苏明玉的表情十分难看。   “师父,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明玉啊,你不会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吧?”   “师父,我跟你快十年了,如果要留后路早就留了。”   蒙志远点点头:“又是发檄文又是搞中层联盟,你确实不是那种留后路的人。”   “师父,你放心,众诚是我的家,我是不会坐视它被张副总、孙副总那些人搞垮的。”苏明玉再一次阐明自己的立场。   “这个我信。”蒙志远转过头去,看着落地窗外面的夜色说道:“但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像老毛一样……”   “……”   苏明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蒙志远挥挥手,就算是送行了。   苏明玉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转身离开别墅。   柳青?鎏金?   王八蛋!   ……   周日上午8点半,仁德苑。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历新年,但是陵园里墓碑前面的花束明显多了起来,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清理被风刮跑的果皮纸屑。   都说北方人御寒靠暖气,南方人御寒全靠抖,尤其是江苏、上海、安徽一线,面对寒风只能硬抗。   有几个人从车里一下来便缩脖子拢手,一副不胜严寒的样子。   林跃拿着一束勿忘我往墓地深处走去,经过最前面的小广场,又越过一个青石板搭的拱桥,拐过裁剪整齐的冬青树丛,来到赵美兰的墓碑旁。   呵~来得还挺早。   他到的时候,苏明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忏悔书我帮你写好了   林跃没有理她,走过去把墓碑前面放的那束康乃馨丢到旁边,将自己怀里的勿忘我放上去。   “你!”   苏明玉满脸愤恨。   林跃淡淡地道:“你没资格。”   严格来讲,她确实没有资格。   呼~   呼~   呼~   苏明玉连做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忍下愤怒和屈辱。   为了救出石天冬,她没得选择。   “妈,我错了,当年不该跟你动手,更不该十年不登家门。”   她为什么比约定时间早来?就是为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免得一看仇人那张脸,控制不住自己害了石天冬。   “你这是在忏悔吗?”林跃说道:“表面在道歉,内心想的是为了救出石天冬忍一时风平浪静对吧?”   “苏明成,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过分了,怎么着,别忘了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墓园大门朝东,做不来可以滚。”   苏明玉闭上眼睛,又连做几个深呼吸。   “那你想怎样?”   “让我想想啊。”林跃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哦,我想起来了,电视剧台词是这么说的,唔,还有这个……”   他轻蔑一笑,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张信笺纸丢在地上:“照这个念。”   苏明玉看着脚边的信笺纸,脸色像是暴雨前的雷云,上次苏明成当着众诚集团那么多员工的面殴打她,这些天每次去公司都感觉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现在面对死人,又如此羞辱她,简直欺人太甚。   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签纸,展开后拿眼一瞄,页眉是“忏悔书”三字,下面的内容嘛……她越往下看脸越僵硬,两只手不断地抖,连带着信笺纸也在簌簌乱晃,叫人担心下一秒钟她会否控制不住情绪把它撕了。   “屈辱吗?屈辱就对了。”   电视剧里苏明玉为什么同意和解?并不是她自己想通了,而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石天冬、柳青、苏明哲、苏大强,乃至蒙志远都给她压力,这才为了个人形象着想松口,但是要让她完全咽下这口气是不行的,便在看守所里当着外人——律师和石天冬的面逼苏明成读忏悔书,羞辱他,还录像留证。   明明是她不义在先,到最后都成了苏明成的错,关键是吧,针对打人事件道歉忏悔换取自由,也算是等价交换,结果那忏悔书写的……硬是逼苏明成承认自己不孝顺父母,做家里的寄生虫,说什么没尽到保护妹妹的义务和责任,忏悔书的最后,还让苏明成感谢她留给他一些自尊,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十年不登家门,对父母不闻不问的人指责每天陪着父母的人不孝顺?   谁规定保护妹妹是哥哥的责任和义务的?感情好那是疼爱,如果感情不好,仇人关系还保护?脑子烧坏了?   还有什么压榨妹妹的生存空间和资源的说法,老话讲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苏明成天天围着父母转,说他们爱听的,做他们爱看的,哄得他们高高兴兴的,她呢?天天给父母甩脸子,气他们,蓄意报复甚至动手,还有脸怪父母不平分资源?就说审计会议上发生的事,她为了自己的前途葬送朱丽的前途,这是不是为了自己过得好,压榨哥哥的生存空间和资源?   最后,苏明成受此羞辱还被逼着感谢贱人给自己留有一些自尊?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双标的人,就看谁的拳头硬,谁的调门高了。   “我可没有逼你,你可以选择读,也可以选择不读。”林跃说话的同时,还把手机拿出来,镜头对准了她:“毕竟这是我跟石天冬的恩怨,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真的无关吗?   确实如他言,她完全可以把信撕了扭头离开,但是石天冬怎么办?眼睁睁看他坐牢?   “苏明成,你欺人太甚!”   “呵,我好像对你讲过,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咦……”   话说到最后他挑挑眉,把手机放下去:“来得正好。”   什么来得正好?   苏明玉顺着他的目光往入口看去,只见几个人怀抱花束走来,仔细一瞧都是熟人。   有苏明哲,有苏大强,还有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的艾米。   他们怎么来了?   苏明玉吃了一惊,几个呼吸后猛然回头,剑一般的视线落在林跃脸上。   那边苏明哲和苏大强等人看到苏明玉的身影,也是一脸意外,不过苏明哲挺高兴的,他觉得苏明玉肯过来祭奠赵美兰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有艾米不这么想。   “明玉,你也来了?”还没走到跟前,苏明哲便笑着打招呼。   苏明玉没有搭理他,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地道:“苏明成,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林跃也不矫情,坦然说道:“没错,是我让他们过来的,也算是做一个见证人,这有问题吗?如果你是真心忏悔,又何惧别人的目光?”   电视剧里苏明玉让苏明成忏悔的时候,有警察、律师、石天冬做见证人,这里有苏大强、苏明哲和艾米,站在林跃的角度,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而对于苏明玉来讲,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事情。   嗤~   她把信笺纸撕成两半往地上一丢,几乎是吼着说道:“苏明成,你做梦!”   苏明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问话,被苏明玉一把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在后面连连冷笑,翻过手机,按下暂停键,把视频保存至相册。   这就是苏明成和苏明玉的性格不同之处了,前者可以为了自由和老婆放弃自尊,后者嘛……让她认错比登天还难,苏明玉这种人会有朋友?会有亲人?   似这种气量狭小,报复心极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没有一个父母愿意有这样的儿女吧?没有一个丈夫愿意有这样的妻子吧?   当然,自虐狂除外,总有那么一小撮抖M乐在其中。   “明成……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明哲看看苏明玉的背影,又看看林跃,表情是一个大写的“茫然”,刚才望见苏明玉的身影,他挺高兴的,还以为那两个人的关系有转机了,现在看来……他想得太乐观了。   “我让她在妈墓前忏悔自己的过错,以此来换取她的男朋友不被追责……哦,也对,那两个人就是关系暧昧,还算不上男女朋友。说起来,干了那么久的销售,唯利是图,铁石心肠才是她的本色。”   苏明哲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发生了怎样的矛盾。   “明成,你让明玉跟妈忏悔,你这不是为难她吗?”   “怎么?你看不过去?那你替她来。”   苏明哲低头打量一眼两分的信笺纸,捡起靠近自己的一截仔细打量。   忏悔书。   我,苏明玉,一个没有良知的不孝女,因为母亲不肯卖房供我上清华,选了个不用交学费的师范学院,我就怀恨在心,跟她断绝母女关系。我虽然一直在苏州工作,但是整整十年对两位老人不闻不问,直到母亲过世才在太平间见了一面,我就是个数典忘祖,尖酸刻薄,不懂感恩的畜生,从没有想过,如果生下来没母亲喂奶,早就饿死了;从没有想过,如果感冒了耽误就医,早就烧成白痴了;从没有想过,如果家里不让上学,可能大字都不识几个……   苏明哲看不下去了,苏明玉最骄傲的事就是不靠父母赚到很多钱,现在财富清零,又被苏明成带到赵美兰墓前忏悔,可以说是从物质到精神的双重暴击,以她的脾气,能忍住才怪。   “明成……你这……过分了。”   “过分?这上面哪一句话说错了?”   “……”   苏明哲无言以对,仔细扒拉一下,还真找不出有什么错。   “好了,苏明玉的事告一段落,现在说说你吧,苏大强……你不是撺掇苏明哲找我谈养老的事吗?那要看你在妈的墓前忏悔得深不深刻,彻不彻底。”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全城的笑话   苏大强?忏悔?   当老公的给当老婆的忏悔?   苏明哲给他搞懵了。   “明成,你这说的什么话?”   “人话。”林跃指着墓碑上的遗像说道:“苏大强,来,告诉你老婆,她死后你是怎么和苏明玉联手欺负你二儿子的。她不惜卖老宅给二儿子买房子娶老婆,为的是他能婚姻幸福,结果苏明玉拿账本说事的时候你坐视二儿子卖房卖车还债,这是你老婆九泉之下愿意看到的事情吗?接下来眼瞅着钱被骗光,二儿子变成了穷光蛋,为了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坦,讨好苏明玉给你买房子,又往报纸上登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现在苏明玉没钱了,便撺掇大儿子跟二儿子讲法律上不认可断绝父子关系的说法,该负的赡养责任还得负,苏大强,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操蛋的爹吗?”   苏大强根本不敢往遗像看,人缩在苏明哲背后小声嘀咕:“我说我不来吧,你非让我来,你看他现在拿你妈压我,明哲,咱们还是走吧。”   苏明哲一回来,他的腰杆儿也硬了不少,二儿子没钱了,还有女儿不是?女儿一贫如洗,还有大儿子能够依靠嘛。   苏明哲一脸不悦地道:“明成,他是你爸!”   “苏明哲,他是你爸,不是我爸。”林跃走到赵美兰的墓前,用手摸着冰凉的石碑,目光里的寒意越聚越多:“妈是因为打麻将太激动大面积脑梗死亡,但是据我所知,苏大强并没有第一时间拨打120,而是背着她去街上拦出租车,说是被多次拒载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妈一死,他一下子解放了,彻底放飞自我,苏明玉也以成功人士的设定回到苏家炫富报仇,你呢,一门心思要做孝子,却摆不平家里那个女人。可你知道这期间我做了什么事吗?我去同德里附近的商店调监控了,把苏大强背着妈的片段剪辑对比,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他明知道越快赶到医院,妈好起来的希望就越大,他居然跟出租车司机讲价,期间背累了还不忘坐下来歇一歇,俗话讲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他呢?一心要住新房子,所以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回老宅了吧,因为他心里有鬼,害怕妈半夜回去找他索命。”   这一番话说的,不仅苏明哲听傻了,艾米也是一脸惊愕,她听林跃讲过苏家的事,但是当丈夫的故意拖延时间害死妻子,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我……我……我没有,没有……”   苏大强挥舞双手否认,软塌塌的眼袋在轻颤。   “没有?你过来,看着她的遗像否认。”   “……”   苏大强不仅没有过去,反而调头就走,低头弓背小步快跑,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爸,爸。”   苏明哲唤了两声不见反应,望林跃跺跺脚:“妈都死了,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苏明哲,希望你老婆偷人的时候,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维护家庭完整牺牲自己。”   这话激怒了苏明哲。   “苏明成,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林跃抚掌说道:“如此甚好。”   苏明哲嘴唇翕动一阵,结果一句话也没憋出来,最后一甩手,转身就走。   “等等。”   苏明成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之前你说的,墓地钱一人一半,什么时候还我?”   12万的墓地,一人一半是6万块,本来给苏大强买三室一厅钱就不够,还要再割块肉下去,苏明哲的脸更苦了。   “明成……”   “别忘了,你没我这个弟弟。”   “……”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刚断绝了兄弟关系,又想往回找补?   苏明哲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转身离开,去追苏大强了。   艾米在林跃耳边说道:“你跟他们……是仇人吧?”   林跃笑着看过去:“没错。”   她顿时哭笑不得。   ……   当天下午。   全季酒店客房部,吴菲的房间。   “这是个什么东西!”   吴菲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对于苏明成索要6万块墓地钱的行为恨得咬牙切齿。   是,对年薪70万的苏明哲来讲,6万块钱不算多,但是这件事不在钱多钱少,在于性质很恶劣。   苏明哲坐在对面的床上一语不发,其实他并没有把详细情况告诉吴菲,比如苏明成去调监控,质疑苏大强故意拖延时间害赵美兰的事,因为这家丑太过惊悚,让她知道了,无论对自己还是苏大强都没有好处。   “现在看来,他叫你们过去墓园就是为了当着妈的面跟你们断绝关系的?压根儿没想过赡养老人的问题。”   吴菲什么心思,苏明哲说大话那是他的事,反正她是不想吃亏的,在这儿呆了两周多,她实实在在领教了老头子的难缠,所以在赡养老人这件事上,出钱可以,照看不行。   其实她也没指望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伙出钱,就想让苏明哲说服老二出一把力,负责照料老头子,结果连家庭会议都没开,反而话赶话让苏明成彻底断绝了和苏家人的关系,那边苏大强一回来就哭丧着脸问苏明哲是不是也要和老二学,不要他这个爸了,苏明哲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要好好照顾他,要让他安享晚年,她当时不好说什么,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要发泄一通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讲,这话也是说给苏明玉听的。   “大嫂,你消消气。”   苏明玉的脸上毫无笑容,倒不是她给吴菲甩脸子,是因为触景生情,想起上午在墓园的遭遇心生不甘。   “大哥,我觉得你应该去跟爸谈一谈。”   “谈什么?”   “起诉苏明成。”   “起诉苏明成?”苏明哲给她说懵了:“起诉他什么?”   苏明玉说道:“说到底,断绝亲属关系什么的没有任何法律意义,既然他做得这么绝,那我们也能拿起法律的武器进行还击。”   “这……”苏明哲挪了挪屁股,从表情来看很为难:“明玉,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已经让很多人看苏家的笑话了,要是再因为赡养老人的问题打官司,我怕会成为全城的笑话。”   苏明玉说道:“别人要笑话也是笑话苏明成和苏大强,跟你有没什么关系?”   “可是……”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苏明哲还在犹豫,吴菲已经替丈夫拍板了。   “菲菲,你这不是添乱嘛。”   “我这怎么是添乱?就事论事罢了。”   她为什么力促打官司?因为苏大强一副吃定大儿子的样子让她十分不爽,倒不如闹上法庭,让法官给出一个赡养标准,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苏明哲做好自己那份,剩下的由苏明成和苏明玉承担了。   “大哥,如果你张不开这个口,我去跟爸说。”   苏明玉的想法很简单,苏明成养不养苏大强不重要,让他吃官司,让他丢脸,好好地恶心他一回才能消解心头之恨,也让艾米的父母看清他的嘴脸,最好能搅了那两个人的好事。   “明玉,别……你别去,等等……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爸说好不好?”   他知道苏明玉为了报复苏明成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他不一样,他要面子的。   “那你看着办,反正给苏大强买房子的钱我是拿不出来了。”   苏明玉说完这句话拿包离开,到外面告诉助理小新把小咪还给苏明哲夫妇,先一步往电梯间走去。   50万对她而言不是大数目,拆借一下还是能拿出来的,之所以逃避责任,一是因为当初撺掇苏大强跟苏明成断绝关系,目的是不让那个人渣对他们怎么赡养苏大强指指点点,现在目的达到了,又有合适的理由不出钱,还能把责任推到苏明成身上,何乐而不为呢;二是因为她要用这个行为刺激苏明哲,逼其尽快和苏明成摊牌。   另一边。   林跃摇着头走进了单位所在的大楼。   呵~贱人就是矫情。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林大拿微服私访记   轻车熟路来到公司。   漂亮的前台小妞儿正对着吧台里的镜子补妆,看到他从电梯出来一脸错愕。   “怎么了?几天没见怎么这副表情?”   “几天?你说几天?”小妞儿白了他一眼:“你这都半个月没来上班了,大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唔……快了。”   前台小妞儿没有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可跟你说,肖总前两天还问起你呢,看表情……”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跃微微一笑:“算算的话,确实这个假超时太多了。”   “是啊,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去,就是蹲了几天号子。”   “啊?”   如果说刚才是错愕,那现在就是震惊了,请长假蹲号子去?   “你干啥了?”   还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别人蹲号子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亲戚朋友知道面上无光,他倒好,侃侃而谈,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这还是那个要面子的苏明成吗?   林跃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前台小妞儿很迷糊,用一种看病人的目光看着他。   “有没有兴趣换份工作?”林跃话锋一转,跟她聊起工作的事情。   “换工作?”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前台小妞儿面前。   她拿起来看了看:“鎏金集团副总柳青?”   “对,如果你想,可以过去给他当助理。”   “我?副总助理?”   小妞儿很有自知之明,两手摇得跟钟摆一样:“我不行,不行,做前台还老挨骂呢,别说副总助理了。”   “那才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啊,而且……”林跃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你只要帮我看好他就行了。”   看好他?   看好谁?   名片上的人?鎏金集团副总裁?   开什么国际玩笑?!   前台小妞儿呆呆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一个小职员让她去监视一位集团副总,他演啥呢?康熙微服私访记吗?   林跃自然不会跟她解释,留下一句“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完事朝大厅走去。   前台小妞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拍自己的脸,想要让脑子清醒一点。   ……   林跃走进大厅,附近工位上的人下意识抬头看,发现是他来上班,都有些意外。   “这都几点了?你才来。”   邻位的女同事指指手腕上的女表,意思是他迟到了。   “路上堵车。”   堵车?   这种借口也就拿来应付一下中学老师,除了体制内和事业单位,私企老板有几个会把“堵车”纳入体谅白名单?   “这周肖总问你好几遍了。”   “放心,今天我会给他再问我一遍的机会。”   林跃抽出一支烟,无视工作区域禁止吸烟的告示,点燃后叼在嘴里走进周小玲的办公室。   这一幕看得女同事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瞧这样子,他是知道了投资打水漂的事,来找周姐算账了。”   “没错,小赵和小刘没理由不通知他。”   “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能有什么好戏?小赵和小刘不是给周姐摆平了吗?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还记得上次他的丈母娘来公司闹时怎么说的吗?他已经和朱丽离婚,房子也卖了,现在投资款再打了水漂,他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觉得不会,苏明成不是那种走极端的人。”   “……”   外面议论纷纷,周小玲的办公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林跃走进去也不说话,就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一坐,仰着头吸了两口香烟,吐出一团快速膨胀的青烟。   周小玲用手挥了挥,想要把烟味驱散。   苏明成以前是不抽烟的,今天不仅抽了,还是一种非常呛,劲儿很大的烟,搞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这烟很便宜的,软白沙,只要五块钱,要不要来一支尝尝?”   “苏明成,我知道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周小玲说道:“小赵把沈厂长卷款跑路的事跟你说了吧?”   林跃冲她笑了笑,没有回话。   “本来呢,这件事应该我亲自跟你说的,但是你人一走就是两个星期,我也有尝试给你打电话,可是没人接啊。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看走眼了,你赔了三十万,我呢,我赔得更多,足有一百五十万,小赵、小刘他们加起来也有一百万。”   林跃还是不说话,就边抽烟,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沈军会做这种事,以前挺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会……唉!”   “周小玲,说这些没用,我就想知道这钱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得去问警察。”   “当初你跟沈军一唱一和,口口声声讲包赚不赔,现在让我自己去找警察?”林跃把脚往她的办公桌一搭:“周小玲,我可以认为你这是要推卸责任吗?”   皮鞋挺干净的,只在办公桌边沿震落一点灰尘,可即便如此,周小玲什么时候受过这个,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苏明成,协议是你自己签的,我没逼你把钱给我吧?何况是投资就有风险,你要承担不了风险可以不投,既然投了,就不要在亏损之后来我这里闹。”   林跃没有急着说话,把脚放下,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在办公桌上捻熄,起身走过去把房门一开,指着工作大厅说道:“周小玲,来,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哗~   大厅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员工们暂停手头工作,对着周小玲的办公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小玲想到苏明成会因为投资打水漂来跟她闹,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苏明成,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儿干了?”   汇通作为一家半国资背景的外贸公司,虽说在苏州算不上行业领军单位,但是比一般的私企要强很多,普通人要进来还得找门路托关系,工薪阶层一口气拿出三十万是个大数,但是跟工作以及挂钩的福利,医保、社保、公积金什么的一比,为了三十万丢掉工作确实不值当。   “大家听到没有,她问我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林跃无视员工们惊讶的眼神:“没错,我是不想干了,但是在那之前,周小玲,我会先把你搞死。”   诚如周小玲所言,投资有风险,责任自己担,但是这种搞小圈子的行为属于职场大忌,没有一个领导愿意看见下面山头林立,职员抱团。   就在那些反应慢一拍的员工向身边人打听这件事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肖申全板着脸走出来。   “苏明成,你嚷嚷什么?”   “肖申全,难道没有人背地里给你打小报告,讲周小玲在员工间搞非法集资的事吗?”   非法集资?   周小玲的行为一旦定义成非法集资,那就不再是职场问题,而是变成法律问题了。   肖申全说道:“非法集资与否你说了不算,法院说才算。”   “哦,原来你知道这件事啊,知道这件事却假装不知道,不做处理,肖申全,你还真是个体恤部下的好领导呢。”   “我处理不处理她你管不着,既然你来了,先把你的事处理了再说。”肖申全走到距离林跃不到三米的地方:“一连两周没来上班,你去干什么了?”   林跃眯了眯眼,什么都没说。   肖申全说道:“苏明成,我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我要你死   别人被辞退都是HR叫去人事部谈话,算是给个体面的离开,到了苏明成这里,公司总经理当着全体员工的面通知他被开除了,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节奏啊。   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有人小说议论。   有人轻轻摇头。   有人一脸迷茫,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肖总。   还有人忧心忡忡,比如听到大厅里的对话走进来的前台小妞儿韩萌萌。   林跃回望身后,发现周小玲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表情很像一只盯住猎物的毒蛇。   “让我猜猜看,周小玲,你是不是在想就算我不在这儿干了,也不会让我好过,苏州外贸圈不大,作为在这个行当混了二十多年的老资格,只要你说句话,就没人敢用我?”   周小玲被他戳破心事,眼睛里的阴毒顿时冰封,而工作区的职员又是一阵议论,被骗了钱的小刘和小赵吓得往后缩了缩,看周姐的目光带着几分恐惧。   “但凡懂点历史的人都不会这么当领导。”林跃再次转身,说了一句让肖申很意外的话:“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两个星期去干什么了吗?”   话音一落,他非常突兀地一个大跨步,左手揪住肖申全的西装衣领往前一拽,右手一拳卯上去。   噗~   顿时间一滩血浆爆开来。   这一拳打得肖申全脑瓜子嗡嗡作响,鼻涕鲜血窜成一团。   “答案是我去蹲号子了。”   噗~   又是一拳,跟刚才不一样,这一拳打在右边腮帮子,厚厚的嘴唇因为冲击力被动张开,鲜血和口水喷出来。   噗~   第三拳落下,目标换成了右眼,似乎眼眶都被捶爆,周围弥漫着血丝。   连续三拳过去,肖申全直接被打成猪头,整个人瘫软无力,脚尖拖在地上无法立定。   直到这时后面看热闹的员工才反应过来,有两个一看就是肖申全心腹的男职员上前抢人,林跃并不留情,直接一脚过去把其中一个踹飞三米,撞在一个人的办公桌上,笔记本电脑、咖啡杯、文件夹、订书机什么的弄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还把后面的女员工吓得花容失色。而另一个人给林跃一推一拿,揪住衣领提到半空。   左手肖申全,右手一米七八的男职员,这把子力气看得所有人都惊呆了。   “滚!”   一个“滚”字出口,多管闲事的男职员被他丢出去,砸坏了打印机,又滚落在地,一脸痛苦地捂着后腰在那嚎。   “知道么,我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控制力道,一般被我打的人,距离轻伤总是差那么一点。”   眼见所有人都不敢动弹,林跃把肖申全往地上一丢,又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头发猛往上一提,对着那张已无人色的脸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蹲号子吗?”   他指指前方墙头挂的大电视。   说来也怪,漆黑的屏幕瞬间点亮,开机广告都没出便跳转到一段视频。   画面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用脚踩在女人的脸上来回碾压。   “这……”   “他……他是……苏明成?”   “这也太狠了吧。”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一脸惊惧,也有人语带不忿。   林跃提着肖申全的头,几乎把他弯成一张弓:“知道画面里的女人是谁吗?众诚的明总,也是我的亲妹妹。”   肖申全的喉咙“嗬嗬”两声,嘴里溢出两团血沫。   而其他人……全都吓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殴打羞辱自己的亲妹妹,这家伙也太狠毒了吧。   “我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你觉得要弄死你,难吗?”林跃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周小玲,凑到肖申全耳边。   “肖申全,你的大儿媳和大儿子正在商量去美国产子拿美籍身份的事对吧?”   “你的小女儿现在著名的野鸡大学汉密尔顿大学鬼混,交了个拉美裔男友杰森,俩人养了一条狗,小时候叫它胡萝卜,长大了更名威廉将军,去年你女儿在哥伦布卢克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医生说她有严重的子宫内膜炎。”   “你的媳妇儿叫王立倩,现在兴业银行同业部做副主任,她最近帮一家私企负责人搞定了一笔贷款,对方给了她十万块的好处费,这钱被你投到了跟踪纳斯达克指数的华安基金里。”   “你爸上个月7号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有向糖尿病足发展的趋势,要你做好观察,一定严控他每天的热量涉入,务必按时吃药,保持良好的作息,不宜长时间看电视。”   “你二弟叫肖申成,两周前孩子因为给同班女同学下药,被辅导员打电话通知过去厦门处理,人家要告你侄子强奸,肖申成找你这个当企业高管的哥哥借五十万救急,你跟你媳妇儿商量了半宿,给他转了二十五万。”   “你的银行卡支付密码是885762,最大的一笔现金存款在尾号7756的建行卡上,你家住姑苏区尚城花园7-502,你喜欢在晚上9点多下楼散步,偶尔会到附近的‘十点半’吃一碗泡泡馄饨,值得一提的是,上周五周小玲给你在三香路的红公馆冲了两万块钱,你周六晚上去的,S17号玫瑰,原价2998,现在活动价2498的态度不错吧,就算你只有两分钟的热度,也是服务到一个半小时才下钟的,对了,她肚脐偏右一点纹的那朵樱花挺不错的。”   他说到这里,肖申全本就车祸现场一样的脸更丧了。   “所以千万别惹一个没有房产没有家庭没有存款没有工作的男人,否则的话……”他又把头往肖申全耳朵凑了凑:“我会杀你全家。”   讲完话,林跃把手一松,肖申全像条死狗一样扑倒在地。   全场默然,呆呆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他刚才跟肖申全说了什么,但是瞧这样子,肖总的脸算是丢尽了,别说继续做领导不合适,搞外贸的朋友圈都会嗤笑他,排挤他。   林跃看看脚下装死不起的肖申全,拿出火机点燃一支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   要说这写字楼的保安,最重要的职能就是维护老板的面子了,因为普通人的社死和有权有钱人的社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接下来,他把目光转向周小玲。   老女人吓得连连后退,嘴唇哆哆嗦嗦似在求饶,又像是在说“你别过来。”   “虽然我打过很多女人,但是你嘛……太老,打起来没快感,还是交给警察来处理比较好。”   这话说的,明明是在嘲讽,不过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句话的后半段。   警察?处理周小玲?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军的关系吗?这么多年来,你以公司的名义从他那里拿了多少货,又收了多少回扣,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两个月前他因为投资失败被债主追债,便打算逃到国外避风头,但是手上钱不够,于是找到你,凭‘本事’借钱。你拿不出那么多钱,又怕他来个鱼死网破,就唱了一出双簧,用公司中层领导的身份获取下属信任筹钱搞投资,以此来满足沈军索要的数额,你以为他跑去国外,警察抓不到人案子拖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同事这边也能用投资失败,自己的钱也打水漂的理由搪塞过去。周小玲,我在这里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沈军一周前在云南河口口岸投案自首,所以接下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不用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傻瓜。   同样被骗了钱的小刘和小赵怒目而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周小玲……这是在拿他们当韭菜割啊,网红割屌丝韭菜,明星割粉丝韭菜,如今内卷到领导割员工韭菜了?   林跃说道:“周小玲,你看,想让一个人找不到工作,走投无路被社会抛弃,直接把他送进监狱,远比圈内封杀更有效。”   “你……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结合他现在的讲话,再想想以前的表现,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林跃说道:“你现在才看出来?是不是晚了点?”   周小玲的心态崩了,苏明成早就知道她和沈军的图谋,但是他没有选择防患于未然,没有在犯罪发生前加以阻止,反而坐视沈军把钱卷走,再来一个圈杀,毫无疑问,他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整死她。   “我究竟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对我?”   “周姐,进去后要好好听管教的话,记得多检讨,多学习,我会试着托关系,让里面的人好好照顾你的。”   傻瓜都听得出他在说反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跃冲她做了个口型,她读懂了。   四个字。   我要你死!   周小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指着他破口大骂:“苏明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平时待你不薄,现在你就这么对我?”   下套的时候就是投资有风险,亏钱自己扛,现在被搞了,就以前我待你不薄,你忘恩负义。   林跃真不知道该说她愚蠢呢,还是神经病呢。   “白痴!”   “我……我跟你拼了。”   周小玲从办公室冲出来,搬起墙边放的花瓶准备砸他,这时围观人群一阵骚动,后面的员工闪向一边,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把他们吓到,其实不是,随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进入视野,她反倒被吓住了。   因为那不是大厦的保安,是有肩章和警徽的警察。   “你要干什么?把东西放下!”   随着警察的恫吓,周小玲慢慢地把花瓶放到地上。   “谁报的警?”   “保安没到,警察先来了?”   “好快!”   “这下有好戏瞧了。”   “……”   员工们交头接耳,相继吐槽,多数人觉得苏明成死定了,瞧他把肖总和肖总的助理打得那样,最少最少也要被抓进去拘留加罚款,如果是惯犯,搞不好要拘役或者管制的。   某些人准备擦亮眼睛看热闹,这时领头的警察走到林跃面前,看看他,又看看地上鼻青脸肿的肖申全:“又是你!”   林跃说道:“没错,是我,又见面了啊,朱警官。”   “你这放出来才几天,就又跟人打架,上次对亲妹妹下那么重的手,这次呢?把谁打了?”   领头的警察还是湖西派出所的,跟上次去众诚集团的是同一个人。   “警察同志,我可没有打他,是不是啊,肖总?”   林跃故意拉长尾音,点拨了一下。   肖申全摇摇晃晃爬起来,摸着脸说道:“没……没错,这是我……我自己摔得,不……不管苏明成的事,他是一片好心,想要拉我起来。”   此话出口,全场哗然。   肖申全认怂了,面对警察都不敢承认自己是被他打成这样的。   这意味着什么?十有八九这顿揍白挨了。   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白白给员工打成这副B样……   众人面面相觑,绝大多数员工都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大庭广众之下,挨打的自己否认被打,感觉记忆与现实有一种非常严重的撕裂感。   刚才苏明成究竟说了什么,搞得肖申全睁眼说瞎话?   肖申全不敢承认是苏明成打得自己,那两个给老板抬轿子受到波及的家伙自然也不敢吭声。   现场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两名警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情况有些不对劲,更知道肖申全在撒谎,他那张几乎失去人形的脸肯定是被凑成这样的,但是作为挨打的一方,他不承认打架,非说自己摔的,这能怎么办?   另一名警察想要找其他员工问话,被朱警官制止了,毕竟他们只是恰逢其会,受害者都服软了,他们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活儿干。   不过说真的,他对这个苏明成挺感兴趣的。   “朱警官,你到这儿来不是找肖总唠嗑的吧?”林跃意有所指地道。   朱警官瞪了他一眼,目光在围观员工身上扫过:“谁是周小玲?”   周姐?   众人一惊,把目光投向周小玲。   朱警官循迹望去,发现这个周小玲正是刚才搬起花瓶想要砸苏明成的女人:“你就是周小玲?经查,你事涉一桩诈骗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才是警察来到汇通的目的。   人群里骚动又起,因为事情太诡异,苏明成刚揭露周小玲的罪行,那边警察就到了,这事儿要说跟他没有关系,傻瓜都不会信。   噗通~   大家在整理脑海思绪之际,周小玲腿一软,瘫倒在地,瞧那样子是很难凭自己的力量爬起来了。   这一反应也从侧面证实了苏明成的话。   “刘威,赵俊超,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周姐扶起来,这大冬天的,地上凉。”   这话听起来是与人为善,实际上恶毒的很,不过刘威和赵俊超却是很听话地走过去把周小玲从地上架起来,不去办公室,反朝电梯间走去。   这老娘们儿伙同沈军骗了他们的钱,那自然是巴不得把女人早一天送进监狱的。   两名警察乐得有人代劳,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朱警官在仔细打量林跃几眼后,拿着包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翻了翻,就拿了一张放全家福的照片,完事跟还有一些茫然的同事们挥挥手,道声再见,大步朝外面走去。   他前脚离开,肖申全两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还好距离最近的男员工反应很快,把人扶住了,不然又得出一个大丑。   “走,扶……我回办公室。”   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还带着长长的颤音。   电梯间里,林跃正在耐心等候,前台小妞儿韩萌萌走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我去。”   “不再考虑考虑了?”   她摇摇头:“不考虑了。”   “好。”林跃说道:“明天你直接去鎏金集团人事部报道。”   他不再多言,一个跨步走进轿厢,同高层下来的两个女孩儿一起前往一楼大厅。   韩萌萌看着电梯门中间的缝隙,表情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   ……   三天后,入夜时分。   吴中区鎏金集团总部大厦透出光亮的窗格越来越少,保安也在收拾东西准备执行最后的巡逻任务。   汇通是一家外贸企业,跟机床行业没有多少交集,苏明玉自然不知道肖申全和周小玲一个被打成猪头,一个被送进看守所的事,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没时间去打听里面那些弯弯绕,因为她很忙。   不是忙众诚那边的事,是忙着堵柳青。   录音的事他必须要搞清楚。   奔驰CLS里,她右手拿着汉堡,左手拿着望远镜,咬一口汉堡,用望远镜看一眼远方。   又过去三分钟,大厦的灯光已经灭得差不多,地下停车场的出口灯光一闪,一辆沃尔沃S90拐出来。   “王八蛋!”   她低声咒骂一句,把没吃完的汉堡和望远镜往副驾驶一丢,一脚油门踩下,直接怼了上去。   地下停车场出口至机动车道有六七十米,加之道路狭窄,沃尔沃S90避无可避,最终被奔驰CLS逼停。   苏明玉突然打开远光灯,闪得沃尔沃S90里的柳青闭眼扭头。   嘭~   车门关闭的声音。   然后是咯哒咯哒的脚步声。   “下车,下车。”   随之而来的是咚咚咚砸车窗的闷响。   柳青揉揉眼,看着窗外怒不可遏的女人脸,表情又丧又苦。   “我叫你下车!”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奈何,只能推开车门从驾驶室下来。   还没等他张嘴说话,苏明玉一把揪住衣领,二话不说一拳打过去。   噗~   柳青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揍了一拳。   鼻子酸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脑瓜子晕得很。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把高她半头的男人拖到车头部位,往前机盖儿一按。   “王八蛋,说,为什么要出卖我?”   柳青拿手摸了一把鼻子,虽然有一股热流淌下,但值得庆幸的是,那并不是鼻血。   “大姐,打人不打脸的道理你不懂啊?”   “你还有脸跟我讲道理?”苏明玉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又把人拽了起来,抬手就要甩他一个大比兜,要不是这家伙在背后阴她,她早已把苏明成送进大牢,又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钱没了,还受了那么多侮辱,说心里话,弄死柳青的心都有了。   “别,别打,我就指着这张脸吃饭呢。”柳青赶紧用手捂住脸:“大姐,你听我解释,我……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   苏明玉把人往前一拽,又猛地一推:“你有什么苦衷?”   柳青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拽着苏明玉的手走到马路边一颗大树的阴影里。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死道友可,死贫道不行   “你别拉我。”挣扎了两三回苏明玉才甩开柳青的手:“有事说事你别拉我。”   柳青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好不好。”   “被逼无奈?谁逼你?”   “鎏金。”   “鎏金?鎏金怎么逼你了?”   柳青说道:“其实……这里面也有我的问题,还记得你去成都找赵总,回来后被蒙总骂了一顿的事吗?当时你不告诉我赵总为什么选择鎏金,事后你二哥找到我,用鎏金准备收买你的情报从我这里换走5万块钱。”   “苏明成?收买我?什么情报?”   “就是鎏金搞定了大连机床厂的高管,挖走一大批技术人员和设备,最多半年产能就能追上众诚的事,而赵总就是因为这一点弃众诚选鎏金。按照你二哥的说法,本来鎏金方面是要他给你摆事实讲道理做工作的,但是你们的关系不好,他呢,又想挣这份钱,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苏明玉怒目而视:“你就是因为这则情报倒向鎏金的?”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有一个万全的准备嘛,你也知道,那时候众诚里有关咱们两个人的假消息满天飞。”   “既然你知道是假消息,那还担心什么?”   她其实能理解柳青的心态,这家伙是看她的面子才进的众诚,跟蒙志远没有多少私交,他又是那种油滑世故的性格,面对当时的情况,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合情合理——要知道当初公司里风言风语,说有几家企业出高薪挖她的时候,柳青就有明确表态,要她如果找到下家,打算离开众诚,一定要带上他。   “大姐,我可没有你跟老蒙的关系,不得未雨绸缪,给自己寻一条后路啊?你呢,什么都不跟我说,那边孙副总一直打压我,老蒙又将你支到美国,之后还坐视我被贬职,要是把你放到我的位置,你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想我柳青,也是一个销售奇才吧……啊,当然,跟你是没法比的,不过我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知道你的遭遇后我不是回来了吗?”   “是,你是回来了,可你说服老蒙叫停监理机制了吗?没有吧?我们还得拼着成为众矢之的后果发檄文,再后来老蒙气得脑溢血,住进了ICU,那时候谁知道他是装病啊,无论是张副总,还是蒙太,都看我们不顺眼是不是?万一老蒙死了,那两个人甭管谁执掌众诚,都不会给我们两个气死老蒙的罪魁祸首好果子吃。”   这一番话说得苏明玉没脾气了,确实,没有过命的交情,谁愿意跟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她凭着蒙志远的疼爱,可以为所欲为,凭着自己是众诚的元老,可以理直气壮,柳青呢?   “等等,柳青,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背叛我,把录音给朱丽,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你别急啊。”柳青继续说道:“我要跳槽,不得递投名状啊?不怕告诉你,我现在是鎏金的副总,放在众诚跟孙副总一个级别的人物,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会让我做副总?”   “因为你挖了一大批众诚的客户到鎏金。”   “你都知道了?”柳青一脸尴尬:“不仅如此,我还给了他们很多重要的商业数据,还有江南江北销售公司开发西南市场的核心战略内容。”   苏明玉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又想打人。   “别,别……别打脸。”柳青举手遮挡。   苏明玉的手臂扬了扬又放下去,冷冷说道:“接着说。”   “再后来,你二哥跑到众诚闹事,被警察抓走了,我们在车上的对话不知道怎么被鎏金的人得知,还记得我帮小米赶老鼠的事吗?其实不是小米让我回去,是鎏金的赵总联系我,命我将计就计,帮你联系医生,然后录下音频文件给他们,如果我不给,就把我窃取众诚商业机密的事爆出去,送我去坐牢,你也知道,以老蒙现在的情况,根本压不住董事会那些人,孙副总肯定会趁机拍死我。”   “鎏金卸磨杀驴?呵~你要是进去了,绝对是咎由自取!”苏明玉小声嘀咕一句,抬起头来说道:“所以与其你去坐牢,不如我去坐牢,对吗?”   柳青嘿嘿一笑:“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柳青!”   “不是,我就是觉得既然他们听到了咱们俩在车里的谈话,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拿到你造假的证据,毛总监帮老蒙搞定苏大附一院的医生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吗?说到这里……明玉,我怀疑你被窃听了,十有八九你的车子里被人装了窃听器。”   确实,鎏金想除掉她这个蒙志远的得力干将很久了。   苏明玉瞄了一眼那边停的两辆车,搞明白柳青为什么拉她来这边说话了。   “既然鎏金的目的是除掉我,现在我没进去,赵总是不是很沮丧?”   柳青点头说道:“没错,赵总是想借力打力,给苏明成告你诬陷的机会,没想到仇人关系的兄妹竟然和解了,为这事他跟凤江的艾米嚼了半天舌头。”   和解?   苏明玉心说这算哪门子和解,全部身家就换来基金会给的一纸感谢信,她干了快十年销售,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过鎏金的赵总确实打错了如意算盘,从苏明成这段时间的做法来看,他的目的是花式羞辱她,把她打倒再踩上一只脚,而不是让她痛痛快快地蹲大牢。   “说了这么多,也改变不了你出卖我的事实。”   柳青说道:“我将功赎罪,我将功赎罪好不好?”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赎罪法?”   “你看这个,这是我跟踪鎏金的赵总时拍到的。”   柳青拿出手机,从相册里选了一张照片点开。   苏明玉凑近一看,瞳孔骤缩,画面里众诚的副总孙怀然和鎏金的赵总在一家茶馆相谈甚欢,旁边坐陪的还有早前被她开除的老倪。   “孙怀然果然投靠了鎏金。”   “所以你看,孙怀然可以帮鎏金在众诚搞事,那我也能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   “柳青,你是进了鎏金发现情况不如想象中好,又怀念做江北公司总经理时的日子了吧。”   柳青的笑容有点难看,因为他这个集团副总是明升暗降的副总,赵总根本不让他插手销售方面的事。   “行,我会把这事儿告诉师父,让他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事到如今还能咋办?她的钱没了,让柳青赔吗?还是揍他一顿出气?倒不如选择向前看,就说孙怀然密会赵连进这件事,足以帮蒙志远吹响反攻的号角。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众诚在,钱财对她就是身外之物,众诚没了,她的家也就没了,所以只要对众诚好,柳青的行为……可以不计较。   “嘘……”   柳青长出一口气,摸摸还有几分酸涩的鼻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下不为例!”   苏明玉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柳青看着她启动车子汇入主路,却才拍拍后背沾的灰尘,钻进那辆沃尔沃S90开车走人。   ……   与此同时,林跃关掉IPAD的播放软件,把艾米揽进怀里。   “这个柳青,有点意思……”   艾米一脸茫然:“那事儿明明跟鎏金没有一点关系,他这是要干嘛?”   林跃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艾米嘟着腮帮子一脸不爽,他总是这样,跟个谜语人一样:“你又懂了?”   “当然。”   林跃心说这样的柳青才是真的柳青,电视剧里跟在苏明玉屁股后面马仔一般的男人,呵呵。   就说这家伙花心大萝卜的人设,嘴里能句句实话?再看他私下里吐槽老蒙,见了正主却点头哈腰一脸奴才相,这能屈能伸不要脸的功力有几人敌?   苏明玉?   要不是蒙志远这个老狐狸眼睛比较毒,一直防着他,就苏明玉这所谓的大女主,早给他耍得晕头转向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你怀孕了   艾米说道:“爸爸跟我讲过,这个柳青相当油滑,用的好,那就是公司的一员大将,压不住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他反噬。”   林跃轻拍她的肩膀:“一边吊着他,一边去勾引孙怀然,以引起众诚内耗,这招就是你爸给你支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真无趣。”   “那要不要今晚玩儿点儿有趣的?”   艾米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林跃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她听完打了个激灵,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把头摇成拨浪鼓。   “女人最让人动心之处,欲拒还迎算一个。”   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副手铐晃了晃,不由分说,把人扛起就往楼上走。   “你来真的啊?”   “那不然呢?”   “我们还是谈谈柳青的事好不好,他搞这样的小动作,你就一点不管吗?如果什么都不做,孙怀然会被蒙志远踢出众诚管理层的,起码……起码也要把这事儿通知赵总一声吧。”   她一面说,一面晃动两条紧实白皙的小腿,在他的背后踢蹬。   林跃把手伸过去,打了她的屁股一巴掌:“老实点。”   艾米晃的更厉害了,也不怕动作幅度太大,搞得他重心失衡,从楼梯上滚下来。   “为什么要告诉赵连进?我应该对柳青的行为表示感谢的,本来还想给蒙志远屁股下面点把火,现在看来不用了,苏明玉会帮我把事情办好。”   “什么意思?”   “等着看好戏吧。”   “啊,谜语人是要下地狱的。”   艾米很抓狂,这家伙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众诚、凤江、鎏金,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下,从玩弄人心的角度讲,他就是一个魔鬼。   唔,一个超有魅力的魔鬼。   ……   第二天,苏明玉来到晋园小区,她这儿刚把车停好,从上面下来,别墅的门开了,沈英殊带着小蒙走出来。   “师母,出去啊?”   沈英殊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带着小蒙上了路边停着的宝马车。   苏明玉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她、柳青、毛总监等人组成中层联盟,跟张副总对抗,也跟沈英殊对抗,即便事情已经过去,站在沈英殊的立场也绝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咚咚咚~   “怎么?没带钥匙?”   蒙志远一边开门一边问话,当他看到对面的人脸后愣了一下:“明玉,你怎么来了?”   “师父,我来找你说点事。”   “进来吧。”   苏明玉跟着蒙志远往里走:“我刚才碰到师母,看见她带着小蒙上了车。”   “哦,英殊带着小蒙回娘家了,今天是她妈的生日。”   蒙志远把她往沙发一让:“坐。”   苏明玉点点头,走到沙发前面坐下。   “什么事,说吧。”   “师父,你先看看这几张照片。”   苏明玉把手机推过去。   蒙志远拿起来划了划,眉头越皱越紧:“哪儿来的?”   “我去找柳青了,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   “你去找柳青了?”   苏明玉说道:“师父,柳青说他知道错了。”   “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两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把他开了。”   “师父,柳青也是一时糊涂,这不,到了鎏金以后拿到孙副总勾结赵连进的证据,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为了帮柳青在蒙志远面前开脱,她没说过去堵人的事,还说是柳青主动联系她。   蒙志远微微点头,没有继续吐槽柳青的勾当,毕竟从照片来看,柳青是真的不跟赵连进一条心。   没有这些照片,只是怀疑孙怀然和鎏金不清不楚完全无用,因为现在董事会的人对他意见不小,强行辞退孙怀然只会弄巧成拙,加深董事们对他的不信任,现在有了照片,那孙副总可就百口莫辩,只有引咎辞职了,而且还能趁此机会对张副总等人发难,重新奠定他对董事会的控制地位。   “师父,你打算什么时候召开董事会?”   苏明玉自然很容易猜出蒙志远的心思。   “再等等,等黄中显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动手,不然动静太大,局面容易失控。”   “师父,黄厂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毛总监跳楼后,张副总等人眼见蒙志远的董事长位子保住了,便把一腔怨气撒在黄中显身上,派出了以他们的人为首的审计组。一家上规模的企业,尤其是搞实业的,哪个在财务上没点毛病,只要放大镜倍数够大,一条细缝都能照出东非大裂谷的气势。   为了平息众怒,蒙志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中显被扫地出门,随后被警察逮捕,孙副总等人拟以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违规生产四项罪名提出控告。   谁都能看得出来,孙副总和张副总那些人要拿黄中显立威,让下面的人看看,跟着她苏明玉混是个什么下场。   毛金荣跳楼,黄中显蹲大牢……   如果蒙志远不能做出有效的反击,长此以往,众诚真的会变姓的。   蒙志远叹了口气:“他们可以乱来,我不行啊,我得为企业的经营发展考虑。”   苏明玉懂了,蒙志远这是还没熄了上市的心火,因为在他看来,短期的业绩下滑远没有上市重要,一旦企业上市,获得海量注资,要挤垮鎏金和凤江是很容易的事,所以战略上的高瞻远瞩比一时的战术得失更具价值。   就目前的局势,孙副总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把劲儿都用在黄中显身上,这时候蒙志远甩出照片,一方面会对众诚造成地震的效果,还会在管理层制造撕裂,内耗的烈度必然提升,事情一旦被外界知道,负面消息缠身,众诚还想上市?   所以,为了众诚的未来,他只能忍一时之痛,任由黄中显被搞。   这挺悲哀的。   给主子拉了十几年磨,强人来到家里要吃喝,为了保住妻儿的小命,只有把骡子拉出来一刀剁了。   唔,是奴才,总会被主子出卖的。   “明玉啊,这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30万块钱,你帮我给黄厂长的家人送去吧。”   蒙志远把手机还给她的同时,又把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苏明玉点头说道:“好的,师父。”   她把银行卡收好。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好。”   蒙志远站起身来,把她送出别墅。   ……   又过去半个多月,距离2018年春节已经不足十天。   昨晚下了一场雨夹雪,早晨起来气温低了好几度,这让很多人难以适应,于是老头老太太穿上了棉衣,年轻人又开始刷手机关注羽绒服了。   朱丽原本穿了一件短款羽绒服,来到医院后发现开了中央空调,便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在一边。   她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一下一下搓着手心,脚也在地上轻轻点踏,显得很紧张,很焦虑。   “朱丽,32号,朱丽……哪位是朱丽女士?”   前方响起一阵呼叫,朱丽抬起头来,见是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在喊她的名字,便从椅子上起来,一手挽羽绒服,一手提手袋,应了一声“我是”,完事跟在小护士身后走进房间。   俩人刚进屋,不远处拉着装药品的小推车的护士拐进走廊,顺手把印着妇产科三字的走廊门关闭。   “朱丽?”   “是。”   朱丽在医生的招呼下坐到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你的B超报告单我看了。”医生拍拍放在桌子上的B超报告:“朱丽女士,祝贺你,你怀孕了,是一对双胞胎。”   听到这个答案,朱丽的表情非常复杂,有肉眼可见的开心,也有极易辨识的惆怅,还有一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迷茫。   对于这个结果,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上个月大姨妈没来她便有十分强烈的预感,半个月前终于忍不住买了试纸来用,显示为两条杠。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丈母娘,接新年礼物   两条杠什么意思。   大概率是怀孕了。   如果真的怀孕了,那是谁的孩子?   朱丽比谁都清楚,因为自从离婚后,她只跟苏明成接触过,也只跟他发生了关系,可是让她想不通的是,算算日子,那一晚明明是前三后四的安全期,以前他们在这个时间开小会从来没有中标过,所以她也没买避孕药,可为什么就怀孕了呢?   以前说生孩子影响生活质量,不能过二人世界,俩人决定三十以后再生孩子,也算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可是现在俩人离婚了啊,结婚的时候没有怀上,离婚了一发入魂?   关键是她跟苏明成现在的状态很微妙,那边有艾米虎视眈眈,这边有康馨从中作梗,都给她禁了一个月的足了,她也试着做母亲的心理工作,可是有用吗?没用!   这个孩子来的,只能说不是时候。   又过了一段日子,眼瞅着要过春节,父母见她老实了一段时间,确实没有跟苏明成再联系,临近年关也有很多朋友给她打电话,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借口去跟同学见面,实际上跑来医院做检查,没想到还被医生告知是双胞胎,这就不是一发入魂的问题了,而是一炮双响。   “朱丽女士?朱丽女士?”   医生轻唤两句,拉回她乱飘的思绪。   “什么?”   “你对怀孕这件事……有什么顾虑吗?”   “哦,没,没有。”   “那就好。”医生把B超报告单递给她:“你的体型比较单薄,这次怀的是双胞胎,回去后注意休息,不要干重活碰凉水,平时可以配合叶酸多吃富含蛋白质、钙、铁的食物,少吃甜食,注意定期来医院体检。”   “哦,谢谢。”   朱丽的表情还有点恍惚,想到怀上苏明成孩子的事……虽然结婚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但现在俩人是离婚状态……   “你丈夫没一起过来吗?”   “他……他工作忙,年底了嘛。”   朱丽用手指指西南方向,说话多少带点局促不安。   医生又叮嘱道:“那你回去记得告诉他,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千万不能同房。”   “我……知道了。”   朱丽把B超报告单放回手袋,起身再次道谢,扭头往外面走去。   小护士看她的目光既有羡慕也有担忧,羡慕是因为正常受孕的双胞胎的概率只有1-3%,担忧是觉得以后同时照顾两个新生儿,对于整个家庭来讲是一份沉重的生活负担。   朱丽不知道怎么走出妇产科的,直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将她惊醒,才发现自己快要撞上慢行的轿车,赶紧说声抱歉,提着包闪到一边,给人家让出通行的距离。   眼见斜对面光秃秃的大树下有一张长椅,她走过去坐下,无视路人诧异的目光在寒风中继续纠结。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感觉身子快被冻透了,她咬了咬牙,快步走向医院大门。   半个小时后回到家里,一开门就是浓郁的肉香,朱正刚捧着一个青花瓷的海碗由厨房走出来。   “丽丽啊,回来的正好,来,尝尝爸爸的手艺,看看这糖醋排骨有没有进步。”   康馨也从卧室走出来,一脸不解看着女儿:“你不是说中午跟朋友在外面吃吗?”   朱正刚说道:“女儿回家吃饭不好吗?问这个干什么?”   “你懂什么?我问问女儿怎么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朱正刚小声嘀咕一句“更年期妇女”,又扎进厨房看瓦罐的火候了,除了糖醋排骨,他还煨了一罐香菇素汤。   跟康馨爱跳广场舞不一样,他退休后的爱好是做饭,前后也就一年,这厨艺水平用三单元小区公认的臭棋篓子廖广的话讲,不比得月楼的大厨差。   这话肯定有夸大,但是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的长进。   “妈……”朱丽放下手袋,又把羽绒服挂起来,走到餐桌一侧的椅子坐下,看了康馨一眼,低着头说道:“我怀孕了。”   她的声音不大,康馨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你怀什么了?”   “怀孕,我说我怀孕了。”   “什么?”   这回她听明白了,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你怀孕了?!”   声音很大,隔着两扇门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   厨房里当啷一声,似乎是盖子碰撞瓦罐的声音,朱正刚也不管煨了好久的汤了,拿着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谁的?”   朱丽早在医院里就把事情捋顺了,面对母亲和父亲的质问,看似冷静地道:“苏明成的。”   这一声“苏明成”提醒了康馨,她指着小区大门说道:“就那天……那天晚上?”   朱丽点了点头。   “你这个……”她气的扬起手来就要打人,离婚后怀了前夫的孩子?这事儿只有电视剧敢演,除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她还觉得丢人,太丢人了。   “多少天了?”   “……”   “我问你多少天了?!”   康馨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两个月了。”   朱丽不是不想回答,是觉得她既然知道那天俩人鬼混了一宿,日子一加一减不就出来了吗?   康馨说道:“今天下午我跟你去打胎。”   “我不!”   朱丽的态度很坚决,可以说愤怒至极,因为当妈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康馨愣了一下,意识到话讲的不妥,但是想想苏明成对自己的态度,顿时又丧失理智:“我不允许你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朱丽也豁出去了。   康馨再次扬手,这一回没有停下,啪的一下抽在女儿脸上。   朱正刚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拉着她的手往后一推:“康馨,你干什么!”   康馨大怒:“朱正刚,她都做出这种事了,你还护着她?”   朱丽大声说道:“我做出什么事了?怀孕不行吗?我跟他只要复婚,能有什么影响?全家人只有你反对,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好。”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康馨咬牙切齿地看着朱丽,好像她肚子里怀的是魔鬼。   “我就说了,怎么着?医生说我怀的是双胞胎,你不是让我打掉孩子吗?”她看看阳台,又看看餐厅的窗户,突然爬上窗台,把窗子一拉,半边身子探出去:“我这就跟他们一起去死。”   “丽丽,丽丽,你可别做傻事。”朱正刚吓傻了,勺子往地上一丢,赶紧过去拉人。   “你别过来。”朱丽把手一撒,作势要跳。   他们家住在十楼,窗户一开,北风呼呼地往屋里灌,吹起头发不断抽打着那张决绝的面孔。   康馨一下子瘫坐在地,脸色白的像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别跳,别跳,妈不说了,妈再也不说了。”   朱丽从小就是乖乖女,父母说什么听什么,现在为了留住孩子,她居然以死相逼。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真逼她跳下去吗?   俩人可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朱正刚也服软了:“爸妈同意了,爸妈同意你跟苏明成复婚了,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   眼见两人服软,朱丽的态度也跟着有所软化。   朱正刚看了康馨一眼:“真的,爸妈同意了,我们没骗你。”   朱丽这才把身子往里面偏了偏,任由朱正刚将她从窗台扶下来,那边康馨也从地上爬起,搂着女儿的头就哭,一面说“你吓死妈了,吓死妈了。”   朱正刚赶紧将窗户关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就在刚才,他整个人激出一身冷汗。   半个小时后。   朱家三口情绪稳定了一些,朱丽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跃发了一条短信:“我怀孕了,医生说是双胞胎。”   过去差不多五分钟,扬声器传来咕嘟一声,她赶紧拿起手机放到面前。   林跃给她回信了,不过看完消息内容,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晚了!   就这两个字。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你好像大碗宽面啊   上海,大陆经济第一城。   每年的除夕反而是这座城市最冷清的日子,街道上没有了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少了一半的灯光,商场里的老年人明显比年轻人多了好多,而只有提供年夜饭服务的餐馆,是整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吴菲的母亲穿着一件修身的羊毛衫坐在餐桌靠里的位置,旁边戴眼镜的是她的丈夫,苏大强跟他们隔着一个空位,再往那边是苏明哲和吴菲,小咪有宝宝椅,看样子并不舒服,她在上面不断地挪动身体,想要从绑带中间挣脱出来。   “亲家公,这叫帝王蟹,一般人吃不起的,听说是从俄罗斯空运过来的。你说这饭店也是,自己的东西让他们做,还另收一份钱,不过没关系,明哲有钱。”   “呵呵,亲家公,你女儿真孝顺。”   “那可不是,明玉可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她一天赚得比咱们仨一个月的退休金加起来还多。”   吴父笑呵呵地道:“明玉真厉害。”   “我大儿子,你们的女婿明哲,那也不赖啊,一个人在美国买了大房子,如今回到国内工作,那工资也是一年七八十万呢,都说上海房价高,可房价再高也难不倒他不是?这叫什么?哦,我想起来,精英,对,精英。”苏大强越说越兴奋,那双金鱼眼里的光彩比头顶明灯更闪,更亮。   吴母看了一眼苏明哲:“明哲是不错。”   “那当然,这说明我跟她妈教育的好啊,以后他常驻上海,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就等着享清福吧。”   “对,对,来,喝酒。”   吴父邀苏大强举杯同饮。   “哦,这酒也是明玉买的,茅台,要3000块呢,亲家公,平时不喝吧?来,今天多喝点。”   那边吴菲的脸已经拉的比驴脸还长,小咪去妈妈手里抓蛋卷吃,被她把剩下的半个一股脑全塞嘴里,小丫头委屈得想哭,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   三个小时后。   苏明哲租住的二室一厅里,苏大强在向阳的卧室酣然大睡,打呼噜的声音搁着两堵墙都能听见。   背阳的卧室里,小咪眨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两个争夺旅行箱的人。   “菲菲,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年三十的回什么娘家?明天早晨起来爸一看你跟孩子走了,他心里能好受吗?”   “哦,我这么做他心里不好受,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我爸妈心里能好受吗?又是显摆帝王蟹,又是显摆茅台酒,好像我们家吃不起,高攀了你们苏家才有口福似得。”   “菲菲,我爸就是那样的人,一喝多就穷显摆,咱们做儿女的就别跟他计较了成吗?”   “我没跟他计较,我是替我爸妈不值,就说腊月二十七那天,我爸说带他逛逛上海,他呢,非要听什么评弹,这里是上海,不是苏州!后来我爸找人打听,总算是问到一家,带着你爸坐了二十分钟地铁赶过去,结果怎么着?说不地道,白去了。就没你爸这么折腾人的。”   “我爸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当年你妈在的时候他有这么多事吗?什么他会教育孩子,他会教育孩子苏明玉能跟你妈断绝关系,十年不登家门?他会教育孩子,苏明成能这么对亲妹妹?还有你,什么叫你在上海工作我爸妈享清福,那你没来之前,他们一直喝西北风是不是?”吴菲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用力:“你撒手,撒手,我在这儿是住不下去了。你守着你爸,我去守着我爸妈,这很公平。”   苏明哲劝道:“菲菲,这是我们在国内过的第一个春节,这样不对。”   “你如果不想把今年变成我跟你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就去跟你爸说,让他回苏州,找他的女儿和二儿子去。”吴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苏明哲说的好听,把苏大强接到上海,在他身边也能有个照应,双方老人没事走动一下不错,结果苏大强来这儿没几天,净给她父母添乱了,大过年的说这种话,啥意思,吴家高攀苏家了?   “菲菲……”   “够了,我不想听你再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   她是真的受够这个老头子了,自从赵美兰一死,他就成了苏家的定时炸弹,每隔几天就闹一次妖,老二、老三掐成两个穷光蛋,现在所有责任都落在她跟苏明哲头上,可是老头子怎么做的,非但不体恤儿女,反倒是变本加厉。   上海跟苏州才几步路?菜的风味能差到哪儿去?嘿,他就说不合口味,年前打电话给女儿,说吃不惯,跟石天冬做的饭差远了。苏明玉为了堵他的嘴,就让众诚集团上海办事处的人送了一堆吃的喝的到家里,这么一来不找女儿闹了,又在她的父母面前显摆女儿有钱,孝顺,搞得她的父母很尴尬,她跟苏明哲也很尴尬。   很难想象如果老家伙长久地呆在上海,吴家和苏家会乱成什么样。   “菲菲,我觉得爸是心里憋着气呢,你看当初妈过世,你爸和你妈谁也没过去。”   “苏明哲,我看是你一直心里不舒服吧。”赵美兰过世,老二因为和朱丽闹别扭,岳父岳母没去参加葬礼,这事儿同德里的人后来都知道了。她父母就在上海,坐高铁只要半小时,按理讲应该去,但是并没有,苏明哲表面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怨言:“苏明哲,要么你去搞定苏大强,要么……离婚。”   说一句“离婚”,她把苏明哲一推,一手拉着旅行箱,一手抱着小咪走了。   离婚?   她说离婚!   苏明哲脸色不断地变,当客厅门关上的时候,他跺跺脚,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明玉的电话,将这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哥,我之前就给过你建议了,让爸起诉苏明成,可是你听了吗?是,他是给了爸180万,但是那又怎样,关于这一点我咨询过律师了,就算支付了所谓的一次性抚养费,父母老了,需要被照顾了,比如生病住院需要钱,做儿女的还是要负责的。何况当时苏明成给钱时并没有签订协议,只要爸告,官司一定能赢,哪怕是法官考虑到他没房没钱没工作,不要求金钱上的付出,日常陪伴和感情关爱是没跑的。我们出钱,他出力,这不正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   苏明哲还是有顾虑。   苏明玉继续说道:“大哥,你是要面子,还是要家庭,这个问题很难做选择吗?当初在仁德苑,他找你要那6万块墓地钱的时候犹豫了吗?没有吧。”   “这事儿……你大嫂告诉你的?”   “你甭管谁告诉我的,我就问你选家庭还是要面子。”   “……”   “事到如今,你要不好意思跟爸说,我来。”   “好吧。”   苏明哲看看吴菲刚才整理个人物品时丢在地上的衣服,妥协了。   ……   大年初一。   离得近的亲戚上门拜年,离得远的亲戚电话拜年,林跃也去串门了,不过不是去别人家里,是去看守所。   听着大门发出嘎嘎的摩擦音,慢慢打开,他在值班民警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   对于昨晚苏明玉和苏明哲的通话内容,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一个十年不登家门,一个定居美国,一开始觉得照顾老人很简单……   也是,对普通人而言,照顾60岁出头的父母并不难,毕竟老人能走能说,有自理能力,有个住的地方,请个保姆就饿不死,但苏大强是什么人,不作妖还是他吗?   现在俩人照顾了老家伙一阵,觉得这不是人干的活儿,就打算赖账,让他回去照顾?为此不惜撺掇苏大强闹上法庭。   脸呢?是真不打算要了啊。   他这儿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那边铁栅栏打开,穿着“御赐黄马甲”,年前才剃成光头的食荤者老板从里面走出来。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我是个身家过亿的妈宝男   唔,石老板这回既不暖男也不酷了。   “这造型,挺别致啊。”   石天冬已经够惨了,林跃还不忘出言挖苦。   “是你?!”   石天冬看到桌子对面坐的人愣住了,要知道他现在是候审的羁押期,按照惯例不能探视,只有律师可以会见,而苏明成是控告他故意伤害的人,一般而言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   “新年快乐。”林跃笑眯眯地说着过年话。   这话挺吉利的,但是现在二人所在的单位很不吉利。   石天冬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意外我能来这儿是吗?法律是有弹性的,一般情况不能,不代表特殊情况也不能。”至于是什么特殊情况,他没有讲:“就像我可以取保候审,而你不能。”   石天冬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   林跃指指对面的椅子:“坐。”   石天冬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诬陷自己的人。   “很生气对吗?你应该仇恨我,那样等你从里面出来找我算账的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弄死你了。”林跃说道:“我记得有警告你,说咱们上辈子有仇,遗憾的是你并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哦,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舔了她这么久,床上的事儿办了吗?”   “苏明成,你果然是个人渣!”   “石天冬,教你个乖,像苏明玉这种女人,如果你不能在床上把她征服,是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心的。”林跃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到仁德苑的视频,轻点播放按钮,推到桌子中间。   石天冬的注意力被画面里的苏明玉吸引过去。   “本来呢,我们打过一个赌,结果她输了,但是并不打算履约,于是我告诉她在妈墓前真诚忏悔就接受调解,给你自由,至于结局,你都看到了,与你的自由相比,她把面子看的更重要。”   石天冬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怒气,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他是真没想到苏明玉会做得这么绝,他是为了帮她出气过去揍苏明成落到这步田地的,而苏明玉那边……连为他读一封忏悔书都不愿意。   他真是一个超级白痴。   “十分震惊是吗?”林跃把手机收回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对于我为你准备的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你故意的!”   石天冬紧握双拳,眼睛里吞吐着愤怒的火焰,是,苏明玉伤透了他的心,但是这个苏明成……更加可恶。   “当然。”林跃说道:“苏明玉说过一句话,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呢,就安心地在里面呆着吧,我会找人好好关照你的。”   他站起身来。   “哦,对了,食荤者关门后,阿奇去了深呼吸酒吧,你知道这个酒吧吧?在苏州非常有名的。”   石天冬当然知道这个酒吧。   “顺便说一句,你父母一直在找我,大年初一都是在苏州过的,当然,他们是没心情吃饭喝酒拜年看春晚的。再见。”   他挥挥手,走了。   石天冬忍无可忍,一拳砸向桌面。   嘭~   后方民警听到声音走进房间,寒声说道:“干什么?老实点!”   石天冬呲牙咧嘴的样子像一只找不到猎物过冬的孤狼。   “走。”   民警过去掰住肩膀把人一扭,押往后方监区。   林跃来到外面,打开停车场一辆SUV的车门坐进去。   艾米见他进来,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像这种地方,她可不愿意多呆。   “你可真是……”   “恶毒?”   “有点儿。”   “我跟他有仇,二世仇人,不得做绝点?”   艾米自然是不信他的话的:“照你这么说,那苏明玉也是你上辈子的仇人了?”   “没错,她也是。”   “你就编吧你。”   “真的,没骗你。”   “我信你个鬼。”   艾米白了他一眼,一脚油门下去加速离开。   林跃很冤枉,这是实话好不好,她咋就不信呢。   说来挺有意思的,《我是余欢水》里的甘虹,《搜索》里的陈若兮,《流金岁月》里的王永正,再加上蒋南孙她爹,这仇人是组团来刷存在感的吧。   ……   又是两周过去。   年已经过的差不多,大部分店铺都开门了,返乡过年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制造业大市,开始了一年的劳作和学习。   一辆出租车在马路边停下。   朱丽扫码付款后从副驾驶下来,后面的车厢门跟着打开,康馨右脚沾地,起身离开后座,走到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整理一下脖子外面缠的围巾,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呜~   出租车的排气管喷出一团黑烟,带着吱吱异响离开。   康馨打量一眼前方建筑,眼睛里露出一丝不解:“朱丽,你确定是这里?”   “没错,就是这儿。”   朱丽指指前方入口,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   康馨看看马路左右,再看看通往金鸡湖的小河,心头的疑惑比霜降天的大雾还要浓厚。   前方小区粉墙黛瓦,飞檐翘角,雕窗拱门,有着醒目的中式园林风格。   保安很尽责,拦下他们询问目的地,朱丽报了楼号后又打电话确认,得到肯定答复才放二人进入小区。   围墙里面是一栋栋独院建筑,不,应该说是中式园林别墅。   中间的小河把别墅群分为两区,南边就是独墅湖,北望金鸡湖,这片区域三面环水,可谓得天独厚。   因为工作单位和家位于吴中区,康馨很少来这边闲逛,但她不是瞎子,脑子也正常,看到嵌入小区的园林景观及建筑特色,自然很清楚这里的房子不是一般人能买的。   “你说这个苏明成,怎么约你在这儿见面?七拐八拐的,妈都快给这些假山和树搞晕了。”   朱丽默不作声,每走过一栋便仔细打量门牌号,最终在靠近湖岸线的一座庭院跟前停住,按了一下门铃。   三五个呼吸后,咔的一声脆响,房门开启,她和康馨走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园林布局的小院,有滴答作响的小水池,边缘立着几块造型怪异的岩石,再往前是几个大花盆,里面种着大小不一的迎客松。   现在是冬天,如果换成夏季,绝对是避暑、养生的好去处。   “来了,进来吧。”   随着堂屋传来熟悉的声音,实木做的大门打开,林跃站在里面迎客。   跟外面的情况差不多,别墅的内部装潢走中式风,中间是红木打造的沙发茶几,落地窗前摆着一对太师椅,侧面的陈列架上放着紫砂壶、青瓷大盘、古籍、鼻烟壶什么的。   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带着一股檀香的气味,似乎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对比工业园区CBD写字楼内外的忙碌与压抑,这里俨然世外桃源,尘世净土。   林跃朝红木沙发招招手:“坐。”   内心的惊奇降低了对他的怒火,康馨一面左右打量,一面说道:“这里是……”   “我家。”   “我不信。”   林跃笑了:“反正你信与不信我都住在这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有意义吗?”   对他来讲没意义,但是对于康馨来讲,意义大了去了,在她的印象里,苏明成就是一个没有能耐的妈宝男,就他那点本事能买到这里的房子?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这时厨房走出一个干净利索的中年妇女,手里端着茶盘,似乎是要给客人上茶。   “魏大姐,不用麻烦了,你去后面市场看看有没新鲜的鲤鱼,买两条回来。”   “好的。”   魏大姐知道他是故意支她出去,便解下围裙,打开房门走了。   林跃坐到康馨对面,看了一眼低头打量茶几中间的彩釉花瓶的朱丽:“说吧,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康馨是个急性子,也是个暴脾气,见他明知故问,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涌:“苏明成,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朱丽怀孕了,医生说是一对双胞胎,你的!”   她着重强调了“你的”二字。   “我知道。”林跃看了一眼窗外,拿起放在茶几角落的烟盒,然而当他把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又推了回去。   “康馨,你是来逼我跟你女儿复婚的吧。”   “什么叫逼你跟我女儿复婚,苏明成,你难道想逃避责任吗?”   “呵,康馨,当初我去你家,喊我滚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让我负责?现在有孩子了,想起让我回去当爸了,你这算出尔反尔呢,还是为了利益连尊严也不要了呢。”   “你……”   康馨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朱丽怀孕了,让她打她不打,朱正刚身为老师也干不出逼孩子打胎这种事,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爸爸,而且带着两个孩子,朱丽这一辈子甭想找男人了,思来想去还是让两个人复婚为好,苏明成再没用,也能挣两个生活钱不是?朱家再帮衬一下,只要一家人节衣缩食,买个小两居不成问题,所以两口子商量一番,决定支持女儿跟苏明成复婚。   他们这边好容易松口了,谁曾想那边出幺蛾子,说晚了。   按照朱丽的说法,之前苏明成让她跟他一起走,她没有答应,甩开了他的手,这让他非常失望,也非常气愤,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一直是艾米安慰他,陪伴他,他也去见了艾米的父母,人家对他很满意,甚至都商量订婚的事了。   这时候她突然说怀孕了,苏明成当然会困扰,会为难。   女儿怀孕,那边有了新欢,这可咋办?   朱正刚认为这件事康馨的责任最大,如果当初没有横竖看苏明成不顺眼,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康馨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俩人就这事儿吵了一架,年都没过好,直到前两天朱丽去医院做检查,俩人的关系才缓和一些……也必须缓和了,这孩子马上三个月了,又是双胞胎,再过一段时间肚子大起来就藏不住了,万一给小区里住的的同事看到问起,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放?   所以纠结一番后康馨不得不同意朱正刚的提议——带着朱丽找苏明成面谈,尽量放低姿态,以求对方回心转意,无论站在大人的立场,还是孩子的立场,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丽丽,你难道没话要跟他说吗?”   康馨发现自己一说话就被噎个半死,为了预防血压升高,她将话题引到自进门后一言未发的女儿头上。   “我……”   朱丽能说什么?她无话可说。因为上次回家之前苏明成讲过艾米的事,而且话说的很明白,让她长点心,不要给艾米把男人撬走,后来怎样?回到家里就被康馨禁足了,在父母和他之前又一次选择了前者,本想着能做通母亲的工作,事实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如果当时她跟苏明成走了,俩人现在已经重新拿回红本本。   换句话说,给艾米趁虚而入的机会的最大责任人是她自己。   “丽丽!”康馨进门就被前女婿怼,现在看到女儿吞吞吐吐言辞闪烁,内心的火像闷下一瓶酒精呼呼地往上窜:“苏明成,我就问你,你是要丽丽和孩子,还是要那个艾米?”   “康馨,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林跃指着眼前的大HOUSE说道:“如果我娶艾米,她爸说这座别墅就是我们的新房,那你知道这个小区的房价是多少钱一平吗?七万,眼前这套房子市价3000万。对了,车库里还有一台车,是今年才买的宾利飞驰,不过艾米觉得它太老气,而且很扎眼,便把它给了我。再看朱丽呢,要知道我可是给过你女儿复婚的机会,是你拦住了她,如今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们娘儿俩跑来逼宫,要我在艾米和朱丽间做选择,如果选后者,我必然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咱们立场互换一下,你会怎么选?”   康馨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又看了一眼身后木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女人年轻漂亮,时尚优雅,很难想象这么高质量的富家女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房子、车子、保姆……这些东西摆在眼前。   “所以,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姿态。”林跃看看自觉理亏,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朱丽:“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看在孩子的面上,要我跟她复婚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母女二人的心窝子,齐抬头看过来。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林跃拿起烟盒旁边的银色打火机,一下一下掰着金属外盖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你求我,求我原谅你,娶你女儿。”   求他?   身为丈母娘求女婿?   这已经不是在打她的脸了,是打了她的脸再踩上一只脚。   康馨一下子站起来,眉眼间满是愤怒,她带着女儿登门求复合,这已经是服软的表现了好不好,他居然得陇望蜀,让她直言相求?简直欺人太甚。   “你做梦!”   “请回吧。”林跃朝门口招手相送:“我跟她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身上,事到如今连知道错误恳求原谅的觉悟都没有,依然带着自认为长辈的那份傲慢,那有什么好说的。”   “走,丽丽,孩子不需要他养。”康馨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道。   朱丽不动……一动不动。   “丽丽?我说走你没听到吗?”   她又重复一遍。   朱丽还是不动。   康馨伸手去拉,没成想女儿侧身闪避:“妈,你自己走吧。”   “?????”   康馨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妈,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们俩没有问题,我跟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妈,你别怨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别无选择。”   康馨直接呆住了。   “丽丽,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林跃。   “丽丽?”   康馨看向朱丽,却绝望地发现女儿没有否认。   “你居然为了这个人渣跟妈断绝关系?”   林跃不知道这种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思维是女人特有的,还是自己碰到的都是人间奇葩,难不成在她看来白富美和白富美的父母都是傻子?愿意选一个人渣当女婿。   “对对对,你都对,全是别人的错。”   康馨等朱丽的回答,然而换来的只有一道带点怯懦的目光,分明在说“妈,你别逼我”。   林跃从茶几下面拿出钢笔和纸张,唰唰唰,写了几个字丢过去。   “拿着它,滚!”   康馨低头打量落在面前的纸张,发现是一张建设银行支票,面值为500万。   她当然知道苏明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帮朱丽还债。   可是……   “不理解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这里的房子和车子并不是艾家的,都是我的,你会不会把它当成一个世纪难题来解?”   林跃说完这句话撇撇嘴,拿起电话拨通小区门卫的号码:“我们家客人不认识出去的路,来个人把她带出去。”   康馨看看朱丽,再看看林跃,肺都快气炸了。   “你……”   “你……”   “你……”   林跃说道:“如果你现在嘎嘣死了,我还是可以考虑认朱正刚这个岳父的。”   康馨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坐倒在地。   朱丽想要去扶,被林跃一把拽住。   “像她这种人,不吃点苦是永远学不会反躬自省的。”   “她……毕竟是我妈。”   “你不是刚跟她断绝关系吗?”   “……”   林跃看着这对母女,感觉挺可笑的,电视剧里康馨和朱丽都说苏明成是妈宝男,可是除了跟妈撒娇要钱这一点,苏明成的“妈宝”属性还真没体现出来,反倒是朱丽,康馨说什么她听什么,结婚七八年了还跟才嫁过去一样,分不清主次,遇到点事就往娘家跑,朱正刚和康馨两口子也是一对奇葩,平日里琢磨的那点破事都是女儿在苏家受没受屈,挨没挨打。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法庭之上无父子   康馨走了,像一条被驱逐的蛇,失魂落魄,左摇右晃地走了。   保安很尽职,把她带出小区,送上一辆出租车,这才回到门卫室打电话复命。   高档小区的保安从来不像平民小区那样牛气冲天,不只是因为工资高,还因为他们知道,这里住的每一户家庭他们都惹不起。   朱丽一开始挺消沉的,一两个小时后也想开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那当然是复婚最重要了,她可不愿意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又怕苏明成真跟艾米扯证去,那她后半生的幸福去哪儿找?   前面两次她选择了父母,结果搞的生活一团糟,这次绝不能再一根筋地跟着康馨跑了,至于岳父母和女婿的关系,人生还很长,几十年了,总能找到机会缓和矛盾的。   所以甭管从理智层面,还是感情层面,她都有十分理由做此选择。   “这房子……真是你的?”   “法律上不是,实际上是。”   朱丽给他搞迷糊了:“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代持。”   “代持?”朱丽脑筋一转,明白过来。就苏家这种情况,如果苏大强知道苏明成这么有钱,老大、老三能HOLD住?肯定又是一堆破事,倒不如做那几个人眼里的穷鬼妈宝男,少自找麻烦少惹事。   “那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买别墅豪车?”   林跃说道:“你知道年前比特币高点是多少吗?20000美元,那你知道年后低点是多少吗?6000多,趁着比特币期货上线,我找人做了一单十倍杠杆的空单。”   “做空比特币?”朱丽好歹是个审计师,金融方面的知识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你觉得年前我去美国,就只是送老头子找老大的吗?”   “……”   朱丽仔细端详那张脸,明明他就是苏明成,那个跟她做了七八年夫妻的男人,可是自从赵美兰死后,她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苏明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明成,好像换了一个人。   难不成是……赵美兰的死对他刺激太大?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响,出去买鱼的保姆推门走入,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看起来挺沉的,想来里面就是苏明成让她买的鲤鱼了。   “这是我回来的时候门卫拿给我的。”   魏大姐把一个EMS文件袋递给林跃。   “呵……”   当他的目光触及寄件人那一栏时,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魏大姐看了朱丽一眼,指指后厨:“那我去做饭了。”   “去吧。”   林跃挥挥手,把文件袋丢在桌子上。   “传票?”   朱丽十分好奇,拿在手中打量几眼,撕开封口的贴纸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整个人呆住了。   “你爸……把你告了?”   传票的内容显示,苏大强在吴中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苏明成依法履行赡养老人的义务。   至于开庭时间,两周后,也就是3月19号。   苏明成没有履行赡养义务?   他可是把房子车子都卖掉,凑了180万给苏大强的。   “他……他怎么能这么不……这样呢?”   朱丽很想说老家伙不要脸。   林跃说道:“有苏明玉在后面出谋划策,一切皆有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朱丽确认一下他的眼神:“不接受调解?”   “为什么要接受调解?”林跃说道:“他喜欢作妖,我就奉陪到底。”   是,这事儿是苏明玉挑起的,但是没有苏大强首肯,起诉书递的上去吗?   其实他连那几个人的底都摸好了,那就是苏明成和苏明玉出钱买房,他负责钱以外的全部事务,比如说苏大强病了,带他看病,比如家里水管爆了空调坏了,他找人来修。   朱丽看着他的脸,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苏大强不断地折腾儿女,康馨也差不多,无论怎么解释,苏明成在她眼里都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妈宝男,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千方百计地想要拆散他们。   “唉。”   她叹气的时候,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   “反应大吗?”   她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摇摇头:“就是最近……有点想吃酸。”   ……   半个月很快过去。   时间来到开庭的日子。   今天是周一,苏明哲没有到场,借口嘛,自然是工作忙,不过吴菲和苏明玉都知道他是拉不下脸面对苏明成……不,应该说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先是兄妹在母亲葬礼上反目成仇,之后是当爹的在姑苏晚报发声明断绝父子关系,现在又把已经断绝父子关系的二儿子告上法庭,要求履行赡养老人的义务,这不仅是出尔反尔了,根本就是不要脸。   苏明哲作为留美博士,又是家里的老大,脸上能挂住才怪,所以干脆不来了,由吴菲代表出庭,既避免了见到老二尴尬,又留有余地,可以跟人讲他不同意,是苏大强和老三执意要告老二,甭管是不是自欺欺人,总之这样做心里能舒服一些。   吴菲没有进法院,一直在门口等,虽然已经立春,但是三月的天气还是带着些冬日冰寒,她的脸蛋有些红,眉微微皱着。   “大嫂,小咪呢?”   奔驰车驶入大院,苏明玉看她站在门口,便就近停车,落下车窗问话。   吴菲说道:“她姥姥看着呢。”   “哦。”苏明玉扭头看向副驾驶:“爸,你就在这里下吧,我去停车。”   副驾驶的门打开,苏大强由车里走出来,今天开庭,他还特意换上了苏明玉为他去美国养老买的外套,看起来……唔……人模狗样的。   不一会儿,苏明玉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带着苏大强辨认一下方向,往民事第二审判庭走去。   “明成呢?没见他人呢。”   苏大强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二儿子的影子,他常开的那辆雪佛兰科鲁兹也不在。   苏明玉冷哼一声:“他有脸来吗?”   “那他不来,官司怎么办?”   苏大强嘴上担心苏明成不来,但是脸上的肉很诚实,看起来松弛了不少,步伐也轻快了。   苏明玉说道:“他来不来没关系,不影响法官做出判决。”   “哦。”   苏大强答应一声,不说话了。   他之所以豁出老脸上法院起诉苏明成,那是因为只要他这么做,苏明玉就同意出一部分钱给他买房,而且承诺是三室一厅不缩水,当然,买房后的照料工作是一定要让苏明成扛下来的。   “大嫂,我带爸去后面,你先去民事审判二庭等候吧。”   “好。”   就这样,双方别过,吴菲顺着走廊一番寻找,在最里面找到了民事审判二庭,当她提交了身份证检查通过,推开门走进大厅,看到旁听席坐着的人后打了个愣。   很多人,几十个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   要知道这可是民事官司,不是那种影响深远的刑事案件,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呢?还是老年人居多。   她看那些人,那些人也在看她。   为免承受太多关注,她赶紧找了个空位坐好。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刚来的这个是苏大强的儿媳妇吧?”   “应该是。”   “老大家那个?她也有脸来?”   “呵,这老苏家自从赵美兰死后,那是隔几天一个大新闻啊,现在谁家儿女和老人聚会,要不拿苏家的事聊一聊,就不是咱同德里的人。”   “以前大家都羡慕他们家,老大读书好,有出息,上了斯坦福,老三独立要强,在大公司做高管,二儿子常伴身边,会哄人,孝顺。现在呢,还羡慕老苏家吗?你说咱们同德里怎么就出了这么奇葩的一家人。”   “……”   这些来旁听的都是同德里的街坊?   是谁通知他们的?苏明成?   吴菲还在第一排看到几个拿着小本本的人,瞧穿着打扮……是记者吗?   她这儿正要打电话告诉苏明玉旁听席的情况,审判庭的侧门打开,苏大强在女儿的陪同下走出来,当他看到旁听席坐的人后,面部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高主任。   老袁。   老宋。   老赵。   彩票店的燕子。   聂来金。   还有同德里的街坊们。   ……   要么是单位同事,要么是乡友邻居,旁听席坐的人,十成有九成都是他的熟人。   不是一个民事案件吗?怎么动静闹得这么大?   苏大强想不明白,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因为亲朋好友们见他出来指指点点,有人表情平静,有人面露鄙夷,还有人在笑,但不是见面后问“吃了么”的微笑,是嘲讽的笑。   同德里住着不少人,可是没有一个家庭像苏家这样,又是登报断绝父子关系,又是闹上法庭要求赡养。之前苏大强的想法是反正不在老宅里住了,以后很难跟这些人见面,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自己过的舒服就成。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熟人们集体来看他的笑话。   关于这些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苏明玉有答案,因为她名义上的二哥苏明成由另一边的门里走出,还很有礼貌地朝旁听席上的叔叔阿姨们颔首微笑。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他找来的。   还有那些穿西装戴眼镜,手里拿个小本本和笔,像是要做会议记录的人,十有八九是一些媒体记者,法庭上不准录音录像,但是写材料总没问题吧。   这些靠着别人家丑事做文章吃饱饭的家伙,龌龊!   老话讲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苏明成怎么做的?人渣!   还有一个让苏明玉意外的地方,那就是苏明成没有请律师,只身到场,想想也是,一个没有过人才能的穷光蛋怎么可能请得起律师。   原被告入场后,接下来是裁决方,就一个女法官一个书记员,毕竟是民事纠纷嘛,也不是什么大案。   不过很明显,女法官也没料到旁听席会来这么多人,稍微愣了下神,才说声开始吧,然后由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   接下来由与苏明玉相熟的刘律师向法庭提供证据。   女法官看了看手上的材料,不由微皱眉头,对苏家儿女很是不爽,这个苏大强每月的养老金就有5000多,医保的报销比例也很高,放到一般家庭,基本上不用儿女操心,如今闹到对薄公堂的地步,可想而知二儿子苏明成有多么不受亲爹待见,关键是这小子开庭前一口咬死拒绝调解,绝对属于那种没事找事,小事往大闹的家伙。   “被告,对于原告要求你履行赡养义务的诉求,你有反向证据补充吗?”   “有。”   林跃明知道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不被法律承认,还是把一份姑苏晚报递过去:“苏大强已于年前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刘律师紧接着反驳道:“我认为苏先生提交的证据没有法律意义,民法典中只有1111条规定了,养子女与生父母及其他近亲属间的权力义务关系,因收养关系的成立而解除,苏明成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他与苏大强先生的父子关系除一方死亡自然消除,法律上不认可,更不能因一纸声明解除。”   女法官点点头,又看向林跃:“被告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我想请证人出庭。”   “可以。”   女法官话音一落,法庭侧门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   苏大强定睛一瞧,脸色微变。   “老贺,他怎么?”   证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事老贺,去苏明玉家吃饭那次就是老贺“领衔出演”。   苏明玉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老贺走到证人席坐下。   林跃说道:“贺叔叔,我在去年冬天是不是把一张存有180万的银行卡交给了苏大强?”   老贺点点头。   “那里面有我卖房卖车凑齐的180万,卡号我当时拍下来了,后来这些钱你拿它投资信托全被骗光了,苏大强,这没错吧?”林跃回头去问苏大强。   “没……没错。”   聂来金就在下面,还有银行转账记录,警察所做笔录什么的,自然是无法否认的。   “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账本,专门用来记录这些年在子女身上投入的金钱?这些钱,就是连本带利用来偿还那个账本上记录的欠债,对不对?”   苏大强:“……”   “是,还是不是。”   “是……是……”   他这边点头承认,旁听席上一片哗然,大家只知道苏明成把房子车子卖了,凑足180万还给苏大强,却不知道苏大强有一个账本,专门用来跟子女算养育帐。   “厉害,太厉害了,记儿女的账以后算。”   “这是打小就防着孩子啊,反正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怪不得父子反目成仇,这事儿换我也接受不了。”   “苏明成和朱丽离婚跟这事儿有关吧?”   “错不了。”   “这么说来,苏大强一手毁了二儿子的家庭,赵美兰要是泉下有知,怕是会气活过来。”   “……”   吴菲在旁边看得频频蹙眉,这群人是看苏家的热闹来了吧……   哒哒哒~   哒哒哒~   审判席坐的审判员拿起小木槌敲了敲:“肃静。”   台下众人这才闭上嘴巴不再议论。   这时刘律师说道:“审判员,苏明成偿还的是账本上的欠款,双方并没有对苏大强的赡养问题做出额外约定,所以我认为苏明成仍然需要同苏明哲、苏明玉一起承担赡养老人的责任。”   “不要脸!”   老宋忍不住骂了一句,搞得儿子倾家荡产夫妻离婚还有脸要抚养费,他是真没想到苏大强能干出这种事来。   做律师的脸皮肯定厚,听见了也当没听见;苏明玉是事不关己的心态;苏大强脸颊的肉抖了抖,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老宋可是他的同事。   “肃静!肃静!”   审判员朝旁听席瞪了一眼,为了不被赶出去,老宋和几位街坊只能闭上嘴巴。   刘律师又道:“审判员,考虑到苏明成先生的经济状况,我的委托人苏明哲先生和苏明玉女士认为如果他能负责老人日常生活方面的事务,抚养费这方面可以酌情减免。”   林跃冷笑道:“你的委托人苏明哲先生一去美国十几年,到母亲去世只回来过三趟,你的另一个委托人苏明玉女士跟父母断绝关系整整十年,这期间都是我和前妻朱丽陪他们过节,给他们看病,常回家探望。照你这么说,他们是不想照顾苏大强的生活,只想拿钱脱责了。”   刘律师说道:“苏先生,据我所知,你说的这些并非实情。”话罢,他朝女法官说道:“审判员,我申请证人出庭。”   审判员点点头。   很快,原告方的证人由侧门走出。   旁听席上有人皱眉,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赵美兰的弟弟,苏明玉、苏明哲、苏明成三人的舅舅赵正。   赵正走到证人席,宣读完誓词,冲女法官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至于坐在旁听席的人嘛,虽然有很多熟人在场,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刘律师问:“赵先生,请问你和苏大强是什么关系?”   赵正说道:“他是我姐夫。”   刘律师又问:“被告苏明成先生说十几年来都是他和前妻照顾父母,这事儿是否属实。”   “不属实。”赵正笑眯眯地看着林跃:“我这外甥每次回家都是无事不等三宝殿,哦不,说错了说错了,应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姐经常在我和我老婆面前抱怨,说二儿子一回家就借钱,一回家就借钱,搞得她跟姐夫的生活捉襟见肘,度日维艰。”   林跃哑然失笑,这个赵正在葬礼上被他一通怼,带着老婆灰溜溜地跑了,如今找到一个报复他的机会,那还不拼命使劲儿啊,瞧这证人证词……九成九是有人写好让他背的,不然小学文化的人,怎么可能会用“捉襟见肘”、“度日维艰”这样的词。   他又看向苏明玉,那个女人正冷冷地注视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眼里还有几分得意,像是在说“你没想到吧?”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大型翻车现场   哗~   台下又响起一片议论声。   “是这样吗?”   “这叫啃老吧?”   “怎么我的印象里他们两口子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拎一堆东西呢?”   “……”   街坊们都知道苏明成和朱丽三天两头往同德里跑,但是一家人的相处情况外人难知,既然赵正说老二两口子是奔着父母的钱去的,应该没错吧?   不过那几个经常跟赵美兰一起打麻将的人不这么想,因为她生前提起二儿子,总是夸奖嘴甜、体贴,以后两口子退休了,就指望二儿子照顾他们呢,如果像赵正说的那样,她心怀不满,就算死要面子不想家丑外扬,也不应该在牌友面前主动夸奖老二两口子吧。   直到审判员再次举槌,说话声才小了一些。   而林跃也开口说话了:“赵正,你知道做伪证的代价吗?”   “伪证?什么伪证?我说的都是实话。”赵正斩钉截铁地道。   林跃转头说道:“审判员,我想请另一位证人出庭对质。”   审判员看看左右,点头说道:“可以。”   话音落下不久,侧门打开,一个看着有几分憨的小胖子走出来。   赵正定睛一看,面露不解,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赵众邦。   “众邦?你……你怎么上来了?”   众邦挠了挠头皮,嘿嘿笑道:“爸,表哥让我作证。”   “作证?你作什么证?”   林跃打断两个人的对话:“众邦,跟审判员说,三天前你表姐去你家跟你爸妈说什么了?”   “哦。”众邦瓮声瓮气地道:“表姐说只要爸妈在法庭上说二表哥不孝顺,老是找父母要钱,姑姑借给爸妈的钱就不用还了。”   这话一出,赵正直接傻眼。   TMD被儿子出卖了。   旁听席上一群人在那儿交头接耳。   坑爹,真坑爹,发生在眼前的坑爹事件。   当然,更多人在意的是真相。   按照众邦说的,是他的表姐……也就是苏明玉去赵正家,以不让两口子还钱为饵,诱使赵正出庭做伪证,在场的街坊可是参加过赵美兰葬礼的,很清楚这个弟弟占了姐姐家多大的便宜。   “众邦,你……你……”   “赵正,你是不是很奇怪他为什么愿意出庭作证?”   林跃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很简单,我许诺他英雄联盟全部英雄和皮肤,包括未来更新的收费要素。”   闻者相顾无语。   摊上一个游戏迷的儿子是真坑啊。   坑钱就是坑爹!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赵正大怒,扬起手来作势打人。   “肃静!肃静!”   哒哒哒~   审判员不断地敲打法槌,法警闻讯上前,分开赵正和他儿子。   林跃看着对面表情大变的苏明玉说道:“审判员,我曾跟苏明玉有过肢体冲突,后来被湖西派出所民警带走拘留,苏明玉为了让治安事件升级为刑事案件,她曾找医生伪造伤情,本来我可以反告她诬陷,送她去坐牢,但是考虑到兄妹关系,最终心软,给了她一个破财免灾的机会,今天她竟然故技重施,又一次收买证人做伪证,我请求将她驱逐出庭,并追究她的违法行为。”   审判员跟书记员说了两句话后点点头。   “请原告代理人苏明玉即刻离庭。”   “审判员……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苏明玉还想争辩,审判员敲了敲槌将她打断:“证人是否做伪证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现在请你配合。”   一名法警走上来,半赶半请将她驱离法庭。   苏大强坐在原告席上,大眼珠子随着苏明玉的背影移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形势。   那边赵正父子也被法警带了下去。   旁听席比刚才更热闹。   大家心说怪不得苏大强去年冬天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今天又把亲生儿子告上法庭呢。   同德里以外的人自然是不在意姑苏晚报上的声明的,只是觉得苏大强挺奇葩的,同德里的人那肯定是要议论一番的,后来大家知道了真相——苏大强被骗走180万,变成穷光蛋的他为了从老宅搬进大房子,投靠了有钱的小女儿,付出的代价嘛,就是不认二儿子。   今年小女儿和二儿子发生冲突,前者不惜做伪证也要送二儿子坐牢,结果事与愿违,反而被搞没一大笔钱,现在小女儿没钱了,又想起二儿子来了?   这种人配做父亲?   他怎么不去死!   旁听席上一个中年女子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香蕉皮,对准苏大强丢过去。   别说,可能平时没少练,丢的准极了,直接糊在苏大强脸上,砸得老东西啊的一声,拿手在脸上乱划。   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不过她丢的是鸡蛋,但是准头差多了,啪的一声打在桌面爆裂,蛋清蛋黄溅了苏大强和刘律师一身,吓得刘律师低头弯腰,藏进桌子下面,苏大强两手乱晃,身子往后偏,就连主席台上的审判员都打了个哆嗦。   下面有人起哄:“丢的好!”   “活该!”   “什么玩意儿,砸死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苏大强,你对得起你媳妇儿吗?”   “……”   这时林跃突然冲出被告席,站在旁听席前面挥舞双手。   “大家冷静一下,别冲动,我其实挺理解他的,很多街坊都知道我妈很强势,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在苏明玉出生前,爸妈感情已经破裂,之后我妈遇到一个优秀的医生。没错,她出轨了,原本是要带着我和大哥跟苏大强离婚净身出户的,但是突然发现怀孕了,没错,就是苏明玉。由于种种原因吧,不能把孩子打掉,便只能熄了追求爱情的心思,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件事,我妈对苏明玉虽然说不上虐待,但确实对她没有对我跟大哥好,以致女儿跟她反目成仇,断绝关系十年未登家门。苏大强被戴了绿帽子却不敢吭声,一直压抑了快三十年,今年我妈走了,没人镇得住他了,试问他心里的气该怎么发泄出来?我作为妈最疼爱的孩子,那是一定要好好折腾一下的,至于我妈最不待见的苏明玉,无论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为了满足报复欲,他肯定是要加以袒护的。所以苏家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他的责任,也有我妈的责任,希望大家能理性地看待这件事,骂归骂,讨厌归讨厌,但是不要扰乱法庭秩序,请自觉维护法律的尊严。”   这话说的,听起来是在为苏大强开脱,但是无形中又加深了大家对他的负面看法。   窝囊废,屈辱!   绿帽男,羞耻!   反复无常,小人!   把对赵美兰的愤恨泻到儿子头上,恶毒!   所有人都一脸鄙夷看着苏大强,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碰上这样的老子,苏明成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啪~   又有一个人把鸡蛋投过去,吐了一口痰后扭头就走,似乎多看苏大强一眼都是种对自身人格的侮辱。   高主任等人看着直摇头,这回算是明白苏大强为什么像跟苏明成有仇一样,眼睁睁看着儿子卖房卖车和妻子离婚也要拿180万了。   他为什么这么自私?原来是把对赵美兰的恨转嫁到儿子头上了。   聂来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帽子往头顶一戴,背着手转身离开。   吴菲没有动,呆呆地看着街坊邻里心目中软弱可怜的苏明成。   这家伙就没想赢官司,他只身出庭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事情闹大,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搞臭苏大强和苏明玉,这个男人……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因为但凡一个对家庭有归属感的人,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揭露家丑。   旁听席上的人纷纷离场,审判员一看局面几乎失控,也只能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苏大强在法警的保护下离场,刘律师眼看愤怒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便从原告席的桌子下面爬出来。   身为一名律师,脸皮厚是必须的,因为很多时候为了钱可以出卖灵魂,但是表面上那肯定要维持人模狗样,笔挺的西装,干净的白衬衣,带着锐角的二八分头,油亮的皮鞋……这一副能够展现自信与专业的打扮如果被鸡蛋液整花了,一旦遇到熟人,那乐子就大了。   “刘律师,请慢走,我有几句话想请你转告苏明玉和苏明哲。”   就在他往门口爬的时候,猛听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便扭头一瞧。   咔嚓一声脆响。   那是手机快门的声音。   苏明成拍下了他从桌底爬出来的画面。   “删了,把照片删了。”   刘律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抻了抻西装衣领,用手抹掉头发上的蛋液,故作镇定说道。   林跃说道:“我不仅不删,还要把这张照片炒热,你能耐我何?”   “我……我告你。”   “告我啊?没问题,你告赢了我我就向你赔礼道歉好了。”   一句话把刘律师说的没脾气。   是,苏明成要拿刚才的照片做文章,身为受害者应该控告,也有把握告赢,但是之后呢?只要苏明成没有因此盈利,最多不痛不痒地赔礼道歉,再意思个几千块就完事了。   关键是俩人的社会地位不一样,苏明成就是一个被拘留过的小市民,有几个人在意,有几个人关心?他就不一样了,在苏州律师行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狼狈的画面一旦曝光,脸上肯定挂不住。   “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说得就是你的……哦不,个人。”林跃意有所指地道:“如果事先知道商阿姨装了几个鸡蛋在手提袋里,我应该告诉她不要全丢给苏大强,要分两个在你头上,不过别误会,不是因为你帮苏大强告我,是为我前妻的事。”   他前妻?   别说他前妻,就是苏明成,俩人都是第一次见。   刘律师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他跟苏明成的前妻有什么过节。   “言归正传。”林跃说道:“回去告诉苏明哲和苏明玉,我可以照顾老头子,但前提是一切开销他们出,买三居室要全款,因为如果是按揭,天知道老大、老三日后会不会遇到财政危机,到时候吴菲拿离婚要挟苏明哲,强求子女均摊,那我找谁哭去?我没钱,也不想在赡养苏大强这件事上继续出钱。”   刘律师面露沉吟:“这个……”   “没商量,他们要么答应,要么拒绝,然后咱们继续打官司。”   林跃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人。   刘律师一脸苦相,虽然他就是一个律师,不过凭着跟苏明玉这么多年的交情,也算是朋友了,他很清楚,官司打到这个程度,苏大强就算胜诉,也输了。   这个苏明成……绵里藏针,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阴险。   ……   第二天,关于同德里老苏家赡养官司的新闻在江苏,乃至全部互联网传播开,以近乎屠版的方式登上各大新闻APP,短视频网站,甚至压倒了某些国家大事的热度。   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它是一个距离大众生活很近的热点事件,你可以逃避生儿育女,但是绝逃不开赡养、孝顺父母。   当下的社会新闻,事情不大,没人在意,过程不够离奇,没人在意,当事人不够奇葩,也没人在意。   苏家的事情没死人,不算大,但是过程很离奇,绿帽、女强、伏地魔、母女断绝关系、父子断绝关系、父子对薄公堂、做伪证、法庭上丢鸡蛋果皮,这些都是能挑动看客神经的要素,而且一个为儿女记账,搞垮儿子家庭的父亲,是不是很奇葩?一个跟母亲断绝关系成为有钱人后千方百计向二哥复仇的阴毒女,是不是很奇葩?   这么多足以挑动看客神经的要素叠加到一起,再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那这条新闻还不爆掉?   苏州奇葩父子。   苏州父子对薄公堂。   这两个关键词一下子占据了微博热搜和百度热搜榜,那些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兄弟姐妹的人见了面不针对这件事议论几句,那就是不关心热点、孤陋寡闻、缺乏同理心……   “我要是遇到这种父亲,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这苏老二也是个软蛋,正是因为他不断地满足混账老爹的无理要求,对方才得寸进尺,联合老大和老三欺负他呢。”   “疼他的是他妈好不好,现在妈死了,当爹的来跟他算账,还钱得还一半吧,放我身上,还180万?最多给90万,剩下的90万我就是拿去烧了,也绝不给这样的老东西。”   “苏家老三不是很有钱吗?”   “听说做伪证要把老二送去蹲大牢,结果东窗事发,本来是要被判刑的,老二逼她把家产全捐给慈善机构了。”   “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用恶人的钱做好事,说真的,我被他圈粉了。”   “你们知道什么,听说苏家老三是准上市集团的高管,几千万算什么,集团一上市,把手里的股票出了,分分钟就把钱赚回来,不然你们以为她为什么宁愿倾家荡产也不去坐牢呢。”   “啥集团,用这种人?”   “众诚集团江南销售公司总经理,名字是叫苏明玉吧,我记得昨晚有黑客在推上爆料。”   “搞销售的啊?怪不得这么阴险呢。”   “难道苏家的悲剧不是那个死去的母亲出轨的锅吗?”   “不是说当时她要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吗?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可以了。关键是老东西要报复妻子,女儿要报复母亲,现在人没了,火儿都撒在那个女人最疼爱的二儿子身上了。”   “这尼玛的太欺负人了。”   “为了还债卖房子卖车,家也没了,愚孝啊!”   “就看法官怎么判了。”   “我看啊,搞不好又会是个南宁老太案。”   “这法官也倒霉,碰到这么奇葩的一家人,真要给个强奸民意的判决,前途都得毁于一旦。”   “【鸭梨山大】【鸭梨山大】【鸭梨山大】【狗】【狗】【狗】”   “倒霉的应该是那个律师吧,昨天外网传过来一张照片你们都看了吧,为什么他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的样子让我想起《西游记》的经典一幕,快去请如来佛祖,那动作和眼神,真的蛮像的。”   “倒霉?活该好不好,如果说舅舅做伪证是真的,你们觉得他一点不知情吗?”   “刘素山,应该是这个名字,听说是正信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一直在为江南公司提供法律支援服务。”   “说起舅舅,我要有那样的儿子,回去绝对掐死他。”   “地主家的傻儿子,哈哈哈。”   “老二太惨了,亲爹,三妹,舅舅,一家人都逮他一个欺负,也就老大好一点。”   “好什么好?按理说就该老大把人接去美国赡养,苏家两口子疼他不比老二少,结果呢?有钱了不起啊?”   “……”   微博上帖子越发越多,楼越盖越高。   在苏州,登报断绝父子关系的消息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但是苏家父子对薄公堂这件事一下子点燃了公众热情,苏州电视台旗下栏目《今日相城》、《民生在线》、《社会传真》……都有关注报道。   网易、腾讯新闻、今日头条、凤凰卫视的记者也先后进入苏州寻找当事人跟踪采访。   江西卫视的《金牌调解》、上海新娱乐的《新老娘舅》、北京卫视的《第三调解室》……这些情感调解节目要么打电话,要么登门拜访,以求能说服苏家人去电视台参加节目,甚至许诺给予一定出场费,俨然把苏大强当成了明星,不,准确地讲是网红,怪诞程度堪比凤姐和芙蓉姐姐。   而同德里很热闹,尤其是苏家老宅,一天能来好几拨游客和记者。   附近的街坊挺高兴,因为记者来家里做客,要他们讲述赵美兰和苏大强的故事,总不能空手上门,起码要拎几斤水果,牛奶米面什么的吧,这样一来,又能显摆自己,还能获得实物奖励甚至金钱,真好啊。   这一切多亏了苏明成,没有他,大家哪有机会占点小便宜呢。苏明哲学识再渊博,给街坊办过什么事吗?苏明玉职位再高,给街坊们挣钱的机会了吗?所以这两个人……呵呵。   ……   五天后。   上海。   苏明哲站在客厅阳台一语不发。   吴菲抱着不断瞌睡的小咪,时而拍拍孩子的背,眉头皱得很深。   咔~   主卧门打开。   咔~   主卧门关上。   苏明玉从房间里走出来,径直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苏明哲一看她出来,赶紧走到旁边坐下。   “爸怎么样?”   “睡着了。”   苏明哲一听,松了口气,按照苏明玉的说法,老头子离开法庭后就没睡一个安稳觉,这两天在苏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机更是碰都不敢碰,就算勉强睡着,很快也会惊醒,嚷嚷着赵美兰来找他报仇了。   没办法,苏明玉只能把人带来上海交给他照顾。   “明玉,你说吧,事到如今这可怎么办?”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一挑全家   苏明玉能有什么法子?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还记得庭审结束后在外面看到苏大强的样子,果皮倒是没见,但是鸡蛋液淌得满身都是,可惜了那件几千块钱的外套,一凑近满是腥臭。   “大哥,丢鸡蛋果皮的人一定是苏明成安排的,这个不孝子!王八蛋!人渣!”   老头子在来上海的路上埋怨了一道,都快把她烦死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苏明哲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当初我就说不要告不要告,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不说爸的情况令人担心,今天我去上班,单位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很可能已经知道我就是苏家老大。”   吴菲眼见小咪睡着了,走进卧室把孩子放到床上,出来说道:“小声点,现在是商量怎么善后,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能怎么办?刘律师说的话,只能同意了。”   “我不同意。”   苏明玉直起身子,眼里一片冰寒:“就这么同意了,那不是对外宣布我们输了吗?”   “明玉,你还想怎么样?”苏明哲急了:“明成已经同意照顾爸了,再闹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你是没看到爸的状态,说起苏明成,他比当初看到妈的遗像还畏惧。”   吴菲说道:“明哲工作忙,我一个人照顾小咪都费劲,那不同意他照顾爸,你来管?”   苏明玉不说话了,以众诚集团当前的形势,她哪有时间和精力照看苏大强。   苏明哲说道:“官司打成这样,爸害怕明成正常,不过别担心,等这件事过去就没事了。”   苏明玉沉吟片刻:“我没钱,最多能凑出50万。”   130平的三居室,总价400万,苏明哲准备了80万,苏明玉有50万,加一起130,要全款买房整整差了270万。   吴菲说道:“要不我去跟爸说说,别要三居室了,要个两居室,这样压力能小一点。”   “苏明成不会同意的,大嫂,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要三居室是想一间给爸住,一间给保姆住,一间给自己住,这样就可以省下租房的钱了,而且保姆在照顾爸的同时连带着把他也照顾了。”   苏明玉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苏明成?他抬抬屁股我都知道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这样不好吗?他能更好地照顾爸,请保姆……我不放心。”苏明哲想了想说道:“菲菲,要不这样,把美国的房子先卖了。”   “卖房子?”吴菲闻言大怒:“苏明哲,你怎么想的,我不同意!”   “菲菲,你听我说,那边的房子暂时住不到,不如卖了拿来救急,至多三五年,我一定再给你买一套,好不好?”   “不行!”   苏明玉一看俩人吵架,道声:“你们商量吧,我去下面走走。”   说完拿着外套离开。   小姑子一走,吴菲变得更激动了:“苏明哲,你要干什么?牺牲我跟孩子成全你孝子的名声是吗?”   “明成没钱,明玉只有50万,要你说怎么办?我问过律师了,如果爸告的不是明成,是我,法官绝对会判我们家负责照顾爸。要你说,就咱们俩的情况,是我在家里照料他,还是你在家里照料他?”   吴菲无言以对,苏明哲照顾苏大强,以她的工资根本养不活这几口人,如果她照顾苏大强,想想就是一场灾难。   “菲菲,你可以把给爸买房子当成一种投资,苏州经济这么好,以后房价还会涨的,只要买房前跟明成明玉约定好,爸百年以后,钱不还是我们的吗?而且以我现在的薪水,这钱三五年就挣出来了,明玉工资更高,我想也就一年吧,她准能把一半房款还给咱们。”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卖自己的房子给苏大强买房子,作为儿媳妇,心理那关真得难过。   吴菲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阵:“我们拿的是绿卡,没有自己的房子不方便,而且再过两年小咪还要去那边上学。这样吧,美国的房子不要卖,差的270万我去找我爸妈。”   “菲菲,这……好吗?”   “你只要尽快还给他们就行。”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工作。”   吴菲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为什么这次变大方了呢。   因为她算是看出来了,苏大强跟着谁谁倒霉,这还不单单是作妖不作妖的问题,苏明玉和苏明成基本上是不死不休了,俩人只要掐,苏大强就是一个跨不过去的槛,就说这次父子对薄公堂,苏大强、苏明成、苏明玉还有赵正,都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为什么苏明哲和她问题不大?很简单,俩人没往前凑,所以最理智的选择就是不去碰给苏大强养老这个烫手山芋。   还有,刚才苏明哲说的话很有道理,房子就在那儿,苏大强一死还是会回到他们手上,以苏州的发展形势,未来几年就算不升值,也不会跌价。换句话说,就是给苏大强住几年,以换取家庭幸福,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与此同时,苏明玉去苏果超市买了一点进口水果,准备送给苏大强吃,然而刚从超市出来,蒙志远便打来电话,叫她立即回苏州,有要事跟她讲。   师父的语气有点严厉,有些急切。苏明玉不敢怠慢,把水果送回楼上,不等苏大强睡醒便跟急匆匆返回苏州。   ……   与此同时,张家港市凤凰镇迎来三位不速之客。   赵正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头前带路,石红花拉着旅行箱在后面跟,这时滑轮被路边的小石子颠了一下,往一边倾倒,赵众邦边玩手机边往前走,没有注意脚下,噗的一声被绊倒在地,手机掉在地上屏碎了。   “啊……我的手机。”   他快急哭了,抱着失去画面的手机坐在旅行箱上大声嚎叫,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赵正顿时来气,走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众邦被他打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把腿一蹬,嚷嚷道:“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赵正不知道该用愤怒还是失望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三天前上法庭,原本指望做伪证讨好苏大强、苏明哲、苏明玉三人,一呢,欠赵美兰的钱一笔勾销,二呢,苏明玉答应事成之后帮众邦找一个好学校,结果好处没捞到,反而因为民事案件做伪证被法院罚了三万块,这下好,准备给儿子找学校的钱也搭进去了,就这还是刘律师找人通融的结果。   苏明玉罚得更多,五万,但是她月薪高啊,不痛不痒,赵家呢?三万块能用半年多,而且受事件闹大影响,很多记者和游客涌入同德里,他跟石红花待不下去,只能收拾行囊灰溜溜地逃往老家避难,准备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坑爹货,因为那个破游戏。   “摔得好,摔烂了我看你还怎么打游戏。”   “众邦他爸,你说啥呢。”石红花推了他一把,赶紧过去把儿子拉起来。   “妈,你给我修手机。”   “好好好,修手机,妈帮你修手机。”   赵正咬牙切齿说道:“你要给他修手机是不?你自己给他出钱,别管我要。”   石红花说道:“你不给是不是?我去找苏明玉要。”   赵正给她气笑了:“就苏明玉那女人,你能要来钱?”   “呵,我还就不怕她不给,如果没有她,咱家能落到这步田地吗?现在那么多记者想要采访咱们,她敢不补偿我们的损失,我就去联系记者,把她当年离家出走,处处跟亲妈作对,故意气大人的事全抖搂出去。”   “哎,媳妇儿,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赵正化悲为喜,恨不能抱住石红花的脸亲一口。   “这叫堤外损失堤内补,她不是有钱吗?”   “她没钱了,你没听苏明成说吗?所有财产都捐慈善机构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可以从公司支啊。”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我真是弱势群体   苏明玉回到苏州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没有去公司,直接来到蒙志远位于晋园的家。   沈英殊没在,小蒙总也没在。   “师父,你这么急着把我从上海叫回来,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公司没事,是你有事。”蒙志远座都没让便把一份文件甩到桌子上。   苏明玉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孙副总给董事会写的报告书,还附带了几张照片,都是网上关于苏家父子对薄公堂事件的讨论帖,连她的名字和单位都被挖出来了。   “这……”   这几天她一边应付苏大强,一边同刘律师应付法院对做伪证事件的调查,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关注网民对这件事的讨论。   “孙副总给董事会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蒙志远紧盯她的双眼:“意思很简单,说你对集团声誉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他建议撤掉你的江南公司总经理职务。”   “撤我的职?鎏金为了瓦解众诚,可真是无孔不入啊。”   这逻辑很清楚,苏家父子对薄公堂,她被挖出怂恿舅舅做伪证的事实,进而被那些网民围攻,正好给了鎏金攻击众诚的机会,要知道赵连山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挖她,既然挖不动,那就只能换一个思路,搞掉她了。   “师父,我怀疑炒作这件事的人就是鎏金的赵连山。”   蒙志远说道:“现在追究幕后黑手有用吗?关键是你被人拿住了把柄,你说你啊,做事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家人关系闹得这么僵,会影响生活和工作的,结果如何?看到你嫂子是审计事务所的人就脑子一热,把她牺牲来阻止审计,从而激怒你的二哥,到公司闹了那么一出,毛总监死了,黄厂长进去了,律师说最少会被判三年,搞得众诚上上下下人人自危,我呢,也失去了董事会的主导权,现在你又搞出这么一件事,虽说是家事的范畴,但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事情闹大了可不仅仅是丢你一个人的脸,更何况你是一家销售公司的总经理,不是搞技术搞研发的实验室人员。”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上回苏明玉干了一件蠢事,导致了非常恶劣的后果,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也有他的责任在里面,而且她也是一片好心,或者说忠心耿耿,实在不忍苛责,这次不一样,明明告诉她消停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图谋大事,没想到扭脸又捅了一个篓子。   “师父,对不起。”苏明玉低头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蒙志远说道:“今天的董事会上,我把事情压住了,孙副总那群人很不高兴,我想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官司不是还没打完吗?事件热度不能尽快压下去,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这次我能帮到你,下次……”   下次他没说,不过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师父……那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吧。”苏明玉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来计划得提速了。”   蒙志远说道:“准备好你手里的东西,下周一我会召集董事们再开一次董事会。”   苏明玉一听这话,一下子兴奋起来。   重头戏终于来了。   孙副总不是给她上眼药吗?这次轮到他丢人现眼了。   蒙志远说道:“尽快处理好家里的事,别再出幺蛾子了。”   “师父,你放心吧。”苏明玉信誓旦旦地保证。   俩人又在客厅说了会儿话,确定好方案细节,眼见时候不早了,苏明玉起身离开。   从晋园出来,还没到第一个红灯,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赵正打来的。本来她是不想接的,不过犹豫片刻后选择了靠边停车,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   听完石红花的话,苏明玉好久没有说话,直到里面传来调门拔高三分的威胁,她才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好”。   赵正因为做伪证被法院罚了3万,现在石红花管她要6万,除了弥补3万块的亏空,剩下的2万里1万是赵家回老家躲灾的花费,2万是精神补偿费。   好一个堤外损失堤内补。   按照石红花的说法,这钱如果不给,她就去接受媒体采访,把外甥女小时候干的那些跟母亲作对的事都说出去,要知道她可是赵美兰的弟妹,同德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苏家的情况了。   蒙志远让她尽快摆平家里的事,不要在惹事生非,她能怎么办?哪怕这么做很不爽,很憋屈,也只能选择忍耐,乖乖掏钱。   ……   周一。   媒体方面得到吴中区人民法院的消息,讲苏大强撤诉了,被告和原告私下里达成和解,由苏明哲和苏明玉给苏大强买房,苏明成负责陪伴和照顾父亲的日常起居。   毫无疑问,这又在网上掀起一番热议。   “大三居,400万顶天了吧,按照老二已经给过180万算,老大和老三条件那么好,拿400万只能说是公平,但是瞧这两个人,把陪伴和照顾父亲的责任全推给苏明成了。”   “摆明了欺负老实人呗。”   “就这种父亲,我要是苏明成,还照顾?还陪伴?呸!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所以你做不成苏明成,有一说一,他真是个大孝子。”   “什么大孝子,就是软弱。”   “键盘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大强再不济那也是他亲爹。”   “像苏明成这样的人,我敢说找遍全国都没几个。”   “可不是嘛,你们不知道民生在线对苏大强同事的采访内容吧,老哥们说起苏大强都摇头,说起他二儿子都羡慕,要我说,政府应该颁给他一个文明市民奖才对。”   “不可能的,他不是不久前才因为殴打亲妹妹进去蹲了十天吗?”   “不嫌弃没房没钱也愿意跟着你的老婆,如今这个世道……不多了。苏家老三把嫂子的工作搞黄,这是诚心不想哥哥和嫂子复婚吧,这特么的是亲妹妹能干出来的事?遇到那种情况,换我我也打。”   “还有做伪证想要送二哥蹲大狱,像这种贱人,就是欠削。”   “……”   朱丽看看微博上关于这件事的热议帖文,再看看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老公,内心翻腾着一万匹草泥马。   她虽然不清楚细节,不过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苏明成和苏明玉的斗法称得上你来我往,而且苏明成多数时候占上风,现在苏明玉联合苏明哲、苏大强、吴菲、赵正,基本上全家人都赤膊上场了,还是给干了个鼻青脸肿,关键是到了大众舆论的层面,大家却认为他才是吃亏的那一个。   善良,孝顺,顾家,有担当,爱老婆……   简直就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   “你……这几天看没看网上的评论?”   林跃微微低头,视线穿过墨镜镜框与眉弓的间隙,落在朱丽脸上。   “看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他们都替我说的。”   “唉……”   朱丽为那些网民默哀,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苏明成其实是一只披着小红帽外衣的大灰狼。   “好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从沙滩椅上下来,抖抖耳朵里的积水,朝着栈道尽头的水上木屋走去。   朱丽疑惑不解:“你不是订了一周的房间吗?还有两天呢。”   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蒙志远耐不住性子,要对孙怀然和张桐动手了,我得回去渔翁得利啊,而且你妈看了网上那些贴文蠢蠢欲动,正在怂恿你爸联系媒体记者呢。”   “什么?我妈……她……她还没有死心吗?”   “我只能说女人的报复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救药的东西。”   朱丽抿着嘴唇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反复横跳的下场   另一边。   众诚集团董事会会场。   孙怀然看着大屏幕上他跟鎏金赵总会面的照片,脸色难看到极点。   “孙副总,我很想知道对于这几张照片,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苏明玉看着张桐身边坐的孙怀然,寒声质问。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眼睛深处的得意与畅快。   上周这老小子在董事会上发难,说她有损公司形象,提议将其撤职,搞得她被蒙志远一番数落,转过来周一,这一次的董事会轮到她发难了。   “这……这……蒙总,我这……这都是商务会见。”   孙怀然满脸惊慌,不过还是试图用商务会见来为自己辩解。   蒙志远两手放在桌上,用看似平静的语气说道:“孙副总,我本人很愿意相信你说的话,可是你问问在座诸位董事,他们相信吗?既然是商务会见,一没有向我报备,二没有公司的人在场,三呢,你跟赵总见的也太频繁了,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老倪是你的老部下吧,听说他现在鎏金集团,混得很不错,已经是销售部门的副总监了。”   董事们在后面一点的地方交头接耳,看孙怀然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孙怀然是集团聘请的副总,跟其他董事不同,手上只有极少的集团股份,换句话说,他是集团高管里最容易被鎏金挖角的人。   “蒙总,我对众诚,真的是忠心耿耿,这是有人要陷害我,你可得明察啊。”   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上个星期他提议撤了苏明玉的江南公司总经理职务,转过头来她就在董事会上甩出这些照片,什么意思?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   蒙志远说道:“这样吧,孙副总,你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这件事呢,我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冤枉你了,就让苏明玉向你负荆请罪,怎么样?”   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话讲的委婉,实际上啥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是要停孙副总的职啊。   说是查出真相后让苏明玉负荆请罪,真的会这样吗?孙怀然一旦离开工作岗位,新上任的副总但凡发现一点问题,他都甭想再坐回去,搞不好还会因为失误被追责,严重了甚至会和黄中显一样坐牢。   “蒙总……”   “就这样吧!”   张副总一看孙怀然要遭,赶紧站出来说道:“蒙总,现在鎏金和凤江高歌猛进,集团正是用人的时候,危急关头停孙副总的职,不好吧……”   蒙志远说道:“正是因为集团现在情势不妙,才必须这么做,现在众诚到了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要么顺利上市,得到注资发起反攻,要么节节败退,让出市场。大屏幕上这些照片,员工们看到会怎样想?还能心无旁骛地工作吗?所以我才让孙副总把工作放一放,去度度假,放松放松心情,等调查结果出来,拿给大家一看,知道是假的以后,员工们才能安心工作嘛。”   苏明玉打蛇随棍上:“张副总,您是不看好孙副总吗?”   “怎么会?怎么会……”张桐皮笑肉不笑地道。   如今蒙志远拿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他哪里还敢力挺孙怀然,万一把自己也折里面,那就不好了,所以只能选择闭嘴。   “好了,就这样吧。”蒙志远拍板道。   董事们又交头接耳一阵,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苏明玉看着一脸阴沉的孙怀然,脸上有着得意的微笑,上周针对她,这一回在董事会上出尽洋相。   更为关键的是,经过这件事,她的师父蒙志远在董事会这一层重新占据主动。   孙副总完了,接下来就是张副总那群人了……   她看向沈英殊的表哥张桐。   ……   周二傍晚。   落日的余晖将天际染红,劳作一天的人们或疲惫地靠在公交车的车窗上远去,或骑着电单车穿梭在高楼大厦间,时而因为斜下里窜出来的人一个急刹,时而一脸烦躁地停下来等红灯。   朱正刚和康馨居住的小区有很多退休老人,早晨醒得早,晚上吃饭也早,年轻人还在路上折腾,他们已经走出家门,朝着最近的公园进发。   “你想干什么啊?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要在下面添一把火是不是?”   “就那个人渣,他孝顺?他哪里孝顺了?”   康馨满脸通红,血气直往上涌,想起网上对苏明成的赞誉她就痛苦到不能呼吸,这个王八蛋不仅拐走了他们的女儿,朱丽甚至明确表示跟家里断绝关系,对岳父岳母这般不敬的人渣,哪里孝顺了?哪里善良了?   朱正刚看着像神经病一样的老婆,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从苏明成家回来,这几天来她饭也不吃,老年大学也不上,洗脸刷牙这种事都不干了,简直成了一个老疯子。   说实话,他真是有点受够了。   朱丽都快三十了,孩子愿意怎么生活那是她自己的事,当父母的整天在一边指指点点,强迫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做选择,这是病,得治。   可是道理讲了千百遍,没用啊,也不知道康馨是更年期综合征,还是说脑子不正常,总之固执得让人无语。   “康馨,你能不能别这样了,放过孩子,也放过你自己。”   “不,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丽丽被那个人渣欺骗,苏明成就是一个混蛋,他配不上丽丽。”康馨很激动,激动到近乎歇斯底里:“我要向媒体揭露他的真实面目,我要让全国人民都唾弃他,认清他,讨厌他。”   朱正刚摇摇头:“这样对丽丽有什么好处?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好处?”   康馨说道:“大不了孩子生下来我们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朱正刚气得不要不要的,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孩子和那些跟着父母长大的孩子,心理健康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而且俩人都60岁了,再过几年照顾自己都是问题,哪有精力带孩子。   咚咚咚~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去开门。”朱正刚提醒她一句,也没看是谁,直接过去把门打开。   当他看到走廊里站的两个人后愣住了。   “爸……”   “丽丽?”   他这儿没反应过来,后面康馨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过去。   这时朱丽和林跃已经走进客厅,顺手带上房门。   “你来干什么?!”   康馨看到后面的男人脸一下子火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妈……”   朱丽很为难,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后。   “你以为我想来吗?如果不是看在朱丽的面子上,你愿意自寻死路,我巴不得站在一边看热闹呢。”   康馨指着走廊说道:“滚!滚!”   “看见没有,不是我不听你的话,也不是我不给她机会,她就这么闷头撞向黄泉路,我有什么办法。”林跃转身要走,朱丽赶紧把他拉住。   “求求你,别走。”她都快哭了。   “丽丽,别求他,这样的人渣……他根本配不上你。”   “够了。”   朱正刚看不下去了,把她往后面一推,冲林跃说道:“说吧,你今天过来有什么目的。”   他对苏明成也很生气,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女儿怀孕了,俩人也已达成复婚的共识,当爸的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在这一点上他比康馨要理智太多。   林跃说道:“很简单,我来是提醒她不要接受媒体采访,免得引火烧身,自食恶果。”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警告。   康馨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就是苏明成一介女婿,居然想跟他们对等地交涉,保持谦卑,放低姿态才是小辈该有的样子。   “引火烧身?自食恶果?你这是放屁!”   朱正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说道:“苏明成,你为什么这么讲?”   “我为什么这么讲?”   林跃说道:“她以为这样能揭露我的真面目?反转事态?不,这只会让网民唾弃她,大家会认为我对她不敬是因为她在背后怂恿女儿跟我离婚,之后又阻挠我们复婚。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愿意不要房子不要车子不要钱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是绝大多数男同胞理想中的妻子,那么这么孝顺的男人,这么温柔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是怎样的力量拆散了他们呢?你觉得大众都是傻瓜,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吗?而且这些年岳父岳母要房要车要彩礼,在社会上名声不说坏透,也绝对偏负面,为了维护内心对我的好感,他们会想尽办法挖出康馨所有的逻辑漏洞和朱家以往的黑料。”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继续讲:“你看苏明玉和父母断绝关系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就认为朱丽也会?不,大家只会同情她,可怜她,因为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父亲,是现实与母爱的冲突逼迫她这么做的,而你们这一对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未来的贱人,将承受来自全社会的指责。”   上一回林跃讲她是贱人,这次又讲,康馨已经听不下去,脑海里回荡的只有一个声音,一个词——贱人!   “放屁!”她指着林跃,口喷飞沫地道:“你有钱,你比很多人都有钱,你的家在融创桃花源,你住的是别墅,开的是豪车,你欺骗了所有人,你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渣,是骗子。”   “呵呵。”林跃说道:“你知道别墅豪车的产权证上是谁的名字吗?”   康馨不知道,她也不愿意思考,继续指着他说道:“你还给了我500万。”   “那500万是我找艾米借的,不行吗?艾家家大业大,这500万对她来讲算得了什么?何况她那么爱我,就算不能跟我在一起,也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并不惜为我做到这一步,大众只会认为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总裁,而不是像苏明玉那样的只认钱连大嫂都出卖的婊子,而我,放着富人家的女婿不做,为了孩子跟你女儿复合,背负500万外债过苦日子,绝对是好男人里的好男人。”   康馨:“你……你卑……卑……卑鄙……”   她的手还指着林跃,但是嘴里的话已经不成型了。   林跃冷笑道:“苏家人欺负我们,朱家人也欺负我们,大家只会更可怜,心疼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于是对我们的喜爱有多深,对你们的憎恶就有多强,到那时候,康馨,你还能在这个小区住下去吗?邻居街坊会耻笑你是棒打鸳鸯的恶毒岳母,女儿跟你断绝关系纯属咎由自取,同事们会在背后幸灾乐祸,看你的笑话,亲戚们也会敬而远之,不齿你的为人,还有来自社会上的谩骂和诅咒……面对这些,你还有勇气活着吗?”   “无耻!混蛋!畜生!狗娘养的!”   康馨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激动。   林跃的目光也越发阴冷:“朱丽,看在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已经网开一面,过来提醒二人不要做傻事,到头来得到这样的结果,倘若她执意接受媒体的采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了。”   说完直接拉开房门走出去。   “滚!滚!”康馨还指着他的背影在那骂。   朱丽给这个不知道该说固执,还是说偏执的母亲搞得身心俱疲,忍无可忍:“你……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苏明成本来就跟康馨有仇,能听她的话来这里贴冷屁股已经是委屈自己了,上面的话说起来是不好听,可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任何一个理智的人听了都会仔细衡量一下得失,但是这个当妈的……   对朱丽而言,如果说断绝母女关系那次是失望,这一次就是绝望了。   “滚,你也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康馨怎么想的?她脑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不要父母要一个骗子、流氓、渣男,这太伤人了。   “你……”   朱丽愤怒地瞪了她一眼,又悲哀地看了朱正刚一眼,话不多讲转身离开。   嘭~   房门自动关闭。   康馨还不解气,梗着脖子仰头喊道:“你不让我接受采访我就不接受采访?我告诉你,我偏……”   这话没有说完,因为朱正刚手起掌落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给她打懵了。   “你……朱正刚,你竟然打我?”   俩人结婚三十多年,除了前面几年打过两架,这十来年最多拌几句嘴,从来没有闹到动手的程度,但是今天……   “康馨,你要再闹下去,我就跟你离婚。”   女人可以没脑子,可以无理取闹,作为男人,他很理智,很清楚苏明成说的那些话不是危言耸听,一旦康馨接受采访,等待他们两口子的,绝对是一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什么?你还要跟我离婚?”康馨呆在原地,过去好久才反应过来,摸着被打的脸说道:“连你也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操!   朱正刚在心里骂了一句,头一回觉得娶这么个偏执狂是这辈子干得最傻的一件事。   “康馨,你就作吧,不作到家破人亡,你这种人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他也跟女儿女婿一样,朝着房门走去,不过在离开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接受媒体采访,我就跟你离婚,我说到做到。”   嘭~   又是一声闷响,房门关上。   康馨打了个哆嗦,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事到如今她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女儿的幸福着想,要房子要车子要票子有错吗?为丈母娘的尊严着想,不接受苏明成有错吗?生气女儿跟前夫一条心,不站在父母一边有错吗?看不惯那个人渣欺骗了全社会,要揭露他的罪行,有错吗?怎么到头来都成她的错了呢?   ……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   转眼一周过去。   康馨并没有出现在记者的文章里和摄像机镜头前面,她或许能够忍受女儿跟她断绝关系,但是绝对受不了朱正刚跟她离婚。   尽管不承认自己错了,不过做正确的事的代价……她付不起。   另一方面,苏明玉配合蒙志远把孙副总搞下去,张桐的马仔们变得岌岌可危,因为早前俩人就是合作关系,一些业务问题难免有勾兑,没有了孙副总帮忙掩盖,在苏明玉的追查下,马脚难免暴露出来。   混职场,见风使舵可是一门学问,管理层的人一看孙怀然失势,蒙志远王者归来,那肯定是要递投名状的,中高层管理对董事长大唱赞歌,基层小官便给苏明玉打孙怀然、张桐的手下的小报告,于是众诚集团迎来了一场由下而上的大清洗。   “什么都不做?”   艾米看了副驾驶上的男人一眼,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众诚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可是苏明成却让她按兵不动,这……实在无法理解。   “时候未到。”林跃指指前方小区,意思是靠边停车:“有句话说得好,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蒙志远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敌人是谁,而这……将是他葬送自己一手建立的众诚的最大诱因。”   艾米满脸无奈,换成别人,她肯定对这个自吹自擂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对于眼前的男人,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在心里吐槽谜语人去死。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待车子停稳,他推开副驾驶的门走出去。   直到这时艾米才找到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区:“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跃看着车窗那边好看的鹅蛋脸说道:“网上的人都怎么形容我的?大孝子,既然是孝子,那当然要做孝子该做的事情咯。”   艾米:“……”   这个孝子,他正经吗?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同德里第一孝子   “走了。”   林跃冲车里的人挥挥手,朝小区大门走去,一面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四月的风比钱塘江的潮水还要粗鲁,越过他的背影,带着烟味扑进车厢。   咳咳……   艾米咳嗽两声,嗔怪地看着越走越远的男人。   五块钱的劣质烟……   就算是装穷,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她哪里知道,就像喜欢喝酒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酒精度总是越喝越高,人吃东西,上了年纪口味越来越重,作为一个抽了一百多年烟的老烟民,劲儿大的才够味儿呢。   叮叮咚~   丢在水杯槽的手机响了,她翻过来一看,是助理打来的,让她赶紧回公司一趟,鎏金的赵总来了。   挂断电话后,看看后视镜里拐进小区的人影,她打转向踩油门,驾车远去。   ……   林跃叼着烟走进小区,径直上了1号楼,乘坐电梯来到10楼。   这里就是苏大强挑选的房子所在的小区,位置不错,向南可以眺望独墅湖,向北就是金鸡湖,同桃花源小区不算远,也不算近,交通方面地铁、公交车都有,有成熟的商圈,离三甲医院不到3公里,非常适合养老,当然,房价也高,每平米30000+。   苏大强是谁?他会帮儿子省钱?会主动给他们减轻家庭压力?不存在的。   三居室,400万。   啧啧啧,得亏吴菲的父母开销不大,有一些家底儿,不然苏明哲真得把美国的房子卖了来填窟窿——零几年可以把孩子送到美国留学,还是没有奖学金的野鸡大学,吴家的条件自然不差,要不然除夕夜聚餐苏大强暗戳戳地指吴家高攀苏家的时候,吴菲也不会那么生气了。   咚咚咚~   他举起手敲响房门。   过了差不多十秒钟门才打开,苏明哲一脸尴尬地站在玄关。   “明成……你来了。”   确实,他没有去法庭凑热闹,但是苏大强起诉二弟的事他也没有阻拦啊,平时口口声声讲我是大哥,妈走了,我就要挑大梁,维护家庭的完整,到了关键时刻呢?不算扯后腿也绝属于掉链子。   “你喊我来,我能不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跃的视线越过苏明哲,落到客厅里站的两个人身上。   一父一女,苏大强和苏明玉。   见他来到,前者脸上飞扬的神采迅速敛没,取而代之的是畏缩,后者的表情顿时拉胯,冷哼一声,提起放在墙角的手提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苏明哲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眼前一幕,可是料到归料到,改变能力没有。   苏明成负责照顾苏大强,总得让人家来看看房子,商量一下怎么装修,怎么布置吧,不然又会被挑理了。   “明成,你别往心里去,先看看房子吧。”   他打个哈哈,过去把门拉上,一副不想家丑外扬的样子。   林跃摇摇头,都闹到对薄公堂的地步了,还掩耳盗铃,这个老大,真是令人失望。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走进屋子转了转,两间向阳的卧室,一间面北的卧室,两个卫生间,还有一组南北通透的客厅加餐厅,因为是二手房,地板橱柜什么的还能用,也不用重新粉刷墙面,置办一套家具,再买些生活家电,床上用品,很快就能住进来了。   “怎么样,房子不错吧,下午我就跟爸去看家具家电,我都想好了,这两个向阳的卧室,爸住一间你住一间,北面那间留给保姆住,这样一来,你离爸近,凡事好照应,也能省下一笔租房的钱。”   看得出来,苏明哲对这套房子很满意。   林跃还没有说话,那边苏大强小声嘀咕道“可惜了我的书房”。   苏明哲赶紧朝他使眼色,用带有一丝责备的语气唤了声“爸”。   当初看房的时候,苏大强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是书房,现在书房变成了儿子的卧室,他能高兴才怪。至于苏明哲这个大孝子为什么给他脸色,很简单,好容易把照顾老人的责任推给老二,万一给人气走,那苏大强再作妖,他跟苏明玉管是不管?他要管就得从上海回苏州,苏明玉就得放下手头几百上千万的工作,说实话,两个人都受够了。   林跃没有搭理老头子:“呵,400万的房子,你还挺有钱的。”   “哪有。”苏明哲说道:“这里面有菲菲的父母借给我的270万。”   “哦。”林跃“恍然大悟”:“房子过户了吗?”   “还没,中介说房东明天才有时间。”   “那你打算写谁的名字?”   “这个……我和菲菲。”   苏明哲来这里前有和吴菲商量,按照老婆的意思是写夫妻二人的名字,这很好理解,毕竟是他们拿大头,而且苏明玉也同意这么做。   林跃说道:“我觉得不妥。”   “为什么?”   “这房子不是你们买给老头子的吗?事先声明,我可没有想占你们便宜的意思,只是往后物业方面出现问题,闹点纠纷,街道办统计人口,搞个证明什么的,难不成你每次都要来回跑?所以我建议写老头子的名字,如果不放心,你完全可以让他立份遗嘱,反正国内子女继承父母财产又不用交遗产税。”   苏明哲听完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不过这事儿还得和吴菲商量一下,毕竟是她父母拿了大头:“我会考虑的。”   叮叮咚~   叮叮咚~   林跃的手机响起,他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后连说几个“好”。   “房子也看了,公司里的人找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他走得很快,苏明哲反应过来追到门口,发现人已经在等电梯,只能把一起吃午饭的想法闷回肚子里,嘱咐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回去了。   说来也巧,那边人刚走,苏大强就接到聂来金打来的电话,报了房间号后没多久便见老家伙穿着一身灰走进来。   “啧啧啧,这房子,真大呀。”   这话苏大强听了心里舒服。   “来来来,明哲,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聂叔叔,爸以前的同事。”   苏明哲恭敬地道了一声聂叔叔好。   “哎,好,好。”聂来金说道:“这就是明哲吧,你的大儿子。”   “没错。”   “明哲,这就是你给你爸买的房子吧?”   苏明哲说道:“嗯,是。”   “真大,真好。”聂来金望苏大强说道:“网上都说明成孝顺,要我看,明哲更好,我女儿,你知道的,也在美国工作,就没钱更没心给我买这样的大房子,这事儿我可得好好跟同德里的人说说,更正一下他们对明哲的看法。对了,房子过户了吗?什么时候过户?”   “明天,明天过户。”   苏大强很得意,也很感动,因为法庭上的事,搞得那些老同事、老街坊对他是避之若浼,只有聂来金不在意,听说他回来苏州,主动打电话问候,还要看看苏明哲给他买的大房子,可以说给足了他面子。   “我在房管局有朋友,要不要明天陪你们一起去?兴许能帮点小忙呢。”   苏大强哪里知道,聂来金之前说的那几句都是违心话,他才不愿意凑合苏大强呢,上回买理财的事就被苏明玉一通数落,搞得好像他跟富豪理财的人一起骗苏大强的钱一样,太恶心人了。是苏明成,讲苏大强现在连朋友都没有了,也太惨了点,虽然说是自作自受,但是做小辈的总不能不管不闻,便把苏明哲和苏大强回来买房的事告诉了他,让他到现场看看,夸夸苏大强和苏明哲,再把事情传一传,改善一下街坊对苏家的看法,让老头子高兴高兴。   被亲爹告上法庭还这么为亲爹着想,就凭苏明成这股孝顺劲儿,他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好啊。”苏大强肯定愿意啊。   苏明哲看看聂来金,再看看一脸兴奋的苏大强,目光游曳片刻,最终有了决断。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谢谢你请我吃豆腐   两天后。   晚八时。   吴中区星港街,重庆高老九火锅店。   气泡汩汩,热流翻腾。   鸳鸯锅一半红一半白,一半热辣,一半清淡。   说实话,四月天吃火锅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苏明哲翻了翻锅里的牛肚,有点吃不准熟没熟,犹豫着要不要往碗里夹。   林跃说道:“你不知道吃火锅牛肚和毛肚有七上八下的说法,只需烫几秒钟就可以了吗?”   苏明哲一脸愕然:“在美国吃得少,不知道这个还有许多讲究。”   “哟,看来已经水土不服了。”   “明成,你这……”   苏明哲迂腐归迂腐,他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林跃话里话外的调侃。   他干脆不吃了,把筷子往盘沿一放。   “明成,你跟明玉……真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不能。”   “是,她诬告你是不对,可是你也让她损失了几千万……”   “一报还一报罢了。”   “一报还一报……”苏明哲看着红白分明的鸳鸯锅说道:“那你作为哥哥,小时候总欺负明玉的事怎么说?”   “她让妈生气,我就揍她咯,苏明哲,你有屁股,我有立场,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林跃对于苏明哲的说法嗤之以鼻。   站在苏明玉的立场,苏明成从小欺负她那就是人渣,是赵美兰豢养的一只恶犬,但是站在苏明成的立场上,半大小子哪有那么多道德观是非观,看到赵美兰在医院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回来还被女儿呛,被女儿怼,被女儿恶心,天天因为她生闷气,当妈的不动手打你,我打。   这一点在电视剧里有明确体现。   苏明哲要去美国留学,钱不够,赵美兰卖了一间房给儿子筹钱,让苏明玉去跟两口子一起住,她怎么做的?宁愿在客厅坐一宿也不去睡觉。   要知道既然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最多一两个月苏明哲就出国读书了,到时候让出来的房间谁住?还不是她吗?   那么苏明哲走后她住进去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苏明成结婚家里没钱,只能再卖房间给儿子买新房的时候她也不会回去闹,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然而可笑的是,她因为和赵美兰感情不和,已经整整一年没回家了。   这种不考虑家庭处境,不考虑男女的社会担当和生活压力差异,固执且暴躁地在父母那里争取资源平权的女儿,有几个大人会喜欢?更何况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唉!”   苏明哲见他事到如今依然不肯松口,只能长叹一声,闭上嘴巴。   “家具家电什么的买了吗?”   “大件的昨天都买好了,再置办点生活用品就可以住进去了,明玉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   “那过户的事呢?”   “过户的事也办好了,写的爸的名字。”   房本上写苏大强名字这事儿,苏明哲多少有点被逼无奈,聂来金去街坊同事讲房子是他买给苏大强的,夸他懂事,夸他孝顺,这要是被人知道房本写的是他和吴菲的名字,说一句合着不是给亲爹买的,是自己买房子暂时借给亲爹住啊,这是防着他那个弟弟呢。本来网民就可怜苏家老二,不满苏家老大和老三,闲话这么一传,他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作为一个把面子看得很重的人,他当然不能干这么没品的事,所以自作主张,没有在房主一栏填自己的名字,写的是苏大强的名字。   “哦。”林跃点点头,夹起一块新鲜的豆腐在调料盘蘸了蘸放进嘴里。   苏明哲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对了,保姆人选明玉已经有了,这你就不用费心了。”   “好。”   林跃也看似平静地回答道。   让他照顾苏大强,保姆由苏明玉选,什么意思?当他是傻瓜呢?   如果把苏大强照顾得不好,责任他背,与老大、老三无关。   至于保姆,某种程度上可以起到监视他和苏大强的作用。   “呵,到底是苏明玉哈……”   “你说什么?”   “哦,我说这豆腐挺好吃的,又滑又嫩,还带点禁忌的快感。”   “禁忌的快感?”   苏明哲看看左右餐桌的食客,别人都是涮一涮再吃,他直接生吃,是挺非主流的。   ……   数日后。   太湖西山岛半山别墅。   蒙志远被沈英殊堵在家里。   “你以为躲到这里来就找不到你了吗?”   她把手包往沙发一丢,拉过一张椅子坐到蒙志远跟前。   “说,沈浩的事是不是你让苏明玉干的?”   蒙志远说道:“我没有,我只是让她暂时接手孙副总的工作,谁知道孙副总把工作搞得一团乱,账目弄得不清不楚。”   “你调查孙副总可以,为什么调查来调查去,把事情搞到我娘家人的头上?”   沈英殊很生气,他本以为蒙志远把孙怀然搞下去也就算了,结果这事儿没头了,不仅原来忠于孙怀然的人被贬职的贬职,被辞退的辞退,连他的娘家人都受到牵连,要么踢到清水衙门赋闲,要么分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在五天前,连她的弟弟沈浩也被停职了。   “这事儿呢,你去找明玉,是她在主持工作,好不好?”   “我找过了,但是她跟我讲什么规章制度,啰里啰嗦说了一堆话,死活不松口。”   “那……明玉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考量的。”蒙志远弯下腰,拍拍沈英殊的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她也是为了公司好,你知道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把集团做大做强,实现上市,明玉这么做,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我不能!”   沈英殊甩开他的手:“老蒙,当初是谁帮你白手起家,建立了众诚集团?是我们沈家,现在你厉害了,就把他们当成包袱,准备甩掉?就像表哥说的,你最近拉上来一批新人,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跟他对着干,怎么?众诚还没上市呢,就要杀功臣了?”   “英殊……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蒙志远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为小蒙好?”   “你少拿小蒙当借口。”   沈英殊气呼呼地看着他:“我话撂这儿,要么把我的娘家人请回去,要么我们离婚。”   “离婚?你是在说疯话吗?”   “既然你是为了小蒙好,那是觉得家庭重要,还是钱重要?”   “这……”   沈英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拎起那个白色的手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一天后。   蒙志远在总裁办公室召见了苏明玉。   “师父,您找我?”   “坐。”蒙志远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你师母昨天去西山岛堵我了。”   “是为了沈浩的事吧?”   “没错,她说她找过你了。”   苏明玉点点头:“师母是找过我了,但是我没松口。”   蒙志远叹了口气,满脸为难。   苏明玉认真观察他的表情,稍作迟疑:“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拿离婚要挟我,我除了答应还有别的选择吗?”   “离婚?这……师母确实有点过分了。”   “唉!”   蒙志远烦的直揉太阳穴:“谁说不是啊,我这刚要放开手脚冲击上市,她就扯我的后腿。”   “……”苏明玉说道:“师父,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师母。”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蒙志远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师父稍候。”苏明玉起身离开总裁办,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从外面走进来,把一份文件递过去:“师父,你看看这个。”   蒙志远接过来翻了翻。   苏明玉解释道:“前些天我带人查账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原来沈浩一直在为一家跟众诚没有实际业务往来的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从中牟利,以发票数额来看,吃了几十上百万是有的。”   蒙志远微微点头。   苏明玉继续说道:“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些单子都是师母签字通过的。”   说到这里,蒙志远明白了:“你是让我……威胁她?”   苏明玉说道:“还有比这更有效的办法吗?”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你认为的小兵是幕后黑手   又过去一天。   清晨,鸟儿在树木的枝杈间歌唱,东风吹走这座城市的睡意。   晋园小区,随着一辆奥迪A8快速驶过,别墅门打开,小蒙总的脸一闪而过。   “爸,妈,我跟朋友出去玩了。”   “这孩子。”   客厅里,沈英殊一脸不悦,以前在国内不好好学习,成天惹是生非,送到英国读书好歹收敛了一点,可这一毕业回来又原形毕露了,寻思给他找个工作定定性吧,说什么也不去,就知道跟一群半大小子逛夜店,搞聚会,关键精神头还挺好,晚上两三点回来,睡个五六小时起床又去疯了。   “快,快来吃饭,不然虾仁粥都凉了,还有这小笼包,熙盛源的,何姐大清早出去买的。”蒙志远已经在餐厅坐着了,见她出来指指对面的餐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赶紧吃早餐。   沈英殊走过去坐下,端起面前放的青釉小碗,往嘴边送了送又放回去。   “我前天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不急,不急,先吃饭。”蒙志远用筷子点点小笼包,见她不动,便夹起一个放到她面前的醋碟里:“趁热吃。”   沈英殊一动不动,只是拿眼盯着他。   “唉,你说你这又何必呢。”   蒙志远摇摇头,拿起放在右手边的文件袋递过去。   沈英殊问道:“什么东西?”   蒙志远说道:“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拆开封口的棉线,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瞧,是一张张单据。   “这……这……这是……”   “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   “怎么会这样?”   蒙志远并没有发觉沈英殊眼睛里的异样,更不知道她只有三分惊讶,剩下的七分都是装的,因为这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而且“寒如秋”说过,除了他还会有人拿这个威胁她,如果遇到这件事的话不要慌,他会帮忙解决。   至于前面的三分惊讶,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用这个威胁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老公。   “你再看看签名。”   沈英殊没有看下面的签名,只是在嘴里嘟囔道:“我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但签名是你的。”蒙志远说道:“这是明玉查出来的,她什么人都没告诉,昨天才交到我的手上,说这事儿你有责任,她也有责任,真要被公司里的人知道,大家都脱不开干系。英殊,你是做会计的,虚开增值税发票一旦被查实会有怎样的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虚开增值税发票的刑责,三年起步,上不封顶。   “老蒙,这……这……我真不知道沈浩会做这种事。”   “这话你别跟我说,去跟明玉说。”   蒙志远拍拍桌子,摇摇头,摆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好啊,这就是你的娘家人。”   说完拿起铺在面前的餐巾擦擦嘴,离开餐桌。   沈英殊又翻了翻手上的文件,面无表情地端起虾仁粥喝了一口,至于放在醋碟里的小笼包,只是用筷子拨弄一下,没有吃。   叮咚~   便在这时,手机传来一道清脆的鸣响。   她掏出来一看,寒如秋给她发来一条短消息,内容很简单——老地方见。   蒙志远刚拿出这个相威胁,那边就发来联络信息,这个苏明玉的二哥……还真是神通广大呀。   早在苏明成跑去众诚总部把苏明玉打伤后,她就识破了寒如秋的身份,但是那又如何,该怂还是得怂,而且她隐隐约约有种蒙志远惹了不该惹的人的预感。   ……   两个小时后。   我闻堂。   还是唯一的包厢,还是那壶茶,还是那个人,要说与上次来不同的地方,就是窗外的景色了。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那么急,叫人猝不及防,小有气质的老板娘急着去收晾在院子里的新茶,沈英殊用手袋遮住头,一路小跑进入大厅,轻车熟路地来到包厢外面把门拉开。   一缕檀香飘过,将从外面带进来的土腥气冲散。   “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说声抱歉,她在茶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林跃推过去一盏茶。   “谢谢。”   上次来这里,她被吃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喝茶的心情,这次来就不一样了,虽然蒙志远拿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事威胁她,但是苏明成说会帮她解决问题,那就一定能够做到。   “这是……特级的西湖龙井吧?味道不错。”   “没错。”林跃并不意外她能分辨出茶叶的种类和等级,蒙志远爱喝茶,当老婆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有几分心得。   “对了,这个……”   他把一张卡片推过去。   沈英殊仔细一看,那是一张招行金卡。   “这是?”   林跃说道:“里面有600万,之前答应你的。”   “你还挺守信的。”   去年他说借500万,并约定用三个月给10%利息,她咋想的?摆明了敲诈勒索嘛,后来见识了他的神通广大,别说利息,本金她都不想了,三个月前他在电话里提了一嘴,问她急不急用,急用的话他就还钱,不急用的话就暂时放在他这儿,她哪里敢说“不”字。   没想到三个月后,他真把钱换上了,还多给了20%的利息,半年多一百万,这回报……高的让她惊讶。   林跃说道:“虽然我也有出尔反尔的时候,不过分对谁,只要乖乖听话,别跟我耍小心思,那我就是诚实守信小郎君。”   沈英殊给“诚实守信小郎君”这个词逗乐了,要说阴险,她见过的人里无出其右者,小郎君?老狐狸还差不多。   见她没有矫情,把银行卡收进手包里,林跃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推到沈英殊面前。   “你师母昨天去西山岛堵我了。”   “是为了沈浩的事吧?”   “没错,她说她找过你了。”   “……”   “前些天我带人查账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原来沈浩一直在为一家跟众诚没有实际业务往来的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从中牟利。从数额来看,几十上百万是有的,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些单子都是师母签字通过的。”   “你让我威胁她?”   “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   越往下听,沈英殊的脸越难看。   什么苏明玉查账的时候偶然发现,什么担心牵连自己,都是假的,这分明就是苏明玉给蒙志远递刀子,让他用这玩意儿对付她。   虽然一早便有预感,但是听到蒙志远和苏明玉合起伙儿来害她的录音,内心的愤怒还是不受控制地疯涨。   咕嘟~   茶杯里的茶水因为手臂的晃动,溅出一些到桌子上,林跃很贴心地递过去一张面巾纸。   “这录音……你是怎么拿到的?”   林跃呵呵一笑:“这重要吗?”   沈英殊有些尴尬,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这当然不重要,因为眼前的男人做过太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他没理由,更没义务向她解释事件背后的逻辑。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事?”   “蒙志远吹响反攻号角的契机是什么你知道吧?”   “我听表哥说过,是苏明玉拿到孙怀然勾结鎏金赵总的证据。”   “那你知道证据是谁给她的吗?”   “谁?”   “柳青。”   “柳青?这家伙还真是一个……”   “二五仔?三姓家奴?你搞错了,他是冲你来的。”   “冲我来的?”沈英殊想不明白,柳青给苏明玉提供孙怀然勾结鎏金赵总的证据,怎么是冲她来的?   “你忘了?我因为殴打苏明玉被抓进派出所,他们商量着找医生做耳膜穿孔手术,以欺骗法医做出轻伤认定的事,是我发信息给你,要你拿着证据去逼柳青出卖苏明玉的。”   这事儿她当然没忘,为什么一个被关进看守所的人还能发信息,发邮件?这个问题困扰过她一段时间,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他居然拿到了柳青泄露商业机密给鎏金的证据,还知道那两个人想要做伪证陷害他,她当时很害怕,害怕他把她事涉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事供出来,于是二话没说,拿着证据找到柳青逼其出卖苏明玉,录下和医生的交涉音频。   “你的意思是……柳青在驱虎吞狼?”   “唔,还算有脑子。”林跃点点头,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说道:“你手里攥着他勾结鎏金的证据,他当然不能把你逼他做二五仔的事情告诉苏明玉,她如果找上门去质问你,你会怎么做?十有八九会反击柳青,把他窃取机密的事情捅给张桐,让集团法务起诉他,但如果是从孙怀然开始,把他对你的报复伪装成众诚集团以你们沈家为首的元老派,和以蒙志远为首的新秀派的内耗,那他便能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了,等蒙志远把沈家的人全斗倒,再拿捏住你,全盘掌握众诚集团,做到一言九鼎,地位稳固,柳青和苏明玉一样,便成了众诚的大功臣,到那时候你再把证据拿出来还有什么用呢?蒙志远说那些东西是商业机密,它就是商业机密,说那东西不是商业机密,它就不是商业机密。”   沈英殊沉声说道:“这家伙看着唯唯诺诺,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   林跃说道:“苏明玉是凭借和蒙志远的师徒关系做到江南公司总经理的,柳青是凭借个人钻营做到江北公司总经理的,那你觉得是前者心机深重还是后者心机深重?”   沈英殊不说话了,因为答案很明显。   “既然你知道孙怀然和鎏金赵总接触的照片是柳青拍的,手里一定也有他出卖鎏金的证据吧。”   “你觉得呢?”   沈英殊又不说话了,因为要说心机深重,还得是眼前这个人。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嗓子:“那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赵总,给他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   “蒙太,你的当务之急不是报复柳青吧?”林跃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泼落,把院门上的茅草染成一片金黄,青石板和水洼散射着微明的光华,颇有几分诗意。   经此提醒,沈英殊幡然醒悟:“说吧,我该怎么办。”   “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林跃说到这里忽然转了话题:“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蒙志远装病住院时我说的那些话是危言耸听吗?”   蒙志远装病时他说过什么?   他说蒙志远是为了将她的娘家人一网打尽才装病,再往前面他还说过,说在蒙志远这样的人眼里,夫妻二人唯一的纽带就是财产和孩子,至于感情……不存在的。   事到如今,蒙志远的所作所为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他宁愿跟一个外人联合起来整她,也要清理掉她的娘家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是拿出平民出身的古代帝王心思来御下啊。   林跃说道:“今天他能为了钱对你的娘家人动手,未来就能为了钱跟你反目,只要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握在手中,往后你对那两个人的恐惧,比对我的恐惧还要深。”   这话一点都没说错。   她跟苏明成的矛盾,远没有和蒙志远、苏明玉二人的矛盾多。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直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慢声细语说了一番话。   沈英殊听完嘴巴张了足有十几秒钟才缓缓闭合。   “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确定要这么做。”   “……”   林跃也不着急,把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倒进茶洗,又端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喊声“进”。   带点书卷气的老板娘走进来,把莲花香炉燃到一半的檀香木埋进香灰里,又冲他歉然一笑,走出包厢把门拉上。   沈英殊闭着眼睛想了想,点头答道:“好。”   林跃凑近杯子呷了一口茶:“明智。”   沈英殊则端起杯子,一口喝光里面的茶水。   林跃说道:“这样不好,茶要慢酌,三口方为品。”   他有闲心品茶,她有吗?   没有。   ……   嗡……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不断震动。   朱丽推了推他:“电话,你电话响了。”   林跃伸出手去,在床头柜摸了摸,拿到脸前一看,发现是苏明哲打来的,他又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喂,你这时差倒了半年还没调整过来吗?”   苏明哲并没有因为他的挖苦不好意思。   “明成,你现在哪里?”   林跃说道:“我?我在外地出差呢?”   “出差?爸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   “明玉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爸大半夜的把保姆从家里赶出去了。”苏明哲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林跃其实挺理解苏家老大的,这住进去有一个月吗?苏大强就撵走仨保姆,第一个嫌人家是河南人,口味重,做菜不好吃;第二个嫌人家不讲卫生,菜叶子里的虫子根本洗不干净,指甲盖总是有泥垢,马桶一天打扫一次;第三个嫌人家说话难听,因为丢垃圾能跟小区保安吵起来,最后还是靠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物业不予追究。   “说吧,这次作妖是什么原因?”   “明玉说这次是保姆受不了了。”   “保姆受不了?”   苏明哲叹了口气:“保姆讲爸一晚上少则起夜两三次,多则四五次,关键是每次尿完还喊她过去打扫,搞得她休息不好,说凑合一下天亮再打扫吧,他还跟人家急,这不……今天晚上吵了一架,给人轰了出去。”   这是前列腺的毛病又加重了。   作为熟知电视剧剧情的人,林跃自然晓得苏大强频繁起夜的原因。   “苏明玉呢,你想尽快知晓老头子的情况,去找她啊。”   “她……她也……也出差了。”   呵,出差了?   林跃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苏明玉正在扮演急先锋的角色,把张副总的亲信一个一个挑落战马,如此紧要时刻她会出差?很明显,苏明玉的逻辑是她跟老大一个负责房子,一个负责保姆,老头子是死是活是病是饿,生活上的诸般问题由他负责。   “放心吧,他命硬着呢,死不了。”   “明成,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说好我来照顾他?你问问他愿意我在家里吗?难不成我不工作了,天天守着他?那你每月给我多少钱?少于一万我可不干。”   苏明哲被他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当初说好他负责照顾苏大强,可没说不让他放弃工作啊,苏明成说每月给他一万才肯辞职,这钱看起来不多,一年也得六位数,菲菲和小咪要钱养,美国房子的贷款要交,再加借岳父岳母的270万,哪里还有钱给他。   “你这比保姆的工资还高一倍呢。”   “嫌贵?那你请保姆去。”   “明成……”   “苏明哲,大半夜的你跟我掰扯什么,等老头子出事再来指责我,现在别打扰我睡觉。”   啪。   他把电话挂断。   朱丽给他们俩的通话吵醒了。   “你真不回去看看?”   苏明成出差了?从南山丽舍小区到融创桃花源算出差吗?不算吧。   “干嘛回去,不去,苏大强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回去看他干吗?他把那些保姆弄走是故意的。”   “故意的?”   朱丽想不明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有保姆照顾生活多好啊,千方百计把人弄走是几个意思?   “他是想要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保姆,而不是苏明玉派来监视他跟我的眼线,妈管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妈没了,你觉得他心里能不琢磨点乐子?”   朱丽当然听得出这话什么意思:“爸……不会吧?他今年都六十多了。”   林跃说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至死是少年。”   朱丽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来回扫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说呢?”   “哎哟。”   这时她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声。   “怎么了?”   “他们踢我。”   林跃看向朱丽的肚子。   “哎哟。”   她又叫了一声:“这儿,这儿……看到没有,就是这儿。”   他把手放上去摸了摸,果然感觉到肚皮下面有东西在动:“在争地盘呢。”   “那怎么办啊?”   林跃凑过去,对着她的小腹说道:“不老实,以后把你们给苏明玉养。”   说来也怪,刚才还踢得欢实的两个小家伙一下子蔫儿了。   “看,恶人能止小儿夜哭,她能止胎儿乱动。”   朱丽推了他一把:“去,下午我听到你的通话了,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蒙志远:完蛋了   “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   林跃寒声说道:“是仇人,就要斩草除根。”   朱丽摸着肚子说道:“你就不能积点德吗?”   “积德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不吝援手,对世间不公仗义执言,不是对天天想着怎么报复你的人网开一面。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朱丽没话说了。   “爸那边呢?保姆走了,明天谁去给他做饭?洗衣拖地打扫卫生?”   “不用你我操心,苏明哲自然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林跃冲她眨眨眼,呵呵一笑。   朱丽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跟苏家……有仇吧?”   林跃想起主线任务内容,往床头一靠,抬头望着天花板说道:“没错。”   ……   第二天。   苏大强从厕所出来,也不擦手,直接把水珠摔得满地都是。   对于一个被儿子儿媳强烈要求都不洗澡的人而言,让他讲卫生?知道饭前便后洗手已经很不错了。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   他也没多想,过去打开房门,赡养官司闹大的那段日子,他自然是没胆这么做的,现在网上的声音消停了些,胆子又壮了起来,而且这里是双湖区域,不是以前生活的同德里,他认识的人不多,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你找谁?”   苏大强看到外面出现的中年女人一愣。   “你就是苏大强,苏大哥吧?”   “没错,是我。”张嘴就叫苏大哥,苏大强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   嗡~   嗡~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苏明哲打来的,便把中年女子晾在原地,将手机往耳边一放。   “明哲,你怎么又来电话,不是告诉你了吗?我饿不死。”   “……”   “什么?保姆?”   苏大强抬起头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中年女人:“你怎么……”   就苏明玉给他请的那几个保姆,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汇报苏明成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除了被监视的感觉,还让他想起受到赵美兰奴役的日子,虽然不愿意承认,赡养官司结束后,苏明玉浑身散发的气场越来越像她妈了,他不敢当面反对女儿,可以软抵抗啊,就挑保姆的刺,几天赶走一个,看她还派不派人过来监视他。   “苏大哥,我叫蔡根花,是您儿子帮您请的保姆。”   菜根花往前一步:“您以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吩咐,虽然我老家不是苏州的,但是在这里呆了七八年,做苏锡菜也算有些心得。”   说完注意到洗手间往客厅的地板上有很多水渍,直接没把自己当外人,拉开随身带着的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块毛巾在地板上仔细擦拭,一面说道:“这上了年纪,腿脚不比年轻人,骨头脆着呢,得尽量小心着,免得摔到碰到。”   “行了,就这样吧。”苏大强挂断儿子的电话,看着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毕竟是大儿子找来的保姆,不是苏明玉安插的细作。   更何况这个女人……挺有眼力劲儿的,不像别的保姆,只管自己那摊事儿,关心人的话也不会讲。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苏大哥,我叫蔡根花。”   “哦。”苏大强点点头:“酱排骨会做吗?”   “会,当然会。”   “那今天中午我要吃排骨。”   “排骨是吧?我知道了,擦完地板就给您去买。”   哎,他苏大强要的就是这种被奉为皇帝的感觉,在赵美兰那里享受不到的待遇,现在享受到了。   这才叫享福!   ……   当晚8时。   晋园小区。   空调外机风扇嗡嗡作响,吹出一道道袭人热浪,即使太阳已经下山,空气中的闷热也未曾消退,大人们都说离下雨不远了,而小孩子不管那么多,依然在马路上做着各种滑板动作,哪怕汗水已经把T恤洇湿。   苏明玉推开车门,从驾驶室下来,看了一眼不见星光的夜空,朝着对面的二层小楼走去。   是蒙志远叫她来的。   不,准确地讲,是师母沈英殊叫她来家里做客,想就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事好好地谈一谈。   叮咚~   叮咚~   她按了两下门铃。   很快,房门打开,沈英殊的脸出现在门后。   “师母。”   “是明玉来了,快,快进屋。”   沈英殊把她让进屋里,对着客厅喊道:“老蒙,明玉来了。”   “哦,明玉来了。”   蒙志远从卧室走出来。   “师父。”苏明玉恭敬地唤了一声。   “来,这边坐。”蒙志远带着她走进餐厅,指着桌子上的六个菜说道:“这可是你师母亲手做的,只这一道松鼠鳜鱼就折腾了一个半小时。”   “师母真是太客气了,吃个便饭嘛,做点家常菜就好。”苏明玉往前倾了倾身,鼻子抽动两下:“唔,真香。”   蒙志远说道:“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啊,坐吧。”   “师父,你言重了。”   苏明玉在靠门的椅子坐下。   蒙志远跟着入席,那边沈英殊拿着一瓶茅台酒走过来。   “今晚菜挺丰盛的,喝点吧。”   “师母,我开车呢。”   蒙志远说道:“叫代驾。”   眼见师父发话,她也不好意思推辞,便点点头,从沈英殊手里接过酒瓶:“师母,我自己来。”   “英殊,来,你也坐。”   蒙志远拍拍身边的椅子。   沈英殊很听话地坐过去,夹起一块鱼肉放到蒙志远面前的盘子里:“尝尝看。”   “不错,英殊,你的厨艺见长啊。”   蒙志远尝了一口,微微点头,现在的他颇有几分英雄气,毕竟搞定了沈英殊,张桐等人就没有了翻身的机会,只要再把张桐的亲信拔掉,剩下一个光杆司令,那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苏明玉先给蒙志远斟酒,又给自己斟酒,轮到沈英殊的时候,她摆摆手:“我喝不了白的,我来红的。”   说完从身后拿出一支小玛歌,用开瓶器嘭地一声打开,也不醒一醒,直接往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   “来,明玉,我敬你一杯。”   苏明玉大嘴一张,笑着说道:“怎么好意思让师母敬我呢,该我敬您才对。”   “别这么说,沈浩的事我还要感谢你呢。”沈英殊强忍着心里的不爽,跟她说着感激话:“老蒙都跟我讲了,说如果不是你把这事儿压下来,搞不好沈浩就进去了,连我都要受牵连,所以这杯酒理应我敬,是感谢,也是向你赔罪,之前到你办公室……话说得重了点。”   如果苏明成没有把苏明玉和蒙志远的对话录音放给她听,搞不好她真会实心实意地道谢。   但是现在……   “师母,我这……我还想跟您说对不起呢。”   苏明玉赶紧站起来,端着酒杯跟沈英殊碰了一下,猛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光。   沈英殊也一口干掉高脚杯里的红酒。   “英殊,明玉的酒量可以吧?”蒙志远去拿酒瓶,准备给苏明玉满上。   她赶紧接过来自己倒满。   “来,明玉,我也敬你一杯。”   “不不,师父,我敬你,如果没有你,哪有今天的我。”   苏明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蒙志远没有喝那么猛,虽然也是干杯,却是细品一番才下咽。   他是真心想敬这个徒弟,居然能顶着公司同事的非议照常工作,帮他冲锋陷阵连克数敌,脸皮之厚,那真是非常人能及,是个做大事的人。   “来,这第三杯酒,咱们一起干了。”   “来。”   就这样,蒙志远和苏明玉喝白的,沈英殊喝红的,转眼二两下肚,三人脸上都有几分红晕。   便在这时,沈英殊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她走过去接起来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后道声“什么”,又听了两句后回复一句“我马上过去”,随即挂断电话,阴着脸走回餐桌前面。   蒙志远说道:“怎么了?”   “我弟。”   “沈浩?”   “是,我弟不知道带谁去鬼混了,喝了不少酒,回到家里跟妈大吵大闹。”她一面说一面去拿自己的包,把手机放进去:“我不能陪你们吃饭了,得过去我妈那边。”   出了这种事,蒙志远自然不好多说什么:“那你路上开车慢点。”   “放心吧,我叫小蒙载我过去。”   “那边没事了给我回个电话。”   “知道了。”   沈英殊答应一声,又跟苏明玉道声不好意,提着手袋离开餐厅,换上高跟鞋走了。   从别墅出来,她没有立即离开,打开路边那辆奥迪车坐进去,表面看是耐心等候小蒙,实际上密切注意餐厅的动静。   蒙志远和苏明玉还在喝酒。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明玉放下酒杯,晃了晃面前的茅台酒,发现还有一半:“师父,还喝吗?”   “喝,怎么不喝?我特意让你师母拿的2010年的虎茅,入口顺,酱味浓,回甘明显,呐,咱们俩一人半斤,刚刚好。”   干销售的,虽说南方不像北方那么注重酒文化——很多买卖都得靠喝酒,喝少了讲你不实在,喝多了才诚恳,但是在酒量这一点,起码的标准是有的,如果连半斤都喝不了,不说不能在圈子里混,起码上限会矮一截。   苏明玉作为江南销售公司的总经理,酒量自然不差,半斤53度茅台,问题不大。   蒙志远先给她满上,又给自己满上,没有端杯,夹了一块红烧过的栗子放进嘴里。   “张桐的材料收集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下周吧,下周我召开董事会,关于半年前和展腾的合同,由你出面跟他对质,我倒要看看,这次他还有什么话说?”   苏明玉说道:“行,到时候我联系一下金总,让他跟我唱下双簧。”   蒙志远点点头:“明玉,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漠视那些流言蜚语,还能专注地做事情。”   “师父,现在众诚到了关键时刻,我再苦再累,也得支撑到你全面掌握董事会。”   “好,我没有看错你,师父老了,跟不上形势了,以后众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师父,你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坐镇,我们这些人什么也干不成。”   “好,不谈工作了,喝酒。”   蒙志远端起杯子,邀苏明玉喝酒。   灯光漫过桌布,把红烧栗子鸡照得油光闪闪,同样在酒杯里映出一片晶莹,蒙志远和苏明玉皆有五分醉意,没有注意到茅台酒的标签下面有一个非常细的小孔。   这叫打孔酒,一般都是用专业设备在瓶壁钻孔,将里面的酒液抽出,再灌入价格便宜的酒,比如酒贩子会用茅台王子酒,甚至更低一等的茅台迎宾酒冒充飞天茅台,五星茅台什么的,像这种情况,那些回收名酒的人会用强光手电筒照射瓶身加以分辨。   蒙志远和苏明玉自然是不具备专业知识的,他们能仰仗的就是味蕾,喝惯了茅台酒的人是能分辨出酒质差异来的,然而这一次,无论是蒙总还是明总,都没察觉到杯子里的茅台酒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   哗~   噼里啪啦~   就像一些人议论的那样,下雨了,不算大也不算小,房檐滴落的雨水拍打着花盆里的绿叶,管道里水流淙淙,潮湿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小区。   啪嗒,啪嗒,啪嗒……   听起来不像是下雨的声音。   “快,进来……”   “这边,小心脚下。”   “慢点。”   是什么人在走近,还有对话的声音。   苏明玉感觉头很晕,脑子像浆糊,使劲喘了两口气才把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想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她的别墅都卖了,现在是租房住,隔壁房间有一对小夫妻,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弄得她超级不爽,刚开始她以为是那对小夫妻在外面搞事,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声音,发现情况不对,那好像是……师母沈英殊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咔嚓一声轻响,房门打开,随之而来的是突然绽放的灯光。   刺眼的白一下子驱散了脑子里的昏沉,酒醒了七分,她先看到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的沈英殊,又看到正在掏手机录视频的沈浩,然后是一个穿黑西装黑西裤黑皮鞋,像是司机的人,肩头湿漉漉的,似乎刚淋了雨。   随后她猛然醒悟一件事,这里不是她家,而且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被空调风吹得凉飕飕的,再然后……她由手臂想到了下半身,整个头皮都炸了,转而往身边一瞧,左侧睡着一个老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恩师蒙志远。   她看过去的时候,蒙志远刚被吵醒,还睡眼惺忪地跟她对在一起,发出一道带着鼻音的“嗯?怎么了?”之后才转过头去打量门口几人。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和蒙志远睡在一张床上?”   正想着,沈英殊怒不可遏地走过去,一把揭开被子,暴露出下面的男女。   空调的冷风一下子扑过来,冻得蒙志远打个激灵,酒醒了人也醒了,苏明玉急忙抓被子往身上遮,不过已经晚了,后面沈浩和司机拿着手机咔咔咔一通按,把师徒二人在床上的丑态拍了个实实在在。   蒙志远抓不到被子,看到地上丢着自己的衣裤,抓起来往身上一盖,厉喝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   沈浩勃然大怒:“姓蒙的,你说干什么,我姐姐对你不错吧,你他妈的居然和自己的徒弟上床。”   他把手机丢给父母的司机,湿漉漉的皮鞋往真丝床单一踏,欺近蒙志远,一手去夺衣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直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蒙志远脸上。   啪~   这一巴掌抽得那叫一个狠,嘴角都淌血了,蒙志远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胀痛一直延伸到颈部。   “你敢打我?”   啪~   沈浩又给他一巴掌:“我打得就是你这个偷人的王八蛋。”   那边沈英殊也和苏明玉撕扯在一起,一手薅着她的头发,不断地用脚在她身上踹,换来一声又一声惨叫。   还好是平底鞋,不是高跟鞋,这要是高跟鞋,苏明玉就不是被踹得左支右绌的结果了。   “沈英殊,你居然陷害我!”   蒙志远不是傻子,他的记忆只有跟苏明玉喝酒的一幕,没有上床的画面,如果说喝多了,断片了,以他这把年纪,那肯定是干不了大活儿的。   怎么沈英殊走后不久俩人就没直觉了,她怎么就杀了个回马枪,还带了沈浩和她父母的司机过来抓奸,这两个巧合加在一起,要说这件事跟沈英殊无关,可能吗?   “我陷害你什么了?”沈英殊意有所指地道:“蒙志远,我跟你夫妻一场,你居然和苏明玉做出这种事情坑害我,没说的,这个婚咱们离定了!”   呼~呼~呼~   她的呼吸很沉,很粗,脸上的气愤很真实,没有掺一点假。   她忍了好几天,为了配合苏明成的计划更是低三下四地跟苏明玉道歉,现在终于找到发泄的机会,那自然是要把内心的邪火怨气全撒出来的。   “说,看着摄像机镜头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英殊拽着苏明玉的头发把人拉到地上,指着司机手里的手机大声质问。   “放开她。”   蒙志远一看苏明玉吃亏,脸上满是抓痕,身上也有鞋印,于心不忍,尝试阻止沈英殊施暴,这惹恼了沈浩,一脚过去将他踹到床下,本来人老了,腿脚就不好,这一摔,登时扭伤了腰,光着屁股趴在地上不断呻吟。   “老东西,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保护姘头。”   跟沈英殊一样,沈浩心里也憋着火呢。   噔噔噔噔……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里的人扭头一瞧,发现是两位邻居闻声而至。   蒙志远眼前一黑,心说完蛋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这也下得去……   雨停了,树叶在闪烁,水滴放光华。   不对。   是警车的警灯照亮玻璃窗。   一栋别墅二楼住的老夫妻相顾无语。   “杀人了?”   “看着不像。”   “那是出了什么事?看位置……应该是众诚集团董事长蒙志远的房子。”   “蒙总?他家能有什么事?要不要下去看看?”   “别……还是别去了,免得引火烧身。”   “快看,出来了,那……好像是英殊吧?”   “是英殊,后面那个男的我认识,是英殊的弟弟。”   “咦,他们俩上了路边的警车。”   沈英殊和沈浩当然得上警车,因为有好心的邻居报了警,他们一个殴打蒙志远,一个殴打苏明玉,就算事出有因,也得去派出所一趟。   苏明玉呲牙咧嘴地跟着出来,后面是一脸铁青的蒙志远。   作为受害人,俩人也得去派出所一趟。   此时蒙宅外面站了好几个人,都是听到这边动静过来看热闹的,12点,放在古代早已是万籁俱寂,睡意正酣的时间,现代社会……12点正是躺在床上刷手机,坐在电脑前面玩游戏的黄金窗口期。   “知道么,蒙志远偷人了。”   “偷人?在家偷人?这么大老板也会在家偷人?”   “她老婆回娘家了,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在那边住,不回来了,结果蒙志远就趁此机会……知道前面走着的那个生着一张大嘴的女人是谁吗?”   “谁?”   “他的徒弟。”   “啊?我寻思那女人也不漂亮啊,这么大老板怎么就……原来是他的徒弟,理解了,理解了,日久生情嘛,哎,对了,这事儿你咋这么清楚?听谁说的?”   “那边那个,就那个……年轻的。”一位看客朝人群边缘的男子指去。   赶巧苏明玉从他们身边走过,顺着看客的手臂望过去,当她注意到那张脸时,表情一下子垮了。   “苏明成!”   没错,是苏明成。   她没有想到苏明成会出现在这里,从他跟看客传闲话可以得出,这件事十有八九跟他脱不开干系。   “明玉,什么苏明成?”   蒙志远低头走在后面,样子像一个正在游街的囚犯,听到她的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去。   作为受害者,他原本不用急着去派出所的,但是就蒙家现在的情况,在别墅里多呆一会儿,就会被看客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毕竟跟女徒弟有染什么的太过丢人了,至于他是被人陷害的事实,说出去别人会信吗?   苏明玉的一声苏明成提醒了众位看客。   “我想起来了,她是苏明玉,就是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怂恿亲爹把儿子告上法庭的女儿,同德里苏家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   “网上有传她在众诚集团工作,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现在看来,她何止在众诚工作,还在董事长的床上做业务。”   “这贱人,做伪证陷害二哥,现在又当小三,太恶心了。”   “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呸!”   苏明玉怒不可遏,直接奔人群走去:“苏明成,我要杀了你!”   她跟蒙志远保持了这么多年纯洁的师徒关系,今天……两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看客顺着她的走向望过去,那个给他们讲述事件过程的男人已经打开一辆SUV的后车厢。   驾驶座的女司机落下车窗冲飞奔过来的苏小三微微一笑,一脚油门下去,开车走了。   苏明玉没有拦下他们,反而被SUV带起的风刮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她恨!恨死苏明成了。   她更不明白,沈英殊这个贱人怎么跟他勾搭上的?   ……   翌日。   朝阳初升。   苏明玉驾车来到公司楼下,将车驶入泊位停好,径直往电梯走去。   上行来到公司所在的楼层,从轿厢里出来,前台小美女向她恭敬问好,路上遇到的员工也纷纷顿住脚步喊明总。   由此看来他跟蒙志远的事情还没传到公司。   她松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明总。”   说话的是助理小新:“这是你昨天让我准备好的文件。”   她抱着一个文件夹往办公室走。   苏明玉根本没搭这茬,走到椅子坐下,拉开左边的抽屉,发现本该放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小新,昨天下午有人来我的办公室吗?”   昨天下午她去了下面的工厂,之后到蒙志远家吃饭,没来上班,结果今天来到一看,昨天上午还在的东西,现在居然没有了。   “没有啊。”   小新摇摇头,突然往前凑了凑,指着自己的右脸说道:“明总,你脸上……好像破了一层皮。”   “哦,我早晨出门不小心划伤了。”苏明玉用手护了一下,偏头藏起伤痕。   这怎么可能是划伤的,是昨晚给沈英殊抓伤的。   “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创可贴。”   “不必了。”   苏明玉摆摆手,打开放在桌子上的苹果电脑。   她今天来这里是拿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的,想着既然沈英殊不仁,那就别他们不义了——这是昨晚她跟蒙志远商量的结果,罪证如果由她交到警局,上了法庭她的责任会小很多,如果沈英殊作为签字者判三年的话,她也就拘役吧,搞不好还能混个缓刑。   既然沈英殊铁了心要跟蒙志远离婚,还一副将他搞臭搞倒的姿态,那就提前把沈英殊送进监狱,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蒙志远对众诚集团的控制力,至于苏明玉……她愿意为了蒙志远,为了众诚集团做出牺牲,还是那句话,只要众诚集团不倒,蒙志远还在,那她苏明玉就不虞没有钱拿,没有饭吃。   一旦众诚倒了,或者蒙志远失势,再加两人的床照流向社会,那她的人生才真毁了呢。   “那……明总,你喝咖啡吗?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不用了。”   “水果呢?冰箱里有新鲜的青提和西瓜。”   “小新,你怎么回事?没看我正忙着吗?”   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小新头上,苹果电脑里有她留存的证据截图,就算毛总监死后,有张桐帮忙伪造会计账簿,拿着证据截图也能让沈英殊和沈浩二人坐牢。   现在是蒙志远,不应该说是众诚的“存亡之秋”,面对沈英殊和张桐的联盟,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昨晚从派出所回来,蒙志远便做好了快刀斩乱麻的觉悟。   快刀斩乱麻,想法很好。   可是刀呢?   她发现原本放在D盘的文件夹不见了,回收站里也找不到。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抽屉里的复印件不见了,电脑里的备份也销毁了。   “小新,你确定昨天下午没人进我的办公室?”   “没有啊,明总。”   小新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东西怎么没有了?   苏明玉紧皱眉头,她是又急又气,准备前往监控室,看看昨天下午自己的办公室有没有被贼光顾,然而当她站起身来,带着小新离开办公室,往前走没两步,工作大厅传来一片喧哗,她定睛一瞧,表情变了。   那个男人的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苏明成,他居然又跑到众诚集团总部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员工们一片哗然的原因,就是他上一次踩着他们的明总的头在地上羞辱蹂躏。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明总的二哥。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他怎么又来了?”   一群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明白保安为什么把这个有前科的人放上来。   也有几个人眼珠子左右乱转,仔细观察苏明玉的表情,觉得待会儿该有好戏看了,对比三分钟热度的网民,他们作为众诚集团的一份子,那自然是非常关心苏明玉的,前段时间苏家父子对薄公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有迹象显示是苏明玉怂恿亲爹把儿子告上法庭的。   这被大家认为是针对苏明成上次羞辱她的报复,如今苏明成二度上门,十有八九是要反击苏明玉对他的作为。   便在这时,后面又走进来一个人,大家算是知道苏明成是怎么上来的了。   因为张桐张副总出现了,而且看起来他们是一伙儿的。   也对,最近蒙太的娘家人可是被苏明玉欺负得厉害。   “苏明玉,你是不是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的电脑被谁动过?”林跃无视小新递来的眼色:“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随着他的指认,苏明玉侧过身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助理小新。   此时此刻,小新的脸上已经失去人色。   怪不得她今天对比平时很反常,原来……   “小新,为什么?我平时待你不薄吧?”苏明玉急了,一把揪住小新的衣领,不能找到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那她和蒙志远就完了,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小新会出卖她。   “为什么?你说话啊!”   小新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任她摇晃。   “我来告诉你答案。”给出解释的是林跃:“像你这种没有亲情,没有爱情,连自己的家庭都不管不顾的人,又怎么可能关心下属的家事,小新父亲早亡,母亲独自一人拉扯她和弟弟长大,现在她混得不错,弟弟的学习成就不怎么样了,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未来只能屈居在小县城娶妻生子,辛苦过活,她不希望这样,她妈也不希望这样,而张副总……给了他弟弟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再怎么样,有个留学资历,未来的人生机会也比不上大学去工厂打工多,不是吗?”   “是这样吗?”苏明玉质问小新。   “……”   她的助理还跟之前一样默不作声。   而沉默,很多时候意味着承认。   苏明玉把人往后一推,指着公司大门说道:“滚!滚!”   小新理亏,自然不敢久留,转身往外走,哪里知道林跃将她一把拉住:“好戏还没看呢,别急着走。”   好戏?还有好戏?   什么好戏?   公司员工们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明总为什么大发雷霆,更不明白小新怎么出卖上司了。   便在这时,张副总举起手拍了拍。   只见工作大厅西墙的荧屏点亮,几个呼吸后画面一闪,轻轻摇晃的镜头那边出现一张床,一个女人走过去把杯子揭开,暴露出下面赤裸的,急着找东西遮掩身体的一男一女。   哗~   全场哗然。   因为他们认得那两个人,中年男子正是众诚集团董事长蒙志远,而女人,她站在眼前,脸色像是生锈掉渣的铁具。   明总和蒙总上床了?还被蒙太当场捉奸?   这简直太劲爆了,比当初苏明成跑来闹事更令人震惊。   虽说大家也曾有过怀疑,不过嘛,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很多企业高管都懂的道理,可这两个人……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小三的眼神看苏明玉,也包括小新,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苏明玉跟师父蒙志远的床照被公诸于众,俩人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不仅如此,好不容易拿回的董事会掌控权,怕是也要不稳。   不对,不仅仅是稳不稳固的问题,出了这样的事情,万一蒙太提出离婚,蒙志远的股份分一半出去,众诚集团还能姓蒙?   苏明玉色厉内荏地道:“张桐,我要起诉你,你……你侵犯我的隐私权。”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反击了。   要说她和蒙志远遭了暗算失足成恨,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请便。”   张桐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如果苏明玉愿意再被揭一次疮疤,再丢脸丢到法院,那她去告就是了。   而林跃也适时讽刺道:“苏明玉,怪不得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让你在妈的坟前忏悔以换取我出具谅解书,交换对你一片痴心的石老板的自由你也不干,原来你跟自己的师父关系不纯啊。小三上位,呵,你可真是我们苏家的好女孩儿。”   傻子也能听出这是反话。   事到如今,一般人早跑了,苏明玉不是一般人啊,她最擅长,也是乐此不疲的事就是跟人死磕。   “苏明成,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猛一咬牙,抄起小新的办公桌上放的花瓶就往林跃头顶砸落。   大家都知道她急了,同样知道这不会对苏明成造成威胁,二哥可是很能打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还击,只是往旁边偏了偏身,后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可以说下手没有轻重,直接飞起一脚蹬在苏明玉的胸口,把人踹翻在地。   “苏明玉!你这个贱人,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那人把苏明玉踹翻还不算完,扑上去就是一通扇,打得啪啪作响,闷哼连连。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清楚正在对苏明玉施暴的人是谁——蒙志远和沈英殊的儿子,小蒙总。   确实,除了沈英殊,他是最有资格揍苏明玉的。   做了这么多年小三,破坏蒙志远和沈英殊的感情,小蒙身为儿子,那还不往死里打?   就那几脚踹得,围观的员工都觉肝颤。   当然,那些和张桐关系好,被靠边站的员工心里舒服多了,一个个小声地骂“活该”。   之前苏明玉拿着尚方宝剑处理他们的时候有多趾高气昂,现在就有多么惨不忍睹。   ……   湖西派出所的朱警官又光顾了一次众诚集团,这回看林跃的目光更古怪了,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回犯事儿的人是蒙志远的儿子,不过挨揍的一方嘛……还是众诚集团的明总。   头一次,朱警官觉得她欠收拾,顶着师徒的名义干这种龌龊事,一心给有钱人当小三,能怪别人打她吗?   蒙志远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这很正常,他可没有苏明玉脸皮厚,做不到给媳妇儿捉奸在床,第二天还能老神在在地去公司上班。   一个小时后,朱警官带走了小蒙和苏明玉,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算是给她解围了。   就这,苏明玉走前还不忘放狠话,要让二哥付出代价。   副总办公室里。   张桐让助理给林跃冲了一杯茶,摇摇头,一脸无奈:“小蒙太冲动了,他把苏明玉打成那样,搞不好得进去蹲半个月,才回国就干出这种事,明天表妹从里面出来,还不知道会多着急呢。”   林跃端起杯子吹开水面漂浮的茶叶,啜了一小口说道:“冲动?小蒙总可没有冲动,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这话……什么意思?”张桐给他说懵了,朱警官明明有说这件事苏明玉只要不松口,小蒙被拘留是没跑的,为了泄愤把自己弄进看守所,这不是冲动是什么?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做小三要浸猪笼   林跃说道:“蒙志远的儿子可比你们想的要聪明得多,虽然他是蒙家后代,但是从小跟着沈家二老长大,对于‘蒙’这个姓氏的归属感并不强烈。今天他对苏明玉下狠手,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一方面是让蒙志远和沈英殊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俩人如果不离婚,这种行为可以逼迫蒙志远抛弃苏明玉,如果父母注定离婚,那你猜他会跟着谁?”   张桐没有思考,因为他的问话约等于给出了答案:“英殊?”   “没错。”一旦两人平分股权,那么沈家掌握的股份就会成为NO.1,蒙志远就算最后不出局,也会靠边站,沈英殊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她对于经营上的事情不在行,肯定会早早地让他接手众诚,蒙志远一看儿子上台,更不会扯他的后腿,搞不好还会献计献策。   这样一来,众诚集团还会是他的。   可是如果他不打苏明玉,站在蒙志远一边,沈家人又会怎么做?   怎么做?就张桐个人而言,肯定会生出反感,把小蒙当成敌人。   林跃说道:“所以,这就是政治的艺术。”   “不会吧……”   张桐压根儿没想那么多,一个21岁的小屁孩能有这般心思?   林跃很理解张副总,他也觉得小蒙有心机这种设定多少有点扯,很别扭,试问一个家境优越,父母不曾离婚,姥姥姥爷无比溺爱的男孩子,初高中顽劣成性,去了一趟英国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回家后在众诚集团干了几个月苏明玉的助理,就多了一肚子花花肠子?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又是帮忙撮合石天冬和苏明玉,又是抛出跟后者联姻以掌控集团的论调?   要塑造一个有手腕的人物,也得参考一下家庭背景好不好,一拍脑袋就做决定,这编剧……   张桐说道:“那……我该怎么做?”   “那就是你跟沈英殊的事了,我只关心苏明玉的下场。”林跃拍拍膝盖,从椅子上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你不能……”张桐想说你不能做事做到一半就走啊,蒙志远闹出这样的丑闻,董事长的位子铁定是保不住了,可是以众诚现在的局面,要怎么和鎏金、凤江争夺市场?   不搞蒙志远,那沈家人就完了,搞蒙志远,众诚的未来就蒙上一层阴影。   可是就算拦下他,又能怎样呢?   ……   一天后。   网上炸锅了。   因为苏家父子对薄公堂事件的影响,苏明玉成了比苏大强知名度稍低的二号网红,不只是因为她找舅舅做伪证陷害二哥,还因为她对母亲做的那些破事儿被曝光,这才过去几天,有两个月吗?又闹出这么一场大戏,做为众诚集团的总经理,居然跟师父,也是集团董事长上床,这……实在是令人不齿。   这件事是以文字形式在网上流传的。   一开始有人嗤之以鼻,因为兔子都不吃窝边草,蒙志远家大业大,能干这种事?就苏明玉在法庭上那张臭屁脸,有几个男人会把她当做梦中情人?更何况是蒙志远这样的人,只要舍得花钱,还愁找不到比苏明玉好看的女人?   然而随着一张照片出口转内销,质疑苏明玉和蒙志远上床的人被打脸了。   只要不是傻子,对比床上赤条条的中年男子和众诚集团董事长的照片,都能确定他们是同一人,至于苏明玉,作为被动网红,要认出她来是问题吗?   当然不是。   “我就说嘛,年纪轻轻就深得董事长喜爱,赚下千万资产,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干爹,干哥哥,嗯,如今又添一个师父,啧啧啧,这玩法真是越开发越多。”   “什么销售奇才,我看是做小三奇才。”   “能理解,日久生情嘛,一条狗养了几年还会生出感情呢,更何况是一名异性了,你们说是不是?”   “不孝女,不义妹,如今又背上小三的恶名,这个苏明玉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省油的灯能当上销售公司总经理?像这种人,要么八面玲珑能力出色,要么就是上面有人,她明显是后一个。”   “我倒想看看,事到如今,那个叫蒙志远的董事长还怎么包庇她。”   “众诚集团……要地震了啊。”   “可不是嘛,听说蒙志远把他小舅子给告了,起码得进去呆两周。”   “这个小舅子,怕是要在前面加一个‘前’了。”   “确实,他老婆要是还能忍,那沈家的脸可就丢光了。”   “……”   网上关于这件事议论很多,多半是挖苦和嘲讽,毕竟上次对薄公堂的事她就做的极不厚道,如今又当有钱人的小三儿,那能给她好话?没打电话骚扰,冲她丢鸡蛋就不错了。   当然,就算丢鸡蛋也找不到人,被小蒙一番暴打后她就消失了——手机连续几天关机,公司也没去,状态上基本复刻蒙志远。   另一边,南山丽舍小区。   蔡根花把手机递到苏大强眼前:“苏大哥,苏大哥……你看,这个苏明玉是不是你女儿。”   “明玉?明玉怎么了?”   苏大强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大写的“勉强”,连续好几天,苏明玉没有打电话查岗,好不容易过几天自由安稳的日子,现在蔡根花又跟他提那个暴躁女人的名字,他能高兴才怪。   “网上……好像传她做了有钱人的小三儿。”蔡根花试探着说道,一副生怕激怒苏大强的样子。   “小三儿?”   苏大强把她的手机接过去,戴上眼镜仔细打量屏幕中间的文字。   一群人在微信群里议论苏州本地发生的趣事,说着说着自然而然转到同德里奇葩的苏家身上,大意是老爹和老二的事情了了,现在轮到老三了。   跟提携了自己快十年的师父搞在一起,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他们还聊了一些细节,比如蒙志远的儿子把她打了,现在给抓进派出所;沈英殊的表哥为了反击蒙志远,把两人赤裸身体在床上的照片放给集团同事看;沈家老人的司机全程目睹了抓奸过程,众人进屋的时候那两个人正在床上颠鸾倒凤;蒙志远跑了,躲到国外避风头……诸如此类真真假假无从考证的消息。   苏大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把手机还给蔡根花。   “苏大哥,你怎么……”   她很不理解,女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起码也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吧。   苏大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带感情地道:“明玉明哲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蔡根花没话说了。   “对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土豆炖牛肉好不好?”   “我能嚼烂吗?”   “没问题,我们选上好的牛腩,再用我多年做菜总结出来的经验,别说苏大哥你,就是七八十的老人吃都没问题。”   苏大强摘下眼睛:“那行,中午就吃土豆炖牛肉。”   “哎,我待会儿就下楼买,顺便再去一趟邻里中心,给你买宣纸和毛笔。”   “行。”   苏大强笑着往客厅沙发走去,拿起放在茶几下面的手机,找了半天翻到聂来金的电话,拨通后说道:“老聂啊,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咱们去听评弹怎么样?”   “……”   “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把电话挂断,哼着小曲打开电视机,对于苏明玉的事,真是一点管的意思都没有。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刚出来一个又进去一个   两天后。   看守所外。   大门嘎嘎开启。   一缕阳光泻下,照亮门那边一张沉闷的男人脸。   或许是看守所里难见阳光,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扬起手来遮了一下,这才拽拽身上的白衬衣,从里面走出来。   嘎嘎嘎~嘭~   大门关上。   经历七个月的牢狱之灾,石天冬终于熬来了自由。   虽说时间不长,只有半年多一点,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却给他一种久违的感觉。   苏明玉呢?   他不知道苏明玉在哪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没电了,甭管是想给阿奇打电话,还是想给父母打电话,都没可能了,他租的房子想来也被房东收回去了,现在只能是去附近的商店想办法给手机冲一点电,这样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明玉……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看了一眼工业园区所在的方向,拎起塑料袋准备离开看守所门前广场。   这时斜前方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一辆酒红色SUV拐了个弯,以极快速度接近他,吱的一声在前方几米处停下。   当他透过车窗看到副驾驶上的人脸,怒气腾地上头,肉眼可见的红在面庞蔓延。   嘭~   SUV的副驾驶打开,林跃由车里走出来。   石天冬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丢,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杀意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扬起手来就打。   滴滴~   这时SUV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石天冬往主驾驶上坐的女人看了一眼。   林跃握住他捏着衣领的手,淡淡地道:“放开”,完了指指车载摄像头,意思很明显,录着像呢。   “我叫你放手,除非你还想被里面的人好好‘疼爱’一段时间。”   “疼爱”两字的鼻音很重,嘲讽的意味很浓。   石天冬并没有依言放手,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愤怒,时而沮丧,时而恐惧,时而茫然,叫人疑惑他在里面的七个月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跃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指纹解锁屏幕,朝相册里一段视频轻轻一点。   晃动的镜头那边,几个光头男性正将一个穿着裤衩的男人按在地上,从侧脸来看,正是食荤者……不,原食荤者餐厅的石老板。   说起来石天冬也有1米8,体型当得起“健硕”这样的形容词,然而手机里的他显得那么无助,刚刚开口喊了一个“管”字,便被旁边只有1米6出头的小矮个按住额头,将一只袜子塞进嘴里。   剩下的话就成了嗯嗯和呜呜。   视频还有很长的一段,不过林跃没有放完,按下停止键。   “放心动手,我不会再送你进去的,不过我会把这个放到网上,让你变成一个过街老鼠……不对,这个形容不准确,应该是剥光了衣服被‘教训’的小丑。”   石天冬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大脑,心口窝,胃,肝……身体里所有的火都灭了,揪住林跃衣领的手也跟着松开。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第一,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张脸和口音;第二,我还说过,我跟你是前世的仇人;第三,苏明玉说过,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你选择帮她报仇,过去找我打架,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林跃冷冷地看着他:“哦,对了,我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帮你提前一周从监狱里出来。”   提早获得自由,看起来确实是一件对石天冬有益的事情,然而真实情况却是他的父母没法过来接他出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外面的世界,内心的情绪高兴少一点,沮丧和茫然多一些。   换句话说,这是把他踹翻在地又往脸上踏下一只脚。   “苏明玉有你这种兄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呵,都这时候了还记挂着苏明玉呢,不知道吧,你在里面接受直男的洗礼的时候,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林跃又举起手机,焦点转向下一段视频,为了让石天冬能够看清楚,他还刻意选择慢放。   当床上的中年男人和苏明玉全身赤裸出现在镜头下,石天冬炸了,不知道是现实太过残酷,还是被脚后跟的小石子绊了一下,噗通,整个人坐倒在地,呆呆地看着手机,眼眉不时跳几下,嘴角一抽一抽的。   “很失望……不,很绝望是吗?她没有用在亲妈墓前忏悔来换取你的自由,你认为她是性格过于刚烈,宁愿掉落悬崖,也不低头,就像那句忽悠了多少女人的话,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而这,正是她吸引你的地方,所以心里有怨气是肯定的,不过你控制不住对她的爱慕,今天走出监狱大门的一刻,你最先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是这个跟你暧昧的女人,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   石天冬不回话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苏明成言中了他的心思。   “呵呵,就这种女人还有人舔,你可真是贱狗一条。”事到如今林跃还不忘在他伤口撒盐:“我吧,将你提前出狱的消息告诉了她,可是你看,她过来接你了吗?没有,更不会跟你解释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女强人范儿?果然,舔狗是这个世界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他抚平衣领,把一张纸条丢在石天冬面前:“我最后再帮你一次,上面是苏小三现在住的地方。”   咔~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道声:“走吧”。   “杀人还要诛心,你这人啊。”艾米吐槽一句,打死方向盘,围着石天冬转了个圈儿,沿着来时的路驶向南方。   “你也不差啊。”   林跃指的是她刚才的无礼行为。   艾米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摇摇头:“他会去找苏明玉吗?”   “应该会吧?你说我要不要把石天冬在里面被‘礼遇’的视频发给她,让那两个人互相舔舐伤口?”   “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   林跃笑笑,没有解释,他对石天冬的做法,就是小说里苏明玉对苏明成的做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大约在同一时刻。   鎏金集团总部。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门,磨砂玻璃阻绝视线,看不清来人的脸。   柳青赶紧把刚刚寄来的签证放到抽屉里,故作镇定看向门口,清清嗓,喊了一句:“请进”。   咔嚓。   房门打开,助理韩萌萌带着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进来。   “柳副总,他们说找你有事。”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一脸愕然的柳青,似乎对于眼前一幕并不意外,不,应该说早在苏明成推荐她到鎏金上班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很快,只有短短几个月。   “你是鎏金集团的副总柳青?”走在前面的警察问。   柳青舔了舔嘴唇,慢吞吞地答了一声:“我是。”   “以前在众诚集团江北销售公司担任总经理职务?”   话说到这份上,柳青已经再无侥幸心理,放在办公桌下的手不断地扣着漆皮,脸上一片死灰。   “……”   他没有说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领头的警察继续说道:“众诚集团控告你窃取商业机密给竞争对手鎏金集团,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十世恶人林跃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从众诚到鎏金是职场上很正常的跳槽行为,并不涉及商业机密这块。”   表面上看他在辩解,实际已经把手伸到办公桌下面放键盘的托盘上,尝试拨打苏明玉的电话,要她去找蒙志远想法子。   是,那两个人的丑闻闹得满城风云,他也十分意外,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不过这也算是变相的安慰——安慰他嬉皮笑脸地说追苏明玉,一直热脸贴冷屁股的遭遇。   实际上从蒙志远和苏明玉出事以后,他就觉得不妥,谨慎起见已经准备出国避难了。倒不是得到准确的消息,知道众诚会对他下手,而是一种直觉,或者说对危险的特别嗅觉,进而萌生做两手准备的念头,结果呢?真TMD准!   可问题的关键是,签证刚刚寄来,警察就找上门来。   这下完蛋了。   “是不是正常跳槽,有没有涉及泄露商业机密,这事儿我们会查清楚的。”领头的警察冲后方同伴使个眼色,另一名警察切入办公桌那边,把他放在托盘上的手机拿走。   “警察同志,我给女朋友打个电话总成吧。”事到如今他还在耍花招。   警察说道:“到了派出所会给你联系家人的机会的,现在请跟我们走。”   柳青没有办法,只能松了松领带,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跟着两名警察离开副总办公室。   看到他们出来,大厅里的员工纷纷抬头,还有几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想来不会是好话。   他还注意到对面的走廊走出来一个人,手里端着茶杯,一脸平静地打量这边。   是赵连山。   鎏金集团的大老板。   从表情来看,对于副总被带走的事早有心理准备。   柳青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赵连山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他跟苏明玉勾连的事情。   没有了蒙志远和苏明玉的阻挡,众诚集团告他窃取商业机密,这边鎏金只要给予配合,罪名基本上没跑了。   知道孙怀然约见赵连山的照片是他拍的人只有蒙志远和苏明玉……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柳青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并寄希望于苏明玉看到发过去的消息能想办法营救他。   ……   趁着丑闻在网上不断发酵的时机,张桐以联系不上蒙志远为由,提议召开董事会,设立一个代理董事长,帮助蒙志远打理集团各项事务。   就跟当初蒙志远劝退孙怀然一样,说是暂停副总职位,实则一脚踹死,这里的代理也很有意思,代着代着,搞不好就成正的了,毕竟跟女徒弟上床什么的,影响太过恶劣了。蒙志远一直在给集团股东和管理层画上市的大饼,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众诚还能上市吗?得画个问号了。   只要这个大战略熄火,蒙志远就失去了掌控董事会的基础,要知道之前他可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耍了一回,大家心里的怨气被无限向往的经济利益压住了,是压住,不是原谅。   借助蒙志远性丑闻的东风,张桐顺利地坐上了代理董事长的位子,而他的第一个提议就是开除苏明玉。   谁敢给苏明玉求情?   也没人给苏明玉求情,主要是因为之前她帮蒙志远清洗沈家人的做法太直接,太强硬,除了跟她走的近的人,下到基层员工,上到集团高管,对她的印象都不怎么好。   没有任何意外地,提议通过了,法务部还出了一份声明,讲她的行为大大地损害了企业形象,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经过董事会的研究,决定把她开了。   与此同时,沈英殊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要求和蒙志远离婚,同时申请冻结夫妻二人名下财产,以免蒙志远转移财产。   这则消息在众诚内外引起一片热议,董事长和下属爆出性丑闻,董事长夫人起诉离婚,这下众诚乐子大了,在财产没有分割清楚前,上市计划只能无限期推迟。   穷人们讲狗咬狗一嘴毛,女人们讲这就是找小三的下场,男人们讲大集团的董事长眼光真差……而众诚集团内部,又上演了一场腥风血雨,好几个部门的主管被裁,之前被调去边缘岗位坐冷板凳的人“王者归来”,清算行动从管理层一直蔓延到底层生产者和销售人员,好多职工被迫离职,众诚的口碑在业界一降再降,而鎏金和凤江继续蚕食众诚的市场。   ……   “爸,你能联系到明玉吗?”   “你都联系不到,我怎么能联系到?”   “爸,网上的新闻你都看到了吧?”   “什么新闻?”   “就是明玉……明玉和她的老板那个……”   “哦,这事儿啊,看到了。”   “爸,你说她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苏家的脸真是被她丢光了。”   “嗯。”   “爸,我看你……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明玉可是你的女儿,她做出这种事来,你总该说说她吧。”   “我又联系不上她,怎么说?而且明哲,你觉得我说了她会听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会听呢?”   “要试你去试,反正我不管。”   “爸,到时候同德里的街坊邻居议论起这件事,他们笑话的人是你。”   “我过自己的日子,他们愿意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吧。”   苏大强一脸淡然,因为苏明玉从小就是这样,和母亲吵架离家出走;苏明成翻了她的日记本能打电话报警;上大学后故意在家门口的超市打工,让亲朋好友觉得父母只顾给老大留学钱,虐待小女儿;   如今为了钱跟董事长师父上床,不过是上述行为的升级版,何况经历过父子对薄公堂的事情后,他的脸皮又有增厚,怎么可能在乎街坊和老同事们心里的想法。   “爸……”   苏明哲超级无语,苏大强从年轻时候起就被赵美兰管束,街坊同事对他的印象是懦弱、没主见、畏妻如虎,三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对于风言风语的心理承受力肯定比常人高。   “别说那么多,明哲,你马上打5000块钱过来。”   “我前两天不是刚把保姆费打给蔡阿姨吗?怎么又要钱?”   “这是过日子买菜的钱,以前是明玉给,现在我联系不上她,只能找你要了。”   “一个月花5000块买菜?”   “这两天不是菜价又贵了吗?钱贬值得厉害,超市里什么都在涨,怎么?你不相信,要不要我给你用计算器算一算?”   “好好好,5000是不是?我待会儿就给你打过去。”   现在苏明玉玩失踪,工作也丢了;苏明成是穷光蛋;作为全家人工资最高的一个,面对亲爹索要生活费,他能怎么办?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拿起手机,在拨号盘连输两遍吴菲的号码,不过最终选择了放弃。   因为绿卡有居住时长要求,赡养官司结束后,吴菲带着小咪回了美国,按照两国时差,这边是下午,那边是凌晨,而且一旦被吴菲知道苏明玉玩失踪,他帮忙买了房后还要负担保姆的工资以及日常开销,老头子明明有5000块的退休金却一毛不拔,肯定会不高兴,搞不好夫妻二人又得因为赡养老人的问题吵架,所以这个电话还是别打了。   南山丽舍小区这边,苏大强挺开心的,因为生活费的问题解决了。   苏明玉工作丢了算是一件坏事,不过只要有人给钱,能继续过安逸日子,他才不管是苏明哲给钱还是苏明玉给钱呢。   咔嚓。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应该是蔡根花回来了。   他赶紧走到门边接应,然而当房门打开,看到走廊里的情况后,不由愣了一下,因为蔡根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了一个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来光顾的人。   “赵正?你怎么来了。”   没错,蔡根花身后的人是苏大强的小舅子。   “苏大哥,我们是在楼下碰到的,他说你是他姐夫,我就把他带上来了。”   “没错,他是。”苏大强点点头,给了肯定答复。   “姐夫,你现在住的房子,哎呀,真大呀。”赵正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越过苏大强走进客厅。   他穿着一双破旅游鞋,看起来挺脏的,就这么一脚踩下去,在木地板上留下肉眼可见的两行脚印。   蔡根花一脸苦相。   苏大强忍着不爽说道:“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那边赵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脸凑到茶几上插着花的花瓶闻了闻,从表情和动作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狗嗅牡丹。   “哦,同德里的人告诉我的,说你现在南山丽舍,请保姆,住大房子。姐夫,你这可真享福了,我姐死的早,都没让孩子们这么孝顺他。”   他说完站起来,又到卧室方向和阳台走了走,地上的脚印看得蔡根花一脸无奈,觉得这个赵正的表现太土,太冒失,太“农村人”了,比她都不如。   至于苏大强,他没话说。   大儿子给买房,靠近双湖的三居室,还是全款买的,当然要跟街坊邻里显摆显摆,这下好,把瘟神招来了。   就赵正给他的印象,绝对属于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如今找来这里,九成九没好事。   “说吧,你来这里找我的目的是什么。”苏大强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蔡根花看了沙发上的两个人一眼,提着放菜和水果的布兜走进厨房。   赵正的手在沙发扶手上拍了拍,直起身子说道:“姐夫,你知道明玉现在住哪儿吗?”   苏大强摇摇头:“不知道,我给她打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真不知道?”   “不知道,不信你问明哲,他刚才还打电话过来问我明玉的事呢。”   “姐夫,你要真不知道,那这钱……我只能问你要了。”   “要钱?要什么钱?明玉欠你钱啊?”   “没错,她当初让我做伪证,说好的只要到法庭上指认明成,就不要我还姐姐借给我的钱了,还许诺给众邦找一个好学校。结果不仅被法院罚了三万块,我们一家人还被逼回乡下住了两三个月,因为这个,众邦期末考试没有一门及格的,现在都八月多了,马上就要开学了,前些日子给她打电话,还说会帮忙找学校,现在再打,一直关机,我跟孩子他妈都快急死了。”   苏大强心说你孩子去上学跟家里蹲有区别吗?   “上学的事儿跟钱有什么关系?”   “姐夫,是这样的。”赵正说道:“明玉联系不上,我只能自己出马,找了一个以前在教育局工作的退休领导,说能帮忙处理一下,不过得拿一笔钱疏通关系。”   苏大强晃了晃身子,过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道:“要多少钱?”   赵正伸出两个巴掌:“十万。”   “十万?”苏大强说道:“我没这么多钱,明玉答应你的事你去找明玉。”   “姐夫,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赵正急得拍茶几:“话是明玉说的,但伪证可是为你做的,这事儿你得管。”   “我管不了。”   苏大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招儿对付儿女是一绝,遗憾的是他现在面对的是滚刀肉赵正。   “真不管?”   “不是不管,是我管不了。”   “不管是不是?那从今天起,我把红花和众邦都叫过来,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一直等到苏明玉现身,我就不信了,她还能不认你这个爸。”   “赵正……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谁答应你的你找谁去,来这里折腾我算什么。”苏大强给他气坏了,现在他跟蔡根花相处得很融洽,日子过得很舒心,赵正一家三口真要住进来,那得乱成什么样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就折腾你。”赵正理直气壮地道:“你不告二儿子,还让我做伪证,事情能变成这样吗?”   苏大强还能说什么?抿嘴瞪眼,在心里把苏明玉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苏明哲就说了,不让她找赵正做伪证,可她不听啊,现在好了,这小舅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蔡根花在厨房里掰菜花,不过速度很慢,注意力都放在了客厅的谈话上。   赵正说一家子都搬进来,万一苏大强阻拦不住,难不成要她做五个人的饭?洗五个人的衣服?这活儿没法干了。   “上来吧,十楼,东户。”   这时客厅传来赵正打电话的声音,她赶紧甩甩手上的水珠,准备去客厅找苏大强谈话。   她这儿刚走出厨房,门口就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赵正冲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开门啊。”   “苏大哥。”   “我说你就是这么当保姆的?客人来了让你开门有错?他是我姐夫,我的话就是他的话。”   蔡根花看看一言不发的苏大强,满心不爽地走过去打开房门。   一个打扮同样老土的女人带着三分儍七分憨的独生子走进客厅。   “外面热死人了,还是空调房里舒服。”   石红花拉着众邦往老公身边一坐:“姐夫咋说?”   “不给。”   “不给?为什么?这可是明玉亲口答应的事。”   “姐夫说谁答应的让我们找谁。”   “我们要是能找到她,还用来这里?”   石红花看向苏大强:“姐夫,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众邦是你的侄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学上吧?”   苏大强也看出来了,赵正是铁了心要来家里蹭吃蹭喝,不然怎么可能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过来。   “这……”   咚咚咚~   便在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蔡根花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的男人愣了一下。   “你找谁?”   “我找苏大强。”   “你是?”   “苏明成。”林跃一面说一面走入客厅。   苏明成?苏大强的二儿子?   蔡根花给苏大强当保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从未见过老头子的三个子女,他只知道苏明哲和苏明玉负责给钱,剩下的事苏明成来做。   “哟,这不是舅舅吗?今天怎么用空过来这边?”   林跃没有搭理蔡根花和苏大强,径直走到靠阳台的单人沙发坐下。   赵正一脸尴尬,毕竟当初在法庭上他诬陷苏明成不孝,如今是事情发生后两人第一次照面。   林跃说道:“根据我对你的了解,登门无好事,说吧,目的是什么?”   石红花对他的态度十分不爽:“你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   “我没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扔出去,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苏明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石红花大怒,站起来尖声说道。   林跃二话不说抄起茶几上一杯水就浇过去,给她泼了一脸水,人直接懵了,因为她压根儿没有想到,做外甥的敢这么整舅妈。   “这里是老苏家,只要我站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像一条狗。”林跃冷冷地道:“赵正,石红花,你们不会认为法庭上发生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赵正没想到苏明成这么混,指着苏大强说道:“那都是他的主意,关我们什么事。”   那边赵众邦一看亲妈被人欺负,啊的一声站起来,朝林跃的脸一拳闷过去。   啪~   林跃一把握住足有150斤重的半大小子的手,顺时针一扭,往后一推,直接把人推回沙发上。   赵众邦吃痛,手机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肉眼可见的蜘蛛纹在屏幕表面蔓延开。   “我的手机。”   他顾不上揉酸疼的手腕,赶紧去拣自己的心肝儿,拿在手里不断擦拭,不断抹屏,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这手机修好有两个月吗?现在屏又碎了。   林跃说道:“敢跟我动手,以后的皮肤、新英雄统统没有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职业坑亲友   赵众邦一听以后的皮肤和新英雄没有了,那股子难受劲儿,比手机摔坏了还要心疼。   “你……你……你不讲信用。”   “没错,我就不讲信用。”林跃说道:“我这人吧,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你们家讲信用?你想太多了。”   赵众邦屁股往沙发一磕,两手扑打,两脚踢蹬,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叫:“爸,妈,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这一幕看得蔡根花别过头去,感觉挺丢人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得不到想要的就哭鼻子告爸妈,这……唉。   苏大强坐那儿一言不发。   石红花还在擦脸上的水渍。   赵正指着林跃说道:“苏明成,你敢打你表弟?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去坐牢。”   “赵正,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如今这世道,要当流氓得比老百姓懂法,你儿子先动手打我,我不过是正当防卫,手机掉地上纯属意外,就这?能让我坐牢?法盲真可怕。”   石红花恨声说道:“那我呢?”   “你?你来我们家撒泼,还怪我拿水泼你?是,警察来了会要求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得为在我们家胡闹道歉,这事儿最多打平,那你觉得我一个小辈跟舅妈道歉说出去难听?还是当舅妈的给外甥道歉说出去难听?”   石红花被问住了。   赵正转过头去,梗着脖子指定林跃:“姐夫,你就不管管他吗?”   苏大强轻晃上身,很有节奏地说道:“管不了,也不敢管。”   这说的是实话,大实话。   三个儿女,他除了老大苏明哲敢说两句,剩下的二儿子和三女儿敢得罪谁?   “反正我不管,要么你们苏家给钱,要么帮众邦找一个好学校。”   林跃说道:“还是那句话,谁答应你的你找谁去要。”   赵正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的逻辑漏洞,苏明成明明才到不久,他是怎么知道苏大强讲过这句话的。   “我要是能找到苏明玉,还用得着来这里找你爸?”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推到赵正面前:“这是苏明玉住的酒店房间的号码,你不是要找她吗?打吧。”   房间内几个人都愣住了。   苏大强和苏明哲联系不上的人,作为仇敌的老二居然能拿到她的号码?   赵正将信将疑地在拨号盘按下纸条上的号码。   属地显示为海南三亚。   也就是说苏明玉跑到三亚去了。   嘟,嘟,嘟……   电话接通后告诉话务员接8302,又等了差不多10秒钟,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喂,你哪位?”   果然是她!   赵正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苏明玉,我是你舅舅。”   “舅舅?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能够打通酒店内线电话,意味着不仅知道她在哪里,还知道她住哪个房间,站在苏明玉的角度,自然会产生疑问。   “明成告诉我的。”   “苏明成?”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明显低了一层温度。   “你别转移话题,这马上就开学了,到底什么时候帮众邦找学校?”   “找不了。”   “找不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只要到法庭上……”   啪。   他这儿话没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赵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嘿,她挂我电话,她居然挂我电话。”   石红花在旁边撺掇道:“打,再打。”   赵正听说重拨刚才的号码,然而这一次怎么打都不通了。   “姐夫,你看,这就是你的女儿,我姐一死,你们苏家人就不拿我当亲戚了是吧?”   苏大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耷拉着眼皮死盯地板。   石红花把湿漉漉的头往沙发一枕:“要么给钱,要么帮众邦找学校,不给办我就不走了。”   “众邦,把东西拿出来。”   亲爹一声令下,那边傻儿子不再装死,拉开背包拉链,把赵美兰的遗像取出来捧在怀里。   赵正说道:“姐夫,你看着我姐的遗像告诉我,众邦的事你管还是不管?”   苏大强头埋得更低了,两条腿不安地抖着,他为啥不敢回老宅住,为啥搬了新房老宅的东西一件都不要,答案很简单,因为他心里有鬼,现在赵正搬出赵美兰的遗像,他能不慌吗?能不怕吗?   林跃心说这货还挺聪明,看到自己在葬礼上拿赵美兰的遗像挤兑苏大强,老头子一个响屁都不敢放,现在有样学样,也把赵美兰的遗像拿来当尚方宝剑。   “是不是老头子不给你钱,你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赵正和石红花对望一眼。   “没错,不给钱就不走了,看你们以后怎么生活。”   林跃点点头,起身走进主卧,大约三分钟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的,中间有艺术“工”字的银行卡。   苏大强的眼一下子瞪直了。   因为那是他的工资卡。   这东西被他藏在衣橱最里面放内裤的纸盒的夹层里,苏明成是怎么找到的?   “这是我的……我的。”   林跃说道:“我知道。妈走后这里面剩将近四万块,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八月,共计10个月,你每个月的退休金是5600块,将近一年时间基本没动,换句话说,这张卡里没有十万,也有九万多,对不对?”   苏大强:“……”   “我记得你有开通电话银行,是豪富理财的销售人员撺掇你开的。”林跃把卡丢到茶几上:“现在给银行打电话,把里面的钱转给赵正。”   “那是我的钱,我不转。”苏大强对于儿女的事漠不关心,但是遇到钱的问题,那叫一个用心。   “你不转,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从今往后你们四口人住一起,你要转了,后面苏明玉回来,我帮你作证,逼她还钱,毕竟祸是她闯得,总不能让亲爹蒙受损失。”   苏大强是不愿意给钱的,但是看看赵正和石红花还有他们的傻儿子的嘴脸,想像一下未来四口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窘困,他妥协的。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苏明成说得在理,祸是苏明玉闯的,这钱不能让亲爹出,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苏明玉被众诚开除,要拿出十万块钱出来也非难事。   “好,我打,我打。”   苏大强让蔡根花去拿手机,接下来拨通工行的电话,给赵正的账号转了10万块。   “姐夫,这就对了嘛。”   赵正很开心,让儿子收起赵美兰的遗像,别再恶心苏大强。   一开始他想不明白苏明成为什么站到他这边,现在他想明白了,很明显,苏明成是在慷苏明玉的慨,苏大强拿出十万块钱属于垫付,之后能从女儿那边合情合理地要回来。   “爸,那我的手机……”   赵众邦还记挂着他的手机。   “爸给你修,不,爸给你买新的。”   赵正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脸得意地望向石红花:“媳妇儿,走了。”   “哼!”   她用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冲林跃投去一道仇恨的目光,拉着儿子的胳膊就往外走。   “别生气,苏明成泼你一杯水,我就割老苏家一块肉。”   “怎么割?”   “找人疏通关系,十万块够吗?可能够,也可能差个两三万,等苏明成走了,过几天我们再来。”   “你没听说吗?苏大强已经没钱了,积蓄都给我们了。”   “他没有,他大儿子有钱啊,两三万块钱几天就挣出来了,多大点事。”   赵正和石红花一面往外走,一面小声议论。   很明显,俩人把苏家当成了摇钱树,且毫无愧色。   当然,他们自认为有充分理由这么做,谁叫苏明玉怂恿他做伪证呢,名声臭了,钱被罚没,儿子落榜……这件事带来的一系列恶果,苏家不赔谁赔?   蔡根花的脸色有些难看,苏大强觉得她是在心疼自己,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   便在这时,林跃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喂,湖西派出所吗?我要报案,有人从我父亲手里敲诈了十万块钱。”   蔡根花一脸问号。   苏大强也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嘭~   这时房门刚好关上。   来到外面走廊的赵正和石红花隐约听到“派出所”三个字,不由得面面相觑,搞不清苏明成要干什么。   赵众邦还往前走,被赵正一把拉住。   “回去。”   石红花不解:“为啥?”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说完话他走过去使劲拍门。   “开门!”   嘭嘭嘭~   “开门!”   嘭嘭嘭~   过有十几秒钟,蔡根花再次把门打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外面三人:“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赵正没有理他,进屋指着林跃说道:“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湖西派出所啊。”   “给湖西派出所打电话干什么?”   “报警。”   “报什么警?”   “有人敲诈勒索苏家老头儿的警。”   赵正大怒:“你个王八蛋敢告我?我是你舅舅。”   林跃说道:“你都能上法庭做伪证告我,我为什么不能告你?实话告诉你,这次我要不把你送进监狱,我就不叫苏明成。”   赵正急了,抓起茶几上的花瓶朝他投过去。   啪~   东西没有砸中人,把后面的55寸大彩电弄坏了。   他又把果盘举起来,吓得苏大强转身就跑,跟蔡根花躲进厨房。   啪~   又是一声响,还是没有砸到人,果盘掉在地上,因为是塑料制品,没有摔碎,但是水果的浆液把墙弄花了。   “敲诈勒索加入室打砸。”林跃冷笑道:“继续,最好能玩出个火灾什么的,那样你就可以把牢底坐穿了。”   赵正恨得牙痒,又往厨房冲,吓得石红花赶紧把丈夫拉住,她算看出来了,苏明成这个混蛋是故意激怒赵正,一门心思要把娘舅送进监狱。   “这是苏明玉答应我们的,这是你们苏家欠我们的,苏明成,你居然要告你舅舅敲诈,你对得起你妈吗?”   “陷害姐姐最疼爱的儿子,你们还有脸说这种话?”林跃让过向他撞来的赵众邦,傻小子一时没有刹住,咚的一声顶在鞋柜上,坐倒在地茫然四顾。   夫妻二人急了,赶紧跑过去查看好儿子的伤势。   林跃继续说道:“是苏明玉欠你们的,不是苏大强欠你们的,用鸠占鹊巢来要挟苏大强给钱,这不是敲诈是什么?十万块,足够你进去呆几年了。”   石红花像个疯子一样吼道:“谁要挟他了?我们没有。”   林跃指指电视柜上放的路由器:“上回打官司的结果你们应该知道吧,苏明玉和苏明哲出钱,我负责照顾老头子,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平时不住这里,你们上门闹事却能及时回家吗?没错,这是路由器,也是摄像头,刚才你们的谈话都被录了下来,钱已经到了你们的账户,证据就在我手里,那你觉得警察会怎么办?”   赵正和石红花,也包括苏大强与蔡根花,全傻了,感情苏明成是挖坑给赵正一家跳。   这也太阴险了。   只有赵众邦,对于爹妈遭遇了什么完全没有概念,捂着头顶撞出的包在那儿喊疼。   “我……我不活了。”   石红花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遇到这种事,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如果是苏明哲和苏明玉,八成就怂了,前者要面子,后者嘛,会觉得再怎么说赵正也是舅舅,何况这件事根源在她,但是林跃不一样,对于苏家和赵家没啥感情,便走到阳台把窗户一拉,指着外面说道:“跳吧,活够了就跳下去,反正苏家已经很有名了,在闹出点幺蛾子又算的了什么,债多不压身嘛。”   她就是想闹一闹,没真想死,一看苏明成不吃这套,立刻软了。   “众邦啊,你记住他,记住苏家人,他们要把爹妈逼死了。”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蔡根花赶紧走过去把门打开,两名警察走进客厅。   朱警官看到站在阳台上的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又是你?”   “没错,又是我。”   后面跟着的民警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你们认识?”   朱警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算是吧。”   说完打量一眼旁边悲愤交加的一家三口说道:“怎么回事?”   “他们敲诈我家老头子。”   林跃讲完把手机递过去:“这是监控录像。”   赵正一看警察来到,早就吓傻了,石红花只是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傻小子一看妈哭了,也跟着鬼哭狼嚎。   苏大强瞅准时机走到林跃身边。   “明成,赵正好歹是你舅舅,算了吧。”   “舅舅?我可没这样的舅舅。他跟石红花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今天耍花招要到钱,下次还会这么做。苏明玉为什么不听他说完就挂电话?因为这两个月来,他以各种理由从她手上坑走11万,像这种人,不把他送进监狱,他只会把苏家当成提款机。”   朱警官注意到父子二人的对话,心里直犯嘀咕,第一次是暴揍亲妹妹,第二次是把顶头上司送进监狱,这次换成亲舅舅了,这家伙啥来历?怎么专挑身边的人坑?   “警察同志,钱我们不要了,不要了好不好?你别把我们当家的抓走。”石红花在一边哀求道。   “这个还需要调查,先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赵众邦一听要去派出所,吓坏了,拉开门就往外跑,一面大声喊道:“我不去派出所,我不要坐牢,要钱的是他们,跟我没关系。”   石红花担心他的安全,第一时间去追。   两名警察相顾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农村妇女不在,对付一个老爷们儿就简单多了。   ……   当天傍晚。   林跃和苏大强回到南山丽舍小区。   “你把他送去坐牢,那你舅妈和表弟谁养?”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只知道如果不把他送进去,石红花和赵众邦一定会由苏家人养。”   “你妈如果活着,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不会高兴的。”   “苏大强,你是怕石红花带着众邦过来闹吧?那把他们一家三口都送进去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你……”   苏大强憋了半天也没把话讲清楚。   林跃已经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厨房里飘来炖肉的香味,蔡根花听到开门声迎出来:“苏大哥,你们回来了。”   苏大强点点头。   “那个谁……怎么样了?”   苏大强知道“那个谁”是谁:“关起来了。”   “那他的老婆孩子呢?”   “被警察劝回家了。”   苏大强没有说实话,石红花是被警察吓唬回家的,讲她再在派出所胡搅蛮缠,就以寻衅滋事,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她这才老老实实回家等信。   林跃没有参与两个人的对话,走到沙发坐下:“这个月的账单拿给我看一下。”   一句话把蔡根花的心吊了起来。   苏大强就开始的那几天瞟过几眼账单,后面就不看了,苏明玉和苏明哲只管给钱,也没问过明细,只有这个讨厌鬼苏明成,一个多月不回家,回家就查账。   “什么意思?是要查账吗?”   林跃直言不讳地道:“没错。”   苏大强一看蔡根花不高兴了,赶紧帮她说话:“账目我都看过了,没问题。”   林跃看向蔡根花:“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拿就拿。”   蔡根花转身走进厨房,几个呼吸后把一个小册子丢到茶几上。   呵~   这保姆脾气挺大。   想想也是,苏州人十个有一半都知道苏明成跟苏大强关系很差,不然父子二人怎么可能因为赡养问题对薄公堂,而蔡根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觉吃定了苏大强,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前天买的牛肉,一斤100块,大前天的苹果,15块一斤,昨天买米,10斤100,今天早餐小笼包,3块5毛钱一个……什么牛肉这么贵,和牛吗?这苹果又是什么品种?大米啥牌子的?小笼包哪儿买的?如果我没记错,小区西边的老台门包子是一块一个吧,带虾仁的最多一块五。”   蔡根花说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昧钱了?”   林跃说道:“没错,你昧钱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大嫂,我这都是为你好   蔡根花说道:“苏大哥,你说句公道话啊。”   “明成,小蔡把我照顾的很好,而且前两天我也跟她去超市了,不管是买菜还是水果,都是给我买最贵的,最好的,日期最新的,生怕我营养跟不上,吃坏了肚子。”   林跃说道:“面子工程嘛,我也会做。”   “我看你就是诚心来捣乱的,既然这样,那我不干了总行了吧。”蔡根花解下围裙往沙发一丢,朝着她的卧室走去,似乎是去收拾个人物品,一面在嘴里嘟囔着:“在家里装监控,把你爸当什么了。”   苏大强一看蔡根花生气,不打算干了,便把脸一拉,冲林跃吼道:“我就喜欢让小蔡照顾我,花点儿钱怎么了?又不是花你的钱,这事儿你管不着。”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我管了?”   “没错,我怎么过日子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林跃点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走:“苏大强,哪天你被人骗了,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老家伙气呼呼地回了一句,走到电视柜旁边,把路由器拔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监控我,你跟苏明玉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林跃没有理睬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来到楼下,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半分钟后,远在大洋彼岸的吴菲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中间的“苏明成”三个字,她犹豫了好一阵,最终选择接通电话。   “大嫂,早上好。”   吴菲看看外面初升的太阳:“好。”   客套话不多讲,林跃直入主题:“我觉得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   “苏明玉的事你知道了吗?”   “明玉?不知道啊。”   “那你问大哥吧,这事儿我不便讲,现在的情况是她去外地避风头了,也不再支付保姆的费用,现在每月6000块的保姆费由大哥出,今天我去南山丽舍,看了一下老头子的生活账单,发现这还没到一个月,只是25天,花销就过了5000,我想这钱应该也是大哥掏的吧。我在上面说了保姆几句,老头子恼了,不让我管他的事,把我赶了出来,反正我觉得那两个人情况不对,打电话的原因呢,是想你劝劝大哥,把保姆给换了,少花点钱,这样对老头子好,对你和孩子也好。”   “好,我知道了。”   吴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表情已经变了。   苏明哲工资是高,但是抛开税费,房贷,日常花销,还要负担苏大强的生活开支和保姆费,一个月能省下几个钱?有两万块吗?想来够呛,那他要多少年才能还上借她父母的钱?   虽然她对苏明成意见很大,但是在这一点上,俩人的立场是一致的。   挂断电话之后,她拨通了苏明哲的号码。   与此同时,南山丽舍10楼。   苏大强拉住蔡根花的手:“小蔡,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苏大哥,现在你儿子走了,我也不瞒你了。是,我是拿了一些钱出去,但是你知道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了吗?前几天你问为什么不给你泡茶了,现在的水一股子中药味,没错,你喝得水就是拿中药冲的,我把拿出来的钱去买中药了,要说为什么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唉,你不是每天夜里总跑厕所吗?我找大夫问过了,人家说这是前列腺有问题,得调理,除了让我每天给你吃一个西红柿,还配了一副拿来冲水喝的药方。”   “小蔡,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明成说?”   “我是个保姆,不是你老婆,这种事……怎么跟你儿子讲?”   说起那个苏明成,她脸上愤慨又生,掰开苏大强的手拉着旅行箱就往外面走。   “小蔡,小蔡,你回来,我刚才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不要管了。”   苏大强在后面追,没想到人一紧张,情绪一激动,感觉一股热流往外溢,只能顿住脚步赶紧去卫生间小便。   当他断断续续地放完水,追出门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于是掏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结果手指刚刚放到拨号盘,扬声器响铃,系统显示苏明哲来电。   他忍着心头烦躁按下接通键。   “……”   “换保姆?不行,我谁都不要,就要小蔡。”   “……”   “多花点钱怎么了?她那是为我好,你跟明成知道什么?”   “……”   “你只管给钱就行,多了别管。”   说到这里他直接挂断电话,朝着小区门口走去,打算问问保安有没有看到蔡根花去哪儿了。   ……   一周后。   林跃收到湖西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苏明成吗?我是湖西派出所民警朱凌志。”   “朱警官啊,是为了赵正的案子吧?”   “不是,是关于你爸的事,我们给你大哥打电话了,他说他在上海,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要我打给你。”   “苏大强?他出什么事了?”   “海悦花园东面,丽帆巷北边有一座小桥你知道吗?”   “知道。”   “你赶紧过来一趟。”   “我在上班,手头有活儿,离不开人。”   “你再不来,你爸就要跳河了。”   “……”   二十五分钟后,林跃来到丽帆巷,从车上下来往前方桥面一看,十几个人对着前面管道工程部门搭设的木架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可算来了,快去劝劝你爸。”朱凌志很无语,感觉上辈子一定欠这家伙钱,不然怎么会天天为苏家那点破事儿伤脑筋。   林跃走到桥边,分开围观群众往里一瞧。   苏大强坐在木架子边缘,手里握着个二锅头的瓶子,一副生无可恋要寻死的可怜相。   “苏大强,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老头子一看他来到,恨声说道:“你们一个个的,什么都要管,我想找个看着顺眼的保姆怎么了?就你们之前找的那些人,有谁比小蔡对我好?大伙儿看看,记住他那张脸,这是我的二儿子,不给钱也就算了,还在家里装摄像头,一天24小时监控我。既然日子没法过了,我干脆不活了。”   围观者向林跃投来异样的眼神,角落里还有两个人一脸激动,似乎认出他们就是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苏家父子。   唔,这很苏大强。   在苏明玉面前说苏明成坏话,在苏明哲面前说苏明玉坏话,在警察面前说三个孩子坏话,反正只要不依着他,总能找到理由恶心你。   “你那是找保姆吗?你是找媳妇儿吧?”   林跃寒声说道:“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妈去年10月底刚走,这还没到一年,尸骨未寒,他就跟负责照顾他的保姆眉来眼去了,本来是我负责照顾他的,日常横挑鼻子竖挑眼,一门心思逼我远离他,好吧,我走,不在家住了。但是呢,之前有过约定,老大、老三出钱,我出力,这万一出点急事我不在身边,到时候老大和老三必然埋怨我,本着这样的心思,我在客厅安了摄像头,他却认为我是监控他,我真的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我知道?”   三分质问七分解释的话一出口,舆论起了变化,因为大家基本确定了父子二人的身份,苏明成可是全城公认的大孝子,苏大强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   社会上老头儿和保姆搞在一起的新闻还少吗?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苏明成的话更加可信。   单瞧这老头子上半年干得一堆破事儿,又是登报断绝关系,又是把儿子告上法庭,现在又要跳河?他是真能作啊。   噗通。   苏大强把喝到一半的酒瓶丢进河里,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小时候吸我的血,长大了要我的命啊。”   朱凌志一看他情势不妙,赶紧冲林跃使眼色,让他闭嘴。   “叫你来是给老人家认个错,好歹糊弄上岸,这下好,反让他下不来台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有人要结婚了,有人要离婚了   “苏大强,你说这话要不要脸?”林跃说道:“你跳,现在就跳,你死了正好跟妈埋一块儿,我让她在下面好好教训一下你,看你还作妖不作妖。”   “美兰啊,你睁睁眼那,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一门心思把你弟弟送进监狱,现在又讲我这当爸的作妖。”   说来也怪,苏大强口口声声指责儿子不孝,身子却很诚实,往前迈出的脚向后收了一段距离。   站在架子上的民警眼疾手快,一个跨步欺近老头子把人给抱住,使劲往后拉。   桥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   “知道你跟老人关系不好,可他到底是你父亲,刚才多危险呀,幸亏我的同事机警,他万一真跳河里,你哭都没地儿哭去。”朱凌志苦口婆心地劝道。   “放心吧,他不敢死,死了往我妈身边一埋,又得过那种日子,但凡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朱凌志:“……”   他还记得当初苏明成在法庭上做的陈述,讲苏大强妻管严,被戴绿帽子也不敢吭声,确实,一个正常的男人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那边苏大强已经半推半就地进了警车。   这边朱凌志指指另一辆警车:“行了,先跟我去派出所吧。”   说完还不忘吐槽一句:“户籍科的小美前两天还在猜下一个被你送进派出所的人是谁,今天你就给出了答案,你们苏家把派出所当什么了,组团签到打卡吗?”   第一次是苏明成自己。   第二次是苏明玉。   第三次是赵正。   这是第四次,终于轮到苏大强了。   嗯,还差一个老大,一家人就整整齐齐了。   ……   到湖西派出所,轻车熟路地做完笔录,又跟户籍科小美打情骂俏几句,林跃来到安置苏大强的房间外面。   “说什么也不走。”   朱凌志朝房间最里面联邦椅上坐的苏大强努努嘴:“这会儿酒醒得差不多了,你去认个错吧。”   林跃上前一步,屈起手指敲敲旁边的办公桌:“你走不走?”   苏大强扭过脸去。   林跃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朱凌志赶紧把他拦住:“你就这么走了?他可是你爸。”   “我现在不跟他住一块儿,他乐意住派出所,总不能强迫他跟我走?搞不好一会儿报警说我非法拘禁,到时候你们是抓我呢?还是不抓我呢?”   朱凌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看联邦椅上的老头子,打心底想把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弄走,但是诚如苏明成所言,老头子死活不走,总不能用强。   “说软话啊,软话你不会说吗?”   “说什么软话,你还看不出来啊,他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让我把那个保姆请回来,这事儿我不干。”   “……”   就在朱凌志伤脑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苏明哲的脸出现在门口。   “爸,爸,你怎么样了?”   “明哲,明哲,你可算回来了。”苏大强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下子从椅子起来,伸出一只手做等来救星状:“如果你再晚来一会儿,兴许就见不到爸了。”   “爸,没事了,没事了。”苏明哲赶紧拉着他坐下,一面抚摸他的后背,一面说道:“爸,到底为什么呀,好好的干嘛跳河,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得朱凌志长松一口气,觉得烫手山芋总算有人接了,完事递给林跃一个“看看你,再看看你大哥”的眼神,一副怪罪像。   “是是是,他大老远的从上海赶过来,比我有诚意多了。”林跃懒得理他们,继续往外走。   苏大强指着他的背影说道:“看见没有,警察同志,他虐待老人,我要告他虐待老人!”   朱凌志满脸尴色,他也看出来了,这老家伙有了可以给他撑腰的大儿子,又开始作妖了,话说赡养官司才过去多久,还想去告儿子?   苏明哲顺着苏大强说道:“明成,你怎么回事?让你看好爸,你怎么能让他……让他去跳河呢?”   林跃说道:“苏明哲,你讲不讲理?蔡根花做假账骗钱被我发现,这种保姆不应该炒鱿鱼吗?老头子色令智昏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是非不分?”   “你说谁色令智昏?说谁呢?我跟小蔡,就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苏大强不干了,大声说道:“就你们给我请的这些保姆里,有一个做得比小蔡好的吗?买菜多花点钱怎么了?她只要真心对我好就行,要我说,你们就应该给她涨工资,涨一千,不,两千!”   “爸,爸,你别激动,你一激动,血压又高了。”苏明哲赶紧把他拉回椅子上,不断抚摸后背帮他顺气:“明成,我觉得爸说的没错,不就是花的有点多吗?指出错误,下次别犯就是了,干嘛把人轰走呢?就这点儿事还给你大嫂打电话,你想干什么啊?”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关于5000块生活费的事,吴菲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讲他有钱烧得,对她跟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到了苏大强那儿,是要什么给什么,打肿脸也得充胖子。   俩人为这事儿吵了一架,而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个苏老二。   林跃说道:“是她自己要走的好不好?”   苏大强一瞪眼:“你那样说话,跟轰人有区别吗?”   苏明哲说道:“明成,蔡阿姨是来家做保姆的,不是下人,你得学会尊重别人。”   都做假账昧钱了还要尊重她。   一个色欲熏心无理取闹,一个圣母爆表。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林跃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讲,转身离开房间。   朱凌志心想反正有老大苏明哲善后,他也乐得不掺合苏家的家务事,没有说什么,任由林跃离开。   五分钟后,苏明哲和苏大强走出派出所。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上回闹到法庭,已经够丢人的了,这次……唉。”   “苏明成不让我用小蔡,你一直忙工作,我不这么做,你能回来吗?”   “你就那么中意这个姓蔡的保姆?”   “我就喜欢吃她做的饭,小蔡跟以前那些保姆比脾气也好。”   “行行行,我下午就去家政公司打听她的住址,给你请回来。”   苏明哲什么心理?把人请回来,只要老头儿开心,不折腾儿女就好,这要是不满足他,时不时的来一回寻短见,那大家的日子都别过了。   苏大强说道:“你别去,我自己去,我去把人请回来,这样才显得有诚意。不过咱可得说好了,以后不许再提做假账的事。”   “不提,不提。”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   两天后,吴中区沈巷村。   泛灰的砖瓦,老旧的弄堂,乱搭的电线和衣着寒酸的外来打工人……这基本上是每一个大城市的城中村的共通点。   苏大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蔡根花租住的院子。   他进去的时候,女人正在晾衣服,看到他进来也没给好脸色。   “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再给你干保姆了。”   “为什么啊?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有什么用?你的儿子不容我,回去了我也待不住。”   “你是说明成,别理他,他就那样。”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儿子,说到底我也是一个外人。”她把被罩唰的一下翻过去,阻绝苏大强看过来的视线。   “房子是明哲给我买的,工资是明哲发的,跟老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眼见她端着空盆往回走,苏大强赶紧追上去:“小蔡,小蔡,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   “听你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蔡根花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明成是不是?那这样,我回去后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次去电视台,当着全城……全国人民的面说,这样够诚意吧?”   蔡根花做一脸震惊状:“你疯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苏大强:又拆散一对   “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苏大强什么心理?有了蔡根花,苏明成在不在身边照顾完全没有意义,二儿子又不往家里拿钱,与其多个人在身边指指点点,打扰他和蔡根花过二人世界,还不如没有这个儿子呢。   蔡根花说道:“你忘了上次打官司的事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大强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让你看看,为了接你回去,后路都可以不要嘛。”   蔡根花为什么撂挑子不干了,因为她笃定苏大强一定会来请她回去,她给城里人当保姆十一年,接触的老头儿多了,像苏大强这种人,那真是一眼能看到骨子里,从打赡养官司那件事就可以看出,这老头子属于极度自私,永远不会为儿女着想的那种人,只要抓住他的心,那三个儿女的意见……问题不大。   “不行,我可惹不起那个人,亲舅舅都能往监狱送,真要把矛头对准我,惹不起,我可惹不起。”   “小蔡,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你自己都说了,不敢管他的事。”   “我不管他的事,他也别管我的事。”苏大强说道:“下午我就去找电视台,那些什么情感节目巴不得我能去做嘉宾呢。”   “你丢得起这人,我丢不起。”蔡根花把湿漉漉的衣服往盆里一摔:“你想过没有,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我们?为了保姆和儿子断绝关系,非亲非故的两个人这么做,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非亲非故……非亲非故?”苏大强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放手!别人看到了会笑话的。”蔡根花使劲往外挣。   这时苏大强说了一句话,卸去了她所有的“防御”:“小蔡,我要跟你结婚……我要跟你结婚。”   似乎是怕她听岔了,“我要跟你结婚”这句话说了两遍。   “什么?你说……你说你要跟我结婚?”蔡根花一脸“愕然”看着他。   “没错,结婚,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在一起?”苏大强说道:“我不仅会跟你结婚,我还要在房本加上你的名字,给你安全感和一个保障。”   “这……苏大哥,你的儿女……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房子是我的,我想加谁的名字就加谁的名字,他们管不着,你这么年轻,愿意跟着我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那我不得好好对你?”   来这里前苏大强都想好了,只要蔡根花同意跟他结婚,那就等生米做成熟饭后再通知儿女。是,房子是大儿子买的,但是房本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啊,而且当时几乎是昭告天下,说这是买给亲爹养老的,那既然是买给亲爹的,他愿意加谁的名字自然是他的自由,以苏明哲的脾气,最后肯定会妥协。至于老二和老三,老二最没用,有了蔡根花他还需要别人照顾吗?当然不,所以再断绝一次关系就是了,老三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他的事。   退一万步讲,老大一气之下不管他了,那他也有退休金在手,足够两个人的花销了。   没错,为了跟蔡根花结婚,为了爱情,就算和儿女一刀两断也在所不惜。   蔡根花红着眼睛说道:“苏大哥,你对我……对我真是太好了。”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苏大强握着她的手说道:“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哎,回家。”   她答应的很干脆。   另一边。   眼见朱丽睡着,林跃端着盛有臭豆腐的塑料盒离开卧室,免得那股子味道经久不散。   算算时间,朱丽怀孕差不多9个月了,再有几天就是预产期,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突然想要吃臭豆腐,他只能跑了一趟淮海街,买来一份给她吃,结果吃了两口又说味儿不对,不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像臭豆腐、螺蛳粉、榴莲这种食物,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比男人大多了,反正他是不喜欢的,出了卧室就把臭豆腐和塑料盒丢垃圾桶里,还吩咐魏大姐赶紧把垃圾收拾出去,免得搞坏了客厅的味道。   至于苏大强在沈巷村演的那出儿“最美不过黄昏恋”的戏码,他一点都不意外,电视剧里老家伙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为是儿女搅合了他和蔡根花的婚事,又是留信断绝父子关系,又是跳河寻短见,住医院里还闹绝食。这里呢,要说为了蔡根花上电视台断亲,他真能做出来。   不过你要说他神志不清吧,也不恰当,电视剧里苏大强把要结婚的事提前通知老大,以致苏明成找上门来持刀威胁,苏明玉一番忽悠,弄走了蔡根花,这里自己一开始就讲他色令智昏,赵美兰尸骨未寒便动歪心思,于是为了不给儿女阻拦的机会,决定先斩后奏。   呵~小聪明全用在下半身了。   ……   三天后。   上海。   吴菲把孩子哄睡抱进卧室,寒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你问我为什么不通知你一声就回来?你说我为什么不通知你就回来。”   苏明哲坐在沙发上,右手拇指和中指不断地揉捏太阳穴,一副十分烦躁的样子。   他确实有理由这样,因为吴菲一声不吭地从美国回来了,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就是因为保姆的事吗?菲菲,我都跟你在电话上解释了,明成把保姆轰走,爸为了她闹着要跳河,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这当大儿子的能怎么办?何况你也知道,爸换了那么多保姆,只有这个小蔡阿姨能入他法眼,说喜欢吃她做的饭,说她勤快,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会陪他去公园和市场遛弯,我觉着吧,能让爸过得舒心,只要她做得不过分,钱的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而且明成这么一闹,她应该会收敛很多。”   他的分析很有条理,确实有一定的说服力。   “苏明哲,我担心的不只是花钱多少的问题,第一,明玉的事该怎么说?她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拍拍屁股躲去海南,连爸也不管了,当初怎么说的?保姆费我们出,生活费她出,还有说好的五成房款,她能还我们吗?”   吴菲想得很通透,苏明玉跟蒙志远搞在一起,还被原配捉奸在床,这看起来是一个道德问题,法律拿他们没辙,可她不是普通人,是机床领域龙头企业的销售经理,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这事儿一出,以后哪家公司敢用她?别说影响企业形象,就是老板夫人那一关都不好过。   没了在众诚集团的待遇,资产清零的她要多久才能挣足150万还吴家老两口?以前她能因为怨恨赵美兰十年不进家门,现在呢?会不会主动断联?   “第二,我觉得爸太在意这个保姆了,他们俩的关系绝对不像你说的那么纯洁,我担心……我担心他们会合起伙来骗儿女的钱。”   苏明哲给这个说法惊得目瞪口呆:“菲菲,你这说的什么话?爸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吴菲说道:“怎么不可能?就你爸那人,妈没了这半年多,他有为儿女着想过吗?遇事儿先想自己。好吧,就算爸没那样的心思,那保姆呢?他那么喜欢她,搞不好撒撒娇,哭哭穷,他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呢。”   就在俩人为苏大强的道德品质展开争论的时候,苏明哲的手机响了,翻过来一看,赫然是亲爹打来的。   他冲吴菲做个噤声的手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爸,都这个点儿了还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你爸我能出什么事,放心好了,没事,爸这次打电话呢,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你爸我领证了。”   似乎是怕儿子没有听懂,他又重复了一句:“结婚了。”   “结婚?和谁?”   “你蔡阿姨啊。”   “哪个蔡阿姨?”   “就是保姆,小蔡。”   “保姆小蔡?”   “等等。”苏明哲有点理不清头绪:“你不是讲跟她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吗?怎么就结婚了?”   吴菲也听蒙了,刚刚还在担心苏大强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嘛,这可不只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问题了,直接跟保姆喜结连理,她气呼呼地看着苏明哲,意思是你刚才还说那两个人没什么,结果人家把证都领了。   苏大强说道:“对啊,纯洁的男女关系啊,我们因为爱情在一起,这难道还不够纯洁吗?”   吴菲在一边听着想笑,爱情?60岁的人还谈爱情?挺滑稽的。   “爸,你这……”苏明哲的脸有点挂不住,他想起苏明成说的那些话,没想到才过去三天就成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去领证了呢?而且妈才走多久,一年不到你就续弦,是不是不合适?”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所以领了证才告诉你。”苏大强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个岁数了,还能活几天?不是有句话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吗?我呀,这就叫及时行乐了。”   他不仅理直气壮,还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苏明哲给这个日常作妖的爹都搞自闭了,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这时苏大强又说话了:“哦,对了,我还在房本上加了小蔡的名字。”   “什么?!”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老头子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人家大好年华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我不得给她一个保障啊?”   大好年华?蔡根花也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吴菲用力推了苏明哲一把,用惊疑的目光瞪着他:“爸说什么?房本上加了保姆的名字?这事儿你同意的?”   按照之前的计划,房本上写她和苏明哲的名字,但是因为买房的时候她回美国了,只能等下次再来苏州去办,在她的认知里,房主一栏应该写的是苏明哲,没有他的同意,蔡根花的名字根本不可能填上去。   “这个……”苏明哲说道:“菲菲,房本上的名字只有咱爸。”   “什么!”吴菲怒了,也急了:“苏明哲,当初咱们怎么说的?你说房本写咱俩的名字,我才去问爸妈借钱,他们不仅拿出全部积蓄,还找姑妈借了70万,凑够270万给我们,结果你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只写爸一个人的名字,你拿我当什么了?”   “菲菲,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件事,当时寻思写爸的名字好办事,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有什么用?拿来,我跟爸说,保姆的名字绝对不能加。”   这套房子总价400万,苏明玉只出了50万,剩下的350万都是苏明哲出的钱,苏大强不声不响地把蔡根花的名字往房本一加,意味着170万拱手让给一个陌生人,她能不气急败坏吗?   然而当她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却发现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苏大强居然把电话挂了,想来是意识到她回来了,就在苏明哲身边,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她,于是主动挂断电话。   她理了理鬓间散发,按下回拨键,连线没有接通,系统提示“对方已关机”。   “关机了?”   苏大强关机了,她心里那叫一个火大。   “苏明哲,这就是你爸!”   “菲菲……你别这么说爸。”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她拿着手机在客厅来回溜达,苏明玉联系不上,想来想去,最终拨通了苏明成的电话:“喂,明成,我是大嫂。”   “哦,大嫂啊,有事吗?咦,这是大哥的手机吧,你回国了?”   吴菲没有兴趣跟他在回不回国这件事上寒暄,直言道:“爸跟保姆领证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他打电话过来告诉你大哥的。”   “唉,我说什么来着。”   “我也是这个意思,妈才走了不到一年,爸就做出这种事,真的是太过分了。”   电话的另一头,林跃听着吴菲的吐槽连连冷笑,电视剧里演这一段的时候特搞,一开始苏大强说他要和蔡根花结婚,苏明哲接受不了,吴菲还劝说自己的老公,讲现在世道不同了,老人家有这个心,那就让他依自己的喜好去做,之后听到苏大强要在房本上加蔡根花的名字,又了解到苏明成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加在房主一栏,她立刻火了,给苏明成打电话,利用苏明成最爱赵美兰这一点,激苏明成去苏大强那里闹。   觉得苏大强有蔡根花照顾,自己和丈夫可以松口气不管老头子就支持他们结婚,看到房子要分蔡根花一半就反对他们结婚,还把苏明成当枪使。   这个吴菲,呵呵,跟《我是余欢水》里的甘虹还真是像呢。   “既然他们已经领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头子不让我管,老大也不让我管,就这样吧,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不是,明成,你怎么能说不管了呢,那妈要是在九泉之下得知此事,她能瞑目吗?”   “妈暝不瞑目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肯定不高兴。让我猜猜,苏大强是不是要在房本上加蔡根花的名字?吴菲,你给我打电话,是要拿我当枪使吧?”   “这……”   吴菲给他一言封嘴,没话说了。   “我提醒过你,也提醒过老大,结果我被老头子骂完又被老大讲不孝顺,那你们孝顺,就依着他呗。”   啪。   他把电话挂了。   吴菲和苏明哲感觉脸很热,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苏明成说错了吗?没有。   他一早就提醒过他们,可是苏明哲没往心里去啊。   “都是你。”吴菲咬牙切齿说道:“明天跟我去苏州。”   “最近一段时间不行啊,工作忙,任务重,爸闹着跳河的那天我已经请过两天假了,再请假……领导会不高兴的。”   “工作再忙有房子的事要紧?苏明哲,你留下的烂摊子,你不收拾谁收拾?”   “……”   苏明哲无话可说。   ……   第二天,下午时分。   南山丽舍小区。   蔡根花贴着卧室门倾听外面的谈话,不,应该说争论。   “爸,你要跟她结婚没问题,但是房本加她的名字我不同意。”   “晚了,已经加了。”   吴菲站着,不知道是过于气愤,还是话说多了,脸很红,抬头纹也更深了。   苏大强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直看着桌面,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就这样干,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苏明哲像个苦哈哈一样,想劝这个,理亏不敢,想劝那个,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林跃拿着一个从步行街玩具摊位买的拨浪鼓逗小咪,对于那边三人的话题没有兴趣参与。   “你不是说她跟你结婚是因为爱情吗?既然是爱情,为什么打房子的主意?”   “不是小蔡要打房子的主意,是我想给她一个保障,万一哪天我像你妈一样走了,你们这些不孝儿女欺负她,把她赶出去怎么办?”   “不孝儿女?”吴菲使劲把火往肚子里憋:“你说,我们怎么不孝了?”   “你们现在做的事就是不孝,不同意我跟小蔡的婚事,不许我在房本加她的名字就是不孝。”   “可这房子是用我们吴家的钱买的。”   “这是明哲买给我的,他那是借,又不是不还了。”   “好,就算是苏明哲借的,那他的财产也有我的一半。”   “他一个月工资不少,给你在美国买了大HOUSE,现在拿出一点钱来孝敬他爸怎么了,不应该吗?你有本事,还得起,也可以借钱给你爸妈买房子,我向你保证,明哲一定不会多说什么。”   林跃看得直乐,这苏大强在电视剧里就是个滚刀肉,碰到没理的事,最爱把眼皮一耷装傻充愣。这里为了蔡根花居然同儿媳妇掐起来了,这是典型的娶了老婆忘了儿女。   吴菲想起春节两家聚餐的一幕,苏大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苏明哲能挣钱,吴家人沾了苏家的光。   “你……你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老物可憎!”   苏明哲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道:“菲菲,你怎么能这么说爸,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说我过分?”吴菲感觉有一千只蚂蚁在心口爬来爬去,又烦躁,又难过,又憋屈:“好,苏明哲,既然这样,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要么你认他这个爹,我们离婚,要么你跟他一刀两断,同我回美国。”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 离婚也要整整齐齐   “这……”   苏明哲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激动成这样:“菲菲,你能不能别这样?有什么问题不能通过协商解决,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他可是咱爸。”   “他是你爸,不是我爸。”吴菲完全失去了理智,连孩子的存在都忽略了,指着卧室方向说道:“通过协商解决?苏明哲,你妈没了以后,关于赡养你爸的事,你们三个儿女协商过多少次?问题解决了吗?没有,不仅没有解决,还更复杂化了,以前只需要赡养他一个人,现在是不是又得增加一个?”   “不会的,不会的……”   苏大强也在一边说道:“小蔡的生活开销不用你们操心,我有养老金。”   吴菲气得拍着桌子说道:“听见没有,苏明哲,听见没有,他的养老金拿去养女人,我们的钱拿来养他,我就没见过像他这样不要脸的老人!”   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以前还能指望别人做出头鸟,现在苏明玉联系不上,苏明成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牵涉到吴家老两口的二百多万,她能不抓狂,能不失智吗?   “你说谁不要脸?”拿到结婚证,房本加了名,苏大强自认为和蔡根花才是一体的,如今事涉他们的晚年幸福,当然要据理力争了:“我把明哲养大,供他学习,送他去美国读书,他现在给我养老天经地义。”   “苏明哲,我再问你一遍,是选我跟女儿,还是选这个把儿女当成摇钱树的爹。”   苏明哲:“……”   他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老婆孩子很重要,但是断绝父子关系这种事,他做不出,也不敢做。   吴菲伤心极了:“苏明哲,我要跟你离婚。”   说完她过去抱起小咪,转身往外走。   “菲菲,菲菲。”苏明哲苦着脸去追,苏大强从后面把人拉住:“明哲,你让她走,不就是离婚吗?就你的学历和工作,爸再给你找个比她好一百倍的。”   在老家伙的认知里,苏明哲什么水平?一个月一万美金,吴菲呢?做前台顶破天也就两三千,她当然配不上如此优秀的儿子。还有苏明玉,那也是当过大集团领导的女强人,就苏家这条件,吴家根本比不了。   当然,更重要的考量是,公公和儿媳已经撕破脸,如果苏明哲不和吴菲离婚,以后少不了还会为房子的问题打嘴炮,一旦枕边风吹多,苏明哲倒向吴菲,未来的日子他找谁要钱?   如果俩人离婚,他再让别人给苏明哲介绍一个,新儿媳会排斥蔡根花吗?会打这套房子的主意吗?起码在他死前会安安稳稳,平平静静。   至于小咪的人生?孙子辈儿,还是个女孩儿,且爷孙俩人完全没有感情基础,未来会怎样,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精彩,真精彩。”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跃拍拍手,一脸幸灾乐祸。   “明成,我叫你过来是让你劝劝爸的,不是让你看戏的。”   “劝不了,也不想劝。”林跃说道:“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但是你怎么做的?讲我不孝顺,嫌我不尊重劳动妇女,那现在呢?恭喜你,以后要多一个妈了,记得好好尊敬她,孝顺她。”   苏明哲因为他的冷嘲热讽,面子上过不去:“当初如果不是你提议在房本上写爸的名字,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推卸责任是吗?苏明哲,你比谁都清楚,在这件事上是我的建议起了作用,还是你的面子起了作用,而且蔡根花是你请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不是我请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   丢下这句话,他也学吴菲扭头就走。   “除非他死了,以后别为你们那点破事给我打电话。”   “明成……”   这边话刚起个头,门就嘭的一声关上。   “明成和明玉……是指不上喽。”苏大强拍着大儿子的手腕说道:“还是明哲,明哲最孝顺。”   “……”   ……   两天后。   吴家二老居住的小区门口。   “菲菲,菲菲,你听我说,爸说的那些话就是一时糊涂,算不得数。”   “苏明哲,你放手,我叫你放手。”   吴菲连挣数下,都没法把手抽出来。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听她这么讲,苏明哲才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菲菲,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吴菲说道:“离婚,还钱,就这两件事。”   苏明哲说道:“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想过孩子的感受吗?”   “你现在想起孩子来了?你一次又一次容忍你爸作妖,拿钱摆平那些烂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跟孩子是什么处境?反正在美国的这段日子我也习惯一个人带小咪了,苏明哲,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和苏大强一刀两断,要么,跟我和孩子一刀两断。”   “菲菲,你别说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那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我父母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你要执意离婚,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苏明哲,你怎么也学会无理取闹了?”   就在这时,苏明哲的手机响了,他本想把电话挂断,但是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只能转身走到稍微空旷的地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   “什么?出问题了?我这就回去。”   说完挂断电话,来不及和吴菲解释,走到路边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以最快速度钻进副驾驶,报完地址招呼司机开车。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吴菲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拎着给小咪买的的零食走进小区。   对于苏家的那些破事,她真的是受够了,也明悟了,只要苏大强活着,她的生活必然会被拖累,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和苏明哲一刀两断,反正独自带孩子的生活她也习惯了。   又过了三天,苏明哲给她发来一则信息:“好,我同意离婚,但是你父母的钱暂时还不了。”   吴菲难过了两分钟,回了一句:“明天我会让律师把离婚协议发给你。”   ……   与此同时,海南三亚康年酒店。   苏明玉往电梯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LK公司的江总来电。   被沈英殊捉奸在床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自觉网民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她换回了原来的号码,不过像苏明成、苏大强、苏明哲、吴菲、赵正这些人的电话,她都拉进了黑名单,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找到自己,至于商场上的老朋友,自然不在此列。   “江总你好,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明总啊,是这样,前两天你大哥负责的案子出了问题,给客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我大哥?”苏明玉没有纠结江总称呼她“明总”合不合适,她的关注点在苏明哲身上。   “你大哥到LK也有半年多了,但是上海分公司的汪总对他很不满意,讲他三天两头请假,心压根儿没放在工作上,就前两天,刚以父亲病重为借口请了两天假,回去公司就上了一天班,又说老婆回来了,岳父岳母家有事,又要请假,还把本该由他完成的工程交给新来的员工收尾,回去没有进行二测就发给客户使用,结果生产设备出了大问题,还险些伤到操作员,汪总知道后很生气,上报总部要求开除你哥,我出差回来知道这件事已经晚了,人事那边的程序都走完了,所以,抱歉啊。”   “……”苏明玉沉默了差不多十秒钟:“没事儿,江总,工作没了还能再找嘛,谢谢你好心通知我。”   “别客气。”   “等你什么时候回国,我请你吃饭。”   “好。”   挂断电话后,苏明玉看了一眼腕表,挥去脑海里关于苏明哲的问题,朝着打开的电梯走去。   相比家里那堆破事,她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我们前世有仇,也有缘   叮~   电梯门打开。   苏明玉跟在几个人后面走出轿厢,往左一拐,径直走到长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前面,举起手臂敲敲房门。   咔的一声轻响,门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确认完她的身份后,这才将她放进去。   “师父,你回来多久了?”   “有五天了吧。”   众诚集团董事长,不,现在应该叫原众诚集团董事长蒙志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着茶盘,左手边是用来烧水的电热水壶,地上是大桶的百岁山。   而给她开门的人居然是小蒙。   “坐。”蒙志远招呼道。   苏明玉点点头,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   “柳青的事我听说了。”   蒙志远给她倒了一杯茶:“是英殊提供的证据。”   苏明玉想不明白,柳青不是说握有他窃取众诚商业机密的证据的人不是鎏金的赵连山吗,怎么又跟沈英殊扯上关系了。   蒙志远说道:“我想,赵连山应该是不想背卸磨杀驴的骂名,所以把证据交给了英殊。”   苏明玉没有说话,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师父,师母那边……真的没有缓和余地了吗?”   蒙志远摇摇头:“既然是她设计陷害我们,必然已经打定主意跟我离婚,再去交涉意义不大,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沈家的利益了?内斗只能让众诚走向崩溃,而且就算我跟她离婚,两人平分集团股份,我也有34%的份额,在重大决策方面拥有一票否决权。”   “我不明白,师母为什么做这种事。”   “小蒙说他偷听了英殊和沈浩的谈话……你让我用虚开增值税发票威胁她的事被她知道了,所以她才会设计报复我们。”   “那这事儿和苏明成有什么关系?”   沈英殊抓奸那天晚上,苏明成在场,之后张桐带着小蒙去公司找她算账,苏明成也在场,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他在整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如果我没猜错,你二哥应该是赵连山的人,眼线说他曾经在鎏金总部的地下车库跟赵连山见过面。”   苏明玉又想起凤江的艾米,看来鎏金和凤江结盟的事,十有八九是苏明成撮合的。   她想不通的是,那样一个只会吸父母血的人渣,是怎么追到艾米这种白富美的,又是怎么获得赵连山信任的。   “师父,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是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现在的首要难题是怎么把众诚拿回来。   蒙志远说道:“小蒙说英殊信不过张桐,准备让他去公司历练一阵,学学怎么管理一家企业。”   苏明玉侧脸望去。   小蒙笑呵呵地道:“明玉姐,上次在公司里……对不起啊,我要是不这么做,表舅一定会处处提防我的,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跟我爸就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啥意思,苦肉计呗。   不过这里的苦肉不是小蒙总本身,是她。   苏明玉的嘴角往后扯了扯,心情多少有点不美丽。   蒙志远接茬说道:“我的意思是让小蒙去江南公司,从销售端做起,毕竟那里是对市场最敏感的部门,明玉啊,我想请你做小蒙的顾问,这个没问题吧?”   “师父,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坐视众诚集团垮掉的。”   苏明玉一口应下。   蒙志远叹了口气:“我这也算被逼无奈,提前让儿子接班了。”   这话听起来挺遗憾的,不过仔细琢磨一下,里面还包含着一份满意和期许。   小蒙21岁,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跟亲妈和表舅虚与委蛇,并在离婚的父母中间左右逢源,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撑起众诚的一片天。   苏明玉当然摸得到蒙志远的心思,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苏明成忙活半天,搞得蒙志远和沈英殊离婚,她也丢了工作,但是那又怎样,沈英殊只有这一个儿子,蒙志远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事情发展到最后,众诚集团还是蒙家的,苏明成不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也绝称不上胜利者。   ……   自己是不是胜利者?   林跃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只要苏明玉是失败者就行了。   小蒙的行为在他的意料之中,看起来长袖善舞,手腕高强,实际在他看来还很稚嫩,在没有看清局面,了解敌人的底细前就鲁莽张扬,暴露自己的意图,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商场,都是大忌。   年轻人嘛,爱表现自己,可以理解。   如果众诚集团内斗激烈,他作为始作俑者还有几分心情看戏,假如没戏可看了呢?   不慎落入沼泽地的人,越挣扎,陷进去的越快。   林跃摇摇头,端起茶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小口。   哗~   便在这时,包厢门打开,一个女人由外面走进来。   “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坐,大嫂。”   吴菲说道:“别叫我大嫂,我已经不是你大嫂了。”   林跃讶然:“这么快就把离婚证领了?”   吴菲沉默不语,也没接他推过来的茶杯。   以前她就十分不喜这个苏明成,如今俩人没有了关系,那自然更不待见,要不是他说有关于南山丽舍小区的房子的事要谈,她才不会从上海赶来苏州见他。   “说正事。”林跃说道:“你知道苏明哲为什么同意跟你离婚吗?”   “……”   说起这件事,她确实挺意外的,苏明哲从苏州回到上海那天还去找她解释,然而只是过了两天就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个弯儿拐得太急了。不过因为追问答案可能造成误会,作为前妻的她没好意思提。   “苏明哲失业了。”   “他失业了?”   吴菲很惊讶。   离婚加失业,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打击挺大的。   不过这份感慨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她想到了南山丽舍的房子。   苏明哲在LK年薪72万,要还吴家老两口的270万,困难是有一些的,不过只要肯省,五年还完没问题,但是现在他失业了,那270万还怎么还?   吴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跃好像没有看到这个变化,也不够温柔体贴,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他在LK的工作也不是他自己找的,是苏明玉帮他找的,现在苏明玉自身难保,而他因为给客户造成重大损失,很难通过大公司的背景调查,这事儿要是给你知道了,他的面子里子都没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离婚,还把美国的房产留给你来抵小咪的生活费,当然,从今往后的房贷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   吴菲现在脑子很乱,对于苏明成透露的信息,可以说句句心惊。   年前在美国那会儿,苏明哲失业,她一直让他放低姿态认清现实,哪怕去刷盘子送外卖呢,他的回答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到了,上有作妖老人需要赡养,下有孩子的养育责任,中间妻子闹离婚,还背负着房贷和借款,再被公司开除,心态不崩就怪了。   惊讶归惊讶,焦虑归焦虑,但是她并不心疼,因为苏明哲自作自受。   有苏明成的前车之鉴,他还执意给苏大强当孝子,自己怎么劝都没用,如今被坑得失业失意失去家庭很正常。   瞧瞧人家苏明玉,直接躲去外地不管了,苏大强怎么作都跟她没有关系。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父母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离婚的事情吧?真不知道他们听说前女婿丢了工作,没有能力还他们钱时会气成啥样。”   林跃的话又在吴菲的心窝子捅了一刀。   放在正常家庭,当父亲的知道儿子还不上欠债,一定着急上火,大部分人会考虑变卖家产还债,苏大强会这么做吗?   答案显而易见。   苏明成和朱丽闹得离婚,他都死死抓着那180万不撒手,现在苏明哲和她离婚,老头子肯把房子让出来?以后他和蔡根花住那儿?   就在她束手无策,心急如焚之际,林跃说道:“我可以帮你拿回那些钱。”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众叛亲离的苏大强   吴菲被他说的话惊呆了。   “你可以帮我拿回那些钱?”   苏明哲失业,苏大强只顾自己,而且房主一栏已然加上蔡根花的名字,这还怎么拿?反正她是想不出辙的,更何况她跟苏明成的关系不说是仇人吧,也跟敌人相差无几,他会好心帮助自己?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果然。   苏明成说有条件,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什么条件?”   林跃说了一句话。   吴菲勃然大怒:“苏明成,你真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人渣。”   她的手按在茶杯上,犹豫了差不多十秒钟,还是没有把水泼出去。   “啧啧啧。”林跃说道:“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只是单纯地想羞辱你,跟上辈子一样。”   吴菲拿起手袋转身要走。   “270万拿不回来,想想你父母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   吴菲停在那里,就算把美国的房子卖了,也凑不够这些钱,何况卖了以后她和小咪住哪儿?租房住吗?她妈有心脏病史,她爸高血压,这要知道一辈子积蓄给女婿骗去孝顺亲爹了,那还不气死啊。   林跃说道:“去年苏大强在姑苏晚报发表声明,要跟我断绝关系,是你跟苏明玉策划实施的吧,提议卖老宅也有你的份吧,还有上半年撺掇苏大强跟我打官司的事也有你一份吧,吴菲,你为了推卸本该由苏明哲承担的赡养责任,拼命地在背后算计我,这没错吧?我是一个小心眼,爱记仇,又睚眦必报的人,苏大强名声完了,苏明玉工作没了,众诚集团毁的差不多了,石天冬进去了,现在咱们俩一点亲属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我会大发慈悲放过你吗?270万,你一辈子能攒下这么多钱吗?说我是人渣?如果你有一个大嫂的样子,我会与你结仇吗?你能在背后算计我,我不能要挟羞辱你?你以为你是官老爷啊?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一个正人君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哪怕你们没有算计我,我也不会把自己当苏家人看,没错,在这一点上,我比苏明玉做的还绝。”   电视剧里吴菲和苏明玉那可真叫一个臭味相投,苏明玉被苏明成打了以后,她在苏大强和苏明哲那儿一口一个苏明成不是东西,从头到尾就没问过苏明成为什么打苏明玉,还有在美国的一见如故,苏明哲和吴菲的婚礼苏明玉都没参加,如今一看小姑子有钱了,就这也好,那也好,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早在苏明哲第一次失业的时候,你就生出跟他离婚的心思了对吗?所以眼见苏家就是一个无底洞,苏大强把儿子当成了摇钱树,你才会义无反顾地提出离婚,及时止损,然而你怎么都没想到,苏明哲又失业了,父母的钱眼瞅着就要打水漂,所以你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活。吴菲,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必须做出牺牲。”   吴菲脸上的怒意缓缓消散,他说的没错,早在苏明哲第一次失业,她就萌生了离婚的念头,这次一个人带着小咪回美国,习惯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也不过是她挣钱少,苏明哲挣钱多,财政方面必须依靠苏明哲,再后来,知道本该属于自己的房子被苏大强霸占,苏明哲愚孝到不分主次,她终于爆发了,提出离婚——在国内生活的人,觉得离婚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很丢人,很难受,但是以美国人的思维,两个人过得不开心就离,多大点事啊。   “呵,别搞得好像你吃了多大亏一样。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过期不候。”林跃端茶送客。   吴菲偏了偏身,一脸复杂地看了他几眼,拉开推拉门走出去。   林跃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   斯坦福的高材生娶了一个做前台的女人,也难怪苏大强不待见吴菲了。   ……   傍晚,火烧云横在天际,随着协管员一声令下,电动车大军如同奔腾的河水冲向马路对面。   又到了下班的时间点,这是打工人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也是城市交通最拥堵的时刻。   吴中区,木渎古镇。   石家饭店是一家有着100年历史的老店,主打苏帮菜,尤其在做鱼方面很有特色。   苏明哲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两眼无神,下巴顶着一圈黑黑的胡茬,左鬓斜向上有几根白发倔强地敲起,脸也挺油腻的,整个人的气质像是大夏天的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绿皮车硬座,才从上面下来。   咯哒咯哒。   伴着脚步声响,包厢门从外面打开,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走进来。   “大哥,你来的真早。”   苏明玉把用来遮脸的墨镜摘下放到餐桌上,这是沈英殊捉奸师徒的消息曝光后她第一次回苏州,生怕别人认出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明哲直起身子:“明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的飞机。”   “那你现在住哪儿?”   “住在石湖边,师父在那里有一套房。”   说起这事儿,苏明哲一脸不高兴:“明玉,不是大哥说你,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呢?先不说工作的事,你才30岁,以后还想不想结婚了?”   苏明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苏家幺蛾子搞太多,沈英殊捉奸她和蒙志远的事可谓轰动全城,就说苏州市的青年才俊,有几个能够做到前事不提,甘心做接盘侠的?   眼见她不说话,苏明哲继续教训道:“难不成,你真打算和蒙志远结婚?”   现在蒙志远和沈英殊正在办离婚,按道理来讲,他们两个可以去领证了,然而苏明玉真要这么干了,那小三上位的骂名怕是会戴一辈子。   “哥,我是被陷害的。”   “你是被陷害的?谁在陷害你?”   “苏明成!”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的。   “明成?”苏明哲根本不信:“明成怎么可能陷害你?”   他的表情分明在说“笑话不是这么讲”的,在他和苏大强看来,苏明成的那点能耐,给苏明玉提鞋都不配,怎么可能做到插手集团事务。   “大哥,你低估了苏明成,他隐藏得比谁都深,比谁都好。”   苏明哲直摇头。   要说苏明成吸父母的血,他信,要说苏明成妈宝男,他信,可要说苏明成有城府,会隐藏,他不信。   “不信算了。”   苏明玉还能咋说?这就是苏明成的阴险之处了,社会上的人都说那个家伙是大孝子,全家人都说他就是穷横,事实上呢?全错!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嚓。   门开了,两人刚刚谈论的对象从外面走进来。   苏明哲又把身子坐正一些,苏明玉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汗毛都在说“我讨厌你”。   林跃走到距离苏明哲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看了看腕表,望苏明哲说道:“还没来吗?”   “十分钟前我打电话问了,说在公交车上。”   “唔,是他的作风。”   既然苏大强还在路上,那能怎么办,等呗。   仨人各有各的心事,谁也不说话,整个包厢的气氛显得无比凝重,服务员端了一壶茶上来,把菜单往餐桌一放就出去了。   十分钟后服务员回来,发现都没点菜,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们吃什么。   林跃说随便来四五个热菜就行。   至于酒,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服务员前脚离开,后脚苏大强走进包厢。   一看三个儿女到齐,他没羞没臊地道:“这不是想省俩钱儿吗?早知道打车来了。”   “省钱?省什么钱?石红花不是刚把赵正讹你的十万块退回去吗?”   “那钱不能动,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还指着它救急呢。”   “你是教师医保,还担心看病贵?我看是为了给蔡根花救急吧。”   “呃……”   苏大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苏明玉看不过去了,拍着桌子说道:“讲那些没用的干什么?说正事。”   说起正事。   正事就是商量变卖苏家在同德里的老宅,之前已经就这件事有过谈判,不过当时没有苏大强。   这一回提议人还是苏明玉,不过目的嘛,有所变化。   上次商量卖房是要给苏大强买新房,这次商量卖房是要帮苏明哲还钱,因为现在苏大强住的三居室苏明哲一共出了350万,而苏明玉只拿了50万,他这边失业,又面临吴家债务待还,便打电话给苏明玉,问她能不能帮着凑一点。   当然,离婚和失业的事他没提,因为总觉得这很丢脸。   苏明玉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想拿钱填苏大强那个无底洞,于是便把主意打向老宅。   “对了,明哲,虽然你蔡阿姨现在不是保姆了,但是生活费不能不给啊,怎么都过去一周了还不见你打钱,说吧,是不是吴菲逼着你把钱都给她父母了?你不能全听她的啊。”   苏明玉要谈卖房,结果苏大强顺着话茬转到生活费的问题上。   “……”   苏明哲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给苏大强买了房子后他手头就剩下不到3万块钱,这一阵又是请保姆又是给生活费,还要还美国的房贷,根本就攒不下几个子儿。丢工作那天,他拿到了公司补偿的一个月薪水,不过扭脸都给吴菲了,现在手里的钱……各种卡各种APP加起来也就一万多点,再给苏大强打五六千的生活费,他自己怎么生活?   “明哲,你怎么不说话?”苏大强一脸的不开心:“一句离婚就把你吓住了?你可不能跟爸一样窝囊。”   “爸,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苏明玉瞟了苏明哲一眼,赶紧出言帮老大解围。   她知道他失业了,但她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事情是不能说的,不然的话老大将颜面无存。   “现在正是说这个的时候。”苏大强喝了一口茶水,发现质量不高,便不再继续下嘴:“你们一个在上海,一个连我的电话都不接,现在要卖老宅想起我这个爸来了?明玉,当初不是说好的,你出生活费,明哲出保姆费的吗?他不给,你给啊。”   苏明哲说道:“爸,明玉都失业了,你这不是为难她吗?”   林跃心说好一个兄妹情深,之前苏明玉算计自己的时候,他也没说在一边儿拦着。   “你不是也失业了吗?老大,都这时候了还打肿脸充胖子?跟你相比,起码苏明玉身后还有一个蒙志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话出口,苏明哲脸色大变,苏明玉投来愤恨的目光。   “失业?明哲?明哲失业?”苏大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明哲?这是真的吗?”   站在老头子的角度,他不相信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儿子会被辞退,因为苏明哲从小到大都是同德里最优秀的人才,失业这种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二儿子嘛,倒是有这个可能。   “……”   苏明哲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被弟弟知道,脸上是尴尬和羞耻混在一起的颜色。   “看我干什么?这事儿苏明玉也知道,不过她很世故地没有拆穿你。”林跃说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请保姆请成了后妈,在房款上已经吃了大亏,而生活费本就该苏明玉出,她再可怜,也轮不到你可怜她。”   苏明哲看看苏明玉,再看看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没想到弟弟和妹妹都知道他失业了。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服务员端着两盘菜走进来,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话不多讲,放下菜就溜了。   “哦,还有一个消息你们可能不知道。”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大已经和吴菲离婚了,小咪吴菲带,美国的房子也给了她们母女。”   苏明哲和吴菲离婚了?   苏明玉又惊又急,老大失业的事儿她知道,离婚……她是真不知道。   “大哥,你怎么会……你们离婚,想过小咪没有?”   “苏明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林跃寒声说道:“我给老头子180万,闹到和朱丽离婚,老大给老头子花了350万,闹到和吴菲离婚,你呢?从头到尾花了有60万吗,还在中间挑拨是非,让老苏家搞出那么多笑料,给全城人看热闹,如今又把主意打到老宅头上,你不是蒙志远的姘头吗?跟他上了这么多年床,给个几百万不过分吧。”   “苏明成,你放屁!”   苏明玉恨不能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浇他一脸,不过有前车之鉴,最终没有这么做。   那边苏明哲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包厢,苏明玉却将人拉住。   “大哥,你别走,到了这一步我看爸还怎么拒绝卖房。”   为什么要举行家庭会议?上次要求卖房,最大的阻力在苏明成,这一次不同,在苏大强那里。   逻辑很简单,老宅不卖,老头子就有一笔后路钱,老宅一卖,给苏明哲拿去还债,那就只能依靠五六千元的养老金了,他硬娶蔡根花,搞得儿女三人都不高兴,为了能跟新媳妇儿过好日子,那肯定是要谨慎应对,哪怕面对儿女,也是要留一手的。   “明成,你的意思呢?”苏大强看向林跃。   “我?我怎么都行。”   “那上次明玉要卖房,你怎么不同意?”   “因为妈要是活着,一定不会同意你卖了老宅去买新房。现在老大遇到困难了,你也有新房住,妈活着的话,十有八九会心疼儿子,帮他卖房还债。”   这话说的,苏大强完全挑不出理来。   他眼珠子往旁边斜了斜,盯着桌上的菜说道:“这事我得征求一下小蔡的意见。”   苏明玉恼了:“爸,老宅是你的婚前财产,这事儿用得着征求她的意见吗?”   “需要。”   “爸!”   林跃说道:“老大失业了,没钱了。你呢,不同意他结婚,生活费也不出,那他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虽说老宅有我们一份,可是房本上只有他的名字,真的到了需要的那天,网上一挂,协议一签,钱到了他的账户,我们还能去要不成?退一万步讲,就算闹上法庭,也不过是把吞下去的钱吐出来一部分,根本无伤大雅。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苏大强?”   苏大强头不抬,眼不斜,继续看着桌子上没人动的菜肴说话:“我觉得小蔡说得对,人呐,最怕没了根,有老宅就有根,明哲房子给了吴菲,明成把房子卖了,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还能回老宅。”   “这事儿没得谈了”。林跃耸耸肩:“所以苏明哲,这就是你孝顺他的结果。”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烟和火机,朝着外面走去。   苏明哲盯着苏大强看了好久,仿佛第一次认识老家伙一般,事到如今他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听吴菲的话跟这个人一刀两断。   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苏大强,你做得很好,现在蔡根花是你的妻子,你们才是一家人。”   苏明玉丢下一句反话,拉着苏明哲离开包厢。   赶巧服务员来上另外两道菜,看到人们相继离开,桌子上的菜一口没动,眼睛里透出浓浓的不解,不知道这一家人咋回事。   ……   为了蔡根花卖房子。   为了蔡根花和儿女断绝关系。   为了蔡根花去跳河。   为了蔡根花在警察面前诋毁自己的子女。   为了蔡根花绝食。   为了蔡根花迁怒好友聂来金。   这就是苏大强在电视剧里的表现,现在不答应卖老宅帮苏明哲还债也算得上符合人设了。   至于电视剧最后面两集的强行洗白,呵呵……   “今天叫你来这儿见面是什么目的,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吧。”林跃看着烫了发,连穿衣打扮都有很大改变的蔡根花,点点桌子上的十沓钞票,意思是拿走,这是给你的报酬。   没错,某种意义上讲,他跟蔡根花演了一场戏,目的嘛,很简单,让苏大强众叛亲离,作为电视剧里最能作妖,反得善终的苏大强,他当然不可能手软。   然而蔡根花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钱,没有动。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孤家寡人苏明玉   林跃眯了眯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拿起火机点燃,抽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道:“怎么?嫌少?”   蔡根花说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笔钱了。”   “哦?让我猜猜。”林跃说道:“是不是苏大强把石红花还回来的十万块给了你?这么一来,你儿子就能在县城买房娶媳妇儿了?”   蔡根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这老头子真够可以的,拿着自己的积蓄去帮别人的儿子娶媳妇儿,这边自己的儿子……呵……”   林跃摇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也是,苏大强都跟三个儿女撕破脸了,如果不能讨到蔡根花的欢心,那以后有他的好日子过。   当然,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嘛,为了爱情。   “再让我猜猜,这钱你不要,那么当初我们的交易也就不算数了对不对?也是,既然房本加了你的名字,400万的房子一卖,你就能分到200万,还怎么看得上这区区10万块。”   林跃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似感慨,又似平述:“人的胃口就是这么养大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不卖老宅,等于留根儿的想法也是你给苏大强出的主意吧,农村人爱讲落叶归根,农村人还爱讲老家有宅有地心里踏实。”   蔡根花还是刚才的表情,不言不语,如同一尊石像。   “什么苏明哲和我在国内没有房子,可以回老宅居住,老大手持绿卡,他要不想丢了这个身份,就不可能在失业的情况下长久地呆在国内。我呢,如果要去老宅住,年前就过去了,不会拖到现在,你跟苏大强结婚才半个多月,还不敢太放肆,明年吧,明年让你儿子进城来住,就可以先在老宅栖身了,反正我们又不住,而且不孝顺老头子,还得靠你儿子给他和你养老送终对不对?再过几年,等苏大强快死的时候让你儿子儿媳好好表现一阵,再忽悠他立一份遗嘱,把老宅和南山丽舍的房子属于他的部分留给你儿子,这样你就可以全盘接收苏家的遗产了对不对?”   这一回蔡根花的表情有了变化,望向窗口的目光带着点意外和慌张,因为苏明成说的对,她就是这么想的。   为这事儿她还专门咨询过律师,知道老宅一卖,苏大强可以分到一半又四分之一的钱,按现在的市场价,将近100万呢。   林跃也不回头,继续说道:“谁能想到,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儿跨越阶级的捷径是嫁一个好人家,没想到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也能。”   “……”   “很意外我能把你心里的小九九猜个八九不离十对吗?因为这种事上辈子我经历过一次,那次的结果是,我把保姆送进了监狱,那你猜猜,我这次会不会依样画瓢?”   这话换一个人讲,蔡根花肯定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但是从对面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如果苏明哲和苏明玉知道是你让我勾引苏大强的,他们会恨死你的。”   “所以你就假戏真做,鸠占鹊巢?现在又威胁我?”林跃哑然失笑:“蔡根花,你是不是觉得……算了,滚吧。”   本来他是想给她十万块,按照交易内容,她跟苏大强一拍两散,让那个作妖的家伙尝尝老无所依的滋味,现在嘛,既然蔡根花要往火坑里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蔡根花依言离开。   来这里前她就已经有了决断,10万块和价值400万的房子,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个。   至于苏明成的警告嘛,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新房和老宅的房主都是苏大强,之前卖房的家庭会议谈崩以后,苏大强不止一次说小蔡啊,以后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换句话说,他不指望儿女赡养了,那她只要好好操作一下,让老头子临死前立下遗嘱,把所有财产都给她,那时节有法律保护,苏明哲三人能翻起什么浪花?   ……   一周后。   吴中区人民法院。   审判员走入主席台。   哒~   哒~   哒~   法槌连敲。   下面的议论声收敛,所有人屏息凝神看向主席台。   “现在宣判,全场起立。”   带着墨镜和棒球帽站在角落的苏明玉同过来旁听的民众起身。   “依照《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柳青侵犯商业秘密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15万元。”   说到这里,审判长敲了一下法槌又道:“本判决为口头宣判,判决书将在5日内向你送达,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苏州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应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两份,被告人你听清楚了吗?”   柳青站在下方有围栏的被告席,时至今日,脸上没有了从前的倜傥不羁,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剃去毛发的光头跟沙滩上的灰色鹅卵石一样,中间靠右的位置还有一道1CM长的疤痕,从后面看去搞笑的很。   “听明白了。”   他闷闷地答应着,声音里透着一股颓然。   审判长又敲了一下法槌:“现在宣布闭庭,把被告人带出法庭。”   柳青下去后,审判长和审判员离开,然后是旁听人员,最后是书记员和法警。   苏明玉走在最后面,表情难看的很。   刘律师说柳青的情况最多判三年,结果判了五年,可以说是重判了。   看到以往的老搭档因为侵犯商业机密罪坐牢,她心里复杂的很。   毛金荣跳楼了,黄中显判了三年,柳青判了五年,这几个都是跟她关系很好的人,还有石天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明成。   以前她想不明白,现在把事情理清楚了,赵美兰死后,她是要回苏家复仇的,当时想的就算不能以牙还牙,也要看苏明成这个妈宝男不能啃老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是现在……她搬起石头把身边人砸死的砸死,砸残废的砸残废,而仇人却还潇洒地活着。   她恨!   她恨极了!   “苏明玉!”   便在这时,侧方传来一声呼唤。   她脸色一变,转头看去。   “你果然来了。”   是石天冬,从这句话不难看出,他是故意来这里堵她的。   想想也是,柳青可是她最好的“闺蜜”,这么关键的案子,她当然要到场旁听。   苏明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苏明玉!”   石天冬又喊了一句,快步跑到她的身前把人拦住。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苏明玉一看躲不过去,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找我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跟你的师父,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呢?”   “我想听你的回答。”   “这跟你有关系吗?”   苏明玉有些烦躁,因为她乔装打扮就是不想别人认出她,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她和蒙志远的事,石天冬的做法可以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看见那张脸,她就会想起忏悔书的事,想想柳青的遭遇,再想想他,心情会好才怪。   石天冬愣在原地,没想到等来了这样的回答,出狱那天,苏明成给了他苏明玉的地址,当时他在气头上,没有去三亚,后来气消了,心思又活了,总觉得自己为苏明玉付出那么多,连牢都坐了半年,足以显示诚意了吧,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去?至于网上流传的捉奸视频,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针对蒙志远的阴谋,或者说误会。   “怪不得你宁愿让我坐牢,也不愿读忏悔书,苏明玉,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苏明玉恍若未闻,侧身让过继续前行。   石天冬快步跟上:“明玉,我们去一座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怎么样?就开个小饭店,赚得够花就行。”   “石天冬,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苏明玉摘下墨镜,寒声说道:“信不信我打110告你骚扰。”   石天冬画的大饼很好看,可惜这份低三下四的告白选错了对象,她是谁?众诚的明总,一个职业女强人,并且已经答应蒙志远做小蒙的顾问来帮助他掌控众诚,会为了石天冬去开饭馆?在她看来,众诚比任何人都重要。   苏明玉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傲的样子像戴着一顶王冠。   石天冬这一次没有跟上,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样绝情……不,应该说冷血。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坑惨自己蔡根花   “香莲碧水动风凉。”   “水动风凉夏日长。”   “长日夏,碧莲香。”   “有那莺莺小姐她唤红娘”   “说红娘啊,闷坐兰房嫌寂寞。”   “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   “见那九曲桥梁红栏曲。”   “……”   戏台上,女抱琵琶,男持三弦,两人边弹边唱,吴侬软语娓娓动听,弦琶琮铮轻柔悦耳。   台下坐满听众,前面的人摇头晃脑,后面的人慢打节拍。   聂来金往嘴里塞了一粒花生米,扭脸看向苏大强,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两下他的胳膊:“怎么了?瞧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听这段《莺莺操琴》吗?”   “没,没怎么。”   苏大强摇摇头,言不由衷地道。   “老苏,你有心事吧。”聂来金说道:“以前喊你出来玩儿,那叫一个痛快,就今天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太反常了。”   苏大强叹了口气,一脸苦相:“老金啊,不瞒你说,我发现最近小蔡对我……对我……”   聂来金有些着急,把嘴里的花生仁胡乱地嚼了嚼往肚子里一吞:“对你咋样?你倒是说啊。”   “对我……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知道,我年轻那会儿爱写个字作个诗什么的,赵美兰说这个没用,就不喜欢我干这个。可是小蔡不啊,就之前,没结婚那会儿,我写诗,她朗读,我写字,她研墨,还会认真地点评几句,跟咱们市书法协会那些人的作品比一比,说说各自的优缺点。可是这几天她突然不喜欢了,让她去帮我裱字,字丢在那儿一个星期都不见动静,我说看看我的新诗吧,她说没空。”   “我说你最近的状态怎么不对劲呢。”   聂来金捏起一粒花生米,把外面的红衣捻碎,往嘴里一磕。   “她还管你花钱了吧?”   苏大强不说话了,不说话就是承认。   聂来金说道:“这结了婚,那自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跟以前不一样是肯定的。”   苏大强摇摇头,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无法接受当下一幕。   “老苏啊,婚姻就是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这个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聂来金帮他倒上一杯水:“既然你们都结婚了,那就看开点,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苏大强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说道:“看开有什么用,就说你去家里找我,她知道咱们要来这里听评弹,差点没把碗给摔了,嫌听这个花钱多,不如去前面的老年人活动中心,下下棋,打打拳,还有啊,我写字用的纸,现在也是正面用完反面用。”   聂来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你以前什么情况?女儿出生活费,大儿子给保姆开工资,二儿子居中监督,做不好辞退,扣钱,现在呢?现在她是你老婆,明成不能监督了,明哲失业了,明玉也失业了,都没钱给你了,就剩下你那五六千块钱的退休金,比她当保姆时的工资还差点,这落差一般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站在苏大强的立场,很难接受以前对他万分体贴的女人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所以这男人呐,还是得能挣钱,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在家里说话才有份量。”   “你说……明哲要是没失业该多好啊。”   聂来金睨了他一眼,对上面这句话很无语。   “现在说这个没用,你得自强,得有自己的事业,不能老在家里呆着,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天天在家对着一张脸,看久了都烦。”   “事业?这把年纪了还能干什么,老聂,你不会又撺掇我去买理财吧?”   “老苏,你说这个我就不爱听了,当时你要买理财,我有没有说过年化越高风险越大?让你就买个几万块玩玩得了,你贪啊,180万全丢进去了,结果怎么样,打水漂了吧,事后你女儿还数落我一通。从那时候起我就打定主意,以后有赚钱的门路也不带你玩儿。”   苏大强一听急了:“别啊,以前明玉管着我,不让我跟你玩儿,还说敢私下见你就不给我钱花了,现在她都不认我这个爸了,我干吗还要听她的。”   聂来金说道:“先看戏,看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苏大强点点头,觉得聂来金说得对,男人必须能挣钱,想当初赵美兰为什么能镇住他?除了性格强势外,还不是他没能耐?如果他有钱和权,能被压制三十多年吗?   ……   两个月后,十一月。   秋风萧瑟,北雁南飞,清晨的植被盖上薄薄一层霜,大街上的行人也穿起了厚厚的外套,小孩子不再哭闹着要冰激凌吃。   林跃来到医院的时候,苏明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俩人照面,谁也没有理谁,一来关系很差,没啥好说的,二来也没时间交流,因为蔡根花正跟医生推门走出。   “到这边说吧。”   医生带着俩人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经过初步诊断,我认为你们父亲患的是阿尔兹海默症。”   苏明玉闻言脸色一变,林跃则是神色如常,因为他早就知道苏大强会得这个病。   医生推推眼镜:“阿尔兹海默症都知道吧,需要我详细介绍一下这种病的情况吗?”   苏明玉看了林跃一眼:“就是老年痴呆症吧。”   医生说道:“确切地讲是早老性痴呆,因为你们的父亲今年才63岁,这种病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病人会出现认知功能下降,行为障碍,生活能力逐渐丧失的情况,目前全球范围内没有根治的方法,我们能做的只有以药物和训练结合的方式,尽量减缓病情的发展速度,在这一点上,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住院治不好是吗?”   林跃和苏明玉知道什么是阿尔兹海默症,蔡根花不知道啊,她只听说过老年痴呆症,至于发病机制,治疗方法什么的完全是一头雾水。   医生好心劝道:“这个病没必要住院,平时按时吃药,多做一些益智训练,注意陪护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中心思想就一个。   此病无治。   “行了,你们家属好好合计一下吧,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做,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办公室找我。”说完这句话,医生走了。   蔡根花迎上林跃的目光,发现这家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想起之前两个人的对话,现在看来……似乎他很清楚苏大强会得这个病。   关于老年痴呆症,她没吃过猪肉,可是她见过猪跑啊,以前没少听家政公司的同事聊她们的照顾对象,最怕的就是遇到患有痴呆症的老人。   告诉他的事情扭头就忘还算好的,到了中晚期连人都不识得,床上尿床上拉,甚至无法主动进食,每时每刻都必须有人照看,关键是这种病吧……活个五年十年没问题,绝对属于那种折磨亲属的病。   带着这样的拖油瓶,日子能过好才怪,怪不得苏明成当时是那样的态度。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趁着你们都在,我想谈谈今后怎么照顾你爸的事。”   刚才她给苏明哲打电话,号码不通,之后问过苏明玉才知道老大现在美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这件事只能跟老二老三商量了。   “谈?谈什么?”苏明玉冷笑道:“这件事有什么好谈的,你是他的妻子,照顾他不是天经地义吗?”   蔡根花被她一句话顶回去,脸色难看的很。   妻子是应该照顾丈夫,可是鬼知道他会得老年痴呆……她先是给苏大强当保姆,然后是妻子,妻子就做了三个月,这就过渡到护工了?   关键是这种病,护工都嫌弃的。   “我是他妻子,可是你们……你们也是他的儿女啊,有照顾他的义务。”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我只会釜底抽薪   苏明哲要卖老宅还债的时候,她撺掇苏大强不让卖,现在苏大强病了,还是这种拖累人的病,又讲儿女有赡养、照顾老人的义务。   “蔡根花,你可真不要脸。”   苏明玉实在忍不住,给了她一句重话。   说完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苏明成一脸嘲讽地看着她。   脑筋一转她便明白过来,之前苏明成把180万还给苏大强,要求他们照顾老人,他负责监督的时候,为了推卸责任,是她怂恿苏大强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是后来她和老大被老头子折磨得怀疑人生,又撺掇老头子把老二告上法庭,让他出力照顾,她和老大出钱帮扶,这样的做法同蔡根花当下作为有区别吗?   “你说谁不要脸?”蔡根花很生气,好歹她也是苏大强的妻子,苏明玉一个小辈这样骂她,能不恼吗?   “哼。”   苏明玉冷哼一声:“你说呢?”   蔡根花说道:“当初可是你爸求着我结婚的。”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应该担起妻子的责任,你以为房本上的名字这么好加的?”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200万很诱人,她工作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些钱,可是让她长久地伺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子,又很不甘心。   没错,钱她想要,力不想多出。   “如果你们不赡养他,我就去法院告你们。”   苏明玉肺都快气炸了,她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不过下一个呼吸,她又看见苏明成对他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脾气了。   “好啊,告吧,反正苏家已经足够有名了,父亲告儿子完了是继母把三个子女告上法庭,相信又会是一个引爆全社会的热点新闻。”林跃说道:“不可否认,这桩官司你的赢面很大,但是赢官司不代表就是人生赢家,苏大强对他的儿女做了什么,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这些事情如果传到社会上,你儿子还想娶媳妇儿?你父母还想在村里立足?蔡根花,我想在名声这一点上,你应该比苏大强脸皮薄吧。”   苏大强什么人?同德里有名的妻管严,一辈子窝囊懦弱,早就习惯了别人在背后议论他,风言风语的伤害性不大,她不一样,老家有父母兄弟,儿子还没结婚,这事儿要是闹得天下皆知,一家人都别想抬起头来。   林跃继续说道:“赡养老人是民事官司,法院就算判我们轮流照顾他,如果我们拒不执行又能怎样?指望大众指责我们吗?瞧瞧他干的那些事,逼得二儿子卖房离婚,又断绝父子关系,逼得大儿子借钱给他买房,又娶了新媳妇儿坑惨儿子,现在我们谁也不管他,大众只会拍手称快,讲他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   蔡根花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一点没错,苏大强作了这么久,已经把自己那点名声作光了,以前是坑二儿子,现在是三个儿女一起坑,这事儿一旦曝光,连她都要受到牵连。   “你们……你们真的不管?”   苏明玉寒声说道:“不管,都是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又是这句话。   蔡根花不知道兄妹二人因为这句话干过仗,站在她的角度,很清楚这话的意思是她既然决定嫁给苏大强,那就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   “好,你们不照顾他是不是,他的遗产你们谁都别想要。”   林跃和苏明玉一脸嘲弄看着她。   蔡根花老脸一红,俩人什么都没说,却给她一种什么都说了感觉。   遗产?   她就没打算把苏大强的遗产分给他们。   “我还有活儿要干,要告请便。”林跃丢下这句话走了,从头到尾没去病房看苏大强一眼。   苏明玉也在他走后转身离开,留下蔡根花一个人咬牙切齿地看着走廊那头的病房门,心里恨死苏大强了。   你说他得心脏病,脑出血这样的病多好,偏偏是这种狗也嫌猫也嫌的病。   ……   林跃确实有活干。   他约了沈英殊。   从医院出来赶到我闻堂的时候,沈英殊已经坐那儿等了半个多小时。   “怎么来的这么晚?”   过去见面,苏明成一向很守时,今天迟到这么久,难免让她心生不解。   “去医院见了个人。”   “去医院见人?见什么人?”   “跟你无关,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   林跃在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又端起一杯茶喝了两口。   沈英殊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没敢发火儿,转移话题道:“这次叫我来不是就为喝茶吧?”   “没错。”   林跃的鼻子动了动,望向墙根摆放的香炉,走过去打开盖子,把香灰往中间堆了堆,背着她说道:“叫你来是为了小蒙的事。”   “小蒙?小蒙怎么了?”   “让他去江南销售公司给新上任的姜经理做助理是你的主意吗?”   “对啊。”说起这事儿,她还蛮欣慰的:“我跟蒙志远离婚后他好像一夜间长大了,对集团的事特别上心,还说以后要多学习,多努力,帮我分担责任。”   “如果我告诉你,小蒙一直跟他亲爹有联系,你会怎么想?”   “蒙志远再怎么说也是他爸。”沈英殊认为这很正常。   林跃把椅子往后拉了拉,重新坐到她的对面:“我的意思是,小蒙最近的一切行为都是蒙志远和苏明玉在后面操纵的。”   “小蒙?怎么可能,他就算能容忍他父亲,苏明玉……不可能,不可能。”   站在沈英殊的角度,小蒙把苏明玉一通暴揍,还为此被拘留了一星期,俩人的仇结得那么深,怎么可能会搞在一起。   林跃没有说话,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放在桌上。   “……”   “明玉姐,上次在公司里……对不起啊,我要是不这么做,表舅一定会处处提防我的,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跟我爸就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我的意思是让小蒙去江南公司,从销售端做起,毕竟那里是对市场最敏感的部门,明玉啊,我想请你做小蒙的顾问,这个没问题吧?”   “师父,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坐视众诚集团垮掉的。”   “……”   沈英殊的脸色变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蒙居然学会了虚与委蛇,还把这招拿来对付亲妈。   表面上乖巧懂事,在外公外婆面前提起爹爹一脸鄙夷,背地里却跟苏明玉勾结在一起。   “很失望是吗?”林跃说道:“不,你不应该失望,你应该高兴,因为他有你所没有的城府,过个三五年,你和蒙志远都将成为他的垫脚石,如果我没猜错,蒙志远看透了这一点,也乐得接受不如儿子的结果,那你呢?”   沈英殊思考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一脸骇然看着他:“你要对小蒙动手?”   林跃说道:“我最讨厌在我眼皮子底下左右横跳的家伙。”   “不行。”她急了,突然从椅子上起来:“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做。”   林跃撇撇嘴,端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   沈英殊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你要是敢动小蒙,我就把你指使我陷害蒙志远和苏明玉的事说出去。”   没错,苏明成手里捏着她的罪证,但人的承受力是有底线的,而她的底线就是小蒙,就像刚才听录音的时候,她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蒙志远和苏明玉联起手来搞沈家人她不能接受,如果以后小蒙这么做,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好吧。”林跃说道:“我不动他。”   “真的?”   “你听话了这么久,起码的面子是要给的。”   沈英殊脸上的红褪色不少:“记住你说的话。”   她提起放在茶桌上的手袋走了。   林跃没有理睬她,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表面的冰裂釉,过了一会儿微笑说道:“当然,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几天后。   朱正刚由出租车下来,看看马路对面小区的名字,确定没有坐过头,便在红绿灯处过斑马线,来到小区入口。   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把他拦下,问明目的后打电话过去确认,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把人放进小区,还好心地指明了他要去的庭院位置。   按照地图指引,往前走了一程,他在一个靠近湖岸线的中式庭院门口看到了出来接应他的前女婿。   他一开始很奇怪俩人为什么不领结婚证,康馨还因为这个大骂苏明成不是东西,不是真心对待朱丽,直到女儿跟他讲了苏家老大要卖老宅还债,苏大强不允许的事后,他明白了。   苏明成之所以不和朱丽领证复婚,实际上是在保护老婆孩子,苏大强那老东西,看到老大有钱就往死里坑,儿子离婚失业还要落井下石,哪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要是老家伙知道苏明成和朱丽复婚了,二儿子现在的资产规模堪比以前的苏明玉,那以后还有女儿的好日子过吗?   “爸……”   听到这个整整一年没有听过的称呼,朱正刚心头一颤,鼻子有点发酸。   要是康馨不这么作,朱家至于跟女婿闹成这样吗。   “哎。”   他很痛快地答应一声:“丽丽和孩子呢?”   “在屋里,我带你去。”林跃引着朱正刚往里面走。   其实这声“爸”,更多地是看在朱丽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一对龙凤胎的份上,放在以前,他会下来迎接?告诉保姆门口注意来人已经就是优待了。   俩人沿着庭院中间小径往客厅走,虽然还未入冬,庭院里的绿意已经所剩无几,就墙头的常春藤和花盆里的迎客松还顽强地对时间说不。   魏大姐站在门口,准备好了供来客穿的干净棉拖。   林跃冲她点点头,告诉她中午多准备俩菜,再把地窖里的白酒取出一瓶温着,完事带着朱正刚走上二楼。   朱丽知道朱正刚过来了,没有睡,一直依靠在床头等候。   俩小家伙一左一右。   左面妹妹应该是刚吃完,睡得正香,不时撅撅小嘴,右面哥哥不断地蹬腿,可能是嫌屋里温度偏高,被子裹得太严实,有点热。   朱正刚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坐下,生怕脚步重了把小家伙吵醒。   “爸。”朱丽轻打招呼。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她指指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就是温度开的有点高。”   “你现在做月子,要注意保暖,温度开低了对身体不好。”朱正刚趁机传授坐月子的要领:“记住千万不能碰凉水,身子没好之前尽量别洗澡,还有不要烦躁,记得预防产后抑郁,还有孩子的睡姿,不能老歪向一边,时间久了头型会偏。哦,对了,我托在山东的朋友买了些阿胶红糖过来,就放在楼下的袋子里,记得让保姆每次往粥里多放一些,还有,鸡汤、鱼汤这些一定要适量……”   朱丽嗔怪道:“爸,你怎么这么啰嗦。”   “看见没有,我才说两句话你就嫌烦了。”朱正刚望林跃说道:“你得给她找点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做。”   “好,我知道了。”   林跃能咋说,总不能告诉老丈人照顾女人做月子这种事我很有经验,就不用你给我上课了。   “唉。”   朱正刚叹了口气,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女儿第一次当妈,要知道别人忙活一个就累得够呛,她这儿一生生俩,而且赵美兰不在了,康馨又跟苏明成关系势同水火……   “明成,明成……”   他们这儿聊坐月子的事,楼梯口传来魏大姐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唤。   林跃回头:“怎么了?”   魏大姐说道:“艾米来了。”   “艾米?”林跃表情微变,转身走出房间。   听着脚步声噔噔远去,朱正刚紧皱眉头说道:“艾米?就是那个艾米?”   朱丽点点头。   他有些不爽,这边女儿都给苏明成生了一双儿女,还挂着那个富家女是什么意思?   “我下去看看。”   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朱丽想了想,没有出声阻拦。   来到楼梯口,朱正刚故意放慢脚步,边走边听。   “朱丽怎么样?”   “挺好的。”   “你这也算儿女双全了。”   “笑话我?”   “这我哪儿敢,我可不敢得罪苏大爷,对了,这是你让我帮忙找的月嫂,去年我表嫂坐月子就是她帮忙照顾的,人很好的,张姐,这就是苏总。”   “苏总好。”   “嗯,好。艾米,辛苦你了。”   “这么见外干什么,对了,这是我妈准备的海参还有鸽子,一会儿让张姐做了,给朱丽补补身子。”   “回去后代我向你妈道谢。”   “知道了。”   “……”   听着下面传来的对话,朱正刚满脑子问号,自己的女儿依靠孩子抢了她的男朋友,富家女还能这么大度?说实话,他挺不好意思的,便转过身,悄悄地回到楼上。   朱丽看着他的样子不由莞尔。   “爸,惭愧了吧。”   朱正刚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打量一眼卧室的装修,又走到窗边看看外面的景色,一脸唏嘘地道:“当初看他老实,对你好,我跟你妈才同意你嫁给他的,现在……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朱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自从妈没了后,明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谁说不是呢。”   父女二人在上面聊天的时候,林跃把艾米送到院子外面:“这个……拿去。”   “什么东西?”   “给你爸的礼物。”   他说的礼物是一个文件袋。   艾米接过来打量几眼,表情变得很精彩。   “哪儿来的?”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愚蠢吗?”   艾米稍作思考,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是有点愚蠢,他能拿出这玩意儿不是很正常吗。   “我爸一定会很高兴的,谢谢你。”   她贴近他的脸亲了一口,打开那辆对比她的身家可以说低调的阿尔法罗密欧SUV的驾驶室,开车离开。   直到尾灯的光芒消失在马路拐角,林跃才返回二楼卧室与朱家父女说话。   ……   一个月后。   2018年12月。   华东大地正式入冬,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一波一波南下,带走了温度的同时,也把全城的绿意摧残得支离破碎,而道路两侧行人的脚步明显加快,CBD的写字楼下也少了很多可以养眼的靓色。   朱丽出了月子,已经可以自由活动,林跃陪她去给两个孩子接种疫苗,刚从医院出来便接到苏明玉打来的电话,语气嘛,当然不会好。   “因为众诚的事?”   朱丽有点担心。   林跃摇头否认:“不是。”   “那……你去吧,我跟张姐打车走就行。”   林跃想了想,点头道:“行,你们注意安全。”   说完他到停车场把车开出,朝着湖西派出所驶去。   二十分钟后,他在派出所的走廊里见到了苏明玉,还有已经混得脸熟的朱警官——从表情到动作,乃至被警帽压趴的头发都在说一句话“又是你!”   “你好啊,朱警官。”   朱凌志说道:“不好,你小子身边就没好事。”   “哈哈哈,算命先生说我克所有人。”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明玉。   “哼。”   她面无表情说道:“进去看看吧。”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朝房间一瞧,只见苏大强脖子外面围着围巾,头戴一顶瓜皮帽,耷拉着眼皮坐在联邦椅上,两手间还捧着一个冒热气的一次性纸杯。   “又出啥事了?”   苏明玉板着脸说道:“他去了我以前住的玉龙湾小区,非说人家把我藏起来了,要进屋去找,房主见他年纪大,不好硬赶,便打电话报110,派出所的民警就把人带来这里了。”   说起这事儿,朱凌志有话要讲:“对了,你爸这是咋回事?儿子和女儿的号码都记不住,得亏我在,知道所里有他上回闹着跳河的档案,里面有写你们的电话,不然要把你们找来真得费点劲。”   林跃说道:“能咋回事,老年痴呆。”   “啊?老年痴呆?”朱凌志挠了挠头皮,感觉很无语,四五个月前还为爱跳河的人居然得老年痴呆了,也难怪他会跑去别人家里闹事。   苏明玉没有给他们更多的交流机会,从咯吱窝里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在老头子的包里找到的。”   林跃接过来一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朱凌志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林跃说道:“传票,蔡根花把苏大强告了,要求离婚并分割财产。”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为苏州人贡献了一年的笑料   朱凌志问道:“蔡根花是谁?”   苏明玉撇撇嘴:“就上次他要跳河明志的对象。”   “啊?”   朱凌志一脸意外,虽然作为派出所民警,见过很多荒唐事,但是像这种老头儿和年轻人一样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结果结婚没俩月就被赶出家门,女方还要起诉离婚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仔细想一想,也能理解。”   本来保姆和雇主的关系就不纯粹,蔡根花和苏大强认识不到一年,结婚也就三四个月,感情能有多深?虽然这么说有些残酷,但是中老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爱情,大多是物质层面的各取所需罢了,现在苏大强患了老年痴呆,傻瓜也知道这是一个拖累人的病,五年不算短,十年不算长,搞不好正常的那个死了,不正常的那个还活着,如今蔡根花一纸诉状把后者告上法庭,要求解除婚姻关系,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理解?你能理解什么?”苏明玉冷冷说道:“苏大强在房本上加了蔡根花的名字,现在她把人赶出来,还要离婚分财产,这安的什么心思,不难猜吧。”   “你爸在房本上加她名字了?”朱凌志哭笑不得,心说这老头儿还真是为爱扑火呢,老年人再婚,有些人干脆不领结婚证,双方关系就是搭伙过日子,为什么这么干,就是为了避免发生财产纠纷,搞得儿女不高兴,这老家伙可好,儿子孝顺他给买的房子,愣是分给保姆一半。   苏明玉说道:“所以他可怜吗?”   “……”   作为一名警察,当然不好说老家伙活该,但是心里的真实想法嘛……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对呀。”   同样的,作为一名警察,他的推理能力是很强的。   “既然蔡根花是为了钱才嫁给你爸的,只为了一半房子,胃口小了点吧。”   林跃说道:“蔡根花应该是找过律师了,也知道老年痴呆症患者所立遗嘱无效,与其耗到最后白费时间,倒不如见好就收,南山丽舍的房产,就算只得一半,也有200万,足够她拿来养老了。”   “怪不得呢。”   朱凌志恍然大悟:“不过如果这事儿闹上法庭,你们苏家又要火了。”   林跃说道:“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朱凌志说道:“哪有,我这是就事论事。”   “明玉,明玉……你去哪儿了?上厕所怎么去那么久啊?”便在这时,房间里传来苏大强的呼喊。   朱凌志偏偏头,意思是让他们俩过去瞧瞧。   这里毕竟是派出所,出了事他要担责任的。   苏明玉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一声,先一步走进房间。   “回家,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   “你家啊,就那个大房子,叫什么玉龙湾。”   “爸,你忘记了?玉龙湾的房子被我卖了。”   “卖了?那么好的房子为什么卖了?”   “这你得问你二儿子了。”   “二儿子?明成?明成在哪儿呢?”   俩人对话的当口,林跃和朱凌志走入房间。   苏明玉看向林跃。   这货故意的吧?   林跃在心里吐槽,苏大强却不断摇头:“他不是,他不是明成,明成嘴巴很甜的,会哄你妈开心。”   说完又打量一眼周围,再看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这哪儿啊?”   苏明玉说道:“湖西派出所。”   “我怎么到派出所来了?”苏大强一副老糊涂的样子:“明玉,带我回家。”   “爸,不是说了吗?玉龙湾小区的房子卖了。”   “谁说我要去玉龙湾,我要回自己家。”   几人以为这里的回家是指南山丽舍小区,谁知道他紧接着说道:“同德里。”   说话间起身要走。   “我得赶在你妈散场前回家,不然她吃不上热饭又该骂我了。”   苏明玉:“……”   朱凌志在林跃身边说道:“你爸的病,进展很快啊。”   “呵……”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苏大强的病为什么进展这么快,他比谁都清楚。   “走啊,怎么不走?”苏大强催促苏明玉离开。   “爸,你现在的妻子叫蔡根花,家也不在同德里。”   “蔡根花?蔡根花……”   苏大强念叨两句,想起来了:“对,我爱小蔡,我已经跟小蔡结婚了,小蔡……小蔡的电话是什么来着,我得让她来接我回去。”   他在那儿摆弄电话,可是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号码。   苏明玉把手机接过去查看一番,恨声说道:“她把号码全删了。”   朱凌志心说这女人可真缺德,将人从家里赶出来不说,还把手机里存的号码给删了。   林跃走到办公桌边,用笔和纸写下新房的地址和蔡根花的号码递过去。   “朱警官,麻烦你把人送到这个地址,然后打这个电话。”   “你们不管吗?”   “他有妻子,有房子,我们管什么?苏明玉愿意管那是他的事,反正别找我。”   说完他离开房间,就这么走了。   苏明玉一看做儿子的不管苏大强,她也撂挑子不干,把亲爹丢在派出所里。   “哎,你们……”   朱凌志手拿纸条,看看还在念叨“小蔡”的苏大强,又看看敞开的房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一周后,开庭日。   苏州工业园区人民法院。   朱丽由停车场出来,拎着手提袋往民事审判一庭走去。   两个孩子交由张姐、魏姐、朱正刚三人照看,她则跟随林跃过来这边旁听。   苏家。   又是苏家。   法庭外面围了一圈人,还有几个手持摄像机和话筒的人在台阶下面讲话,应该是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   她还看到了来自同德里的邻居。   苏大强的两个同事正在握手寒暄,另一个催促他们赶紧去里面占位子,不然就没座位了。   苏家的闹剧就是这么火爆,毫不客气地讲,它牵动着全苏州人的神经,因为苏大强和其儿女的遭遇太有代表性,也太具冲突性了,比看电视剧都叫人直呼过瘾。   上半年苏大强告儿子,下半年新老婆告丈夫。   苏家人为苏州人贡献了一年的笑料。   作为苏家儿媳,她的到来势必引人侧目,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特意带了墨镜和围巾,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林跃作为被告辩护人去了休息室,她一个人走进法庭,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离婚案大多选择不公开审理,蔡根花也是这么希望的,但是在苏大强儿女们的极力反对和舆论热议的压力下,法院方面采纳了要求公开审理的意见。   朱丽等候片刻,看到原被告双方从侧门走进来,然后是法官和书记员。   或许是因为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主席台坐了两位审判员一位陪审员,对于离婚案,配置不低了。   被告席坐着四个人,苏大强进来后就一言不发,他的右手边是苏明玉,在往那边是二儿子,左手边是西装革履的律师,虽然还是苏明玉请的,但不是上次帮苏大强打赡养官司的刘律师。   原告席坐着两个人,蔡根花和一名脸看起来很油腻的中年男子,那应该是她请的律师。   书记员确认完毕到场人员报与审判长,又喊声起立,在场众人皆站起。   宣读完会场纪律后正式开庭。   “被告苏大强,蔡根花以双方感情破裂为由向本庭提起诉讼,要求与你解除婚姻关系并分割你们二人名下财产,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大强两眼无神看着桌面,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苏明玉用手肘碰了碰他,这才从失神状态恢复,看着主席台说道:“我不想和小蔡离婚,我还爱着她。”   下面的人交头接耳,有人面露耻笑,黄土都埋到脖梗子的人了还把爱挂在嘴边,这老家伙是真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或许是台下的议论声刺激到了蔡根花,她前倾着身子,一脸冷漠:“可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咳~咳……”   中年律师给蔡根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多说话。   “审判长,我当事人的意思是结婚后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她跟苏大强在生活观和人生观上有很多冲突的地方,这些都是不可调和和改变的,既然感情已经破裂,为了避免继续伤害彼此,综合考量之下提出了离婚,但是苏大强拒绝签署离婚协议,我的当事人万般无奈才诉诸法院。”   这话就比蔡根花说得严密多了,给人的信息是结婚后发现三观不合,最终走上离婚的道路,而不是感情没有,就奔着财产去的。   “审判长。”受苏明玉聘请的王律师看了一眼台下众人:“蔡根花在和苏大强结婚前曾经作为保姆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这期间两人并未爆发任何冲突,小区居民经常能在楼下看到他们一起散步,晨练,逛街的身影,所以原告律师讲的三观不合并不成立。”   中年律师辩解道:“蔡根花在受聘苏大强保姆期间,本着服务精神,必然是以取悦雇主为重心,但是两个人结婚后,夫妻之间身份平等,生活中出现矛盾是很正常的。”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中年律师讲的很有道理。   面对衣食父母,那自然是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但是换成家人,有几个会像对待客户一样有耐心?   中年律师心下得意,觉得这种官司基本就是白送,提成稳拿,男女双方豁出脸面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有感情不破裂一说吗?   这时苏明玉举手说道:“审判长,我有话讲。”   主席台上的人看了她一眼:“请讲。”   “我的父亲苏大强是真心对待蔡根花的,这一点湖西派出所的民警可以作证,今年夏天,苏明成发现蔡根花采购日常用品的账目有问题,曾将蔡根花赶走,苏大强为了逼我们把人找回来,不惜用跳河来威胁。之后又瞒着我们三人向蔡根花求婚并领取结婚证,还在基本上由大哥出钱购买的南山丽舍小区三居室的房本上加了蔡根花的名字……”   中年律师趁她换气时出言反对:“审判长,婚前的事情与本案无关。”   王律师说道:“审判长,既然离婚诉讼有分割财产的请求,那有关房产的信息当然重要。”   审判长望中年律师说道:“反对无效,被告辩护人请继续。”   苏明玉继续说道:“因为这件事,大嫂对大哥失望透顶,两人反目,协议离婚。”   哗~   台下一片哗然。   大家都知道苏大强搞得二儿子倾家荡产,夫妻离婚,没想到现在又毁了大儿子的生活。   同德里的街坊和苏大强的同事对着被告席指指点点,嘴里的话难听得很。   苏明哲留学美国,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赵美兰活着的时候最以大儿子为傲,大家都说赵美兰命不好,没有享受到来自大儿子的孝心,苏大强就幸福了,因为他去美国生活水土不服,回到苏州后大儿子又是给买房又是雇保姆,结果当爹的就是这么疼爱大儿子的?   苏明玉瞟了面无表情,好像事情与自己无关的当事人一眼。   “买三居室的钱是大哥拿的,但是其中的270万由岳父母那里借得,因为大哥和大嫂已经协议离婚,这笔欠款就成了大哥的心病,为了让大哥能够尽早还上这笔钱,我提议变卖老宅,但是父亲不同意,跟我们讲这是他和蔡根花商议的结果,大哥一气之下回了美国。”   如果说刚才是哗然,现在下面就是轰动了。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亲?   一些人面面相觑,感觉苏明玉的叙述颠覆了三观。   “我真恨不得带俩鸡蛋砸到老苏头上。”   “你就算有这打算也带不进来了,经过上回的事,这次法警盘查得很细致,老贺带保温杯都不让进,还非得喝一口试试毒。”   “老苏怎么变成这样了,现在出去喝酒,朋友们谈起他没有一个不撇嘴的。”   “以前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恶心,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从小养大的儿女都不要了。”   “坑完老二坑老大……我听说老三的大房子和豪车也都卖了。”   “我听说老三是因为和老二闹矛盾变成这样的。”   “她是真卖了,还是把钱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姓蒙的董事长名下……碰上这样的爹,只要儿女不傻,都得留个心眼儿。”   “……”   同德里的街坊和学校的老职工议论纷纷,对于苏大强,只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失望”。   审判长和审判员也在交流,但不是针对苏大强的所作所为,而是针对苏明玉的陈述。   哒~哒~哒~   过了一会儿,审判长敲了敲法槌。   旁听席上的人纷纷住嘴。   “被告辩护人,你能就苏大强大儿子出钱买房这件事提交书面证据吗?”   林跃知道,这是审判长在给他们机会,可是……   子女给父母买房,即便房本写的是父母的名字,可是只要闹上法庭,如果能够提供相应的证据,房款是可以被视为借款的,也就是说,放在苏大强身上,如果他们能够拿出苏明哲出钱买房的证据,那么房款可视为借款,苏大强作为最初的房主,是要承担还款义务的。但是如果没有实证,那只能被认定为赠予。   他们有实证吗?没有。   因为苏明哲拒绝出庭。   其实很好理解,同德里的“天之骄子”,本科清华,硕士斯坦福,拿到绿卡的准美国人,现在又是离婚又是失业,还要上法庭跟亲爹打官司,要脸如他,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就算他出庭了,举证成功了,那些钱也只能算苏大强的婚前债务,是无法对婚后加名的蔡根花造成实质威胁的,法官最多考虑到苏家的情况,酌情给予利益倾斜,南山丽舍的房子按照四百万算,苏大强能多分二三十万吧,也就意思意思的程度。   苏明玉自然不敢撒谎,对于审判长的问题只能摇头答否。   下方又是一阵议论。   哒哒哒~   法槌再落。   “原被告双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   这次说话的是林跃。   “审判长,原告讲她和苏大强是在生活一段时间后发现三观不合,感情破裂诉诸离婚的,实际并非如此,她是在得知苏大强患上老年痴呆,为了逃避作为妻子的责任,才以感情不和为由提出离婚的。”   苏大强得了老年痴呆症?   旁听席上的人全愣住了,现场鸦雀无声。   过了差不多五秒钟才爆起热议。   “该,活该!这叫恶有恶报。”   “怪不得蔡根花急着跟苏大强离婚,这种病……糟践身边人啊。”   “不能同甘共苦,大难临头各自飞也就算了,做了两个月夫妻就要分走苏家几百万的房产,这女人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那能怎么着?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谁让那老S13色令智昏,非要往房本上加女人的名字。”   “你要说他自作自受吧,坑得都是儿女的钱,老话讲儿女是来要债的,放到苏大强这儿……他才是俩儿子前世的债主吧?”   “我看老二也是急眼了,为了法官在分割财产的时候能够多照顾苏家一些,把苏大强的隐私都爆出来了,呵,老年痴呆,这病没治。”   “老二不该急吗?遇到这种事,换我我也急,苏家兄妹掐得再厉害那也是家务,现在弄个后妈出来,凭白分给她一半房产,正常人谁能咽下这口气?你要说房子是苏大强用自个儿的钱买的也就算了,关键不是,钱来自大儿子,还是从岳父母……不,前岳父母那里借来的。”   “……”   林跃“急”了,蔡根花也“急”了,因为她又看到审判长和审判员交流了,她总觉得法官会在她这个农村人和苏家人之间偏向后者,何况现场那么多人在骂她。   “苏明成,你装什么好人,不是你让我勾引你爸的吗?”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又倾家荡产一个   此话一出大家又呆住了。   苏明成让蔡根花勾引苏大强的?这是咋回事?苏家一伙人干吗呢?这关系……怎么就越理越乱哩?   连主席台上的审判长、审判员和陪审员都一脸懵,苏家人是在演戏给国人看吗?这……这简直娱乐大众,把生活过成电视剧的感觉。   蔡根花一看上述发言勾起大家的兴致,又一脸厉色说道:“你还说事成之后给我十万块钱。”   苏明玉转头看去,怒目而视。   如果真如蔡根花所言,那么老大走到这步田地,苏明成少不得要负一半责任。   “审判长,蔡根花所言与本案无关,我……”   王律师刚要反对,林跃举手制止,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没错,我是让你接近老头子,讨他的欢心。”   他没否认,居然承认了,刚才还乱糟糟的庭审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林跃进一步解释道:“那是因为老大和老三不在老头子身边,我呢,大家都知道,上半年闹了那么一出儿,跟老头子的关系不好,说实话,他这人固执的很,也自私的很,根本不会把我的忠告当成善意,反而什么事都跟我拧着来,为了他后半生的幸福,我见你蔡根花做事勤快,脾气也好,能容忍老头子的作妖,而且没有男人,便想撮合他们。后来聊天的时候听说她儿子还没结婚,差10万块彩礼钱,我认为她是故意这么讲的,是一种暗示,就是如果嫁给老头子,我们要拿10万块彩礼。既然我跟老大老三有协议,日常照顾老头子的责任由我担,那这10万块的彩礼当然不能向老大和老三伸手,所以我才会提出只要她嫁给老头子,我个人给她10万块的承诺。”   他顿了一顿,环视四周,见大家听得很认真,于是清清嗓继续往下讲。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见我转移精力到工作上,就开始做假账搂钱,后来舅舅上门捣乱,我不得已回家处理,发现了这个情况,便把她赶了出去,我天真地认为事情会就此打住,没想到老头子对她动了真心,我更没想到他会背着我们跟她领证结婚,还大笔一挥,慷老大之慨,在房本加上她的名字,事后更是在她的蛊惑下拒绝变卖老宅帮老大还钱。我苏明成真是……引狼入室,愧对死去的母亲,这才想要拿出准备好的10万块彩礼钱,打算白送给她,只求她能离开苏州,从此不要打扰我们苏家人的生活,结果呢?她贪心苏家的房产赖着不走,也是,400万的房产和10万块现金,多数人都知道选哪个。”   原来是这样。   苏明成果然还是那个苏明成,大孝子啊……   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苏大强自私自利鬼迷心窍,分不清谁是真心对他好,谁是图他的钱。   老贺看着坐在被告席上,表情木然,两眼呆滞的苏大强,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叹息。   “老苏咋变成这样了呢?”   高主任说道:“怪赵美兰啊,怪赵美兰死得太早,老苏根本处理不了这一家子的事,一辈子不当家,现在管他的人没了,慢慢地就没了人样。”   老贺说道:“我要是有明成这样的儿子,那一定每年都去庙里烧香拜佛,给他求平安。”   老宋也在一边点评道:“老苏……没救了,该着他得这种病。”   另一个老哥们儿说道:“现在谁还跟他玩儿?大伙儿日常聚餐都不喊他,同德里他也没脸回了,找个媳妇儿吧,还是个骗财的主儿,我要是他,早就往房梁上拴根绳吊死了。”   “对了,我记得……聂来金还跟他有来往吧。”高主任说道:“怎么这次没见他来旁听?”   “听说去美国了,投奔女儿。”   “得,这下真成孤家寡人了。”   “……”   朱丽听着身边人的议论,看看曾经对她唯命是从的老公,心情是复杂的。   以前多诚实,多听话,多天真的一个人啊,现在撒起谎来不仅脸不红心不跳,还让人深信不疑。   “你……你……你……”蔡根花指着林跃说道:“你撒谎!”   他确实在撒谎,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撒谎呢?没有,外人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单纯从事情发展来看,苏明成说的话严丝合缝,逻辑通顺,符合大众的心理预期。   关键是这番话进一步加深大家对蔡根花的厌恶,认为她是一个唯利是图,心肠歹毒的蛇蝎妇女。   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蔡根花聘请的律师也没有办法,因为蔡根花指责苏明成怂恿她勾引苏大强的事不在剧本范围内,跟离婚案也没多少关联,属于激情发泄,然后被人倒打一耙。事到如今,他很想问候蔡根花的父母吃了没有。   这时林跃反问道:“你说我撒谎,证据呢?蔡根花,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蔡根花破口大骂:“王八蛋,你陷害我。”   大众对保姆转正这种事普遍持负面态度,而且无数的案例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苏明成的大孝子人设已经深入人心,而她……一个农村妇女,啥也没付出就成了400万房产的女主人,二选一的话大家会站谁还用说吗?   林跃说道:“蔡根花,你再这样说话,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这里是法庭,讲理讲法的地方,不是任你撒泼耍赖的农村大院。”   “你!你!你!”   她的怒火快把天灵盖顶破了。   哒~哒~哒。   审判长看不下去了,连敲法槌,大喊“肃静”。   旁听席这才安静了一点,蔡根花阴着脸,像死了儿子一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于苏大强再婚离婚这件事的经过基本上梳理的差不多了,众人对苏家的情况也有大致的了解,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在网络上热度很高,判罚不够公平公正的话容易带偏社会风气,审判长并没有当庭宣判,而是给了个“择日宣判”的说法,确定蔡根花和苏大强听明白后,相关人员先后离席。   林跃四人往休息室走的时候,苏明玉没有给他好脸色,大家都认为他是为苏大强好才怂恿蔡根花去勾搭老头子,但是作为了解老二为人的老三,她的想法是苏明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自己择出去,将照顾老头子的责任甩给蔡根花,至于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十万块钱,不过是担心同德里的房子最后落入蔡根花和她儿子手里,毕竟那可是老头子的婚前财产,人一旦死了,儿女们是有继承权的,三个儿女平分的话,少说也能拿到50万的遗产,给10万让蔡根花退出还能得40万呢。   “哼,你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啊?”   林跃意有所指地道:“苏明玉,我觉得你与其在这儿幸灾乐祸,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事。”   苏明玉正要说话,苏大强一脸窘迫地道:“明玉,我要上厕所。”   让女儿带上厕所,不让儿子带上厕所。   林跃呵呵一笑,加快脚步错过二人。   “人渣!”   她在后面骂了一句。   王律师好像没有看到兄妹二人冲突,面带忧虑说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期盼法官考虑到你父亲患有老年痴呆,在分割财产上能够给予一定的倾斜。”   “那你觉得这个倾斜幅度能有多大?”   “四六吧。”   “蔡根花四,老头子六?”   “大差不差。”   “那按市场价,她也能拿160万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   苏大强却是一点不关心官司结果,也不知道是痴呆症的缘故还是这本就不是他的钱,自然不会心疼。   然而就在她带着尿急的苏大强推开通往外面的门,寻找厕所的时候,却发现以名声换钱的蔡根花被一名穿着黑西服,胸佩法徽的男子拦住。   “蔡根花蔡女士对吧?”   旁边的中年律师说道:“对。”   男子拿出一份文件:“既然你今天来到法院,也省去我发邮件的工夫了,这是明达投资公司起诉你的传票,请收好,并于两周内提交答辩状。”   蔡根花一脸懵逼。   很明显,她不知道谁把她告了,明达投资公司?她根本不知道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连听都没有听过。   中年律师赶紧接过传票浏览主要内容。   “你是不是搞错了?”   蔡根花问话之际,男子看到同苏明玉一起走出的苏大强,直接把她丢在原地,快步上前拦住老头儿。   “你是苏大强苏先生对吗?”   “我要上厕所。”   苏大强像个尿急的小孩子一样跟苏明玉求助。   “王律师,辛苦你带我爸去趟厕所。”   王律师点点头,带着苏大强往走廊尽头走去,苏明玉则接过男子递来的传票。   “你是苏先生的女儿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男子解释道:“明达投资公司已经就苏先生的贷款逾期一事向本院提起诉讼,这是传票和起诉状。”   苏明玉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目光被文件内容吸引。   两个重点。   第一,苏大强于10月向明达投资公司贷款500万,约定月利率为1.8%,借款期限为一个月。   第二,明达投资公司告的不只苏大强,把他的法定配偶蔡根花也一并起诉了。   难怪刚才蔡根花收到传票一脸懵逼,原来她对此毫不知情,借明达投资公司钱的人是苏大强。   10月借了500万,苏大强借这么多钱干什么?而且利率高达1.8%,一个月光利息就要9万块,苏明玉想不明白,法院工作人员也不可能给她答案。   她只能HOLD住心情,等候苏大强从厕所出来。   少时,王律师,林跃,苏大强三个人一起出现在视野里,可是还没等她上前发问,蔡根花跑过去不断地撕扯苏大强的衣服,把人拽的左摇右晃。   “苏大强,这是什么情况?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小蔡,呵呵,你是小蔡,我给你看我的新诗好不好?”   “苏大强,你个王八蛋,你居然坑我!”   “不……你不是小蔡,你是赵美兰,你是赵美兰。”   苏大强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林跃在旁边吐槽道:“唔,糊涂的可真是时候,刚才从厕所出来还知道地上滑,要慢一点。”   这时苏明玉赶了过去,一把推开蔡根花:“蔡根花,你干什么?你再动我爸一根毫毛,信不信我报警。”   蔡根花一看他们人多势众,自己请的律师缩在后面不出来,便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   “欺负农村人了,快来看呀,苏家老小打人了。”   她这一嚷,聚在门口等他们出来的记者和看客避开法警蜂拥而至,对准地上坐的蔡根花就是一通拍,老贺、老宋等人也跟了过来,不知道恶婆娘唱得哪一出儿。   “明成,你动手打她了?”   “怎么可能。”林跃指指走廊尽头的监控,冲老贺和媒体记者说道:“诸位,她刚才喊我们苏家老小打她了对吗?”   众人闻言点头。   林跃转过头去,冲王律师说道:“王律师,现在帮我起草一份诉状,我要告她诽谤。”   蔡根花一听傻眼了。   瞧瞧对准自己的摄像机镜头,再看看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脑子一热,起身朝林跃身上用力一推:“你个王八蛋,又陷害我。”   一个女人的力气能有多大?但是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却是苏明成被推了个跟头撞在墙上,疼得呲牙咧嘴。   两名闻讯赶来的法警快步上前,将还要上前撕扯的蔡根花的胳膊往后一掰,捏着脖子按在地上。   “警官……你们该抓的是他,是他!”   蔡根花使劲挣扎着冲林跃投去仇恨的目光:“他陷害我,他和苏大强演了一场戏,他……他才是坏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已经从中年律师那里得知明达投资公司的起诉状会为她带来怎样的后果。   如果债务属实,这八成会被定性为夫妻共同债务,500万加利息9万,分摊开来就是一人254万,南山丽舍的房子卖掉都填不上这个窟窿。   媒体记者和参加庭审的看客们不明所以,搞不懂她发什么疯,明明是她贪图别人家的房子,又不想伺候患痴呆症的苏大强,这才闹到法院,要解除婚姻关系,怎么现在成了苏明成和苏大强演戏陷害她了?   林跃看着被按倒在地的蔡根花,揉着因为撞击大面积“淤青”的肩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湖西派出所的电话:“喂,是朱警官吗?又要烦劳你跑一趟了。”   “……”   “啥事?我被人打了,就在法院的民事审判一庭外面。”   “……”   “好。”   蔡根花使劲仰头,死死盯着这个把她往死里整的男人。   “苏明成,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王律师:“诽谤之后动手打人,被法警制住还不忘恐吓威胁他人,这么干是不是罪加一等?”   “单单是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便可以处5日以下拘留或500元罚款,情节较重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蔡根花刚才还一腔火气,现在却是脸色煞白。   不只因为王律师的话让她心生恐惧,更因为本该为她保驾护航的中年律师躲了,这是提成也不要了的节奏啊。   此时此刻,记者和看客还一头雾水,以为蔡根花动手撕打苏明成是因为刚才法庭上的骂战,苏明玉了解的多,想到的也多,按照蔡根花的意思,苏大强知道她是奔着房产去的,于是跟二儿子合起伙儿来玩了一招暗渡陈仓,反戈一击?   可是……不对呀。   苏大强明明有为她寻短见呀,而且这种借贷关系如果是伪造的,查出来是要吃官司的。   ……   “我说小蔡对我不像以前那么体贴温柔了,你聂叔说结婚后就是这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谁赚的多,谁在家里就有地位,谁有钱,谁就可以做大爷。”   “后来我跟他去了一家玉器店,老板是赌石的行家,因为和你聂叔的女婿有业务往来,所以愿意带我们赚点小钱,开始的时候,他就把一些从南方买回来的,能赚小钱的原石给我们,他自己赚大头,我跟你聂叔都搞了一些钱,不过由于出手原石需要时间,为了卖个好价钱,我们就把切好的原石放在他的店里寄卖。”   “再后来,老板说看中一块千万级的原石,以他这么多年锻炼出的眼力和经验,肯定会大赚一笔,不过他的钱都压在货上了,只能凑出600万,就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投资,没兴趣的话帮忙找个利息低点的贷款机构也行。我跟老聂被微信群里的翠友鼓动,俩人一合计,跟投了700万,其中200万是你聂叔的,500万是我的,这些都是由明达投资公司的评估人员参照我们的资产给出的额度。”   “原石买回来了,老板打眼了,没有切出冰种白底青,就是寻常的油清货,他一看亏了,一起投钱的人都喊他退款,便把店关了,连夜跑路。”   “我跟老聂的钱也要不回来了,他害怕明达的人追债,躲去了美国,我……我哪儿也去不了,明哲都不接我的电话。”   话讲完了,苏明玉看着总算清醒过来,面对诉状说出这番话的苏大强,真想说一句“你活该”,这老家伙一开始被理财公司坑了180万,现在又玩赌石,一刀下去切掉500万,要论作妖的本事,她认识的人里就没一个比他厉害的。   “让你看好他,你不听,一天到晚就知道忙自己那点破事,为了省心要帮他找什么老伴儿,房子给蔡根花骗走一半不说,现在又搞出500万外债,这还不算利息,眼下人家告到法院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不能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苏大强发火,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了林跃头上。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其实坑惨你们的是我   啪~   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嘘~   用力吸烟然后吹气的声音。   林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问我怎么办?这事儿有什么难得,卖房还债呗。”   苏明玉说道:“那大哥呢?”   南山丽舍的房子差不多能值四百万,再把老宅卖了,填上贷款的窟窿是没问题的,可是这么一来,苏大强就倾家荡产了,苏明哲那边呢?吴菲父母的钱该怎么还?   “那你说现在是顾老大,还是顾苏大强?”   “……”   苏明玉不说话了,因为顾老大也没用,人家都起诉了,肯定会申请冻结苏家财产,如果贷款事实成立,这两套房子一套都保不住。   “当初我就说不让你跟聂来金混,你不听,现在可好,又被骗了一次。”   她试着忍了,但是没有忍住,还是埋怨了一句。   苏大强突然站起身来,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就往外走。   “爸,你去干什么?”   苏明玉赶紧拉住她。   “我去找你聂叔啊,不是说好了去听评弹吗?”   关键时刻他又“老年痴呆”了。   苏明玉心里那叫一个不爽,恨不能找个东西锤两拳,踹两脚。   这时朱凌志从外面走进来,眼见屋里的气氛不对,面带好奇问道:“怎么了?”   “我爸被人骗了。”   “被人骗了?被谁骗了?”   “一家玉器店老板。”   林跃摇摇头:“人家都说了这叫投资,是投资就有风险,赌石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亏了几百上千万的比比皆是,你能怎么告?”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苏明玉也无话可说。   朱凌志想听听过程,不过林跃没有给他机会。   “蔡根花的事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   朱警官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上次说他专送家人进局子,几天不见果然又应验了,就他告蔡根花的那些罪状,拘留个十五天是没跑的。   是,她是他的后妈,可后妈也是妈啊。   “你爸……”   苏明玉说道:“又犯病了。”   “哦。”朱凌志总算是弄明白了,之前认为苏大强的病情进展很快是有原因的。   赌石亏了大几百万,这事儿放在年轻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重,别说苏大强这种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了。   “明成,你爸还好吗?”   门口闪出几个人来,都是苏大强的同事们,过来帮忙作证的。   出声的是老贺,话是冲苏大强去的,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林跃身上。   “就是受了点刺激,脑子又不灵光了。”   几人这才看向苏大强,也没有打招呼,只是摇了摇头:“看好他吧,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俗话讲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苏明成和苏明哲究竟跟苏大强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自私到这般田地。   那可是亲生儿子啊。   你要不爱也就算了,起码不能坑他们吧。   “几位叔伯慢走。”   林跃把他们送到门外。   “回去吧,回去吧。”   老贺等人挺客气,一面说着今天的遭遇,一面往外走。   林跃回到休息室,苏大强正闹着回家,苏明玉只能遂他的心愿,跟朱凌志告辞离开。   “刚才我给蔡根花的儿子打电话,你猜她儿子怎么说?”   “怎么说?”   “他儿子根本不知道她跟人结婚的事。”   朱凌志感慨道:“半路夫妻难有真心啊……”   “那你还想给你爸找后老伴儿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给我爸找后老伴儿?”   “哦,我刚才听户籍科小美说的。”   朱凌志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你可是跟她混脸熟了。”   林跃说道:“我们也混脸熟了啊。”   “我们不熟,我们不熟。”朱凌志很排斥这种说法:“我算看出来了,谁离你近谁倒霉。”   “怎么?警察也怕蹲号子啊?”   “谁告诉你警察不怕蹲号子的?”   “……”   ……   又过去一个小时,他才处理完告蔡根花诽谤、打人、恐吓的事,从派出所走出来。   苏大强和聂来金被骗一事自然是他的作品,聂来金、玉器店老板、微信群翠友,这么多人骗一个人,年轻人如果不够谨慎都要上当的,何况是苏大强这种一直在学校工作,社会经验不足的老人?   当然,蔡根花也是元凶之一,如果她没有对失了摇钱树的苏大强冷暴力,老头子也不至于寻找来钱快的门路证明自己,以求回到她当保姆时郎情妾意的状态。   从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电视剧里苏明成要不是迫切地想要还老头子钱,也不至于上了周小玲的当,走到家破婚离这一步。   主线任务是都不好,现如今苏明哲倾家荡产了,苏大强也倾家荡产了,苏明玉嘛……还差最后一步,除了让她身败名裂,更重要的是,毁灭她的希望。   因为牵挂两个孩子,朱丽已经先一步回家,他在马路牙子等候一阵,上了一辆红色轿车。   “事情进展如何?”   艾米说道:“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今天官司打得怎么样?”   “又送进去一个。”   艾米捂嘴轻笑:“这个要蹲多久?”   林跃说道:“起码半个月吧。”   “我怎么听着有种轻车熟路的意思?这事儿你以前没少干吧?”   “当然,我是送人蹲号子专业户。”   “德行。”   艾米白了他一眼,开车汇入主路车流,朝西边驶去。   ……   蔡根花和苏大强打官司的事又上网了,跟之前的情况差不多,网民的焦点再次投向苏州。   小猪小猪快快跑:“时隔半年,苏大强不负众望,又给全国人民上了生动有趣的一课,哈哈哈,都特么黄土埋到鼻梁的人了,还爱这个爱那个,真J7搞笑。”   韦爵爷的好巴蒂:“也不能这么说吧,老年人就不能谈恋爱吗?”   SPIDER-MAN:“能是能,但是没几个像他一样自私的,之前坑死二儿子,现在又把大儿子坑惨了,他跟两个儿子上辈子有仇吧?”   南无加特林菩萨:“这不就得报应了?老年痴呆症,中后期很恐怖的,床上拉床上尿,还什么都记不住。”   SPIDER-MAN:“我倒觉得便宜他了,有清晰的思维,知道自己变成啥样才叫折磨。”   猛:“所以说临死了还要再坑儿女一回,真是个好爹啊。”   咔咔一顿整:“别把苏家儿女混为一谈,那个叫苏明玉的是什么好东西吗?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比她爹好不到哪里去。”   吃我野爹拳:“关注点不应该是那个骗房的女人吗?你们歪楼了。”   SPIDER-MAN:“这楼从根儿上就是歪的【大笑】。”   吃我野爹拳:“我现在毒抗已经提高了,觉得苏家再发生多么狗血的事都能接受。”   飘飘的红太狼:“最新消息,最新消息,苏大强又被骗了,上回是180万,这回是500万,倾家荡产了,真是大快人心。”   吃我野爹拳:“楼上的,哪儿来的消息?可靠吗?”   飘飘的红太狼:“苏州同德里的朋友说的,当然可靠了。”   韦爵爷的好巴蒂:“那被骗的也不是他的钱,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苏大强这老家伙,简直扫把星投胎。”   996牵手ICU:“你们在这儿说来说去有屁用,苏大强看得见吗?那种人就算看得见也不会把你们的话当回事,都闭嘴吧,省省力气,也省省心,抓紧时间搬砖才是硬道理。”   “……”   网上舆论不断发酵,大家对苏大强这种人倍感无力的时候,林跃在看守所内见到了蔡根花。   这才过去多久?也就一个星期左右,她已经瘦了一圈,两眼无神,精神不振,还有点反应迟钝。   “蔡根花,里面的生活不错吧。”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   蔡根花指着林跃说道:“你太恶毒了,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林跃笑呵呵说道:“我就算不告你诽谤,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当初我就讲过,拿着十万乖乖走人,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你贪心啊,那落到今日地步,又怨得了谁?”   蔡根花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想上去撕扯,又怕罪加一等,只能用带着怨毒的目光一遍一遍地刺向对面。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跃拿出手机,由相册里选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这是两个月前和你儿子相亲的女孩儿吧,他们两个的关系吹了,至于原因嘛,你懂的。”   就算没有这样的暗示,蔡根花也知道女孩儿跟她儿子分手是为什么。   乡下和小县城不像大城市,邻居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这儿又是图别人房子,又是蹲号子,谁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到这种家庭来?面对一个道德沦丧的婆婆,不说婆媳关系能不能处好的问题,十里八乡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哦,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儿子回家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在你拘留期满后过来迎接你了。”   这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蔡根花知道,她那个有一些任性的儿子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现如今乡镇女孩儿少得可怜,一个村子二十个男孩子,得有七八个找不到媳妇儿,人家女孩儿好不容易跟他看对眼儿了,亲妈这边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了一个大脸,把俩人的关系搅了,做儿子的能不愤怒?能不怨恨?   而这还不是结束……从这里出去要面对明达投资公司的起诉,按照律师说的,如果苏大强借债赌石是为了改善两个人的生活,那么一旦闹上法庭,债务必然共同分担,差不多一人一半吧,254万,把南山丽舍的房子卖掉填窟窿都不够,她还得背负54万的欠款,倾家荡产?不,应该用负债累累形容。   她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身子一偏,噗通一下跪倒在林跃面前。   “我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怨恨到尽头发现无可奈何,而且报复来得更加猛烈,叫人难以承受,她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她认输了,投降了,委曲求全了。   “让我放过你,先把这份文件签了。”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和签字笔推过去。   蔡根花凑近桌边看了几眼,两片嘴唇哆嗦两下,颤巍巍地抬起手,拿着签字笔在角落写上自己的名字,完事颓然坐倒。   至此,她对南山丽舍房子的企图可以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跃拿回文件,检查一下她的签名点点头,将东西收好。   “出去后把老头子给你的10万块,包括前半年的保姆费,一分不剩地还回来,我就帮你跟明达的樊总求情,让他不再追究你的连带责任。”   如果答应了,便意味着她免费伺候苏大强半年多。   可是如果不答应,大几十万的外债她怎么还?而且利息与日俱增,摊在她的头上就是一天1500,24小时不睡觉连轴转她都赚不到付利息的钱。   “好,好,我还,我一定还,全还给你。”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他又把一张纸条和签字笔推过去。   蔡根花已经想通了,这次行动很干脆,拿着笔打了个借条,签好名递给他。   “行了,安心候着吧。”   林跃将公文包往腋窝一夹,朝着入口的铁门走去,轻轻敲了两下后有民警将门打开放他出去。   蔡根花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识别服,在女警的带领下原路返回。   到手的钱……没了。   女人的名声……毁了。   和儿子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后悔死了,而对那个男人的恐惧……如直面恶魔。   ……   当神州大地万籁俱寂,家家闭门,户户熄灯,整个苏州城陷入沉睡之际,洛杉矶迎来了朝阳。   热爱运动的人穿着运动装在公园里奔跑,黑人与白鞋碰撞出欧美社会特有的风采,而街边的流浪汉也把用来遮风挡雨的移动住宅推开,折叠成几块瓦楞纸放到由超市门口顺的小推车里,游走在大街小巷,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一边盘算着还差几天能领政府发的救济券。   吴菲刚给小咪穿好衣服,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让她在床上老实呆着,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甩甩头发,顺势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爸,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菲菲,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苏明哲离婚了?”   “……”   吴菲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她跟苏明哲离婚的事一直瞒着父母,因为她妈有心脏病,她爸有高血压,万一知道俩人掰了,借款有拿不回来的风险,急火攻心突然病发,那就不好了。   “爸,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还用听谁说吗?苏大强新娶的老婆为了和他离婚跑去法院打官司,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蔡根花起诉苏大强要求离婚?还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先是一惊,随后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蔡根花跟苏大强闹离婚,那是不是意味着房子也要一分为二?   “菲菲,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吴父没有给她消化吸收这个消息的时间,言语间满满都是怪罪。   “爸,这事儿妈知道吗?”   “她能不知道吗?就是她告诉我的。”   “那妈的身体。”   “你妈她还挺得住,现在的问题是你跟苏明哲的事,你知道吗?”   吴菲走到一边,对着窗户说道:“爸,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尽快还钱。”   吴父语重心长地道:“钱的事先不忙说,我跟你妈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声不吭地跟他离婚,好吧,就算你受不了苏家的环境,说实话,爸妈也不喜欢苏大强,很不喜欢,可是小咪呢?小咪怎么办?你想让她在单亲家庭长大?”   “爸,我跟苏明哲的事很复杂,而且这是我们的事,你跟妈就别操心了成吗?”   “不操心,怎么能不操心,社区里跟你妈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都知道这件事了,搞得你妈现在舞都不去跳了,唉!”吴父虽然没说这事儿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难猜出他的态度。   “爸,离婚这件事,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带小咪的生活,而且怎么选择人生是我的自由。”   “菲菲,别拿欧美人那套来教训你爸。”   “哎呀爸,我这怎么是教训你呢,我只是……只是……”吴菲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跟思维方式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老人来解释这件事。   哇~   呜呜呜呜……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哭声。   吴菲回头一瞧,发现小咪摔倒在地,人一下子慌了。   吴父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爸,我不跟你说了,小咪摔了一下。”   “严不严重,要……”   这话没说完吴菲就把电话挂了,跑到床边扶起小咪,前后左右检查一下,发现没有流血的地方。   “磕哪儿了?”   小丫头用手摸了摸头顶。   她把脸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又往女儿指的地方吹了几口气:“怎么样?还疼吗?”   小咪摇摇头,奶声奶气地道:“不疼了。”   吴菲长舒一口气,完事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吗?乱动什么,摔下来了吧。”   她这儿发泄似地讲完,注意力又转到手里的电话上,犹豫着是给远在上海的父亲回过去,还是打给苏明哲,问问他知不知道蔡根花和苏大强打官司要求离婚分割财产的事,也就这时,又有一通电话接入,她定睛一瞧,脸色变了,因为来电人是苏明成。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众诚末日   吴菲轻咬贝齿,拿着手机在床边走动一阵,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大嫂,不对,前大嫂。”   “苏明成,你有事说事,别套近乎。”   “我想蔡根花起诉苏大强的事你知道了吧?”   她爸刚打来电话说这件事,苏明成就跟着挑起官司的话题,吴菲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事关爹娘的二百多万,只能忍着性子说道:“我也是刚刚听说。”   “是你爸告诉你的?”   “苏明成,谁告诉我的跟你有关系吗?”   离婚的事被父亲诟病,家产要分给别人一半,她又想起苏明哲,到现在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身为斯坦福博士都开始住地下室了,天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找到工作,自己这边也过得捉襟见肘,因为要还房贷,还得养孩子,再加上公司高层十分不满她现在的状态,搞不好哪天就会被裁掉。   吴菲越想越烦躁,越想越难过,她不敢吼亲爹,如今将一腔怒气都撒到苏明成头上。   “是,跟我没关系,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苏大强为了讨蔡根花欢心投资赌石,结果一口气赔进去500万,这些钱都是他找借贷机构贷的,现在别人已经向法院递交起诉状,初步估计,南山丽舍的房子和老宅加在一起全卖掉才堪堪还上欠款。”   听完这句话,吴菲如堕冰窖,内心乱成一团麻,急火不断上攻,面皮都泛起一股股热浪。   本以为蔡根花提起诉讼,原属她和苏明哲的房子会被分走一半,没想到这种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苏大强居然因为赌石把全部家产投进去打了水漂。   换一个人来可能会有怀疑,但是吴菲相信这些,因为在被骗和贪财这件事上苏大强劣迹斑斑,当初玩理财能把老二倾家荡产还给他的180万造没,现在一场豪赌赔光全部身家又算得上什么。   问题的关键是,给蔡根花分走一半还能有点念想,如果苏大强肯把剩下的一半和老宅给苏明哲的话……   然而这条路也断了。   “苏明成,你是不是很开心?”   “那我说难过你信吗?”林跃冷冷说道:“如果你还想要回属于你父母的那部分财产,一周内给我滚回国内,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就搞定玉器店老板让他补偿你的损失,如果不这么做,想让苏明哲还钱?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啪~   说完这句话,他把电话挂了。   嘟~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音。   吴菲的手慢慢滑落。   “这个人渣!”   她猛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小咪哇的一声吓哭了。   “小咪不哭,小咪不哭,妈妈不是故意的。”她赶紧去哄孩子。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小孩子平静下来,她心口的火气也消减不少。   拿不到那些钱,只凭她的收入绝对负担不起房贷和生活花销,加上父母的养老金也不够,一旦美国的房子没了,日子还有法过吗?除非她能尽快地找一个接盘侠,可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复杂,相比之下苏明成的胃口更好满足,只要能拿回借出去的270万,房贷的问题迎刃而解,生活条件也能上去。   所以……   她咬咬牙,有了抉择。   ……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很多商店的门口竖起了圣诞树,橱窗上贴着白胡子的贴画,驯鹿拉的不是礼物,是一个个节日促销计划,还有穿着圣诞服的妙龄女郎狂抛媚眼,引得路过男性眉飞色舞,现场气氛甚是暧昧。   苏明玉坐在星巴克的角落里喝咖啡,一边将整理好的大客户资料发给小蒙。   这几天她一直在照顾苏大强,今天好不容易把人托付给护工,找了个空当跑出来透透气,顺便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   虽说她被众诚开了,但是蒙志远让她指点小蒙,工作自然不会白干。   嗡嗡嗡~   就在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准备往桌子放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蒙志远打来的。   “喂,师父。”   “明玉,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星海广场的星巴克。”   “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到。”   蒙志远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苏明玉有点好奇,不知道出了什么急事,因为从他的语气来看似乎情况不妙。   她也没心思整理资料了,把笔记本合上推到一边专心等候。   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蒙志远步入大堂,左右打量一眼,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啥也没说,把手里的文件袋推到苏明玉面前,阴着脸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她拆开封口的线团,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表情先是错愕,然后是震惊。   “FAMAR公司要跟我们解除合作关系?”   蒙志远说道:“继续往下看。”   苏明玉又往下翻了几页,脸上的震惊被沉重取代。   “他们还要起诉我们偷窃技术,侵犯知识产权?这……这……”   蒙志远说道:“FAMAR公司的做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对众诚带来怎样的影响吧?”   苏明玉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众诚集团之所以能在全国范围内的机床制造领域雄踞一方,其基础就是与FAMAR公司的合作关系。在高端机床这个范畴内,国内基本上没有能打的企业,还得从欧美国家进口,众诚集团就是FAMAR公司生产的倒立车在国内的供应商,同时还代销德国舒特公司的多轴数控车床,早些年就是通过与他们的合作在国内市场站稳脚跟,进而不断发展壮大,又将触角延伸到中低端机床市场,以低价格高质量吸引了很多机械加工企业的青睐。   现在FAMAR公司要求解除和众诚的合作关系,便意味着高端机床的进口渠道被堵死,后续打起侵权官司,一旦众诚败诉,德国舒特公司十有八九也会离众诚而去。   失去了高端机床的市场,只剩下中低端机床的市场,众诚还能生存下去吗?   作为和众诚一同成长起来的销售精英,虽然很少涉及研发业务,却不代表她对产业形势没有足够了解。很多民营的机床加工企业都号称自主研发,打民族企业的情怀牌,实际上绝大多数产品都有抄袭欧美机床的技术,最多换个壳子,做点本土化的改进。   怎么说呢,也算是行业潜规则了。   如果没有了欧美机床制造企业的技术支持,众诚集团的研发进程不说停滞,也绝对会落后国内同等规模机床制造企业,久而久之,竞争力越来越小,市场随之萎缩,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破产这一条路。   “师父,他们是怎么拿到我们窃取商业技术的证据的?”   蒙志远说道:“有人在德国一个讨论机床加工技术的论坛上曝光了众诚研发中心的情况,还公布了好几份技术方面的档案,这一情况被FAMAR公司的员工发现,这才有了眼前的圣诞礼物。”   苏明玉听到这番解释,一下子明白过来。   抄袭产品,盗窃技术这种事,其实很多国外机床制造企业心知肚明,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作为制造业大国,市场需求摆在那里,为了市场,为了钱,刻意不做声张。   现在事情被捅到知名论坛,证据都给你准备好了,FAMAR公司敢不接招吗?不接招的话,别说股价大跌、合同解约这种直接经济等损失,国内舆论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所以整个事件好比多米诺骨牌,那只隐藏在黑暗里的手轻轻一推,众诚集团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苏明玉的心情很糟糕,愤怒之余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别让我知道是谁把它们发到网上的。”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一只择人欲噬的鳄鱼。   能进入研发中心拍摄细节照片,还有机会接触技术方面的机密档案,不消说,那人肯定不是集团旗下普通员工,至少也是相关部门的中层领导。   蒙志远长叹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沈家人。”   “沈家人?”   苏明玉满心不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有众诚在,沈家人就能通过吸集团的血过高质量的生活,如果众诚没了,他们还能去哪儿捞钱?这种行为可谓自杀,她不相信沈家人干得出来。   蒙志远说道:“因为小蒙最近表现得太积极了,而且张桐不傻,他应该发现我就算不做董事长,他也不能任意摆布英殊了。”   苏明玉听明白了,蒙志远的意思是沈家人闹内讧了。   张桐和沈英殊给他们挖坑,将俩人踢出局,作为代理董事长,张桐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众诚,然而沈英殊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在很多问题上扯他的后腿,还把小蒙安排到重要部门历练,假以时日,只要两位大股东发起投票,改选董事长,张桐只能乖乖让位。众诚集团看似平静,可是暗地里的争锋一直都有,不同的是以前的焦点是蒙志远,现在的焦点是小蒙。   “就为争一口气,他就把集团的未来毁灭?”   蒙志远眯着眼睛说道:“我想,鎏金和凤江一定给张桐出了一个让他满意的价格。”   “师父,你是说……”   苏明玉恍然大悟。   按照蒙志远的说法,张桐这么搞十有八九是要给鎏金和凤江吞并众诚的机会——没有了国外合作商,被从高端市场驱逐,再加上口碑崩塌和严重的内耗,众诚集团一两年内就会日薄西山,那时节怎么偿还银行到期债务和发行的企业债?唯一的做法就是破产重组,那么谁来收购呢?业内有实力且处于长三角的企业,只有凤江和鎏金了,到时候他们只需用打骨折的钱就可以肢解消化众诚,把蒙志远和她辛辛苦苦创立的众诚变为鎏金和凤江的一部分。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家伙!”   在她的眼中,众诚是她的家,众诚也是她的孩子,现在张桐给他们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她能不恨吗?   不过转念又一想,鎏金的赵连山跟苏明成有联系,凤江的艾米更是他的红颜知己,那么这件事背后……那个家伙有没有份?   蒙志远见她若有所思:“你想到什么了吗?”   “应该不会吧……”   苏明玉摇摇头,否掉了这个猜测,因为从那天她跟蒙志远被捉奸在床和丢失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证据的情况来看,苏明成和沈英殊的关系比他和张桐的关系要亲近,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出卖了沈英殊的利益。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明玉觉得此时的蒙志远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作为一手创办众诚的人,眼睁睁看着它走到这一步,心里肯定比她更崩溃。   关键是去年还豪情飞扬图谋上市,今年就要面对破产危局,这种过山车一样的遭遇,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师父……”   蒙志远摇摇头,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苏明玉想说点安慰的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眼睁睁任由蒙志远离开,颓然坐回,呆望着闪烁呼吸灯的笔记本,一下子没有了方向感。   ……   与此同时,晋园小区。   蒙志远和沈英殊离婚后,晋园的别墅判给了沈英殊,小蒙也一直跟母亲住在这里。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小蒙跳脚骂道:“看看你娘家人做的好事,他们这是要毁了众诚集团。你说我爸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废……”   废物这个词他终究是说不出来的。   沈英殊一脸茫然:“小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爸都说了,那些东西十有八九是张桐传到网上去的,目的就是毁了众诚,把蒙家的基业卖一个‘好’价钱。”小蒙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沈家人……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蒙!不许你这么讲你外公外婆。”沈英殊很生气,因为小蒙之前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乖,提起蒙志远这个名字不说愤恨吧,起码没有好脸色,尽管从苏明成那里了解到,儿子是在跟她虚与委蛇——就算他一直在做表面功夫,也比现在骂沈家人好吧,而且她始终认为蒙志远也是沈家人喂不熟的白眼狼,没能力的时候是个乖巧女婿,有能力了就玩儿阴的,从这一点来看,小蒙充分地遗传了他父亲的性格特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蒙志远和苏明玉私下见面的事吗?在你妈面前演戏,你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小蒙的气焰一下子消了不少,没想到母亲知道他私下里在搞小动作。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给了张桐危机感,他才会干出这种事来,这叫什么?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沈英殊忽然想起苏明成上次找她谈话的事,再结合当下局势,脑海灵光一闪,有了这个距离实情大差不差的推测。   小蒙有点懵,很意外这个被蒙志远形容为目光短浅,他打心底也有一些看不起的女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沈英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符合逻辑,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苏明成与张桐通气后,她的好表哥权衡利弊做出的决定。   老蒙退居二线,她又不配合他,还把小蒙塞进江南公司,小蒙如果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也就算了,背地里却跟老蒙和苏明玉勾勾搭搭,这种情况下,日后小蒙坐上集团掌门人的位子会善待他?有苏明玉那种睚眦必报的主儿在,十有八九要清算他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把手里百分之十几的股份折算成钱为妙——搞垮众诚集团,打骨折变卖资产还债,打骨折的是蒙志远和沈英殊的股份,他的股份呢,账面损失不仅会有人补齐,还会多给一些。   所以是小蒙的自作聪明加速了众诚集团的灭亡。   她摇摇头,对苏明成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恐惧。   那个男人无需亲自动手,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要论玩手腕儿……老蒙和小蒙加在一起乘以三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找他去。”小蒙转身要走。   沈英殊把人拦住:“你找谁去?”   “你表哥,张桐!”   他很清楚,有众诚集团,他是富二代,没有众诚集团,他屁都不是。   “有用吗?你能证明这事是他做的吗?”   小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把人推开,怒冲冲走出去。   沈英殊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能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苏明成,你不守信用。”   “我怎么不守信用了?”   “你说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动小蒙的。”   “我也说过,最恨有些小聪明的家伙在我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我是答应过你不动他,也确实没有动他,但是我可以把他的舞台拆成一条独木桥,小心哦,再跳来跳去容易摔死的。”   “你!”   沈英殊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没有拿沈浩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事做文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沈英殊,真正的聪明人是能认清自己和有现实感的人,希望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啪~   连线中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沈英殊颓然坐倒,呆呆地看着按下静音键的电视机。   半个小时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她这才从走神中恢复,凑近屏幕一看,是她的弟弟沈浩打来的,赶紧拍拍脸蛋,让脑子清醒一点,接通连线放到耳边。   “喂,姐,小蒙把表哥打了,连警察都惊动了。”   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起身就往外跑,然而因为太过着急,重心没有掌握好,左脚在地上绊了一下,整个人实实在在摔了个跟头,发出一声惨叫。   “姐,姐,你怎么样了?姐,姐……”   听筒里是沈浩忧心如焚的问话。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沈英殊挣扎着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膝盖,想起一句老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风打头。   另一边,林跃根本没有把沈英殊和小蒙的事放在心上,年轻人嘛,总得为自己的自命不凡交点学费的,不然怎么会知道现实残酷,铁拳伤人。   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去看沈蒙两家的笑话,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的前大嫂,吴菲从美国回来了,今天就到苏州,作为前小叔子,他得为她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不是?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飞机餐好吃吗   车子在高铁站前方车道等候片刻,吴菲由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不够显眼的羽绒服,把脸埋在故意拉高的衣领里,头上还戴了顶帽子,似乎是担心别人认出她的身份。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这种打扮,跟特么明星偷情一样。   是,同德里苏家闻名海内外,苏大强已经是网红……不,应该说网宠,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谁会关心一个苏家前儿媳?   咔~   车门轻响,随着一股寒风注入车厢,吴菲拎着包坐到后排座椅。   嘭~   车门关上。   林跃打量一眼后视镜,赶巧吴菲也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镜面交汇。   看得出的尴尬在她脸颊闪过,然后飞快转头。   “小咪呢?”   “我父母看着呢。”   “你应该带她过来看看亲爷爷。”   吴菲眉宇间聚起许多怒意,她觉得苏明成是故意的,不过要说反驳,又缺少恰当的理由,毕竟从血缘关系上讲,苏大强确实是小咪的爷爷。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开始吧。”   林跃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几眼,呵呵一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大嫂……前大嫂,我这个前小叔子,不得帮你接风洗尘啊?”   “你……”   吴菲觉得他是故意在羞辱自己。   “没必要。”   她拼命地压抑怒火,转过头去观望车窗外面飞退的车流,尽力分散注意力。   “你不饿吗?”   “我吃过了,飞机餐。”   “飞机餐好吃吗?”   “还行……”   吴菲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个话题有那么一点歪,不过仔细观察驾驶员的侧脸,却发现表情如常,眼神也如常,似乎就是随口一问,是她自己污了。   “飞机餐份量太小,吃不饱吧?”   “苏明成!”   吴菲恨声喊道。   林跃微微偏头,一本正经说道:“吴菲,我好心问你话,想劝你吃点东西,这有错吗?别不识好歹。”   “……”吴菲给他搞得不上不下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林跃一脚刹车下去,吴菲没有坐稳,身子往前一倾,额头撞在副驾驶上,把头顶的棉帽搓掉一半。   “啊……”   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好容易平息心头惊慌,还没等发作,林跃指着前方一辆车头插进己方车道的沃尔沃S60淡淡说道:“你应该系好安全带。”   他是故意的吗?他是故意的吧。   “苏明成,你就是个人渣!”   “下车!”   林跃一个急刹车靠边停住。   吴菲看看他,又看看稍显冷清的马路,面露难色。   如果下车了,那她回国的意义是什么?南山丽舍的房子还要不要了?   是,她很愤怒,很不甘,还觉得有些羞耻,但又舍不得放弃要回借款的机会。   “不下啊?不下那嘴巴就给我放干净点儿。”   林跃撇撇嘴:“吴菲,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没错,当婊子立牌坊。”   说完这句话,他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天渐黑,车愈快。   吴菲看着窗外飞退的景象,板起脸来一言不发。   苏明成说得没错,可她就是放不下身为大……前大嫂的人设,而且对于这个男人,她是打心底讨厌。   ……   半个小时后,工业园区南山丽舍。   林跃把门打开,走进重新布置过的客厅。   “进来吧。”   吴菲从外面走进来,仔细打量屋内陈设。   这还是她第一次过来这边,400万的房款,其中吴家出了270万,她和苏明哲的共同财产80万,说房子是她的都没问题。   阳台的窗户开着,寒风由外面吹进来,有些冷。   林跃上前关窗,顺手打开空调,在面向玄关的沙发坐下来,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丢到她面前。   “看看吧。”   吴菲拿在手中浏览一阵,脸变得……应该说不那么僵硬了。   这是一份声明,下面盖着明达投资公司的公章,内容嘛,是委托他处理南山丽舍小区的房产,也就是说,房子给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重要吗?”林跃端起杯子,也不嫌水凉,放在嘴边喝了一口:“重要的是你有多想拿回它。”   吴菲抿着嘴唇说道:“这套房子,就应该是我的。”   “房子是你的?”林跃听完笑了,笑的前仰后合,有点夸张。   吴菲说道:“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我笑是因为想起上辈子的事,上辈子你也是这样……为了一套房子……呵呵。”   “上辈子?你在说什么疯话?”   吴菲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也是,她能听懂就怪了。   在《我是余欢水》的世界,甘虹以为余欢水病入膏肓,便跑去病床前面,用孩子做借口要房子要遗产,当时林跃开出了什么条件?只要她作为徐江的妻子陪他一个晚上,等他死了就可以继承他的财产了,现如今又是因为房子……   “疯话?”   林跃呵呵一笑,手又往抽屉里一伸,拿出一样东西丢在茶几上:“好看吗?今晚来点儿刺激的。”   吴菲低头一瞧,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就像之前说过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羞辱她。   “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就跟上辈子一样。”   这一次她讲不出“你在说疯话吗?”这样的话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苏明哲没这么多花样吧?也是,程序员嘛,前列腺都有点小毛病正常,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是挺可怜的。”   “你……”   “我什么?别忘了咱们的交易内容,像这样的买卖,比你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孩儿想做都没机会的。”林跃站起来,走到原本属于他的房间把门一推:“为了今天,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来布置这个房间。”   吴菲偏头一看,脸色大变。   说红吧,还有点黑,说黑吧,又透着白,总之是一种相当复杂,难以言述的表情。   “请吧。”   林跃把灯打开。   经过外围灯罩的过滤,灯光变得柔和很多,蒙蒙的红垂下来,将整个房间照的很暧昧,至于里面的陈设,与很多情侣酒店的特色客房布置差不多。   眼见吴菲咬牙切齿就是不动,他看了一眼腕表:“进或不进,你有二十秒的考虑时间。”   秒针一点一点前移。   大约十五秒后,她骂了一句“混蛋”,阴着脸走向房间。   然而林跃一把将人拉住,非常粗鲁地拉开她的手包,从里面取出一支录音笔。   “吴菲,你是想把今天的过程录下来告我强奸呢?还是说要留作纪念,不时拿出来鞭策自己一番,不要淡忘对我的仇恨?”   吴菲举手去抢:“还给我。”   林跃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告我强奸的话,这显然是不成立的,但凡懂一点法律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交易。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要留一手,防备我食言反悔,用曝光今天的事情让我身败名裂相威胁咯?”   咔~   他拇指用力一推,录音笔一分为二。   吴菲一看东西毁了,高高举起的手臂放下,一脸怨恨望着他。   “要的就是这个表情,你要是太过顺从,太过温柔,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林跃把她的身子掰正,往房间里一推,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   第二天清晨。   旭日东升,平湖如镜。   咔的一声轻响,洗手间的门打开,林跃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当他换好衣服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顺势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卧室的门打开,吴菲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出来,昨天她的状态就不怎么好,今天情况更糟,整个人精神萎靡,面白气短,一看昨晚就没休息好……或者说根本没睡。   林跃把香烟末端的烟灰往烟灰缸里点了点,语带调戏:“晚上睡的好吗?”   他问她睡的好不好?   他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不过吴菲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也没有力气骂他人渣、混蛋、不要脸。   她十分勉强地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感觉恢复一些,一脸倦容地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坐下。   电视里的美女主持人正在背稿,抑扬顿挫的发音听起来是一种享受。   “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这么着急干什么?”林跃提提指尖香烟,意思是不要急,等他吸完这支烟。   “对了,小区西门的油条豆腐花不错,你去买两份上来。”   “你让我去?”   “不行吗?”   吴菲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地踌躇一阵,选择了妥协。   上床这种事都做了,给他下楼买早餐又算得上什么呢?   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林跃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你怎么不骂我了?”   吴菲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开门走出去。   时至如今,骂他还有用吗?骂他只会让自己难看。   二十分钟后,她从外面走回来,除去不爽和虚弱外,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焦虑,因为正值晨起时段,很多人那家店的门口等候,她足足排了十分钟的队。   “你要的油条豆腐花。”   林跃打量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食物,眉头轻挑:“筷子呢?勺子呢?碗呢?”   “你……”   很明显,他把她当佣人了,吴菲心里那叫一个委屈,活了三十多年,她就没吃过这种亏。   “我什么?”林跃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上一世余欢水天天做饭扫地擦桌子,家务全包还得上班挣钱,换来的是什么?嫌弃!   现如今让她去买早餐,利息都算不上好么。   吴菲能怎么办?只能压下翻腾的情绪走进厨房,把碗和勺刷了刷,从里面拿出来端到茶几上,又把装豆腐花的塑料袋挽了挽袋口,放进碗里,勺子一递。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吗?”   林跃头也不抬地道:“不怕,这套房的每个房间我都安了监控。”   吴菲一听这话脸色骤变,指着昨晚栖身的卧室:“那个房间……”   林跃点点头:“当然也有了。”   “苏明成!你这个无耻败类!”   她像个泼妇一样叫骂,还把电视柜旁边放的花盆高高举起,用力丢在地上。   啪~   花盆摔得粉碎,泥土和瓦砾在地面铺开。   林跃一手捏着油条,一手拿着勺子吃得很嗨,对于前方一幕视若无睹。   “砸,继续砸,反正房子归你了,这里面的东西全毁了也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不过……”他促狭心起,决定逗逗她:“只要有那个在,你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永远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苏明成,你不守信用。”   “谁说我不守信用,房子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在这一点上我可不曾偷工减料。”   “可是……”她指着卧室,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拿录音笔阴我,我就不能用摄像头搞你?吴菲,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过于自私,只许你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你。”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愤怒地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朱丽吗?”   林跃学着她的腔调说道:“你就不怕我把录像发给你父母观赏吗?”   “你就是个小人!”   “彼此彼此。”   啊……   吴菲几乎给他折磨到崩溃。   便在这时,她放在一边的手机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林跃偏头示意:“不接吗?”   她恍若未闻。   “万一是小咪那边遇到问题了呢?”   听他说完,吴菲绷不住了,赶紧走过去拿起手机,果然发现是亲爹来电,接通连线放到耳边,可是没等说话脸色就变了。   “好,我马上回去。”   话不多讲,挂断电话她就去拿羽绒服。   林跃啥也没问,用纸巾擦擦嘴巴站起来:“看在小孩子的份上,我送你去高铁站。”   吴菲寒声说道:“不需要。”   “看来情况还是不够紧急。”   他说着又坐回去,继续吃起来。   “苏明成,我这辈子最不幸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你。”   “既然如此,那我要常去美国走走了。”   这话什么意思?她当然听得出来,买录音笔就是怕他事后骚扰她,多少留个后手,用告诉朱丽来威胁他什么的,结果后手没留成,反而给他捏住七寸,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不过她很清楚,现在不是纠结苏明成赖上她的时候,她必须第一时间赶回上海。   几个呼吸后,伴着一股冷风钻入房间,吴菲走了。   嘭~   房门关闭。   林跃撇撇嘴,一脸不屑,骚扰她?说说罢了。   无论是《我是余欢水》,还是《都挺好》,甘虹和吴菲的人设都挺讨厌的,对于这种女人,羞辱报复一下,尝尝鲜也就算了,睡多了会吐的。   ……   数日后。   苏明玉这几天的心情很不美丽,不仅仅是因为FAMAR公司与众诚集团的商业纠纷,还因为小蒙的遭遇。   继上次因为打架被拘留后,这次张桐一点不念亲戚之情,给他弄进看守所,一关就是十五天。   这下好,沈英殊和张桐彻底撕破脸,众诚集团又经历了一场地震,那些有本事的业务骨干纷纷递交离职报告,有的是被凤江和鎏金挖走的,有的是自己找好下家跳槽的,总之高层愈演愈烈的内斗进一步加剧了集团的崩溃。   之前蒙志远说众诚可能挺不过明年下半年,就现在这速度,和FAMAR公司的官司一结束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众诚集团,那可是她立志要守护的家……   但如果回头打量,当初要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做那些自认为守护集团的事,它能活得更久一点。   叮叮咚~   这时放在手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地上,拉开手袋拉链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蒙志远打来的。   “喂,师父,小蒙怎么样了?”   “再有一两天就出来了。”   “那到时候我去接他。”   “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之后我会带着他去英国。”   “师父要去英国?”   “是。”   苏明玉听得出蒙志远话里话外的落寞。   “那众诚集团……”   “事到如今你还有办法吗?”   她能有什么办法,随着集团内耗严重,董事长和徒弟的丑闻曝光,夫妻离婚切割财产,现在又陷入偷窃技术的风波,有能力的员工走的走散的散,还没走的也在寻找后路,包括以往有过合作关系的企业都在跟众诚做切割,再加上鎏金和凤江的步步紧逼,现在的众诚,已经是回天乏力。   “明玉啊……”蒙志远欲言又止。   “师父,你有话直说。”   “我刚跟英殊通过电话,她说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我问她那个不该惹的人是谁,她说是你二哥苏明成,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懂,她当然懂。   不是蒙志远惹了不该惹的人。   蒙志远跟苏明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完全没有道理分个你死我活。   苏明成的敌人……是她!   换句话讲,因为她,蒙志远和沈英殊离婚,也是因为她,众诚集团毁于一旦。   她以前认为苏明成就是一个只会啃老的妈宝男,一个没用的人渣,而今他摧毁了她的一切——生活,工作,成就。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忙音。   蒙志远没有跟她告别就断开了连线,看得出来,他对她很失望,也有很多不满,因为他不止一次要她别光顾着工作,要跟家里人处好关系,结果她根本听不进去,进而连累了众诚集团。   “畜生!”   她把手机举过头顶。   好在最后时刻恢复了理智,没有拿它撒气。   叮叮咚~   也就在这时,铃声又响。   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苏明哲打来的,只能压下心头不忿,按下接通键。   “喂,大哥。”   “明玉啊,这不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嘛,今年春节我想回家跟爸一起过。如果可能,再叫上明成。”   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同回美国前完全是两个状态。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没错,我找到工作了,TIKTOK的服务端研发工程师。”   苏明玉在心里道声难怪。   “大哥,恭喜你了。”   “对了,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苏明哲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等回去后你就知道了,对了,爸咋样了?”   苏明玉很想说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苏大强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认这个爹呢?不过话到嘴边改了味儿:“还那样。”   “行,那回头见面再聊。”   挂断电话后,她拎起地上放的塑料袋,一面往家走一面冷冷说道:“苏明成,走着瞧。”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2019年2月。   除夕夜。   天上月明星稀,看不见一丝云彩。   老城区的旧宅灯火通明,再节俭的人也会把院子里的灯打开,为庆祝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也是讨个好彩头。   在高楼耸立的现代小区,同样是一片新春气象,物业公司在各处悬挂大红灯笼,还将春联分发到每个单元楼,盆栽和彩灯也是不可或缺的好物件,能够起到烘托气氛的效果。   总之,比拼物业服务质量的一项课题就是哪个小区更有年味。   这一夜,大大小小的酒店座无虚席,人多钱多的大包,人少钱少的堂食。   与以前不同,苏家的春节是在家里过的,倒不是没钱去吃酒店,这点钱苏明玉还是拿得出来的,也不是怕被外人认出来,毕竟苏大强和她都是网络红人,一个坑惨了儿子,一个毁了众诚集团,主要是这餐饭注定不会平静,在家里打起来比较好收场。   是的,苏明哲喜气洋洋地回来过节,她却揣着跟苏明成算账的心思。   “爸,大哥说中途有点事耽搁了,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苏大强的手在身上拍了拍,从沙发起来,先去衣帽架的位置溜达一圈,又钻进自己房间,少时空着手出来,嘴里嘟哝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爸,你找什么?”   苏明玉强忍着不耐烦说道,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快被老头子折磨疯了,要知道这还是在雇了一个护工帮忙的情况下。   “我找你刚给我买的大衣,明哲要接我去美国了,咱不能给中国人丢脸啊。”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犯病了。   苏明玉超级无语。   “爸,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去年?不对,你骗我,你就是不想我去美国,你见不得我好。”   “苏大强!”苏明玉气得直咬牙,心说是儿女见不得你好还是你见不得儿女好?   “这话你再给我讲一遍。”   众诚集团分崩离析,老蒙远走海外,她本就闷了一肚子气,现在护工回家过年,只剩她一个人守着苏大强,再想到一会儿就要跟苏明成碰面,难免心生烦躁,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赵美兰,赵美兰……”苏大强指着她说道:“你没死,你……你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他不断地往墙角缩,抱着上一个租客留下的挂烫机壮胆,哆哆嗦嗦的样子像个老兔子。   苏明玉很想跑到阳台上大吼大叫发泄一阵,却又担心惊到周围邻居,把她当成一个女疯子。   她索性打开电视机去看从来都不看的春节联欢晚会。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大强弯着的腰一下子挺直了:“明哲回来了。”   就像是来了救星一般,苏明玉还没动,他先一步跑过去把门打开。   咔~   一张脸出现在对面。   苏大强脸上的欣喜瞬间定格,啊的一声就往回跑,似乎忘记苏明玉刚才对他做了什么,直到靠近女儿才获得一些安全感,望着门外走进来的男子说道:“你是谁?”   “我是……来拿你去阴曹地府的黑无常。”   林跃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身上缭绕着冬日的寒气,又从没有光亮的楼道走进来,确有一点阴冷邪恶的意思。   苏明玉说道:“苏明成,你有毛病是吧?大过年的把爸吓病了,你去医院照顾他吗?”   “哦,你也知道今天过年啊。”   他把出门前朱丽执意给他戴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搭在衣帽架,走到单人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摆放的六个菜盘呵呵冷笑。   一碟水晶肴肉,一碟老醋花生,一碟梅菜扣肉,一碟酱牛肉,半碗水果罐头,再加一只盐水鸭。   这就是苏明玉准备的年夜饭,里面唯一的热菜还是在超市买的预制菜——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端上餐桌的那种。   苏明玉一言不发。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明总可以啊,吃惯了五星级酒店的大餐,还容得下小老百姓的配置的。”   “苏明成,你说够了吗?”   她终于忍不住回呛一句。   缩头耷脑坐在旁边的苏大强闻言恍然:“我想起来了,你是明成,是明成,我儿子。”   “当不起。”   林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老大到哪儿了?”   苏明玉冷然答道:“路上。”   提起苏明哲,苏大强又开始闹妖:“我大衣呢?明玉,你把我的大衣丢哪儿了?”   “爸,大哥不是来接你去美国的,他是来家里过年的。”   “哦,过年啊,明玉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他妈,要不给明玉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她跑那儿去了。”   林跃笑了:“看吧,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苏明玉耳根附近的肌肉扯了扯,没有反唇相讥。   咚咚咚~   敲门声又起。   她看了一眼腕表,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   这一次没错,是老大回来了。   “明玉,新年快乐。”   苏明哲挺乐呵,说着话还把两个礼盒递过来。   左面的盒子装的是海鲜,右面的盒子盛的是干货,从包装图片来看,有鸡枞猴头菇和蜂蜜。   “大哥,你这么客套干什么?”   “过年了,给爸买点补品不是应该的吗,可惜回来的太晚,很多商店都关门了,就随便买了些,对了,爸呢?”   苏明玉把东西接过去,指指客厅。   苏明哲一眼便看到沙发上对坐的两个人:“明成,你来了。”   林跃刚要答话,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女声,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   “小咪,叫姑姑。”   “姑姑。”   随着小丫头一起出现的还有吴菲的脸。   “呵……大……大嫂。”苏明玉惊讶得都忘了跟小孩子打招呼。   她是真没想到吴菲会跟着过来,想必这就是老大在电话里说的“惊喜”了。   “明玉,好久不见。”   吴菲笑着回话,不过当她带着小咪走进客厅,目光瞥及沙发上的男人时,表情有了变化,不过幅度一般,应该是对于眼前一幕早有心理准备。   嘭~   苏明玉把门关上,看看吴菲,再看看苏明哲。   “大哥,你跟大嫂……”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不妨碍大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哦。”苏明哲说道:“我跟你大嫂准备复婚了,过完年就去领证。”   林跃嘴角扯动几下,忍不住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瞧苏明哲的样子,对他和吴菲的关系绝不知情,他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可以理解,但是吴菲……不是应该尽量远走高飞,不碰苏家的人和事吗?怎么会同意跟苏明哲复婚?   “呵呵,呵呵……”   苏明玉心说难怪,难怪他在电话里一反常态,显得十分开心,原来是情场商场两得意。   “恭喜你啊,大哥。”   苏明哲冲她笑笑,完事凑到苏大强面前:“爸,我跟菲菲回来了。”   “哦,朱丽啊。”   苏大强慢吞吞地站起来,望吴菲说道:“朱丽,你爸还好吗?”   “爸,她是菲菲。”苏明哲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对苏大强的情况感到忧虑。   “菲菲?”   “爸,是我。”吴菲说道:“你的大儿媳。”   “在美国那个?”   “没错,在美国那个。”   “哦,孩子什么时候生?我得跟你妈提前做准备。”   苏明玉摇摇头:“又糊涂了。”   苏明哲说道:“爸一直这样吗?”   “差不多吧,时好时坏。”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明哲,你还真是孝顺呢,他都把你坑成这样了,你还担心他的死活。”说话的是林跃。   “明成,话不能这么说,再怎么着他也是咱们的爸,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是打不断的。”   “那行,当我没说。”   林跃撇撇嘴,苏明哲这种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范,落难的时候可能会骂两句老天爷,等日子好起来,又圣母心泛滥,看什么都积极阳光,对人生路上的坎坷与刁难选择原谅了。   早知道他就不给这货找工作了。   苏明哲说道:“对了,房子的事还得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菲菲的父母。”   林跃看着吴菲呵呵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俗语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这话说的,苏明哲和苏明玉听不出有什么名堂,只觉得放在这件事上用词不当,但是吴菲比谁都知道这个“打虎”的意思,恶狠狠地刺了他一眼,去给小咪脱羽绒服了。   “等等,房子的事……”苏明玉搞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苏明哲说道:“南山丽舍的房子,明成帮忙要回来了。”   “要回来了?”   “对,明成找到了坑了咱爸的玉器店老板,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   苏明玉看看林跃,想起蒙志远跟她讲的话,如果他真是搞垮众诚的罪魁祸首,要拿回南山丽舍的房子,还真不是难事。   三人在这儿聊房子的事,苏大强突然大声喊道:“房子,是我的房子。”   苏明玉说道:“哪有你的房子,你的房子被债主收走了。”   苏大强的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玉,我去做两个热菜吧。”   吴菲看到茶几上只有一些冷盘,便提议下厨做饭,不过林跃很清楚,她就是想离他远一点。   苏明哲也发现年夜饭过于简单了。   “我说去酒店订一桌,你非要在家吃,还说在家吃气氛好,就不该听你的。”   唔,房子回来了,工作找到了,苏明哲又财大气粗了。   “大哥……”   苏明玉当然不好说把年夜饭安排在家里吃是方便跟苏明成算一笔账,对于老大的挑剔,她很无语。   “唉,都是大哥的错。”   苏明哲一脸惭愧,因为他觉得自己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众诚集团的情况,自打苏明玉因为和蒙志远上床被辞退,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换句话说,她失业小半年了,怎么可能有钱到大饭店吃席。   林跃一脸古怪:“老大,我想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之前你在LK的工作可是苏明玉帮你找的。”   这话把苏明哲和吴菲说愣了。   “明玉找的?”   苏明哲看向苏明玉,发现老三没有否认,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他以为老二的话伤了她的心。   “明玉,这个……你放心,大哥过完年回到美国,一定帮你介绍份好工作。”   吴菲不像苏明哲,她想得更多,结合当初苏明成和苏明玉、苏明哲的约定来看,苏明玉给苏明成找工作十有八九没安好心,毕竟苏明哲失业的情况下是没能力赡养老人的,后来入职LK,被分到了上海,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苏明玉给他找这份工作,能惹出那一连串的破事吗?   “大哥,不用。”   苏明玉不知道这事儿苏明成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老二是在嘲讽她,也只有苏明哲这个一根筋的家伙转不过弯儿来。   林跃调戏完这两个人又转头看向吴菲。   “大嫂,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回心转意的?如果因为房子,那你一会儿可得多敬我几杯酒了。”   这话……从小叔子嘴里说出来,挺不合适的。   不过苏明哲很上道:“明成说的没错,菲菲,咱们是得好好谢谢明成,如果不是他找到玉器店老板,房子也不能回到咱们手里。”   吴菲的脸色难以用文字描述,总之……挺有趣的。   林跃抱起去叉水果罐头的小咪,把一个剔核的山楂放进她的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菲。   事到如今他多多少少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吴菲之所以要跟苏明哲复婚,其中一个原因应该是为了报复他,要知道他可是用小视频威胁过她,还说以后常去美国看她,说是看她?只是看她这么简单吗?   躲得远远的?房子就在那里,苏明哲是小咪的爸爸,父母定居上海,她能躲哪儿去?只要他玩儿赖,她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所以倒不如跟苏明哲复婚,这样一来他还能猖狂吗?除非他不认苏家人了,不然就得恭恭敬敬地喊她大嫂,安心地做一个只能看不能碰她的小叔子。   “菲菲,你说句话啊。”   苏明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吴菲只能强颜欢笑,点头称是。   其实她答应跟苏明哲复婚,最大的原因还是她妈,上回来苏州赴苏明成的约,小咪由二老照看,她妈早上带小家伙到楼前广场玩耍,一些长舌妇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了些难听的话,老太太脸皮薄,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回到楼上没一会儿就吵心脏不舒服,老头子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医院,得亏发现的早,病情稳住了,如若家里没人,又或者倒在外面,人能不能活下来真不好说。   趁着这件事她爸逼着她跟苏明哲复婚,说这么做是为了小咪的成长,也是为了吴家的颜面,她妈的安危。   作为女儿,吴菲能怎么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老人讲现代家庭观吗?讲的通吗?   考虑到母亲的病,小咪的人生,这时苏明哲又给她打来电话,说找到新工作了,薪水和在LK的时候差不多,再想想那个拿住她的七寸,要把她这只金丝雀关进笼子里的渣男苏明成,权衡利弊一番,认为复婚好处很多,于是她妥协了,答应了苏明哲的复婚请求。   至于南山丽舍的房子是用什么换来的,她没有说,相信苏明成也不敢多讲,不然事情爆出去,大众的唾沫星子足以把他淹死。   苏明玉看看吴菲,再看看苏明成,隐隐约约觉的这俩人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我饿了。”不知道是看见小孩子吃东西眼热,还是真的饿了,苏大强讲完这句话直接下手去拿鸭腿啃。   苏明玉摁住他的手腕:“爸,你等下,我去给你拿一次性手套。”   “明玉,你就让爸拿着吃吧。”苏明哲有点看不过去,觉得有虐待老人之嫌。   “他吃得满手油渍,一会儿该抓得到处都是了。”   苏明哲还想说话,吴菲戳了戳他的后腰,于是只能选择闭嘴。   “我去把礼盒里的海鲜蒸一蒸吧。”   就这样,吴菲拉着前夫进走厨房。   半个小时后,海鲜拼盘上桌。   说是年夜饭,菜基本没动,就小咪和苏大强在吃,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尴尬。   “既然你们都在,趁着过年,有个事情我想说一下。”苏明玉说道:“爸患的是老年痴呆,必须要人在身边照顾,这两个月来是跟着我过的……年前没事,年后我得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到时候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所以,大哥……”   “明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次回来,除了在一起过个团圆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定爸的赡养计划,不管爸以前做过什么,他始终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现在他老了,做儿女的理当给他养老送终,你说是不是……明成?”   “生我们养我们?又来道德绑架,苏明哲,你太让我失望了。”林跃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拼命地坑我们两个吗?”   瞧这话问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明哲说道:“明成,话不能这么说,爸也是……”   林跃摆摆手,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我记得苏明玉说过,她觉得父母亏待她了,偷偷地去医院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她确实是苏大强和赵美兰的女儿。前几天我去老宅找东西的时候心血来潮,也去医院做了个DNA鉴定,你们猜怎么着?”   大家听到这里,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他。   之前弓着腰不管别人胡吃海喝的苏大强打了个哆嗦。   林跃冷冷说道:“检测结果显示我跟你是一个母亲,但不是一个父亲,而且我们两个人的父亲都不是苏大强。”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傻了,客厅安静到空调吹风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都是噪音。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送给你们的春节礼物   滴答,滴答……   上个租客留下的石英钟挂在东墙,秒针一下一下抖动,迸出清脆的机械音。   苏大强把手里的螃蟹腿一丢,站起来就往卧室走。   他的动静惊醒了众人。   林跃反应很快,起身拦住苏大强:“别装疯,也别想走,这么关键的问题,你不交代几句吗?”   “明成,你这不是为难爸吗?还有,不许你这么说妈!”   苏明哲感觉苏大强特别可怜,如果老二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苏大强不只戴了一顶绿帽子,最少三顶——他的父亲一顶,老二的父亲一顶,那个赵美兰要投奔的上海来的男医生一顶。   “为难他?不为难他就能掩耳盗铃,当成问题不存在吗?苏明哲,我可是帮你解答了一个困扰全社会的问题,这件事今天在家人面前说出来,总好过闹到社会上叫人笑话,如果你还想再被他搞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门就在那边,可以带着吴菲和小咪离开,没人会拦你。”   “这……明成……”   他还想替苏大强和赵美兰找补,吴菲在下面踩了他的脚一下,再用威胁的目光一瞪,苏明哲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肯定要拿出来掰扯掰扯,理清个人责任的,至于苏大强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赵美兰又干了多少错事,逃避问题并不能改变事实。   “苏明成!你不愿意赡养父母直说,撒这样的谎有意思吗?”苏明玉不能,也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如果苏明成和苏明哲不是苏大强的儿子,只有她一个是苏大强的子女,那她这些年来在家里受到的冷遇不是更没处说理去了吗?   而且苏明成在除夕夜甩出这种耸人听闻的结论是什么意思,不想承担赡养苏大强的责任吗?   “撒谎?就怕你不信,我把鉴定结果都带来了。”他从裤兜掏出折叠过的文件丢在桌上。   苏明玉拿起来扫视一遍,脸色阴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原本小咪坐在姑姑身边嗑雪米饼,看到她的侧脸吓得一头扎进吴菲怀里。   林跃拉着苏大强带到单人沙发上:“说说吧,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苏大强:“……”   “DNA鉴定结果就在那里,再做一遍也是一样,保持沉默就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   “也是,这么多年来你就像一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认为看不见敌人,也就没有危险了。”   “……”   无论他怎么讽刺,苏大强就是三缄其口。   “好吧,你不说,我来说,当然,这都是推测,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可以纠正。”林跃看着三人沙发上坐的苏明玉、苏明哲和吴菲说道:“你们以为赵美兰一个农村女人是怎么进去医院当护士的?没点不见光的交易可能吗?你们以为赵正的城市户口是怎么来的?一个小护士,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职工,有能力在那个年代给自己的亲戚开方便之门?苏大强什么性格你们也看到了,指望他去疏通关系可能吗?一个农村女性嫁给城市户口还有体面工作的男性,身份和地位本就弱了一截,她是靠什么反客为主,压制苏大强三十多年的?仅仅是因为性格强势吗?我想从她在同德里的街坊邻居面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了。那个年代的社会环境,哪里像现在这般自由,一个女人要想支撑起整个家庭,从小护士很快升为护士长,要付出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到对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苏大强。   “后来你也知道了不是吗?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去上海找那个医生,决心把两个儿子都带走的原因——你们都知道,我跟苏明哲不是你亲生的。不过遗憾的是,她没有走成,因为这时怀了第三个孩子,而她的妈妈拼死阻拦,不允许她打掉这个孩子,于是苏明玉降生了,你们两个人继续凑合着过了三十多年,我说的对吗?”   苏大强耷拉着眼皮,一下一下晃着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闷闷的语气说道:“我要跟你妈离婚,你妈气死了我妈,是她妈不让她离,居委会也不批,后来就有了明玉。”   “……”   就这些,苏大强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苏明玉一脸急躁:“然后呢?”   “明玉,小蔡在哪儿?她该来接我回家了吧?小蔡呢?我还要给她写诗……对了,我准备送给老聂的那幅字你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你们别给我藏起来啊,信不信我去派出所告你们虐待老人。”   好嘛,又开始打岔了。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上面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不妨碍大家在脑海描绘出事情的轮廓——苏明成说的没错,他和苏明哲不是苏大强的儿子。   “苏明哲,还记得我在仁德苑给你看的监控视频吗?这下你该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吧,既然苏大强把他妈的死归咎到赵美兰身上,关键时刻见死不救也能说得通了不是吗?”   “明成,你能不能不要说了。”苏明哲十分抓狂,因为发生在父母身上的事情,真的很难让他一个斯坦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接受。   林跃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所以苏大强不敢回老宅,不让在房间里放赵美兰的照片,搬新家后过去的东西一概不留。别人无法理解一个父亲把二儿子弄得倾家荡产夫妻离异还要不断作妖,让大儿子也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而且在儿女与保姆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也不愿意亲近前者,现在你知道了原因了吧,没错,你跟我不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仇人。”   苏明哲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菲搂着小咪,呆呆地看着苏家四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究竟嫁到了一个怎样家庭啊,这也太乱了,不过……转念一想她跟苏明成做过的事情,还有自己跟苏明哲的将来,苏明哲和苏明成的关系,也就五十步笑百步吧。   再加上苏明玉和蒙志远不纯洁的师徒关系。   有句老话说的好,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跃一看苏明哲心态崩了,又看向苏明玉:“这回你还有脸让我们赡养他吗?从小到大花的那些钱我早就还清了,既然只是养育关系,不是至爱血亲,我不想,也没义务去赡养一个仇视自己的老东西,所以养爹的事你得自己背。大过年的,我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从衣帽架拿下围巾围好。   “哦,对了,新春快乐。”   房门开启。   嘭~   房门关上。   苏明成就这么走了。   一股风进来,吹得沙发上坐的几个人遍体生寒。   新春快乐?   看来这就是苏明成给他们的新年礼物了。   “我的新衣服呢?明玉,快帮我找找,明天你大哥接我去美国还要穿呢。”   “爸,你能不能醒醒?能不能消停一点?”   “放哪儿了?我到底放哪儿了?好贵的,几千块呢。”   “爸!”   苏明玉忍无可忍,把面前放的白瓷碗往桌面一撴。   啪的一声轻响,碗碎了,茶几的玻璃面也被磕破,向外辐射出一圈蛛网状裂纹。   小咪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吴菲推推失魂落魄的苏明哲,抱着小咪离开沙发:“小咪困了,我们走吧。”   “……”   苏明哲不说话。   她又使劲推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缓缓起身,视线扫过被苏明玉吓住的叫了快四十年的那个爹,跟在吴菲身后往外面走去。   这个年过的……想来想去,他觉得只有“惊悚”这个词能够形容。   苏明玉没有去送他们,两手插进头发里,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在消化苏明成和苏大强说的那些话,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忧心惆怅。   嗖~啪~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窗外爆开,短暂地点亮夜空。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卷末-苏大强和苏明玉篇   很多人期盼春节,因为这是团圆的节日,也是一年间少有的几个长假之一,和年假同时休的话可以有长达半个月的假期。当然,这是理想状态,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不多,一般而言,普通打工者初五六就得到岗工作了。   蒙志远出国了,众诚集团现在张桐一派,沈英殊和沈浩等人一派,内耗导致营收每况愈下,苏明玉看着很着急,然而着急也没用,集团是不可能请她回去上班的。   没了房子没了车子没了有钱的师父,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像无数失业者一样投入到节后重新找工作的大潮中,毕竟她现在也是穷人了,以她的消费水平,再加上在苏大强身上的花费,蒙志远给她的三十万块钱根本用不了多久。   “苏明玉,谁是苏明玉?”   当女助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无视身边应聘者诧异的目光,提着手袋朝会议室走去。   本来以她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找工作,正常情况下只要稍微放出点风去,那些猎头就会像嗅到腥味的猫一样围上来,毕竟是众诚集团江南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嘛,称得上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然而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不适用“正常情况”,从离开众诚集团到现在小半年了,就没一个猎头联系她。   她也给那些曾经跟江南销售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单位的高管打过电话,但是得到的回复不是公司没有适合她的职务就是受贸易战的影响效益不好,没有招聘计划这种听起来正当且委婉的托辞。   所以,她不得不放低身段,去一些二流公司应聘销售总监这类以前看不上的职位。   “苏明玉,你就是那个苏明玉?”   面试官待她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很有歧视性的话,对于HR来讲,这很不专业。   放在以前,她肯定一句重话怼过去,看都不屑于看对方一眼转身就走,现在嘛……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忍耐。   “没错,我就是那个苏明玉。”   面试官笑了:“久仰大名,我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苏明玉忍无可忍:“如果我没看错,您是这家公司的副总吧,我应聘的是销售总监,我觉得对于是否录用应聘者这件事,作为企业管理者需要考虑的是目标对象能不能为公司创造效益,而不是他有多出名。”   面试官说道:“看来苏小姐来之前已经对我们公司有过调查了解,那你也肯定知道,我们的客户多是长三角地区的加工业企业主,如果真的把销售总监的职位给你,到时候人家认出来,万一觉得我们公司不靠谱怎么办?这种风险我想任何企业都不愿意冒的。”   苏明玉大怒:“既然你没意向录取我,那给我发面试邀请干什么?”   面试官笑吟吟地说道:“因为我对你很好奇,想面对面认识一下。”   “现在你满意了?”   “还成吧。”   苏明玉提起手袋转身就走。   她搞不明白这位副总哪根筋搭错了,混迹职场许多年,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企业高管,仿佛就是为了羞辱她一般。   来到公司楼下,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公交站牌挤公交车的人们,嘴角轻轻扯动两下,叹了口气,朝着对面的公园走去。   已经整整一周,投了好多简历都石沉大海,最普通的工作她看不上,认为配不上自己的能力,高级一点的职位人家又不愿意给她这个劣迹斑斑的小三儿。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一个坏名声会带来怎样的恶果,也知道蒙志远为什么要带着小蒙去国外生活了。   啊……   公园中间有一个小湖,她站在湖边大吼,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投来异样的眼神。   ……   吴中区,木渎镇敬老院。   屋檐下还挂着大红灯笼,门口的对联不知道被谁撕下一半,“福满人间喜事多”的“人间”两字没有了。   聂来金走进大院的时候,两个美的空调的修理工挎着工具包,带着手套从前面的楼房里走出来,一面交流维修方面的技术难题,听起来是中央空调的制热模块出了问题。   他整理一下头顶的费多拉帽,走进正前方住宅楼。   厚厚的棉门帘遮蔽了视线,当他掀开棉门帘走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个摆着许多椅子的大厅,北墙上贴着两行字——“人生都有夕阳红,敬老爱老树新风。”   下面摆放的陶土花盆里种了一些三色堇,远远看去像一个个涂花的京剧脸谱。   他辨认一下方向,沿着右侧走廊往前走,在第一个大房间里听到些人语,走进去一看,很多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有的抱着刚刚加热过的暖手宝,有的在喝杯子里的热水,还有的两手拢在厚厚的袖子里。靠近角落的位置,一个70多岁的老妪在剧烈咳嗽,旁边照顾她的护工一手拿药一手端水杯,也不知道是喂水喂得太急把老妪呛到了,还是突然爆发的寒潮引发的气道反应。   西墙挂着一台电视机,正在放有手撕鬼子美誉的《抗日奇侠》。   几个老人看得很入迷,聂来金从外面走进来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当然,也有发现来了外人的,浑浊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十分好奇他的来意。   因为空调还没有修好,大厅里温度不高,就中间一个加水的电暖气在散热。   他打量一圈,没有看到苏大强。   也就在这时,伺候老妪吃药的护工在一位老人的提醒下注意到了门口的陌生人。   “你好,请问你找谁?”   聂来金说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苏大强的老人?”   “苏大强?没错,是有个叫苏大强的,你是他什么人?”   “哦,我是他的朋友,来这里看看他。”   “既然这样,那你跟我来吧。”   护工放下药瓶和水杯,带着聂来金离开大厅往二楼走去,途中路过几个房间,里面都是空的,看起来老人都被带到楼下的大厅里了,毕竟中央空调坏了嘛,聚在一起守着电暖气取暖更有效果。   “他怎么没在下面啊?”   护工的表情很古怪:“苏大强有点不合群。”   说完叹了口气:“这女儿也是的,刚过完年就把人送来这里,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再来一趟看看老人能不能适应敬老院的生活。对了,我听说他还有两个儿子,怎么也不闻不问的?”   “他们都忙,一个在国外,一个去了海南,这不知道我在苏州,托我过来看看嘛。”   “朋友来看是朋友情谊,跟子女孝顺老人是两码事。”   聂来金听得有些不爽:“你不是苏州人吧?”   “不是。”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同德里苏家的事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聂来金没有多讲,只是把手里提的果篮挎在手腕上。   “到了,就是这个房间,他脾气不好,爱骂人,而且有痴呆症,时好时坏的,跟他说过的话扭头就忘,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交流。”   护工推开二楼走廊最后面一个房间的门,聂来金看到了坐在清冷的房间里,呆望北方的苏大强。   “老苏。”   他唤了一声,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老苏。”   他又唤了一声。   这次苏大强听见了,转身看向门口站的两个人,眼睛深处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几个呼吸后那双鱼泡眼变得明亮起来。   “老聂,你是老聂,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明成说贷款的事搞定了,我这才敢回来呀。”   聂来金提着果篮走进房间,护工一看俩人认识,便带上房门走了。   “老苏,你怎么住敬老院了?如果不是明成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找不到你了。”他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看着对面的老朋友心情复杂极了,本来是想配合苏明成给南山丽舍的房子上一道保险,免得苏大强死后给蔡根花骗走,现在苏明哲收回了房子,也和吴菲复婚了,但是苏大强……还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卷末-苏明哲和吴菲篇   苏大强慢吞吞说道:“是明玉把我送来这里的,她也不管我了。”   “……”   聂来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半天,拍着他的手说道:“其实住敬老院挺好,不麻烦别人,还有一群可以说得上话的老朋友。老苏啊,知道吗,咱们这代人跟儿女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代沟,他们说的咱们不认同,咱们想的他们理解不了,住敬老院……挺好……挺好。”   “好什么?不好,一点都不好。”苏大强说道:“我写个字他们没人说好,整天就看那些……叫什么,年轻人说的……哦,抗日神剧,评弹也没几个人乐意听,整天说的就是谁家孩子来看谁了,开的什么车,给买的多少钱的衣服,一群没见识的家伙。”   聂来金心说你不是也这样吗?当初住在女儿家,带老贺、老宋他们看什么日光房,奔驰车,大房子,苏明哲要带你去美国养老的时候还在大酒店讽刺高主任,现如今摆出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咋说呢?   看来护工说他不合群并不单纯是老年痴呆症时好时坏的问题,还因为他太能装。   想想也是,女儿以前是大集团的高管,大儿子留美博士,斯坦福高材生,因为被人羡慕太久,现在来到敬老院,心态失衡了。   “是是是,一群没见识的人。”   聂来金话锋一转:“不过老苏,你得学会适应,你看大家都去一楼大厅呆着,敬老院的人总不能让大家挨冻,中央空调坏了就得想别的办法取暖,我去的时候里面放了一台电暖气,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挺暖和的,可是再看看你,一个人在上面呆着,这么冷的天,多受罪啊。”   “我宁愿在上面呆着,也不跟那些人聚在一起。”看得出来,苏大强心里憋着一口气。   想想也是,条件好的家庭,儿女孝顺的家庭,怎么可能让老人住敬老院,要么自己照顾,要么请保姆照顾。   “老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聂来金似乎从林跃那里知道了真相:“你都这把年纪了,就把他们当成亲生儿子对待能怎样?明成和明哲那么孝顺,还能亏待你吗?现在可好……”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惋惜。   “老聂,你来看我就是为了说风凉话的?”   “这怎么是风凉话呢?”   聂来金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了,老朋友聚在一块儿,感慨两句,抱怨两句不是人之常情吗?   “走,你也给我走,就像当初被人家追债,你扔下我跑到美国去了,什么朋友,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你……老苏,你讲不讲理?”   那件事他确实做得不地道,但从本质上讲也是为了苏家人好——蔡根花要是敢图谋苏家的财产,苏明成就能利用债务把她吃的死死的。   不过这件事天知地知他跟苏明成知,苏大强、苏明哲、苏明玉、吴菲什么的都不清楚,现在苏大强发火的原因是嫌他跑去美国躲债了,那种条件下他跑去美国躲债不是很正常的剧本演绎吗?难不成留下来跟你苏大强一起遭罪?   “走,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   苏大强一激动,又犯病了:“姓扈的,从我家里滚出去,带着赵美兰和那两个野种回你的上海,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聂来金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感情他把自己当成那位上海来的医生了。   “苏大强……你真是,不可理喻。”   聂来金负气离开,阴着脸走出敬老院,寒风中回头看了一眼,下定决心去美国,没大事不回来了。   ……   姑苏区南门,同德里。   不知道谁家的自来水管冻裂了,本来胡同又深又窄,两侧建筑搭建得比较高,遮蔽住阳光,墙角生着细密的青苔,现在被水一冲,地面甚是湿滑。   “小咪,看着脚下。”   吴菲还是提醒晚了,小咪的脚一歪,人向后摔倒。   好在苏明哲眼疾手快,从后面抱住了她。   “吓死我了。”   吴菲松了一口气,面带怒容望胡同深处跑水的人家抱怨道:“住在这里的老人不少吧,把胡同弄得这么滑,万一摔倒伤到算谁的?真没素质。”   “菲菲,你小点儿声。”   苏明哲生于此长于此,自然比她更熟悉同德里的情况,像这种老城区的老宅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因为复杂的地形和雨雪天气摔倒,运气好的疼个三五天也就没事了,运气不好的很可能就下不了地了,然后一直躺到死。   如果是在同德里久居的老人,抱怨几句也就算了,老苏家去年搞出那么多事,给人听到这些话,指不定又会编排出多么难听的段子来笑话他们。   吴菲白了他一眼,不爽丈夫的小心翼翼,他们又不是蟊贼进村,回自家老宅用得着这么怂吗?   “应该是这里了。”   苏明哲辨认一下周边建筑,把小咪放下来,摸出苏明成给他的钥匙去开前方宅子的院门。   自从在美国定居以后,他再没回过老宅,之前赵美兰意外身故,老头子能不来这儿就不来这儿,他自然没机会故地重游,再后来苏家父子对薄公堂,丢人丢到姥姥家,他就更没脸回同德里了,所以对比那些多年不归的游子,当下的心态可以说是大号的“近乡情怯”。   一年多没有住人,门鼻子上的锁都生锈了,把钥匙插进去拧了好几下才旋动锁芯。   吱呀~   伴着门轴转动的异响,院门打开,和印象里没有多大改变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生锈的水龙头,生着苔痕的水槽,它们与院墙的夹角里放着一架梯子,斜对面是四五个花盆,里面是赵美兰养的花草,时至今日早已枯萎,就剩下干瘪的枝杈和败叶,房门左侧是用来装泔水的桶,相距不到一尺的地方堆着些空啤酒瓶,一束干黄的野草由砖缝里钻出来,看着挺顽强的。   客厅的门锁好开一些,转动锁芯时能够听到咯嘣脆响。   苏明哲把铁链解下来,推开房门。   一股空置房特有的霉腐味扑面而来,吴菲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种老房子没人住就是不行。”   “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这还多亏明成去跟明达的老总交涉,人家才同意我们处理房子里的物品。”   吴菲没有接话,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发现用来堆杂物了。   “上面的房间都卖了,邻居把墙打通做了个民宿,就刚才过来你看到的那家,生意挺好。”苏明哲跟她解释一句,带着小咪走进赵美兰和苏大强的卧室。   窗子漏下一片光,照亮对面墙壁的相框,他走过去,定定看着里面的全家福。   吴菲跟着走到身边:“这个……是明玉吧?”   她说的那张相片里,苏大强和赵美兰站在前边,苏明哲和苏明成搭着肩膀站在后面,旁边是故意往外偏身,眼睛也未向前看的苏明玉,而且她背着包,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没错。”   “她的站姿,挺怪的,还有这眉眼,从小就给人一种很厉害,不好相处的感觉。”   苏明哲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眼神……看着比我妈都厉害。”   吴菲说道:“对了,你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她,问问她有没有特别想要保留的东西,我们好帮她找出来。”   “那好,我问问她。”   苏明哲拿起电话,刚要拨打苏明玉的号码,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异响。   俩人回头一瞧,原来是小咪踩着椅子爬到了靠床的桌子上,把一个有着花好月圆纹饰的妆奁打翻在地。   小咪一看俩人面带责备同时回头,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了,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   “别哭了。”   吴菲吼了她一声,过去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还敢爬高,你这孩子,这么快就忘记前天的事了。”   说完拍了她的屁股两下以示警告。   这小丫头也是个人精,两只小手往吴菲的脖子一搂,把头埋在妈妈的胸口低声抽泣,这下大人还舍得打屁股吗?   “这是妈用来放首饰和化妆品的盒子,听说是结婚时外婆给她置办的嫁妆。”   苏明哲把妆奁抱起来放到桌上。   吴菲说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小咪将妆奁摔落在地,苏明哲担心里面的东西,便打开盖子检查,便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异常,盖子内侧封着一层皮革,因为时间久的缘故已经老化开裂,再被小咪一摔,封口豁了一大块,露出一线枯黄。   他把东西抽出来一看,脸色变了。   吴菲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抱着小咪靠过来。   那是一张照片,表面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照片的主角是一群医务人员,总计三排女护士,前排中间坐着几名男性,老的少的都有,看装扮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   “这是妈吧?”   吴菲指着后面一排最左侧那个高高瘦瘦,颇具姿容的女人问道。   苏明哲没有说话。   吴菲心存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丈夫的关注点是前排几个男性里右起第二人。   “这人……好像你啊。”   她看看照片,再看看苏明哲,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照片里的男医生跟年轻时的苏明哲很像。   “1978年2月……1978年2月……”   苏明哲的手在照片的右下角轻轻摩挲,那里有着记录拍摄日期的钢印。   吴菲想起除夕夜苏明成说的话,又看了看照片里的那个人,心想这不会就是苏明哲的亲生父亲吧,如果以这张照片为线索去寻亲的话,能否找到那个人呢?   还有,这人跟上海的那个医生,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苏明哲真是他的儿子,那苏明成呢?苏明成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明哲,这该不会是……”   苏明哲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将照片收起来。   小咪看看若有所思的父亲,再看看一脸惆怅的母亲,搞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聊什么。   “妈妈,我饿了。”   “小咪饿了啊,那妈妈带你去吃阳春面好不好?”   “好。”   小咪脆脆地答应一声。   苏明哲刮刮她的小鼻子,说声“走吧”,转身往外面走去。   吴菲指着相框里那张距现在最近的全家福说道:“这张照片,不带走吗?”   苏明哲停顿片刻,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走出卧室。   吴菲又仔细看了照片里的苏明玉一眼,往上抱了抱小咪,跟在他身后离开老宅。   ……   翌日傍晚。   苏明哲拎着一只爊鸭走进小区。   他原本打算去看苏大强的,问问照片里那个人是不是赵美兰中意的上海医生,但是下了出租车,看着木渎镇敬老院的招牌又退缩了。   且不提苏大强患有老年痴呆症,情况时好时坏,不一定能够对他的问话做出回应,就算老家伙清醒的很,也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事后呢,又能怎样?难不成跑去上海寻找亲爹?之后对一个孙子都能打酱油的人说我是你亲儿子,质问他当年为什么不把自己带走?为什么不扛住来自外婆和街道的压力跟赵美兰私奔?   事到如今,知道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变,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他转了个圈儿,又回来了,与去时唯一的不同就是路过一家爊鸭店,看到新出锅的爊鸭不错,便买了一只回来。   叮~   电梯门打开,他提着东西走进去,按下通往十楼的按钮。   现在南山丽舍的房子写的是吴菲的名字,过年那会儿他是有心要给苏明玉和苏大强住的,毕竟闲着也是闲着,遗憾的是吴菲反应很激烈,威胁他敢给苏大强住,就不同意复婚,他只能打消这份孝心。   除夕夜苏明成揭了苏大强的老底,如此一来,吴菲更加不可能给苏家人住进来的机会了。   叮~   又是一声轻响,电梯来到10楼,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刚要招呼吴菲过来拿东西,忽然听到卧室传来小咪的哭声。   “怎么哭了?”   吴菲回了一句:“喝奶呛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苏明哲把爊鸭放到餐桌上,偏头看看卧室,觉得没啥大事便直奔洗手间。   他没进敬老院见苏大强就回来了,可以说憋了一路,现在来到家里,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放水的。   “明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菲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便往外偏了偏头,发现苏明哲没在客厅,又侧耳倾听一阵,似乎察觉洗手间里有动静,脸色突然一变,也不管小咪了,起身就往外走。   她到客厅的时候,苏明哲也放完水走出洗手间,但不是空着手出来的,右手拇指和十指间夹着一张试纸,也可以说是验孕棒。   “菲菲,我刚才在里面发现了这个,你……有了?”   他说这句话的证据是,验孕棒的显示区有两道非常醒目的红。   “……”   吴菲的脸色连变数次,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算算日子已经快2个月没有来例假,她不确定自己的情况,便在苏明哲走后去楼下药店买了一盒早孕试纸回到家里做测试,就在她确信自己怀孕六神无主的时候,在卧室里玩耍的小咪哇的一声哭起来,她吓了一跳,便把东西随手一放出来查看。   谁能想到苏明哲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还一进门就去洗手间放水,她急着出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最好能转移苏明哲的注意力,不要发现放在洗手台的验孕棒,然而……已经晚了。   苏明哲没有在意吴菲的面部表情,很开心,很快乐,一把抱起小咪,用胡茬在她脸上摩擦。   “小咪要当姐姐喽,爸爸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以后你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   在美国生活,养孩子的压力自然不像国内这么大,一对夫妇生两三个孩子很常见,俩人之前就有要二胎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好呀,好呀。”小丫头拍着双手叫好。   吴菲看着眼前欢天喜地庆祝小家添丁的父女,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是苏明哲的吧?   应该是吧。   嗯,应该……没问题的。   她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因为苏明成那个家伙……那一晚没用安全措施,不过第二天她有买避孕药吃,苏明哲求复婚成功当晚俩人睡了一觉,同样没做安全措施,现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除非避孕药是假药,不然孩子九成九是苏明哲的。   “菲菲,你不高兴吗?”   苏明哲美了一阵,扭头看到吴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   吴菲强笑道:“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太快了点。”   “快什么啊,我觉得正好。”苏明哲说道:“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复婚礼物吗?刚领证他就来了。”   他摸着吴菲尚平的小腹说道:“这一定是个儿子。”   吴菲说道:“万一是女儿呢?”   苏明哲半开玩笑地道:“那我们以后能节省许多买衣服的钱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卷末-其他人篇   这边夫妻二人谈论生儿育女的问题,那边京杭运河浪花翻涌,观光船顶着彩灯,载着一群游客驶向远方,岸边行人匆匆,车流不息。   林跃和朱丽一人推着一个婴儿车走在大街上,一面谈论育儿方面的事情。   这娘们儿以前不愿意生孩子,说会打扰大人过二人世界,现在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三天两头在朋友圈上传两小只的动态,还总结出许多育儿经,跟一些当妈的朋友聚在能聊一整天。   至于孩子的爹,那是什么生物?   阿嚏~   阿嚏~   林跃连打两个喷嚏。   朱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要不咱们回家吧。”   林跃心说连打两个喷嚏,这是有人在背后骂自己啊,想来罪魁祸首该是吴菲了。   “挺好的,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朱丽搞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些什么。   “哦,我是说大哥和大嫂挺好的。”   “他们?”   “对啊,他们打算要二胎了。”   “啊?”朱丽想了想说道:“也是,他们刚复婚,是该生个二胎修复一下感情。”   “就像我们一样?”   朱丽瞪了他一眼:“我们这是第一胎。”   “好吧。”林跃说道:“那我们就祝他们的第二胎也生一对双胞胎。”   “你当双胞胎这么容易出呢?”   朱丽对他带着点恶趣味的祝福很无语:“我这当了好几个月全职太太,还有保姆帮忙都累得够呛,大嫂要照顾小咪,再生一对双胞胎……你还让不让她活了。”   “那不是正好,再体会一把死去活来的感觉。”   朱丽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种武侠剧大魔王的邪恶范儿。   “别人生孩子你也幸灾乐祸?”   “不行么?谁叫她当初那么算计我。”   “那你不是又给吴家讨房子,又给大哥找工作,撮合他们复婚?积德行善呢,就不要事后抱怨没有回报。”   林跃笑着说道:“对,我要做一个大大大好人,干好事不求回报。”   “你这个做好人,它正经吗?”   朱丽有点不信,不,应该说压根儿就不信。   “当然正经了。”   “……”   便在这时,林跃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河对岸一栋二层楼房的某个招牌面露古怪。   “呵,怎么走这儿来了?”   朱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白色灯箱的外面是三个很有艺术感的大字——荤食坊。   “你饿了?”   她以为林跃饿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人……怎么说呢……”   “啥意思?”   “爸来了。”林跃朝着前方努努嘴,朱丽转头一看,一辆丰田商务车靠边停住,朱正刚推开车厢门由里面走出来。   “爸。”   朱丽朝他挥挥手。   老头子一溜小跑靠过来,板着脸说道:“这大冷天的带孩子出来逛街,怎么想的啊?你们当这儿是海南了?”   “爸,医生说可以适当地带他们出来转一转,有好处的。”   “别给我卖弄你的育儿经,好处?冻感冒了看你还说有好处不。”朱正刚一脸不满:“看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有多专业似得。”   说完把婴儿车抢走,朝车子停靠的位置推去。   朱丽瘪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看爸……”   “他也是好意。”林跃把手里的婴儿车交给她:“你跟爸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办。”   朱丽看看对面的荤食坊,又看看他:“别惹事啊。”   “我什么时候主动惹过事。”   朱丽带着不信任的表情走了。   林跃拍着河岸的石柱小声说道:“都是事情找上我好不好。”   或许是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搞事,他这儿刚刚吐槽完毕,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是苏明玉打来的。   “喂,找我什么事?”   “苏明成,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   “别给我装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时间听你在电话里扯淡,有气没地儿撒是不是?够胆就来找我,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你在哪儿?”   “我在虎丘区狮山永利广场的荤食坊。”   “行,你给我等着。”   苏明玉怒冲冲地挂了电话。   林跃微微一笑,朝前方狮山桥走去。   他当然知道苏明玉说的是找工作的事,这几天她的状态可以说四处碰壁,诸事不顺,不仅大集团不要她,小公司也挑挑拣拣,不吝讥讽,而机械加工相关企业一听她的名字,那绝对是敬而远之。   苏明玉又不是傻子,肯定能够察觉出情况不对,十有八九是行业大牛故意为难她。   思来想去,这件事背后的嫌疑人不是鎏金的赵连山,就是凤江美女总裁她爹,而这两个人的背后站着同一个人——苏明成。   ……   “欢迎光临。”   留着男人头,穿着男人装,说话带着男人音的阿奇姑娘说完吉利话,仔细打量刚刚进门的顾客。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对方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顿时脸色一变,想起来了,她记得这人,他就是视频里那个在众诚集团总部暴揍苏明玉的男子,石天冬对他的介绍是苏明玉的二哥。   “是你?”   林跃微笑说道:“是我。”   阿奇那张原本写着“性冷淡”的脸更阴沉了:“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说不欢迎就不欢迎?”   “对,我说不欢迎就不欢迎。”   “你算个什么东西。”林跃撇撇嘴:“一个不男不女的二刈子。”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阿奇用手指着他,眼神还挺凶。   “阿奇,怎么了?”   在里面忙活的石天冬听到门口的争执走过来,看到林跃站在那里,打了个愣。   “冬哥,我说这里不欢迎他,但他死赖着不肯走。”   石天冬点点头,看向林跃,用他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没错,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去别的地方等苏明玉。”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石天冬面无表情说道:“进来吧。”   又吩咐阿奇带他去距离厨房最近的包厢。   林跃呵呵一笑,走进餐厅大堂,不过并没有去包厢,就在厨房前面的餐桌坐了下来。   “这边……”   阿奇头前引路,林跃稳坐如初,仿佛没有听见。   “我说这边,你听见没有。”   一个成天男性化打扮的女人,脾气上来了一般比男人更加暴躁。   “阿奇。”   石天冬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哼。”   她冷哼一声,怒冲冲地跑到后面清洗餐具了。   石天冬被那个男人伪造伤情鉴定结果送进监狱,在里面一呆就是半年多,食荤者也黄了,她作为餐厅的服务员兼老板好友,当然心存不满,恨不能将他阉了。   “阿奇,把这个端过去。”   少时,石天冬将两碟小菜端到柜台上,又冲林跃落座的餐桌偏头示意。   “你真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石天冬对苏明玉的感情,那个女人都这么绝情了,他还一副此情难忘的样子。   石天冬说道:“少废话,做事。”   阿奇只能将怨气和怒火揉成恶毒的诅咒宣泄到林跃身上。   啪~   两碟小菜重重地落在桌面。   “你就不怕我在你的菜里加点佐料吗?”   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   林跃笑吟吟地说道:“如果说食荤者关门是苏明玉的锅,那荤食坊关门就该是你的锅了。”   阿奇说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林跃正要回答他的问题,门口走进一个人来,提着个YSL的手袋,身穿加厚的卡其色风衣,脚蹬长筒皮鞋,最显眼的还要属涂了豆沙色口红的一张大嘴。   苏明玉来了。   石天冬一直关注了门口的情况,如今她从外面走进来,四目相接,表情各异。   苏明玉在外面看到“荤食坊”的牌子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直至走入餐厅,注意到和食荤者差不多的装潢,才确信这里是石天冬出狱后开的餐厅,本来她是心怀胆怯的,不过对于苏明成的愤怒压倒了其他情绪,现在跟石天冬对眼,脸上肯定会有不自然。   石天冬没有表露兴奋、开心这种情绪,不过眼睛亮了,剁菜的手也停下来,怔怔地看着连续伤害他的女人。   “来了?坐。”   林跃淡漠的表情和淡漠的招呼打断他们的对视。   苏明玉回过神来,没有听话落座,阴着脸走到他的身边:“苏明成,你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做的菜不错,来这里吃饭不可以吗?你要找我对线,难不成我还得送上门去给你怼?是你脑壳有包还是我脑壳有包?”   “你放屁!”   他会认为石天冬做的菜好,特地来这里品尝?傻瓜都知道这是假话,他真正的意图嘛……十有八九是让她难堪——让石天冬看到被社会抛弃,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她,然后可怜她,同情她。   “说吧,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本来跟林跃对线的人是阿奇,现在苏明玉含恨上门,她自然乐得闪到一边看戏。对于苏明成这个把石天冬送进监狱的男人,他很讨厌,对于苏明玉这个背叛了石天冬感情的女人,她同样讨厌,现在他们狗咬狗,那自然是极好的。   “明玉,有话好好说。”   石天冬由厨房走出来,理智地劝说苏明玉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过去一年多的遭遇告诉他,苏明成这个人很危险,你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更不晓得在那儿挖了坑等你跳,真要因为来自外界的刺激失去理智,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这一点上他深有体会。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苏明玉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别过来,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石天冬很尴尬,阿奇很愤怒。   斜对面餐桌上一个看起来是餐厅常客的女子走过来,在石天冬耳边小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要,她是我朋友。”   他回答得很干脆。   林跃感觉特别可笑,这个石天冬是真有女性向电视剧男配角的资质啊,男舔狗的人设稳得一逼。放在一二十年前,男同胞们可能很吃这一套,觉得痴心一片总能打动喜欢的女孩儿,但是这都9102年了,不会真有男同胞认为能把喜欢的女孩儿舔回家做老婆吧?   苏明玉似乎是察觉到他嘴角不屑的微笑,心头火起,猛地一拍桌子:“苏明成,我问你话呢。”   林跃冲她笑笑,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片藕片靠近鼻子嗅了嗅。   “柠檬汁放多了,姜丝的味道也破坏了整体的协调性,除了颜色和食材品质不错外,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   “你!”   他放着问题不回答,却神采飞扬地指点起石天冬的厨艺,苏明玉大怒,以前她是明总的时候,就算碰到竞争对手,那也是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何曾被无视过,再加上这几天求职碰壁受到的奚落和白眼,这些账都被记到了苏明成的头上。   “王八蛋!”   她抄起那碟小菜就往林跃头顶浇下去。   有了苏明哲回上海工作那次饭局的教训,这一回她没有去拿水杯。   可是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林跃依然是那个混过《一代宗师》的人。   吱……   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鸣响。   餐桌往前移动了一尺,林跃和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后移动了两尺,碟子里的藕片没有一片落到他的身上。   就在石天冬预感要遭的时候,苏明玉感觉恶风扑面,一只手捏住她的后脑勺往下一压,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整个人便被按倒在餐桌上。   与上次不同,上次是用脚,这次是用手。   “苏明玉,你说的事情用得到我发话吗?鎏金挖你那么多次都被你硬怼了回去,事到如今你觉得赵连山会网开一面,而不是落井下石?还有被你联合柳青挤兑出局的孙怀然孙副总,他会轻易放过你?被你赶出众诚,现在鎏金任职销售总监的老毛,一直看你不顺眼的张桐……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心胸宽广的人吗?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二三十年的人物,哪个没有点手段?要封杀你这个勾引师父的小三,难吗?”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让苏明玉的脸和嘴同餐桌亲密接触。   “呵……呵……”   她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火红,嘴唇气得发紫。   阿奇看到这一幕,想要拿出手机报警,这样一来警察会把两个人都抓进去,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展开了,然而石天冬一把夺走她的手机,完事去推林跃。   “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   眼见林跃不为所动,便脸色一沉:“苏明成,你再不放开她我就叫阿奇报警了。”   “石天冬,你这人还真是个……”林跃看了一眼注意到这边情况起身围观的食客,把“舔狗”两字收了回去,微笑说道:“一个男的喜欢一个女的,明明付出那么多,女的却不知情,我觉得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此,知道我为什么约苏明玉在这里见面吗?因为我想告诉她,你对她有多么痴情绝对。”   “石老板的女朋友?”   “不是吧?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石老板喜欢那个苏姓女子,咋说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客里有人叹了口气,似乎对苏姓女子没有选择石天冬很遗憾。   也有人摆摆手:“这种事,没法说……”   这人应该是觉得苏明玉不喜欢石天冬有她自己的道理。   “喂,那个混蛋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欺负女人,你们上去帮一把能死啊?都是些贪生怕死,没有担当的软蛋。”角落的包厢里坐着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女子说这句话时拿眼剜对面请吃饭的男子,搞得那人很尴尬,很难堪。   林跃打量一眼后方看客,突然松手,抓住苏明玉的头发往后一扯,她啊了一声,被迫抬头。   与此同时,挂在厨房柜台上方,用来播放MV的显示器闪烁两下,里面出现一群人,之后是几个壮汉把一个男子压在下面的视频。   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想到显示器会播放这种视频。   “哦,抱歉,搞错了。”林跃一面说着抱歉话,一面划动手机屏幕。很快地,视频停止播放。   看客们议论纷纷,不明白他在搞什么,然而苏明玉看得很清楚,她对显示器里被几名壮汉摆布的男子很熟悉,因为那个人正是她的好闺蜜“柳青”。   柳青居然……?   是苏明成找人干的?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闪过,显示器又是一闪,开始播放另一段视频。   差不多的内容,差不多的配置,不过里面的男人是仰面倒地的。   而这一次,看客们的议论被哗然取代,因为只要来这里吃饭的人,都认得出画面里那个无比狼狈……不,应该说恶心的人是谁——石天冬,这家餐厅的老板,大家就是慕他的名来这里吃饭的,其中还有一些食荤者的老顾客。   这……这……这怎么会?   呕~   一个打扮靓丽,不知道从哪里专程赶来荤食坊吃饭的名媛身子一震,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到了身后的纸篓里。   这个动作好比快速传播的瘟疫,尤其是一些女性顾客,纷纷干呕,恨不能把吃进胃里的食物都倒出来。男性食客的情况要好一点,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是脸色很难看,似乎是在拼命忍耐,忍耐胃里的翻腾,也忍耐内心的翻腾。   苏明玉直接傻掉了,如果说刚才柳青被搞的视频给了她当头棒喝,那么石天冬被搞的一幕,就让她如堕冰窟,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这两个人,居然都遭遇了这么耻辱的事情,如果说背后没人指使,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完工回归   林跃用力一拽,把她拉近一点,嘴巴靠着她的后耳根说道:“柳青泡了那么多妹子,现在我让他也尝尝被男人玩的滋味,还有石天冬,他那么喜欢你,愿意为你去坐牢,现在给他的嘴巴加点佐料,你再看他那张嘴,是不是感觉很恶心?苏明玉,我要想弄死你,用得着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封杀你吗?搞到墨西哥,给毒枭俩钱让他们随便摆布你,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怎样的?”   电视剧里的苏明玉是经过美化的,小说里的苏明玉更符合他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苏明玉,就像她曾找医生做耳膜穿孔手术,想要把他送进监狱蹲大牢的操作。   小说里的苏明玉就像刚才显示器上演的一幕那样对付苏明成,直接导致了朱丽和苏明成的离婚,因为朱丽一想起苏明成在监狱里被搞的画面就会觉得恶心,这里他选择让柳青和石天冬来尝尝被搞的滋味,再看看苏明玉有什么反应。   呼~   呼~   呼~   苏明玉用力且快速地喘息着,头皮被拽得刺痛难当。   “苏明成,你好狠。”   “狠?这算狠?”林跃笑了,如果她知道揪着她头发的人杀过多少人,还会这么说吗?   “苏明玉,石天冬为了帮你报仇去打我,不仅蹲了半年多监狱,还被人搞成这样,你就无动于衷是吗?不打算好好报答一下他?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这话,听起来是为石天冬着想,是站在同情石天冬的立场上仗义执言,但是效果嘛……   刚才拿话激对面男子去跟林跃干架的女人听完,强压下去的呕意再次上涌,哇的一声扶着桌角吐起来,唬的同伴纷纷远离,用一种嫌弃又带点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毕竟她不久前才说过,石老板好帅,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现在呢?给她个机会让她嫁,她会嫁吗?   那张嘴,接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刚才的画面?一起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刚才的画面?   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看客尚且如此,阿奇心里有多么震惊可想而知。   “狗娘养的,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抄起对桌顾客才喝完的空啤酒瓶朝林跃头顶猛砸。   用力到抡得酒瓶呜呜作响。   林跃宛如背后长眼,拽着苏明玉头发的左手不放松,身体往后一偏,右手一圈,极为精准地抓住阿奇的手腕反向用力。   啪的一声。   本该砸中他的空酒瓶盖在阿奇头上碎成无数块。   不男不女的家伙发出痛苦的哀嚎,退了三步后坐倒在地,拿手捂着被砸中的地方,鲜血由指缝溢出,缓缓地往下淌。   “我说过,看在你的表现上,我一定会让荤食坊关门大吉。”   阿奇呲牙咧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怨毒,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苏明成有这样讲的资格,就凭刚才显示器里的视频,试问以后谁还敢吃石天冬做的饭?就算明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心理上的不舒服也会困扰着每一个认识他的人,亲戚朋友这么一传,石天冬的厨师生涯必然终结……起码在苏州范围内,社死的结果是逃不掉的。   石天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脑海里都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以及监狱里耻辱的生活,一时之间失去思考能力,现在阿奇被啤酒瓶开了瓢,双重打击之下眼睛一下子红了,无法保持冷静,对准林跃的后背一拳锤过去。   身后恶风袭来,林跃没有闪身躲避,只将左手往后一抽,苏明玉成了夹在他跟石天冬中间的挡箭牌。   但听“啊”的一声惨叫。   那一拳狠狠地击在她的脸上,直打得眼冒金星,满嘴是血。   “明玉……你没事吧?”   石天冬被自己的战果吓呆了,手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跃冷冷一笑,把苏明玉往前一推,揪住头发的手顺势松开。   石天冬赶紧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至于阿奇……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看客们指指点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   石天冬、阿奇、苏明玉,三打一,反而被暴揍至此,近乎团灭。   阿奇色厉内荏地道:“苏明成,我要告你。”   “告我什么?告我苏明玉先挑衅我后还击,你克制不住拿啤酒瓶砸我结果反被自己爆了狗头吗?对我最不利的罪名也不过是互殴,拘留15天最多了。”   “你……你收买凶犯侵犯冬哥。”   “不男不女的狗东西,你哪只眼看到我收买凶犯了,这些视频不能是我花钱从国外华人手里买的吗?好吧,我侵犯了石天冬的肖像权和隐私权,那我向他认错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怎么样?可以了吗?”林跃一脸戏谑看着她:“哦,对了,我给你普普法如何,像刚才这种行为,如果发生在女人身上,那些人必然会被重判,五年不长,十年不短,可是发生在男人身上,你猜会被判几年?三五年最多了,那你觉得干这事儿的人会在乎多加两三年刑期吗?”   阿奇张张嘴,末了只挤出一个“你”来。   “我什么?”林跃想了想说道:“这个社会,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   阿奇沉默了,后面的看客也沉默了,因为虽然有些三观不正,可这就是现实,它就在那里,蒙起眼睛假装看不到有用吗?   “苏明玉,你要告我吗?”林跃转头看向苏明玉:“我可是网红,这事儿一旦闹大,你肯定能够想象会有多少记者蜂拥而至,一旦石天冬的作为曝光,到时候你不只是勾引师父的小三,还会是无情冷血的贱女人,将被无数男性唾弃,说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社会渣滓,连女人都不会可怜你。”   “石天冬,你要告我吗?”林跃又转头看向荤食坊的老板:“你告我什么?告我侵犯了你的肖像权和隐私权?那么我用你的肖像做什么了?我用你的隐私做什么了?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抱着猎奇的心理在网上求购你被强奸的视频吧,那我是不是应该帮国外的朋友介绍一下生意?如果这玩意儿被你父母看见,他们会是开心呢,还是快乐呢?”   苏明玉和石天冬也沉默了,俩人都知道他在玩阴的,但是阴毒到极点,就成了气死人不偿命的阳谋了。   用拘留15天来换取他们的社会性死亡,这个买卖,谁吃亏,谁占便宜?毫无疑问,这是一道很容易解答的选择题。   于是现场气氛变得很微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很快地,来了救场的人。   两名民警由外面走进来,这边是虎丘区,所以今天没有朱凌志的份。   他们一个问:“怎么回事?”一个问:“谁报的警。”   看客群里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冲二人举举手:“我报的警。”   ……   林跃很快就回家了。   虽然他爆了阿奇的头,但那是在遭遇危险时的防卫手段,退一万步讲,也只是个防卫过当。而对于苏明玉,造成的伤害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反倒是石天冬打她的那一拳挺重的,再加上苏明玉和石天冬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毕竟苏明成可是网红一级的人物,真蹲了局子的话,九成九会搞成热点事件,这样一来全体网民都会知道石天冬和柳青在里面遭遇了什么,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   至于苏明玉……眼下就被嫌弃名声不好,没有单位愿意录用,再被大家知道她对石天冬的态度,如此无情无义的女人,这个社会能容得下她?   所以到头来他就赔了2000块医药费,交了500块钱罚款,事情就这么了了。   不过这里的回家不是回融创桃花源的家,从派出所出来刚好是凌晨12点,他直接被系统派了回程票,连回家看一眼朱丽和孩子的机会都不给。   ……   呼~   刺眼的白光缓缓收敛,身体的重量徐徐回归。   他的食指动了动,眼睛一点一点张开。   笔记本的呼吸灯在闪,调皮的风吹起阳台的帘布,挑逗着地板上的阳光。   回来了……   林跃长出一口气,在卸下心头紧张的同时,对系统的操作相当无语,这次《都挺好》的任务时限是2017年-2019年春节,可是他一直待到农历的正月十六才被系统送回家。   说好的过完除夕就回家的……   莫非系统把除夕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都当成春节来计算了?仔细想想的话,民间是有正月十五过完年也过完的说法。   是这样了……   林跃摇摇头,多少有些无奈,有时候任务内容给人造成误解也就算了,如今连时限设定也全凭系统定义。   一切解释权归系统?   不要脸的霸王条款!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伸个懒腰,先去外面晒了会儿太阳。   年初的气温很低,小风一吹,原本聚在前方单元楼拐角聊天的老人小孩儿迅速散场,几只麻雀受到惊吓,扑棱棱地飞上了天。   林跃由此联想到大反派,转身回到屋里,看看鸟架里放饲料的小碗,发现剩余份量跟自己回老家前基本持平,这说明大反派从他带着苏晗离开后就没回来过。   这个家伙……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是真被人洗净拔毛炖成一锅肉汤了吧?再不然……被猫吃了?   眼望鸟架踌躇片刻,林跃摇摇头,觉得自己太悲观了,就大反派的机灵劲儿,要抓它可不容易,不然的话,在《绣春刀》的世界哪能当自己的信使,早就一名呜呼了。   他定定神,不再多想,坐回到电脑椅上,开始回归后的日常——检查任务奖励。   将意识沉入脑海,召唤系统菜单,切换到任务栏,一个个字符在眼前闪现。   “宿主已由《都挺好》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栏,林跃看着面板上的文字面露思索。   主线任务:都不好(已完成)。   支线任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EM~不是完美,林跃有点不开心。   难道自己整的苏家人还不够?苏明玉最后的结局比电视剧里苏明成的结局可是差远了;他是给苏明哲找个份好工作,可那都是为了让苏明哲接盘吴菲啊;苏大强被各方嫌弃,最后住进敬老院;还有朱丽,虽然生活很好,但是她跟康馨的关系吹了;石天冬呢,可以说很惨了,蹲了半年多大牢还被人爆了菊花,餐厅开一家黄一家;还有柳青、蒙志远、赵正……这些人的下场都不好。   那阻碍完美评级的是什么?   难不成……苏明成本人?   在《都挺好》的世界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思考,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了,因为委屈自己可不是他的作风。   “罢了,良好就良好吧。”   他没有继续纠结评级的问题,继续往下看。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升级,技能强化点3。   咦,不给技能了,改成随身空间升级和技能强化点了?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1250cmX500cmX380cm】随身空间。   也就是说12米半乘5米乘3米8。   上次是客厅,现在变小两居了?   再大一点,再大一点他可以考虑把随身空间装修一下当成家使用了。   系统继续走流程。   支线任务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奖励发放完毕,现在交由宿主控制。”   随着系统放开管制,现在他可以控制界面了。   主线任务给了3点技能强化点,支线任务给了2点技能强化点,感情他去《都挺好》的世界就为刷技能点了。   小声吐槽一句,他切换视窗至技能面板。   【我是演技派LV3】。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3】~NEW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5   5点技能强化点,升级哪个好呢?   动物之友?师奶杀手?光合作用?变色龙?黑客?还是超级汗腺?   犹豫来犹豫去,他咬咬牙,在【妙手回春LV3】后面的“+”号轻轻一点,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妙手回春LV3】升级为【妙手回春LV4】,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回落至1,也就是说,这次升级耗费了4点技能强化点。   原本做好了LV3升级LV4要花费5点技能强化点的准备,毕竟LV2升LV3用了3点嘛,没想到标准低了一级,林跃挺开心。   【妙手回春LV4】(注释:当技能等级为4级时,通过在随身空间存取物品,你每天可以为总价10000块钱以内的商品提升一级品质。)   之前是一天只能提升总价值为1000块的商品的质量,现在变成了10000块,这也是他为什么犹豫半天选择这个技能的原因,从表面数据来看,也就是以前定额的10倍,10000块钱的东西对当过皇帝,做过大亨他来讲不算什么。   不过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最牛逼的二道贩子   很多商品到了1W的关口再往上提升,10%的差距可能就是几千块,比如英伟达显卡,GTX2080TI,各大厂商报价在1W元上下,要给它提升一级品质,那就是TITAN系列了,市场价多少钱?1W8+,基本上翻倍,要比性能,TITAN系列比GTX2080TI能高到哪里去吗?有20%么?   再比如茅台30年,市场价1W+,再提升一个档次就是茅台50年,市场价多少呢?2W大几千,过年过节还有溢价。   这一倒手就赚一倍,关键是他有【讨价还价】,进货价还能低20%。   当然,你要说普通鸡蛋提升到土鸡蛋,价格也有一倍的提升,但是以林跃的身份,他总不能去市场上摆摊卖鸡蛋,要搞茅台,左手进右手出,往酒贩子手里一卖,一反一正钱来的多容易?显卡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几年虚拟币火得一塌糊涂,高端显卡愁卖吗?只有买不到的,只要售价合理,就没卖不出的。   虽然他不愁钱花,但是这种不费脑子就能搞钱的技能,那当然是优先点到够用的,更重要的是【妙手回春】不只能在副本世界使用,也能在现实世界使用。   搞定技能方面的事情,他又切换菜单至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6。   体质31。   敏捷31。   智力30。   精神3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9。   这一次他没有进行加点操作,随手关闭系统菜单,将注意力转回现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谭晓光打来的,一个是苏晗打来的。   他先给苏晗拨过去,因为她是昨天晚上打的,便借口昨晚看书看得眼干脑胀,提前上床睡觉了,她也没有多想,嘱咐他别太劳累,注意休息,然后汇报了一下夏侯的情况,完事断开连线。   在这之后,林跃想到一个问题,之前苏晗每天去宠物医院工作,没有太多时间跟他聊天,因为两三天准能碰面,微信上的交流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现在的问题是,宠物店没开,她的闲暇时间多了起来,这要是遇到自己接受任务去了影视世界,那边打电话发微信都不见回应的情况,那该怎么办呢?   “系统,有没有解决办法?”   他在脑海里质问系统。   然而等了好久都没反应。   得,又装死。   以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接下来他又给谭晓光回了一个电话,也没啥大事,就是问他江海市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日常生活方面有没有遇到难处。   林跃就这个问题跟他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接着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把前几天在超市买的一包M5澳洲和牛拿出来,看看上面的大理石花纹,要评M5的话有点勉强,不过这都不是事。   180G的牛排突然消失不见,再出来时,表面的大理石花纹增加了不少。   林跃看着已经达到M6标准的牛排点点头,用盐和香料腌制片刻后,啪的一声打着煤气灶的火,眼见锅热得差不多了,倒入橄榄油轻轻旋动,之后拿起牛排蘸上油,大火几秒再转小火,煎到两面变色,估摸着有6成熟了,起锅装盘,再撒一点香料和胡椒粉上去,完事又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一手端盘一手握酒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拍了个照片后发给苏晗。   很快地,她回了一条让他很无语的信息——“我爸说要把书房收拾出来给你住。”   林跃赶紧给她回信息,让她告诉准岳父别忙活了,这边一切正常,日常生活没有半点问题。   苏晗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然后是“骗你的”三个字。   这家伙,平时宠物医院忙的不可开交,从进药品设备到宠物就医的后期跟进,劳心事一大堆,眼下不用在这方面伤脑筋,她明显轻松了不少,都有精力逗乐了。   林跃想回她一句你爸要是让我跟你一个房间住我就去了,不过最终没有发出去,只是回了她一个掐脸的表情。   吃完饭把盘子和平底锅洗刷干净他就进屋休息了,其实他有想过把房间里的电器设备都给升一下级,但是考虑到空调、冰箱、洗衣机都是房东置办的,谭晓光回来后一定会问,解释起来相当麻烦,便暂时熄了提高生活质量的心思。   ……   转眼一周过去。   林跃感觉不可思议,以前的系统好比黑心资本家,他从一个世界回来,少则两天,多则四五天,基本上都会派发新任务,这次不一样,连续一周都没动静,要不是随时可以唤出系统菜单,各种技能使用正常,他还怀疑出了问题呢。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休假了,偶尔看看书,打打游戏,刷刷剧的日子挺好。   但就是……大反派依然没有消息。   这一天他正躺在床上跟苏晗视频,屏幕显示有电话接入,短暂的卡顿后,11位手机号码变成了一个人的名字——王珩。   他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接通键。   “林跃,我在你小区门口,能出来一下吗?”   “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过来这边,既然人来了,那总要下去见见的。   林跃整理一下着装,摘下挂在衣帽架的外套离开单元楼,来到小区门口。   王珩就站在停靠在路边的奥迪A6L的前方,手里拿着一包医疗物资。   “这是给你的……”   林跃没有矫情,走过去接在手里,刚要跟他聊点什么,忽然瞥见副驾驶坐的女人。   居然是张茜。   王珩不是对张茜死心,跟苏晗的闺蜜小蕊擦出爱情的火花吗?怎么会?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注意到奥迪A6L后排车厢的玻璃落下来,一个人从里面探出脸来跟他挥手打招呼。   “小蕊?”   林跃下意识说了声没有感情的“过年好”,拉着王珩走开一些,指指老神在在坐副驾驶玩手机的张茜,又指指后排车厢俏脸冰寒的女友闺蜜:“这……怎么回事?”   王珩一脸郁闷。   “昨天我跟小蕊说好的,今天去火车站接她,谁知道在路边等她的时候碰到张茜了,也是才回江海,看我副驾驶没人,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我说我是来接小蕊的,张茜说没事,到市区把她放下就行,你说我能怎么办?好歹同学一场。”   “你啊,就是脾气太好,换成我早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王珩只是叹气。   林跃也是二话不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下来。”   坐在里面玩手机的张茜愣住了,看看他,又看看王珩:“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错,下车。”   “为什么?”   “第一,你到站了,第二,你妨碍别人亲热了。”   “谁跟谁亲热?”   “废什么话。”林跃抓住她的手腕直接从副驾驶拉下来。   张茜怒了:“你凭什么拉我?”   “凭你不要脸。”   “林跃,这是我跟王珩的事,你管得着吗?”   “首先,我是王珩的好朋友,其次,小蕊是我女朋友的闺蜜,最后,我这人喜欢多管闲事,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王珩,你就是这么对待老同学的?”张茜知道林跃不好搞,便去为难王珩。   “我……”   王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属于那种宅心仁厚带点小懦弱的人,生平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别人,哪怕不喜欢张茜了,也不好意思赶她下车,总觉得同学之间应该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即便之前在KTV里闹得很不愉快。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乘风破浪   林跃呵呵一笑:“对了,王珩,你还记得刘子豪吗?”   王珩点点头,不知道他这时候提刘子豪的名字干什么:“记得啊,年前还在同学群里聊了两句呢。”   林跃拿出手机拍了张茜的脸一下。   她一下子恼了:“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拍我?”   林跃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拿着手机发微信语音:“刘子豪,我记得张茜以前跟你说王珩喝醉了发酒疯,要么满身香水味,要么脖子上带着口红印跑到她家楼下又哭又闹,搞得她不胜其烦,后来只能搬家,没想到以前被骚扰的对象,现在也开始骚扰王珩了,人家去火车站接女朋友,她鸠占鹊巢坐了副驾驶,还死活不下车,有意思的很呢。”   “你……”张茜红着脸说道:“你胡说。”   她确实在刘子豪面前这么讲过王珩,但那是在宝马车里的私密对话,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刘子豪跟他讲的?联系他们加了微信来看,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我胡说?那你说说我哪一句胡说了?”   他哪一句胡说了?   张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就是事实,如果说贬低王珩的话是假的,王珩可以找刘子豪求证,这事儿一问自然露馅,如果说她死占着副驾驶不走是假的,刚才拍得照片是什么?   这时林跃给王珩使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将张茜丢在原地,阴着脸走进驾驶室开车走人。   小蕊把脸探出车窗,冲他竖起大拇指。   “王珩和刘子豪不愿意跟同学提你的事,那是给你留面子,我可跟他们不一样,惹恼了我,信不信让你尝尝社死的滋味。”   林跃丢下这句话,提着东西进了小区。   “早知道就在坊子里下车了。”   张茜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跺跺脚,小声骂了一句。   眼下公交和地铁部分停运,她要回家得靠两条腿了。   ……   一个月后。   宠物医院准备开业了。   林跃驾车前往芙蓉街,把车停好后从上面下来,远远地便看到一抹黑影由灯箱后面窜出来,只一扑便投进他的怀里。   “这么想我啊?”   夏侯不断地舔舐他的手背,带着毛刺的小舌头有着非常特别的磨砂感。   “你来了。”   苏晗推开前门走出来,笑吟吟地打招呼。   林跃一手抱着夏侯,一手牵着她的手走进前厅。   一个多月没有营业,这里什么都没有变,除了空气有一点不新鲜,其他地方都很干净。   “我该早点过来跟你打扫卫生的。”   感受到她掌心的薄汗,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起了个大早忙活到现在。周琳还没有来,前天打电话说后天回江海,她明明可以迟些开门的……   苏晗摇摇头:“我不累。”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是这样,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都太认真,显得很拘束。   他脚尖往后一勾,关上大门,顺势从后面抱住她。   “别,被邻居看到不好。”她拍拍他的手,偏头瞪了他一眼。   林跃顺势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   “一个多月没见,不想我吗?”   “昨天不是见过了?”   昨天他们确实见过了,但不是在这里,是在苏晗家,他、她、还有苏父苏母,四个人一起吃了顿便饭。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一脸嗔怪地道:“做饭的时候你可没少对我动手动脚。”   想到昨晚厨房的情况,她现在还有点心浮气躁。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林跃说道:“难道你不该奖励我一下吗?昨晚我做的菜,你爸妈可是赞不绝口的。”   “奖励你什么?”   林跃刚要说些挑逗的话,苏晗拍拍他的胳膊,指指外面。   他抬头一看,一辆白色的特斯拉MODEL S在路边停下。   “方薇?”   他自然认得这车。   苏晗点点头:“今天一大早她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今天宠物医院开门,便告诉我一会儿过来。”   可能是遇到关于宠物方面的问题了吧。   林跃如是想,毕竟方薇跟苏晗的关系是建立在跟他的友情之上,她越过自己给苏晗打电话,十有八九有宠物医学方面的困扰。   苏晗掰开他的手,推开房门迎出去。   林跃只能小声腹诽一句,跟在她的后面朝着马路牙子走去。   随着MODEL S驾驶室的门打开,方薇穿着一件非常显气质的西装外套走出来。   “嗨,林跃,苏晗,好久不见。”   林跃笑着说道:“最近怎么样?”   “还行。”方薇回答完这个问题,却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瞧你这晴转多云的脸,怎么了?”   林跃注意到这个细节,轻声追问。   她略显无奈地道:“其实这就是我来找苏晗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她往后走了两步,拉开后排车厢门,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苏晗面露不解:“这是?”   方薇提在手里的东西被黑布罩着,根本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走,去里面说。”   方薇指指门面房,俩人对望一眼,跟在她的身后返回大堂。   唰~   随着黑布中间的拉链拉开,俩人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便听见一道尖利的叫骂声。   “坏女人,啊,坏女人。”   苏晗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她身后站的林跃心里咯噔一下,叫声不好。   如果说苏晗听到声音感觉熟悉,那他听到声音就可以确定了。   黑布后面是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鸟,准确的说是嘴贱鹦鹉——大反派。   怪不得傻鸟一直没有回家,原来是落到了方薇手里。   “这不是……”   当黑布完全被取下,看到笼子里的东西,苏晗一下子认出它来,然而就在她准备叫大反派的名字时,林跃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声说道:“别多话。”   “……”   于是她把冲到嘴边的字眼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方薇没有注意到林跃的小动作。   苏晗说道:“哦,我是说,这不是鹦鹉嘛。”   说来也怪,笼子里的鸟刚才还满嘴脏话,现在黑布取下来,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哑巴了。   方薇啧啧称奇,要知道嘴贱鹦鹉在她家里可不是这个样子。   难不成它知道这里是宠物医院,跟狗啊猫啊什么的一样,吓得不敢骂人了?   “不瞒你们说,这鹦鹉把我家搞得一团糟,足有三四个月了吧,我本不想跟它一般见识,但是它……越做越过分,没办法,年前我找了几个人设下埋伏把它抓了,本想着它的家应该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像这么有灵性的鹦鹉,主人应该很在意,等对方贴出告示或者找上门来好好谈谈这件事,结果直到现在也没人找,而且小区里的住户我都问遍了,没一个人认识它。”   苏晗试探着道:“所以,你就想把它送来这里,准备给它找个主人?”   “对啊。”方薇点点头,又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不过我挺担心的,你们也看到了,这只鹦鹉灵归灵,但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怎么教的,满嘴脏话。”   苏晗回头看了男朋友一眼。   他很无语,也很委屈,他就没教过大反派说话好嘛,关于骂街这件事,绝对属于自学成才。   “苏晗,我希望你给它找一个高素质的主人,最好能够通过训练改掉爱骂人的坏习惯。”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有些复杂:“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那找个能看好它,别再让它到处乱飞的也行。”   不明所以的人听了上面的话,会认为方薇是害怕它去骚扰住所周围的市民,不过林跃想得更多,脸有点黑。   有一件事苏晗不知道,谭晓光也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傻鸟之前叼回家里的高价文胸就是方薇的,在这一点上,他可以用【嗅觉动物】保证。   它明明没有见过方薇,偷内衣偷到异性朋友头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想想都觉得尴尬,所以他才让苏晗假装不认识大反派。   “方薇,这事儿我能帮你。”   林跃走过去提起笼子,伸出手指戳戳里面的嘴贱鹦鹉,傻鸟儿很配合,轻轻晃动身体,扭扭捏捏,一副害羞的样子。   “你想收养它?”   “怎么?不行吗?”   “你不是已经有一猫一狗了吗?”   “唔,再多只鸟,正好可以凑一桌搓麻将了。”   方薇给这个说法逗乐了,看看柜台上对笼中鸟虎视眈眈的夏侯:“那你可得多上点心,别让夏侯把它当宵夜吃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直觉告诉她,黑猫似乎对嘴贱鹦鹉怀有成见——没人看着绝对会打架的那种。   “放心吧,夏侯很听话的,是不是夏侯?”   “喵,喵……”   柜台上的黑猫伸出后脚蹬蹬脖子,一副我很乖的表态。   “不相信夏侯,我还能不相信你吗?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了。”方薇笑着说道。   “多谢。”   林跃松了一口气,冲大反派投去一道威胁的目光,意思是等回到家里我在跟你算账。   大反派理亏,而且被方薇抓住这件事很丢鸟,那自然是不敢反抗还嘴的。   叮~   说来也怪,找回大反派的当口,沉寂了一个多月的系统突然活过来,下发了新的任务,林跃分出一丝精力到系统空间,切换至任务栏一看,这一次系统没有给他分派电视剧任务,目标对象是一部电影,名字叫《乘风破浪》。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乘风破浪的……御姐?   乘风破浪。   乘风破浪……   怎么不是乘风破浪的姐姐呢?   说起这部片子,他还是去电影院看的呢,记得当时在读大学,放寒假的时候跟初中同学一起开黑,后面玩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便去最近的电影院选了这部电影,内容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可以肯定是这是一部喜剧片,主演是邓超和那个有着娃娃脸的赵丽颖。   “不错啊,今天刚开门就有人来照顾生意了。”   林跃的心思都放在系统给出的新任务上,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瞧,发现是王珩来了,再往后一位是小蕊,而站在小蕊左面的人是……谭晓光。   他怎么跟王珩凑一块儿去了?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谭晓光的注意力放在了茶几上的笼子里。   坏菜!   “咦,大反派?谁把它关笼子里了?”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要知道合租老哥可是个喜欢养宠物的人,平时逗猫遛狗给鹦鹉投食都是他在干,现在看到大反派遭到虐待,那自然要问个为什么。   “大反派?什么大反派?”方薇跟谭晓光不熟,但是这不妨碍她认清现实——很明显,谭晓光的问话对象是笼子里那只鹦鹉。   “大反派就是笼子里的鸟啊。”   谭晓光这个憨脑壳,没有理睬苏晗投过来的眼色,指着林跃说道:“他没有给你做介绍吗?”   一只鸟还要做介绍?普通人听完肯定对他相当无语,然而对于方薇来讲,这事儿重要吗?重要的是谭晓光透露的信息——这只嘴贱鹦鹉是林跃养的宠物。   林跃为什么撒谎?   关键是她刚才还在林跃和苏晗面前多次吐槽嘴贱鹦鹉的主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对方没素质。   这就尴尬了。   她尴尬,苏晗尴尬,林跃一语不发。   现场气氛有点古怪,谭晓光好歹是在职场呆了两年的人,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下想补救也没法子。   王珩是个标准的IT男,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你们这是怎么了?干嘛都不说话?”   小蕊戳了两下他的后腰,丢了个“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的眼神”过去。   叮叮咚……   便在这时,方薇的手机响了,她如蒙大赦,来不及跟几人抱歉,赶紧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   “嗯嗯嗯。”   “……”   “好,我知道了。”   “……”   也不知道谈的什么,反正挂断电话后她告诉林跃和苏晗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得回去处理一下。   王珩觉得她跟林跃是朋友,现在要走了,作为朋友的朋友,理应出去送一下,然而刚转过身,没等挪步,小蕊就在后面把人拉住,小声说道:“苏晗姐都没动,你跟上去干什么?”   她对这个男朋友的情商挺无语的。   谭晓光也没有跟上去,苦着脸问苏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姑娘没有回话,只是捏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林跃一人把她送到车前。   “对不起,刚才没有说实话,大反派……它的情况有点特殊,我跟苏晗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方薇说道:“我相信你。”   他本来准备好了解释的话,现在她一句“我相信你”过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路上开车慢点。”   方薇点点头:“有时间再聚。”   “好。”   很快,特斯拉MODEL S带着引擎启动的轰鸣声并入主路,朝远方驶去。   林跃稍作停顿转身回屋。   方薇驾车行驶在通往公司的马路上,表情看似淡定,心思嘛,却有一些复杂,因为她最清楚大反派是怎么在她家捣乱的,光内衣就给她偷走四五件,不然她也不会气得找专业人员抓鸟,如果林跃说的情况特殊是指见到过,甚至拿到过她的内衣……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脸也有些红。   不,不,不……   很快地,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林跃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大反派过去捣乱十有八九是一场意外,林跃和苏晗装作不认识大反派,很可能是这鸟儿的嘴太贱,行为也很下流,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跟它的关系,这一点从大反派失踪一个多月,他们俩都不见着急得到证明。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傻鸟儿把她的内衣随便丢弃了,没有拿回去给林跃看,不然的话……以后见面多尴尬啊。   而林跃和苏晗一起骗她的事被她下意识忽略了,因为自从认识以来,林跃给她的印象非常好,而且人家小情侣关系很亲密,苏晗比她年轻漂亮,性格也好,最多气质和身家这块逊色她一些,但是傻瓜也看得出来,林跃不是一个贪财重利的人,不然怎么可能没结婚就敢出钱给女朋友开宠物医院。   另一边,林跃回到大堂,从抽屉找到一把剪刀直奔大反派。   “啊,你要干什么,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剪了你这扁毛畜生的翅膀。”他恨声说道:“这样你或许可以消停一些,别整天给我惹是生非。”   “救命,救命,老谭救命。”   大反派在笼子里不断地扑棱翅膀,左右腾挪。   “林跃,林跃。”谭晓光赶紧上前拦住他:“刚才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拿它撒气行吗?”   他从苏晗那里了解到事情经过,这才知道自己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王珩也在一边劝道:“你跟一只鹦鹉较什么劲。”   说完把他手里的剪刀夺走,放回抽屉里。   林跃能怎么办,王珩和谭晓光的面子要给吧,而且他也不是真要剪了大反派的翅膀,主要是想借这件事教训一下它。   他这儿卸了力气,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剪刀上,没想到夏侯一个飞扑把笼子按倒,前爪探进缝隙一划。   扑棱棱……   几根羽毛落下,大反派发疯似得在里面逃窜。   “蠢货,蠢货。”   就这它还不忘刺激夏侯。   苏晗一看那两个家伙打起来,赶紧走过去把笼子放到夏侯够不到的地方,又小声呵斥了乐意为主人分忧的黑猫几句,这才回到林跃身边,问他和方薇在马路边说了什么。   他把刚才的对话叙述一遍。   确定方薇没有生气,苏晗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对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大反派和方薇的事告一段落,林跃把话题引到王珩和谭晓光一起来宠物医院的问题上。   “本来昨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在火车上了,今天上午能到江海,你说宠物医院明天开业,周琳家里有点事耽搁了,要后天才能到,我就故意没说,想给你和苏晗一个惊喜,之后和王珩聊了两句,知道他和小蕊也有这样的打算,就相约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林跃哭笑不得:“你这个惊喜,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谭晓光很不好意思。   苏晗在后面碰了他一下,眼神分明在说“差不多行了。”   林跃顺势握了握她的手,意思是知道了,他有分寸的。   到底是苏医生的老搭档,小蕊非常配合地转移话题,问周琳和八顿的情况。   在这之后,几人聊了聊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身边发生了哪些值得分享的趣事,中午到隔壁饭店搓了一顿,算是补上了本该有的春节聚会,下午宠物医院一开门就有拖了两个月没打宠物疫苗的宠物过来补针,小蕊责无旁贷地当起苏晗的助手,林跃因为记挂着系统任务,考虑到自己在这边呆着也帮不上多少忙,便丢下王珩,带着谭晓光返回住所。   上楼后他没有去管合租老哥怎样收拾房间,直接往电脑椅一坐,打开笔记本电脑,双击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乘风破浪》进行播放。 乘风破浪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干!又被系统坑了   电影不长,也就一个小时四十几分钟,他没有像看电视剧那样快进,就以正常速度播放。   2022年赛车手徐太浪一直对父亲反对自己的赛车事业耿耿于怀,在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过程中,阿浪却意外的卷入了一场奇妙的冒险。在1998年的亭林镇,他结识了一群兄弟好友——身为录像厅老板的阿正、程序员小马、六一和阿正的女友小花。阿浪与“正太帮”好兄弟一起饮酒高歌、惩恶扬善、携手制霸亭林镇,一同闯过许多奇幻的经历后,阿浪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更多的了解。   看完电影后,他的手指在桌面轻点数下。   坦白地讲,片子有点一般。   接着想起自己还没有认真浏览任务栏的观众吐槽,便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到任务栏。   【长风破浪会有时】侦测到ID为20220906的幸运用户的吐槽:类似的重生题材,同样是喜剧,《夏洛特烦恼》和《你好李焕英》的票房成绩甩了《乘风破浪》一大截,韩导演就没有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吗?回到高中追女神和因为想要出息一回而去改变母亲命运,这都是普通人午夜梦回最想做的事情,《乘风破浪》的徐太浪呢?2017年上映的电影,身份设定却是2022年的赛车手,回到过去的任务主线是什么呢?就是为了看看亲妈的脸?且不说全剧人物看不出半点感情投入,所有主演的演技居然都被一个叫罗力的混混碾压,赛车、叛逆、模仿港片兄弟情义等等元素,如果是了解导演成长轨迹的人,很容易便能得出一个结果——这部电影根本不是用来取悦观众的作品,它就是一部导演用来自嗨的作品,更有意思的是,明明是有文艺片野心的人,偏偏往商业喜剧凑,硬塞了一堆网络段子,却用了几张很不喜剧的面孔,套用罗力形容挚爱歌舞厅里那些舞女的话,一帮姑娘只唱不卖,一个一个穿那么性感,这叫挂羊头卖狗肉,此话说给导演听,我觉得也很应景。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   是否接受:(Y/N)。   ?????   幸运用户的吐槽没什么,林跃早就习惯了系统的调调,关键是任务时限后面留白是几个意思?电影简介里不是很明确地提到了事情发生在1998年的亭林镇吗?   想了半天都没明白系统这么做的意思,他挥挥手不想了,反正只要选择接受任务,进去后自然会知道从哪里开始,而影片的故事线嘛,也就一年的事,毕竟徐太浪是1999年出生的。   “林跃,林跃……”   客厅传来的声音将他惊醒,走过去把门打开,合租老哥提着鸟笼走进来,指指里面关禁闭的大反派:“不然……我帮你养几天?”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怕他当着苏晗等人的面宽待傻鸟,事后再痛下杀手。   “不用。”林跃眯着眼从合租老哥手里夺过鸟笼:“你明天还要上班,这事儿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这么讲谭晓光反而很不放心:“林跃,一只鸟懂什么呢,你不能拿人类的标准来要求它不是?虽然我没养过狗,但我听说哈士奇号称拆家小能手,你要气不过,想想养一只哈士奇的代价是什么,心里一定会舒服很多。”   和哈士奇比?   林跃心说你知道个屁,哈士奇拆家归拆家,起码不像大反派这么好色啊,专门偷人内衣,还是偷漂亮富婆的内衣,关键是吧……只是猥琐也就算了,谁会跟一只鸟儿较真呢,可它干这事儿干到女性朋友头上算怎么回事,万一被人误会是他这个当主人的刻意训练的宠物小偷呢?   “你坐了一天火车不累吗?”林跃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把人从房间里推出去。   嘭~   谭晓光吃了一个闭门羹,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他没有转身回屋,贴着门缝往里面喊:“林跃,得饶鸟处且饶鸟。”   得饶鸟处且饶鸟,怎么想的啊……   林跃很无语,提着鸟笼往里面走了两步,打开外面的小门,将大反派捏出来。   “大反派错了,大反派错了……大反派……”   后面的嗓音变了调,因为林跃掐住了它的脖子。   “八顿憨实,夏侯忠诚,就特么你,一肚子坏水。”   他没有给大反派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丢进系统空间关禁闭了,并决定从今天起把它关到地老天荒……EM,再不济也要像如来佛压孙猴子一样压够500年。   既然是关于电影的任务,那么任务时间再长,对应现实世界的观影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现在下午三点多一些,最多傍晚就能回来,自然不需要交代和安排什么,于是他把手机充上电,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选择“接受”。   ……   呼……   很快,低沉的风声将他吞没。   同样很快,低沉的风声去远,遮蔽视野的白迅速消散,那种灵魂浮游的飘荡感消失无踪,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不过穿越带来的晕眩感很难立刻缓解。   当然,对比从前没有给精神加点的时候,无论是抗晕眩的能力,还是负面影响持续时间,都有显著的改善。   也就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晕眩感褪去,他这儿正准备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设定,一阵轰鸣刺入耳廓。   好像是……火车?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生成,猛听咚的一声震响,似乎有东西发生撞击,而且距离自己很近。   要问电影里有火车和撞击发生的场景……   他打了个激灵,难不成自己穿到主角或者主角他爹身上来了?   来不及多想,强提精神打量周遭环境。   锈迹斑斑的货运火车头就在眼前远去,一辆带着无数玻璃碎片的赛车凌空飞旋,靠近车尾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凹陷,斯巴鲁的LOGO被擦掉了一块,再上面是扬起的破烂尾翼和后保险杠。   透过炸裂的车窗,可以看到主驾驶和副驾驶上坐着两个人,表情相当痛苦。   没错,这是电影开头徐太浪拿到拉力赛冠军后带着徐正太兜风时与火车相撞的一幕,能从外面看到这幅画面,说明他既没有魂穿徐太浪,也没有魂穿徐正太,不过面对此情此景,他倒是希望坐在驾驶室里的人是他。   原因很简单,他就站在赛车翻滚落下的必经之路上。   毫无疑问,电影里是没有人站在这里的,现在这里有人了——他!   最操蛋的是,系统根本没有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哪怕他的敏捷接近人类极限,也做不到逃离赛车的撞击范围。   嘭~   车屁股狠狠地扫在他的身上,林跃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一样,而视野中尽是碎玻璃反射出的点点光斑。   X。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对象嘛,是系统,也是开车的徐太浪。   既然系统送他来这儿,那肯定不是让他来享受一下车祸待遇的,十有八九是送他和徐太浪一起穿越,等会儿见到那张脸,他要不打得徐太浪哭爹喊娘,他就不姓林。   这不仅仅是私仇那么简单,因为这个徐太浪从本质上讲就是一个人渣。   拉力赛结束后,徐太浪带着徐正太去兜风,两人途径一座小镇,结果车开得飞起,虽然他是职业车手,对于车子的控制力很强,但是在聚居区开这么快,万一突然闯出一位老人,一个孩子,面对紧急情况刹车距离不足怎么办?就算没有撞到老人小孩儿,撞到个猫猫狗狗也是恶行好么。   后面又不看信号灯横跃铁轨,他自己想死不打紧,拉着亲爹见阎王也是徐家的事,考虑过火车上的司机、机务员、甚至旅客的安危吗?   一个漠视公共安全的渣滓居然没有被撞死,还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呢。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学谁不好,学他妈古惑仔   呜啦~   呜啦~   呜啦~   警笛声起,120救护车载着受伤的三个人驶向医院。   徐太浪根本不知道自己误伤了别人,林跃那边其实没有感觉多疼,跟在《拯救大兵》的世界被炸弹炸死那回比,简直小儿科,不过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他不能开口,也不能移动,只能任由医护人员把他推进医院。   他是真想骂人和打人的,像醉酒状态驾车撞死路人这种事,性质已经很恶劣了,徐太浪这种驾驶赛车在城镇道路上玩漂移简直跟故意杀人没两样,导演和编剧美式大片看多了吧,真觉得不会带坏小孩子?他们当初被《古惑仔》影响,就不考虑考虑自己现在拍的片子,会不会影响90后和00后的年轻人?毕竟现在车辆普及率那么高。   很快地,一阵昏沉的感觉袭来,他连“想骂人”这件事也做不了了。   ……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   “说你呢,没长耳朵是不是?”   “……”   “艹,再跟着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   连续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林跃意识到自己在追一个人,不过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   “滚!”   这个“滚”字很清晰,没错,是徐太浪的声音。   林跃一下子火了,特么的这王八蛋一来就给他撞进医院,现在还敢骂自己?   他这儿怒气上浮,一着急,醒了。   原来是一个梦。   但……真是梦那么简单吗?   他打量一眼周围环境,三色拼接的菱形瓷砖,花里胡哨的壁纸,还有走廊里透着上个世界80年代港台风的吊灯,这不说土到爆,也是土掉渣的装潢风格……   穿越了?   那刚才的画面是……   “啊!”   耳边炸想的尖叫声将他惊醒,扭脸一瞧,只见左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包臀裙和高跟鞋的女子,而他的视线……正好和那又白又长的腿平齐。   “你是佳依?”   林跃揉了揉宿醉一般疼痛欲裂的头,想起电视剧里那个六一看中的歌舞厅姑娘,似乎就是眼前这个人。   “是,我是,你……你坐这儿干什么?”   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佳依脸上惧色稍减,面带好奇望着眼前看似喝了好多酒,身上又没有一点酒味的男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情况。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那这里是亭林镇的挚爱歌舞厅了?”   佳依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他在洗手间门口坐了有一会儿了吧,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没错,亭林镇的挚爱歌舞厅。”   看来自己是追着徐太浪过来的。   “出口在哪儿?”   佳依指指左边。   林跃活动一下筋骨,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佳依越发好奇,追着他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因为林跃脚步很快,她穿的是高跟鞋,完全追不上,只能中途放弃,小声嘀咕一句“怪人”,转身往她服务的包房走去。   “佳依。”这时有人喊她的名字。   “花姐。”   她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包厢走出来的女人。   “刚才是不是你在叫?”   佳依点点头。   “怎么了?客人为难你了?”   “没有,我刚才在厕所门口遇到一个……一个奇怪的醉汉,吓了我一跳。”   “奇怪的醉汉?”牛爱花小声嘀咕一句,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歌舞厅这种地方,喝多的顾客每天都有几个,只要不打架闹事,一切都好说。   “行了,快回去吧,有事喊我。”   “哎。”   佳依答应一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   与此同时,从挚爱歌舞厅里出来的林跃抓住了陈老师的胳膊。   “你谁啊?”   “刚才是不是有一个怪人跟你讲他是徐太浪?”   陈老师皱了皱眉,想起刚才那个拦住她跟她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的男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林跃问道:“他往哪儿去了?”   陈老师指指西面。   “中大街?”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跃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朝西跑去,甭管主线任务是什么,眼下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暴揍徐太浪。   而陈老师看着没入夜色的背影,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一会儿遇到个自称自己学生的家伙,还讲他是04级的,可是现在才98年,现在又遇到一个打听前面那个人的……净遇怪人了。   另一边,林跃三拐两拐,终于找到了中大街,看着前方墙头号码牌上的“69”,破旧的屋檐,生锈的电表箱,以及斑驳陆离的墙皮,觉得应该是这里,没有找错地方。   当啷~   一道铁器坠地的声音随风而至,林跃表情一变,足下提速,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快跑。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刚才的脆响应该是乡村蝙蝠侠,也就是徐太浪的爹徐正太把剑丢在地上,打算跟偷包贼徒手决斗的声音。   傍晚下了一场雨,路面又湿又滑很不好走,当他拐过一道急弯,来到相对开阔的街道时,远远地看见三个人趴在地上,徐太浪压着他爹,好像是在……解皮带?   “快点,我压不住他了,左边,左边……不是那里,你怎么那么笨啊。”   徐正太急得不行,感觉对面那小子笨死了,解个皮带而已,磨蹭了快一分钟了还没找对地方。   “啊……”   他一着急牵动伤口,忍不住闷哼出声。   就在刚才,俩人压在身子下面的偷包贼不讲武德,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长剑往他胸口划了一下,尽管不严重,但还是出了一些血,把里面的白T恤染红了。   徐太浪以为是偷包贼把他弄疼了,使劲往下压了压才凑过去说道:“怎么了?”   “少废话,抽皮带啊。”   “哦。”   徐太浪赶紧忙活自己的事,拉着皮带末端一抽,再往旁边一拉,终于把扣针从洞里弄了出来。   徐正太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没事,绑他,绑他的手,快。”   就在徐太浪往偷包贼的手腕捆皮带的时候,侧后方探出一只腿来,一脚蹬在他的肩膀把人踹了个驴打滚。   “谁踹我?”   他猛地回头,定睛一瞧,只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多少有点面善的男子。   “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   想起这货在2022年干的事情就来气,林跃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冲过去又是一脚。   “咳。”   徐太浪咳出一团口水,因为这一脚踹在他的肋下,几乎把骨头弄断了。   林跃趁势坐上去,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噗。   他的头偏向一边,嘴角哆嗦两下,流出血来。   “拉力赛冠军了不起啊?拉力赛冠军就可以危险驾驶啊?还喊我滚?”   林跃左右开弓,打得徐太浪闷哼连连,根本做不出实质性的反抗动作,同时他的脑子里画出很多问号,陈老师的话,路上的风景,市民的穿着打扮……这里不是1998年吗?怎么会有人知道他是拉力赛冠军呢?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的脑子坏掉了,还是这个世界坏掉了?   那边徐正太也傻了,一时搞不清状况,直到徐太浪被揍得鼻青脸肿才回过神来,误以为林跃是偷包贼的同伙,便怒吼一声扑过去,想要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把恶人制服。   “学什么不好,学他妈古惑仔。”林跃头也不回,手往上一探,拨开想要勒自己脖子的胳膊,揪住徐正太的衣领用力一甩。   又是噗的一声。   徐正太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屁股蛋都露了出来,随后重重地摔在湿滑的路面,顿时疼得呲牙咧嘴,浑身抖动。   此时此刻,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惨。   偷包贼看看前边搞在一起的三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管他什么仇什么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捡起掉在一边的手袋,抬腿就往前跑。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给你整尿了   林跃偏了偏身,捡起徐正太的腰带往前一甩,好巧不巧地缠在偷包贼的脚踝,往后用力一拉。   又是噗的一声。   偷包贼扑倒在地,磕伤了鼻子,疼得两手捂脸不断翻滚,一缕鼻血蜿蜒而下,顺着袖口往里灌。   徐正太不嚷疼了,因为他搞不明白俩人什么关系。   他不是偷包贼的同伙吗?怎么会干这种事?   分赃不均?还是黑吃黑?   又或者是看到这里有三名武林高手,想要来个一挑三,以此制霸亭林镇,抢了他这个龙头老大的位子?   “艹你……”   偷包贼缓过一丝力气,边骂边挣扎着握住偷来的手袋,倒不是被打成这样还不忘贪财,是打算用这玩意儿去砸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手袋是他抢的,当然知道它有多重,虽说用上全部力气也砸不死人,但是能把人打疼也行啊。   然而林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攥着皮袋的手往后一抽,偷包贼一百五六十斤的身体在地面拉出一道拖痕,来到林跃身边,伸出去够手袋的手也抓了个空。   徐正太看着林跃拿着他的皮带在偷包贼两个脚踝一捆,这下好,起不来,只能跟条被扔上岸的鲤鱼一样扭来扭去。   他把蒙住口鼻的白布往下一拽。   “你究竟是什么人?”   “债主。”   林跃一脸不爽地道,徐太浪开车把他撞了,自己追到1998年讨债,多正常的事啊。徐正太是徐太浪的爹,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索性一起打了,有问题吗?   “债主?什么债主?”   徐正太不记得自己有欠人钱,倒是亭林镇上的那些商户,有拖了一个月保护费的,有拖了两个月保护费的,最长的一个因为跟媳妇儿闹离婚,已经拖了他半年保护费。   林跃把精力用在偷包贼的头上,徐太浪终于缓过一丝力气,刚要起身还击,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一点颜色瞧瞧,扭头看见徐正太的脸,情不自禁喊了一声“爸”。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背着两把剑耍帅的乡村蝙蝠侠居然是他爹徐正太——年轻时的徐正太。   “干什么的?”   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道暴喝。   徐正太偏头一瞧,借着路灯的光芒看见两个晃动的大盖帽,知道是警察来了,不及追问更多信息,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又捡起掉在后面的双剑,提着没了皮带的裤子朝倒在地上的摩托车跑去。   许是看到有人要逃,两名警察一边提速一边大喊:“站住,不要跑。”   徐太浪是被唬住了,站在一边不敢动弹。徐正太作为地头蛇,自然是不CARE派出所的人的,一脚下去踹着摩托车,坐上去猛加油门赶紧跑路。   当摩托车的尾灯在拐角留下一抹刹车红,两名警察也跑到林跃跟前,其中一个嫌热把帽子摘下来,气喘吁吁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林跃指着地上被皮带捆住脚的偷包贼的说道:“他偷了别人的包,我是见义勇为。”   徐太浪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小声问候林跃祖宗十八代,见义勇为的明明是他跟他爹,这货一来就打人,现在又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见义勇为,骗鬼呢?   另一名警察注意到他的微表情:“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   “你叫什么?”   “徐太浪。”   “你脸上的伤……”   “他打得。”他指的是偷包贼,不是林跃,因为跟偷包贼打架受伤派出所不会为难你,跟另一名闻讯赶来的好市民打架,搞不好就一顶互殴的帽子扣过来,要蹲号子的,这点法律常识他还是懂得。   至于他脸上的伤……这个梁子迟早要找回来,他徐太浪可没有被人打了不报仇的习惯。   “我没有。”偷包贼那个恨啊,这仨人窝里斗却把罪名安到他的头上,这不是栽赃陷害吗?   “他撒谎!”   林跃说道:“他没有撒谎,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90年代还没有满大街都是摄像头,这事儿只要他、徐太浪、徐正太三人不说实话,偷包贼百口莫辩。   那贼气得要吐血,不断地挺动身体,又不敢当着警察面去解脚上的皮带,指着二人说道:“是他们……他们窝里反,他们……抢功劳,对抢功劳,打起来了。”   他想来想去,找到一个听起来符合逻辑,能减轻自身罪责的说法。   林跃说道:“功劳?这么说来,捉你是有赏金的?通缉犯?身上背着命案?还是连环杀人的那种?”   两名警察看偷包贼的眼神变了。   “你别胡说,我就是偷了个包,根本没有杀人。”身为一名盗窃惯犯,他比谁都清楚作为杀人嫌疑犯和盗窃嫌疑犯进派出所后面临的待遇有多大区别。   林跃说道:“所以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   “你叫什么?”摘掉帽子的警察问他。   “林跃。”   “你们俩,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协助调查。”摘掉帽子的警察一面说,一面向同事偏头示意。   另一名警察把偷包贼的手往身后一别,拿出手铐咔的一声铐住,又把捆住脚的皮带解开,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押往亭林镇派出所。   林跃和徐太浪也在摘掉帽子的警察的注视下,一前一后往回走。   当他们途径一根电线杆,路灯光芒落下,照亮前者的侧脸,徐太浪趁机仔细打量,脸上不由自主地多了一抹狐疑之色。   怪不得俩人一照面就觉得这人面善,从2022年穿越到1998年前他做了一个梦,不仅梦到了一生的经历,像第一次恋爱,第一次被分手,第一次开赛车,第一次跟女人上床,第一次拿拉力赛冠军,还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烦得很,他让他不要跟着,他威胁他再跟着就打丫的,他让他滚……   虽然梦中的画面模糊不清,但是那张脸和这个叫林跃的家伙的脸,相似度很高。   徐太浪很想跟他掰扯掰扯,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这家伙从梦里追到1998年,而且上来就是一顿暴揍。   不过吧,看看警察同志那张严肃的面孔,最终认为这个问题等从派出所出来再问不迟。   ……   六个小时后,亭林镇派出所。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稀稀拉拉的,打得树叶轻颤,泥土沙沙。   金所长撩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两眼,又用手抓抓头皮,一副不知道在困扰什么的样子。   林跃和徐太浪站在办公桌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一夜未眠,不过都挺精神的。   啪~   一张没有内置芯片的老式身份证被甩到桌子上。   “瞧见没有,这才是身份证。”   徐太浪耐着性子说道:“我真没骗你,这真是我的身份证。”   金所长说道:“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以为帮我们抓了一个偷包贼,就可以吊儿郎当没正样了,这里是派出所,知道吗?再问你一遍,几几年生的?”   徐太浪很无奈:“上面不都写着呢吗?明年。”   “又来。”金所长用手指点点他,扭脸看到四下打量的林跃:“嘿嘿嘿,你,你来说?”   “我?几几年的?”   “对。”   “哦,我比他早两年,去年生的。”   啪!   金所长一拍桌子:“我这是上了年纪,不像以前脾气那么冲,放在20年前,一准儿先把你们关几天,看你们还扯淡不扯淡。”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本地人,好,带我去你们的家,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被我知道谁在撒谎,看我不给他送进精神病院。”   徐太浪一脸轻松,毕竟他生于斯长于斯,要搞定金所长还不容易,而这个林跃呢?身份证上的户籍地与亭林镇八竿子打不着,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还怎么装,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报仇,精神病院里的医生就能给他整尿了。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我要当帮主   小镇一幢二层楼房的天台上,靠近边缘的位置立着几根支架,中间的竹竿挂满了洗好的衣物和床单,风一吹晃晃悠悠,多少有点叫人担心会不会把支架压垮。   前方庭院的水泥地上放着一张圆桌,圆桌中间摆着扑克牌,还有瓷盘“客串”的烟灰缸、去年的葡萄干和一瓶小城故事牌啤酒。   再往外是三张板凳,靠南边的地方坐着徐正太,跟昨晚比较,他还穿着那件牛仔外套,不过里面的白T恤换成了黑背心,伤口也包扎过,起码不渗血了。   此时的他左手烟右手酒,脑门顶着一个没写完的“正”字,在那儿拼命地算,算桌面上的牌。   正对面是他的跟班儿六一,左手边是他的兄弟小马。   “大哥,你脸都花了。”   徐正太算不出来,作为惩罚,小马在他的额头划了一道,于是“正”字完美了。   “看看你自己啊。”   徐正太拿起一粒葡萄干投过去,唬的脸上已经无处下笔的六一险些坐倒在地。   至于小马……除了嘴角那颗长毛的黑痣外,看起来是最干净的。   “我怎么了?”   六一端正板凳,刚要拍拍胸脯,说我六一是个儿童,你应该跟小马比,不能欺负孩子,但是目光触及对面走过来的林跃几人,脸色一变,话不多讲转身就跑,噗通一声扎进右边的小河里。   徐正太给他搞懵了,站起来说道:“六一,算不出来也没必要投河吧。”   话音刚落,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扭脸一瞧发现是金所长,吓得他差点把嘴边叼的香烟吞进去。   “阿SIR。”   “刚才一个猛子扎河里的是什么人?”   徐正太点头哈腰地道:“六一,从小跟他爸摆地摊,看到警察就怕,这不……你们一来他就跳下去了。”   “六一?五一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金所长又将目光投向小马:“你又是谁?”   徐正太说道:“他是小马,我的小……朋友。”   金所长追问道:“干什么的?”   徐正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小马推推眼镜,老老实实说道:“软件设计和程序开发。”   金所长看看下属小吴,一脸“我听不懂”的样子。   林跃在一边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词语解释道:“就是派出所里那些户籍档案,每个人的信息,以后都可以存在一台大号BP机里,他就是设计这个的。”   金所长冲他一瞪眼:“我问你了吗?瞎掺合什么。”讲完摆摆胳膊:“这没你的事,赶紧回家。”   小马又推推眼镜,看了林跃一眼,这才转身往外面走——一步三回头的那种。   他真的很意外,没想到这个镇子上还有知道他在干什么的人。   林跃很想吐槽这部电影里小马就是马化藤的设定,不过认真地想了想,既然笑点都是网络段子拼凑来的,像这种无厘头的设定嘛……做任务就像强奸,既然无法反抗,那只能闭上眼睛接受了。   金所长往后退了两步,让出徐太浪和林跃:“认识他们俩吗?”   徐正太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以为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露馅了。   “这个……”   “哥,这个什么,换个发型就不认识了?我是你弟弟啊。”   “对,对,呵呵……”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徐正太很清楚,擒贼小伙伴是要他配合演戏:“你看你,换个发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哥都快认不出来了。”   金所长也不是傻子,瞅瞅徐太浪的脑袋,怎么看都不像是才理过发的样子。   “你这脑袋?才理过?”   “阿SIR,真的理过,你是没见他昨天头发有多长,我说今天是爸的忌日,搞一头长发不好,就让他修了修。”徐正太说完冲徐太浪眨眨眼:“东西都备好了,还不进屋去给爸上香。”   “哦,对,上香,上香。”徐太浪刚要往屋里走,金所长把人拉住:“兄弟?那你们俩的爹叫什么?”   这个问题把他难住了,他跟亲爹关系一直不好,对老一辈的事……那自然更没兴趣了,不过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场声情并茂的表演解决不了的。   “不瞒您说,其实我……爸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爸从小最疼我哥阿正,说他比我聪明,比我懂事,我在家里呆着不开心,一气之下就跑到外地打工,这么多年来从没回过家,要不是今天是爸的忌日……唉!”他摇摇头,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面孔:“不相信您可以去屋里看看,遗像里他穿的是格子衬衫,骨灰盒是暗红色的,放在电视机旁边,电视机上盖着一块白布。”   金所长寻思片刻,带着下属朝着堂屋走去。   徐正太一看警察离开,赶紧上前一步小声问话:“喂,你搞什么飞机?大家萍水相逢,就一起做了件善事,可千万别拉我下水啊。”   徐太浪没有说话,只是瞟了林跃一眼,多少带点挑衅和鄙夷。   徐正太皱着眉头看过去:“又是你?”   昨天晚上这家伙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早晨起来后背还隐隐作疼呢,现在又带着警察上门,想干什么呀?   林跃没有搭理徐正太,面带嘲弄看着徐太浪。   而徐太浪也面带嘲讽怼回去。   之前他说自己是本地人,林跃也说自己是本地人,金所长让他们找人证明,他说自己家在这边,林跃也说自己家在这边,啥意思?在他看来就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这么讲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本来就是徐正太的儿子,小时候家里是什么样子,脑海里当然会有印象。   林跃呢?谁给他的勇气鹦鹉学舌?   等金所长确认了情况,转移矛头到林跃身上,看这家伙怎么办?   “你们三个,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金所长整理一下大盖帽,冲徐太浪说道:“告诉我,电视机什么牌子的?”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电视什么牌子的,你要说不上来……”   很明显,这是在威胁他。   徐太浪绞尽脑汁,翻遍脑海的记忆,终于想起一串英文字符:“日立。”   他还唱了一段广告词“TOSHIBA,TOSHIBA,一西代的……”   林跃在后面怼了一句:“傻X,那是东芝。”   徐太浪怒目而视,金所长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待会儿再说你的事,小吴,电视机什么牌子?”   站在二楼阳台的小吴说道:“日立,其他的摆设也都对得上。”   虽然金所长还有一点怀疑,不过……   “还真是啊,看来你没有撒谎。”   说完这句话一指林跃:“你,该你了,过来过来。”   林跃依言走到他的身边。   “你不会告诉我,也是他的弟弟吧?”   徐太浪在后面冷笑,现在他的问题解决了,轮到林跃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了,他倒要看看,这个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该怎么装——如果林跃没有掏出那张第二代身份证,他不会认为这小子在撒谎,起码不会百分百认为,但既然这小子跟他来自同一时代,那怎么可能知道徐家的情况。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徐家绝对没有这门亲戚。   “不,我不是他的弟弟。”   林跃看了徐正太一眼:“我是他女朋友牛爱花的表哥。”   “什么?”   金所长注意到徐正太张开的嘴巴,要说塞个鸡蛋下去是没有问题的。   林跃说道:“我来这里是探望表妹的,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来亭林镇,去年我就来过,不过当时他没在家,是不是啊,表妹夫。”   这家伙居然知道他的女朋友叫小花?   徐正太心念电转,知道不能说实话,免得林跃把自己昨晚持剑行侠的事讲出去,就算不蹲号子,爱剑被警察没收也是很难受的,另外,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啊,对,是……小花的姨表兄弟嘛,她有跟我讲过,确实很帅,就是嘴巴欠了点。”   金所长当然不会因为徐正太的一句表哥就相信他的话,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说道:“既然你说去年来过这里,那你跟我说说,你表妹的房间里都有些什么。”   林跃说道:“我表妹的床对面是黄色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21寸彩色电视机,电视机两边各有一盏台灯,床头柜上也有一个。哦,还有一个值得讲的事情,我表妹最喜欢的电视剧是《新白娘子传奇》,所以阳台的隔断的窗户上贴了很多新白娘子传奇的海报,以及赵雅芝和陈美琪的写真照。”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专业批发帽子   金所长回望二楼阳台:“小吴,过去看看。”   牛爱花的家就在隔壁,因为窗帘没有拉,也不用特意去屋里查看,只消站在外面往里打量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金所,没错,都对得上号。”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金所长又眯了眯眼,看看林跃,再看看徐太浪,总觉得这两个人很可疑,但是赌打到这个程度,他一个中年人也不好跟俩年轻人出尔反尔,只能指着他们两个说道:“别让我知道你们在骗我,又或者在镇上干坏事,不然的话……”   林跃说道:“您是在威胁我们吗?”   “我是在警告你们。”金所长瞪了他一眼,叫声小吴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徐正太目送二人消失,走到林跃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房间布局的?你怎么知道她最喜欢白素贞的?”   徐太浪也凑过来,表情像大白天撞到鬼。   他很确定,这个叫林跃的家伙跟他来自同一个时代,而且绝对不是亭林镇的人,那为什么能跟他一样说出房间里的布置呢?他很不爽,或者说郁闷极了,因为一门心思想要看姓林的笑话,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小丑。   不过……他不打算放弃报仇。   金所长走了,不是还有徐正太嘛。   “阿正,我认为他觊觎你女朋友很长时间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大嫂卧室的情况记得那么清楚。”   关于他爸的女朋友是牛爱花而不是张素贞这件事,他是挺纠结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处理掉姓林的才是当务之急,就算不能痛扁一番报仇雪恨,起码不能让这货跟着他。   徐正太是个一根筋,给他一撺掇,二话不说直接上拳头。   然而林跃把头一偏,屈起手肘斜向上一扫。   啊的一声惨叫。   徐正太咚咚咚后退三步,用手摸了摸鼻子,流血了。   徐太浪一看亲爹被打,刚要过去帮忙,被林跃拿手一指,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昨晚二打一没有干过,今天就能占到便宜吗?恐怕很难。   “叫人啊,叫人……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徐太浪拼命地使眼色。   他爹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跃并没有就这么放过徐正太,反手揪住衣领:“我不仅知道你女朋友房间的布局,我还知道你是镇上开录像厅的,又囤了些BP机想当二道贩子,哦,你还有副业呢,正太帮的会长,手里大猫小猫三两只就学港片里的古惑仔收保护费,养小姐。”   徐正太又抹了一把鼻血,直勾勾地看着对面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把他推了个屁墩儿:“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太浪的脸比刚才还拉胯,他这个徐正太的独生子怎么还没这个假表哥了解亲爹?   不对,辈分乱了,他应该喊姓林的表舅。   不对不对,牛爱花不是他妈,就算姓林的真是牛爱花的表哥,俩人也没一分钱关系。   徐正太体会不到徐太浪的心情,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林跃一脸平静地道:“我要做会长。”   “会长?什么会长?”   “会长就是……你以后要做我的小弟。”   “你是在开玩笑吗?”   徐正太被他逗乐了,不过笑容跟鼻血掺杂在一起,怎么看都别扭:“我的正太帮你要当老大?”   “不行吗?”   “白痴啊你,你问问六一,问问小马,他们会答应你当老大吗?”   “你答应就行了。”   “我不答应,我凭什么答应?”   “凭你不是当老大的材料。”   这是实话,大实话。   电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六一惨死,徐正太瘸腿入狱,小花产后忧郁跳楼自杀,挚爱歌舞厅也没能保住,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徐正太的幼稚,或者说不成熟。   他的正太帮就像一群受港片荼毒很深,把生活搞成过家家的小屁孩子。   徐正太很不服气:“我不是当老大的材料,你是?”   “不服是吗?”林跃说道:“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赌?你说。”   “你做不成的事我都能做成,你搞不定的人,我都能搞定,如果这些我做到了,你就是我小弟,如果这些我做不到,那以后正太帮的人做事,我林跃退避三舍。”   徐正太没有任何犹豫:“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什么?”徐太浪急了:“你脑子坏掉了?这个赌局他输了半点损失没有,你输了就得当人小弟。”   徐正太拍拍他的肩膀,轻挑眉梢:“放心好了,我不会输的。”   “这不是输不输的问题,这是……”徐太浪指指自己的脑袋:“你懂?”   “我懂。”   徐正太不懂,他是揣着糊涂装明白。   嘘~   口哨声中,一条金毛犬靠过来。   “看到了吗?金毛寻回犬,整个小镇就这一条,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你做不到,我做得到。”徐正太拿着六一摆弄过的BP机在金毛犬的鼻子前面蹭了蹭:“木木,闻一下,去找六一。”   金毛犬瞥了林跃一眼,朝着院外飞奔而去。   徐正太面带挑衅说道:“你不是说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在木木前面找回六一。”   “我收回刚才对你看法。”徐太浪挺乐呵,冲林跃挤眉弄眼说道:“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如果你不能赶在木木面前找回六一,是不是狗都不如?”   徐正太说道:“哎,别说的那么难听,人鼻子怎么能跟狗鼻子比呢?”   林跃毫不在意那两个人的揶揄,别说他有【动物之友】,就算没有,他需要去找六一吗?   “不要高兴的太早。”   林跃拉过藤椅往河边一坐,闭目养神去了。   徐太浪和徐正太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他玩儿的是哪一出。   “这就放弃了?真没意思。”   林跃面对他们的奚落充耳不闻,注意力早就从徐家父子身上转移到了系统空间。   主线任务:在不使用催眠术的前提下改变主要人物的命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   要问他为什么抢徐正太的会长交椅,就是为了这个狗屁主线任务,《都挺好》的主线任务是都不好,比较符合他的口味,可是到了《乘风破浪》,系统居然让他当保姆,改变主要人物的命运。   除了一个小花,这部电影里有他喜欢的人物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等等。   林跃的脑筋转了个弯,系统让他改变主要人物的命运,却没说一定要往好的一面改啊。   不过,从谁那儿开始呢?   眼见林跃闭目沉思,根本不搭话茬,徐正太朝二楼的大阳台努努嘴:“阿浪,来,咱们喝酒去。”   徐太浪跟在他的身后往楼梯走去,途中多次回头,想看看那个家伙有什么反应,不过很可惜,他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   接近傍晚的时候,小马回来了,六一也回来了,但不是被木木找回来的,是他自己回来的,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徐太浪期待的焦虑没有出现在林跃脸上,反而出现在徐正太脸上。   “坏了,木木走丢了,快去找。”   他拉了所有人的壮丁,但是没有去招惹坐在河边的林跃。   “那人……什么情况?”   小马很好奇林跃和徐正太的关系。   “阿正和他打了个赌,如果最后输了,你们都要做他的小弟。”   “什么?”六一自然是不肯的:“他想得美,想收阿正当小弟,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说完朝调转身形往回走。   徐正太将人拽住:“你去干什么?”   六一大义凛然地道:“决斗!”   “决斗你个头啊。”徐正太给了他一巴掌:“动不动学人决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赌赢了。”   六一眨眨眼,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阻碍徐老大胜利的步伐的。   “愣着干什么,找啊,今天找不到木木,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谢谢你   几个人围着亭林镇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木木,反倒是在郊区的仓库外面撞破罗力帮别人贩卖走私车的事。   “大哥,这天都黑了,咱们回去吧,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六一摸着才咕咕叫过的肚子,低声下气地道。   徐正太从后面给了他一巴掌:“回去吃饭?你还有脸回去吃饭?如果不是你,木木能走丢吗?”   “大哥,那是你……你……”   六一想说如果不是你让木木找我,它能丢吗,可是话没说完就给噎了回去。   “我什么?你又没干坏事投什么河?你要是不投河,我能叫木木找你吗?”徐正太又给了他一巴掌。   六一不敢说话了,苦着脸的样子像倭瓜多一点,像鞋拔子少一点。   小马说道:“现在去哪?”   徐正太说道:“回家。”   六一本来在低头反思,一听这话抬起头来,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回家吃饭挨巴掌,小马说回家吃饭就没事,他明明是正太帮最小的那一个。   少时,在靠近家门的地方分手,六一和小马各回各家,徐正太拍拍徐太浪的肩膀:“这个时间……你大嫂也该回来了,要不要去她那儿一起吃个饭?”   “不好吧。”   徐太浪假意推辞。   尽管林跃说过徐太浪女朋友的名字叫牛爱花,不是张素贞,但是对于这个女人,他还是很愿意见一下的。   “没什么不好的,走。”   徐正太把木木的事抛在脑后,和亲儿子好兄弟勾肩搭背地往自己家走去。   便在这时,前方拐角闪出一抹金黄,在视线尽头一晃而过。   “木木,木木。”   徐正太就像被人用针捅了屁股,循着金黄消失的方向往前跑,徐太浪在后面追。   当俩人回到徐家宅院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木木嘴里叼着的一个黄色小球跑到林跃身边,迅速而卖力地摇着尾巴将球一放,活像个要奖励的孩子。   “GOOD BOY~”   说完这句话,林跃拿起黄色小球远远一丢。   汪~   木木抬头吠了一声,撒开四条腿,朝着小球飞出去的方向狂奔。   “木木,过来!”   徐正太阴着脸吼了一嗓子,可惜金毛犬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追球去了。   徐太浪搞不明白,他们几个人把镇子转遍了都没找到木木,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家一瞧,好么,一人一狗玩的可开心了。   “你对它做了什么?”   徐正太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狗子又把球叼了回来,并不断地绕着林跃打转,讨好地舔着那个家伙的手和脚。   他的心很痛,感觉遭到了背叛。   “没对它做什么啊。”林跃笑呵呵地看着他:“难不成我们的赌约这么快你就忘了?”   “你作弊。”   徐正太当然没有忘记赌约,但是在找木木的事上让他认输是不可能的:“你一定是给它下药了,不然它怎么可能这么听你的话,木木可是我养了好多年的伙伴。”   “阿正,怎么了这是?”   就在徐正太表现得有些歇斯底里的时候,一个女人端着洗菜用的盆子从屋里走出来。   “阿正,你回来了?”   徐正太和徐太浪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小花,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哦,今天歌舞厅那边事情不多,我就提前回来了,正好……你晚上不是要招待朋友吗?帮我把这盆菜洗了。”牛爱花也不管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把菜盆往他怀里一塞。   徐正太看看里面的西红柿和茄子,口很干,心很燥。   “哦,对了,里面那两头蒜也一起剥了。”   牛爱花丢下这句话往屋里走去。   “小花。”   徐正太又把她叫住。   “怎么了?”   “你……认识他?”   很明显,这里的“他”指的是林跃。   “他不是你朋友吗?你看他跟木木玩的多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唇边是带着笑容的。   “他跟木木玩的好就是我朋友吗?”   “难道不是吗?”   这时林跃说道:“你就是这么感谢帮你寻回金毛犬的人吗?”   “……”徐正太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把木木藏起来了。”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行了。”牛爱花瞪了他一眼:“你去洗菜,我去炖鱼。”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留下表情和心情一起复杂的徐氏父子。   “木木,去。”   林跃又把球抛了出去,这次球掉进河里,金毛犬没有一丝犹豫,嗖的一声扎进水里,朝黄色小球的位置游过去。   徐太浪拍拍徐正太的肩膀:“节哀。”   ……   一个小时后。   掌灯时分。   徐正太和牛爱花在厨房里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徐太浪看看桌子上摆的两盘菜,又看看对面坐着的林跃,一脸的不开心。   他的家里只有一张非常模糊的结婚照,尤其是母亲的脸,从他懂事起就看不清了,由2022年穿越到1998年,他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看看亲妈长什么样,虽然这个牛爱花跟照片里的女人气质相近,但是她们一个姓张,一个姓牛,明显不是一个人。   那么现在困扰他的难题是,如果徐正太和牛爱花结婚,以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哒哒哒~   连续的轻响打断他的沉思,抬头一看,林跃拿着一双筷子在那敲打盘沿。   “垃圾。”   徐太浪本就心烦意乱,现在被他一吵,当然不会有好脸色。   林跃没有反讥,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上小花了。”   “什么?”   “我说我看上小花了。”   小花?   徐太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货居然喜欢上牛爱花了。   “别人请你来家吃饭,你居然惦记别人的女朋友?真是个禽兽。”   “我需要你的帮忙,就问你帮不帮吧。”   “帮,当然帮。”   徐太浪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居然找他帮忙撬别人的女朋友,不过这样的展开是他乐于看到的,因为只有牛爱花和徐正太分手,他亲妈张素贞才有可能上位。   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出生。   “爸,对不起,我要助纣为虐了。”   徐太浪笑得很邪恶。   他并不认为拆散徐正太和牛爱花有什么不对,因为在他看来这么做才是正确的,顺应历史发展的。   林跃也在笑,笑得也很邪恶。   可怜的徐太浪还不知道他在把亲妈往火坑里推。   当然,林跃也不认为自己拆散徐正太和牛爱花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么做才能救小花的命啊——我帮你保住六一的性命,改变坐牢的命运和孤苦无依的后半生,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等价交换,这就是他的恶魔法则。   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笑得真难看。”   “你也是。”   “菜来了,菜来了,糖醋鲤鱼,这可是你大嫂的拿手菜。”徐正太捧着一个有梅花图案的狭长餐盘走过来,往徐太浪面前一放:“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林跃刚要下筷子,徐正太给他拦住了:“你吃素就行。”   徐太浪挑衅一笑,捏着筷子夹起一片鱼肉,在色泽诱人的汤汁里蘸了蘸放进嘴里:“唔,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是吗?好吃就多吃点。”   牛爱花端着两碗米饭走过来,递给徐太浪一碗,剩下的放到自己面前。很明显,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林跃不动筷子:“林跃,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不仅没夹菜,反而把筷子放下。   “刚才他是不是跟你说了白天发生的事?”   牛爱花竖着筷子在饭碗里戳了戳,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既然大家都在,我觉得机会难得,不如把话说清楚,以免日后落埋怨,我呢……不仅打算赢得正太帮会长的位子,还想跟你争一争小花。”   林跃说话的语气很严肃,看着牛爱花和徐正太的眼神也很认真,认真到徐太浪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货是如此地虎,打算撬人家女朋友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夫目前调戏   当着男朋友面争取女朋友,虎!不对,应该说彪!   徐太浪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说话不留半分余地的人,原以为林跃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接近牛爱花,结果并没有,像这种事,哪怕他徐太浪“浪爷”,也是干不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吗?”   徐正太给女朋友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跃。   “知道吗?我已经跟小花订婚了,将在下个月举行婚礼,跟我抢她,白痴啊你?”   林跃不以为然地道:“订婚又不是结婚,还有一个月时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何况就算结婚了又怎样?不能离婚吗?”   徐正太真的很抓狂,搞不明白那家伙的脑回路为什么可以这样清奇,抬头看看对面,发现小花也不说话,就拿着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饭,偶尔夹起一两粒米放进嘴里,与其说是在吃饭,不如说是在看戏。   “你知道我跟她认识多久了吗?”   “知道。”林跃说道:“二十多年了是吗?当时你四岁,她才出生,你一眼就看中她了。”   牛爱花抬起头来,向他投去惊疑的目光,上面的话徐正太一直在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俩人确实算是青梅竹马,但是这件事林跃是怎么知道的?   徐正太同样很好奇。   “你……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跟我说的啊,就像她最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一样。”林跃指着人家的女朋友说道。   “小花?”徐正太望过去。   牛爱花说道:“我没说过啊,而且今天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   徐正太很想相信她说的话,可是这些私密的东西,自己没说,小花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林跃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方才慢条斯理说道:“因为我来自未来,而小花……是我老婆,至于你们……你们是订婚了,但是没结成。徐正太,是你伤害了她,给她造成难以痊愈的精神创伤,我花了好几年才让她慢慢地走出来,为了不让她再有那么悲哀的人生,我向神明许愿穿越回1998年,没错,就为了拆散你们。”   这……   来自未来的男人?   他在讲笑话吗?   可是看表情不像啊,那张严肃的脸庞,以及看小花时情深意切的眼神,很难让人相信这些话是假的。   “你在挚爱KTV上班,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女人,和你关系最好的一个叫佳依,现在罗力的老板看中了KTV块地皮,要拆了它搞房地产,而徐正太大包大揽,说要保护你们和挚爱KTV对不对?”   林跃的话彻底击溃了徐正太的情绪,两只手死死攥着桌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花小嘴微张,眼睛里的好奇越发浓郁。   难不成……他说的话是真的?不然这些十分私密的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   啪~   随着一声轻响。   餐桌上多了一张身份证:“看看吧。”   “什么东西?”小花拿起来正反打量:“这是……”   “新一代的身份证,是不是比你们那种塑胶封的身份证先进很多?”   确实,这玩意儿虽然跟他们用的塑胶封身份证的材质完全不同,但是栏目布局和各种水印可以说和塑胶封身份证一脉相承。   “小花……小花……”   徐正太连唤数声才将她惊醒:“怎么了?”   “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一个骗子。”   “我是骗子?如果我是骗子,为什么木木第一次跟我见面就很亲近?”林跃说道:“徐正太,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确实,这很奇怪,相当奇怪。   木木跟林跃玩的时候,连身为主人的他的呼唤都不搭理。   “你出事后,都是我在照顾小花和木木,狗是很有灵性的东西,即便回到过去的我变年轻了,可它依然能够嗅到我身上有它的气味,所以你还觉得我在撒谎,我是个骗子吗?”   徐正太没话说了。   他知道小花卧室的布局。   他知道小花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和身边人的私密对话。   他和木木的关系很好。   他有未来的身份证。   他还说他是小花的丈夫……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多想。   小花也不说话。   徐太浪同样默然不语,他的脑筋转得飞快。   怪不得林跃知道这么多事,关于小花的,关于他爸的,而且徐正太确实被判了六年徒刑,看来上面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过为什么自己从2022年来到1998年没有变年轻呢?   而且不对啊,他记得很清楚,俩人在派出所的时候,林跃告诉金所长是去年生人,眼下身份证上的数字怎么变成1976年了呢?   当时在派出所里,他是信口开河?这家伙,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行了,饭就吃到这里吧,再见。”林跃起身告辞。   “哎,这些菜……你一口没吃呢。”   牛爱花起身相送,徐正太刚要制止她,徐太浪把他的手按下去,将人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   徐正太眼见女朋友跟着林跃往外走,急了。   “阿正,你冷静点。”徐太浪说道:“你是不是想阻止小花送他?”   “不应该吗?”   “不应该。你如果这么做了,说明什么?说明你心虚了,姓林的必然得寸进尺,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正太帮老大,你要有气度,有格局,格局懂吗?”   “格局嘛,懂,当然懂。”   徐正太拍拍胸脯,故作镇定说道:“我相信小花。”   徐太浪去餐桌拿起自己的酒杯,又把徐正太的酒杯递过去,叮地一碰:“英雄,干了这碗豪情。”   “干!”   徐太浪喝完酒别过脸去,小声嘀咕道:“爸,我这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是在帮你。”   门口,林跃突然站住。   “别送了。”   “好。”牛爱花也不矫情:“今天的事……对不起。”   “没事。”他伸出手去打算捋捋她的头发。   女人受惊闪避,低着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   她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   “我知道你很喜欢看电影,这个周末有空吗?”   小花抬头瞄了他一眼。   “周六19点,我在西面桥头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噔噔噔走下楼梯,对着夜色吹响口哨。   墙角嗖地窜出一团金黄,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宅院。   她没有立刻回屋,皱着眉头站在那里,直到路灯也照不见男人宽厚的背影,这才揣着一肚子心事走进房间。   ……   轰~   哗~   电闪雷鸣,江南的雨说来就来,就像你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变脸。   徐太浪在楼下睡着了。   徐正太在和小马通电话。   “喂,小马,周末有时间没?”   “……”   “没有?天天写程序,烦不烦啊?”   “……”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我去找六一。”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六一的号码。   “喂,六一,周末去看电影啊。”   “……”   “看什么电影?我怎么知道看什么电影,碰到什么看什么。”   “……”   “录像厅跟电影院气氛能一样吗?”   “……”   “少废话,我让你去是帮我镇场子的。”   “……”   “镇什么场子?姓林的要泡你嫂子。”   “……”   “你能不能别遇到事就决斗,什么是江湖,江湖是人情世故,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懂吗?”   “……”   “我跟你一儿童说这个干嘛,周末啊,别忘了。”   徐正太把电话挂断,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一倚,一脸悠然自得。   姓林的肯定不知道,小花把看电影的事告诉了他。想泡他的马子?哼哼,这个周末一定给姓林的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花站在阳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还在想林跃说的那些话。   徐正太会出事?还会伤害她?   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其他人挑拨她和徐正太的关系,她的反应肯定一笑置之,但是林跃不一样,那些话,真的无法不让人多想。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破路也飙车   烟雨遮蔽大地,也遮蔽了路灯的光芒。   马路的尽头,一辆奥迪车怼在了一辆大众捷达的前脸。   嘭~   车灯碎了一个,车窗正对副驾驶的位置也被高跟鞋扎出一道向外辐射的裂纹。   正跟婆娘耍得开心的罗力骂了一句卧槽,推开副驾驶的门从上面下来,想看看是谁她妈活腻了,敢撞他的车,就刚才那一下,差点给他把老二整废了。   不过下来后他就怂了,因为打着伞站在雨中的两个人是黄志强的亲信,他可惹不起。   “说事就说事,你们撞我车干吗?”   稍胖的亲信说道:“这是你的车吗?”   “……”   罗力不敢言语了,因为这确实不是他的车,是黄志强给他配的车,今晚开出来兜风,眼见外面下起雨来,气氛正好,就想在车上搞一炮,结果尴尬了。   “老板给你用车,不是让你泡妞儿的。”   “我没有泡妞儿,那是我老婆。”   “都一样。”   “事情呢?办的怎么样了?”   “在谈,在谈。”   黄志强不只让他看管走私车,还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搞定挚爱歌舞厅的人,让他们同意卖地,之后在那里开发房地产,但是这事儿吧……不好办。   徐正太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死活不松口。   “老板给你的那把枪是干什么用的?几个小瘪三你都搞不定。”   “我一定抓紧时间办好这件事。”   黄志强的亲信很满意他的表态,转身往回走。   罗力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松子的高跟鞋卡在车窗上,赶紧过去给她拔下来,还贴心地问她有没有伤到。   他没有发现,大雨下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按住了奥迪车的车门。   “哥们儿,最近要用车,听说黄老板车多,借一辆开开可好?”   “你谁啊?滚!”   “我这人吧,习惯先礼后兵,你们这种态度……挺难办的。”   “找死。”   听到身后的对话,罗力把头移出副驾驶,看向奥迪车那边,他实在想不明白,哪个不开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招惹黄志强,如果说他是地头蛇,那么黄志强就是过江猛龙。   奥迪车的大灯很亮,很耀眼,他看不清对面的男人脸,只模糊看到雨伞边缘淌落的水帘里面有一点火红,那应该是点燃的香烟。   下一个呼吸,这一幕画面变了,刚才对他颐指气使的微胖亲信重重地摔在地上,伴着咯吱一声脆响,哗哗的雨声里传出一阵惨嚎,雨伞落下,轻轻地转了个圈,挡住了黄老板的亲信的脸,却暴露出一条扭曲变形的胳膊。   罗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两下,觉得那样一定很疼。   副驾驶第二名亲信眼见同伴受伤,将伞一丢,带着一句“我草”,跳上奥迪车前机盖一脚闷过去。   林跃背对车身,脚在地面一圈,后退半尺让过两个身位,一记鞭腿重重抽在黄志强的第二名亲信腹部,只听呜的一声,一道黑影飞出去,狠狠地撞在马路右侧的墙上。   罗力循声看去,那人趴在地上不断哀嚎,像条缺氧的鱼偶尔动一下,大雨一时三刻便淋湿了身上的黑衬衣。   被折断手臂的亲信一声暴喝:“罗力,志强哥给你的枪呢?干他啊!”   罗力这才惊醒过来,手往腰里伸,去摸那把手枪。   情况越危险,他越紧张,越难以把别在后腰上的手枪取出来,当他好不容易搞定自己,还没等找到敌人所在位置,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往捷达车挡风玻璃一磕,本就开裂的玻璃咔咔脆响。   副驾驶上的松子发出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手枪滑落,卡在前机盖和挡风玻璃的缝隙间。   “就你这水平还玩儿枪?”林跃一手打伞,嘴里叼烟,居高临下看着罗力。   说完捡起那把枪,摆弄了两下,对准侧前方扣动扳机。   嘭~   枪响了。   车里的松子惊声尖叫,墙角的马仔打个寒战,一动也不敢动。   罗力吓得抱头蹲下,几个呼吸后发现自己还活着,这才侧过身去,看向子弹射出的方向。   一盏路灯破碎,啪啪地弹着电弧。   这绝不是蒙的。   那么……   他又看向林跃,只见黑夜之下黑伞之间是一张带有半张面具的脸。   与此同时,小破枪在他手里分了家,子弹和弹匣相继掉在湿滑的路面,接着是失去杀伤力的枪身。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家伙从搞定黄志强的亲信到卸下手枪,雨伞就没放下过,嘴里的烟也始终叼着,换句话说,人家一只手就把他们三个人干趴下了。   “借车的人。”   林跃说完走到墙角,把装死的黄志强亲信拉到另一名亲信身边。   “回去告诉黄志强,就说车我借走了,算我帮他保守秘密的报酬,怎么样?”   那两个人又气又恨,眼里还带着一丝茫然,似乎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讲。   “南郊鑫华园六号库里那些车来路有问题对么,如果这件事被金所长知道了,黄老板会损失不少钱吧。”   电影里的逻辑漏洞太多了,先不说导演为了笑料强行给徐家父子降智,单单正太帮的人发现罗力储存走私车的地点这件事,只消往派出所一报,罗力能有好果子吃?   黄志强的亲信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我要他一台车,过分吗?不过分吧?”林跃加快速度抽完那支香烟,将烟蒂投进路边的水洼里,拍拍一名黄志强亲信的肩膀:“大家都是文明人,回去告诉黄老板,有空一起喝茶。”   他拉开车门坐进奥迪车。   嗤~   轮胎在路面带起飞溅的水珠,奥迪车就这么倒车离开,速度之快看得罗力直冒冷汗。   “两位兄弟,这事儿……”   黄志强的亲信根本不理他,忍着痛爬起来,把松子从副驾驶赶出去,开着他那辆捷达车走了。   “老婆……”   罗力赶紧捡起扔在一边的雨伞帮她挡住天空落下的雨线:“找个地方先避避吧,别感冒了。”   ……   周末。   小镇主路西侧通往电影院的石桥上。   徐太浪焦急地等待着,河堤上每走过一个人他都要认真端详,以求第一时间确定林跃到来。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家伙,不对,应该说很讨厌,不过为了他的妈妈张素贞能够嫁给徐正太,内心再不爽也得忍着。   要说为什么急于见到林跃,答案很简单,因为他知道牛爱花把林跃约她看电影的事告诉了男朋友,他爹正一门心思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要打一场羞辱战呢。   他得把这件事告诉林跃,要他早做准备,免得闹个灰头土脸,如果因此放弃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虽然他还能亲自出马,但是做儿子的撬老爹的墙角,总归有那么几分不应该。   “怎么还不来呢?说好的七点整,这都过了快十分钟了。”   这个年代手机还没普及,林跃也没携带BP机,他在镇上找了一圈没结果,事到如今只能用这个最原始的办法过来堵人。   “嘿,阿浪,你怎么在这里?”   伴着机车的引擎轰鸣,徐正太的声音由身后飘来,徐太浪转身一看,只见徐正太载着小花,六一载着佳依来到桥边。   得。   约人的迟到,被约的先来了,试想如果林跃拿着准备好的玫瑰花过桥一看,不说心如死灰,也一定会很难受吧。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我就比你长……强一点   徐太浪在心里为林跃默哀三秒钟,冲对面四人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你们来的可真快。”   徐正太摘掉花里胡哨的头盔,从摩托车上下来,追问道:“不是让你去电影院门口等我们吗?怎么来这儿了?”   “哦,我去早了,在那边呆得有点无聊,就想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这家伙是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都迟到十多分钟了。”徐太浪赶紧为自己的行为找补,他可不想徐正太知道在泡小花这件事上,他跟林跃私下里有勾兑。   六一也从摩托车上下来,把头盔往后视镜的支架一卡。   “大哥,这小子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为了给林跃一个下马威,徐正太也帮他搞了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还把佳依从歌舞厅里带出来,现在主角没来,那他们的部署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徐太浪从桥上走下来:“我觉得有这个可能,马上就七点一刻了,就算现在从这儿走到电影院买票,能不能赶上七点半的场次都是未知数。”   六一很实诚:“能赶上的,我可以载他过去。”   徐太浪问道:“你载他,那这位姑娘坐哪儿?”   “她叫佳依,是我的……”六一搔搔头皮,指着油箱说道:“他可以坐前面。”   徐正太把头盔往脖子一插:“我就说吧,这人就是个骗子,小花,我带你去看电影,上车。”   徐太浪不知道姓林的搞什么飞机,不过人没来还是挺好的,起码不会被打击——明明约的是两人局,结果小花带了三个人来,还都是成双入对的,如果林跃真的是她未来的老公,看到这一幕画面,那还不恶心坏了啊。   六一很高兴,因为徐正太的提议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这样就能够跟佳依多相处一阵了。   “来,阿浪,坐我的车,我的车快。”   徐正太骑的是本田CB400,而他今天骑的摩托车是雅马哈SR400,这是为了让他在佳依面前装个大X,也为了震慑一下林跃,泡妞儿,可不是单靠一张小白脸就能搞定的,还得有拉风的坐骑。   徐太浪看看六一,又看看佳依:“坐你的车?坐哪儿?”   六一指指油箱,意思是你坐前面。   徐太浪真不知道这个自诩儿童的家伙是很认真地提建议,还是为了泡妹子故意这样讲——他坐油箱,六一就得往后挪,与佳依的距离也就更短了,这要经过一些坑洼地带,上上下下运动起来,嗯哼。   男人都懂。   滴滴~   便在这时,桥头向外延伸的公路传来一阵鸣笛声,几人下意识回头看。   突然间,两束刺眼的灯光照亮他们的脸。   徐太浪赶紧举起手臂遮挡,偏头骂了一句“卧槽”。   六一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妈这么没有公德心?”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他摇摇头,连续眨了好几次眼才适应过来,朝那辆讨厌的汽车看去,恨不能上去踹几脚。   没想到的是,随着车窗缓缓落下,对面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抱歉啊,中途遇到一个急着带小孩子去医院看病的大婶,好心送了她一程,所以来晚了。”   这个声音……   徐太浪揉揉双眼定睛再看,没错,是林跃。   瞅瞅轿车前脸的四个圈,他有些心塞,两天没见,这家伙哪儿搞来一辆车?   1998年可不像2022年,年轻人结婚,有辆像样的摩托车就不错了,小轿车?那是一般家庭可以染指的吗?   那边徐正太的脸色跟活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本来想给林跃一个下马威,结果装X没有成功,反被扇了一记耳光,这脸……又疼又热。   “咦,你们都在啊。”   林跃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小花,你这……做的,有点过分哈。”   小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冲他勉强一笑。   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但是她跟徐正太怎么说也有十多年的感情了,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席话,便把之前的一切都推翻,说分手吧。   林跃又问:“那电影……你还要不要看?”   小花看向身边几人。   “看,怎么不看,大家一起看才热闹。”说话的是徐正太。   是,用硬件碾压,给姓林的一个下马威的计划破产了,但这不代表失败,他还准备了后手,今天一定要让那个骗子吃不了兜着走。   “行吧,只要小花不反对,我可以舍命陪君子。”林跃眯着眼睛看看手表:“这都七点一刻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七点半的场次了。”说完瞅瞅被车灯照亮的两台摩托车:“两台车五个人,要不要我载你们一段?”   徐太浪看看亲爹,又看看小花,非常配合地道:“阿正,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这……”   徐正太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徐太浪不想坐林跃的车,那由谁坐,小花吗?   如果都不坐车,要么三人硬挤一辆摩托车,要么有人徒步前往电影院,毫无疑问,选择徒步前往的人一定会误了场次,甚至买不到票。   “你载我一程吧。”   佳依突然把头盔往雅马哈SR400后座一放,走过去拉开奥迪车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六一急了:“佳依,你回来……回来……”   心爱的姑娘充耳不闻,反而伸手握住B柱上面的把手。   林跃微微一笑,说声“要走了”,刹车一放,拨挡给油打方向一气呵成,车子在地面转了半圈,调头驶向电影院的方向。   “佳依……”   六一伸伸手,如同丢了魂魄。   徐太浪拍拍六一的肩膀,把放在后座上的头盔一戴,说声“走吧”。   本来他是要给徐正太和小花出难题的,没想到那个叫佳依的姑娘主动请缨,上了林跃的车子,说实话,挺意外的。   呜~   呜~   呜~   机车引擎不断咆哮。   徐正太道声“坐稳了”,脚在档位一勾,猛放刹车,摩托车带着一股狂风飙向前方。   六一还在为佳依的离开难过,直到徐太浪一脚轰着机车,把他往后座一按,这才反应过来。   “他……他抢我的女人,我要跟他决斗。”   没人把这话当一回事。   ……   佳依之所以不坐摩托,一头扎进奥迪车副驾驶,不是因为虚荣拜金,是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六一,如果不是看在花姐的面子上,今晚肯定不会来的。   另外,她觉得这个叫林跃的男子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林跃提醒道:“挚爱歌舞厅洗手间门口。”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你?”   “没错,是我。”   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他们真的照过面。   “我看阿正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佳依是应花姐的要求过来的,并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总觉得徐正太看他的眼神……很怪。   “没错,因为我想泡他的老婆小花。”   “……”   现在她知道徐正太为什么对他充满敌意了。   “你不会成功的。”   “是么……”   ……   紧赶慢赶,七点半的场次终于赶上了。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有人在前面打呵欠,有人专心吃爆米花,也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放在女伴身上的时间多过大荧幕。   枪声和爆炸在密闭的大厅里回响。   幕布光影摇曳,闪过一张张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讲亲近,对徐太浪而言有点陌生的脸。   英雄本色——一部十分经典的港片。   徐正太和六一在录像厅看过好多遍,早已没了新鲜感,而且放映员很不专业,高潮的时候卡带了,观众们大肆发泄一番后骂骂咧咧地往出口走。   他们几个没有挪地儿,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主要是徐正太没动,小花也没动。   而林跃醒的很及时,用佳依的话讲,他睡了整整一部片子的时间,这让徐正太在他面前秀恩爱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没有关系,为了羞辱林跃,徐老大另有杀手锏,那就是……当着他的面向小花求婚!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骗得美人心(上)   人越走越少,荧幕也没有了光亮。   六一用仇视的目光紧盯林跃,似乎下一秒就会出现“我要和你决斗”的喊话。   佳依觉得接下来的一幕会很尴尬,站起来准备离开,出去透透气也好,还因为看电影的这一个多小时,六一没少给她献殷勤,问她渴不渴,渴的话给她去买可乐,饿的话给她去买爆米花。   后面的人觉得这一幕很有爱,可是对她来讲,感受到的只有压力。   “佳依,你别走。”   那边徐正太刚要求婚就给六一搅和了。   “六一,我有喜欢的人了。”   佳依没有照顾他的面子,因为她不想给他传递错误的信号。   这句话成了压倒六一控制力的最后稻草。   “说,是不是他?”他指着睡眼惺忪的林跃说道:“不就是有一辆破车吗?佳依,你相信我,我六一以后肯定会成为你认识的人里最有钱的那一个。”   佳依一声叹息,摇头道:“不是他。”   六一固执己见:“不,一定是他,我要跟他决斗。”   当事人还没说话,徐正太看不下去了:“六一,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佳依,去忙你的吧。”小花往出口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徐正太不能让她走啊,因为他需要一个求婚见证人,而且现场朋友越多,林跃的脸丢的也越大不是?虽然徐太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但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对啊,六一,人家心里没有你,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佳依听他这么说,情不禁顿住脚步,回望身后。   “就像我跟小花。”徐正太趁此时间突然凑到小花面前,拿出一枚戒指说道:“嫁给我吧。”   佳依不想走了,六一也没心思跟林跃决斗了,两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带钻的。”   伴着徐正太的告白,钻戒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光辉。   小花看着面前的钻戒,显得有些迷茫,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徐正太会在这个时间点跟她求婚。   “来,我帮你戴上它。”   徐正太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偏脸,瞄了林跃一眼。   是挑衅,也是嘲讽。   他跟小花的婚姻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无论什么人,在这个时间点站出来争小花,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林跃没有着急,只是一脸平静看着对面。   “小花,知道十年之后你说最对不起我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是没能给我生一儿半女,因为你的青春都耗在了这个伤你很深的徐正太身上。如今老天爷给了我们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难道你又要重走老路,辜负我的一片真心?”   他说的很诚恳,也很深情——深情到自己都有点当真了。   “其实让你慢慢忘记徐正太,甚至悔恨过去的转折点是你爸,是,他在你小的时候很少陪你,还跟你妈离了婚,你跟他关系一直不好,可是数年后他在最后一次试飞任务中伤到双腿,不能下地走路了,最后还是我们把他接回家里,我一边照顾他,一边照顾患有严重忧郁症的你,那些年过得挺苦的,不过有你在身边,一切都值了,如今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我想……他是看我们可怜,不想我们有那样的结果吧。”   小花打了一个激灵。   他居然知道她爸是试飞员,更知道她不喜欢那个人,而且看他的表情,绝对是真情流露。   “你又在骗她!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爸爸的事。”徐正太看着犹豫不决的小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那么你的正太帮对核心成员的终极试炼是用大嫂色诱这一关呢?徐正太,拿心爱的人来测试小弟对你的忠诚,你不觉得这相当龌龊吗?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   徐正太没话说了,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确实不多,没有通过试炼的不敢到处乱说,通过试炼的只有六一和小马,这两个人不会多嘴,他更不会告诉林跃正太帮的秘密,那么姓林的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答案似乎只有……   “在雨中,我送过你。”   “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相聚,也有分离。”   “……”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没有伴奏,也没有人打节拍,林跃清唱完,看着对面惊呆了的两个人。   “小花,这是你最喜欢的歌,每当你情绪低落,紧张不安的时候,我都会唱这首歌来安抚你……唱了那么多次,我想原唱来了,也会给我一些掌声吧。”   钻戒和小花的手只有一公分之差,事到如今却怎么也戴不上去。   “小花,小花,你不要听他的,歌舞厅里有内奸,是那个人告诉他你最喜欢这首歌的,一定是这样的。”   徐正太捏着她的手,不让她往回抽。   “阿正,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小花,你听我说,你不能相信他,不能……”   “阿正,小花,这……你们干什么呢?”身后传来的问话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扭头一瞧是徐太浪回来了,手里还抱着几瓶哇哈哈矿泉水。   他的精力都放在对面二人身上,没有注意到脚下情况,突然往前一倾,连人带矿泉水掉在地上,把徐正太也撞翻了。   “妈的,谁扔的香蕉皮?”   徐太浪疼得咬牙切齿,嘴里骂着脏话,那边徐正太翻了个身,脸色大变,把地上的矿泉水一扫:“我戒指呢?戒指呢?”   六一和佳依一听戒指没了,赶紧低头弯腰,趴在地上找。   徐太浪一脸懵:“戒指,什么戒指?”   林跃说道:“求婚戒指,赶紧找。”   几人一通找,小花还去放映室借了一把手电筒,结果附近几排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徐正太用来求婚的戒指。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藏起来了。”   徐正太急了,把矛头对准了林跃,六一跟着呲牙咧嘴,一副当为大哥分忧的忠犬像。   “我藏你戒指?你也太小瞧我了。”   林跃呵呵一笑,脱下衬衣往座椅一丢,又把两个裤兜翻出来:“有吗?”   眼见徐正太看着他的两只脚,索性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站到旁边。   六一说道:“袜子,袜子还没脱。”   徐正太说道:“没错。”   这么多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那枚戒指,要说现场谁乐于看到遗失戒指的结果,除了林跃就没第二个人了。   “够了!”   喊停的是小花,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因为自从得知林跃也喜欢她,徐正太就一直想发设法羞辱情敌,前面带着六一和佳依一起赴约,她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像穿越到过去弥补遗憾什么的太过离奇了,正常人接受不了,但是男朋友后面的操作……属实过分了。   求婚的事让她始料不及,林跃的表现又让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内心烦躁焦虑之际,他又指责情敌偷了求婚戒指,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贼,这确实挺掉价的。   “小花,你……生气了?”徐正太脑子也很乱,他想不通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在纠结戒指的事。   “那可是婚戒,婚戒知道吗?对我们意义重大。”   林跃把脚放回鞋子里,嗤笑道:“徐正太,你就指望一枚戒指来拴住小花吗?婚姻不是靠嘴维系的。”   他指指心脏和头:“靠的是这儿和这儿。”   “姓林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信不信我修理你。”   徐正太怎么想的,男女朋友处了那么多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爱小花?现在姓林的嘲笑他在这件事上没有用心,这话能接受吗?当然不能!   六一帮腔道:“对,说清楚。”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骗得美人心(下)   “说清楚?我当然会说清楚。”   林跃说道:“记得小花对我说,你的营生是开录像厅,还为它装了空调,对不对?”   徐正太说道:“没错。”   说起这件事他很骄傲,因为不是每一家录像厅都装得起空调的。   “不仅如此,你还要扩大录像厅的规模,要把它开遍亭林镇,甚至是开到市区,对不对?”   “当然,只有这样才能挣大钱。”   “那我问你,录像厅比电影院好在哪里?”   徐正太想了想说道:“便宜,一块钱看一小时,五块钱能看一整天,而且可以根据大家的投票看电影,不像电影院,你没得选。”   林跃把车钥匙丢给佳依:“去我的车上,后排座椅放着一个黄色的挎包,把它拿过来。”   “好。”   她答应一声,朝着外面走去。   对于这个说自己是穿越者的男人,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觉得事情有趣,更想知道他凭什么说徐正太配不上小花。   前后不到五分钟,佳依去而复返。   林跃接过她递来的挎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丢在椅子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太浪知道,徐正太不知道,拿着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DVD?什么是DVD?”   他不知道DVD是什么,但是对于盒子外包装的画面很熟悉,倩女幽魂嘛,女鬼小倩嘛,书生宁采臣嘛,再加上一个降妖伏魔的燕赤霞,这可是录像厅里人气很高的一部电影。   林跃说道:“打开它。”   徐正太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光盘,还对准来自天花板的光芒左看右看,一脸好奇。   “阿浪,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VCD吧。”   徐太浪说道:“这是DVD。”   “哦,对,盒子上写着呢。”   他又转头看向林跃:“所以,你拿这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录像厅落伍了,现在杂牌VCD才几百块一台,盗版碟片三五块钱两张随便挑,要的多还能走批发价。而你手里的DVD,纠错能力更强,容量更大,一张碟片能容纳2个多小时的电影。你店里那些录像带,体积大,价格贵,笨拙不便,清晰度还差,VCD都开始进入普通家庭,那你觉得再过一年半载,还有几个人会去乌烟瘴气的录像厅看电影?我自己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再放一部喜欢的电影,哪种环境更安逸?”   六一说道:“我大哥刚给录像厅安了空调。”   林跃指指头顶:“几月了?”   六一说道:“你傻啊,10月底了。”   “中秋节都过完了,傻孩子,装空调明年用是吗?”   “这……”   六一给他问住了,确实,进入秋天再装空调确实有点傻……   徐正太说道:“现在装空调便宜,不行吗?”   “你高兴就好。”林跃又从包里取出一部手机丢给小花。   “这又是什么?”徐正太抢过去左右端详:“大哥大啊?大哥大没这样的。”   徐太浪偷瞄林跃一眼,不知道他从哪儿搞到的这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这好像叫手机。”   徐正太说道:“干什么的?”   “带在身边,随时随地可以打电话。”   “还是大哥大啊?”   “这个……怎么说呢,大哥大太笨重,这个刚刚好,你看它还能输入拼音,可以发短信,哎……你别抢,我看看这是什么牌子的,科健?”   徐太浪才说完,手机就被六一抢走了,边摆弄边嘟哝:“这小东西可以打电话?不用电话线的?”   徐太浪瞪了他一眼,望林跃说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重要吗?”   林跃望徐正太说道:“听说你屯了不少BP机,可是现在熊猫、科健、南方高科、夏新等厂都在加班加点生产手机,我想……最多也就一两年吧,国产手机就会遍布大江南北,成为社会上的主流通讯工具,那你觉得屯那么多BP机,会不会亏钱?”   “你说它会普及它就会普及啊?你是算命先生啊?”   “你亏不亏钱对我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就你这脑子,根本给不了小花好的生活条件。”   六一没那么多小心思,把手机往座椅一丢:“大哥,你不是说花姐愿意养你吗?”   “这……”   在情敌面前暴露吃软饭的一面,这可不是一个帮会老大的样子。   林跃说道:“怪不得你屡败屡战,一次又一次地糟蹋钱,原来是把小花当成了提款机,但现在的情况是,黄志强看中了挚爱歌舞厅那块地,要罗力跟你们谈判,一旦地皮易手,小花也会失业,那时候你们的日子怎么过?我见过很多为了老婆孩子金盆洗手,不再想着打打杀杀,不再混日子,努力工作挣钱养家的人,可是你这么想过吗?即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还在做亭林杜月笙的梦,徐正太,这样的你,还有脸说喜欢她,会给她幸福?我想没有一个妻子愿意看到丈夫混黑道吧。”   徐正太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你懂什么,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梦想成为杜月笙怎么了?就像你说的,黄志强看上了挚爱歌舞厅那块地,但只要有我在,他就没可能得逞,小花的工作也不会丢。难不成像你一样做个胆小鬼?”   林跃笑着摇摇头:“罗力说的没错,果然是香港电影看多了,这么说吧,挚爱歌舞厅那块地你保不住的。”   “谁说我保不住的?”徐正太一脸轻蔑:“我保不住,你能保住?”   “当然。”林跃说道:“不过我不会跟你一样,我喜欢用这儿……”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自己有脑子,徐正太没脑子。   “狂妄。”徐正太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比一比,看谁能保住歌舞厅那块地,让小花不失业,如果你输了,乖乖地给我滚出亭林镇,永远不要出现在我跟小花面前。”   林跃说道:“如果你输了呢?就把小花让给我。”   “可以。”说完他一脸倨傲地道:“不过我怎么可能会输!区区一个罗力。”   “你们两个!”   小花生气了,因为他们赌得越来越大,上次是正太帮的会长位子,这次换成了她。   “佳依,我们走。”   她拿起自己的包,拉着姐妹的手走了。   徐正太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小花,你放心,罗力已经约我在挚爱歌舞厅谈判,我一定把他拿下,让你们姐妹能够一直干下去,还有我们的婚事……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六一冷笑地看着林跃:“亭林镇的人都知道,罗力小时候每次被大哥揍了,都会哭着鼻子回家找妈妈,你也一样。”   林跃懒得搭理这两个香港电影看上头的中二病青年,拎起挎包朝外面走去。   “手机和DVD送你们玩了。”   “谁稀罕这破玩意儿。”   六一把东西丢在地上。   一个小时后,镇西桥头。   徐太浪喘着粗气说道:“怎么样?做的不错吧?”   进电影院之前林跃递给他一张纸条,大体内容是猜测徐正太会用向小花求婚来一剑封喉,干死情敌,林跃让他打一个配合,搞砸徐正太的求婚仪式。   这对他而言当然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关键时刻绊了一脚,将徐正太撞翻的一幕。   “对了,阿正的求婚戒指是不是在你那里?”   “没有。”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爱信不信。”   “好,这事儿不提,我问你,当初在中大街抓小偷的时候,你说我是拉力赛冠军,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拉力赛冠军的?”徐太浪逼视着他的双眼。   林跃说道:“这跟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   “有。”徐太浪说道:“你如果不说清楚,就别想我在追小花这件事上帮你。”   林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吧。”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林跃:我什么时候讲过武德?   夜色深沉,水波带着微光远去。   一只猫从岸边溜下,跳进不远处的乌篷船里,在甲板的缝隙间寻找鱼的味道。   一个女人在和男人争吵,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点燃一支烟,迎着微风吸了一口。   “2022年你参加拉力赛那天我去看了。”   “你?为什么?”   徐太浪想不明白,他参加汽车拉力赛跟林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家伙也喜欢赛车?单从今晚他开车的情况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   “其实……小花在2022年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去世的?”   徐太浪想到她的那张脸,总觉得有几分郁闷,尽管这个女人不是他妈,但是现在认识了,朋友关系总算得上吧。   林跃一脸悲伤:“忧郁症,我有点事在单位耽搁了,她想不开,投河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没跟忧郁症病人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有多么敏感和脆弱。”林跃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龙。   “你不是说她已经被你治愈了吗?”   “是啊,治愈了,但是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你。”   “我?”   “没错,在你身上看到了徐正太的影子,所以又犯病了。”   徐太浪听完这句话多少有点内疚,尽管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那你去拉力赛赛场……”   “我是去揍你的,可惜人太多,我没挤进去。不过呢,看到你当着记者和观众的面奚落徐正太,挺开心的。”   “……”   徐太浪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他确实一点面子都没给亲爹留。   “后来,你带着他去兜风,我也开车跟了上去。”林跃继续说道:“你选的是一条崎岖的下山路,我选的是一条相对平坦的路,按照我的想法是在山下拦住你们,然后把小花的死讯告诉徐正太,看看他会不会内疚,顺便再揍你一顿,可惜……”   他拍着石桥的护栏说道:“火车办成了我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不过呢,我也受到牵连,卷进了你们的车祸,之前很愤怒,一心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出气,现在想想,万一这是老天爷故意给我救赎小花的一个机会呢?”   徐太浪点点头,算是明白为什么俩人一照面就兜头盖脸一通锤,还质问他拉力赛冠军就能危险驾驶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起来这位大叔还挺痴情的。   他现在算是接受了林跃1976年出生的设定,毕竟身份证上写着,这个年代没有可能制作假的第二代身份证。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那一顿揍也不是白挨的。”   林跃没有说话,故作深沉地吸了一口烟,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花,这说谎还可以理直气壮打人的感觉真爽啊。   其实徐正太说他是骗子,那真是一点都没错。   “对了,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你配合。”   “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林跃转过头去,小声说了一句话。   徐太浪听完脸色变了:“你在开玩笑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干,不干,不干……”   他连说三个“不干”。   林跃说道:“别忘了我才是小花的丈夫,她跟我说了很多徐正太的事,要你说……是我了解他多一点,还是你了解他多一点?”   徐太浪很想说我还是他儿子呢,不过想想张素贞跳楼后徐正太出狱的样子,再想想他现在的样子,没有反驳上面那句话。   “既然这样,好吧。”   林跃挥挥手,把烟夹在手里,往桥的另一边走去,夜色里一点火烬轻轻摇晃,留下淡淡的红。   ……   三天后。   挚爱歌舞厅。   徐正太左臂勾着徐太浪,右臂勾着六一,走进歌舞厅最大的包厢。   “大哥,咱们三个人占这么大的房间,有点过了吧。”   “不过,怎么会过呢?”徐正太拍拍六一的肩膀:“呐,一会儿罗力过来谈判,总不能让他小瞧了我们,气势很重要,气势,懂不懂?”   六一不懂,但是他可以不懂装懂。   徐太浪压低声音说道:“六一,一会儿不要骂脏话,也别上来就跟人决斗。”   “什么?你大声一点,我听不见。”六一皱着眉头凑过去。   徐太浪用稍高的音量说道:“看见没有,说话声音越小,他们越要仔细倾听,咱们的气势也就上来了。”   “哦。”六一了然,冲他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徐正太又喊姑娘们出来招呼,不过呢,这里的规矩是姑娘只唱歌,不许摸。   徐太浪感觉很扫兴,六一挺上道的,选了佳依,但是没有留在包厢,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他,还白给了50块钱让她去外面唱。   二十分钟后,罗力带着两名手下闪亮登场。   六一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娇叱,紧接着一个瘦子捂着脸走进来,一下子火了:“敢泡我的女人?!”   罗力乐了:“你也有女人?”   六一想起徐太浪刚才说的话,往前走了两步,用比蚊子飞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大点儿声。”   他又说了一句,不过声音还是很小,罗力气得一巴掌抽过去:“你他妈声带落家里了?”   徐正太一看小弟被打,噌的一声站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怂了,因为罗力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我看你们谁敢动。”   仨人老老实实回到座位坐下。   这边罗力关了关衬衣的衣襟,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谈吧。”   徐正太故作镇定:“谈什么。”   罗力说道:“是你约我来的,你说谈什么?”   “哦,对哈。”徐正太看看左右一对哼哈二将:“这个挚爱歌舞厅,一直都是我们正太帮的地盘,这里的姑娘,也都是我徐正太罩着的。”   “你啊,少看些香港电影吧,一帮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呵……”   “这就是歌舞厅的特色,哎,姑娘们就是不愿意,你能怎么着?”   “不愿意你别暗示啊。”罗力在黄志强面前不敢挺直脊梁说话,但是面对正太帮三只小猫,可以说是气场全开:“穿那么性感,想干什么?钱想赚,牌坊也想立,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好事。”   他又看看六一和徐太浪:“让我说,他们认你当大哥也是瞎。”   说完从兜里取出一副眼镜丢在桌子上:“看看,认识吗?”   徐正太仔细瞅了瞅,觉得这玩意儿没见过,也不喜欢。   罗力笑笑,准备起身离开:“歌舞厅的事……你再想想,给你一个礼拜?应该够了吧。”   然而他刚站起来,包厢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四五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闯进来,最后面站着派出所的金所长。   罗力下意识去摸后腰。   “别动。”金所长用手一指:“罗力,有人告你私藏枪械。”   罗力一下子惊醒过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且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因为他想到刚才如果没有保持理智,接下来等着他的十有八九就是袭警被击毙的下场。   他的三名手下也不敢动,抱着头慢慢蹲下,一副我们懂,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惯犯举止。   六一不知道啊,才从沙发起来,跑没两步就给一名警察按倒上了手铐。   徐正太眼睁睁看着一名警察缴了罗力的械,舔舔嘴唇说道:“金所,拿枪的是罗力,跟六一没有关系,把人放了行吗?”   擒住六一的警察说道:“没关系他跑什么?”   徐正太说道:“他小时候跟他爸摆摊,被城管抓怕了,所以一看穿制服的就想跑。”   眼见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搜到管制器具,金所长质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徐正太指指电视机:“唱歌啊?”   “唱歌?”   “阿SIR,要不要来一首,铁窗泪会不会唱?”   金所长指指他:“你小子别给我嬉皮笑脸。”   徐正太陪笑道:“没有,真没有,我们真是来这儿消遣的。”   “你给老实点。”说完这句话,金所长冲下属招招手:“走。”   几个人押着罗力和罗力的三名马仔离开包厢。   六一两只眼睛转了转,赶紧跑过去把门关上,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徐正太眉头紧锁,牙龈嘬的吱吱响。   “你们说这警谁报的?金所怎么来得那么及时?”   徐太浪说道:“我报的。”   “你报的?”俩人眼都瞪直了。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徐正太说道:“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我为什么不能干?他手里有枪啊。”   “阿浪,不是我说你,道上的事用道上的规矩解决,你这么一搞,事情传出去,我们正太帮以后还怎么在亭林镇立足?”   徐太浪惊呆了,别人都拔枪了,你这儿还讲道义?   徐正太说道:“本来我都要搞定罗力了,姓林的赌输了就得乖乖滚出亭林镇,现在好了,如果让我跟他说问题解决了,他要问怎么解决的,我说金所帮我解决的,这叫打赌吗?这叫作弊!”   徐太浪阴着脸转过头去,小声嘀咕一句“我妈的眼光真差”。   唉,没想到真被林跃说中了,他这个年轻爹的脑回路,确实很奇葩。 ###第一千九百章 小马结局篇   罗力带着三名马仔去跟徐正太谈判的同时。   亭林镇南郊一座仓库里正在上演精彩的打斗戏,不过小马是没机会看了,因为此时此刻他被蒙住眼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只能循着前方传来的声响,不断往左“看”,往右“看”,当有东西从身边飞过时,还会给一个恐惧的表情,生怕被异物招呼到脸上。   当然,就算眼睛没有蒙黑布,也一定看不清前方情况,因为他的近视镜被罗力当做信物拿去威胁徐正太了。   噗~   一名罗力的马仔跌了个狗吃屎,疼得五官扭曲在一起。   他一把抓住小马的脚踝,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放……放开我……”   小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都吓白了,想要把抓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甩开,但是双腿被绳子捆住,这次反抗显得十分无力。   也就在这时,斜下里伸出一条腿来,一脚蹬在罗力的马仔侧脸。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朝右滚出一段距离,鼻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小马又吓了一跳。   受紧张影响控制不住力道,脚尖在地面一点,本来是想往后挪,远离危险,结果把椅子给顶翻了,仰面躺倒在地,两只脚高高抬起,这姿势……像在看妇科一样。   林跃其实想扶的,不过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觉得给这个全剧唯一“智商在线”的角色吃点苦头挺好。   当然,喜剧片是不需要逻辑和稳重的,就好比小马发迹以后从来没想过去帮落魄大哥一把……起码给徐太浪一个正经工作也行啊。   或许小马就是这种人呢,也说不定哦。   呜……   奔袭而至的恶风打断他的联想,侧滑步避过砸向后脑勺的铁棒,两手握住偷袭自己的马仔的胳膊,膝盖猛往上一顶。   咯吱~   骨裂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凄惨的哭号,再往后是铁棒掉在地上的脆响。   林跃又一弯腰,抄起铁棍对准身前马仔用力一扫。   又是咯吱一声。   那人两条腿也废了。   嚎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人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另外几个身上带伤的混混被眼前一幕吓住了,没有想到这个戴面具的家伙不仅功夫高,下手更狠。   林跃掂了掂手里的铁棒:“你们这群人渣,活着对社会无意义,死了还要浪费土地……5秒钟内给我消失,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后面几人听完,哪里还敢逗留,顷刻间作鸟兽散,就连刚才被踹的鼻血横飞的主儿也不再装死,手脚并用爬出仓库。   林跃把铁棒丢在地上,走过去拉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扯掉蒙住眼睛的黑布。   小马的眼睛被光一晃,有点睁不开,稍微适应一下,看见晕死过去的混混,才带着五分惧色说道:“你……你是谁?”   林跃摘掉蒙脸的面具。   “是你?”   “不是我,你觉得会是谁?徐正太吗?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弟被罗力绑了。”   林跃掏出【白水晶】,往绑住小马的绳子轻轻一划。   嗤~   绳子断开。   小马活动一下手臂和脚,起身就往外走,看起来有点急。   “跑这么快,你就不怕那些人杀个回马枪?”   “我尿急。”   “……”   在这一点上,马化滕是不是比平常人能憋?   唔,程序员都能憋。   不对?久坐的人前列腺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病,有尿急尿频的症状才对。   ……   啪~   徐太浪一脚下去,把放在桌子上的眼镜踩成两半。   六一看看由镜框掉下来的镜片,也跟着一脚踏上去。   啪~   镜片碎了,他爽了。   “喂,你们干什么?”   徐正太看着学自己拿眼镜出气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啥意思。   徐太浪说道:“我看你踩的挺爽的,没忍住。”   六一也这样说。   徐正太:“……”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人解释内心的不爽。   “咦,怎么只有你们三个,罗力呢?他今天不是要来谈判吗?”这时林跃由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徐正太一脸阴沉。   “我为什么不能来?歌舞厅的门上也没挂歇业牌啊,而且我是订立赌约的一方,于情于理都有资格知道谈判的结果吧。”   六一叉着腰说道:“结果就是我大哥赢了。”   徐正太冲他一瞪眼:“六一,你闭嘴。”   林跃用耐人寻味的调调说道:“你赢了?”   徐正太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两手环抱于胸:“反正没输。”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这算什么?对了,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佳依,她说刚才金所带人过来把罗力抓走了,徐正太,你不会是求助警察了吧?”   “这……”   “你这不讲武德啊。”   徐正太被他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六一不干了:“起码大哥保住了歌舞厅,比你厉害。”   “是吗?”   林跃拍拍手,小马从外面走进来。   徐正太说道:“小马,你怎么来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告诉你在家呆着吗?”   小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呆呆地看着茶几上支离破碎的近视镜:“这……谁干的?”   六一自然是没有眼力劲儿的:“我……不是,我们一起干的,这是罗力留下的礼物,谁稀罕……”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徐太浪打断了。   “阿浪,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徐太浪指指小马的脸,他这才发现小兄弟没有戴眼镜:“咦,小马,你的眼镜呢?”   小马指指茶几上四分五裂的近视镜。   六一揉着后脑勺一脸困惑:“你的眼镜怎么会在罗力那里。”   林跃说道:“很简单,罗力把他捉了,想用他做筹码逼你们妥协,那副眼镜就是他用来提醒你们的物件。”   徐太浪:“……”   徐正太:“……”   六一:“……”   三个人就没一个人把眼镜和小马联系到一起。   “还好我去的及时,不然给罗力的马仔知道你们叫警察过来把老大给抓走了,小马会是什么下场,我想……应该不排除撕票这个选项吧。”林跃冷冷说道:“连小弟的随身物品都不认识,徐正太,你这会长当的忒失败了吧。”   徐正太哼哼半晌:“我保住了挚爱歌舞厅,你救下了小马,这次赌局,我们打平了。”   “徐老大,你也开始不要脸了呢。”   林跃转身往外面走去,头也不回地道:“你以为罗力进去挚爱歌舞厅就保住了吗?BOSS总是最后出场的。”   他很潇洒地走了。   徐正太望门口说道:“他……什么意思?”   徐太浪想了想说道:“可能……他指的是黄志强吧。”   ……   一个半小时后。   亭林镇板面摊。   林跃往面里加了很多辣椒。   小马说道:“加这么多辣椒,不辣吗?”   林跃端起放辣椒的小碗:“尝尝?”   小马把头晃成拨浪鼓。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   当时他吓傻了,现在才醒悟过来,还没有跟救命恩人道谢。   林跃说道:“你不属于这里,走吧,走得远远的。”   小马一边抠指甲一边说道:“如果我走了,那正太帮就没几个人了,我其实……挺迷茫的。”   林跃放下碗,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看了这个你就不迷茫了。”   小马接过来一看,名片上是一个英文人名,下面的头衔翻译过来是IBM公司中国分公司副总。   “去上海,然后打这个电话,你的签证什么的,他会帮你搞定。”   听完这句话小马算是知道林跃为什么要他走得远远的了。   “这个……你是哪里来的?”   这个年代,IBM和微软在程序员心里可是殿堂级的存在,而林跃刚刚救了他,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这个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舍不舍得亭林镇的一切。”林跃低头吃面,漫不经心地道。   二十分钟后,小马拿着名片走了。   林跃找老板要了一张餐巾纸擦擦嘴,把帐结清,看着小马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他有那么好心吗?   当然有,不过他的好心是放在普通人这边,对于没有社会责任感,抄袭成性唯利是图韭小孩韭菜的人。   呵呵……   说起来,商人和企业家区别大着呢。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只杀人不诛心怎么行   两天后。   徐家老宅偏房的阳台上。   徐正太、徐太浪、六一,三个人围着火锅吃得很嗨。   “天越来越冷了,正是吃火锅喝啤酒的好时间。”   徐正太揉揉肚皮,打了个饱嗝。   对面徐太浪夹了一块肉到六一的碗里:“来,六一,多吃点,多贴点秋膘,瞧你瘦成什么样了。”   “阿浪,谢谢啊。”   六一跟徐正太碰了下酒杯,一口喝干里面的酒水,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我找人打听了,罗力给关到看守所去了,说什么非法持有枪械。”   他的表情就像小孩子得到一个昂贵的玩具,一门心思拿到小伙伴面前显摆。   “六一,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用筷子想想也知道罗力会被关进去。”徐正太把筷子在桌面戳了戳,又去夹锅里的鹌鹑蛋,不过跟上回一样,还是没有夹起来,气得他把筷子一丢,干脆不夹了。   徐太浪见他喝得有点多,试探着问道:“阿正,你跟小花……怎么样了?”   “还不是你啊,非要报警,好几个姑娘被金所叫去盘问,现在歌舞厅营业都要小心翼翼的。不过你大嫂还是挺通情达理的,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我。”   “我是问婚事,婚事……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那样。”徐正太又打了一个饱嗝:“你说那么大一颗钻戒,怎么就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呢?”   六一说道:“这还用说吗?老大,一定是姓林的给藏起来了。”   “他藏那个干什么?是要用我的戒指向小花求婚吗?这也太掉价了吧。”   “我知道了。”六一一拍大腿:“他家里穷,买不起钻戒。”   徐太浪给了他一巴掌:“买得起车买不起戒指?是你傻还是我傻?”   六一一脸不服:“万一他的车是偷的呢?”   还别说,那车虽然不是偷的,跟偷也差不多。   眼见俩人越说越离谱,徐太浪赶紧一人给夹一个蛋:“吃……吃蛋。”   徐正太很不爽:“这蛋,为什么你能夹起来?我就夹不起来?”   “呃,这个……”徐太浪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夹蛋这件事归结为天赋:“咱还是说说小马吧。”   “小马?”六一摆摆手:“一定是网线断了,他去找人修了。”   徐正太点点头:“就他那电话拨号上网,一小时能掉三次线,我要是他,早把电脑砸了。”   正太帮全体成员聚在一起吃火锅,自然不可能把小马落下,他还买了小马最喜欢吃的冻豆腐,但是仨人过去一瞧,门上锁了,到附近找了好久也没看到人影,无奈之下只能打道回府,将四人席改三人席了。   六一点点头,觉得徐老大确实做得出来。   “呵……伙食不错啊。”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徐正太转头一看,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六一噌地一下站起来:“这里不欢迎你。”   “别那么暴躁,会吃亏的。”林跃说道:“我来找你们有正事。”   “有正事?有什么正事?”徐正太喝干杯子里的酒,也跟着站起来:“我知道你挺能打的,可现在是三对一,你没胜算的。”   “如果小马在,就是四对一了哈,不过很可惜……”林跃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是小马留给你们的信,看看吧。”   小马的信?三人面面相觑,小马怎么会让他把信拿过来?   徐正太夺过林跃指尖捏的信纸,就着旁边架子上的灯泡展开,仔细打量上面的内容。   六一也跟着凑过去,用他只有小学文化的脑子指着上面的字磕磕巴巴地念。   “大哥,我认真地想了想……我打架不在行,也不能挣钱,还老是拖正太帮的后腿,所以我走了……你们不要找我了,也不用担心我,我……”   六一还没读完徐正太就把信纸丢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林跃面前,揪住他的衣领说道:“说,是不是你把小马骗走的?说……是不是你?”   “阿正,你冷静一下。”   徐太浪从旁相劝,却被一把推开。   仔细想想,也难怪徐正太这么冲动,林跃不仅要和他争小花,现在还把小马给挖走了,这是旧恨未消再添新仇啊。   啪~   只听一声脆响。   林跃握住了徐正太击向面门的拳。   “徐正太,人各有志的道理你不懂吗?小马跟了你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给了他什么呢?钱?女人?事业?还是未来?‘老大’这个称呼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不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之私和权力欲,而是责任,有兄弟才有帮会,小马的眼镜就放在你面前,你都意识不到罗力绑架了他,跟着这样的老大,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   徐正太被他问住了。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小马确实和正太帮格格不入,干啥啥不行,吃饭也是倒数第一名,完全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林跃松开了包住徐正太拳头的手。   “所以我改主意了,之前是想做正太帮的会长,但我现在不想了,我觉得废了你的帮会对社会的贡献更大。”   “你在想屁吃。”   徐正太还在思考上面的问题,喊林跃做梦的是六一,伴着声音而至的,还有一条板凳。   林跃闪身让过,握住六一的手往后一扭,抬起脚来踹在前面的屁股上。   只听啊的一声。   噗通~   可怜的家伙从偏房天台飞出去,一头扎进旁边的小河沟。   眼下已经是11月,夜晚的河水很凉了。   这货落水里扑腾几下上了岸,两手抱胸一个劲儿地打哆嗦,徐太浪赶紧脱下外套递给他。   “快换上,别冻感冒了。”   徐正太已经不再纠结小马的事,望林跃说道:“正太帮是我徐正太一手建立的,你说废就能废?你以为所有人都跟小马一样?六一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六一?”   “没错,我六一,这……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大哥。”六一冻得打哆嗦,这话听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林跃呵呵一笑:“走着瞧吧。”   说完朝院子外面走去。   徐正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回头再看六一的样子,赶紧让徐太浪去屋里拿毛巾。   “小花,小花……”   他本想喊小花烧点热水给六一冲一冲,结果喊了两声没人应,不由得皱起眉头,搞不明白她去哪儿了。   ……   “站住”。   林跃离开徐家宅院,往前走了不到五十米,一个人将他叫住。   “我还以为你在歌舞厅上班呢。”   身后的路灯杆下站着一个女人。   是小花,她穿着一件针织开衫,两手托肘站在灯光下。   “我听到了你跟他们的谈话,明明是为小马好的事,为什么不能好好讲?”   “我不是圣人,面对一个伤害我心爱的女人的男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小花顿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不明白,阿正怎么可能伤害我?”   林跃说道:“有句话叫忠义难两全,忠和义尚且如此,那兄弟情义和男女之情,这两者如果发生冲突,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   小花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没有讲述过程,但是大体能够猜到是什么矛盾所致,联系徐正太的个性和脑子里的想法,林跃说的事……确实有很大概率会发生。   其实林跃这么说也不全是胡扯,按照电影里的说法,小花是生下徐太浪后不久因为产后忧郁自杀的,但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根本原因还是徐正太被判六年刺激的吧。   挚爱歌舞厅完了,她失业了。   新婚丈夫成了杀人犯。   再加上小孩儿出世照顾起来很累。   还有各种各样的“杂音”。   这些原因加在一起导致了她的死亡。   那么说是徐正太的江湖梦伤害了她有错吗?没错吧。   “我……”小花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我还是不太相信未来我们会一起生活。”   “我说了那么多你还不信?也罢……看来只能这样了。”   林跃叹了口气,迎着她不解的目光走过去。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 我们当然做过   小花眼见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当她想退第二步的时候,林跃突然抓住她的手。   “啊,你……”   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林跃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她的脸瞬间红了,心扑通扑通地跳。   作为歌舞厅的妈咪,又是一个生性淡泊的人,她很少会有这么剧烈的情绪变化。   关键是他说的话……涉及到她的隐私,如果不是很亲密的人,根本没可能知道,更何况他们认识还没有两个星期。   林跃缓缓地松开攥住她手腕的手。   “现在你相信了吗?”   小花的身子依然紧绷着,低着头一语不发。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在软化,心思也变得更加复杂。   徐正太和林跃。   她开始在心里做比较,这两个名字下面多了一杆称。   让她放弃徐正太,十几年的感情,真的很难就这么放下。   可是林跃这边,她又该拿什么报答他的付出?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跟徐正太分手吧,放过他,也是救赎他,只要他不管挚爱歌舞厅的事,不一门心思当大佬,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林跃转身离开,一面挥手说道:“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放过他,救赎他。   放过他,放过自己。   这两句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跃的身影已经没入深沉的夜晚。   小花抬起头,看着天空淡漠的星辰,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花,你在做什么?”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徐正太跑了过来。   “刚才是不是你在叫?谁欺负你了?”   他看看小花,确定没事后又往前跑了两步,似乎在搜寻目标。   “阿正,歌舞厅的事……你不要管了。”   “你在说什么话?”   徐正太回头看着她:“那可是我正太帮的地盘,我怎么可能不管,而且你也在里面上班,我要是不管,你会失业的。”   小花说道:“罗力进去了,黄志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   “怕什么!”徐正太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徐正太是要成为杜月笙那样的人物的,黄志强只要赶来,我一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正太的表态,越发让她觉得林跃说的那些话是真实可靠的。   “阿正……”   “小花,答应我,等我搞定了黄志强,我们就结婚好不好?虽然戒指没了,我可以再去买一个。”   小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不早了,回去吧。”   “小花,你等等我。”   徐正太还要跟她再说点什么,那边小花嘭地一声关上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   林跃是走了,但是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看得很清楚。   “心乱了吧,乱就对了。”   作为一个继承李问造假技术,绘画技巧,又有一支可以变幻各种用途的魔法笔的人,要搞定身份证难吗?   拥有III型黑蝇无人机的他,要监视小花,发现她隐私部位的一些特征难吗?   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但是为了改变她的命运,也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   当然,他是有私心的,美女谁不想要呢,拱手让给不喜欢的男角色,成全他们的小家庭,这种事是圣贤所为,而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圣贤,甚至连绝对意义上的好人都不算。   亦正亦邪吗?唔~挺好~   那边徐正太回到庭院,六一和徐太浪迎上来。   “小花怎么样了?”   徐正太摇摇头,没有说话。   六一想问是不是林跃对她做了什么,不行三个人带着家伙事儿上去干他,但是话说到一半就被徐太浪打断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六一,你回去吧,记得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   徐太浪挺开心,因为瞧徐正太的样子,刚才跟小花的交流不顺利。   这就对了,只有俩人吹了,徐正太才能和张素贞结婚。   虽然他这几天不断地在镇上打听张素贞这个人,始终没有收获,但是他并不气馁,搞不好徐正太就是跟小花吹了以后,心灰意冷跑去外地散心,然后就跟萍水相逢的张小姐发生了什么,一发入魂再来个闪婚,于是有了他。   反正只要徐正太和小花关系不好,那就一切OK。   第二天,徐太浪从镇子西边往镇子东边走,中途路过挚爱歌舞厅,便顿住脚步仔细打量头顶招牌。   他去见林跃了,对方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完事让他继续打配合。   虽然这么做很不地道,可是他别无选择。   “林跃说的没错,帮十分是帮,帮五分也是帮,没人规定送佛一定要送到西。   为了妈,爸,你别怪我……”   ……   第二天,录像厅里没人,徐正太一边轻拍写有保护费收取记录的记事本,一边眯着眼打瞌睡。   “阿正,我帮你盯着,你回家睡一会儿吧。”   “啊?”   徐正太顿时惊醒,抬头一看是徐太浪从外面走进来。   “我不困。”   “还说你不困,口水都流到记事本上了。”   徐正太赶紧用手抹掉记事本封面的水渍,表情有些尴尬。   徐太浪把昨天到的50盘录像带从库房里搬出来,一面分类一面往货架上摆。   “听我的,回去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再来替我。”   “那行。”   徐正太站起来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一会儿有人来看录像。”   “我知道,三级片没有,看录像不许抽烟,随地吐痰罚款10块。”   “你比六一和小马都聪明,我看好你哦。”徐正太笑着指指他,走出店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面跟路上碰到的熟人打招呼,一面不断地纠结考核的事。   他很看好徐太浪,按理讲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和之前吸收核心成员一样,用大嫂色诱来考验他们的忠诚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林跃把这事儿捅了出来,既然徐太浪已经知道,再用这招就不灵了,而且小花很可能不会再帮他测试小弟了。   烦,烦透了!   徐正太烦了一路,到家后打开门扎在床上就睡。   想着睡一觉,脑子清醒了搞不好就能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了呢。   在录像厅的时候就打瞌睡,现在头一沾枕头,不到一分钟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听得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他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头蒙在枕头底下继续睡。   “阿正,阿正……”   嘭~   门口传来的震响一下子将他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阿浪?”   “怎么了?房子着火了!赶紧走。”   听到“着火”两字,徐正太这才意识到弥漫房间的刺鼻气味是胶皮和布片被火烧化所致。   “等一下。”   徐太浪拉着他往外走,才迈出半步便被甩开。   “阿正,你疯了,再不走就晚了。”   徐正太大声说道:“屋里有我爸的遗像……”   讲完急匆匆冲进对面的房间。   徐太浪心想他还挺孝顺,便把外套往头顶一兜,顶着火势跟进去,俩人一个抢救亲爹遗像,一个抢救亲爷爷的骨灰,搞了个灰头土脸,满身烟火气,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把东西抢救出来了。   旁边的河道里,消防船开始抽水,消防员抱着又粗又长的水枪往屋里喷射。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滚滚黑烟熏得街坊们不敢靠近,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   徐太浪跑不动了,停下来倚着墙角大喘气。   他抬头看看还在燃烧的老屋,搞不明白林跃让他背那些台词有什么目的,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那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   姓林的……到底要干什么?   “咦,阿浪,你怎么不走了?”徐太正抱着遗像靠过来。   “不行,走不动了。”   徐太浪摆摆手,装作走不动的样子,又用手摸摸兜里的东西,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 卷末-六一篇(上)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但是我没有想到,在那种环境下你还想着把爷……老爷子的遗像抢救出来。”   这当然不是剧本里的内容,徐太浪说得是心里话。   “阿正,你太孝顺了,我不如你啊。”   徐正太将黑黢黢地脸转向他,沉默了三秒钟,很诚实地道:“也不完全是。”   说完他把遗像后面的挡板一揭,露出下面铺开的百元大钞,角落里还有几支烟。   “这里面是我准备好的结婚钱,我怕自己乱花,让爸替我保管它们。”   他拿起一支烟含在嘴里,飞给徐太浪一个得意的眼神。   咳~   咳~   咳~   徐太浪没被烟呛到,被亲爹的这番话呛到了。   “来,阿正,你过来。”   他把徐正太拉到附近的巷子里,小声说道:“我觉得咱们被人盯上了。”   “什么意思?”   “今天中午这把火烧得很蹊跷。”   “你是说……”   “没错。”徐太浪说道:“还记得林跃说的话吗?打了小的来老的,罗力进去了,可是黄志强还在。”   徐正太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就是黄志强吗?我们能干掉罗力,也一样可以干掉他。”   “这些天我在镇子上没少跟人交流,罗力这人吧,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做事挺讲规矩的。”徐太浪说道:“不过黄志强……阿正,就刚才的事,我觉得他对你动了杀心。”   “你这么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什么可能,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阿正,我看歌舞厅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不管怎么行?我不管,万一姓林的做成了,小花岂不是要跟他结婚,不行,不行!”   “可是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他今天能把你房子点了,搞不好明天就会……我可是听人说了,罗力手中的枪就是黄志强给的。”   “怕什么,我们道上混的,就要拿出不怕死的精神。”徐正太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哪一天我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正太帮就交给你了,阿浪,你一定要将他发扬光大。”   只有三个人的正太帮,搞得像百年大业似得。   徐太浪很无语,不过还是顺着剧本说道:“不是还有六一吗?”   “六一?六一不行,六一脑子不好使,如果把正太帮交到他的手上,会垮。”徐正太把烟放在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本来呢,要进管理层还有最后一关得过,就是姓林的说的,大嫂那关,不过就冲你刚才冒着火势抢救出我爸的骨灰,我相信你的为人,阿浪,咱们正太帮的未来,就靠你了。”   “……”   徐太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摸了摸兜里的东西。   “阿正,阿浪,你们怎么样?”   巷子口闪过一道窈窕的背影,不过很快又退了回来,俩人扭脸一瞧,发现是小花找了过来。   “放心吧,就是熏黑了。”徐正太挺乐呵。   小花看了一眼徐太浪,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歌舞厅的事你别管了。”   徐家的宅子好好的怎么会失火呢?今天发生的事让她越发相信林跃的说辞。   “我怎么能不管呢?”徐正太说道:“不就是一个黄志强吗?放马过来,我如果说个‘怕’字,就对不起‘徐正太’这个名字。”   “你……”小花很少生气,但今天她是真的生气了,就像林跃在电影院里说的那番话,对于单身汉而言,打打杀杀没问题,既然打定主意要结婚了,也应该为老婆孩子多考虑考虑,如徐正太这般,万一哪天被人打伤,甚至打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怎么生活?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很幼稚。   “大哥,大嫂。”   巷口人影又闪,六一朝着几人跑过来,应该是看到这边着火了,心里担心大哥。   也不知道她是气不过,还是觉得“大嫂”这个词有点刺耳,不等六一来到几人跟前便转身离开。   “大嫂,你怎么走了?”   “……”   她也不答话,冷着脸继续往前走,搞得六一不断挠头,很是困惑的样子。   ……   傍晚时分,六一回到家里。   他爸在屋里一口一口吸着烟,没有过滤嘴的那种。   地上丢着一个皱皱巴巴的空烟盒,仔细瞧可以看到“大前门”三个字。   “爸,我回来了。”   老头子往门口凑了凑:“火灭了吗?”   六一把那件在地摊上花4块钱买的衬衣脱下来,闻闻上面的烟味,直接丢进洗衣盆里。   “灭了。”   “阿正呢?没事吧?”   六一走进房间,看着一个月前出去赶集不小心碰到腿在家养伤的老爹说道:“人没事,不过家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啊?那可咋办?”   “他跟阿浪搬到录像厅去住了。”   “没去小花哪儿吗?”   六一如实答道:“没有,我看大嫂走的时候挺生气的。”   老头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六一,你把柜子里那个饼干盒拿出来。”   “拿那个干什么?”   虽然满心不解,他还是打开柜子,把一个圆形的铁盒子拿出来放到床上。   老头子扣着边儿把铁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千块钱:“你把这些钱给阿正拿过去。”   “哦。”六一没有犹豫,接过钱揣进兜里:“我这就去。”   当他拿着十张百元大钞从家里出来,想着能为大哥分忧了,未成想一个人将他拦了下来。   “是你?!”   六一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难看,因为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心抢他的大嫂,还要分裂正太帮的林跃。   “没错,是我。”   “让开!”   林跃不为所动:“我找你有事。”   “你找我有事?”六一感觉很好笑:“我没空。”   说完侧了侧身,继续前行,谁知道林跃往后一退,再次拦住他。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揍你?”   很明显,六一对自己跟他的身手差距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林跃依然不为所动。   六一忍无可忍一拳打过去。   啪~   林跃伸手一抓,顺时针一扭,六一吃痛,脚尖都踮了起来,可是他不服啊,咬紧牙关换左手出击。   啪~   接下来的遭遇基本上是右手的翻版。   六一的脚尖踮得更高了,疼得眼眉直跳,额头纹挤在一起,不过他死咬牙关一声未吭。   “冷静点了吗?”   林跃问完松开双手。   六一揉搓着手腕,满脸愤恨。   “听听这个吧。”   林跃从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沙沙~   磁头转动,扬声器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   “可是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他今天能把你房子点了,搞不好明天就会……我可是听人说了,罗力手中的枪就是黄志强给的。”   “怕什么,我们道上混的,就要拿出不怕死的精神。如果哪一天我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正太帮就交给你了,阿浪,你一定要将他发扬光大。”   “不是还有六一吗?”   “六一?六一不行,六一脑子不好使,如果把正太帮交到他的手上,会垮。”   之后是吸烟和吐烟的声音。   “本来呢,要进管理层还有最后一关得过,就是姓林的说的,大嫂那关,不过就冲你刚才冒着火势抢救出我爸的骨灰,我相信你的为人,阿浪,咱们正太帮的未来,就靠你了。”   咔~   林跃按下停止键,磁头停止旋转,扬声器不再发出声音。   六一捏着兜里的钞票,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可是最早追随徐正太的人,比小马还要早好多年,而徐太浪才出现在亭林镇不到一个月,现在就坐上了正太帮第二把交椅?   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林跃把录音机揣进兜里:“很难过是吗?”   六一怒冲冲地看着他:“姓林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录下大哥和阿浪的对话,就可以挑拨离间,让我背叛大哥,跟小马那样退出正太帮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咦?   说实话,林跃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个剧情任务里地平线级的方脑壳也有变聪明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   “这么说来,你是无论如何不会退出正太帮了?”   六一斩钉截铁地道:“没错,我六一是绝对不会上你的当的。”   林跃轻轻摇头:“可惜,真可惜。”   “可惜什么?”   “林跃!”就在这时,一个人由巷口跑过来。   六一仔细一瞧,打了个愣,因为那人他认识,正是当初跟随罗力去挚爱歌舞厅谈判,想要调戏佳依反被打了一巴掌的瘦子。   他认出了瘦子。   瘦子也认出了他,看看林跃,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   “黄……黄志强把徐正太和徐太浪绑走了。”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卷末-六一篇(下)   “哦。”   林跃的表现十分冷淡。   瘦子继续说道:“黄志强还放话,说要打断徐正太的一条腿做为利息。”   “这么说来,徐宅的火也是他放的了?”   林跃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复,因为六一一把揪住瘦子的衣领:“黄志强把我大哥绑哪里去了?”   瘦子使劲挣扎,但是没有效果,六一揪得很紧。   “不……不知道,他们开车走的。”   林跃走过去,掰开六一的手,微笑说道:“打断一条腿好啊,这样他就没法跟我争小花了。”完事勾着瘦子的肩膀往巷口走。   六一当然不会这么让他走掉,一个箭步追上去,拦住二人。   “你得帮我找到黄志强。”   林跃冷笑道:“凭什么?”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找到黄志强。”   “六一,你脑子有坑是不是?我跟他是敌人,不是朋友。要找人帮你?去派出所。”   “不行,大哥说过,道上的事有道上的规矩,不能报警。”   还有一个原因六一没说,那就是不要说进派出所了,从派出所门口走他的腿都会打哆嗦。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林跃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六一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变幻多次,最终咬咬牙,再一次把人拦住。   “只要你帮我救出大哥,我就退出正太帮。”   本身他就对徐正太点徐太浪做接班人的事不满,有点心灰意冷,现在知道黄志强把人绑走了,还放话出来,要徐正太的一条腿,他当然要去救人,不过脑子笨不代表没有常识,别说他找不到黄志强的老巢,就算能找到,他一个人也干不过黄志强的马仔,而林跃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一个人打三五个没问题,而且脑子也比他灵光,在徐正太和徐太浪被抓的当下,除了求助老大的情敌,他还能找谁?   林跃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六一说道:“是我说的。”   “不反悔?”   “不反悔。”   “那行,你跟我来。”林跃拍拍瘦子的肩膀,让他先回去,自己带着六一出了小巷,往镇子东面走去。   “那人不是罗力的手下吗?怎么现在跟你混了?”六一望着瘦子的背影问道。   林跃说道:“罗力有个老婆叫松子,他被关进派出所后,黄志强就霸占了他的女人,我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六一思考一阵,认为自己懂了。   “你的意思是罗力要报复黄志强?”   “你真聪明。”   毫无疑问,这是反话,可是六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发现林跃带着他左转右转来到了徐正太的家。   火已经灭了,院子里到处是水枪灭火留下的水渍,有些家具和日常用品从房间搬了出来,丢得满院都是,空气里更是残留着刺鼻的气味,闻久了犯恶心。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六一想不明白:“你傻啊,你没听瘦子说吗,大哥和阿浪被黄志强绑走了。”   “闭嘴!”   林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东侧偏房门口一脚踹过去。   嘭得一声,门开了。   六一见他走进去,也跟着进了偏房。   偏房离正房有一段距离,没有被火焰波及,屋里存放的东西完好无损。   林跃走到堆着破布烂衫和几箱啤酒的竹床边,从地下拉出一个皮箱打开,出现在六一眼前的是两把开刃长剑。   “咦,大哥的剑。”   六一满脸不解:“你怎么知道大哥把剑藏在这里?”   “这重要吗?”林跃拎着双剑走到外面,面朝西方吹响口哨。   嘘~   没过多久,一抹金黄闯入视野。   “木木?”   六一看着林跃将剑柄凑近金毛犬的鼻子,说了一句“去找徐正太”,完事跟在木木屁股后面离开庭院。   六一想着待会儿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黄志强手里八成有枪,便捡起两把长剑往身后一背,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一人一狗。   ……   什么也看不见。   只知道有人在外面说话,内容嘛,根本听不清楚。   徐太浪晃了晃头,试图把蒙住脸的麻袋弄下去,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   大口喘息一阵,他回想之前的遭遇。   昨晚林跃告诉他罗力的手下带来一个消息,讲黄志强准备对徐正太下手,要连人带房子一起烧掉。   按道理来讲,他应该把这则消息告诉徐正太,但是林跃不同意他这么做,而是要他密切关注徐家的情况,发现失火便去救人,至于房子里的东西嘛,让它烧。   因为这会让徐正太和小花的分歧加深,进而分手,这符合他们的利益。   他一开始是犹豫的,但就像林跃说的,如果不告诉他这件事,徐正太十有八九会被黄志强烧死,小花也就不用烦恼了,至于为什么告诉他这件事,主要是动了恻隐之心,争女人归争女人,像见死不救这种事还是做不来的,身为情敌,能救徐正太的命已经很难得了,为什么一定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听完这番话,他妥协了,便按照计划等火烧起来再进屋救人,然后按照剧本说话,劝徐正太放弃跟黄志强作对,也算是自动认输,退出争小花的赌局。   他兜里的东西是录音机,用来记录两人的对话,以防徐正太事后反悔。   在这之后,他以去买烟为由,把录音机交到林跃手里,但是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徐正太没有放弃和黄志强作对,换句话说,徐正太没有主动认输,林跃为什么还要拿走录音带?   直到从徐正太嘴里得知六一回家了,他的脑海灵光一闪,想清楚林跃为什么听完录音后要走录音带了,十有八九是要用这个去策反六一。   要说把正太帮当一回事的人,徐正太说第一,六一就是第二,且不说这两个人脑筋正不正常,站在六一的立场看这件事的话,自己跟了徐正太好几年,结果老大把接班权交给了一个认识不到俩月的小弟,心里能好受吗?当然不!   也就在他感慨林跃一肚子坏水的时候,黄志强的人给了他和徐正太一击闷棍,把他们塞进车里带出亭林镇,弄到这个弥漫着一股子酱菜味的地方。   “阿浪,阿浪。”   这时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   “阿正?阿正,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脸上套着麻袋,看不见东西,你呢?”   “我也没事,阿正,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味道闻着有点儿像酱菜。”   “我记得镇子北边有一家酱油厂。”   俩人猜测所在位置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道开门声,几个人由外面走了进来。   “把他们的头套摘了。”   话音一落。   有人走到俩人身后,摘掉了蒙住头脸的麻袋。   徐正太被窗户漏进来的光刺了一下,赶紧把头一偏,眯眼躲避,几个呼吸后感觉好了一些,便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背对他们的人。   “黄志强?”   背对他的人吸了一口烟:“你知道的不少啊?”   徐正太说道:“亭林镇的人有几个不知道你垂涎挚爱歌舞厅那块地?”   “原来我这么有名了。”   “我家的房子是你烧的吧?”   “没错,你把罗力送进看守所,因为那把枪,我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摆平这件事,烧你一栋房子不过分吧?”   徐太浪说道:“既然你已经把房子烧了,还绑我们过来干什么?”   黄志强把嘴里叼着的烟头吐到地上:“我在香港做生意,知道以后一定是楼市的天下,楼市最重要的是LOCATION,而你们管的歌舞厅就是LOCATION,其实我对那个罗力不是很满意,这样吧,只要你们为我工作,以后房子开发好了,我送你和你的兄弟一人两套房子。”   “开玩笑,想收买我们?”徐正太对此嗤之以鼻:“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我们的尊严何在?”   “……”   黄志强正在和徐氏父子交涉的时候,林跃带着六一来到酱油厂外,这货发现仓库门口站着几个人,那身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便搓了搓拳头,准备往外冲。   哪里知道林跃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按倒在地。   “情况不对劲。”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 卷末-徐正太篇(上)   六一很急,想要把他推开:“怎么不对劲了,去晚了大哥会被他们打断腿的。”   林跃没有理他,侧耳倾听一阵,眼睛望向停在厂区角落里的一辆奔驰车,鼻翼轻轻翕动片刻,脸色微变,顾不上跟六一解释,直接冲出灌木丛,朝车辆停泊的位置跑去。   “什么人?”   伴着一声大喝,仓库门口放风的几名马仔发现了林跃的身影,抄起丢在一边的铁棍和钢管奔他而去,有一个人手里握的东西外面包着旧报纸,似乎是砍刀之类的兵器。   六一想不明白,那家伙刚才将他按住,让他不要冲动,怎么自己突然冲动起来,而且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跑了,他这边是上呢,还是再等等看?   他这儿犹豫不决,那边林跃一脚踹在奔驰车后备箱,车身连晃,后备箱的锁开始松动。   当踹到第三脚的时候,六一来了急智,悄悄爬出灌木丛,沿着墙根的阴影往仓库方向跑,虽然不知道林跃去踹奔驰车后备箱是几个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徐正太就在仓库里,因为晚风送来一句“你敢不敢转过身来”,分明是大哥的声音,现在林跃把仓库门口放风的人吸引过去,他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另一边,五名马仔把林跃和车子团团围住,最高最壮的那个举起铁棍往他后背扫,哪里知道林跃轻轻一跃,跳上了后备箱,铁棍重重地砸在后保险杠,嘭地一声响,车牌都给砸变形了。   林跃一脚蹬在那人脸上,顺势跳下车厢,夺过铁棒对准前方的一双腿砸下去,伴着一声惨叫,那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大眼!”   第二名马仔大吼一声,把裹住砍刀的报纸一扯,抡起来就朝林跃劈过去。   他没有珍惜手中铁棒,斜向下投出去。   铁棒打着转击中第二名马仔的脚踝,只听噗通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砍刀脱手而出。   还有一名马仔冲到绰号大眼的身边查看同伴伤情,刚要起身对林跃发动攻击,被他一脚踹在裆部,顿时发出一声惨嚎,五官扭曲捂着下体委顿在地。   剩下的两名马仔里染黄毛的那个攥着钢管一共蓄了三回势,才给自己打足气,举着钢管冲上去。   呜~   没有劈中。   呜~   没有扫中。   就在黄毛准备第二次横扫时,林跃突然一蹬车尾,身体往前一甩,右脚狠狠地抽在黄毛的脸上。   这次连惨叫声都没有,人直接飞出五六米,昏死过去。   还剩下最后一个穿黑衬衣的,往前蹭了三四回都没敢冲过去,直到仓库那边传来一声闷哼,这才攥了攥手里的铁棍,大叫着往前跑。   林跃往黄毛丢在地上的钢管一踏,顺势勾起接在手里向前一指。   黑衣男一个急刹停住,看着距离喉咙不到一尺的铁棍吞了口口水,两腿一颤,将手里的武器一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跑了,从表情到动作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   林跃收回视线,看着酱菜仓库的方向皱了皱眉,眼见六一听到闷哼冲了出去,他赶紧丢掉钢管,捡起地上的砍刀插进后备箱的缝隙往上一撬。   咔~   后备箱盖打开。   夕阳光漫进去,照亮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小花。   要么他说情况不对劲呢,电视剧里没这段儿啊。   看来黄志强的故事线发生了变化,难不成是他“借车”的缘故?黄志强要用小花威胁徐正太就范?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他赶紧解开绑住小花手脚的麻绳,又把那团青布拿走,将她从后备箱里抱出来,待双脚落地又抱着她拍拍后背。   小花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终于见到可以依靠的人,不仅没有反抗,反而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林跃很想跟她多加深一会儿感情,不过听到西风送来的械斗声,拍拍她的胳膊把人推开。   “能走吗?”   小花点点头,“嗯”了一声。   “徐正太和徐太浪被黄志强绑了,六一也过去了,我得去救他们,你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报警。”   “你……”   “别担心我,快走。”   林跃推了她一把,头也不回地往仓库跑去。   小花忧心忡忡地看了他的背影几眼,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把高跟鞋一甩,光着脚丫离开工厂。   “艹!”   林跃一进仓库就听到六一在骂人。   然后是徐太浪有些虚弱的喊声。   “六一……小心呐……”   林跃辨认一下方向,闪身冲进那个摆着许多酱菜瓮的房间,发现徐正太倒在角落里,已经晕了过去,徐太浪也倒在地上,不过身子下面压着一个穿黑衬衣的马仔,在更前面一点的地方,另一名马仔拖着被剑划伤的腿往安全区域爬行。   最让人担心的是六一,他握着一把剑站在黄志强跟前,一动不动的样子像被寒冰封住,因为对面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正对准他的心脏,只要黄志强扣动扳机,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黄志强没有想到外面还有人来,下意识瞄了门口一眼,就是这个短暂的分神要了他的命。   林跃一脚踢在左前方用来垫板凳的半块砖头上。   徐太浪眼瞅着一道黑影远去,非常精准地怼在黄志强腿上。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应激反应,枪响了,但是因为下身的摆动,子弹没有贯穿六一的心脏,贴着他的肩膀划过。   六一吓坏了,脑海一片空白,握着长剑的手往前一推,噗地一声扎进黄志强的胸口。   鲜血从衬衣里透出来,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黄志强握着长剑的剑刃,慢慢矮下去。   六一缓缓松手,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后,再看看快要咽气的黄志强,表情很茫然,还有几分惊慌失措。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林跃自然不会被这一幕吓住,只是觉得……怎么说呢,挺意外的。   电影里是黄志强把六一杀了,这里变成六一把黄志强宰了,按照计划,这本应该是他干的活儿。   嚓,嚓~   林跃循声看去,发现是那个腿部被砍了一剑的马仔调转方向,朝门口爬去。   他没有管那个人,走过去解开绑住徐太浪手脚的麻绳。   看得出来,这货也被眼前一幕吓傻了,即使已经获得自由,也完全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想法,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六一和没了呼吸的黄志强,似乎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六一居然把人杀了。   “去看看徐正太。”   林跃拍拍徐太浪的肩膀,走到六一身边,把傻孩子另一只手死死握着的长剑拿走,丢到一边。   “来,喝口水,缓一缓。”   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六一舔了舔嘴唇,眼睛里的迷茫慢慢消失,接过那瓶水,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直到把瓶子里的水都喝完,他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大约同一时间,徐正太也被徐太浪唤醒,知道了他被打折腿后发生了什么。   “六一,你怎么会……”   “大哥,我……我是来救你的。”   “我知道你是来救我的,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徐正太质问道。   他很激动,想要走到六一身边说话,然而才迈出两步就撑不住了,身子向着前方倾斜,幸亏徐太浪就在他的身边,赶紧扶住了他,方才没有摔倒。   呜啦~   呜啦~   呜啦~   外面警笛大作,隐隐约约有偏三轮摩托和警用面包车的声音传来。   “六一,你说话啊!”   徐正太问得六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大哥……我也没想到……”   林跃看不下去了,加快速度把刚才绑缚徐太浪的麻绳往腿部受伤的马仔手脚一捆,冷着脸走到徐正太面前,一脚过去把人蹬翻。   徐太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眼睁睁地看着亲爹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   “林跃,你干什么!”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卷末-徐正太篇(下)   “没你的事。”   林跃把徐太浪推到一边,又狠狠地给了徐正太一脚。   “都说了让你放手,你特么听了吗?现在还有脸怪六一杀了黄志强?”   林跃把他揪起来,又用力推倒:“明知道对手有枪,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发展成性命相搏,有人死了又怕了?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吧,黄志强不只绑了你跟徐太浪,还把小花绑来了。”   “小花?小花在哪里?”   徐正太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你指望她等你解救吗?黄花菜都凉了。”林跃对他的表情很不爽,一连踢了三四脚。   虽说喜剧嘛,可以没逻辑,可以BUG一堆,甚至可以无厘头恶搞,但是像徐正太这种心里没点B数就学人家搞帮派的家伙……你搞帮派搞出富有喜剧效果的结局也行啊,但是这部电影演到最后,喜剧不喜剧,正剧不正剧,总之怎么看怎么别扭。   “现在六一杀了人,少说也得蹲几年大牢,他爸就这一个儿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替六一的爹妈想过吗?我让你混黑道,学古惑仔。”   “别打了。”徐太浪又来推他,这次林跃不再留手,一脚踹过去,将父子俩人都干趴下。   “还有你,特么的天天不学好,跟着徐正太瞎混。”   别人穿越到过去都是改变遗憾,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只有徐太浪,明知道他爹以后会坐牢,不仅不把思想幼稚的徐正太往正路带,还当起了跟屁虫,坐视悲剧发生。   就为了不改变历史?   这特么是一部喜剧片,喜剧片,喜剧片!   林跃挺理解幸运观众的吐槽的,这编剧和导演……放不开,又想嗨。   还是罗力那句话,钱想赚,牌坊也想立。   “别打他。”徐正太用完好无损的那条腿去踢他。   林跃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把自己玩成了瘸子,我看你还怎么好意思娶小花。”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徐正太扬起的脚收了回去,看看对面呆望着黄志强的尸体一语不发的六一,又看看呼呼喘息的徐太浪,心理防线在一点一点崩塌。   之前牛气冲天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结果是什么?   房子被烧了,他变成了瘸子,六一把黄志强杀了,小花也被牵扯进来,还有小马,要不是林跃及时相救,搞不好就被罗力的小弟撕票了。   “林跃,阿正……”   便在这时,小花的喊声打破库房里的气氛,随之而来的是拿着枪冲进来的警察,然后是帽子戴得有点歪的金所长。   小花挣脱一位民警的看护,先冲到林跃跟前,连问几个你没事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去检查徐正太的伤势。   “金所,是黄志强,死了。”   听到手下民警这样说,金所长摘下帽子抓了抓头皮,走到黄志强的尸体前面看了看,又望六一问道:“人是你杀的?”   过去好一会儿,六一才微微颔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是我”。   金所长叹了一口气,冲旁边站的民警说道:“先把人带出去吧,市局的人也该到了。”   民警听说走过去,拿出手铐往六一双手一铐,把人带出库房。   这时另一名民警也把昏过去的马仔弄醒,上了手铐一并带走。   “金所,那他们……”   “叫救护车,送医院。”   “好。”   两名民警把被林跃捆住手脚的马仔架了出去,然后才是徐正太。   ……   半个多月后。   深秋的气温越来越低,即便是抗冻的年轻人也穿上了毛衣和长款外套,河边再看不见玩水的小孩子,只有一些向南迁徙的小燕偶尔落下,在无人的浅滩补充水分。   亭林镇的主街上人来人往,卖裤子的福建人不断地招呼顾客进店看他新进的服饰,拉面店的老板坐在门口刷碗,大盆里飘着泡沫和油污,擦碗的布有点脏,看着倒胃口,不过现在是下午,还没到饭点,没几个人在意他。而陈老师挎着手袋跟一个中年女子说话,不时哈哈大笑,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这条街依然繁忙,每个人做着该做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黄志强的死,六一的被收监,以及徐正太变成瘸子有什么改变,非要找出点变化的话,那就是录像厅关门了。   也不是真关门,有人住,但是不营业了。   “阿正,阿正……我今天见到金所长了。”   还没到门口,徐太浪就不断地喊亲爹的昵称。   他刚才去派出所找金所长了,目的嘛,很简单,想要了解一下六一的情况。   用金所长的话讲,六一在里面挺好的,不过这件案子不好办,少说也得判个四五年,毕竟这小子拿剑砍伤别人的腿,还把黄志强给杀了。   仔细想想,这挺正常的,放在二十年后,遇到绑架的情况不报警求助,选择暴力反击致人死亡,即使有正当防卫的因素在里面,也得判个两三年,而现在是1998年,刑期翻倍没毛病。   “阿正……”   他推了推门,没怎么使劲就开了。   门没锁。   可是屋里静悄悄的,唯一在动的东西就是微尘在阳光下浮浮沉沉。   记录收保护费情况的记事本放在桌子上,旁边是别人退租的录像带,一部周星驰的《赌圣》,一部林青霞和元彪合演的《六指琴魔》,再往右是一条银链子,应该是徐正太脖子上的那条,听说是小花送的。   徐太浪推开通往库房的门,发现里面也没人,接着走到联通放映厅的窗口张望,同样没有发现。   去老宅拿东西了?还是去找小花了?   他摇摇头,走到货架前面坐下,手在记事本上拍了两下,忽然发现记事本和桌面中间夹着一张信笺纸,便拿出来放到眼前展开。   “阿浪,我走了,别找我,可能三个月,也可能半年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正太帮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下去,以后再发生类似六一的情况该怎么办。其实昨天我去见叔叔了,也就是六一的爸爸,他妈打了我两个巴掌,还骂我是小瘪三,怎么不去死,我觉得她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小瘪三,根本做不成杜月笙那样的人。还有小花……我伤了她的心,让她失望了,就算不想承认,我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个瘸子,所以,姓林的赢了,但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那就是照看好小花,如果那个家伙敢欺负她,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哦,对了,现在你是正太帮的老大了。”   阿正走了?   离开亭林镇了?   徐太浪又读了一遍,发现没错,是这个意思。   这封信写的……有点语无伦次,意思表达得说清楚也清楚,说不清楚也不清楚,因为内容很散。   徐正太一走,正太帮就剩下他一个人,还老大?这特么过家家也玩不起来成么。   还有托他照顾小花的事,他怎么照顾?以什么身份照顾?小花真要和林跃在一起,“大嫂”都叫不出口了好么,更不要提吃不了兜着走的说辞了,他拿命去给林跃吃啊?   不过这样也好,出去散散心,或许就能认识张素贞了呢。   咚咚咚~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他刚要说今天不营业,请回去吧,抬头一瞧,居然是林跃。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林跃走过去,往桌沿一坐,一面摆弄桌上的录像带一面说道:“徐正太走了对吗?”   徐太浪皱皱眉,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配合我拆散徐正太和小花是为了成全你妈张素贞,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打听她,不过都没有结果。”   “姓林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张素贞在哪儿。”   徐太浪站了起来:“在哪儿?”   林跃说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卷末-小花篇   答应他一个条件?   徐太浪很谨慎,因为眼前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坏,于是试探着问道:“什么条件?”   林跃说道:“这几天我会跟小花求婚,如果成功的话,过一段时间办结婚仪式,我想请你去当司仪,帮我们主持婚礼。”   “就这事儿啊。”徐太浪把心放回肚子里,他还以为里面有坑呢,原来是这事儿。   “好事啊,大好事。”这是实话,因为他认为林跃和小花一结婚,徐正太就彻底没戏了,何况还能因此知道亲娘张素贞的下落,何乐而不为呢。   “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司仪,帮你主持婚礼呢?”   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我们来自同一时代,某种程度上讲算是最亲近的人了,而且我年纪比你大,年轻人结婚的花样了解的没你多,我想给小花一个超越时代的,有特色的婚礼,这事儿只能你来帮我。”   多有逻辑,多有道理的一句话啊。   徐太浪很满意他对自己的推崇,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操办得隆重又时尚,保证宾客们耳目一新,不虚此行。”   “多谢。”   “不用客气。”   徐太浪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也算修得正果了。”   “我这不还没求婚吗,心理没底的很。”   “放轻松些,你一定可以的。”   这时候他可不能对林跃说丧气话,要给他加油助威,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小花。   “借你吉言。”   林跃挥挥手,朝外面走去。   徐太浪说道:“到时候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谢谢啊。”   “哎,对了。”徐太浪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阿正走之前是不是去见过你?”   “没错。”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我不善待小花,一定要我好看。”   徐太浪点点头:“没错,这是他的风格。”   “走了。”   林跃又挥了挥手,走出门去。   徐太浪往茶杯里倒了半杯白开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美滋滋地翘起二郎腿,幻想自己和张素贞见面的场景。   现在是1998年11月,林跃求婚成功的话,最晚也会在一二月份结婚,徐正太外出散心遇到张素贞发生关系,然后9个多月后,也就是1999年底他出生,时间刚刚好。   想到高兴处,他还把小桌子上放的录音机打开。   “你好像春天的一幅画。”   “画中是遍山的红桃花。”   “蓝蓝的天和那青青篱笆。”   “花瓣飘落你身下。”   “……”   什么破歌。   徐太浪在心里吐槽一句,按下快进键到下一曲。   “妹妹你坐船头。”   “哥哥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   “小妹妹我坐船头。”   “哥哥你在岸上走。”   “我俩的情我俩的爱。”   “在纤绳上荡悠悠哦荡悠悠。”   “……”   徐太浪听不下去了,打开带仓拿出里面的录音带正反打量几眼丢在一边。   这上面的歌,无论哪一首都比他年纪大,喜欢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   林跃从录像厅出来,看看天色,开车去市区,到花店里买了一束娇艳可人的红玫瑰。   回程途中刚好撞见带着一名下属巡逻的金所长,罗力身上搜出一把枪,黄志强那儿又出一把,最后还闹出了命案,上边对此很是不满,金所长也跟着倒了大霉,这半个多月来天天带着下属在外面转,以维护亭林镇的治安。   俩人聊了一下六一的事,林跃便告辞离开。   这次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是在不使用催眠术的前提下改变主要任务的命运,六一这应该算是改命了吧,起码没死不是,而且他真心觉得让这小子蹲几年大狱是一件好事,纵览全剧,古惑仔思维上头的人除了徐正太就是六一了,前者还好点,有了老婆孩子,等上了岁数性格有可能改变,六一呢?那样的脑子,未来能好?就算今天没进去,以后也得进去,甚至可能打打杀杀误了自己小命——电影里不就犯了中二病,一个人去闯黄志强的老巢,最后被干死,还连累徐正太蹲了6年大狱,小花也扛不住压力跳楼了吗?   如今因为刺死黄志强进去接受改造,对于洗去脑子里进的水,监狱教育是很有帮助的,日后出来脚踏实地做点小生意,又或者找个单位打工,也是一条安身立命的出路。   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人,受港片荼毒太深。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系统没有下发《古惑仔》的任务,如果有一天被他蹲到,一定进去全干死,什么浩南哥,什么山鸡,蕉皮,带坏了多少大陆青少年,弄部高射炮全部炮决都不冤。   思绪飞扬片刻,眼见来到小花家门口,他把轿车停住,推开车门下来,手捧玫瑰往二楼走去。   吱呀。   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溜进房间的风吹动餐桌上面的桌布,调皮的像个孩子。   冬天了,瓷盘里的杯子倒放着,中间是刷洗干净的茶壶,桌角暖壶的盖子没有盖好,呲呲地冒着小水泡。   林跃走进客厅,发现卧室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开着,窗户前面的地上站着一个女人,看样子是在眺望远方。   “是不是徐正太来过了?”   小花没有回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道别?”   “是。”   “那你现在想什么?”   她把手按在窗户的玻璃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林跃走过去,从后面把花递到她的眼前。   “好看吗?”   她低头打量一眼:“好看。”   “好看就拿着吧。”   她把手放下,将花捧在手里。   林跃却没有走开,两手非常自然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现在没有人跟我争你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很难接受。”   “很难接受什么?”   “你是从20年后过来的。”   林跃把头凑过去,轻轻厮磨着她的耳后肌肤,小花身子轻颤,想躲,但是被他制止了。   “事到如今,纠结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你只要相信我是真心的就够了。”   “……”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十几年的感情敌不过一朝初见……你不是那种会为爱疯狂的女人。”林跃说完又把头往前伸了伸,几乎是紧贴她的侧脸。   “我们……结婚吧。”   “结婚?”   小花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因为就算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是对于她来讲,才认识一个月就谈婚论嫁,真的是太快了,她连他是什么样的性格还没有摸清楚呢。   她转头的动作给了林跃机会,他以近乎偷袭的方式亲了过去。   小花措手不及,身子绷得紧紧的。   她想逃,林跃当然不会让她得逞,顺势一拨肩膀,把人逼到墙根。   唔……   ……   一个小时后。   天黑了,夜色迅速吞噬天边的余晖,窗外升起一道道炊烟,巷子里的狗也开始吠叫。   小花往上挺了挺身,倚着床头靠背说道:“什么时候?”   “春节前,你觉得怎么样?”   “行吧。”   “对了,今天遇到金所长,我问了他改名字的事。”   “改名字?谁改名字?”   “你啊。”林跃指指通往阳台的推拉门的磨砂玻璃上贴的白素贞的照片:“牛爱花这个名字不好听,张素贞比较适合你。”   小花定定地看着他,因为改名这件事是她才有的心思,以前从没跟人讲过,而要改的名字嘛,就是“张素贞”,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既然他是她未来的男人,那知道她以后的名字,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林跃坏笑着把她扑倒在床。   “你故意的吧,等等……别闹。”   “小别胜新婚的道理不懂吗?何况我们一别就是20年,怎么能这么轻易饶过你。”   “你……哎你……别……真是的……”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 卷末-徐太浪篇   1999年2月6日。   过了立春,再有一个星期零两天就是春节。   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因为大大小小的学校相继放假,一些父母会带着孩子逛街购物,准备过年穿的衣服和新春礼物,会过日子的人也开始了采购年货的进程,因为无论是肉还是菜,接近年关价格也会不断走高,早备无患嘛。   按道理讲,快过年了,聚会消遣的人应该很多,像饭店啊,KTV啊,这一类娱乐场所应该爆满,然而今天的挚爱歌舞厅例外,门口挂起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原因嘛,很简单,里面的妈咪小花要结婚了,不过让亭林镇那些老人意外的是,她的结婚对象并不是有着十几年感情的徐正太,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叫做林跃的男子。   很多人搞不明白,这个叫林跃的家伙,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够横道夺爱,将亭林镇第一美女从徐正太手里抢过去。   这事儿罗力也不知道,因为那一对好上的时候他正在看守所里服刑,这刚放出来没几天便收到了邀请他参加婚礼的请柬。   “老大,你可以不来的。”瘦子在后面试探着说道。   作为罗力进去了依然一片真心对老大的忠义马仔,他比谁都清楚,松子背叛婚姻跟了黄志强,这是老大心里一辈子的痛,林跃和小花结婚发来请柬,现在进去看别人举行结婚仪式,情绪上肯定不会好受。   “你懂什么,那家伙这么能打,他娶了小花,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处好关系有利于我们帮派的发展,知道么?”罗力整理一下外面穿的西装外套,又用手抹了抹头顶的发胶,提醒瘦子别弓背,精神点,完事走进歌舞厅,朝着走廊尽头的大厅走去。   小花带的那些小姐妹穿着白色的包臀裙和黑色高跟鞋,胸佩鲜花穿行在宾客间,这一幕看得瘦子眼花缭乱,气得罗力打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给我长点脸,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瘦子只能缩头答是,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到处乱瞟。   罗力批评小弟,但是自己做的并不好,不过他的视线没有集中在那些姑娘身上,而是对围绕餐桌吃吃喝喝的街坊邻居表示好奇,别人家结婚,条件好的大摆流水席,邀请全镇子的人过去吃吃喝喝,热闹一天,条件不好就在饭店或者家里弄几桌菜,把亲朋好友一叫,跟新娘新郎还有老一辈喝顿喜酒,做个见证,婚事也算办好了。   林跃和小花呢,这算什么?   瘦子看到餐桌上方的慕斯很好看,刚要去拿,给罗力拽了回来:“我不是跟你……”   他这儿话没说完,一位端着盘子走过的姑娘递给他一杯酒。   “给我的?”   “对啊。”   他接过高脚杯,看看里面带着密集气泡的酒水问了一句话:“这是在办婚礼?”   “对啊。”姑娘说道:“花姐说这叫自助餐,外国人都喜欢这个,又能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又能交际。”   “行,知道了,你走吧。”   罗力屏退姑娘,发现瘦子正用一种“老大,原来你脑子里也有很多问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一瞪眼:“我喜欢研究日本文化,欧美人那套……不懂。”   “各位乡亲,各位来宾,感谢大家来参加林跃和小花的婚礼……”   前方传来司仪的开场白,毫无疑问,这解了罗力的围,赶紧带着瘦子来到走廊尽头大厅。   舞台布置得很浪漫,有扎着鲜花的拱门,有挂着气球贴着大大的喜字的背景墙,还有不断旋转的宇宙球灯,美丽的小姐在徐太浪身后站成一排。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不,确切地讲是期待,因为林跃曾经承诺过,主持完婚礼就告诉他张素贞在哪里,他终于可以见到妈妈了。   “我叫徐太浪,是……咳,很高兴能够站在这里主持他们的婚礼。是,大家可能会说,看,那小子不是阿正的小弟吗?是,我跟阿正关系很好,但是我想说的是,在爱情这件事上,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林跃的为人怎样,关于这一点,小花比我们都有发言权,既然她接受了他的求婚,愿意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作为朋友,值此重时刻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徐太浪说完,拿着话筒轻轻拍手,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得真挚。   下方来宾也跟着鼓掌叫好。   罗力摸着下巴说道:“林跃居然请了徐正太的小弟做司仪……我怎么觉得他比新郎官还开心?”   “老大,你没听他说吗?在爱情这件事上,没有先来后到。”   啪~   罗力给了他一巴掌,但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打他。   瘦子苦着脸想了好久,突然明白过来,老大这是为情所伤啊,作为松子的丈夫结果被黄志强撬了墙角,起码在这一点上跟徐正太的遭遇很像。   “咳咳,今天太激动了,给自己加了一点戏,大家别见怪啊。”徐太浪对着众人侃侃而谈:“话不多说,现在,有请今天真正的主角,小花,林跃……”   他往旁边一招手,随着灯光移动,照亮穿着西装和婚纱的两位新人。   与此同时,扬声器里传来《婚礼进行曲》的乐声,林跃拉着小花的手走上舞台,稍待片刻,接过徐太浪递过来的话筒。   “我呢,没什么好说的,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最该感谢的人……是阿浪,没有他的鼓励帮助以及理解,我不可能娶到小花这么温漂亮的妻子,请容我在这里郑重地说一句,阿浪,谢谢你。”   徐太浪微笑点头。   他认为林跃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小花能够离开徐正太?他这个爱情间谍做的非常成功。   接下来没有需要赘述的,就是20年后主流婚礼的流程。   当然,即便如此,对于1999年的人来讲,也是倍觉新鲜的。   一个多小时后,来宾们酒足饭饱纷纷告辞,喝得醉醺醺的罗力被小弟搀扶着离开歌舞厅,只剩下服务人员在整理和清洁现场,小花换了一件合身的礼服去跟佳依等人喝酒了,偶尔发出一阵娇笑,也会多几道射向新郎官的视线。   徐太浪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拉着林跃来到走廊尽头一个空房间。   “婚礼结束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张素贞在哪里了吧?”   林跃笑着说道:“这么猴急?”   “哎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徐太浪能不急吗,那可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妈妈啊。   林跃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转而说了一句话:“按照小花的意思,本来是要过完春节再结婚的,不过我把日期提前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太浪耐着性子说道:“为什么?”   “因为她怀孕了。”   “哦,这应该算是奉子成婚吧。”   “没错。”   徐太浪摇摇头,醒悟过来:“别打岔,说我妈,张素贞。”   “张素贞啊。”林跃嘴角微翘,从兜里取出一样东西递过去:“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徐太浪接过来一瞧,发现是一张结婚证,翻开打量,上面是林跃和小花的照片,他本想奉承一句“照得还挺好看的”,然而当他的视线往下移动,看到结婚照下面的人名时,眼珠子一下子红了,心脏里的血液几乎全部挤进大脑,耳朵里像是钻入无数只蚊子,嗡嗡直响。   他看到了什么?   人是那个人,脸是那张脸。   可是女方的名字……不是那个难听的牛爱花,而是张素贞。   小花是张素贞?   小花怎么可能是张素贞!   但是眼前有着绝对法律效力的证件却一遍一遍地在他眼前“陈述”,没错,小花就是张素贞,她现在和这个叫林跃的男人结婚了,而且根据刚才得到的消息,小花,也就是张素贞……肚子里有了林跃的孩子。   是林跃的孩子,不是徐正太的孩子。   不是……他!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 卷末-其他人篇   过去好久徐太浪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跃说道:“小花说她跟她爸的关系不好,而且打小她就不喜欢牛爱花这个名字,她不希望结婚证上有一个这么LOW的名字,所以想去把名字改掉,随母姓,张。而她最喜欢的电视人物是白素贞,干脆就用她的名字算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小花的父亲姓牛,母亲姓张?   再联系小花家通往阳台的推拉门的窗户上贴的那些海报,白素贞确实是她最喜欢的电视人物。   可是……   可是张素贞本该嫁给徐正太的。   如果这两个人没有结婚,那他怎么可能出生?   想到这里,他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林跃说道:“没错。”   徐太浪目眦欲裂:“你故意的!”   林跃说道:“这么说也没错。”   徐太浪一张脸红得像喝醉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折腾半天小花就是张素贞,他拼命地找她,想要撮合她跟他爹结婚,结果呢?目标对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问题的关键是他不仅没有撮合二人走入婚姻殿堂,还生生地拆散了他们,这真是太悲哀,太难受了。   “徐太浪,你不是一直记恨徐正太吗?你不是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吗?现在我帮你结束痛苦,让你不用在世间受苦,这多好啊。”林跃冷冷说道:“你以为撞了我就这么算了?大街骑电动车的普通人面对那些开得飞快抢绿灯的机车族是什么心理?没错,这种玩意儿撞死才好呢,为了以后的世界能够少一个危险驾驶的人渣,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徐太浪揪着他的衣领用力地晃了两下:“那你说未来跟小花结婚的事……”   林跃说道:“都是骗你的了。”   这句话落到徐太浪耳朵里,声音变了调子,开始拉长,迟缓,以及嘶哑,眼前人也变得模糊。   要说发生了什么?   他很清楚,因为看了那么多魔幻题材的电影电视剧,这种情况九成九是因为历史改变,他的存在正被抹去。   “为什么你没事?”   他想给林跃一拳,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连维持清醒都难,更别说还以颜色了。   林跃说道:“你是想说为什么你快消失了而我没事吗?很简单,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时间悖论对我而言不成立。”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难道你没听说过平行宇宙吗?薛定谔的猫?量子不可观测定律?”   “……”   “哦,没文化真可怕。”   林跃说完这句话对他挥手再见,随着一道闪光迸发,徐太浪消失无踪。   这逻辑……   林跃总觉得世界如果是以徐太浪这个主角的时间轴推进的话,自己娶了小花,徐太浪应该不会消失,消失的只会是电影前半段的剧情,也就是说,小花跳楼、徐太浪成为赛车手的未来不存在了,而徐太浪会呆在1999年的世界,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就像系统对于他的定位,但是现在看来,导演营造的《乘风破浪》宇宙适用时间悖论。   “林跃,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小花突然闯入房间:“刚才……你在跟人说话吗?”   “没有啊。”   “哦,可能是我听错了。”小花指指外面:“金所长来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林跃抚平衣领,整理一下西装,朝着外面走去。   ……   两年后。   宝山监狱。   徐正太坐在探视窗口前边静静等候。   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五分钟,他待得有点不耐烦。   咔咔,吱……   这时通往监区的铁门打开,一个穿着囚服,剃成光头的男子走过来。   他赶紧拿起电话,等候六一在那边坐下,用带着些许激动的嗓音说道:“六一,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大哥,你呢?”   “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听阿浪说你离开亭林镇了。”   “对,出去呆了一阵子,这不,感觉心情放松了一些就回来了。”   “大哥,大嫂的事……我爸对我说了,没想到……也不知道姓林的给大嫂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花已经不是你大嫂了。”   徐正太说这句话时表情相当痛苦,因为这次回到镇上跟街坊打听到小花的去向,说她跟林跃结婚后就搬到市区住了,于是他又追到市区,结果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口子在公园里逗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孩子的一幕。   受此打击,他连上去跟小花说话的勇气都没了,便默默地回到亭林镇,住了一宿后来到宝山监狱看六一。   “大哥,你别难过,等我出去一定帮你把大嫂追回来。”里面的教育能够改变六一的观念,但是改变不了他的智商。   “六一……这事儿,再说吧。”徐正太有些意兴阑珊。   “那不说大嫂,说说阿浪,有两年了吧,也不来看看我,大哥,我都想他了。”   徐正太:“……”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阿浪他……不见了。”   徐正太摇了摇头,心情多云转阴,他问了好多人,都说没有看到徐太浪,那个家伙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阿浪不见了?”六一吃了一惊:“你不是把正太帮托付给他了吗?”   说完顿了顿:“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没有完成大哥你的嘱咐,把正太帮发扬光大,觉得没脸见你,所以跑了,这个懦夫,如果给我看到他,一定狠狠地揍他一顿。”   “六一,别再说正太帮的事了成吗?”   “那说什么?哦,对了,大哥,我们屯的那一批BP机,现在是不是又升值了?是不是等我出去后一卖,我们就发财了。”   “六一,现在是手机的天下了,手机,手机你知道吗?”   “手机?姓林的拿给我们看的那个?”   徐正太点点头。   六一一脸颓然:“我跟我爸说,等我出去了,我们家会是亲戚里最有钱的那一个,看来,我得想办法晚出去几年了。”   徐正太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六一,BP机……成不了古董的。”   六一:“……”   ……   与此同时,非洲尼日利亚北部高原。   灌木丛中不时有富有当地特色的小动物进进出出,有时候是兔子,有时候是蜜獾,有时候是带着各色花纹的蛇类。   但是今天灌木丛晃动两下,后面出来的不是动物,是人。   两个穿着非常有部落特色的袍子的壮硕黑人夹着一个身形瘦小的黄种人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二手丰田皮卡。   如果六一和徐正太在这儿,一定能够叫出他的名字,搞不好还会来一个亲密拥抱。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好兄弟小马。   又如果他们懂当地的语言,那么一定会觉得好笑,因为左边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一脸温和地劝小马回去,乖乖地呆在部落里,和土王的小女儿结婚,等土王老了,那么他就是新的土王,可以得到一大片肥美的土地,那时候顿顿吃肉,娶十几个老婆都没问题,这是多少人享受不到的好待遇。   然而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又或者是脱口而出的汉语,都清晰无误地表达了小马的意愿——他不愿意。   可是不愿意又能怎样,两个黑人看似温和的劝解跟强迫他认命没什么不同。   小马想不明白,一年前来到非洲帮助当地政府调试系统,怎么睡了一觉后就被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成了土王女婿,IBM的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都一年多了还没找到他,再呆个一两年,搞不好他真会跟倒胃口的黑妹生一堆黑娃娃的。   当初在国内,徐正太讲他最没用,担心他以后在道上混不下去。现在呢,怎么就迷迷糊糊地成了未来土王呢?问题的关键是,这种时来运转……不是他想要的啊。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 完工回归   二十年后。   2022年秋季。   林跃站在已经被高楼大厦覆盖的亭林镇的一座别墅二楼阳台,正抬头眺望远方的乌云。   “在外面呆着干什么,不嫌冷啊,天气预报刚刚播报了第14号台风的消息,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在舟山登陆了,你的那些茶杯茶壶、花花草草的,赶紧归置一下,别给弄坏了。”   林跃回头看看已经奔五的小花,放开扶着栏杆的手,转身往客厅走去。   “小海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在多伦多不适应?想家了?”   “那倒没有,说用勤工俭学的钱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件加拿大鹅的羽绒服,过几天应该就寄到了。”   “这孩子……”   林跃斜睨着她,小声嘟哝道,小海比你那个赛车手儿子不是好了一千倍?   就徐正太脑子里那点东西,能把孩子教育好就怪了。   当然,也无怪电影里徐正太对徐太浪不好,儿子越长越像自己的兄弟,媳妇儿又死了,没法解释这件事,但凡是个有脾气的男人,心里都不会好受,天知道徐正太暗地里有没有怀疑自己被戴绿帽子。   “近几年你看到徐正太了吗?”   小花说道:“你怎么想起他来了?十五年前六一结婚的时候看到一回,听说做海员去了,跟着货轮满世界游荡。”   “这个活儿还是我找人给他安排的呢。”   “你?”   小花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你觉得我是那么不自信的人吗?”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海员这种职业,一年365天有一半以上飘在海上,虽说工资很高,还能满世界溜达,但是爱情啊,家庭啊这种事很难兼顾,要想跟喜欢的女人重修旧好什么的绝无可能。   “那到也是。”   小花点点头:“对了,六一昨天来找我借钱。”   “干什么?”   “最近经济不景气,厂子裁员了,他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说差10万块钱。”   “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还要问我吗?”   “我不是怕你多想吗?就告诉你一声。”   林跃瞪了她一眼,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他这儿刚在书桌旁边坐下,拿出那本没有读完的《苏格兰民族》从书签的位置继续阅读,还没等翻过一页,脑海突然传来回归倒计时的嘀鸣。   10,9,8,7,6,5,4……   咦,时间到了?   是因为从2022年穿越回1998年,然后再正常生活到2022年?所以任务时限后面才没有设定年月?   该想法才在脑海闪过,一团刺眼的白光突然爆发开,眩晕感一波一波袭来,身子越来越轻,最后如同被风吹起的鹅毛不断向上,飞入天空,穿过云层,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呼……   风声入耳,凉意铺面,冰冷的白潮水一般退去,感受到身体存在的同时,他慢慢地睁开眼睛。   房间里一切如常,只有偏西的阳光在诉说时间的改变。   林跃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又伸了伸懒腰,从椅子起来,轻轻地道声“唔……回来了”。   这二十多年过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算起来应该是这么多次穿越里过得最佛系的一次了,没做大亨,也没当网红,更没有左搂右抱,就老老实实,平平稳稳地过了一次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不,也不对。   起码他抹去了小马的商业帝国,后期卖手机的小雷,搞搜索的小李,爱好养猪的小丁,还有卖货的大马在社交软件这一块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劳动人民看了不少大戏。   呵~过多了惊心动魄的日子,这种生活倒也不错。   他端起放在鼠标旁边的马克杯,打开房门走出去,到饮水机旁边咕嘟咕嘟接了半杯水喝掉。   对面的卧室静悄悄的,谭晓光八成在睡觉。   林跃没有在客厅多待,又接了半杯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重新坐到电脑椅上,开始了这一次的回归三连。   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随着界面一黑,一行字符快速闪过。   “宿主已由《乘风破浪》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长风破浪会有时】。   主线任务:在不使用催眠术的前提下改变主要人物的命运(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良好。   又是良好,不是完美。   林跃皱了皱眉,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徐太浪消失了,命运改变了。   徐正太没和小花结婚,没坐牢,命运改变了。   六一坐了四年牢,不过人活了下来,命运改变了。   给小马弄去非洲做土王为国争光,命运改变了。   罗力,后面他把罗力送到日本做小生意去了,这命,也算是改了吧。   仔细想想,没有改变的应该就是黄志强了,虽然杀他的人不是徐正太,是六一,但是从结果上看,没有本质的区别。   反派角色也算主要人物?黄志强的戏份还没罗力多呢。   林跃有些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主动技能【魔术手LV1】,被动技能【我是演技派LV4】。   咦,【我是演技派】也升了一级嘛?   林跃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次主线任务一次性奖励了两个技能,看来系统是有感他在《乘风破浪》里的演戏,特地帮他升了一级【我是演技派】。   虽然这次任务没有给予完美等级的评价,但是主线任务奖励的两个技能完全抵消了他的不爽。   确定完奖励内容,系统放开控制权,眼见界面恢复正常,她第一时间切换窗口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1】~NEW。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2。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魔术手LV1】   唔~这次没有技能强化点的奖励。   林跃先把注意力投向【我是演技派LV4】,查看技能说明。   【我是演技派LV4】(说明:你的情绪转换已经十分流畅,在领悟角色性格的情况下,一些微表情可以非常到位地展现角色魅力,足以应付大特约演员的戏份。)   大特约演员?   作为在影视城跑过龙套的人,林跃当然知道大特约的待遇,一天的劳务费的话,1000是基本,2000也可以谈,而且大特约对比中、小特约演员更容易获得资源,他们的职业生涯甚至比一些明星都要长,像社会上公认的那些老戏骨,很多都是从大特约走过来的。   【我是演技派LV4】,呵,再升一级,变成【我是演技派LV5】,就可以往明星发展了吧……起码实力是够了。   当然,有这个实力不代表他就要这么干,戏子在资本面前算个锤子啊。   搞定【我是演技派LV4】,然后是这次的新技能【魔术手LV1】。   【魔术手LV1】(说明,你获得了大师级的按摩技巧,能够缓解劳累引发的各种症状,比如腰酸背痛,腰膝酸软,纯物理疗法,无毒无刺激。)   按摩师?   林跃抬起双手仔细打量一阵,觉得这个技能多少有点鸡肋,或者说一点都不神奇。   按摩嘛,随便找家大的洗浴中心,200块钱能按一个小时。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这个技能拿来撩妹是真不错,唔,最大的作用不是帮妹子缓解疼痛,而是让妹子放下心理包袱。   妥妥的渣男技啊。   想到这里,他又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既然是大师级按摩技巧,那应该和画画、绝对音感、乐器精通一样,属于生活技能,但为什么要给予一个主动技能的设定?还是能升级的那种?   如果升级到【魔术手LV2】,效果会有怎样的提升呢?   不过看看剩余技能强化点后面的“2”,他又按下了内心的冲动,想着先这样吧,等技能强化点再多一些点个LV2试试。   搞定技能列表,接下来切换属性列表。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6。   体质31。   敏捷31。   智力30。   精神34。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2。   他给每样属性都加了“1”点,完事关闭属性菜单,将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   回归三连结束,林跃舒服地伸个懒腰,往床上一躺,去跟周公下棋了。   ……   谭晓光一觉睡到晚上八九点才起床,他以为自己已经很能睡了,没想到林跃更厉害,晚饭都没吃,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合租老哥便去公司上班了,林跃拖到九点,苏晗催了他三次才从床上爬起来,本想到厨房煮包面随便对付一下早餐,但是想想《乘风破浪》里的经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来到小区外面,到昨天才开始营业的刘大姐家的早餐铺,要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茶叶蛋,几根油条饱饱地吃了一顿。   之后,他开车前往芙蓉街,进了宠物医院才知道苏晗为什么一个劲儿地催他过来,问原因又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原因很简单,周琳回来了,俩人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然而这边还没开口说话,墙角嗖地一声窜出一道黄色身影,直接扑到他的身上。   “八顿,你爪子干净吗?就往我身上扑。”   一个多月没见,秋田犬见到他开心极了,但是上面一句话给了它沉重一击,疯狂摇晃的尾巴耷拉下去,头低垂着,眼睛眨啊眨,不时偷看主人两眼,那委屈的样子活像一个在公婆家不受待见的小媳妇儿。   “瞧你给它委屈的。”苏晗嗔怪道。   “我说错了吗?”林跃指指身上的运动外套:“这可是你买给我的,今天第一次穿,弄脏了怎么办。”   “弄脏了洗洗不就是了。”   苏晗走过去,抚摸着八顿颈部的毛,小声安慰着。   林跃微微摇头,对于八顿蛮无语的:“这狗越来越矫情了。”   周琳说道:“不是八顿矫情吧,是你对夏侯和大反派的迁就更多一点,它吃醋了,苏晗说,这宠物吧,跟小孩子没两样,也会心生嫉妒,变着法的讨你欢心,吸引你的注意力。”   她说这句话时,对面柜台上蹲着的夏侯抓了抓脖子上的毛,一脸困惑的样子。   林跃趁机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周琳说道:“这些日子应该急坏了不少宠物主吧,我担心开业前几天会很忙,就提前一天过来了。”   确实,昨天晚上苏晗回去有跟他抱怨,说一直忙到晚上8点才送走最后一位宠物主人。   “辛苦你了。”   “说这个你可就见外了。”   “回来了也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还嫌我见外。”   “……”   周琳一脸无奈,要说讲歪理,她发现这群人里就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我是跟我妈一位同事的儿子的车过来的,人家直接把我送到门口。”   “人呢?应该留他喝杯茶吃个饭什么的。”   “着急上班,走了。”   林跃忽然一脸坏笑看着她:“不会是……相亲对象吧?”   过年回家被长辈撮合相亲这种事实属正常,母亲的同事的儿子,又开车送到门口,这种关系能不让人多想吗?   “你想哪儿去了?”周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按着脖子走到沙发坐下。   “瞧你这痛苦的表情,脖子怎么了?”   “在车上睡觉睡的,可能是伤了韧带吧,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林跃想起刚刚得到的【魔术手LV1】,实验心起,默默地说了一句“抱歉,又要拉你的壮丁了。”   “正好,今天早晨我睡落枕了,就去门口的推拿店让里面的老中医帮我按了按,现在已经好了,期间他教了我几个手法,说对缓解颈部疲劳有帮助,我给你按一按吧。”   说完不待周琳拒绝,走到沙发后面,把手放到她的脖子上,打开【魔术手LV1】开始按摩。   随便按按舒缓一下肌肉和经络还行,要说专业手法,他跟本没有,在影视世界里也不会刻意去学这个,最多搞点入门功夫来撩妹,程度仅限于此,但是开了【魔术手LV1】,脑海却像是多了无数经验,手往颈部一放,就知道如何顺着气血行进的方向疏通经络,揉散结节,技巧娴熟到他自己都啧啧称奇。   同样咋舌的还有周琳,本以为他就是会一些安抚宠物的手法,没想到对象换成人,水平也很高,就刚刚按的这两下,险些舒服的叫出声来。   醒悟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带着几分尴尬去看苏晗,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把这边的事情当回事,正在跟一位昨天预约今日到访的客人通电话,也不知道是天真单纯,还是超级信任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说……两者皆有。   “好了吗?”   按了差不多一分钟,林跃松开双手。   她活动一下脖子,面带欣喜转过头去:“好了,没事了。”   林跃说道:“那就好。”   “你这手法,简直神了。”她笑着说道:“看来以后再睡落枕,就有人给治了。”   林跃说道:“我收费很贵的。”   周琳说道:“没事,付不起我可以赊账啊。”   “……”林跃:“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你也有……”   周琳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谁让我是穷人呢,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得,林跃心想自己这遗二代的人设算是自食恶果了一回。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这时苏晗挂断电话走了过去。   周琳把两人刚才的对话说了一遍,她倒是一点不在意,微笑着道:“一次就学会了?你的天赋还真多呢。”   这可不是调侃,做饭、画画、唱歌、冲咖啡,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多一项技能。   林跃刚要敷衍几句,便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眉毛轻挑,面露迟疑,似乎有些不开心。   苏晗问道:“怎么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好先生   “没怎么,我接个电话。”林跃带着一些不耐烦走到柜台后面,按下接通键后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林跃啊,最近挺好的吧。”   “薛超,你有话直说,别给我绕来绕去的,烦。”   给他打电话的人正是以前带过他的群头薛超,之前两人见过一面,这家伙软磨硬泡想拉他入伙,为的是搞定他的前女友顾影,拿到给剧组提供群演的资格。   娱乐圈吧,可以讲是“近亲繁殖”体系,一般人想吃这口饭太难了,如果亲戚、朋友不是圈内人,也就搞点群演的勾当或者到剧组打打杂什么的,别看群头在群众演员面前吆五喝六的,见了副导演必须夹着尾巴做人,副导演又是导演的跟班,除非是大牌导演,一般来讲导演得看制片人的脸色,而顾影是制片人儿子的小姨子,如果能通过这层关系和制片人搞好关系,那薛超在群头行当的竞争力肯定会直线上升。   “林跃啊,我听说《明宫风云》要开机了,你看是不是找个机会,咱们和顾影见一面?叙叙旧?”   如林跃所料,薛超给他打电话没有别的事,肯定是撺掇他去见前女友。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再去会顾影,多多少少有点不合适。   他一直认为在影视世界放飞自我也就算了,现实世界嘛,还是简单一点为好,更何况他对苏晗非常满意。   “最近我没空啊,你也知道宠物医院刚刚开门营业,手头事多,我得帮着苏晗处理。”   “就见一下面,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吗?”   “没有。”   “林跃,你不是故意敷衍我吧?”   “没有。”   “你上次可是答应我去跟顾影见面的,做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要是不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宠物医院等你,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周,我不相信你跟你女朋友忙到没有休息时间。”   这……耍赖皮了啊。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确实有答应薛超去见顾影,当时是因为急着回家做任务,被薛超缠得心烦才勉强应下。   “好吧,你问问顾影什么时候有空。”   “好,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等我消息啊。”   薛超高兴极了,说话的嗓音都变了调。   林跃没有继续废话,按下挂机键。   其实见一面又能怎样,他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儿,与其招惹一个跟屁虫,倒不如把事情办了,何况薛超也不会让他白白帮忙,有干股拿总比没干股拿要好,关键是不用他在这方面费心费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桩买卖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   “谁的电话?”   他从柜台走出来时苏晗问了一句。   “薛超的。”   “薛超?”   “我没跟你说过吗?就以前在影视城跑龙套时认识的一个群头,想请我帮个小忙,跟他去见一个人。”   “哦。”苏晗点点头,没有多问。   周琳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去见女人吧?”   “是。”林跃回答道:“制片人儿子的小姨子,以前关系挺好的。”   周琳过去挽住苏晗的胳膊,凑到耳边小声说道:“这家伙桃花运旺得很,搞不好哪天就跟人跑了,所以你可要把他看紧点。”   苏晗取笑道:“只要你不跟我抢,她们就没机会。”   “哈哈。”   周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   他对此哭笑不得,心说关自己屁事,明明是你自己加戏砸了脚,干嘛做一脸“都怪你”的表情,忒不讲理了。   便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由外面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戴有耻辱圈的缅因猫。   苏晗第一时间迎上去。   “您好。”   女子说道:“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了。”   “哦,您就是孔女士吧。”   “没错。”   “那电话里说的宠物猫……”苏晗打量一眼她怀里的缅因猫:“跟我来吧,先看看她的恢复情况。”   说完带着女子往里面去了。   周琳也拿着一个用来记录宠物情况的本子跟上二人。   林跃从柜台里拿出磨好的咖啡豆放进咖啡机,煮熟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到对面的沙发上边等边喝。   咖啡机煮的咖啡自然没有手冲咖啡味道好,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秋田犬又靠了过来,扬起鼻子嗅嗅他的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见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原本耷拉着的尾巴抬了起来,并且越摇越快。   林跃刚要讽刺它几句,然而话在心里起个开头,表情一下变了。   因为就在一秒钟前,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这说明什么?很简单,新任务上线!   昨天才从《乘风破浪》的世界回来,睡个觉的功夫又派新活儿,这是觉得之前他在家里宅了一个多月太闲了吗?   随便吐槽几句,他将注意力转入脑海,切换菜单至任务栏,发现这次系统给他新派的任务不再是电影了,而是一部五六年前的热剧——《好先生》   当时他还在读高中,根本没有时间刷剧,就听同学们提过两嘴,都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至于谁演得,讲了个什么故事,完全没有印象。   呵~   稍作思考,他眯着眼睛看向八顿,抚摸着狗头说道:“八顿,你是不是特想我?”   那狗拼命地摇尾巴,如能人语,还不知道会说出多么肉麻的话呢。   “那我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话音才落,狗眼顿时睁大,高扬的尾巴塌下去,转过头去就要逃命,旅游?呸!这个男人讲话,从来都是筵无好筵游无好游。   “哪里走。”   林跃按住狗头,心念微动,八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趴在柜台上打盹的夏侯目睹了对面发生的一幕,然而只是张张嘴,打个呵欠,又把头放下,继续睡觉了。   林跃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起身走进治疗室,敲了敲房门。   正在给缅因猫做检查的苏晗抬起头来。   “有个朋友遇到点难处,打来电话要我过去一趟。”   “哦,那你去忙吧,这边我跟周琳可以的。”   林跃跟两个女孩儿挥挥手,离开店面驱车回家。   谭晓光去上班了,家里很安静,但是外面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哪个部门的宣传车,在小区西边的街道来来回回,播放着新出的法规,吵得人心忙意乱,烦躁的很。   他把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关好,去外面接了一杯水放到电脑桌上,然后打开笔记本,待系统启动完毕,打开浏览器,登陆影视网站的会员账号,搜索《好先生》进行播放。   还是和以前一样,以2倍速观看。   故事主线如下。   陆远常年定居美国,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一场意外中,陆远的死党彭海不幸身亡,带着好友的骨灰,陆远回到了中国,希望好友能够长眠于祖国的土地之下,与此同时,他亦准备将彭海的女儿彭佳禾送回到她的母亲身边。   让陆远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无法放下的前女友甘敬,如今竟然和自己的好哥们儿江浩坤出双入对,这令陆远感到十分痛苦。与此同时,一位名叫小蔡的学徒对陆远死缠烂打,希望向他拜师学艺。江莱是江浩坤的妹妹,她的出现,给陆远灰暗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这是一部总共42集的电视剧,挺长的,不过一路看下去,林跃发现里面穿插了大量回忆内容,重复率还挺高,所以现实剧情其实不多,情节也不够紧凑,按照5年后的标准来评价,这剧其实一般,故事远远谈不上吸引人,更多是靠着几名主演撑起了整部剧。   用了十几个小时看完整部电视剧,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林跃活动一下四肢和僵硬的脖子,稍微休息一下后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 好先生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你以为我是舔狗?   和往常一样,任务栏先给出了一则幸运观众的吐槽。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侦测到编号为1818的幸运观众的吐槽:好先生?一个一意孤行只满足自己好恶的男人,当得起好先生这个称呼吗?看遍全剧,四位女角色,要么是对主角念念不忘的前女友,要么是懂取舍的知性丽人,要么是死缠烂打的富家千金,还有一个真把主角当成了爹去依恋,这股子玛丽苏劲儿真是泛着浓浓的脚臭味。对了,如果再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完美了。刷完剧后我认真地搜索了一下这部剧的编剧,果然是女编剧啊,怪不得充斥着大女主剧的各种套路,区别就是从女主角变成了男主角,从单纯天真的小可爱变成了流里流气的老痞子,然而社会的真实一面是绿茶婊更能斩获优质男,因为她们更懂男人的需求是什么,而爱上浪子的,大部分成了扑火的飞蛾,失身还在其次,甚至被骗了钱,耽误了青春年华。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2016年   是否接受:(Y/N)。   这回任务时限的后面有确切的年限了,林跃稍稍安心,闭着眼睛缓了缓,端起桌子上的马克杯,把没有喝完的水喝掉,又看看当下时间,稍作思考,觉得明天下午应该能够回来,便在任务栏选择“Y”,接受任务。   和以前一样,随着一道快速闪现的光芒将他吞噬,房间里没了动静。   斜对面单元楼的一间卧室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肝游戏,像是有第六感一样瞥了后面单元楼一眼,然而并没有持续关注,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专注于打本。   ……   呼……   风声盈耳,凉意铺面。   当那片白茫茫迅速敛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漆黑。   不,准确地讲是因为闭着双眼,所以视界才会一片漆黑。   另外,除了穿越导致的晕眩感,还感觉两个太阳穴发紧发胀。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脑海闪过一张男人脸,对于看完整部电视剧的他而言,那并不陌生,只是觉得有些惊奇,因为那张男人脸正是二号女主角江莱的前男友陈放的脸。   魂穿?   难不成……自己穿越到了陈放身上?   这位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渣男哦,骗财骗色骗感情,为人所不齿。   虽然骗女人的事儿自己也干过,起码没有一门心思吃软饭吧。   哦,感情你想要,身子你想要,还要靠女人跨越阶级。   这个陈放已经不是渣了,而是坏,因为为了钱、权、地位什么的去骗女人和为了双方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去骗女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就在他本能地抗拒这个身份时,外面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女人恭谨地请示。   “江总,他们到了。”   江总?   这个称呼钻进耳廓,一道信息流随之注入脑海。   咦?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设定不是陈放,而是电视剧里那个富二代舔狗江浩坤。   呵,这就有意思了。   现在的电视剧,女主角身边有一个舔狗富二代已经是标配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穿成王珩这类人的一天啊。   “江总,江总……你没事吧?”   女人应该是见他闭着眼睛不给回应,担心他的安危,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林跃揉了揉两个鬓角,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面带笑容的女助理身上。   “我没事。”   “江总,每克拉美的刘经理来了。”   女助理说完让出半个身位,林跃看到一个满脸堆笑的眼镜男,身后还有两个穿着制式西装的人,手里提着黑皮银边的珠宝箱。   “江总,这是你要的戒指。”   刘经理走上前,一脸谄媚地道,说完这句话冲身后使个眼色,两名跟班把珠宝箱打开,拿出里面的首饰盒,一个一个打开摆在林跃面前。   这一幕,很熟悉,应该是第一集里江浩坤挑选求婚戒指的剧情,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陆远正好从美国回来,打了他的脸,搅和了他精心准备的求婚仪式。   舔狗的社死瞬间嘛。   求婚仪式一次,订婚仪式一次,呵……   林跃拿起其中一枚在手中掂量着,感觉有些好笑,像江浩坤这种富二代会把一个上过床的,心心念念想着别人且总是给自己难堪的女人宠上天?要是王珩那种人设也就算了,毕竟王珩对于小城市的人来讲是富二代,但是按照江海市土著阶层的标准,还真算不上富二代,江浩坤呢?不仅是超级富二代,还是那种有能力搞好家族企业的超级富二代,要钱有钱,要个儿有个儿,要能力有能力,要学历有学历,这种人对甘敬的所作所为,也只有电视剧才敢这么演。   “行了,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林跃把首饰盒丢回保险箱。   每克拉美的刘经理愣住了,搞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是江浩坤打电话给他,让他把店里最好的戒指带过来,结果看了一圈儿就让他们回去?   “江总,这些……是不是没有入您法眼的?要不这样,我现在立即联系北京总部,让他们再空运一批过来。”   “没必要,你先回去吧。”   林跃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刘经理也是识时务的人,知道不能得罪江家这样的大客户,虽然这次买卖不成,但是仁义关系得保住。   “好,那您有需要的话我再来。”   客气地回应一句,刘经理面带微笑和他的人离开。   林跃目送几人消失,转头问女助理:“晚上的聚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江总?”乔茜有点搞不懂,他没有要刘经理的戒指,又问她聚会准备的怎么样了,作为知道他要在甘敬生日聚会上求婚的人,知道这里的“准备”特指什么。   林跃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身份,毕竟老总这种位子,对他而言绝对是本色出演:“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乔茜说道:“我现在就去重新联系珠宝商,江总,您看卡地亚行吗?”   “我是说聚会,甘敬的生日聚会,谁问你戒指的事了。”   “聚会的安排……都做好了。”   “那就好。”   “可是……”   乔茜有点慌,或者说完全给他整糊涂了,不买戒指又要在甘敬的生日聚会上求婚,江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来,过来,坐下。”   林跃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乔茜怀揣不解,走过去坐下。   “手伸出来。”   乔茜把手伸出去。   “不是右手,是左手。”   她又依言换成左手。   林跃指着中指上的戒指说道:“男朋友送的?订婚戒?”   乔茜点点头,又摇摇头。   “摘下来我看看。”   虽然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还是非常听话地把戒指摘下来递过去。   林跃拿在手里端详一阵。   “今晚借我一用,明天还你。”   “江总?”   乔茜一脸懵逼,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不愿意?”林跃平举右手,看着高碳钻制作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总,这……没问题,但是……但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内心的疑问,这玩意儿别说借给江浩坤,就算送给他也无一点不舍,然而依照俩人谈话的逻辑,江浩坤似乎是要用这枚戒指向甘敬求婚。   上面的对话给她的感觉就是不真实,特别不真实。以往江浩坤是怎么对甘敬的?无论什么都力求给她最好的,凡事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套用一句很俗的形容词,那就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且一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挑一枚绝无仅有的戒指来向甘敬求婚,为什么现在……现在要用这枚打折后只要1000块人民币的高碳钻戒指,还是她戴了好几个月的戒指向甘敬求婚?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她在做梦,还是江总在跟她开玩笑?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二手货的价值   林跃把玩着手里的戒指,一点都不顾忌乔茜的女人心,淡淡地说道:“二手货就要有二手货的价值,哄抬市价,损害的是全体男同胞的利益。”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戒指呢,还是甘敬呢。   乔茜的脸色很不自然,因为总觉得眼前的江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江总……”   林跃当然不会跟她解释甘敬这个绿茶婊有多配不上痴心一片,等了她那么多年的江浩坤:“样子还是要做的,去找个装戒指的盒子来。”   乔茜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过去差不多三十分钟,她才拿着一个精致的戒指盒走进来,上面没有任何珠宝品牌的LOGO,应该是怕被人看出真假,毕竟莫桑石、高碳钻这类人工合成的钻戒,对于珠宝鉴定人士来讲,一眼就能辨明价值。   “要精致美丽,还不能有品牌LOGO,这盒子不好找吧。”林跃把戒指装进去,随手放到茶几上。   “江总,你真要……”   “你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够了。”   乔茜憋得有点难受,越发觉得今天的江总十分反常,不过作为下属,老板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是了。   “江总,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去筹备聚会了。”   林跃挥挥手:“去吧。”   女助理一甩干练的短马尾,转身离开总裁办公室。   林跃往沙发靠背一倚,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检索这次的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   支线任务: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5年-2016年   主线任务是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其实不用系统要求,他也有这样的打算。   好先生?江浩坤才是好先生吧,看罢全剧,林跃发现这个男人才是最有责任心的一个,至于最大的污点,所谓的抢好朋友的女朋友,他就呵呵了。   一,陆远蹲监狱完全是他自找的,也是他坚决要求江浩坤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甘敬的。   二,甘敬毕业后找了陆远半年多,人都快被折磨疯了,作为喜欢她很久的人,为了不让她触景生情,继续为难自己,劝她回国疗伤,做的不对吗?   三,陆远2008年进监狱,蹲了三年出来,也就是2011年。而2015年的生日是江浩坤给甘敬过的第三个生日,换句话说,俩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不到3年,那么2011-2012这一年时间里,陆远出狱后为什么不回国找甘敬?他要是打电话给江浩坤,江浩坤会不告诉他甘敬的下落吗?第一集里俩人通电话,江浩坤说他们三年多没见了,说明陆远出狱后跟江浩坤见过,既然是把甘敬托付给了好兄弟,那为什么当时闭口不谈他和甘敬的问题?所以是他自己自暴自弃酗酒赌博混日子,还把餐厅点着,又拖累彭海,破罐子破摔自我放逐,用实际行动跟甘敬分手。   一年后,到了2013年,江浩坤见他们两个彻底掰了,这时候向甘敬表白,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有问题吗?   再来看年龄,2013年的甘敬多大了?34周岁,再过一年就不是剩女,是剩斗士了好么,不接受江浩坤这种超级富二代的表白,继续为你陆远守寡?   既然已经选择放手,还去搅和别人的求婚仪式,让江浩坤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丢脸,到底谁恶心?   好吧,退一步讲,说他见到甘敬的那一刻,心里埋葬的爱意再次萌发,又想追回她。甘敬那边什么情况呢?既然接受了江浩坤男朋友的身份,那陆远这个名字在她那里就是前男友了,作为前男友的他,去抢好朋友的女朋友,还说好朋友辜负了他的信任,那你TMD出狱后倒是履行男朋友的义务啊,要不是送彭佳禾回上海,这辈子都没机会见甘敬了吧,所以到底谁才是人渣!   口口声声说为了甘敬好,可是做的哪一件事的结果不是膈应江浩坤?破坏那两个人的感情?这种行为不亚于在一锅汤里丢进一把老鼠屎。   面对这么一个人渣兄弟,江浩坤又是怎么做的?   陆远和甘敬没出国前,三人聚餐都是他买单。   出国后见他们交不起房租,为了照顾陆远的面子,偷偷地给了房东一年的房费。   陆远带着彭佳禾回国后,为了帮兄弟振作起来,明知道陆远味觉有问题,还搭上一家高档餐厅任由这货可劲儿折腾——主厨一上任就把餐厅老人全开了的操作,也就电视剧里敢这么演。试想如果没有江浩坤,陆远会怎么生活,送外卖?发传单?进厂打螺丝?   至于不让经理告诉陆远灰鲸餐厅是江家的产业,是因为江浩坤了解陆大厨的性格,派人凡事汇报,也不过是出于商人的习惯——要统筹全局,未雨绸缪,经历过求婚仪式出糗的一幕,万一陆远把他绿了,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那江家还要不要在业界立足了?   所以口口声声叫着兄弟、朋友,从头到尾陆远为江浩坤做过什么?是搅和了江浩坤的求婚仪式?是砸了江浩坤的家?是到江浩坤工作的地方闹腾?是嘴上说着成全甘敬和好兄弟,结果不断地刷存在感?还是说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甘敬穿着他送的鞋然后把人交到江浩坤手里,坐实傻逼富二代接盘侠的头衔?   江浩坤对这个所谓的好兄弟不错吧,对甘敬舔狗吧,对妹妹用心良苦吧,在家庭方面也让父母可以安享晚年对吧,工作方面更是兢兢业业养活了一大群人,他甚至明明知道彭佳禾一直撺掇陆远撬自己的女朋友,还假意不知她是双面间谍,给一个没了爸又被陆远掐得死死的小太妹零花钱,所以说好先生是谁?   是礼貌待人,做事靠谱,有底线和事业心的富二代,还是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不顾及别人感受的流氓小瘪三?   现在系统给他的主线任务是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   既然江浩坤是好先生,那他就做一个坏先生咯。   那么支线任务又该怎么完成?有钱可以为所欲为?那用钱干坏事算不算为所欲为?坏先生用钱干坏事,挺好。   确定完毕任务内容,又做好大体的行动纲领,林跃睁开眼睛,从沙发起来走到对面的落地窗前,看着上海的街景陷入沉思。   哒哒哒哒……   这时背后响起一阵高跟鞋撞击地面的脆响。   “江小姐,你不能进去,江总现在有点忙。”   “江小姐,你真的不能进去,请不要为难我们。”   “……”   林跃回头一瞧,发现是乔茜等人和他的妹妹江莱一起走过来,几人试图拦下她,却又不敢动真格的,只能是用嘴做无用功。   江莱。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阮莞   《三十而已》的王漫妮。   《全职高手》的陈果。   《好先生》的江莱。   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呢,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不同的世界,人物性格不同,他对她的感观也不一样。   “你们下去吧。”   林跃挥挥手,屏退乔茜等人,看着一身红衣出现在面前的妹妹江莱,忽然想到穿越到江浩坤身上时看到的男人脸,想来陈放已经跳楼了吧,这算是心灵感应吗?   江浩坤对陈放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会做噩梦,会难受,现在换成林跃,那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一个骗财骗色骗人生的感情骗子承受不住债务压力自杀,也算得上自食恶果了,于社会于广大女同胞而言是好事啊。   “你把陈放弄哪儿去了?”   江莱见他不说话,上前一步,盯着他的脸说道:“江浩坤,我问你话呢,别给我这儿装哑巴。”   林跃微笑不语。   “你把我男朋友弄哪儿去了?江浩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支去国外,就是为了拆散我们对吧?”   “没错。”   林跃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江莱说道:“你说,他在哪儿?今天你要不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就报警,告你非法拘禁。”   林跃走到沙发坐下,把玩着那个精美的戒指盒,一脸玩味地道:“你真想知道?”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谁是你哥们儿   江莱阴着脸说道:“废话,我不想知道来找你干什么?”   “死了。”   “什么死了?”   “你的男朋友陈放,死了。”   江莱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不相信江浩坤能干出这种事来,但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可能,陈放怎么可能会死?你说,他怎么死的?在哪儿死的?”   林跃神色如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个小时前,在深圳,跳楼自杀。”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齐活了。   “自杀?你说陈放自杀?”   她走过去,一把夺走林跃掂来掂去的戒指盒:“别玩了!我在问你话。”   林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戒指盒落下,被他的另一只手接住。   “我没跟你开玩笑,死了就是死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那就是没有告诉他,跳楼前弄个垃圾袋罩脑袋上,这样警察在清理现场的时候会省力一些。”   江莱根本没有听清后面的调侃,两眼无神,表情呆滞,眉宇间还噙着一丝被攥疼的痛楚。   “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对不对?”   她想起陈放给她发的那些短信,情绪近乎崩溃。   林跃说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什么应得的下场。”江莱对着他的后背用力一推:“江浩坤,如果陈放真的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   丢下这句话,她转过身向外走去,这时注意到靠近落地窗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冰桶,里面有一瓶红酒,气愤之下举起冰桶重重地砸在窗户上,哗得一声响,酒瓶破碎,枚红色的酒液流了一地,吓得外面埋头工作的职员纷纷起身,带着些许惊恐看过去,想不明白江总是怎么惹到大小姐了,竟然出现这么激烈的对抗。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把江莱的威胁当一回事,他可不是正牌江浩坤,会无限包容这个妹妹的一切作妖行为,一个如同《乔家儿女》里乔四美的角色,胆敢跟他作对,那就一脚踩死咯。   哒哒哒~   高跟鞋快速撞击地面,江莱拉着一张丧夫脸离开总裁办公室。   乔茜赶紧叫人去收拾地上的冰块和玻璃碎片,清理满地的酒液。   “江总,你没事吧?”   林跃说道:“我没事,你去忙你的。”   “好。”   乔茜转身离开,江浩坤是集团接班人,江莱是小公主,这两个人发生冲突,作为集团职员,自然是不敢多嘴的。   林跃没有管打扫卫生的那些人,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面,刚翻开文件夹里的财务报表,想要了解一下江家的实力,这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号码,不由莞尔轻笑。   “喂,哪位?”   “听不出我是谁吗?陆远,我陆远啊。”   “陆远啊,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   “哦,我回国了。”   “是嘛,那感情好,三年没见,这次可得好好聚一聚。”   “那当然了,我可想死你了。”   “这样,晚上有一个聚会,小范围的私人聚会,你也来吧,咱们好好喝一杯,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哎,成成成,就这样,晚上见啊。”   “晚上见。”   林跃挂断电话后,将聚会地址发给陆远。   说起来这货像兄弟吗?口口声声叫着好兄弟,回国前一个电话不打,到了这边行李丢了,钱没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又想起富二代好兄弟来了,合着江浩坤在他那边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钱呗。   再说被无数人诟病的算计陆远,特意让他在聚会上看到好哥们儿向甘敬求婚的情节。   江浩坤是个商人,商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和气生财,除了为甘敬打过世交好友,他跟谁恼过吗?这样的人,指望他在电话里跟陆远直说甘敬是他的女朋友?那脸皮就彻底撕破了。   之所以邀请陆远参加聚会,是想让他亲眼目睹好哥们儿和前女友的关系,如果他是真心放手,一切为甘敬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会怎么做?肯定扭脸离开,这样对谁都好,有句话怎么说的?分手后不打扰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但是陆远怎么做的,把甘敬抢走,让江浩坤在朋友面前下不来台,这是一个前男友该做的事?这是一个口口声声叫人家兄弟该做的事?   好吧,陆远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内心不甘才这么做。那江浩坤怎么欺骗他了?陆远自己不找也不问甘敬的下落,江浩坤凭什么主动去说?那不是为自己找不痛快吗?   由此可见,这种只考虑自己感受的所谓哥们儿有多操蛋。   ……   当天晚上。   外滩,悦榕庄酒店。   陆远像是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带着小太妹彭佳禾一路左顾右盼来到酒店天台,也就是江浩坤发给他的聚会地点。   “我说陆远,你别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LOSER成吗?怎么说你也是做过米其林三星主厨的人,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没面子的。”   “还说我,你看看你,眼睛都瞪直了,过去一个男的要看,过去一个女的也要看,你那俩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谁说我在看他们,我是在找吃的。”   这俩人一路走一路贫,搞得来宾和服务员纷纷侧目。   江浩坤举办的PARTY,请的都是能聊到一起,玩到一起的高净值人物,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盛装打扮,就连端盘子的服务员也显得很精神,就他们俩,一身便装,彭佳禾弄个脏辫,还带着唇环,跟会场里的绅士名媛格格不入,十分扎眼。   “吃的,吃的,吃的在那边。”   彭佳禾自从下飞机就没吃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睛瞄了一圈,一眼便看到放在餐台上的面包,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跑过去抓起一个就啃。   “嘿,你慢点,这样不好看。”陆远在后面提醒她,但是又不敢上前拉扯,因为这样做更引人注意。   “你不是说你这兄弟很有钱吗,吃他点东西怎么了?”   “没有不让你吃,我是说你优雅点行吗?”   “哦,你坐头等舱,乘务员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坐经济舱,那点东西够干什么的啊,嫌我不够优雅,你也饿一天试试。”   她的声音大了些,引得两名小声聊天的男子面带好奇侧目而视。   陆远赶紧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吃点贵的,瞧那边那个,西班牙火腿。”   彭佳禾抬头看去,馋得直舔嘴唇,可是刚往前迈出半步,她又停了下来,把盘子里的榴莲班戟往兜里揣,这一动作配上眼睛四下打量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女贼。   陆远说道:“你干什么啊?”   “你兄弟这么有钱,不趁机多拿点,明天饿了吃什么?你又不许我动爸留给我的那些钱。”   陆远一听是这么回事儿,也跟着拿了几个马卡龙往彭佳禾兜里塞,一面寻思把自己那份备好,一面替她遮蔽别人的视线。   “吃啊,多吃点。”   俩人鬼鬼祟祟地又吃又拿的当口,前方几名托着小提琴的女乐手开始奏乐,三名工作人员推着造型精美的四层蛋糕由后面经过。   彭佳禾下意识瞄了一眼,面露惊讶:“好漂亮的蛋糕,今天谁生日啊?”   这句“生日蛋糕”提醒了陆远,不由皱了皱眉:“佳禾,今天几号?”   “我哪儿知道啊,你看看手机不就知道了吗?”   她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又去吃餐台上的东西,还告诉走过来的厨师给他们两个多切几片火腿。   呲,呲,呲~   便在这时,天台边沿的冷烟花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会场。   “唔,唔,这个西班牙火腿真好吃,陆远,你也尝尝。”彭佳禾捏起一片西班牙火腿,刚要递给陆远品尝,却发现他怔怔地看着左前方,面部表情非常凝重——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凝重,比在夏雅图的时候赌博输钱还要难看。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送你三件套   “嘿,嘿,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   彭佳禾伸出右手在陆远眼前晃了晃,结果被非常粗鲁的拨开了。   “那女人谁啊?你看的这么入迷?”   当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陆远的视线尽头站着一男一女,女人貌美,男子帅气。   “他就是你的朋友吧,还挺好看的。”   陆远不大的眼睛射出两道愤恨的目光,二话不说就往餐台放调料的地方走,往一个餐盘里倒进许多黑胡椒粉揣进兜里。   彭佳禾也跟过来了,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怎么了?陆远,你说话啊。”   来宾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今天的主角甘敬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的情况。   林跃除外。   跟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呵呵,江浩坤还没求婚呢,只是帮甘敬过生日顺便庆祝工作室开张,这个所谓的好兄弟就准备拿胡椒粉往他的脸上洒了。   问题的关键是,陆远知道江浩坤有哮喘,这玩意儿吸进气道里会有怎样的后果,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而且电视剧里俩人到了车上,这货还把江浩坤的吸入剂给抢走了。   所以,这种人……   林跃小声说道:“姓陆的,如果这次我不玩儿死你,我就不叫林跃。”   “浩坤,你怎么了?刚才在跟谁说话?”   甘敬注意到他的异常,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林跃回头看着她:“除了帮你举办生日派对,我还准备了三份特别的礼物。”   “三份特别的礼物?什么啊?”   甘敬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怪,带着点儿玩味和调侃,让她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   “第一件。”林跃竖起右手食指,做了个“1”的手势,完事拍拍手,环顾四周说道:“今天是甘敬工作室开张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作为男朋友,我想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   他朝身后伸出右手,乔茜深吸一口气,把揣在兜里的戒指盒拿出来放到他的掌心。   围观来宾鸦雀无声地看着他打开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没错,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求婚戒指,喜欢吗?”林跃站着说道。   他当然不会像电视剧里江浩坤那个傻缺一样跪下求婚,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配,一个心心念念记挂前任的二手货……搞得像这辈子不跟她在一起就不算活过一样,简直丢富二代的人。   “这……”   甘敬没有想到他说的第一份礼物是这个,求婚?她这儿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虽然已经谈了三年男女朋友,床也上了,彼此也了解了,但是她的心里还装着别人啊,就这么答应江浩坤,总觉得不甘心。   啪啪啪~   便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掌声,一个穿着皮衣红裤的人走到二人面前。   “江浩坤,好久不见啊。”   说完又向一脸错愕的甘敬挥挥手:“哈喽。”   “……”   甘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都没想到,失踪七年的陆远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激动,茫然,紧张,愤怒,幽怨,不理解……种种情绪梗在心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江浩坤,求婚都不通气的吗?这当着大家的面被人拒绝的话,多不好意思呀,对吧?”陆远一脸贱样儿看着他:“大家给评评理呗,我托你照顾我女朋友,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照顾成自己女朋友了,我谢谢你啊,说吧,你惦记她多久了?当初我失踪你是不是特开心,终于等到机会追她了,其实没必要,你喜欢她你早说啊,或许我会让给你呢?也说不定哈。”   彭佳禾在后面睁着大大的眼睛,特别兴奋,特别惊奇,那感觉就像大凉山没出过村的小孩子第一次看IMAX大电影,心想陆远太MAN了,太有勇气了。   “哎,哥们儿,求婚这种事不能赶鸭子上架,张罗这么多人过来,弄好大一阵势,你是要求婚呢?还是逼婚呢?”陆远继续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搭一伙,咱们一块儿求婚,女方也好有个选择,怎么样?可惜来得巧我没带戒指。”   说完向后伸手:“佳禾,戒指。”   “哦,好。”小太妹比自己求婚还高兴,赶紧撸下拇指上造型怪异的戒指丢过去。   陆远把东西一接:“看到没有,求婚你得这样,这样才叫诚心。”   说完单膝跪地,看着甘敬说道:“甘敬,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已经挂上泪花,分明是动了情。   现场来宾议论纷纷,看看江浩坤,再看看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感觉今晚这场大戏太精彩了。   “是真的吗?江总抢了这个人的女朋友?”   “我就说嘛,刚才江总求婚的时候甘敬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原来是心里还装着别人啊。”   “哎,这还用犹豫嘛,江总那么有钱,对她又好,你再看看这个男的,刚才一进来就在那儿吃,还带着个小太妹,能是什么好人呢?”   “可是不管怎样,江总这次……挺丢脸的。”   “好好一场聚会,给搅和成这样。”   “……”   啪啪啪啪~~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们嘴里的江总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紧张焦虑,反而一副超级好玩儿的表情。   “甘敬,选吧,你的老情人来了,再续前缘,挺好。”   甘敬愣住了,以为他说的是反话:“浩坤,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这……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份礼物是突然的求婚,第二份礼物是把陆远弄来参加聚会,她实在理解不了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这么做对他来讲有什么好处。   “人家还跪着呢,快答应他啊,反正我睡了你两年,怎么说呢……哦,有句话叫再漂亮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睡她睡到想吐的男人。你不是心里还有他吗?不甘心就这么跟我结婚吗?现在你跟他重续前缘,我跟你分道扬镳,你们得到了爱情,我睡了你的身子,这叫什么,双赢!挺好,挺好……放心吧。”   甘敬惊呆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江浩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跟以前他对她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周围看戏的来宾也惊呆了,因为江浩坤是什么人?江氏集团的总裁,妥妥的社会名流,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说掉价没素质吧,总归有些不合适。   “江浩坤,你在说什么屁话?”   陆远怒了,他原以为横插一脚,破坏江浩坤的求婚能一解心头之恨,没想到这个王八蛋居然毫不顾及甘敬的面子,睡了她两年和睡到想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是男朋友应该有的态度吗?不,应该说这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能做出的事吗?他不接受有人跟甘敬这么讲话。   “别生气啊,我睡了你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么久,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会送上一份厚礼,哦不,你刚才在求婚对吗?如果成功了,我送你一套FENDI的内衣吧,丝缎的那种,这可是甘敬最喜欢的牌子,最适合干练的职场女性穿,怎么样?”   “浩坤,你!”甘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卧槽!   全场哗然。   江浩坤这是真打算和甘敬分手啊,而且是以当众打她和陆远脸的方式分手。   瞧这话说的,忒TM阴损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画出一个问号,眼前一幕,到底是谁搅和谁?   林跃表面笑嘻嘻,内心也在笑,但是在冷笑,对付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流氓,电视剧里江浩坤最傻叉的一件事就是端着,既然能搞死陈放,要玩死陆远那不是小菜一碟?好兄弟?你当他是好兄弟,他当你是抢了女朋友的人渣。   艹!   如果前面一句话陆远还能忍,那这一句,他是无论如何忍不了的,把手往兜里一揣,抓住准备好的黑胡椒粉就朝好哥们儿脸上丢过去。   但就在他的手将张未张的瞬间,林跃突然上前一步,握住手腕向后一扭,往他的嘴巴一按,那些黑胡椒粉全盖在他自己的脸上。   阿嚏,阿嚏。   不断的喷嚏声中,陆远连退几个大步,彭佳禾一看他吃亏,赶紧走上前把人扶住。   “陆远,你没事吧。”   阿嚏,阿嚏~   陆远又连打两个喷嚏,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好,只能用摆手来表达内心的想法。   彭佳禾对林跃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干什么?”林跃乐了:“大家都看到了,东西是他从兜里掏出来打算丢我的,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彭佳禾,我只说邀请陆远来参加聚会,谁让你来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江浩坤知道她叫“彭佳禾”?   她一下子愣住了:“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爸叫彭海,正是被眼前这个杂碎害死的。七年前他的手脚不干净,被主厨抓住了,结果他诬陷你爸,说东西是你爸偷的,四年前他又把你爹工作的餐厅点了,并在你爸拿到绿卡的那天害死了你爸,这么个人渣败类,你不说报仇雪恨,也要离远一点吧,结果认贼作父,啧啧啧,贱人就是贱人。”   彭佳禾被他骂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她爸和陆远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谁是贱人?”   “你耳朵有毛病吗?我说你是贱人。”   要么彭佳禾跟陆远能尿到一个壶里呢,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也可以讲臭味相投,虽然这张脸吧,让他想起《二十不惑》里那个傲娇的梁爽,但是这里的性格,挺讨厌的,就说电视剧里江浩坤喝醉酒躺在甘敬家客厅的沙发睡觉的一幕,一个跟女主人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片子敢拿520去粘人家男朋友的嘴巴,万一江浩坤一着急,用力张嘴,把上下唇弄下一层皮来受了伤,甚至因为伤势耽误了工作,可能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利润没有了,这样的损失她赔得起吗?帮陆远抢甘敬可以,但是搞这种恶作剧就是底线问题了,所以林跃才会说她跟陆远是一路货色,而他没义务,也没有意愿去纠正彭佳禾的缺乏教养,他能回报这种性格的东西,就是代价。   还是那句话,父母教育不好,自有社会代劳。   来宾再次哗然。   因为一个38岁的成年人,当众骂一个小他20岁的女孩儿贱人,这真的不上流,不绅士,完全不是一家大集团总裁该有的气度和胸襟。   陆远一看他连彭佳禾都不放过,冲上去挥拳就打。   林跃闪身让过,朝身后挥了挥手,三名保镖冲上去直接把人按倒在地。   他在一张椅子坐下来,居高临下看着陆远。   “陆远,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一件事?这里是我的地盘,既然让你过来这里见面,怎么可能不做好安保工作,毕竟作为好哥们儿,我可是很了解你能干出什么事的。”   要么说电视剧里的人物没脑子呢,既然是许多年的朋友,江浩坤一定知道陆远是个什么东西,他把人叫去却不做两手准备,给陆远在那么多人面前装了一个大B,生意人的精明呢?丢哪儿去了?   只能说导演和编剧为了把片子拍下去强行给男配角降智。   “起开,你们起开。”   彭佳禾一看陆远被按倒在地,上去推这个,踹那个,但是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是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的对手,不过小太妹就是小太妹,直接抄起小推车上用来切蛋糕的刀具就朝林跃冲过去,并指着他说道:“放开他,让你的人放开他。”   围观人群出现骚动,来宾们纷纷后撤,有的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聚会竟然闹到动刀的地步。   而林跃只是冷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放开他!”   眼见他不说话,彭佳禾气急败坏又往前进了一步,那把刀距离林跃的身体已经不到一尺。   现场有人吓得尖叫,乔茜不断地喊着冷静,想要在不刺激她的情况下把江总拉开。   然而眼前一花,等到反应过来时,有哮喘病的江总已经扭住小太妹的手腕,将人按下,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林跃呵呵一笑:“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这一次的巴掌就免了。下不为例。”   这时甘敬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跑到陆远跟前去推那些保镖:“陆远,陆远,你没事吧。”   陆远偏头,贱兮兮一笑:“我没事。”   甘敬转过头去,望林跃说道:“江浩坤,你要干什么?放开他!”   林跃用力一捏,彭佳禾吃痛,那把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这才把人放开。   “王八蛋!”   彭佳禾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腕,一边大声叫骂。   林跃没有搭理她,看着甘敬说道:“心疼了是吗?”   “江浩坤,你今天是怎么了?瞧瞧你都做了什么?”看得出来,甘小姐很生气。   陆远还被按在地上,不过身为一个硬骨头,这时候当然不能服软,不仅不能服软,还得嘲讽他,鄙夷他,恶心他。   “江浩坤,没想到吧,演了那么久的绅士,这次在甘敬面前露陷了吧。”   “你说我演?”林跃乐了:“其实我演技真挺好的。”   说完朝身后招招手。   乔茜十分乖巧地走过来。   林跃把刚才向甘敬求婚的戒指摇了摇,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过乔茜的手,给她戴到中指。   “知道么,这戒指本来就是她的,是他男朋友过七夕时送的小礼物,高碳钻的,淘宝价一千多块。”   刚才被彭佳禾吓到的来宾又被这句话惊着了。   江浩坤用来向甘敬求婚的戒指居然是人工合成钻戒,还是从助理手上拿走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江总唱得是哪一出。   陆远努力仰头,望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的甘敬说道:“甘敬,看到没有,江浩坤就是这么对你的。”   林跃说道:“甘敬?干净?你真的干净吗?”   甘敬怒道:“江浩坤,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你跟我怎么说的?”   “不在乎你的过去对吗?不在乎过去,不代表不在乎现在,是我让陆远过来的,为的就是试验一下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但是结果呢,大家都看到了。”林跃一脸戏谑说道:“你告诉大家,当我拿出求婚戒指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   “不说啊,你不说我来说,你想的是08年陆远在海边的大HOUSE里向你求婚的一幕对吗?干净?呵,你的心是最脏的。”林跃用手指在蛋糕上擓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所以我送给你的第三件生日礼物就是分手。”   这一句分手,说得甘敬身子一颤:“江浩坤,你说什么?”   林跃接过乔茜递来的纸巾擦擦手,站起来系好西服中间的扣子:“我说分手。”   完事毫不在意来宾们错愕的目光,带着女助理往出口走去,同时向后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几位保镖放了陆远。   “谢谢啊。”   那货起身后说了一句道谢的话。   来宾们听不懂,彭佳禾也不懂,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江浩坤的人把他按在地上那么久,他起来后为什么要说谢谢。   “疯了吧你,跟这种人道谢。”   陆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当然得谢谢他了。”   只有林跃知道陆远为什么跟他道谢,这是在讽刺他现出原形,把甘敬推出去,这样他们就可以再续前缘了。   然而事情真会像陆主厨想的那样发展吗?   跟甘敬再续前缘?呵呵,陆主厨真的了解甘敬吗?2008年-2015年,七年过去了。   大人,时代变了……   不对,人是会变得。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又当又立   江浩坤就这么走了?   他邀请大家来庆祝甘敬个人工作室开业,今天也是甘敬的生日,结果闹到最后当着大家的面分手,这……是让大家来聚餐的,还是做分手见证人的?   一些谨慎,或者说胆小的家伙已经放下酒杯开始离场,只有好事者不见走的意思,想看看女主角的反应。   “甘敬,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江浩坤。”陆远指着林跃消失的地方说道:“当年我失踪前托他照顾你,但是他怎么做的?”   “陆远!你觉得这样好玩儿吗?”甘敬愤怒地看着他,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我这不是看你不想答应他,出来帮你解围吗?”   “解围?你就是这么帮我解围的?七年前说消失就消失,现在说出现就出现,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是,她不愿意答应江浩坤的求婚,但是不愿意是一回事,陆远出来这么一搞又是另一回事,再怎么说江浩坤也跟她谈了三年男女朋友,就因为陆远的出现,不明不白地掰了,关键是当着那么多来宾的面跟她分手,她的脸往哪儿放?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江浩坤居然利用我来考验你,这孙子太坏了。”   “你现在说这个有用吗?求婚的是他,接不接受是我的事,你站出来掺合一脚算怎么回事?图自己高兴对吗?陆远,七年前你一声不吭,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消失了,现在又这样,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甘敬,你跟我……”   陆远想要拉着她的手离开这里,找个清净地儿跟她解释,哪里知道甘敬一把甩开他的手,丢下一句“别碰我”,扭脸就往外走。   是,她还爱着陆远,不过他的不辞而别让她很愤怒,今天突然出现让她很意外,而江浩坤的分手更令她不知所措,面对大庭广众又很尴尬,她无法平衡内心的情绪,事到如今她想静一静,好好地梳理一下今天的事情。   “甘敬,甘敬……”   陆远想去追人,然而往前走了没两步,就遇到三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其中一个喊了声“就是他”,另外二人一起扑上,将他按倒在地。   刚才按住他的是江浩坤的保镖,现在按住他的是酒店的保安,想来是有服务员把天台的骚乱通报了上级,从而导致关键时刻被保安拦下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老实点。”   他越挣扎,那几个人按的越紧,还不忘警告道:“再敢闹事,信不信我们报警,告你骚扰女性。”   陆远感觉很冤枉:“甘敬是我朋友。”   便在这时,彭佳禾跑过来,跟之前一样去推保安:“你们放开他。”   “佳禾,别管我,你去追甘敬。”陆远不断地挥手:“快啊,帮我跟她解释。”   “解释什么?”   “我们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彭佳禾看看他,再看看甘敬的背影,咬咬牙,丢下自己的监护人去追这场闹剧的女主角了。   ……   “甘敬阿姨,我说实话吧,陆远和我过来参加聚会是因为我们饿了一天了,陆远想起他在上海还有个好哥们儿可以求助,就打电话过去叙旧,就江浩坤,那个王八蛋邀请我们参加晚上的聚会,陆远一听很高兴,就带着我来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要在聚会跟你求婚。”   “饿了一天了?为什么啊?”   “我们的行李丢了,钱全在里面呢,陆远又不想动我爸留给我的遗产,所以我们俩现在是身无分文。”   “你爸的遗产?佳禾,你是说彭海他真的……”   “没错,我爸没了。”   “佳禾,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已经过去了。我爸生前一直嚷嚷着要回家,于是陆远就带着我和爸的骨灰回来,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行李丢了,那你们现在是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嗯。”   “走吧,去我家。”   “那甘敬阿姨,陆远呢?”   “他?让他在派出所里冷静冷静也好。”   五分钟后,甘敬打开车门示意彭佳禾进去。   小太妹恋恋不舍地看了酒店天台一眼,扭头钻进副驾驶,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管陆远了,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等我到了甘敬阿姨家把地址发给你。   酒店安保人员跟陆远扯皮的时候,林跃正在江浩坤的林肯领航员里,刚刚把乔茜送回住处。   “江总,是回家还是……”   “去湖南路。”   “湖南路?”司机打量后视镜里的人一眼,不明白他去湖南路做什么。   林跃自然不会多嘴解释,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又把车窗落下,看着外面的夜景沉默不语。   想想看这部电视剧时有些观众发的弹幕就觉得好笑,为了把一个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人渣塑造得有正义感,不讨厌,给其纠缠甘敬一个合理的由头,导演在电视剧里拼命地黑江浩坤,但是吧,为了大圆满的结局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太彻底。就像有些人因为喜欢主角,会帮琼瑶剧里的小三正名一样,一部分观众也是魔怔了,拼命地鸡蛋里挑骨头,以及用联想的方式去论证江浩坤是个坏蛋。   比如甘敬找不到陆远是江浩坤买通了警察了,比如餐厅失火是江浩坤干的了,比如举报陆远走私护照了,再比如收买监狱里的犯人欺负陆远了,目的嘛,自然就是为了霸占甘敬。   2008年的时候,江浩坤会知道陆远的债务情况?要不是理财师讲,陆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破产了好么。   江浩坤能预料到陆远要去走私护照,还能搭上黑社会老大的线?进而获得一手情报举报自己的好哥们儿?   有些人吧,宁愿相信是江浩坤收买了警察不给甘敬提供陆远的消息,也不会认为是编剧的BUG。   好吧,如果这些都是江浩坤干的,他为了甘敬可以不择手段,那么一个中国人能量大到把美国黑帮和警察同时搞定,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陆远呢,100W美金要陆远一条命,相信很多人乐意助他一臂之力,而这才是横刀夺爱最利落最保险的手段,相信江浩坤作为一个商人,不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吧,何必等陆远出狱后再设计一场火灾?假设确实有人打算设计一场火灾搞死陆远,那这个人一定了解餐厅后厨的情况,或许者是后厨工作人员,但是发生火灾那晚,因为是甘敬的生日,彭海一直陪陆远到很晚才离开,一个人想要密室杀人,并为这件事制定了计划,那肯定会尽最大可能避免“节外生枝”的情况,今天没机会,那就等明天咯,反正都在一家餐厅工作嘛,而且如果是人为纵火,真当警察是摆设吗?更何况电视剧里不止一次出现生日蛋糕的蜡烛引燃油料和酒水的一幕。   所以有些人的逻辑吧……反正阴谋论不需要证据,只要我怀疑就够了。   再说江浩坤的为人,在对待江莱的问题上可以看出,他是多好的一位兄长,江莱那么折腾他和甘敬,为了妹妹不受伤害都忍了,如果说他一开始就给江莱看他和陈放的对话视频,能被妹妹折磨成那样吗?再加上对彭佳禾的多番包容,有这份责任心、爱心以及牺牲精神,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还有陈放的死,是,江浩坤算计了陈放,但是这件事的前置条件是他知道陈放是个什么东西,而且他算计陈放是为了逼陈放和江莱分手,并非要把人逼死,是江莱怎么也不同意分手,不断地纠缠陈放,以致陈放精神崩溃跳楼轻生——其实这里也挺BUG的,一个靠着玩弄女人感情骗钱的人渣,脸皮会这么薄?这点压力就轻生的话,那社会上的老赖岂不是要死光了。   即便是面对那种该死小人,江浩坤还会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谋害的对象是自己的好兄弟,他在面对陆远的时候能做到一切如常吗?   至于说他装,那是因为江浩坤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以及江氏集团接班人的身份让他不能无所顾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遇到问题,哪怕心里再憋屈,再不爽,也必须选择一个体面的方式来解决。   江浩坤为了甘敬打世交好友的一幕还有人说他装吗?没有了吧,但是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啊,一部分观众为了美化自己喜欢的主角,那是一定要想方设法把男配踩死的,因为如果男配是好人,我怎么违背自己的道德观,代入盗窃、赌博、酗酒、犯罪,害死好友,任性自大,做事不顾别人感受的人渣男主,心安理得地享用那么多妹子的爱呢?   呵~一个骑士一个流氓,我怎么来袒护流氓打倒骑士呢?只要想尽一切办法证明他是装出来的就好了,现在的主旋律不就是这样吗?一万只眼睛盯着卫道士,努力寻找他的污点,恨不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当他因为一丁点的不光彩被上纲上线打倒的时候人们就高潮了,兴奋了,如同打赢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而真小人反而会被包容,因为对他的要求和底线低啊——他都那么真实了,你们怎么忍心踩死他呢,是吧?   “江总,到了。”   就在林跃梳理故事情节的时候,司机一脚刹车踩下去,林肯领航员在路边停住。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我也抄一下你们的后路   深圳。   天宝综合医院停尸房外面的走廊里,江莱低头坐在等候椅上,高跟鞋丢在一边,头发已经乱得不像样,因为把头埋着,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得出一个结论,她很悲伤,接近崩溃的那种悲伤。   是的,她很悲伤,因为陈放死了,一下飞机便有警察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放的男子,她说了两个人的关系后,警察让他到天宝综合医院来一趟。   想到江浩坤说的话,她当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到了目的地后一打听,果然,警察是让她来认尸的。   陈放死了,跳楼死的。   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对于这个男朋友,她爱的很深,深到不在乎他穷,不在乎他父母双亡没有亲人,甚至已经做好了带男朋友去见父母的打算,可是江浩坤就是不同意她和他的事,不仅不同意,还千方百计地要拆散他们。   现在他有理由怀疑江浩坤把她支去国外是为了搞……是为了逼死陈放。   陈放一死,她这个江氏集团小公主就不用嫁给一个穷小子了,这样当大哥的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她当做筹码去跟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联姻,进一步扩大江氏集团的规模了。   “江浩坤,江浩坤……你害死了陈放,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手越攥越紧,身子轻轻颤抖着。   便在这时,两名处理自杀案的警察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出来,看到她的样子有些不忍,鼻子有点塌的那个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江小姐,你没事吧?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养足精神做好善后工作,你这样于事无补。”   江莱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望身边的警察说道:“警官,我要举报。”   “举报什么?”   “陈放不是自杀,他是被我哥江浩坤逼死的。”   两名警察一听这话面面相觑。   塌鼻梁的警察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这样说?”   江莱没有任何犹豫:“陈放给我发的微信留言里这么说的,而且按照你们提供的陈放跳楼的时间,跟我哥告诉我陈放死了的时间相差不到半小时,一个在深圳,一个在上海,他的消息哪里来的?”   虽然对于江小姐出卖亲哥哥的行为无法理解,但是口供摆在面前,他们也不能当成耳旁风不是?   “这样,江小姐,你跟我们去局里一趟,详细地跟我们讲一讲整件事。”   “好。”   江莱冷着脸站起来,手拎高跟鞋,光着脚丫朝外面走去。   两名警察对望一眼,脸上多少带点不解。   ……   上海,盛世滨江小区,5楼503室。   “CPB肌肤之钥啊,这面膜好,我早就想试试了,可惜没钱,甘敬阿姨,难怪你魅力不减当年,原来有这样的宝贝。”彭佳禾一边往脸上敷面膜,一面恭维甘敬。   “你喜欢啊,那走的时候带两组回去。”甘敬把没拆封的牙刷递给她,在沙发坐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真的吗?太好了。”彭佳禾开心极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用手不断拍打着脸颊:“不能笑,不能笑,做面膜时笑会长皱纹的。”   甘敬被她逗乐了,不过很快地,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强颜欢笑,因为忽然想起化妆台堆着的什么CPB肌肤之钥,赫莲娜,美杜莎……都是江浩坤送给她的,今天,不,就在一个小时前,那个人居然做出了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   睡了她两年这种话,怎么可能从江浩坤嘴里说出来呢?以前的江浩坤是什么样子?不说对她有多迁就,疼爱,尊重,那也要顾及江氏集团总裁的身份的,可是聚会上的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既不在乎她的感受,也不顾忌自己的面子。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甘敬阿姨,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彭佳禾的话将她惊醒。   “哦,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她人却站了起来,在阳台窗户前面走动一阵,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内容很简单——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错,是发给江浩坤的。   她等啊等,等啊等,带着不理解和一点焦虑等待回信,然而回信没有等到,却等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按照逻辑推断,应该是江浩坤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却发现站在外面的人不是刚刚提出分手的男朋友,是陆远。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问完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客厅沙发。   彭佳禾如同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这不仅无法消除她的嫌疑,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当甘敬回过头时,陆远正摆出一副“我是滚刀肉”的德行,冲她嘿嘿直乐。   “你来干什么?”   他指指客厅的女孩儿:“我来接佳禾。”   “你来接她?接她去哪儿?酒店吗?”   “……”   陆远沉默不语,似乎知道甘敬已经得知他们丢了行李的事。   “进来吧。”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心软了,把门打开一些放他进屋。   “啊,陆远,你来了。”彭佳禾装出才意识到他来了的样子,说着调侃的话:“我还以为警察会把你抓起来呢。”   “怎么会呢?我就是搅了个求婚仪式,警察叔叔那么忙,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把我抓进去呢。”陆远笑着跟这儿贫。   “陆远,你过来。”   他可以没心没肺,是笑嘻嘻还是MMP随心所欲,甘敬不能,带着他走到阳台质问:“七年前你不告而别,到底干什么去了?”   “嘿嘿。”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傻笑。   “不说是不是?”甘敬又气又急:“七年前你不告而别,今天又做出这种事情,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甘敬,江浩坤是什么人今天你也见识到了,就算咱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也应该提醒你,拉你一把,不要往火坑里跳吧。”   甘敬想说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嫁给他,七年前干什么去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这么说会给陆远暗示,更会让自己有种确如江浩坤所言,她是一个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绿茶婊的感觉,无论江浩坤今天的行为有多恶劣,她甘敬是绝不容许自己否定自己的。   彭佳禾脸是冲着电视的,可是两只眼睛拼了命地往阳台斜。   ……   另一边,林跃拎着一包美帝特产敲响了彭奶奶家的门。   “谁啊,大晚上的。”   伴着轻而慢,或者说滞涩的脚步声,彭海的母亲,彭佳禾的奶奶把门打开,仔细打量外面站的男子。   “你是……”   林跃说道:“哦,老太太,我叫江浩坤,是你儿子彭海的好朋友。”   “彭海?”老太太的脑筋转得有点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大海啊?你说你叫江……”   “江浩坤。”   “大海的朋友?”   “对,大海的朋友,我在美国回来的。”说完这句话,他把手机递过去,指着相册里的照片说道:“看见没有,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儿子彭海。”   老太太往前凑了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照片是在一家餐厅的后厨拍的,彭海穿着厨师服,跟他勾肩搭背的人穿着黑色西装。   老太太看看他,再看看照片里的人。   “是,是大海,来,进屋吧,进屋说。”   说完带着林跃往客厅走。   呵~电视剧里陆远和彭佳禾去抄江浩坤的后路,在甘敬家赖了一宿,这次他也来抄抄他们的后路,至于深圳那边江莱看到陈放的尸体会多么伤心难过,干他屁事!   另外,要用电脑技术忽悠一个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太,难吗?不难吧。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人狠话不多   “你说你叫什么?”   老太太忘性很大,才在客厅坐下就把刚才的对话忘得差不多了。   林跃说道:“我叫江浩坤。”   “哦,对对对,小江。”她指着沙发说道:“你坐,你坐啊。”   林跃在沙发坐下。   她又忙着倒茶招待客人。   “老太太,别忙了,我不渴。”   “外面怪冷的,不渴也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老太太还挺好客。   “那我自己来,自己来,你坐着吧。”林跃站起来去厨房拿暖壶。   “哎呀,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自个儿呢。”   “嗨,老太太,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跟彭海是哥们儿,说起来你还是我长辈呢,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没那么多事。”   听他这样讲,老太太不言语了。   林跃走到厨房,端起暖壶刚要往外面走,猛然发现柜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旁边是还没开封的三九胃泰,感情老太太是准备吃药睡觉,赶巧听到有人敲门,便走过去看情况。   这算不算上天帮忙?   “老太太,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准备吃药?”   “对对对,吃药,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太太刚要起身去厨房拿药,林跃已经左手端杯,右手提壶走出来。   “我帮你冲开了,你试试水温,看烫不烫。”   他把手里的杯子递出去。   老太太一边接过杯子,一边用一种亲切中带点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哦,我是想起大海了,以前我生病了,他也是试好水温再给我。”   老太太低头啜了一口,连连点头:“温度刚刚好。”   话罢咕嘟咕嘟把杯子里的药剂喝个精光。   “你慢点,别呛到。”林跃有些无语,老年痴呆症这种病吧,穿苏明成时他做过功课,最常见的情况是时好时坏,并非一味糊涂,这部电视剧除了最后面的两集,老太太全程没清醒过,一直把陆远当成彭海看待,面对这样的情节能怎么着?也只能讲一句剧情需要了。   “你也喝啊,怎么不喝?烫嘴啊?还是不习惯白开水?哦,你们在美国都喝那什么……对,咖啡,可是我这里……没有啊。”   “我喝,我喝,白开水挺好。”   尽管一点不渴,他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两口,以此来回应老太太的好意。   “对了,小江啊,我还没问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哦,是这样的。”林跃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眼皮眨得很快,似乎有点紧张:“老太太,你别紧张,我这么晚来找你是打前站的,你的儿子,我的好友彭海,过两天就回来了,因为他带着佳禾嘛,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晚一些才能到,便叫我下了飞机后先看看你,通下气,顺便把一部分行李带过来。”   说完拍拍放在脚边的提包:“都是些美国特产,还是我陪他去买的呢。”   “你说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吧,还买这么多东西。”老太太嘴巴怪罪,但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心情。   “老太太,你看,这叫花旗参,药用价值很高,能够滋阴补阳,清热生津,这个呢,是鲍鱼果,口感特别脆,特别香,还能健脑益脑,再看这个,科纳咖啡,夏威夷的特产……”   林跃一面说,一面把所谓的“美国特产”从提包里拿出来,还很耐心地介绍产地、功效什么的。   老太太不断地说“好”,然而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岁数太大,熬不了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皮子越来越重,头越来越晕,最后还打起了呵欠。   “老太太,你是不是困了?”   老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走,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把人搀起来。   老太太还一直说自己“能走”,不过说着说着就不能走了。   十五分钟后。   林跃推开房门走出去,来到林肯领航员停的地方,司机原本在路边抽烟,见他走出胡同赶紧迎上:“江总。”   “去盛世滨江。”   司机先给他打开车门,然后上了主驾驶,开车前往甘敬居住的盛世滨江小区。   ……   “今天你就在客厅的沙发睡吧,夜里冷,我去给你找一条毯子。”   “甘敬,这个不重要,刚才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江浩坤这个人,真的不行。”   “……”   “你瞧他以前多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啊,今天突然放飞自我了,有人说他是及时止损,但是在我看来,一百个他都配不上你。我跟你说,江浩坤这是一看我回来了,干脆不装了,从本质上讲,他就是个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嫁给这种人,以后是不会幸福的。”   “不嫁给他,那嫁给你?陆远,七年前你跟我求婚,我答应了,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把美国50个州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你说他不能给我幸福,你给我了吗?”   陆远被问住了,急得直挠头。   为什么失踪,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又不敢接招说别嫁给江浩坤,嫁给我,因为他现在是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子,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更不要说给甘敬幸福了,至于在聚会上的求婚,就是一时冲动,不想她成为江浩坤的新娘,至于后面该怎么办……压根儿没想过。   “说话啊。”甘敬追问道。   “这……”   眼见陆远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沙发上的彭佳禾拼命地给他使眼色,意思很简单,先把她的心俘获,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很可惜,她一点都不了解陆主厨,2008年经济危机,他因为挥霍无度拉了一屁股债,即使这样都不愿意卖了给甘敬的房子还债,之后跑去走私护照,锒铛入狱3年,如今作为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业游民,敢开口求爱吗?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两人间的尴尬,甘敬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出现在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甘敬,谁啊?”陆远往那边偏偏头,看到是江浩坤,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是你?!”   “打扰你们老情人叙旧了?”林跃没有搭理她,冲甘敬说道:“既然已经分手,我过来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不过分吧。”   讲完不等她答话,推开房门走入客厅。   彭佳禾直起身子,同样没有给他好脸色,但是因为敷了面膜,无法看清下面的表情。   “浩坤……”   甘敬原以为他是看到发过去的微信特意赶来家里面谈,没想到一句话封死了两人所有退路,这让她很失望,也带点局促不安。   “卫生间里的牙刷、杯子什么的你帮我丢了吧,但是卧室里的睡衣相片什么的,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林跃十分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径直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门开始收拾个人物品。   甘敬面带警告瞪了气愤不已的陆远一眼,跟着走进卧室把门一关。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吗?”   “解释什么?”林跃头也不回地道:“既然决定分手,有什么好解释的。”   “江浩坤,当初追我的人是你,说不在意过去的人是你,信誓旦旦地讲尊重我的想法的人也是你,但是看看你,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林跃把衬衣非常熟练地叠好,放进一个黑色旅行箱里,漫不经心地回答:“尊重别人的前提是尊重自己,一个人连尊重自己的想法都做不到,只想着尊重别人,这叫讨好型人格,放到男女感情的事情上讲,又叫舔狗,现在我不想当舔狗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啪~   他把旅行箱盖子一盖,拉链一拉提起来就往外走。   “哦,对了,现在是2015年,舔狗是什么你可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再有一年你就知道了。”   甘敬被他这不着调得一句话说懵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这时打开房门,半边身子进入客厅的江总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顿住脚步。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不服就是干   陆远听到门响走到旁边,沙发上的彭佳禾也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个讨厌的家伙要说什么。   林跃说道:“过两天我会叫乔茜去工作室谈撤资的事,希望你们能有一次轻松愉快的交流。”   甘敬还以为他会给两个人的关系留有余地,没想到……   她那还没有说话,陆远火了:“江浩坤,用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林跃撇撇嘴:“这几年来无论出去吃饭还是旅游,又或者节日礼物,都是我在掏钱。富二代怎么了?富二代就应该做提款机?好吧,这些花费都算是谈恋爱的开销,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开工作室的钱,属于我对她的投资,现在分手了,我不看好她了,要收回投资有问题吗?那么大一笔钱,哪怕闹上法院,法官也会支持我的诉求吧。”   彭佳禾忍不住了,怒斥道:“江浩坤,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   “笑死我了,这就不算男人了?凭什么男人的钱一定要给女人花,男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河水冲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没脑子的那种才会把自己,甚至是爸妈的血汗钱白白给一个心里没你的人花,刚才聚会上发生了什么还用我赘述吗?既然她心里装着别人,那就让她装着的人为她刷卡吧。”   说起这事儿,林跃很想对大部分都市剧的编剧竖中指,社会上那么多舔狗,这些人功不可没,因为爱情剧的主旋律就是男人付出不求回报才叫真爱,以致思想不成熟的男孩子有样学样,拼命地用金钱讨好喜欢的女孩子,搞得好像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女方吃亏,男方占了大便宜,为一切花销买单天经地义一样。   不求回报的不叫真爱,那是傻叉。   口口声声要求男女平等,在谈恋爱花钱,结婚彩礼,买房买车这种事上为什么很少喊平等?拿甘敬来讲,花着现男友的钱,心里装着前男友,在电视剧里从头到尾扭扭捏捏惺惺作态,跟江浩坤结婚以后还厚颜无耻地和徐丽说什么女人在什么阶段就该做什么阶段的事,就差明说江浩坤是一个优质的接盘侠了。   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如今好多基层单位涌进一大批考试能力极强的女性,遇到重活搬搬抬抬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要值个夜班下乡出差什么的,推脱的借口一个比一个多,但是看到男同事的工资比她们高时就不干了,各种闹,各种不满。   所以,一个个都是小仙女啊,哪怕是三十大几的老阿姨,也得捧着,宠着,伺候着。   陆远说道:“江浩坤,我以前真是眼瞎了,会把你当好哥们儿。”   “我谢谢你以前看得起我。”林跃讽刺道:“那从以前到现在,你帮我这个好哥们儿做过什么事没有?”   “……”   “想不起来对吗?”   林跃撇撇嘴,拉着旅行箱往外面走。   好哥们儿就是拿朋友的救命药开玩笑。   好哥们儿就是面对好意不领情,还甩脸子,装牛叉。   好哥们儿就是破坏了别人的感情,最后又像做好人好事一样把他们撮合在一起,以恩人自居。   好哥们儿就是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只要能感动自己,救赎自己,便一意孤行。   这种好哥们儿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稀罕。   彭佳禾看到陆远吃瘪,一脸的不开心,当林跃路过身边时说了一句“you're just an asshole”。   林跃顿足转身,笑对陆远。   “其实你还是为我做了一点实事的,比如给甘敬留了一套别墅,回国后她把别墅一卖,买了这套房子。而正是在这套房子里,我破了她的处,陆远,谢谢你啊,为我们提供了上床的硬性条件,你真是我的好哥们儿。”   本来知道江浩坤和甘敬同居的事,陆远便一直压抑着心头愤怒,如今听到上面这番话,自然是忍无可忍,瞪着眼睛上去就是一拳。   虽然他陪甘敬去留学,住在一间屋子里,后面做了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还赚到买“single family house”的钱,并郑重地求了婚,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跟甘敬发生什么,结果呢?白白便宜了江浩坤这个趁虚而入的家伙,如今被拿出来挤兑,他能控制住情绪就怪了。   如果是江浩坤本人,自然是躲不过这一拳的,可是现在掌控身体的人是林跃,他没有躲,只是把行李箱一拉,脚踏住滑轮一荡,陆远变被绊了一脚,跌倒在鞋柜旁。   甘敬冲出卧室,拽住想要起身再战的前男友,愤怒地看着林跃,一指外面:“滚。”   她是真没想到,一向绅士的江浩坤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现在你满意了吧?”林跃笑笑,打开房门拉着旅行箱走了,而这句话的对象,是彭佳禾。   叮~   外面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   陆远气呼呼地指着外面说道:“甘敬,看到没有,他就是个人渣。”   啪~   回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耳光。   陆远被她打懵了,摸着脸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甘敬没有解释,转身进了卧室,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陆远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望沙发上看直眼的彭佳禾说道:“她为什么打我?”   小太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甘敬为什么打他?这个问题只有甘敬自己知道。   虽然面对江浩坤的求婚,她犹豫了,她是真的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心里还想着陆远,但是想是一回事,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和江浩坤分手。   陆远带着彭佳禾出现,可以说搞砸了所有的事情。   江浩坤提了分手,就刚才的所作所为还有说的话来看,是彻彻底底想要跟她分手,陆远这边呢?从彭佳禾嘴里得知陆主厨的近况后,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现在是只顾初一不管十五,根本没有想过她跟江浩坤分手后的路该怎么走,简而言之就是管杀不管埋,制造问题,却从没想过怎么解决问题,同他当初不声不响地离开是一个道理。   另外,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基本上等于撕破脸皮。   她跟陆远再续前缘的话,就像江浩坤说的,他们同居的事肯定会成为一根刺横在她和陆远中间,即便陆远不在意,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再说和江浩坤的关系,陆远的出现让大家都知道了她跟江总谈恋爱,心里还装着前男友的事。陆远可以吊儿郎当,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是一个要面子的女人,她不能。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江浩坤和陆远斗得越厉害,她夹在中间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心里装着前男友,身子给了现男友。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陆远再在耳边聒噪,怒气和怨气上涌,难以自制给他一巴掌自然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   林跃自然是知道陆远挨巴掌的,对此他很想说一句活该。   就电视剧里这货第一次和徐丽见面说的那些话,只有脑残才不想扇他。   虽然穿了那么多世界,自己的嘴也挺毒的,但是目标对象大多是内心厌恶的电视剧角色,陆远呢,人家好心给他看病,不愿意交流站起来走人就是了,结果哔哔一通,搞得徐丽很没面子,这种人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读过大学的人,高中生都不会这么没礼貌吧。   至于甘敬后面会怎么做。   他一点都不担心,就看电视剧里江父江母知道江浩坤、甘敬、陆远三人的关系后对他们的婚事提出反对意见,甘敬一下子急了,第二天约见江浩坤,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愿意娶我吗”,以及在58同城上3500块招翻译,到了彭佳禾这儿只给3000块来看,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   说到底,陆远只是她的心魔,而她的身体……半只脚踏入豪门的人,要退回平民阶层,呵呵。   林跃从楼上下来,把旅行箱往SUV后备箱一塞,上车说了一句开车,随后离开盛世滨江小区,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他没有早起,把手头工作交给下属处理,实实在在地睡了个懒觉,直到下午被住宅的座机吵醒。   手机关机,一般人是打不进来的,而住宅电话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虽然有点烦,他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把话筒拿到耳边。   是他名义上的老妈打来的,内容很简单,要他立刻回家一趟。   回就回吧。   他穿好衣服,没有通知司机过来接他,而是到车库里开出那辆宝马750,驶向父母住的地方。   30分钟后赶到目的地,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江父阴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大义灭爹   不用想也知道,老头子一定是知道了昨天晚上悦榕庄发生的事情。   江浩坤什么身份,江氏集团的总裁,穷人、富人、客户、世交、圈内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昨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不相干的人看热闹,有交往的人会在背地里嚼舌根,竞争对手也不会放弃抹黑江氏集团接班人的好机会,家族内部那些有想法的同样会暗戳戳地搞小动作——这就是一家大集团的负责人所要背负的压力。   选择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知道你妹妹去哪里了吗?”   出乎林跃意料的是,江志华并没有开门见山质问昨晚聚会的闹剧,而是选择打听女儿的下落,由此可见老头子对女儿很重视,很疼爱。   也是,江莱能不断地作妖,折磨江浩坤,还敢把陈放的骨灰放到家里,后面又轻轻松松地从哥哥手里拿走灰鲸餐厅的经营权,要说后面没有爹妈的溺爱和纵容,可能吗?   “去深圳了。”   “去深圳了?”江志华问道:“她去深圳干什么?”   “陈放死了,她去收尸。”   “陈放?就是她的那个男朋友?”   “没错。”   江志华盯着他说道:“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跃在单人沙发坐下,据实作答:“有,但是关系不大,陈放是自杀的。”   江志华又问:“这件事莱莱知道吗?”   “不知道。”说完稍作停顿又道:“不过她很可能怀疑我在背后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插手他的事?”   “我这也是为她好。”   林跃心想自己以前确实是为她好,以后嘛,可能就不会了。   江志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再追问这件事,转移话题道:“我听说昨天晚上你在悦榕庄为你那个叫甘敬的女朋友办了场生日聚会?”   重点来了。   林跃微微一笑:“是的。”   “求婚了?”   “没错。”   “被拒绝了?”   “算是吧。”   江志华有点生气:“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吗?”   他确信自己的儿子能够听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这公式般的一问一答,看似配合,实则敷衍。   林跃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求婚,分手,就男女那点事。何况这是我的私事。”   “我把企业交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江氏集团的脸面,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企业形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昨天在悦榕庄,我不管你跟甘敬还有另一个男的是什么关系,你的言行太令人失望了,知道今天上午谁给我打电话了吗?你三叔,他要我提醒你一下,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注意控制情绪,不要让外人看笑话。这话说得好听,但是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我知道,但你知道吗?”   “一,嘲笑你教子无方。二,质疑我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的能力。三,以此来暗示你下次召开董事会时同意他女婿主持子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工作。”   “你知道?”江志华拍着桌子说道:“既然知道你还这么做?!”   林跃说道:“我再说一遍,分不分手是我的私事,跟别人没有关系。”   江志华说道:“那你不能等聚会结束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吗?”   “不能。”林跃说道:“如果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赚再多的钱有什么意义?”   “你……”   江志华气得老脸绯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心说儿子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突然间变得情绪化起来,一点城府都没有了呢,这在商场可是大忌。   “接受不了是吗?”林跃说道:“那我辞职好了。”   江志华气上加气,桌子拍得啪啪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跃根本没有服软的意思,反而摆出一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认真地在做决定的样子。   对面的老头子又不是他亲爹,换一个人穿成江浩坤或许会很珍惜超级富二代的身份,但是这一切对他来讲,诱惑力无限接近于0,就算没有江氏集团总裁这个头衔,他也不会缺钱花。   其实硬顶江志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以后干什么都被名义上的父母拖后腿,就像电视剧里江浩坤因为甘敬打了一位世交好友,江志华便曾发火训斥,且不提老头子这么做是对是错,反正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不希望给自己找个凡事指手画脚的爹,更何况主线任务内容是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徐兰从保姆手里接过一盘水果,走到父子二人身边坐下:“这事儿也不全怪浩坤,我们家好歹也有一些资产,如果娶一个跟浩坤不是一条心的儿媳妇进门,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江志华听她说完,气消了一些,虽然还是不满儿子的态度,起码不拍桌子了。   林跃拿起一个西梅啃了口,正准备找借口走人,这时保姆说了一句大小姐回来了。   江志华和徐兰赶紧起身,向外面迎去。   林跃叼着半个西梅,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很快,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脸憔悴的江大小姐走进房间,连招呼都不跟父母打就往楼上走。   “莱莱……”   徐兰面带忧色叫了一声,见她不给反应,便想追上去问话,江志华及时制止了她。   林跃在一边看得直摇头,剧中江浩坤惹父母不高兴只有一次,那就是为甘敬打世交好友,事件的起因是对方羞辱甘敬,算是有错在先,再看江莱,她又是怎么做的,和江浩坤赌气却把陈放的骨灰搬进家里,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房子,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后面江浩坤带甘敬回家吃饭,又把陆远弄过去,搞得江志华和徐兰很不开心。自己难受也要让身边人陪着遭罪,好女人?呵呵,谁说痴心一片就是好女人的,对于男人来讲,那种痴情到会伤害自己,伤害家人的女人,不能极端地讲敬而远之,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HOLD住这种女伴,因为你不知道她的偏激会不会害人害己。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越去越远。   “你是江浩坤对吧?”   这时一个人叫他的名字,林跃扭脸一瞧,看到两个穿警察制服的男子走进来。   “没错,我是。”   “江小姐在深圳的时候讲了几个让我们在意的情况,想请你配合调查。”   “没问题,坐吧。”   林跃招呼远道而来的民警先生在沙发坐下。   他刚刚吐槽过江莱这种看似好女人,实则大麻烦的基本逻辑,麻烦就来了。   为了报复自己的哥哥,居然挑拨警察来做调查,看来是想把他送进监狱来为陈放报仇雪恨咯。   记得剧中江浩坤曾对江莱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家人是真心为你好的。   再瞧瞧江莱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在伤害她的家人,又或者以伤害自己的方式逼迫疼爱她的家人妥协。   好女人?   呵~呵呵呵……   “江先生,请问你跟死者,就是陈放是什么关系?”   “合作伙伴关系。”   “江小姐告诉我们,陈放跳楼后不到半个小时你就知道了他的死讯,能告诉我你得知这一消息的渠道吗?”   “哦,他托梦给我的,说他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说你放马过来,你就算变成厉鬼之王,我也能把你超度了。”   “……”   这话说的,两名警察十分无语。   江志华和徐兰面面相觑,联系江浩坤进门后说的那些话,关于陈放的死,他肯定做了一些事情,但是从两名民警透露的信息来看,似乎江莱有坑哥哥的嫌疑。   “江先生,请你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很认真地在回答你们的问题啊,托梦这种事,你能否认它的存在吗?”林跃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穿越后看到的第一张脸确是陈放,托梦的说法是成立的。   “……”两名民警给他辨的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民警说道:“江先生,按照你妹妹的说法,你跟陈放的死有直接关系。”   林跃不急不躁地道:“她没有说错。”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斩妹证道   徐兰一听这话急了。   像这种人命案,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他怎么还往上凑啊,使了几个眼色后不见儿子回应,又在一边咳嗽提醒,结果等来的是年轻民警的直视警告。   林跃好像没有看到身边的目光交锋,望年长的民警说道:“既然他是妹妹的男朋友,那我当然要拉他一把了,你们也知道他是什么家庭背景,江莱又是什么家庭背景,我们江家在这件事上总得要点面子不是?”   这话说的没毛病,江家家大业大,陈放呢,连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富家女嫁给穷小子这种事,对于屌丝来讲是值得歌颂的爱情童话,但是对于江家身处的圈子里的人来讲,就是吃酒时讲的笑话了。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很正常,因为在生意上尝到甜头,为了利润最大化,他就越过我单方面和客户联系,还借了利率很高的高利贷,想着一单做完实现财富自由,结果你们都看到了,她被那些债务逼得精神崩溃跳楼。”林跃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我有错啊,如果不带他做生意,或者第一单就赔钱,他也不至于像个赌徒一样孤注一掷,唉……”   两名民警有些郁闷,没有想到他完美地撇开了自己的责任。   其实陈放的死因确系自杀,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同意江莱把尸体火化,带着骨灰回到上海。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叫助理把合同拿给你们看,进出款项和税务记录也都保存在公司的电脑里,你们可以一并打印出来。”   “……”   林跃拿出茶几下面的纸和笔,写了一个号码:“这是我的助理的电话,她会准备好你们想要查阅的所有合同和档案。”   “好的,江先生,谢谢你的配合,那今天就不打扰。”   年长的民警站起来,接过纸条,带着下属往外面走去。   俩人离开客厅,一面走一面说。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   “那你说,留在这里还能干什么?”   “托梦,厉鬼什么的,我看他就是在撒谎,哪怕陈放确系自杀,导致死者背负巨额债务这件事,也一定有他的份。”   “你觉得他撒谎?我不要你觉得,我要的是证据,证据呢?而且就算拿到证据又能怎样,造成死者背负债务的最大元凶是贪婪,梦想一夜暴富砸锅卖铁炒股的人那么多,赔钱跳楼的也不少,你能把那些理财师都抓起来吗?”   “……”   徐兰一看儿子没事,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时才想起江莱刚才上楼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罐子,好像是……   “老头子,莱莱刚才抱上楼的东西不会是骨灰盒吧?”   赵志华沉默不语,但是从面部的微表情来看,心情不太好。   徐兰说道:“这种东西怎么能带到家里来呢,多晦气啊。”   林跃没有理睬他们两个,把手机揣进兜里,从沙发起来径直上了二楼。   前后不到一分钟,只听得上面传来一阵争吵,然后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江浩坤,你给我。”   “还给我……”   “我叫你还给我听见没有?”   “警察为什么不把你这样的混蛋抓起来?”   “你听见没有。”   “啊……”   随着江莱的叫声,楼梯口人影一闪,林跃从上面走下来,关键是他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罐子,正是不久前江莱抱上楼的骨灰罐。   江志华和徐兰对望一眼,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等两人说话,林跃往旁边一拐,越过保姆陈阿姨进了一楼的洗手间,拧开骨灰罐的盖子二话不说全倒进马桶里,完事按下冲水键。   哗的一声,旋转的水流把渣男陈冲得干干净净。   江志华和徐兰惊讶地看着独子,现在算是知道刚才楼上的争吵是怎么回事了。   这边二人明白过来,那边江莱光着脚来到一楼,看见洗手间里的情况后,直接撞开保姆冲进去。   “你还给我。”   她一把夺过骨灰罐,往里面一瞧,发现已经空了。   “江浩坤,你这个杂……”   这句话还没讲完,林跃手起掌落,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人直接被打出洗手间,骨灰罐摔在地上碰得粉碎,来自庭院的风一吹,扬了仅存的一点粉尘。   “吃里扒外的妖艳贱货。”   林跃拍打着多少沾了点脏东西的手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到客厅茶几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徐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嘴角被打出血的江莱,脸色多少带点恍惚,从小到大,江浩坤对这个妹妹那真是疼爱到骨子里,别说打她,连说句重话的时候都没有,可是今天……这真是他干的?   江莱面带仇恨从地上爬起来,挂着血丝的脸扭曲得有些狰狞。   “江浩坤,是你害死陈放的,是你……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哥哥。”   林跃不等她近身,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下对称了,强迫症爽了,江莱又一次被打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   林跃淡淡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愿意做你的哥哥吗?要死请便,别污了我的眼。”   江志华从屋里跑出来,带着无比心疼的表情去扶女儿,一面望林跃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干你应该干却没有干的事。”   对于这个爹,林跃自然是不那么在意的。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儿子。”   林跃毫不客气地道:“那要不要我也大义灭亲一回,去公司准备一下材料,把你送进警察局?”   “浩坤,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徐兰也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园丁,心里特别堵。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儿子多孝顺啊,今天说话太冲了。当然,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江莱确实有陷害他的嫌疑,但是……但是他也不能这么不给亲爹面子吧。   “你……你……你……”   江志华指着他,整个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跃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样都是爹妈养的,江浩坤做事沉稳,有担当,有责任心,但是再看看江莱,任性到什么样了?   为了一个男人折磨自己的家人也就算了,在大马路上开快车是几个意思?撞到行人怎么办?伤到其他车辆里的乘客怎么办?自己想死找个清净地方弄根绳一吊,不影响其他人,多好。   哦?对主角好,对主角痴情就是好女人了?呵……   江莱一脸怨毒看着迅速远去的宝马750。   “江浩坤,我跟你没完。”   “莱莱,你没事吧?”江志华把她搀起来,看着被抽得流血的脸一副心痛表情。   “爸,你帮不帮我?”   “……”   江志华很为难。   “他都把我欺负成这样了,你帮不帮我?”江莱发狂的样子像个疯婆子。   “帮,帮,我帮你,帮你。”   徐兰在旁边看着,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   与此同时,陆远把手揣在皮衣的兜里,同彭佳禾走在黄浦江边。   “我真没骗你,你妈真改嫁了,房子里住着个东北人,五大三粗的,那家伙说话,咔咔的,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   “你在蒙我,肯定在蒙我。”   “不信啊?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我要是敢去,还用得着让你代劳?”这话声音很小,小的只能她自己听见。   这次从美国回中国,俩人的目的除了让彭海“落叶归根”,更重要的是帮彭佳禾找妈妈,一开始陆远的打算是把彭佳禾交到刘静手上便返回美国,但是刚才找到她妈住的地方才发现人家已经改嫁,还有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并且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彭佳禾,她那后爸也不是一个善茬,所以这事儿基本没戏。   “哎,对了,彭佳禾,你爸没了,你妈改嫁了,我记得彭海说过,他在上海还有一个妈,也就是你的奶奶,说吧,她的地址是什么?”陆远想起这个情况眼睛一亮。人交不到亲妈手上,给奶奶照顾也是可以的。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我是你爷爷   彭佳禾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陆远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小妞儿的目光躲躲闪闪,九成九是在骗人。   “不说是吧?你可想好了,你身上就二十块,还是中午吃饭找零的钱,我要是转身一走,回美国找个地儿一躲,你哪里找我去,至于你爸的保险金,这辈子都甭想了。”   眼见她还是不说,陆远转身就走。   “陆远,陆远,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别带我去找我奶奶,你愿意留下追甘敬就留下追甘敬,我自己回美国,保险金咱们一人一半,行不行?有了这些钱,你就有底气和她重续前缘了不是吗?我知道,你早上为什么生那么大气,不是因为你没有味觉的事被甘敬知道了,你是自卑,一个厨子尝不出饭菜的味道,拿什么来挣钱,拿什么来给她未来。”   今天的早饭是甘敬做的,她给陆远下面的时候没有放盐,以此来确定他的病情,陆远知道后勃然大怒,拉着她就从甘敬家出来了,接下来便是寻亲的戏码,不过很遗憾,按照陆远的说法,她妈改嫁后房子卖给了一个东北人。   陆远没有搭理她,反而走的更快了。   “五五不行?那这样,四六,我四你六,这样总行了吧。”彭佳禾又让了一步。   他还是不说话。   “也是,就看甘敬阿姨化妆台上那些贵妇化妆品还有衣柜里的名牌服装,要维持当下的生活质量需要不少钱,好吧,三七,三七怎么样。”   “……”   “陆远,你也太黑了吧,我跟你说,不能再少了,这是我的底线。”   “……”   “二八,二八。”   “……”   “你不会是想一九吧,这怎么行呢?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爸吗?”   “……”   彭佳禾最终还是没有拗过陆远,答应带他去找她的奶奶,不过在去见她奶奶之前,首先要把耳钉、唇环这种老人看不惯的东西摘了,而且按照陆远的说法,为了避免老太太知道她爸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精神上受不了,这事儿还是不要说的为好,反正就先骗着呗,看情况再说。   这里彭佳禾耍了个花招,为了防止陆远卷款跑路,她把他的护照骗手里了。   陆远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湖南路。   咚咚咚~   咚咚咚~   连敲两次房门,里面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来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出现在对面。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僵硬。   陆远碰了碰彭佳禾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说话啊。”   小太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说了一句:“我是彭佳禾。”   “啊?”老太太没听清楚。   “彭佳禾。”   “……”   陆远说道:“真费劲,你叫奶奶,叫奶奶她不就明白了吗?”   彭佳禾酝酿一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   打从记事起她就在美国生活,这奶奶就没见过几面,有疏离感很正常。   不过奶奶的称呼一下子唤醒了老太太的热情,抓着她的两个胳膊看了又看。   “我想起来了,佳禾,你是佳禾,我的孙女,都长这么高了啊,快让奶奶看看。”   彭佳禾被她摸的不好意思,那份扭捏和拘束,陆远在一边看得直乐。   他这儿一笑,顿时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后,顿时变得很激动,抓着他的手,眼含泪花说道:“大海,你是大海,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妈和你爸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陆远眨着一对小眼睛,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怎么把他当成彭海了呢。   “快,快,外面冷,快进屋。”   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已经拉着俩人进了客厅,让到沙发上。   “来,让妈看看,好好看看。”   一面说一面摸着他的脸说道:“这美国水土跟咱们这儿就是不一样,人黑了,也瘦了,还有这眼睛,眼睛怎么也小了。”   陆远一脸尴尬。   这次轮到彭佳禾幸灾乐祸了,在旁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还恨恨地哼了一声。   “你爸回来看见你,还不知道多高兴呢。”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他的手很凉:“手怎么这么凉?冻着了吧,你等着,妈去给你倒杯热水暖和暖和。”   看到她站起来往厨房去了,彭佳禾赶紧凑近一些:“她这是怎么了?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了,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有一点像我爸的地方吗?”   陆远挤挤眼,指指自己的脑瓜子。   彭佳禾吃了一惊:“老年痴呆?”   “你小点声。”陆远看到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彭海和彭佳禾的照片,便起身拿着去找老太太。   “你想干什么?”彭佳禾一把夺走,将相框夹在腋窝里。   “干什么?跟你奶奶说清楚啊,我不是她儿子。”   “陆远,二了吧。”彭佳禾说道:“是你非要来找我奶奶的,我这颗雷还没甩出去,现在腰里又别上我奶奶这颗陈年老炮。”   “我看你才傻了呢。”陆远说道:“你奶奶老年痴呆,不是还有你爷爷吗。”   “我爷爷?”彭佳禾皱着眉头说道:“我爷爷早就没了成吗?”   陆远一脸不解:“那刚才你奶奶怎么把你爷爷挂在嘴边?”   彭佳禾仔细回想刚才的谈话,确实,她奶奶提过两次她爷爷。   “不对啊,我爷爷确实早就没了,不会是……”她也跟着指指脑袋:“我奶奶不会是除了老年痴呆,精神也有点不正常吧?”   陆远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性。”   “水来了,水来了。”这时老太太打断两人的小声嘀咕,捧着一杯热水走过来:“快,暖和暖和。”   陆远赶紧把杯子接过来捧在手里。   老太太眼圈又红了,二话不说把人抱住,手在后面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来了……终于盼回来了……”   说完又抱了他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重要的事情,不断地在茶几前后寻找:“放哪里了呢?”   彭佳禾说道:“奶奶,你在找什么?”   “手机啊,我不知道放哪里了。”   “你找手机干什么?”   “给你爷爷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我记得昨天晚上他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不用加班,可以回家吃饭,正好,我让他买点肉,咱们晚上包饺子吃,饺子好,饺子象征着团圆。”   她越说越高兴,一时间忘了找手机。   也就在这个当口,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彭佳禾指指老太太,意思是你帮她找手机,我去开门,完了抱着相框转身就走。   “哎,你……”   陆远很无语,彭佳禾小太妹一个,心里的花花肠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这老太太又是个老年痴呆,多少还带点精神不正常,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么一老一少。   “老太太,你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我帮你打一下,铃声一响不就知道在哪儿了吗?”   虽然他知道彭爷爷早就不在了,但是这种情况下只能顺着老太太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嘛,怎么能让她开心就怎么做呗。   “对,对,打一下就知道了,可是,大海啊,我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来着?”   “老太太,你的手机号码,我怎么知道。”   “两个星期前你不是才给我打过电话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号码呢?”   “这……”   陆远觉得自己挺傻帽的。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彭佳禾带着怒气的质问。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远担心她有事,赶紧往玄关偏头,当他看到门外站的人后同样感到意外,因为彭佳禾的谈话对象不是别人,是江浩坤。   不过下一秒钟,更让他和彭佳禾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老太太面带笑容迎上去:“庆云,你回来了。”   “庆云?什么庆云?”   彭佳禾指着林跃说道:“奶奶,他叫江浩坤,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家伙。”   “江浩坤?”   老太太一脸茫然,拉着林跃的胳膊说道:“那还能有错?你爷爷我还认不出吗。”   彭佳禾的眼睛瞬间睁大,就差在脸蛋儿写下“不可思议”这个词了。   她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彭海偶有提起也是用“你爷爷”称呼,从未告诉过她爷爷的姓名,现在看来,她爷爷的名字叫彭庆云。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彭庆云,是那个混蛋江浩坤。   “佳禾,还愣着干什么,叫爷爷啊。”老太太不仅用眼神示意,还拿手推了她一下:“叫啊。”   叫他爷爷?   叫江浩坤爷爷?   这怎么可能!   彭佳禾快崩溃了,指着他的脸说道:“奶奶,你看看他这张脸,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吗?怎么可能是我爷爷。”   她望林跃恨声说道:“说,你是怎么骗我奶奶的?”   “乖孙女儿,我保养得好,显年轻。”   “谁是你孙女,you r a liar,a real jerk!”   老太太呆呆地看着一言不合就飙英语的孙女:“佳禾,你说的什么,奶奶听不懂,庆云,你听懂了吗?”   林跃说道:“听懂了,她说爷爷好,说她在美国的时候就常听爸爸说爷爷做菜是一把好手,爸爸能到西餐厅当大厨,是遗传了爷爷的天赋。”   “对,对,对,大海说得对。”老太太说完这句话想起儿子还在身后呢,转过头去一把拉住想要躲开的陆远,将人往前推:“大海啊,快,快叫爸啊,叫啊。”   “别,别,老太太,我……我不是……”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让他管江浩坤叫爸?怎么可能!   “没错,你不是彭海,你是害死彭海的人。”   这话是林跃说的,但是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陆远的嘴张着,不过后面的话再也讲不出来,因为他听得懂上面那句话的意思,只要他敢说自己不是彭海,江浩坤就敢说出彭海的死讯,如果老太太承受不住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是害死好朋友母子的罪魁祸首。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大海,见了爸一声不吭,我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   彭佳禾忍无可忍,提脚就要踹人。   林跃微微偏身,一脚踩下去,只听一声惨叫,小太妹后退一步,满脸痛苦地揉着脚尖。   而陆远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狰狞的脸像一只犯狂犬病的狗。   “大海,你干什么?”老太太发现了这一幕,面带薄怒望陆远说道:“那是你爸!”   陆远连做几个深呼吸,用力压下内心的愤怒,慢慢地松开双手。   林跃微笑说道:“乖儿子,知道你回来,我特意买了肉和蔬菜包饺子。”   陆远拼命地压抑着揍人的冲动,拉着彭佳禾的手走进面北的房间。   “大海怎么回事,太奇怪了。”   “可能是刚下飞机,要倒时差,睡眠不足的人脾气都大。”   倒时差什么意思老太太不知道,但是睡眠不足会烦躁的情况,她深有体会。   “那脾气大也不能对你这样啊,待会儿我好好批评他,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一样,说他两句就犯浑。”老太太接过他手里装菜的塑料袋往厨房走:“你知道大海和佳禾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跃说道:“想给你个惊喜啊。”   “大海去了美国十几年,模样都变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他们两个了。”   这一老一少跟多年夫妻一样聊儿子和孙女的变化时,陆远正跟彭佳禾小声议论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彭佳禾,这什么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奶奶怎么会把他当你爷爷呢?没道理啊。”   “现在说这个有用吗?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奶奶认清他的身份,陆远,要我来找奶奶的意见可是你提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可不能不管。”   彭佳禾又把他的护照往怀里揣了揣,生怕他不管她了。   “我想管,可是怎么管啊?”陆远自然不是傻子,很快便想到一个好办法:“这样,我稳住江浩坤,你去你奶奶房间找找,看有没有相册什么的,只要把你奶奶和爷爷年轻时的照片拿给她看,老太太应该能想起来的。”   “这个办法好。”彭佳禾点点头:“咱们分头行动。”   确定作战计划,俩人离开房间,彭佳禾径直去了老太太的卧室,陆远黑着脸走进厨房,拽着林跃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哎……”   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   完事从装菜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捆韭菜,看看带着泥土的根儿,赞道:“真新鲜啊。”   她似乎已经想象出待会儿包成饺子口感会有多好。   陆远把林跃拉到靠门的地方,指着外面说道:“我给你个机会,现在立即离开,不然的话……信不信我报警。”   “报,随便报。”林跃冷笑道:“警察来了也要尊重房主的意思,你觉得到时候她会站在老伴一边,还是让你这个假儿子滚蛋?”   “江浩坤啊江浩坤。”陆远不断地用手指点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个无耻小人,连一个患痴呆症的老人都骗。”   “你不是也在骗她吗?彭海,我的儿。”   “你!”陆远又一次揪住他的衣领:“我那是好心。”   “那我也是好心。”   “你放屁!”   他和彭佳禾一回来就发生这种事,要说江浩坤不是诚心的,傻子才信。   “放手。”   林跃低头看看他揪住衣领的手:“给你三个选择,一,放手,二,叫老太太过来看看她的儿子彭海是个什么东西,三,我也尝试一下当爹的感觉,把你这个不孝子揍成猪头。”   陆远犹豫片刻,慢慢地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   林跃笑呵呵地说道:“我的儿,真乖。”   陆远真想一拳打过去,把这贱人揍得满地找牙,但是时候不对,地方也不对,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庆云,庆云……”   厨房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怎么了?”   “和馅啊,你不是常说我眼神不好,老把盐撒多了吗。”   “好,我这就过来。”   林跃拍拍陆远的肩膀:“乖儿子,等着,爸给你包饺子。”   他像个胜利者一样走了,留下陆远站在门口气得牙痒痒。   咚~   陆主厨一拳锤在墙上,别提心里多憋屈了。   “怎么了这是?”   林跃前脚离开,后脚彭佳禾就从主卧出来。   陆远赶紧收拾心情,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了?”   彭佳禾摇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陆远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我们今天来,提前把照片藏起来了。”   不过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江浩坤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找老太太的,还有在甘敬生日聚会上说的话——直言是他害死了彭海。   “奶奶怎么……怎么这么糊涂。”   彭佳禾气不过,寒着脸走进厨房,用英语说道:“江浩坤,你就是个没有底线的人渣。”   林跃重复了一句她昨晚骂他的那句“you're just an asshole”,同样用英语回答她:“我这人从来不做一报还一报的事,做的都是还百报千报的事。”   彭佳禾明白了,江浩坤这是在报复她。   她怒不可遏地道:“滚!你给我滚!滚出我奶奶家。”   老太太本来在里面擀饺子皮,听到这话愣住了,板起脸说道:“佳禾,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我……奶奶……我爷爷早死了,他叫江浩坤,是一个混蛋。”   她委屈得都快哭了,然而老太太并不认可她的讲述。   “大海,大海,你还不管管佳禾,怎么去美国生活了几年,就忘本了呢。”   陆远赶紧走过来把人拉出去。   两人回到客厅,彭佳禾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说。”   陆远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老太太脑子不清醒,你要再说,搞不好会被赶出去的。”   “这是我家,他凭什么赶我?”   “凭他现在叫彭庆云,你是他孙女,我……”他指指自己,嘴唇动了动,不过后面的话没说。   彭佳禾知道他什么意思,气得脚一跺,转身就往外走。   “走就走,你以为本姑奶奶稀罕回上海啊。”   “彭佳禾,彭佳禾。”   陆远一看她赌气离开,只能跟着追出去。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我的好大儿,爸爸疼你   老太太听到摔门声,面露忧色。   “是不是佳禾出去了?”   林跃说道:“放心吧,包饺子,包完饺子人就回来了。”   老太太点点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另一边,彭佳禾快走到巷口的时候,陆远把她拽住。   “你干什么?”   “干什么?回美国!”她指着家的方向说道:“你愿意回去你回去,反正不管你给不给我保险金,我都不会再回那个家了。”   陆远说道:“回美国?你怎么回美国?我的护照在你那里,你的护照呢?”   彭佳禾这才想起她的护照跟行李箱一起丢了的事实。   “我是美国人,去大使馆再补一本就是了。”   “补护照不需要时间啊?我身上一共就剩几百块钱了,管我自己还行,这大冷天的,你要是愿意睡公园,睡马路,我没意见。”   “陆远!”彭佳禾怒道:“你就这么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对得起我爸吗?”   “因为你爸,我才让你回去。”陆远说道:“你仔细想想,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把江浩坤误认成你爷爷,你现在走了,万一哪天老太太不行了,这房子会落到谁名下?要知道你奶奶的家可是湖南路的老洋房,市价比你爸留给你的保险金还要多。”   彭佳禾闻言,脸上的气愤情绪消了一些。   陆远继续说道:“之前我不知道老太太家在哪里,来到这里以后才知道,原来你们家这么有钱。”   彭佳禾说道:“那是以前。”   “以前不重要,你要看的是以后。回不回去?”   “陆远,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能打什么鬼主意,你爱回不回,反正房子最后也没我的份。”   丢下这句话他扭头就走。   “你等等。”   陆远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彭佳禾拿出他的护照。   “好吧,我可以回去,但是这个……”   嚓,嚓,嚓。   她把陆远的护照撕了个粉碎。   “我多了一个爷爷,那你也得多一个爸。”   陆远的嘴角抽了抽,一脸肉疼表情。   虽然已经决定短期内不会回美国,但是护照给她撕了,多少会有不便。   要说为什么不回美国,最大的原因就是甘敬了,现在江浩坤和她分手,他的机会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再续前缘,他也要看着甘敬彻底放弃江浩坤那个人渣。   其次,他不放心老太太也是真的,彭海因为他死了,现在江浩坤赖在老太太家不走,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管一管。   是,一旦回去,又得面对彭佳禾多一个野生爷爷,他多一个野生爸的局面,但是能怎么着?硬着头皮干呗!   他倒要看看,江浩坤不是要做他们长辈吗?晚上睡觉的时候咋办,一老一少一张床,那画面,真吉尔美。   就这样,俩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儿又回到家里。   老太太听到开门声,往厨房门口侧了侧身,见是父女二人回家,心落回了肚子里。   “我说他们还得回来吧。”   林跃捞了捞锅里的饺子,说句“成了,装盘吧。”   老太太赶紧把盘子端过去:“庆云啊,我怎么觉得大海和佳禾还是有点不高兴呢。”   “吃饺子,吃了饺子就高兴了。”   “对对对,吃饺子,大海最爱吃饺子了。”   一分钟后,饺子上桌。   老太太叫彭佳禾跟她去厨房拿醋,陆远往林跃身边靠了靠,微微低头,眼神如刀,目光似电,拿腔拿调地道:“江浩坤,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绝对不会得逞的,我……”   他指指自己:“不走了。”   “不走了?”   “不走。”   “哦,乖儿子是要拣我吃剩下的。”   一句话骂了他两次。   “你!”陆远嘴一抿,扬起拳来就要打人,他向以嘴贱著称,因为这个在美国的时候没少跟人打架,结果这次回来居然在江浩坤面前吃瘪,这真的很不爽。   看看厨房,他把扬起的手又放下去,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江浩坤,你隐藏得够深的啊,知道我那么多事情,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林跃没有否认:“没错,从你出狱我就有派人监视你,主要是想把握你的情况,会不会回国找甘敬,确定你自暴自弃沉溺赌博和酗酒后我才决定追求她,有问题吗?”   “江浩坤,你可真是个卑鄙小人。”   “明明是你的回国改变了一切,现在把责任全推到我的头上,还说什么不知道我喜欢甘敬,关于这件事,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呵,又当又立的人啊。”   陆远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总之不是好话,正准备再讽刺几句的时候,老太太和彭佳禾端着醋碟走出来。   “来,大海,你的,庆云,你的。”   她把醋碟分完又去分筷子。   “佳禾,快别站着了,坐啊,坐下吃饺子。”   陆远看着林跃老神在在,真把这里当自个儿家的样子就来气。   “你费那么大劲骗老太太,不就是想占我的便宜吗?结果现在要给我包饺子吃,谢谢啊。”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老太太把一个饺子夹到他的碟子里:“你们俩说什么呢,饺子都不吃了?”   “哎,吃,吃。”   陆远夹起饺子填进嘴里,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林跃。   对于一个没有味觉的人来讲,吃什么不重要,恶心这个野生爹才重要。   “妈包的饺子好吃吗?”   “好吃。”   “来,再吃一个。”   老太太又往他面前的醋碟里夹了一个。   陆远一面说我自己来就行,一面跟上次一样整个填进嘴里。   “妈最爱看你吃饺子的样子了。”   老太太继续给他夹。   陆远吃完就挑衅林跃,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我气死你,气死你,想当我爹,那就做好帮我打工的觉悟。”   林跃不急不恼,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直至吃到第四个饺子的时候,陆远的脸色变了,身子扭动几下,不断地用手抓脖子。   “老太太,这饺子什么陷儿的?”   “韭菜啊?韭菜猪肉的,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这是彭海最爱吃的,但不是陆远最爱吃的,准确地说,他从不吃韭菜,因为会过敏。   便在这时,林跃夹起一个饺子放到“宝贝儿子”的醋碟里:“爱吃你就多吃点。”   “你……你故意的!”陆远站起来,用手抓抓这儿,挠挠那儿,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一些小红点。   “大海,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过敏吗?你以前不这样啊。”林跃假装关心,凑近他一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是还你在甘敬的生日聚会上那一把黑胡椒粉的仇。”   陆远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有味觉,吃什么都一样,之前就没注意厨房的情况,天知道眼前的王八蛋怎么连他吃韭菜过敏这种事都知道,还特意玩儿了这么一手。   彭佳禾一看陆主厨吃瘪,赶紧走过去帮他抓痒,一面问道:“要不要打120?”   那边老太太一听“120”仨字,吓得一哆嗦。   “120?谁要打120?大海?是你吗?”   “没事,没事,老太太,我没事。”   陆远能怎么办,只能尽量忍耐,不时用凶横的目光瞪林跃一眼。   叮叮咚~   林跃拿出手机打量一眼,没有接,挂断后把筷子一放:“单位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老太太站起来送他。   彭佳禾在后面阴阳怪气地道:“你啥时候回来,我们好给你留门。”   “不用了,我在单位睡,你们仨挤一挤正好。”   说完这句话,他拿着外套走了。   彭佳禾和满脸通红的陆远相顾无言。   “站着干什么,吃啊。”老太太根本没把“老伴儿”的离开当回事:“你爸的单位……唉,少了他没法转,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彭佳禾忍无可忍:“奶奶,他……他真的不是我爷爷,你弄错了,我爷爷早就死了。”   “怎么说话呢,佳禾,哪有这么咒你爷爷的,我自己的丈夫还能看错?”老太太一瞪眼,有点不乐意。   “他就不是,就不是,他是江浩坤,一个人渣,败类,畜生!”   “佳禾!你爷爷挣钱供你爸读书,把他养大成人,现在又给你们包饺子吃,你不领情,还这么说他,你……你……你怎么越长越像你妈了。”   陆远一看祖孙二人杠上了,赶紧站出来灭火,把彭佳禾拉到身后教训道:“你奶奶说的没错,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我彭海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送你去美国学校念书,把中国人的孝道全读没了。”   他冲她使劲眨眼。   彭佳禾气不过,又不能发作,只能一脸不爽地离开客厅,走进面北的卧室,咣唧把门一关,躺床上生闷气去了。   陆远说道:“老太太,你别往心里去啊,佳禾她,叛逆期,待会儿我一定好好教育她,让她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哦,也是,叛逆期,像小时候的你。”老太太说道:“你小时候啊,不让你玩儿电,你不听,非玩儿电,有一次把铁棍捅进插座的插孔里,狠狠地电了一下,打那儿就老实了。”   “呵,呵呵,是吗?小时候的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太太带着几分缅怀的情绪坐下,看到盘子里的饺子,又要给他夹:“瞧你这饭量,才吃了多么一点,来,再吃几个。”   “我吃饱了,真吃饱了。”陆远哪儿还敢吃,边挠痒痒边拒绝,为了证明自己吃饱了,还拼命地挤出一个饱嗝:“你看,都打嗝了。”   “真吃饱了?”   “对,吃饱了。”   “唉,剩下的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上啊,早知道让你爸带去班上当宵夜了。”老太太很苦恼:“要不这样吧,明天早晨我给你煎着吃。”   陆远:“……”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 你偷塔我偷家   去上夜班什么的自然是托辞,林跃从湖南路出来,便驱车赶往灰鲸餐厅,他有几句话要跟经理交代。   老太太把他认作彭庆云自然不是意外,是他使用【催眠术LV5】的结果,本来吧,像催眠一个人去干杀人放火这类情绪激荡的行为成功率一般,强制对方把自己当做至亲同样有难度,然而这是对精神状态正常的人来讲,像老太太这种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患者,本来记忆就不清晰,要让她把自己当做老伴,其实没多少难度。   电视剧里陆远一直在纠缠甘敬,彭佳禾更是上蹿下跳跟只猴子一样,作为回报,自己客串一下他们的长辈,多了两个孝子,挺好的。   傍晚残阳如血,接近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如织。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林跃按下方向盘的接听键。   “江总,大小姐现在中山南路的隧道里飙车,您看该怎么办?”   听声音是乔茜打过来的。   “谁让你监视她的?”   “是……是董事长,他担心大小姐的情况,让我派两个人跟着。”   看来自己打得那两巴掌还是不够狠,如果给她打得行动不便,就没今天的事情了。   像这种因为失恋就自暴自弃,不把别人的感受当回事的女人,他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打电话给交警。”   “江总?”   乔茜用十分意外的语气问他,似乎想不明白一向对妹妹疼爱有加的江总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报警的话,搞不好会被交警以危险驾驶的罪名抓起来。   “我说报警,听清楚了吗?”   “哦,听清楚了。”   乔茜赶紧答应一声,完事挂断电话。   林跃继续开车。   电视剧里江浩坤搞了一堆人围堵江莱,本是好心,却被那个疯婆子怼得不要不要的。   说起来,江浩坤面对妹妹憋屈,面对甘敬和陆远也憋屈,连TM非亲非故的彭佳禾也敢捉弄他,这江氏集团的总裁活得还真够窝囊的。   虽说他并不在意江莱的死活,但是游戏还没玩够呢,哪能让她这么舒坦地去见陈放啊。   半个小时后,林跃坐在灰鲸餐厅的休息室,冯经理垂着手,一脸谄媚站在旁边。   “江总,这点小事您打个电话就行,哪里用得着专门跑一趟。”   “我就问你能不能做好,扯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能,能干好,您放心,包在我身上,绝对没有问题。”   “行了,去忙吧。”   林跃起身向外走去。   冯经理点头哈腰地道:“江总,您慢走。”   林跃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他这儿赶紧小步上前:“江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跟你没有关系。”   林跃摇摇头,走了。   冯经理一直目送他上车,这才抹了把薄汗,去前面忙工作了。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见江浩坤,但是和以前相比,这次的谈话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真不知道这份压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林跃停顿的那一下确实跟冯经理没有关系,因为乔茜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是把江莱的情况告诉了江志华,老头子亲自带人给她把车扣了,不过呢,对于这个任性的女儿,也只是做到这一步。   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她疯疯癫癫地步行离开了,还威胁亲爹如果再派人跟着她,接下来就不是飙车,而是跳楼了,和陈放一样。   老头子还能怎么办?面对一个三十岁了还极端任性的女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之任之了。   只要她不寻死觅活,老想着为陈放殉情,要干什么都成。   ……   林跃走后,陆远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彭家,跑去盛世滨江小区跟甘敬告状,毕竟利用和欺骗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太没底线,太过分了。   然而甘敬并没有给他意料中的反应,因为她正为工作室的事情苦恼,昨晚在悦榕庄发生那样的闹剧,她的朋友都知道她跟江浩坤闹掰了,今天几个已经确定好要签合同的大客户临时反悔,不准备跟她合作了,再加上乔茜不久前才打过电话,约好明天去工作室谈撤资。   这些事搞得她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彭佳禾跟江浩坤的恩怨。   “甘敬,你也看到了,江浩坤就是一个无赖,那个以前我们认识的江浩坤已经不在了,我是真没想到,他连彭佳禾的奶奶也要骗。”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带佳禾的奶奶去看下医生吧,听听医生怎么说。”   看医生?陆远心说看医生不要钱吗?   他现在就是一穷鬼,哪儿去搞钱给老太太看病。   “甘敬,我觉得你还是先给他打一个电话,好歹探探口风,你的话,他多少应该能听进一些吧。”   甘敬面带不悦:“我……不合适吧,这事儿说到底是你跟他的矛盾,如果我去找他谈,我怕会进一步刺激到他,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加深对抗。”   不是她不想管,是昨天晚上刚指着外面喊江浩坤“滚”,今天就打电话过去谈话,这实在有损她的形象,更何况因为大客户毁约,乔茜准备跟她谈撤资的事,今天窝了一肚子火,她很怕电话一接通,谈着谈着控制不住情绪再吵一架。   陆远说道:“如果我劝有用的话,会来找你吗?”   放在以前,江浩坤干了这么缺德的事,他肯定不会求助甘敬,一定会拿根棍子找上门,打到江浩坤服软为止。   但是现在不一样,中间牵扯到彭佳禾的奶奶,也不知道老太太被江浩坤灌了什么迷魂汤,跟睁眼瞎一样,就把那张脸认成彭佳禾的爷爷,一旦他们俩打起来,老太太肯定着急上火,万一犯个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事情可咋办啊。   所以他也是没有办法,明知道找甘敬出面不合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陆远,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有好几个工作室的大客户给我打电话,明确表示取消签约仪式,不跟我们合作了,正在运行的项目那边也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还有,你来之前江浩坤的助理乔茜给我打电话,约好明天上门谈撤资的事,你现在让我给江浩坤打电话,合适吗?”   她是压抑着怒气说这句话的。   “什么?”陆远大怒:“他居然做得这么绝?”   彭佳禾的奶奶把江浩坤认作老伴儿的事他可以忍,对于甘敬的遭遇,他不能忍。   “欺负女人,他还是不是男人?!”   撂下这句话,扭脸看到墙角放着一个装高尔夫球杆的袋子,应该是江浩坤告诉甘敬丢弃的物品,便走过去抽出高尔夫球杆拿在手里掂了掂,冷着脸往外走。   “陆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甘敬将他拦住:“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把人打死,那些客户就不毁约了吗?”   她把高尔夫球杆夺走丢到一边:“你总是这样,用你的方式解决问题,却又带来新的问题。”   陆远说道:“甘敬,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甘敬说道:“你如果为了我好,当初就不会什么都不说玩儿消失,七年后又一声不吭地出现在我面前。”   “甘敬……”   他还想解释,她挥挥手将其打断。   “今天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要睡了。”   陆远不愿意告诉甘敬当年发生了什么,又不能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只能是垂头丧气离开盛世滨江小区,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扭头扎进黄浦江边一家露台酒吧。   服务生给送了他一杯鸡尾酒,他就闻了闻酒味儿,最终没喝,因为这让他想起在美国酗酒的那段时光,他答应彭海做彭佳禾的监护人,但是美国法律规定,必须戒酒才能拿到这个权力,于是他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摆脱了酒精依赖,现在喝的话,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再次变成一个成天醉醺醺的酒鬼。   搞了几口可乐压下心头烦躁,他走到天台边沿眺望江景,赶巧遇到喝得醉醺醺要跳楼殉情的江莱,一番搏斗,他把曾经乘坐同一架航班且是邻座的富家大小姐搞定了,两个自认为是失败者的家伙一番交谈,话赶话上了心情,一个想报复导致自己失恋的仇人,一个要帮她报复导致她失恋的仇人,于是一拍即合,打车来到罗山路一栋装修奢华的别墅前面。   江莱轻车熟路地找到钥匙,将他带进去。 ###第一千九百二十六章 专业送人坐牢一百年   “出来!”   “出来!”   “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江莱在房子里大喊大叫。   陆远感觉自己的眼不够用,敲敲这儿,拍拍那儿,看看头顶的大吊灯:“瞧瞧这大房子,啧啧,可惜没人啊。”   “他有好几栋这样的大房子,也不知道今晚住不住这儿。”   “好几栋这样的房子,那王八蛋该多有钱啊。”   普通人知道这种情况,一准儿打退堂鼓,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人惹不起,他陆远不一样,不仅不怕,反而有种兴奋和跃跃欲试:“听见没有?王八蛋,出来。”   江莱又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江浩坤,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陆远懵了,仔细看看周围,快步走进书房,在办公桌上找到了江浩坤和甘敬的合照。   没错,这就是江浩坤的家。   他拿着相框走过去,指着上面的男人说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想起陈放,想起下午的遭遇,江莱把相框丢在地上踩得粉碎:“我跟他什么关系?仇人关系!”   “你就是因为他要跳楼自杀?”   “你放开我。”   江莱很激动,把他往旁边一推,醉醺醺地走开了。   江浩坤。   江浩坤。   江浩坤。   陆远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   她是因为失恋要跳楼自杀的。   这里是江浩坤的家,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跟逛自己的家一样。   再加上悦榕庄天台发生的事情,像甘敬那么好的女人,说分手就分手,一点都不留恋。   还有富二代这个群体给人的印象……   一个想法在陆远脑海快速成型——江浩坤对甘敬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正如对眼前这个女人做的事情,他那么珍惜甘敬,在一起好几年都不舍得碰她,结果呢?便宜了江浩坤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而他留给甘敬的房子,也变成了他们同居的住所。   就在几个小时前,姓江的又欺骗了彭佳禾的奶奶,鸠占鹊巢,做了他这个假彭海的假爹。   这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   “你不是喜欢占别人的家吗?不是喜欢鸠占鹊巢吗?今天也让我偷你一回家。”   咚~   怒不可遏的陆主厨推倒了书架,砸翻了文件柜,把办公桌上的苹果电脑重重地摔到地上,还有那些用来装饰的工艺品,也先后遭殃,撞成一地碎片。   江莱没想到他说干就干,被这股子狠劲儿惊呆了,也被他感染了,摇摇晃晃地拿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对准视野范围内的东西就是一通挥舞。   乒乒乓乓……   一片玻璃渣,满地狼藉。   她喝醉了,但是陆远没醉,当她准备砸酒柜的时候,陆远将她制止了,因为里面基本上都是四大酒庄酿造的好年份的红酒。   之后俩人连喝带拿,基本上搬空了酒柜。   江莱甚至把这些随便抄起一瓶就过万的红酒倒进浴缸当洗澡水,总之两个人过了非常解恨的一夜。   第二天,陆远揉着宿醉后昏沉的头从床上爬起来,为昨晚喝醉酒啥事都没干心怀茫然之际,发现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不见了,她除了在床头柜留下一千块钱,还把他的戒酒毕业证拿走了——一枚刻着“100”的纪念币。   “这是买我的纪念币呢,还是拿我当鸭子了?”   与此同时,林跃推开了别墅的门走进客厅,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的一片狼藉。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挂断电话不久,耳听得身后哒哒轻响,扭脸一看,是换了一身装扮的江莱走进房间。   也不跟他说话,径直走过满地碎片的客厅,这找找,那看看,最后在酒柜对面的餐桌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完事很潇洒地往外面走。   双方错身的那一刻林跃说道:“你干的?”   “没错。”   “那你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吗?”   “值多少钱?这对你江浩坤有意义吗?”   “对我没意义,对你有意义。”   江莱面带嘲讽看着他:“你的东西,对你都没意义,会对我有意义吗?你怎么想的?”   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这关系到你会被判多久。”   “江浩坤,你觉得我连死都不怕,会怕警察?”江莱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   林跃拿起丢在地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很快,出现在眼前的是江莱和陆远打砸偷的一幕。   “你或许不在乎,没准儿那个人在乎呢。”   江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浩坤在房间里面装了摄像头,这家伙……连自己都监控?   “是我让他砸得,要杀要剐冲我来。”   “那可由不得你,得是警察说了算。”   林跃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问话。   “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林跃对迎面走来的警察说道:“有人把我的家给砸了。”   不用他说两名警察也看得出来,瞅瞅地上精美的工艺品碎片,还有摔碎的路易十三酒瓶,以及完全损毁的苹果笔记本,完事对望一眼,感觉很可惜,还有些不爽,太TM奢侈了。   “有监控吗?调出来给我们看一下。”   “没必要,砸东西的人就在这里。”林跃看向江莱。   两名警察中戴眼镜的那个看了她一眼:“你们俩什么关系?”   像入室打砸这种案件吧,作为派出所的民警没少接触,跟偷窃和抢劫不一样,砸东西的一方和被砸东西的一方多有积怨,关系相对复杂。   林跃说道:“我是她哥。”   两名警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从他嘴里得知双方关系,还是挺惊讶的。   “你叫什么?”   “江莱。”   “这些都是你砸的?”   “没错,是我砸的。”   她回答的很干脆,搞得两名警察超级无语,一个不惜报警抓妹妹的哥哥,一个“慷慨就义”不把蹲号子当回事的妹妹,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她还有一个帮凶,应该还在浦东的香格里拉酒店。”   江莱一脸错愕。   林跃呵呵一笑:“很难理解吗?不要忘了你的信用卡是谁给的。”   江莱恼了:“江浩坤,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不爽你冲我来,不要祸及无辜。”   “祸及无辜?你以为他砸我的家只是因为你吗?江莱,你太幼稚了。”林跃丢下这句话,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拿出一盒烟,点燃一支吸了一口,把青烟吹向天空。   “江浩坤,你把话说清楚。”   “这个问题,有机会你可以自己问他。”   两名警察没有在意兄妹二人的对话,那出手机给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又找林跃拿走了房间里的监控视频,通知派出所的同事去香格里拉酒店拿人,之后带着他们前往派出所录口供。   江莱傻吗?她不傻,相反,女人要报复一个人的时候相当聪明。   昨晚醉酒归醉酒,但是她心里跟明镜似得,江浩坤敢把陈放的骨灰倒进马桶冲走,还重重地扇了她两巴掌,说明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起码在对待她的态度上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么打砸物品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九成九是要抓她去蹲号子的。   她之所以知道后果还这么干,不是因为失恋的情绪让她可以不在乎世间一切,是因为她要用这件事刺激父母跟儿子反目,江浩坤和甘敬分手这件事她听人说了,那么事到如今,也只有江志华和徐兰两个人能帮她报仇了,因为江浩坤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他的身份——江氏集团总裁,只要父亲召开董事会,罢免他的总裁职位,那江浩坤就相当于拔了牙齿的老虎。   让他的爱情和事业一起完蛋,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当天下午,彭佳禾看到老太太出去了,一边骂着陆远见色忘义,跟甘敬鬼混了一天还没回家,一边翻箱倒柜寻找相册,以拿到奶奶和爷爷年轻时的照片,给江浩坤来个致命一击。   结果东西没有找到,她先挨了致命一击——给她打电话,对方让她去洋泾派出所一趟,因为她的监护人陆远把别人的家给砸了。 ###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 断绝父子关系?你是认真的吗?   甘敬看着办公室外面的员工,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跟前两天相比……怎么说呢,与其说懒散,不如说惶恐,假设十成精力的话,有五成精力放在工作上就不错了。   对于眼前一幕,她或多或少有所准备,他们里的一些人参加了悦榕庄天台的聚会,亲眼见到她和江浩坤闹掰的一幕,所有人都知道甘敬的个人工作室能够开起来,全仰仗江总的帮忙,现在俩人吹了,再加上昨天几位口头签约的大客户全部反悔,工作室未来会怎样,大家心里都没底。   那些才毕业的实习生是没有想法的,能历练一下,积累工作经验就好,但是有家要养的骨干们就得好好盘算盘算要不要提前联系下家的事了。   乔茜约她下午谈撤资,这事儿要是给员工们知道,肯定又起波澜,她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清静地儿去谈,不过这么做总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毕竟江浩坤真的打算撤资的话,员工们早晚都会知道。   就在她为这件事伤脑筋的时候,一名女员工走进来。   “甘姐,外面有一个小姑娘找你,说有急事。”   “小姑娘?”甘敬面露不解。   “她说她叫彭佳禾。”   “佳禾?”甘敬小吃一惊:“你让她进来吧。”   她不知道彭佳禾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不过既然找来她的工作室,肯定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女员工离开不久,彭佳禾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   “甘敬阿姨,甘敬阿姨,不好了。”   “佳禾,你别急,慢慢说。”甘敬见她一脸急躁,似乎被这份情绪感染,也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彭佳禾没有坐,走到她面前,咽了口唾沫说道:“陆远出事了。”   甘敬说道:“陆远?陆远能出什么事?”   彭佳禾说道:“昨天晚上,陆远……他把江浩坤的家给砸了,现在警察把他抓到派出所去了。”   甘敬听完上面的话头都大了,想起昨晚两个人的对话,认为是她没有答应帮忙才导致陆远恶向胆边生,跑去砸江浩坤的家的。   “知道他在哪个派出所吗?”   她一面问一面拿外套。   彭佳禾想了想说道:“说是洋什么……哦对,洋泾派出所。”   “走。”   她穿上外套,拎起包就往外面走,至于和乔茜的约会嘛,还有什么比陆远的安危更重要呢?   彭佳禾快步跟上,俩人钻进那辆福特SUV,朝着浦东新区洋泾派出所驶去。   ……   彭佳禾是接到通知后没辙了才去找的甘敬,既然派出所通知了陆远的家人,那也一定会通知江莱的家人。   江志华和徐兰第一时间给儿子拨电话,但是无论怎么打都没人接,秘书说他不在公司,无奈之下两口子只能亲去派出所了解事件细节。   当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先是在院子里看到了儿子的宝马750,又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正主。   “浩坤,你怎么回事?我跟你爸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   双方一见面,徐兰就埋怨上了。   林跃说道:“刚才派出所的民警在跟我谈话,我把手机静音了。”   相比徐兰,江志华更清楚什么是重点。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我问你,为什么报警?你们兄妹间有什么问题不能在家里解决?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老头子的表情很严肃,不,应该说很严厉,因为他觉得江浩坤又一次挑战了他的底线,而且比在悦榕庄天台聚会那次还要恶劣,因为甘敬充其量就是一个外姓女人,像江家这种家庭,儿子换女人如换衣服才是正常操作,但是江莱不一样,江莱是江浩坤的亲妹妹,如果说昨天扇了她两巴掌是因为她的坑哥行为,当父母的多少能够理解,今天呢?今天他做的事情就太过分了。   “因为我不愿意。”林跃说道:“更因为随意毁坏他人物品属于犯罪行为。”   江志华说道:“可她是你的妹妹。”   “妹妹就能任意妄为触犯法律?我这是在替你们管教她。”   “你……”   江志华指着他说道:“去撤案,立刻!马上!”   “如果我说不呢?”   林跃心说系统给的支线任务挺无语的,有钱可以为所欲为,电视剧里江浩坤有钱又怎样?还不是被一个甘敬,一个陆远,一个江莱吃得死死的,真正可以为所欲为的是江大小姐。   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失恋最多喝几场酒,找朋友哭诉一下就完了,第二天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她呢,飙车、跳楼、打砸抢、恶心父母、折腾与她无冤无仇的甘敬……要说这份任性怎么来的,很简单,家里有钱!   江志华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好,你统计一下损失,这钱我赔给你。”   林跃说道:“七七八八加起来二十几万吧。”   “二十几万对吗?”江志华怒道:“我给你二百万,不过从明天开始,公司你不要去了,我江志华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林跃说道:“也就是,你要因为她跟我断绝关系是吗?”   江志华斩钉截铁地道:“没错。”   徐兰一看父子俩人话赶话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急了。   “浩坤,你这是干吗呀,跟你爸服个软怎么了,快,道歉,跟你爸道歉,快啊。”   她拼命地给林跃使眼色,但是结果嘛……   “没问题。”林跃说道:“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江志华指着他对徐兰说道:“你听听,听见没有,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不孝子!”   林跃听着直乐,明明是江莱把他的家砸了,让她进去蹲几天,长长见识不对吗?总好过以后捅出更大的篓子,遭遇社会铁拳,结果他反而成了被埋怨,被针对的那一个。   当然,他手里握有陈放是个渣男的证据,可以用来改变江莱对他的看法,但是这么做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可不是那个用心良苦的富二代,就像电视剧里一样,给她看了视频又怎样?还不是扭脸爱上了哥哥的情敌、兄弟,嫂子的前男友陆远,而且谁劝也不听,就像网上一些人形容四人关系那样,你们结婚以后我可以和甘敬旧情复燃,送你一顶鲜艳的帽子,但是你永远无法报复回来。   “浩坤!”徐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听见没有,跟你爸道歉!”   她很清楚,儿子的地位、财富、名望……这一切都是江志华给的,虽然这几年的事情也证明了他能力不错,但是如果没有江氏集团这个平台,没有一个很高的起点,江浩坤便什么都不是。   林跃淡淡地道:“他已经不是我爸了。”   “你……你想气死我啊。”   徐兰还想说点什么,江志华冲她一瞪眼,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斜对面的办公室去找民警办手续了。   江志华和徐兰不知道,派出所隔墙有耳,他们跟儿子的一部分对话被甘敬和彭佳禾听去。   虽然没有听到前面的部分,但是江志华因故跟儿子翻脸,还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是确凿无误的。   既然父子关系没了,那江浩坤江氏集团总裁的身份,也快到头了吧。   “这家伙是不是脑筋有问题,没了他爸,没了江氏集团,他算个什么东西?”彭佳禾很开心,不,应该说超级开心,她乐意看到江浩坤吃瘪的场面,然而意愿归意愿,站在一个脑子正常的人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个问题,会发现江浩坤是一个很奇葩的人,搞砸了和甘敬的关系,搞坏了和陆远的关系,现在又要跟给了他一切的父母反目成仇,这种行为,她作为小太妹都理解不了。   “他出来了。”   当林跃办完手续从办公室里出来,甘敬提醒一句,冲彭佳禾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迎上去。 ###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 你拿什么交换他的自由?   “江浩坤。”   耳听得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跃回头打量,发现是甘敬带着彭佳禾走过来。   “我想跟你谈谈。”   他冲二人投去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答了一声“好”。   “去我车上谈吧。”   甘敬带着她和彭佳禾离开派出所,上了停在门口的福特牌SUV。   “说吧,什么事?”林跃很随意地问道,似乎根本没受父亲扬言跟自己断绝关系这件事的影响。   坐在后排座椅的彭佳禾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明知故问。”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   “为什么报警?有必要闹到这一步吗?”甘敬的问话和江志华差不多,因为在她看来,三个人闹得再僵,那也是感情纠葛的范畴,一旦警察介入性质就变了。   林跃反问:“怎么没有必要?陆远搅和了我跟你的求婚仪式,现在又把我的家给砸了,试问我不该追究吗?报警处理不是正常操作吗?”   甘敬语塞。   彭佳禾十分不爽,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昨晚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那叫求婚吗?你那叫试探。”   林跃笑了:“哦,你们女人可以测试男朋友是否真心,比如让闺蜜假冒网友去勾引男朋友,再比如故意折腾,故意作妖,和未来的婆婆唱反调,看男朋友站在谁一边。男人就不能测试女朋友是否真心?何况我是谁?我是江浩坤,江氏集团的总裁,我要找一个漂亮贤惠又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女人有问题吗?抛开现实不谈的人啊……呵呵,像你这种把任性当个性的女人我见多了,看在你还小的份上,好心奉劝你一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感情和婚姻是一道双向选择题,不是你们女人的命题作文。”   “你……”   彭佳禾被他一句话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见甘敬一脸讪色,没有替她说话,登时恼羞成怒,也顾不上暴露自己和甘敬偷听别人父子谈话的事情暴露,厉声说道:“江氏集团的总裁?以前是,以后呢?江浩坤,你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她跟徐兰的想法一致。   不,应该说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逻辑,像江浩坤这种富二代,只是因为起点高,父辈基础打得牢固方才有了挥金如土,奢靡度日的生活,没了父母支持,他算个屁啊。   “你们居然偷听我跟父母的谈话?”林跃故作惊讶。   甘敬一脸尴尬地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彭佳禾完全没有羞愧的意思,趾高气昂地道:“偷听不偷听重要吗?反正你的富二代生活就要到头了,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嚣张,江浩坤,像你这种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有,平时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没了父母什么都不是。”   “佳禾,佳禾,别说了。”甘敬听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地朝她递眼色,倒不是她想可怜江浩坤,这种情绪或许有,但绝不多,问题的关键是,她们来派出所的目的是帮陆远求情,现在当面揭江浩坤的短,给他得罪死了,还怎么救陆远?   “为什么不让我说?”彭佳禾并没有领悟甘敬的意思,她就是觉得揭江浩坤的短很爽,讽刺他很过瘾,要知道昨天在湖南路的家里,她可没少吃瘪,心里的委屈总得找一个地方发泄吧。   林跃冲她眨眨眼:“这样也好,我不能做富二代,就可以专心地当你爷爷了。”   彭佳禾的表情瞬间凝固,愤怒地红越聚越多,整个人游离在暴走边缘。   “佳禾!别说了。”甘敬有点生气:“我们是来为陆远求情的,不是来加剧对抗的。”   呼~呼~呼~   彭佳禾连做几个深呼吸,扭过头去尽量不看他,不过依旧小声在那儿嘟囔,也可以说诅咒他,诸如“让你也尝尝失业的滋味”、“你这种人,没了爸妈狗屁不是”、“以前有俩钱,现在钱也没有了”这样的话。   “浩坤。”   甘敬是个有现实感的人,此行目的是帮陆远求情,自然是要把姿态放低一点的:“陆远砸了你的家是不对,但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就放他一马,行吗?”   “往日情分?他在搅和求婚仪式的时候怎么不念旧情,砸我家的时候怎么不念旧情?”   “这……那……那算我求你了,成吗?”   林跃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让我不追究也行,但是有一个条件。”   甘敬说道:“什么条件,你说。”   “拿你工作室保险柜里的东西来换。”   “……”   甘敬闻言表情一变,她的保险柜里有什么她很清楚,但是这事儿江浩坤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担心被他看到那套陆主厨的“御用刀具”,她特意将其放在工作单位,这几年来隐藏的很好,他从没有怀疑过,但是现在……   林跃说道:“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试探你们?”   甘敬很为难:“那套刀具是陆远的,我不能。”   后面彭佳禾听到两人说这个,又把头偏过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刀具?”   林跃继续说道:“不能是吗?”   甘敬说道:“他砸烂你多少东西?钱我赔行吗?但是刀具对于一个厨师的意义。”   “那就是没得谈了。”林跃二话不说推开车门就往外走。   嘭!   车门闭合的声音惊醒甘敬,她咬咬牙,从车上下来:“行,我答应你。”   林跃冲她微微一笑:“所以我最喜欢跟有现实感的人打交道了。”   说话的同时,他还瞪了后车厢的彭佳禾一眼,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甘敬目送他上车离开,扭脸坐进SUV驾驶舱,看着方向盘中间“FORD”四个英文字母不知道在想什么。   彭佳禾扒着前排座椅的头枕往前凑了凑:“甘敬阿姨,你怎么能答应他呢,江浩坤是故意拿这件事要挟你,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刀具干什么,但是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他一定憋着坏呢。”   “佳禾,你怎么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呢,不把刀具给他,陆远会坐牢的。”   “这个王八蛋。”彭佳禾咬牙切齿骂道。   甘敬没再说话,驱车离开派出所。   ……   一周后,拘留所外。   江莱看着头顶的太阳感觉有些恍惚。   “莱莱,莱莱。”   江志华从后面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放心吧,爸,我好的很。”   “好?你哪里好了?瞧这脸,都瘦了,是吧阿兰,唉!模样也憔悴了很多。”   江志华很心疼,毕竟女儿在里面关了整整一周,一个大男人,怎么舍得前世小情人受苦呢。   “哎呀爸,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   江莱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哪里有瘦,还是原来的样子嘛。”   看得出来,她挺高兴的,但不是因为自己被放出来高兴,是因为她已经知道江志华和江浩坤父子反目,还断绝了关系。这么一来,那个混蛋的江氏集团总裁的位子必然难保,他不是用钱来对付陈放吗?那她就来一个苦肉计,把他变成没钱没地位的穷光蛋,让他也尝尝为一日三餐奔波的滋味。   相比之下,拘留所的日子算得了什么,不,应该说这是陈放提分手以来她过得最快乐的七天了。   “唉~”   江志华的注意力都放在江莱身上,虽说徐兰也很高兴,可是想想江浩坤的情况,脸上的笑容怎么挤也挤不出来。为了一个陈放,兄妹二人闹到这步田地,还有老头子……怎么就狠得下心说那种话。   其实对于江浩坤,她也挺失望的,一是因为他报警抓了江莱,二呢,不给他爸面子也就算了,前天她去找他做工作,劝他给老头子道歉,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那脾气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就是甘敬心里还有别人吗,再换一个女朋友就是了,至于受这么大刺激,连性格都变了吗?   “对了,爸妈,我还有件事要请教你们。”   江莱打断她的沉思。   “什么事?你说。”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谁才是穷逼?   江莱说道:“跟我一起关进去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跟你一起关进去的那个人?”徐兰面露茫然。   看到母亲这样的表情,她懂了。   “爸,等我一会儿。”丢下这句话,她朝拘留所跑去,看样子是要找工作人员打听那个人的情况。   江志华想跟她一起去,被徐兰拽住了。   “现在女儿也出来了,你跟浩坤……”   “别在我面前提他。”   徐兰说道:“可他是你的儿子。”   “现在不是了,我没这样的儿子。”江志华越想越气:“我们这样的家庭,争的是什么?是脸面,是一口气,瞧瞧他干的那些事,把江家的人都丢尽了。”   他说的没错,像江氏这样的“大户人家”,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朋友圈的人最看重什么?脸面,脸面,还是脸面。   企业规模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脸上好看;儿子女儿考上世界名校,脸上好看;接触了哪国政要,跟西方哪家贵族搭上线,脸上好看;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藏品,有格调的爱好,甚至是玩明星都要攀比……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脸上好看,因为他们不是中产阶级,不用拼命地想要维持生活质量,避免滑出中产阶级的范围,而江浩坤作为江氏集团继承人,他的儿子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搞得亲朋好友议论纷纷,不吝挖苦,实在让他颜面尽失,更何况还有顶撞父母,不念手足之情,且拒不认错的行为,这能忍吗?肯定不能,要知道他才是江家不容置疑的权威。   “除非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跪在门前求我原谅,不然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徐兰重重地叹了口气,夹在老公和儿子中间难受极了。   “爸,妈,你们怎么了?”   江莱打断两个人的谈话,从面部表情来看,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徐兰只能转移话题:“打听到什么了?”   江莱说道:“他们说同我一起关起来的那个人叫陆远,半个小时前就被他的亲友接走了。”   江志华点点头:“回家吧。”   就这样,三人上了车,司机将他们送回家里。   ……   同一时间,福特SUV在湖南路靠边停下。   甘敬看着副驾驶上的前男友说道:“我就不下去了,工作室那边还有事。”   陆远没有下车的意思。   “甘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砸江浩坤的家吗?不是我鲁莽,也不是我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因为就算知道,我也要这么做。”想起那个红衣女人的脸,他又变得激动起来:“江浩坤就是个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人渣,我说他为什么敢拿求婚这种事试探你呢,甘敬,知道么,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他想当然地把江莱当成了江浩坤的情人,要不然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轻车熟路地打开别墅的门,那份随意跟逛自己家一样。换句话说,江浩坤一边跟甘敬处对象,一边金屋藏娇,背着她乱搞男女关系。   但是吧,砸别墅那晚他喝多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无印象,又害怕甘敬误会,不敢明说红衣女子的事,只能用这种笼统的说辞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甘敬劝道:“陆远,你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江浩坤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甘敬……”   “嘿,嘿,陆远,你能别像个老娘们一样磨叽吗?为了接你回家我可是一大早就跑甘敬阿姨那里去了,现在脑子还迷糊着呢,下车,赶紧下车。”   彭佳禾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他从车里拉出来。   “快回去吧。佳禾,有事给我打电话。”甘敬招呼她一句,开车走了。   目送车子消失,陆远瞥了小太妹一眼:“彭佳禾,你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就把我从车上拉下来。”   “说什么说,没看人家有心事,根本顾不上你那点破烂事吗?”   “心事?什么心事?”   陆远认真地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她说工作室那边还有事……江浩坤真把投资撤了?”   彭佳禾说道:“不然呢?”   “这个王八蛋。”   陆远恨得牙痒痒,因为在他看来,江浩坤就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小人。   好,哪怕富二代都爱沾花惹草,换女人如换衣服,但是像江浩坤这种左边和甘敬谈恋爱,右边金屋藏娇和别的女人上床的家伙也不多见吧,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有脸跟他亏欠感情的对象要钱撤资?“王八蛋”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卑劣,简直就是无耻杂种,猪狗不如。   “不过你也别太生气,江浩坤恶有恶报,蹦跶不了多久了。”彭佳禾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开心,看到胡同口丢着一个空易拉罐,一脚过去给踢到垃圾桶边,然后她就不管了。   陆远追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去洋泾派出所,我跟甘敬阿姨听到江浩坤和他父母的谈话,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恶劣到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为什么?”   陆远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不知道,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跟他爸吵起来了。”   彭佳禾不在乎为什么,她只在乎江浩坤吃瘪。   “我如果有这种儿子,早就一巴掌抽死了。”   陆远并没有往红衣女子身上想,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当然,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妹妹会为哥哥跳楼吗?妹妹会说哥哥是仇人吗?所以他的想法是江浩坤脚踏两只船的事情被江志华知道了,本身就不道德还打110把事情闹大,像江家这种大户人家最在乎脸面,当爹的在朋友圈丢了脸,能轻饶不断给自己惹麻烦的儿子?   当爹的强硬,当儿的不服,话赶话怼到断绝父子关系的程度也正常。   彭佳禾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追求甘敬阿姨吧,江浩坤从此以后不会再成为你们的障碍了。”   “……”   陆远没有回话。   那边彭佳禾打开家门走进玄关,见他没有跟上来,微微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担心甘敬阿姨还在记恨你?我跟你说,她回国这么多年一直瞒着江浩坤珍藏你做菜的刀具,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心里有你,从来没有放下过你。”   这话打开了陆远心里的窗户,蹲拘留所这几天积蓄的不爽一扫而光。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刀现在江浩坤手里。”   陆远脸色一变,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彭佳禾一脸遗憾地道:“因为甘敬阿姨拿它来交换你的自由了,江浩坤说你砸了他的家,必须要赔偿他的损失,他看中了你的刀。”   陆远的表情很复杂,既有甘敬珍藏他的刀具带来的欣喜,也有刀具得而复失的愤慨。   古代侠客讲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厨师的刀也是一样的道理,要知道这套刀可是由全球顶级刀匠鲍勃凯末尔打造的,这哥们儿做刀是以英寸收费的,每英寸200美元,就那套刀,折算成人民币的话少说也得十几万,当初为了从主厨手里赢得它,差点把手搞废了,现在居然落到江浩坤手上,还是从甘敬手里弄走的,能没情绪吗?   “江浩坤!”   “嚎什么嚎。”彭佳禾说道:“不给你就等着坐牢吧,二十几万的损失,足够你再蹲三年了。”   听她这么讲,陆远蔫了,往沙发上一坐,不断地抓头皮,也不知道是痒呢,还是用来转移注意力。   “给。”彭佳禾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别想刀了,你现在要做的是把甘敬阿姨追过来,恶心死江浩坤。”   “追甘敬?”陆远一抬头,反问道:“怎么追?”   彭佳禾一脸愕然:“这还用我教你啊?”   陆远说道:“我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浑身上下不到200块钱,拿什么追?”   谈到钱,彭佳禾蔫了。   不过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大海啊,你说什么?缺钱是吗?妈这里……咦……哦,对,钱都在你爸那儿呢。”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凭本事骗的钱为什么要还   这个声音是……老太太?   俩人一听愣住了,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老太太在家,放在以前,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在公园里跟好朋友打麻将的。   吱呀~   伴随开门的轻响,老太太从卧室走出来。   “大海,你回来了?”   “啊……嗯……”   陆远面带迟疑答应一声,虽然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样问,总之先答应了再说。   彭佳禾凑近一些说道:“你被关起来的这几天,我告诉她你回美国处理房子的事了。”   陆远冲她竖起大拇指,望老太太笑呵呵地道:“老太太,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妈刚才听你们说缺钱,一家人别为这个吵架,妈有钱,说吧,需要多少,我让你爸去取。”   这回陆远听清楚了,彭佳禾也听清楚了。   “奶奶,你说什么?你的钱……都给那个江……我爷爷了?”   “对啊。”老太太说道:“他说我记性不好,容易把钱弄丢,而且这么多现金放在家里也不安全,不如给他拿去投资,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益,以后我们养老看病就不用花你们的钱了。”   “江浩坤!你个混蛋!”   彭佳禾听她说完,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就是他把奶奶的钱骗走了。   “老人的钱都骗,卑鄙、无耻、阴险、恶毒、下贱……”她都快气晕了:“奶奶,那个人不是我爷爷,不是!我爷爷早死了,他叫江浩坤,江浩坤!一个大骗子!大坏蛋!”   “佳禾,你再这样奶奶可真不高兴了。”老太太板起脸来教育道:“你爷爷见你们回来,又是包饺子又是腾房子,对你跟你爸多好啊,你现在这么说他。虽然奶奶老了,不懂法律,但是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说这存款呀,是共同财产,所以奶奶的钱,就是你爷爷的钱,这怎么能说骗呢。”   嘿……她还跟这儿讲法律,讲道理。   彭佳禾都快崩溃了,黑着脸在客厅走来走去。   陆远也不想追甘敬的事了,强行把她拉进次卧。   “陆远,你干什么!”   “我要不拉你进来,再让你说下去,我们俩都得被你奶奶扫地出门。”   “怪我说吗?啊?怪我说吗!”她指着外面横眉瞪眼说道:“这个江浩坤,他就不是人!假装咱们长辈也就算了,毕竟奶奶的脑子不好使,可他现在居然打奶奶养老金的主意,不行,我得报警,对,报警,我要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陆远赶紧把手机从她手里抢走。   “报警有用吗?你想过警察来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吗?老太太说话颠三倒四的,而且老年痴呆症患者说的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江浩坤不承认,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把钱骗走?”   “你先别急。”陆远按着她的肩膀说道:“先吃饭,吃完饭我去找江浩坤。”   彭佳禾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别添乱了行吗?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看好老太太就行。”   “我……”   陆远指着她做一脸警告表情:“再多嘴我不管了,反正那钱也不是我的。”   “……”   ……   盛世滨江小区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内。   轻柔的音乐在空中飘扬,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或眯着眼睛轻啜咖啡,或一下一下搅拌着还没有完全融化的方糖,又或者小声交流心事,偶尔翻过手机屏幕看一眼再放下。   距离大门直线距离最远的咖啡桌坐着一男一女,女方很漂亮,但是面有苦相,男方的手轻轻敲打杯壁,看起来多少有那么一点不耐烦。   “甘敬,你把我约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难道不应该吗?”   “不应该,你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浩坤,你现在……”   “怎么和陆远一样固执?”   这话问的甘敬打了个愣,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在这件事上江浩坤确实跟陆远很像。   一个说走就走,根本不告诉她为什么,再次见面打死都不说消失的那几年去干什么了;一个说分手就分手,即使作到日子难捱对于她的好心也不领情。   “我听说你放弃了名下全部房产和车子,基本上净身出户,这……跟父母闹得这么僵,你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   以江浩坤的成长环境,让他去给别人打工现实吗?好,就算他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去应聘职位,有几个企业敢用他?虽说去朋友的公司呆着是一个出路,但是他会开心吗?受得了别人的私下议论和指指点点吗?   跟彭佳禾一样,她不认为一个超级富二代能够适应普通人的生活环境,相信这也是江志华的底气所在——从小养尊处优的儿子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自然会老老实实滚回家里低头认错。   林跃说道:“这些都是依靠江氏集团获得的,既然断绝父子关系,那我还给江志华,以此清偿从小的养育之恩有问题吗?”   “你怎么……”甘敬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他是你爸,你是他儿子……有那么大仇吗?就念在往日恩情,你认个错怎么了。”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眯着眼睛微笑:“甘敬,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徐兰找到你,让你来说情的吧?她觉得咱们俩虽说分手了,但是旧情还在,你说话我会认真听,对吗?”   甘敬去拿咖啡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叹了口气后如实作答:“没错。”   林跃又问:“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跟江志华反目?”   甘敬摇摇头,徐兰只是说父子二人都在气头上,话赶话闹到这一步,并没有跟她解释因为什么吵架。   “事情很简单,因为我打算把江莱送进监狱。”   “啊?你疯了?她可是你妹妹。”   甘敬大吃一惊,怎么说她也跟江浩坤谈了三年恋爱,很清楚这个当哥哥的有多么溺爱妹妹,现在他说要把江莱送去蹲大牢,别说江志华没法接受,她也没法接受。   林跃说道:“妹妹又怎么了?妹妹犯了法也得承受后果,总是有人在后面给她擦屁股的话,不仅不能让她认清现实,还会把她惯坏,等到铸成大错,再想回头可就晚了,就像那句话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甘敬由他的话联想到陈放和江莱的恋情:“是因为陈放?”   “算是吧。”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门心思拆散他们两个。”   林跃刚要调侃她多管闲事,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浩坤,你还有脸来见甘敬?”   甘敬抬头一瞧,发现是陆远来了,脸上的表情完美地诠释了他的内心,然而因为声调拔的很高,店里的顾客纷纷向他看去,眉宇间积蓄着不耐和讨厌。   “陆远?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他。”陆远拉过甘敬旁边的椅子坐下,愤怒的双眼死死盯住林跃的脸。   吃过午饭他从老太太家里出来,先给江浩坤打电话,但是没人接,他又去了江氏集团,前台小姐告诉他总裁已经连续数日没来上班,他不相信,就在那儿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人,便把主意打到甘敬身上,想让她给江浩坤打电话,看能不能将人骗出来,顺便问下那套刀具的事,然而不等走进小区,一眼便看到咖啡店门口停的SUV,就隔着玻璃往里面仔细打量,发现她跟江浩坤在里面说话呢。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   “你来找他?找他做什么?”甘敬全身都绷紧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远,生怕这家伙忍不住一拳打过去,毕竟因为江浩坤,他在拘留所里呆了整整一周,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而今天上午还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讲江浩坤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人渣。   “找他做什么?”陆远摆出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甘敬,他欺骗你的感情的事先放一放,今天我来找他,是为老太太的事来的。”   “老太太?”   “就是彭佳禾的奶奶。”   甘敬对拿着菜单走过来的侍应生摆了个不需要的手势,扭头说道:“老太太怎么了?”   陆远指着对面椅子上坐的男人说道:“他,江浩坤,骗走了老太太的积蓄。”   江浩坤骗走了彭佳禾奶奶的积蓄?甘敬一脸错愕看着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望向林跃:“他说的是真的?”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男人喝多了不行?   江浩坤是什么人,江氏集团总裁,虽然说跟父亲闹翻了,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十万二十万块,找朋友们借一借总能搞到吧,难不成这么多年来,他一个能够交心的哥们儿都没有?   甘敬非常怀疑事件的真实性,不过林跃的答复却是……   “差不多。”   甘敬急了:“什么叫差不多?”   林跃感觉她的态度很有问题:“甘敬,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吧,你跟彭佳禾的奶奶非亲非故,没有理由为她出头,而我们已经分手,你也没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   瞧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不留情面,搞得她相当尴尬。   陆远刚要拍桌子骂人,忽然想起这里是咖啡厅,只能压着心头火说道:“骗老人家钱你还有理了?”   “骗?”林跃不紧不慢地啜了口咖啡:“你说说,我怎么骗她了?”   甘敬跟着看向陆远。   “你怎么骗她了?你说她记性不好容易把钱弄丢,那么多现金放在家里不如拿给你去投资,这样一来还能多一笔额外收入。”   “没错,我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有说错吗?”   这个问题把陆远问住了。   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没说错。   老太太有老年痴呆症,连老公和儿子都能认错,要说藏着藏着给忘了,绝对是大概率事件。如果从抗通胀的角度来看,手持现金年年贬值,确实不如拿去投资,所以逻辑没问题。   但是吧,这事儿放在陆远身上很难不情绪化,因为作为经历过2008年经济危机的人,他对投资这件事跟开车一样,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是因为你用彭庆云的身份欺骗了她。”   林跃呵呵一笑:“你说我欺骗她,拿出直接证据来,何况上面我只是提出建议,做与不做,选择权在老太太。”   “你明知道老年痴呆症患者说的话没有法律效力。”   “那你能帮她做决定吗?还是说彭佳禾可以?而且要证明她是老年痴呆,医院的诊断证明呢?”   “这……”   陆远觉得自己就是个SB,他是假彭海,如果说江浩坤没资格帮老太太做决定,那么他也一样,而彭佳禾还有几个月才年满十八岁,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还有老年痴呆症的认定,那是需要医院出具诊断证明的。   甘敬说道:“浩坤,我想知道你帮她投资什么了。”   陆远顿时反应过来,没错,钱的去向才是重点。   “丢纳斯达克100指数基金里面了。”林跃回答得很随意。   甘敬又问:“有多少钱?”   他继续随意回答:“十八九万吧。”   陆远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给我退出来,全退出来。”   林跃说道:“我干嘛要听你的,要把钱退出来,让老太太自己跟我说。”   老太太能行吗?要虎口里夺食,就江浩坤这嘴,三两句话就能给她忽悠的找不到北。   陆远气得两手攥拳,恨不得把对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揍得开染坊。   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林跃很没眼力劲儿:“陆远,你不会是穷到要靠老太太补贴的份上了,所以才会打这笔钱的主意吧?”   这话尤其扎心。   “江浩坤,我告你,你还别挤兑我,如果不靠你爸妈,你算个屁啊。”陆远摆摆手:“行,老太太的钱的问题先放一放,我们谈另一件事,趁着甘敬就在旁边,你看着她的眼睛说,说你是不是欺骗了她的感情?你是不是一个大骗子。”   “唔,它这里的摩卡不错,你应该试试的。”林跃故意冷落这个话题。   陆远紧紧咬住这个问题不放:“怎么,不敢说吗?”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林跃敲了敲杯壁:“我是担心说出来你会难堪。”   陆远冷笑道:“不敢说就不敢说,不要乱找借口。”   林跃将咖啡杯移开一些,一面划动手机相册寻找江莱的照片,一面说道:“陆远,你跟甘敬说我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说我欺骗她的感情,是不是指这个人?”   他把手机往前一递,对面二人仔细打量。   陆远神情激动地道:“没错,就是她。”   虽然不知道江浩坤为什么很爽快地拿出红衣女人的照片给他们看,但是已经没有多想的时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在甘敬面前坐实江浩坤是个感情骗子的事实。   但……   甘敬的表情有些复杂,相当奇怪,这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林跃说道:“甘敬,告诉他我跟她的关系。”   甘敬语带可怜:“她叫江莱,是……江浩坤的亲妹妹。”   亲妹妹?   亲妹妹!   身份揭晓,陆远却遭重创,表情僵硬了,身体也僵硬了。   那个因为失恋跳楼,又口口声声称呼江浩坤仇人的红衣女子居然是他的妹妹?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说……说跟江浩坤是仇人,怎么可能是兄妹。”   林跃挖苦道:“父母能都跟我断绝关系,兄妹反目成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陆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浩坤说的没错,他都不在乎跟父母的关系了,至于妹妹,那自然是更加不在乎的。   林跃继续挖苦道:“陆远,你说……我是感情骗子吗?”   陆远:“……”   “说啊。”   “……”   他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他不仅自己把脸送上去给江浩坤扇,连他在拘留所里一直愤愤不平的砸东西被警察抓的事,也证明是他理亏——自行脑补出江莱和江浩坤的关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后者的家给砸了,别人报警抓他不应该吗?   江浩坤应该这么做,至于他……活该被关。   “陆远,欺骗甘敬感情的人不是我,是你才对。”   林跃的话勾起了甘敬的好奇心,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刚才我说过,江志华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主因是我要把江莱送进监狱,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监狱吗?很简单,因为和陆远一起砸我家的人就是江莱。”   甘敬恍然大悟,这么一来整件事就说得通了,难怪当初江志华和徐兰也出现在洋泾派出所,原来江浩坤把江莱和陆远一并告了。   林跃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机会:“你知道警察是在什么地方把他抓走的吗?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   说完他在短信页面轻轻一点,调出一张信用卡的消费记录。   “这是我给江莱的不限额信用卡,看看吧……”   陆远是在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被抓走的,几个小时前,江莱在同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这说明什么?甘敬当然想得到。   “甘敬,你别听他的,我……我们什么都没干。”   陆远当然不会承认,何况他确实什么都没干。   林跃冷冷一笑:“你们孤男寡女开一间房,你跟我说什么都没干?这是江志华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放在以前,我早就叫人把你的第三条腿打折了。”   “甘敬,甘敬,你听我说。”陆远一看甘敬冷脸,手已经放在包上,似乎对他失望头顶,急得汗都出来了:“那晚我喝多了,喝多了,不信你去找个医生问问,男人喝多了行不行。”   “陆远……”   甘敬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拎起链包往肩头一背,径直往外面走去。   “甘敬,甘敬,你听我解释。”   陆远起身去追,背影看起来相当狼狈。   林跃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原本是来兴师问罪顺便曝光渣男的,结果呢?不仅老太太的钱没拿回去,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世界上最憋屈的事莫过于此。   “服务员,买单。”   他冲柜台打个响指。   同收银员小声攀谈的侍应生面带笑容走过来。   “先生,一共是60元。”   林跃在两名店员的“欢迎再次光临”声中结账离开,来到马路边准备使用手机APP叫车时,系统显示有一条新的消息,看完短信内容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我要你求我当总裁   三天后,凌空SOHO。   阳光照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出一轮轮耀眼光彩,火车头造型的楼宇下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主要是因为今天有一家上市公司举行搬迁仪式,包括企业员工,媒体记者,相关名人什么的都来了,总之排场不小,搞得很隆重。   江氏集团的员工们有些心不在焉,一部分人站在落地窗前看下面人头攒动,彩带飘扬,不过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集团总裁江浩坤已经一周没来上班了,人们议论纷纷,小道消息乱飞。   有说江总甩了甘敬另结新欢,去国外嗨皮的;有说他生病了,在医院疗养的,还有说他跟父亲闹别扭,赌气罢工的……   总之,虽然谈不上人心惶惶,但是要让大家跟以前一样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工作上,确实比较困难。   哒,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知道谁压低声音传了一句“江总来了”。   那些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的员工赶紧弯腰转身,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装做业务繁忙的样子。   秘书周昂碰碰助理乔茜的胳膊。   “你不是说江总跟他爸闹翻了吗?我看这表情……很正常啊,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应该是装的吧。”   “不管是不是装的,上次江总让你报警,你却把消息通知董事长,等着挨骂吧。”   “呵,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昂恍然大悟:“你是说……”   乔茜点点头:“十有八九过了今天他就不是江总了。”   周昂看了她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跃知道他们两个躲在一边叽叽咕咕没说好话,但是并没有在意,也没去自己的办公室,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推开房门走进去。   算上他,董事会的人全到了。   至于迟到原因,他不说,大家也没问,因为江志华召开董事会的目的都已做到心中有数。   “事情我都说了,就不再重复了,大家举手表决吧。”   “董事长,这事儿……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浩坤不像我们,年轻人嘛,总爱意气用事,我的意见是算了吧,就因为一点私事,不值当。”   说话的人位于江志华右侧,头有点秃,脸很圆,眼睛下面还有一双大眼袋,一看就是那种不注意养生的人。   林跃认得他,江志华的弟弟,江浩坤的三叔,平时说话做事看似温和,其实一肚子坏水,最爱背后给人使绊子,自己在悦榕庄向甘敬求婚的事,还有江莱进拘留所的事,他没少推波助澜,给江志华火上浇油,现在大庭广众下又扮起老好人来,这笑里藏刀的本事,没得说。   “浩坤,浩坤,快,当着各位叔叔伯伯的面给你爸道个歉,快道歉啊。”   林跃说道:“三叔,我要道歉的话早就道歉了,会拖到今日?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而且你觉得在董事会上讨论家事合适吗?”   江志清一脸尴尬。   江浩坤这话说得客气,但是意思不客气,各位董事都是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哪里听不懂他的画外音——指责江志清故意把江家家丑外扬,让董事会的人看笑话。   江志清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   “志清,不用劝了,这件事我意已决,大家只需要告诉我同意或者不同意就够了。”江志华摆手阻止,冷着脸看了林跃一眼,目光环顾左右:“同意罢免江浩坤集团总裁职位的人请举手。”   讲完话,他先把手举了起来。   下方董事一看董事长带头,面面相觑一阵,也缓缓地抬起胳膊,用手站队。   江志清是最后一个举手的,脸上带着一抹无可奈何,一抹恨铁不成钢,一副他是真心为江志华和江浩坤父子好的样子。   出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也举手了。   我给自己投出局票?   江志华对他的态度极其不爽。   为什么等了快两周才召开董事会?就是为了给徐兰从中活动的时间,也是给江浩坤一个跪在他面前认错的机会,他认为如果不能通过这件事把不孝子驯服,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多么离谱的事来恶心家人呢,结果他高估了金钱对江浩坤的吸引力,也可以说低估了江浩坤的倔强,这兔崽子不只嘴硬,骨头也硬得很,打死不认错。   “完事了是吗?完事我走了。”林跃丢下这句说告辞更像嘲讽的话站起来,吹着口哨朝外面走去。   江志华忍无可忍,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可真有意思,我这儿马上放长假,有时间干自己喜欢的事了,不应该开心吗?难道哭?”   “放长假?你把这个当做放长假?”   江志华那个气啊,父子俩人闹成这样,亲戚朋友都传开了,他这儿每天心烦的要死,而不孝子的表现堪称吊儿郎当,完全没当回事。   林跃说道:“当然是放长假,因为你会求我回来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董事们怎么也没想到他敢这么讲。   俩人都闹这样了,当爹的会求着儿子回来接手集团?那这脸还要不要了?   如果这里不是董事会,江志华绝对会暴跳如雷,骂他王八羔子,后悔生了他这么一个不孝子,但这里是董事会,身为董事长,能够做的就是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会议室的门说道:“滚,滚,滚!”   林跃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三叔江志清,微微一笑,丢下一句“走着瞧”,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哥,二哥,你有高血压,别生气,孩子脾气倔不懂事,晾他几天就好了。”   江志清赶紧走上前表关心。   呼~呼~呼~   江志华连出几口长气才压下心头火,坐回椅子上,低声骂了一句“混蛋,都是他妈惯得。”   另一边,林跃从会议室出来,无视工作大厅的员工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往右一转,进了总裁办公室。   签字笔、和甘敬的合照、水杯、古龙水……这些东西他统统没拿,就把放在角落里的高尔夫球杆袋里的伍兹大师赛限量版推杆拿了出来。   咚咚咚~   身后传来敲门声。   林跃回头一看,乔茜故作平静站在那里。   “江总,你找我?”   “这个称呼过了今天就别叫了。”林跃微笑说道:“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的,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这个,江总……”   林跃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你收拾一下个人物品,去人事部把手续办了吧。”   “江总!”乔茜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外面办公桌后的秘书周昂一脸不解看过来。   林跃提着高尔夫球杆便往外走:“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你又学了一招,想来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乔茜:“江总……”   林跃足下不停,就这么走了,完全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   ……   第二天。   晴空万里,秋风徐来。   湖南路迎来满地落叶,偶有车辆经过,卷起一片金黄。   彭佳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往脸上拍从甘敬那里顺来的爽肤水,一边刷微博。   “号外,号外,江氏集团今早发布重要公告,江浩坤因个人原因辞任集团总裁。”   “真的假的?”   “江氏集团?那个市值近百亿的家居装饰企业?我记得这家集团的总裁相当年轻,以前上大学时隔壁床的姐妹还幻想过嫁给他,做豪门阔太太呢。”   “不是说江氏集团发展势头很好吗?怎么突然间换总裁了?”   “这谁知道,我只听说为了稳定公司股价,已经退休好几年的江志华又重新出山了。”   “有意思哈,老将出马?但老将真能与时俱进,把握住市场机遇吗?”   “……”   留言没看完彭佳禾就一拍桌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哈哈,该!活该!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我叫你哥,你喊我爸   陆远正在单人沙发看报纸上的小广告,或许是过于投入,被彭佳禾的举动吓了一跳。   “彭佳禾,你发什么疯?”   “谁发疯了?”彭佳禾也不拍脸了,拿着手机凑过去,往他面前一送:“你自己看,是好消息吧?”   “江氏集团总裁离职?”陆远偏头看着她:“江浩坤?”   “不是他还能有谁?”彭佳禾说道:“我还以为江浩坤他爸心软了呢,等到现在终于尘埃落定,真是大快人心。”   她的面部表情,眼神,不,应该说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都写着“快乐”二字。   “陆远,今天出去吃行不行?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瞧她那张意气风发脸,跟打了一场大胜仗似得。   “哎,哎,江浩坤失业又不是你的功劳,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管是不是我的功劳,反正他完蛋了。”   彭佳禾把手机一划,指着新窗口中间的必胜客套餐广告:“咱不吃贵的,就随便吃点,瞧见没有?周末活动价,才一百多块钱。有披萨,焗饭,鱿鱼圈,还有冰淇淋和红茶。”   陆远瞪了她一眼:“没钱,不去。”   彭佳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陆远,好陆远,去嘛,去嘛。”   就在俩人为了吃一顿必胜客讨价还价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奶奶回来了。”   彭佳禾心说你不给我钱,我去找奶奶要,总之庆祝江浩坤失业这顿饭,小姐姐我吃定了。   她这儿面带微笑迎上去,然而下一个呼吸,表情雪崩。   “你怎么来了?出去,出去!这儿不欢迎你。”   陆远闻言抬头,看到走进客厅的人,脸色同样不好看。   林跃说道:“据我所知,这套房子还轮不到你说话吧,彭佳禾。”   他又拍拍塑料袋里的蔬菜和肉:“这可是你奶奶让我买回家给你们包饺子的。”   一听“包饺子”这三个字,陆远就浑身不自在,想要用手抓痒。   彭佳禾准备上前理论,被他一把拉住,连续摇头:“忘记上次你说他的坏话,老太太怎么训斥你了,忍,知道吗?你要学会忍。”   “骗子!小偷!”   彭佳禾的手和脚老实不少,但是这张嘴嘛,要学乖还是比较难的。   林跃没有搭理她,拎着东西走进厨房。   你说电视剧里这货有多作吧,且不提拿留脏辫,扎耳钉,戴唇环当个性的说辞,有一集她和陆远给老太太送敬老院,结果老太太看到报纸上超市的促销广告,溜出养老院走丢了,一群人找了半天,江浩坤自然也不例外,事后彭佳禾怎么做的?特意过去给他送一女人用的化妆镜,说什么让他好好照照自己,就那样怎么可能是陆远的对手。   还有几个月就18的人了,人家帮你找老太太不说真心道谢,反而用这个当借口挖苦人家,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做不出这么下贱的事吧?   一个百亿级大集团的总裁不仅听完了她的话,还很有礼貌地跟她讲述自己和甘敬的经历,林跃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换成他,就算不给她一个大逼兜,也一定会让保安给赶出去,让她知道没教养会是什么后果。   “江浩坤,听说你辞职了?是被动辞职吧?也就是说……你被你爸撸了,对吗?”   林跃把菜和肉拿出来的时候,彭佳禾走到厨房门口,肩膀倚着门框,左脚叉右脚,脚尖点地,一副与其说小太妹,不如讲二流子的模样。   “你很开心是吗?”   “那当然了。”彭佳禾斜睨着他说道:“怎么样,江总,失业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打一动物。”   林跃撇嘴一笑,不置可否。   “不知道是吗?我提醒你一下,前面两个字是‘丧家’。”   彭佳禾很得意,因为江浩坤失业又和父母断绝关系这件事让他想到一个最近学会的词——丧家之犬,还认为自己现学现用的能力不错,也代表着她的中文水平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林跃转过身,倚着橱柜,两手环抱看着她:“彭佳禾,你很嚣张啊。”   “是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我不会咬你,但我会扇你。”   “扇我?你扇我一个试试。”   “时候还没到,不过别急,快了。”   “呸,一条丧家犬,我看你以后拿什么生活。”   “你忘了?老太太把她的积蓄给了我,那可是彭海,也就是你爹寄给她的养老钱哦,小二十万呢,省着点花撑个一年半载应该没问题吧。”   “你!你敢动那笔钱,信不信我杀了你。”   林跃完全不CARE她的威胁,摸着下巴说道:“住的地方其实也好解决,外面房租那么贵,不如回家睡你奶奶啊。”   “江浩坤,你这个人渣!”   彭佳禾给他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看到砧板上放着把菜刀,一拧腰,一提脚,用手去抓。   在斗嘴这件事上,她就从来没有赢过,如今忍无可忍,今天非劈了他不可。   还好陆远发现彭佳禾过去太久,害怕她跟江浩坤起冲突走进厨房,赶紧从后面将人拉住。   “彭佳禾!你想坐牢吗?”   “放开我,你放开我。”彭佳禾用力挣了两下,发现没用,只能认命放弃:“陆远,你就看着他欺负我们一老一小是不是?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   “就是,江浩坤,你骗老太太的钱,占小孩子的便宜,你还是不是男人?”   得,他把彭佳禾说他的话拿来怼林跃了。   “能骗到钱也是一样本事,你想骗还骗不来呢。”   “呸!人渣。”陆远给他这不要脸的说辞激怒了:“你说你爸,哈,他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不嫌丢人的玩意儿当了那么多年集团总裁呢,换成我,早把你赶出家门了,本来知道你失业了,我还挺惋惜的,你说一富二代,突然没了工作,又跟家里断绝关系,往后的日子肯定难熬,现在要我说,你就是活该,对,活该,人渣这两个字很适合你,江浩坤。”   林跃用面巾纸擦了擦手,一脸玩味看着他。   “陆远,你应该去面试过几家西餐厅了吧?有没有告诉老板你没味觉的事?你不会只跟他们说自己是米其林三星主厨,没有提上面的毛病吧?”   他顿了一顿,眼见陆远无话可讲,继续说道:“呵呵,看来是了。老板把餐厅的口碑压在你的身上,你为了有口饭吃欺骗别人,同样都是骗,如果我是骗了老太太的人渣,那你是什么?不如人渣吗?”   彭佳禾的怒气消了不少,因为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不怨。   现在她算是知道陆远去要钱为什么无功而返了,这家伙的那张嘴,绝对是怼死人不偿命的水平,关键是他说的还很有道理,搞得你憋屈极了。   陆远想不通的是自己到西餐厅应聘厨师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去要钱的结果是被甘敬误会,这两天打电话也不接,求见面被拒绝,他见事不可为,又有生活压力,便想着先把工作的事情解决了,甘敬那边来日方长,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得,去了好几家西餐厅人家都不要他,其中一个长相酷似发福版曾小贤的家伙还翻出了以前餐厅失火,他因为吸入有害气体丧失味觉的旧闻,搞得他很尴尬。   这也是他刚才在报纸上翻看小广告的原因,打算找个不跟食物打交道的工作。   “比烂还有理了?陆远,走,别搭理这种人渣。”   小太妹拽着陆远离开厨房,倒不是她认怂了,是因为她怕陆远再受打击,要知道一家人就指着他挣钱吃饭呢,真要变回美国那个破罐子破摔的陆酒鬼,陆赌徒,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咚咚咚~   咚咚咚~   俩人前脚离开厨房,后脚就听到敲门声。   “奶奶回来了。”   彭佳禾赶紧走过去打开房门,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的奶奶。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贱人们,一起上吧   “陆远是住这儿吗?”   门口站着一个红衣女子,看起来挺漂亮的,就是那双腿嘛……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   彭佳禾觉得在腿精这一点上,她不如自己。   “我们在飞机上见过。”   彭佳禾仔细看了两眼,想起来了。之前从美国回来,陆远给自己买的是头等舱座位,给她买的是经济舱座位,她心里不爽过去头等舱闹,他邻座的乘客就是眼前的女人。   “没错。”江莱也认出了眼前的小太妹。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陆远在家吗?”   对江莱而言,怎么找来这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远在不在。   “你找他有事?”彭佳禾面露警惕,因为她想到了甘敬阿姨,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找陆远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没错,我找他有事。”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江莱皱了皱眉,准备说点什么搪塞过去的时候,里面传来陆远的喊话:“佳禾,你跟谁说话呢?”   一听这个声音,江莱趁小太妹侧身回望的空档挤进去。   “陆远。”她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陆远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害她蹲了一周拘留所的女人竟然找来这里。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害得你在里面蹲了七天。”   “不用,真不用,那是我自找的。”   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违心,当时要不是他误会江莱和江浩坤的关系,怎么可能因为打砸别人东西蹲拘留所。   这时彭佳禾走到他旁边,小声说道:“陆远,这……你跟她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这事儿该怎么说呢?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上次吧,从盛世滨江小区回来,因为在江浩坤和甘敬面前丢了大脸,他啥也没说,所以彭佳禾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莱没有在意对面二人的小声嘀咕。   “陆远,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尽管说。”   “没,呵呵,不用,你的歉意我心领了,江小姐请回吧。”对于彭佳禾的问题,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对于江莱呢,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人弄走,因为江浩坤就在厨房,那家伙在咖啡厅一番暗示,搞得甘敬到现在都不理他,如果再跟江莱不清不楚被甘敬知道,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呵,路子挺野啊,这都能找上门来。”   饱含调侃的声音打断客厅三人的谈话。   陆远心说糟糕,他怎么出来了。   江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男子,情绪从惊讶到茫然,再到愤恨,整张脸摊成一道渐变色。   “江浩坤,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冷冷说道:“你能在这儿,凭什么我不能在这儿?”   彭佳禾趁机在陆远后腰掐了一把,语带威胁:“这两个人什么关系?说!”   “她叫江莱,他叫江浩坤,你说他们俩什么关系。”   “兄妹啊?”   陆远没有否认,不过在后面添了一句话,也可以说标签:“也是仇人。”   江莱的注意力已经从陆远身上转移到林跃身上:“董事会发的公告我看了,江浩坤,这就是你拆散我跟陈放的代价,甘敬你得不到,事业你也得不到。”   “苦肉计么,江莱,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跃瞥了陆远一眼:“你以为苦肉计就你会使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跟江家划清界限,以后把你们报复得太惨,大家还不骂死我啊?像现在这样,我就可以没有顾忌地整你们了,不是吗?”   “呵呵,江浩坤,你是在讲笑话吗?”   江莱没有多想,她认为上面的话就是“死鸭子嘴硬”的表现:“你现在还有什么?房子没了,车子没了,职务没了……哦,你还有一张敢说大话的嘴。”   “我有什么?”   林跃正准备调侃几句,突然脸色微变看向门口,随着粗重的喘息声,老太太拎着一袋子鸡蛋走进来,还没看到人就在玄关那儿喊话。   “佳禾啊,奶奶买了些鸡蛋,全是双黄的,你猜多少钱?呵呵,就比普通鸡蛋贵两毛钱,一会儿奶奶给你煎一个,尝尝好不好吃?”   她换上拖鞋转身一瞧,才发现来了客人。   “庆云,你回来了?这位是……”   林跃笑着说道:“你老糊涂了?她不是刘静吗?来跟大海争女儿的。”   老太太仔细打量江莱几眼,脸上笑容不再,把塑料袋往地上一丢,走过去就把人往外推:“你这个狐狸精,滚,滚,滚出去,别来我家。”   “哎,哎,老太太,我不叫刘静,我叫江莱。”   江莱努力地解释自己的来历,可是老太太根本不听,一门心思赶她走人。   “奶奶,她真不是我妈。”彭佳禾也在一边帮忙作证,因为不能让江浩坤得逞啊。   遗憾的是老太太置若罔闻,在后面不断用力,江莱一路踉跄着挪向玄关,因为穿着高跟鞋,中间还崴了一脚。   “老太太,我……”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江莱委屈极了,更对客厅笑眯眯的男人恨得牙痒痒。   “奶奶……她真不是我妈?”   “佳禾,你是不是想跟她走?不要你爸和奶奶了,是吗?”   彭佳禾没脾气了。   陆远一看事情闹成这样,只能拉着江莱走出去。   “大海,把她轰出去,对,轰出去。”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嘴里嘟哝着:“她当然不是你妈,她就不配做你妈。”   “是是是。”彭佳禾能怎么说,一面安慰老太太,一面冲林跃怒目而视,小声说了一句:“卑鄙。”   “谢谢夸奖。”   林跃不以为意。   陆远把江莱带到胡同里,解释道:“老太太有老年痴呆症,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不过刚才她叫你什么?大海?你不是陆远吗?”   “她把我错认成了佳禾的爸爸。”   “哦。”江莱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那江浩坤呢?”   陆远黑着脸说:“彭佳禾的爷爷。”   “啊?”要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她能笑岔气,现在嘛……只有气愤和郁闷。   “刘静呢?”   “刘静是彭海的老婆,多年前丢下孩子跟人跑了。”   这下她总算是搞明白几个人的关系了。   吱呀~   啪嗒。   啪嗒~   院门处人影一闪,露出彭佳禾那张脸。   “陆远。”   “你怎么出来了?老太太呢?”   “跟江浩坤那个王八蛋往碗里捡破鸡蛋呢。”   彭佳禾走到二人身边,带着鬼祟的表情说道:“陆远,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看,只要老太太在,江浩坤就能大模大样地装你爸我爷爷,他还把奶奶的养老金骗走了,现在他失业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真要赖在家里不走,这种日子你能过下去吗?反正我不能。我看不如把奶奶送去养老院,这样一来……江浩坤还能跟着一起去吗?”   陆远没说话,江莱先表态道:“这个办法好。”   “办法是不错,可是钱呢?钱呢?”   陆远睁着一双小眼,巴巴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彭佳禾,他们连给老太太去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这几天都是在蹭老太太的钱花,送养老院?拿命送养老院啊?   “找她要。”   彭佳禾一指江莱:“如果不是你哥,我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大小姐十分惊讶,搞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只要能恶心江浩坤,看他吃瘪便OK,江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二话不说,拉开手提袋拉链,把里面的五千块现金全取出来。   “这些够了吗?不够我再去取。”   彭佳禾把钱接在手里,一点都不跟她客气:“行,不够我再找你要。”   “佳禾,你干什么?把钱还给人家。”   是,陆远很讨厌江浩坤,巴不得让他快一点从家里滚蛋,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跟江莱有瓜葛——他可不想让甘敬误会两个人的关系。   彭佳禾根本不搭理他,揣着那些钱转身就走。   “佳禾,彭佳禾!”   陆远想要把人追回来,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望江莱说道:“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江莱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区区五千块钱,算什么啊,她压根儿没把这点钱放在心上。   另一边,彭家老宅厨房,林跃正在往碗里转移磕破的鸡蛋,不过对于院子外面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有意思。   真有意思。   这三个人为了恶心他,居然结成了革命统一战线。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给你的大比兜,说到做到   当天晚上,林跃没有在彭家老宅住。   这让彭佳禾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昨天晚上我把你奶奶睡了”,这种事吧,如果她爷爷泉下有知,一定会气活过来。   不过第二天,她还是拉着陆远和老太太去了一趟精神卫生中心看医生。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   老年痴呆这种病基本没治,甭管是药物疗法还是物理疗法,只能起到延缓病情发展的效果,至于让她能够清醒地区分和身边人的关系,很难,起码医生是做不到的。   换句话说,要让老太太识破江浩坤的真面目,只能听天由命靠运气了,万一哪天清醒过来也说不定。   彭佳禾十分丧气,这更加坚定了她把老太太送去养老院的决心,回到家里不断地做假爹的工作,陆远一开始不同意,后面两天按照报纸上的小广告找了几份零活,贴小广告险些被人打,发传单被城管追,去售楼处当托儿又被批不像,扣了大半薪水……面对这些困难,他妥协了。   正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跟彭佳禾以家里装修,送她去住酒店住几天为由,把老太太骗去一家养老院。   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彭佳禾自在了,陆远也轻松了,找活儿的时候跟人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削土豆?行啊,我又不是没干过这个。”   “削土豆也行?”   对面长得像曾小贤的餐厅经理见他可怜,点点头:“行吧,明天上午8点来上班。”   以前的米其林餐厅三星主厨,现在沦落到在后厨打杂。   叮铃铃。   陆远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彭佳禾打来的,便跟餐厅经理说声抱歉,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然而才听一句话就恼了,因为彭佳禾告诉他,养老院的人打来电话,说老太太不见了。   这可是大事儿,他赶紧挂断电话前往养老院,到了目的地,院长谈了谈具体情况,不过在陆远看来说了跟没说一样。发了一顿火,骂了几句脏话后,他带着彭佳禾离开,到附近的公园找,超市找,菜市场找,还去了一趟家里,都没有发现。   彭佳禾病急乱投医,把电话打到甘敬那里,请她帮忙寻找,毕竟甘敬回国五六年了,对上海的了解肯定比他们多,而且人脉也广。   虽说在咖啡厅那次她跟陆远闹得很不愉快,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   甘敬找彭佳禾要了一张老太太的照片后把工作室的人全打发出去,之后给广播电台和公交电视广告商打电话寻求帮助,毕竟是老年痴呆症患者,又是在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养老院走丢的,这事儿可不小。   就这样,一群人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陆远和彭佳禾午饭都没吃,眼瞅着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就在俩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甘敬打来电话,说老太太找到了,现在MH区的家家利超市对面公园。   得到确切消息,他们松了一口气,赶紧打车奔向甘敬发来的位置。   二十分钟后来到目的地,远远地便看到甘敬陪着老太太坐在公园入口处的长椅上,脚边的塑料袋里盛着一捆新鲜韭菜。   “奶奶。”   彭佳禾大喊一声,同陆远走过去。   “老太太,不是让你好好在哪儿呆着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陆远顾不上跟甘敬道谢,第一时间问老太太话。   “大海啊,妈看到报纸上有超市的打折信息,他们卖的韭菜可便宜了,就想着过来买一点回家给你和你爸包饺子吃,你看,这韭菜新鲜不,还带着早晨的露水呢。”   得,感情是贪便宜溜出来逛超市了,老人的通病。   彭佳禾说道:“那你也不能不声不响地离开啊,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多着急吗?”   老太太一脸茫然:“佳禾啊,奶奶在家不是一直这样吗?我想跟你说来着,可是没找到人啊。”   小太妹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随着后排车厢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彭佳禾转头看去,面带嫌恶:“江浩坤怎么来了?”   陆远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林跃迎着二人的目光走过去,来到四人面前,把手里拿的头戴式耳机往老太太头顶一挂,转过身去一巴掌抽在彭佳禾脸上。   啪~   耳光响亮,把汽车的鸣笛声都压了下去。   甘敬呆住了。   陆远也呆住了。   直到小太妹跌坐在地,捂着火辣辣的脸仇视来人,他们方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陆远刚要推他,被林跃握住手腕一拧,整个人跟着打了个转,疼得弯腰低头,用手按住肩膀。   江浩坤患有哮喘的事亲戚朋友都知道,一般有这毛病的人体质偏弱,陆远从来不怀疑俩人真打起来他会占据绝对上风,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被压制得死死的,而且越反抗,关节部位的疼痛越严重。   甘敬很着急:“江浩坤,你干什么,你放开他。”   小太妹也歇斯底里地喊道:“王八蛋,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凭你差点弄丢老太太。”   林跃拿眼一瞪,甘敬往后退了半步,她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浩坤,这股子气质根本不像温文尔雅的上流总裁,倒像是一个千军万马中走出,杀人无算的将军。   “为了躲我,你们把老太太骗到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养老院,这么一来,爹和爷爷就不用认了是吗?你们一个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小太妹,一个假儿子也可以占据她的房子,还避免了照料痴呆老人对吗?郊区道路来往车辆里面大货车不少,得亏老太太没出事,要是出了呢?算谁的?”   彭佳禾大声说道:“算谁的也跟你没有关系。”   林跃说道:“别说你奶奶把我错认成你爷爷,就算没有,哪怕作为路人,我也会给你这不孝孙女一点颜色看。”   “这是我们的家事,谁要你管!”   彭佳禾想要去推他,被甘敬拦住了:“佳禾,你冷静一点。”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关心的是老太太,她住自己家,看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物品和熟悉的人可以加深印象,起到提醒作用,延缓记忆流失速度,把她送到养老院,别人跟她说的话,她扭头就忘了,长此以往谁愿意跟她交流?你觉得陷入孤立的她,病情发展是会加快呢,还是减慢呢?”   林跃对这个彭佳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除了这玩意儿忒没教养外,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二十不惑》里梁爽跟她奶奶的关系特别好,这里呢?她自己在家舒舒服服地各种玩,却送奶奶去养老院,最为关键的是,这两个世界里孙女和奶奶的组合是同样的面孔。   对于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彭海一副小太妹德行,唯一记挂的就是亲爹留给她的养老金,特么的跟害死亲爹的陆远呆了半年,就能张嘴叫爸了。老太太对她那么好,总想着给送去养老院,不拖累自己,刘静跟彭海离婚后再没管过她,却渴望得到母亲的关心。   “在美国读了这么多年书,包容和尊重没有学会也就算了,老祖宗留下的孝道也全丢了,你可真是彭海的好女儿。”   围绕着彭佳禾,从实际问题到品德教育,这些话说得甘敬都无力帮她辩解。   陆远被林跃制住,对于上面的话没仔细听,不过他注意到一个情况。   这一会儿功夫,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而在最右侧区域,有一个人扛着摄像机面对他们。   他猛一转身,挣脱握住胳膊的那只手,没有管江浩坤和彭佳禾的对抗,面带怒容看向肩扛摄像机的男子:“你干什么的?谁让你拍我们的?”   经他提醒,甘敬才发现他们几人已经成了过路市民的焦点。   “哦,你好,我们是《新老娘舅》栏目组的记者。”   陆远注意到扛摄像机的男子身边还有一个穿西装裙的女人,手里握着一个贴有电视台台标的话筒。   “谁让你们来的?”   林跃说道:“我让他们来的。”   甘敬面带不解:“你要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吗?”   “西式教育对年轻人的影响与中国传统孝文化的碰撞,你不觉得这很有话题性吗?而且……我想请大家就事论事,帮老太太评评理。”   事到如今彭佳禾也明白了,这家伙是故意让她当众出丑,她当然不会任他得逞,正相反,她还要借此机会让他身败名裂。   “江浩坤!如果不是你骗走了奶奶的钱,我们会把奶奶送去养老院吗?”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捧你做网红   围观市民听到这句话一片哗然。   “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呢,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没想到是个骗子。”   “看穿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不懂吗?”   “别人的家事还是少议论为妙,没听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   人越聚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林跃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我叫江浩坤,彭海没教过你一句话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再不济,也不会觊觎你奶奶的十几二十万吧。”   这话讲完,有人发出惊讶的喊声。   “江浩坤,他说他是江浩坤,江氏集团的总裁江浩坤?”   这句话唤醒了一部分人的记忆,他说的没错,就算不当集团总裁了,就算像网络传言那样,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但是凭借做总裁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哪怕是借,也能借到几十万吧,根本没有道理去骗一个老太太。   于是围观市民的态度又反转了。   林跃丝毫不避讳摄像机镜头和那些议论他失业这件事的人的目光,义正言辞地道:“你和你的假爹从美国回来后,一个不上学,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一个不上班,只知道沾花惹草,吃的喝的用的全是老太太的,我看不过去,让她把钱存起来逼你们做点正事怎么了?有错吗?”   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一份文件,先给彭佳禾和陆远过目,又递到摄像机镜头前面。   “这是银行出具的基金认购协议,开户人是老太太,签字人是老太太,要赎回得老太太拿着她的身份证去办理,彭佳禾,你说我是骗子,那我这个骗子可真蠢啊,居然把受骗方的钱存到受骗方名下。”   这一回不只彭佳禾和陆远没话说了,刚才质疑江浩坤为人的看客也一脸讪色。   仔细想想挺傻X的,如果他真像彭佳禾说的那样是一个骗老人钱的坏蛋,会拉电视台的人曝光自己吗?   再回想刚才他扇彭佳禾的那一巴掌,只能说一句活该。   就在甘敬觉得奇怪,上回在咖啡厅陆远兴师问罪,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彭佳禾诉苦反被打脸,江浩坤比墨索里尼还有理的时候,坐在长椅上被很多人忽略的老太太突然摘下头戴式耳机,望林跃说道:“庆云,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老歌的?现在的电视机早就不放了,我想听都没地儿找去……咦,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是电视台的记者吧?”   感情老太太把注意力都放在听歌上,对于前面发生的事完全没有概念。   “老太太,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来超市买特价菜的。”陆远一看情况不妙,再呆下去只会让彭佳禾难堪,赶紧搀着老太太的胳膊往甘敬的SUV走:“时候不早了,咱回家包饺子。”   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包饺子,对,包饺子。”   “江浩坤,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彭佳禾也知道今天这巴掌白挨了,带着不服输的精神丢下一句场面话紧追陆远离开。   “哎,你们别走啊。”   《新老娘舅》栏目组的女记者还想采访她跟陆远呢,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甘敬望着林跃摇摇头,提起长椅边的塑料袋,去开车送人了。   ……   翌日。   阳光明媚,突然而至的副热带高压为入秋的上海带来一团火气,老老少少又穿起短袖拖鞋,奶茶店外排满了等着买冰淇淋的人。   斜对过胡同的老洋房里,彭佳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黑着脸在那儿玩手机。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她的微博账号下面留言谩骂,有说她忘恩负义的,有说她书读到狗肚子去的,有说她有爹养没妈教的,还有说她数典忘祖是香蕉人的……总之说得很难听。   她是谁?她是小太妹彭佳禾,别人这么骂她当然不能忍,对于那些说话难听的,一一用英语怼回去,然而她越回复,那些人越来劲,最后还招来一群什么帝吧出征客,甚至有人把她的手机号码,TT账号,FB账号,在美国的社会保险号、家庭住址、上学时的成绩……都给爆了出来。   这下她傻眼了,也认怂了,一口气拉黑了很多人,把账号都给注销了。   即便如此,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来还是感觉憋屈,牙没刷,脸也没洗就往沙发一坐,继续去看网上的热议贴。   陆远去上班前告诉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可是怎么说呢,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明知道那些键盘侠不会说好话,还是忍不住去看留言,偏偏看了吧,心情又会受影响。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以为是老太太回来。   经过昨天的事后,无论是出于担心老太太的安全,还是被江浩坤道德绑架,总之陆远妥协了,不再想着把老太太送到养老院,毕竟他在美国这几年都是彭海照顾他,也是因为他,彭海才会遭遇车祸身亡,他有义务挑起给她养老的担子。   彭佳禾搞错了,并不是老太太逛公园回来了,是那个她恨不能一刀砍了的江浩坤。   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用皮筋捆着的梭子蟹,看数量……有七八个呢,体型也不小。   彭佳禾的脸色相当难看:“你来干什么?”   “来给老太太送梭子蟹。”   “赶紧拿走。”   “又不是给你的。”   林跃懒得理她,把梭子蟹送进厨房,鱼虾蟹类食物富含不饱和脂肪酸,而老年痴呆症患者无论男女,体内最缺乏的营养物质就是这个。   “昨天的事,你故意的!”   他从厨房出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彭佳禾的指控。   “没错,我这人从不食言,说扇你就一定会扇你,彭海没有教会你的东西,我来教。”   他毫不在意彭佳禾仇恨的表情,打开门走了。   “哦,对了,我这人吧,有个毛病,特别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以后做事小心点。还有,你不是很喜欢当网红吗?我成全你。”   外面飘来他的忠告。   彭佳禾气得把沙发上的靠枕丢到玄关的鞋柜上。   直至过去五六分钟,她的气消了不少,这才想明白后面那句话的意思。   之前江氏集团发公告称江浩坤辞任总裁,这事儿在网上引起热议,她以幸灾乐祸的态度不吝挖苦,还用“丧家之犬”形容他,现在轮到她“火”了,想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江浩坤!我跟你没完!”   彭佳禾指着外面跳脚大骂。   从小到大都是她捉弄别人,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   林跃自然不会在意彭佳禾的叫嚣,从巷子出来,坐进一辆刚下完客的出租车,冲前面说了一句“灰鲸餐厅”。   司机点点头,载着他前往火炬台路。   十分钟后。   林跃在灰鲸餐厅二楼阳台的座位坐下,扭头打量后方庭院的风景。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餐厅经理冯宇方才由前面走过来,一面微笑说道:“江总,后厨有点忙,让你久等了。”   对于“江总”这个称呼,林跃不置可否,对于“后厨有点忙”这个解释,他一脸玩味。   “江总,你这次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话是那个话,但是味儿不对。   林跃抬头瞄了他一眼,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   冯宇方呵呵一笑:“江总,采购那边还等着我安排呢,实在有些走不开,这茶真不能陪你喝。”   工作忙?   正常情况下,领导找下属,如果没有嫌隙冲突,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忙得连陪领导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没说的,冯宇方有这样的反应符合常理,毕竟他已经不是集团总裁了嘛,更跟江家断绝了关系,还在董事会上让董事长下不来台,几乎势成水火,站在冯宇方的立场,肯定是宁愿得罪他,也不愿意得罪江志华的。   林跃说道:“冯经理,人走茶凉这句话,你听过吧?”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其实我也是一名厨师   人走茶凉?   很明显,这是在点他呢。   冯宇方还在笑,不过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假。   “江总,我没有骗你,这几天工作确实忙。”   “行了。”林跃说道:“你的工作忙和有钱人的我最近手头紧一样没诚意。”   冯宇方心说你这阶级跃迁,适应的可真快,前几天还是超级富二代,今天就能站在穷人立场说话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林跃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冯宇方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个人的简历。   “陆远?”   “这两天他会来这里,想办法收下他,安排到后厨做主厨。”   “江总,这……不合规矩吧。”   冯宇方一脸难色:“江总,现在后厨的主厨史蒂文年前才从法国米其林餐厅挖过来,而且已经签了两年的合同,换掉他……我们可是要赔不少钱的。”   林跃并不在意他的难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看着庭院里已经泛红的枫叶说道:“干不了?”   冯宇方停顿一下,一面谄笑一面摇头:“干不了。”   “行,那你也别干了。”   或许是被他这句话激怒,冯宇方说道:“江总,这事儿……恐怕不归你管吧?”   话说的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冯宇方知道,林跃也知道,就差直说叫你一句“江总”是我抬举你,实际上你现在屁都不是,还有什么脸在这里指指点点,叽叽歪歪,你算老几啊。   “这事儿确实不归我管,不过有人管。”林跃笑呵呵地看着他:“冯宇方,这些年来你做餐厅经理,从酒水到食材,哪一个环节没有动手脚,就说用低端酒按高档酒采购这一项,一年几十万的差额总有吧,这些钱都哪儿去了?”   冯宇方不淡定了,脸上笑容也没了。   林跃说道:“有些事呢,我不说话不代表不知道。是,我现在不是集团总裁了,管不了你了,但是我妈的手机号码,微信号码总有吧,只要把餐厅的情况跟她提一嘴,那你觉得董事长会为了跟我怄气,放任你挖江家的墙角吗?”   “这……”   冯宇方额头开始冒汗。   林跃拍拍桌子上的简历,站起来朝外面走去:“你看着办,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茶还没凉,兀自往外冒热气。   冯宇方的心很凉,比天气更早入冬。   直到再也听不到下楼梯的脚步声,他这才回过神,舔舔嘴唇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简历认真打量。   陆远?   米其林三星主厨?   这个人是……江浩坤的朋友?   ……   三天后,蹲在后厨角落削土豆的陆远被经理叫去谈话,对方给了他一张名片,说是上海最好的西餐厅之一,让他去那儿试试,就算只能当个二厨,也好过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餐厅打杂不是?   陆远采纳了他的意见,把这个月到手工资的一半都拿来买成食材练习他的招牌菜——惠灵顿牛排,毕竟已经两三年没有掌勺,难免手生。   作为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子,怎么能恢复以前的水准呢?退一步讲,起码要能做出一道像模像样的惠灵顿牛排吧。   自己吃不出味道,他只能拉彭佳禾的壮丁。   小太妹倒也积极,非常努力地帮他“试毒”,没错,对她来讲那就是“试毒”,不过最后她还是坚持下来,就是支撑她的口号让陆远有点无语。   拒绝削土豆,力争当主厨,有朝钱在手,砸死江浩坤。   这也能跟江浩坤联系在一起?这梁子结的该有多深啊,陆远认为她疯了,真疯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有事做了,不用纠结键盘侠的谩骂。   就这样,在不眠不休地练习了两天后,熟能生巧的陆主厨用原本打算支付老太太看护费的钱买了一身过得去的西装,墨镜一带,小红裤一穿,人模狗样地来到火炬台路,推开了灰鲸餐厅的大门。   穿着西装马甲的迎宾小姐把他带到一张餐桌前,又给他拉椅子让座,知道就他一位客人后,把桌子上的两套餐具收走一套,然后由拿着菜单和便签本的男侍应继续服务,问他想要吃点什么。   陆远没有要甜点和开胃菜,直接点了一瓶03年的红酒和一份惠灵顿牛排。   红酒没什么,就是贵一些罢了,客人执意点,正常上就是了。惠灵顿牛排嘛……平时点的人还真不多,一是因为它贵,二是因为不好做,费事儿,厨师不愿意折腾,客人也不愿意等太久,搞不好菜上来搞起刀叉一尝,还不如普通牛排好吃。   为什么这么说呢?惠灵顿牛排被誉为最优雅的英国菜,完美的惠灵顿牛排里面是三分熟的菲力,外面包着一层酥皮,要经过煎牛排,裹酥皮,上烤箱这三大步骤,当然,中间还有冷藏和加料这些小项目,等一个小时能吃到嘴里就不错了,而且这是一道非常考验厨师功底的菜,且不说酱料的准备工作,单就烹调而言,一旦火候掌握不好,牛排的肉汁会把酥皮弄湿,这样便没了酥脆的口感,算是失败品,问题的关键是,因为外面包着一层酥皮,根本无法用肉眼判断牛排有几分熟,酥皮、牛排和蘑菇酱的食材质量,同样会影响受热,哪怕是一些有名的大厨掌勺,稍不注意也会变成一道没有灵魂的平庸之作。   所以才说这是一道非常考研厨师功底的菜,如果是没有多年经验的厨师接单,就等着被味蕾挑剔的客人退菜吧。   陆远要了一瓶03年的波尔多红酒,还说醒酒的时间足够厨师忙活的了,这一看就是会享受,知门道的客人,侍应生不敢怠慢,特地跑了一趟后厨,把客人的要求交代一遍。   一个小时,菜好了。   他说牛排是凉的,这是要拿人当狗喂啊,侍应生只好致歉退菜。   又一个小时,菜好了。   他说酥皮烤焦了,没法吃,侍应生再次致歉,端着盘子走了。   第三个小时,菜好了,这次是主厨做的。   然而他还是没吃,拿着餐叉和餐刀比划两下,说牛排煎过了,太干太老,跟牛蹄筋一样,还讽刺灰鲸餐厅位于繁华地段,厨师却很一般,做的菜也太难吃了。   这一次他不仅要退菜,还要退那瓶红酒,因为都醒了两个多小时,早变味儿了。   侍应生也不是傻子,意识到这小子就是来挑事的,便把事情告诉了经理,冯宇方过来一看,哟呵,这不就是江浩坤给他的那张简历上的人吗?   他很配合地到后厨把史蒂文请了出来。   “这道惠灵顿牛排我们已经做了三次了,你确定吃过这道菜吗,先生?”   史蒂文是用英语问的。   陆远拒绝了冯宇方的翻译,反问道:“你确定你会做这道惠灵顿牛排吗?”   史蒂文用他不标准的中文说道:“你在侮辱我。”   陆远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说我侮辱你?来,尝尝,尝尝你自己做的菜,哦,抱歉,我讲话太大声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史蒂文的中文储备不足以应付当下局面,可能他做的惠灵顿牛排确实不够完美,但是对方用“不会做”来形容,就很过分了。   陆远拿眼一瞟周围:“这次我小点声哈,惠灵顿牛排呢,我可以教你做,但是你必须带我去你的后厨看看。”   史蒂文刚要说“跟我来”。   这时餐厅角落,背对陆远的餐桌上响起一道掌声。   “这位先生为了试这道惠灵顿牛排,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毅力不错,不过我觉得比起吃,更多地是要踢馆装X吧?”   声音响起瞬间,陆远脸色变了,往餐厅角落一看,果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对头江浩坤。   作为一个没味觉的厨子,这三个小时他等得很紧张,也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更不要说江浩坤还是背对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餐厅坐北朝南,敞开门做生意,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陆远,你既然这么了解惠灵顿牛排,那能不能告诉大家它的来历?”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来自老妖怪的阅历碾压   电视剧里这一段演得挺中二的,为了让观众看得爽,给陆远安排了一个很有逼格的情节,然而跳出主角视野,就会发现陆主厨的所作所为,跟港片武侠剧里去武馆踢馆的情节没什么不同,关键是别人起码能演出一些草莽气,他呢?完全就是一个小人形象。   那么多人在餐厅吃饭,这儿把主厨怼得跟狗一样,之后说我是来应聘的。   EXCUSE ME?   林跃原以为只有在爽文里才能看到这种桥段。   一家餐厅的经理会接纳踢馆厨师当主厨?那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你们尽管来我的餐厅踢馆吧,赢了你就是主厨,这是做生意吗?这打擂台呢?   或许有人会说,是江浩坤告诉经理无论如何都要留住陆远的,经理必须这么做。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他不踢馆也能当上主厨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只能说想看剧,先把脑子丢一边,爽就完了。   陆远不知道林跃想干什么,但是无论他想干什么,都没可能在惠灵顿牛排的来历这个问题上做文章。   “惠灵顿牛排出自18世纪的英国,时任首相惠灵顿公爵,没错,就是那个打败过拿破仑的惠灵顿,他喜欢吃把牛肉、蘑菇、葡萄酒、松露混合在派皮中的烘烤料理,因此这道菜被命名为惠灵顿牛排。”   “历史典故,名人加持,唔,很好的营销策略。”林跃认真地道:“不过你搞错了,惠灵顿牛排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一道英国菜,应该算是一道美国菜,因为直到1939年,美国的饮食文化中才出现了惠灵顿牛排的名字,它也不是来自什么惠灵顿公爵,而是爱尔兰史泰格惠灵顿地区的移民把当地从19世纪就开始流行的派皮裹住肉类的烘烤方式带到了美国,而肉派这种食物,能够追溯到14世纪的法国,所以西餐里不仅有惠灵顿牛排,还有惠灵顿猪排,惠灵顿蘑菇等一系列食物。”   陆远眨了眨他的小眼睛,一脸诧异。   你要说江浩坤撒谎吧,但是瞧这引经据典,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样子,让人很难不信服。   这时林跃一改严肃表情,哈哈一笑:“没事儿,我就是帮大家科普一下惠灵顿牛排的来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的,不用放在心上。”   周围餐桌坐的食客,没有多想,回头继续用餐,其中一个金头发高鼻梁,线条很顺的洋妞儿远远地冲他举杯相敬,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林跃很有礼貌地举杯,相视对饮。   至于陆远,他已经在史蒂文的带领下站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面带狐疑看着角落里那个讨厌的家伙。   其他客人可以不多想,他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江浩坤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里,还用惠灵顿牛排做文章,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做菜他很有自信,把史蒂文比下去不是难事,但是他没味觉的事江浩坤是知道的,万一跟餐厅经理一讲,那他入主灰鲸餐厅后厨的打算不就落空了吗?   当然了,担心归担心,忐忑归忐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他来讲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来到后厨后,他强迫自己把江浩坤的存在忘掉,左手煎锅右手夹,开始熟练地做他最拿手的惠灵顿牛排。   烤菲力,裹酥皮和酱料,上烤箱……   他的动作非常娴熟,火候掌握的也很好,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厨子,后面的二厨和头砧,也包括打杂的小蔡,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有真本事,起码在惠灵顿牛排的做法上,比主厨史蒂文是高那么一点点的。   半个多小时后,烤箱结束工作,陆远把烹饪完成的惠灵顿牛排拿出来用刀切成几个小块,又搞了点酱汁,拿辣椒摆个小造型,一切OK。   看了一眼觉得很满意,便将盘子非常潇洒地往史蒂文面前一推。   “试试吧。”   史蒂文带着一丝迟疑接过刀叉,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后脸色微变,确实,这家伙比他做的惠灵顿牛排要好吃,与此同时他也在储备不多的中文词库里找到了一个形容词来描述眼前一幕——砸场子。   “砸场子!你这是在砸场子!”   就在他要发飙的当口,一个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技不如人没什么,说话做事贵在有自知之明。”   史蒂文扭头一瞧,发现是那个科普惠灵顿牛排来历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进后厨的,大家竟然都没注意。   哼!   法国主厨负气离开。   “让我尝尝怎么样?”   林跃很客气地道。   旁边一脸富态相的二厨看看盘子里的东西,又看看他,把餐刀和餐叉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陆远站在对面,从表情到动作都完美诠释了“紧张”这个形容词。   “来来来。”   林跃把餐刀和餐叉放下,冲陆远招招手,俩人走到冷库旁边。   “你敢拆我台,信不信我不管老太太了。”   事到如今陆远也能看出来,江浩坤这家伙假冒彭佳禾爷爷的行为令人不齿,但是不可否认,对于老太太还是挺好的,如今老太太的钱都存了起来,养家的责任落在他的肩上,倘若不能得到这份工作,那他就躺平摆烂不管彭家老小了。   “别激动。”林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我是要告诉你,这家餐厅的酱料用错了,他们用的是大褐菇酱,最地道的惠灵顿牛排用的是小褐菇酱,你应该庆幸,这位法国主厨史蒂文的拿手菜不是这个。”   江浩坤是好心吗?   从结果来看是好的。   但是陆远的表情很难看,因为没有味觉的人是分辨不出小褐菇酱和大褐菇酱的区别的,其实吧……哪怕是嘴刁的食客也很难分辨出它们的差别,只有吹毛求疵的顶尖美食评论家才有可能一口吃出其中的细微不同。   江浩坤是一个富二代,但是从没听说他对食物这么挑剔啊,要知道他和甘敬可是经常去吃麻辣烫的,没有一位美食评论家会去虐待自己的舌头,砸自己的饭碗。   林跃又拍拍陆远的肩膀,冲冯宇方说了一句“不错,味道挺好”,转身离开后厨。   “陆先生是吧,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谈一谈,这边请。”   冯经理带着陆远去谈条件了。   后厨的二厨、头砧,头面等一拥而上,将盘子里的惠灵顿牛排分个干净,轮到杂工小蔡的时候,他沮丧地发现菜都被分完了。   ……   陆远很开心,恨不能抱住路边的大树亲一口。   因为他成功入职灰鲸餐厅,拿到了主厨的职位,月薪嘛,有六万五千人民币,虽说跟以前他在美国时没法比,但是在国内,绝对是高工资了。   他又硬气了,他又膨胀了,他的小心肝又蠢蠢欲动了。   傍晚先去工作室堵甘敬,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因为上次一起找老太太的事,俩人关系有所缓和,又搭上话了,甘敬很高兴,不过陆远也看得出来,她的笑容有些言不由衷,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甘敬没有说,只是把以前的菜谱给了他。   到了晚上,他又请彭佳禾和老太太吃了顿好的,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江浩坤的名字。   另一边,灰鲸餐厅的经理冯宇方在进货单上签下自己的大名,抬头打量一眼桌子上的复古台钟,拿起手机找到江家大小姐的号码拨了出去。   此时此刻江莱正在前往外滩酒吧的路上,听到电话响了往中控台一看,打了个愣,冯宇方这个名字……她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人是谁。   江氏集团旗下有一家灰鲸餐厅,冯宇方就是餐厅经理,已经在那儿干了好几年。   她按下多功能键盘的接通键:“喂,是谁?”   “大小姐,是我,冯宇方,灰鲸餐厅的经理。”   江莱不咸不淡地道:“找我什么事?”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不靠江家就不能当老板?   听筒里的声音很客气。   “是这样的,大小姐,之前你的哥哥,江总过来了。”   江莱说道:“他不是我哥,而且也不是什么江总了。”   “咳,是,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这些做员工的……”   “有话直说,别跟我在这儿绕弯子,我赶时间。”   “哎,好好,事情是这样的,江总呢,今天带来一个人,给安排进后厨了。”   “什么?他把人安排进后厨了?”   “对,做了后厨的主厨。”   江莱把车靠边停住,皱眉说道:“你是餐厅经理还是他是餐厅经理?安排主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听他的?”   本来灰鲸餐厅的事就不归她管,江大小姐也没有心情处理这些破事,她的世界就是大把花钱,到处嗨皮,不过既然牵扯到江浩坤,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说我不照做的话,就在董事长夫人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能怎么办?也只能妥协了。”   “这个江浩坤,断绝关系的时候说得一脸绝对,转过头来又打着妈的旗号坑蒙拐骗。”江莱连连冷笑:“冯经理,你马上给我把人辞了。”   “大小姐,这么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我怕……”   “怕什么?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干的,我看他有没有脸来找我。”   “大小姐,你别为难我了成吗?我这么做的话,万一你们以后和好了,一定会被江总穿小鞋的。”冯宇方说道:“明天呢,那个人会来餐厅上班,您要是真不待见他,可以亲自过来把人辞了,这样我也不用担责任了。”   “怂货。”   “大小姐,你就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   “那你夹在中间这么难做,干脆别说啊,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我?”   “大小姐,你想,为了录用这人,我得把现在的主厨开了,得赔人家违约金的,这事儿要是传到董事长耳朵里,我怕……反正我真是……唉,里外不是人。”   江莱拍了一下方向盘,显得有些无奈:“行行行,你也别纠结了,明天那人一来,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嘞,谢谢大小姐,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江莱没有搭理他,挂断电话甩了甩披肩长发,开着那辆福特野马驶向外滩。   ……   翌日上午,灰鲸餐厅。   侍应生在前台和用餐大厅来回忙活,把地拖得干干净净,装饰用的工艺品和大小摆件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古色古香的廊檐下落着一地阳光,显得很有格调。   陆远穿着夹克坐在二楼阳台的餐桌旁,墨镜放左边,便签摆中间,手里握着一支圆珠笔在那儿写字。   冯宇方凑近一看,嚯,只能说字如其人。   “陆主厨,前面已经打扫完了,后厨的事也忙的差不多了,如果没有问题,你跟我去见见大家,顺便做个自我介绍,以后就是同事了嘛,理应互相帮忙,彼此关照。”   “哦,不用做介绍了。”陆远头也不抬地答道,直至写完最后一个人名,把便签纸一扯,递给对面站着的餐厅经理。   “这里有份名单。”   冯宇方接在手中仔细打量。   陆远接着说道:“这名单上的人,都给我开了吧。”   “什么?”   一听这话,冯宇方恼了:“这上面的可都是后厨老人,餐厅的骨干,你让我把他们都开了,我这餐厅还干不干了?”   他在心里把江浩坤骂了个狗血淋头,这TMD塞进来一个什么玩意儿,当主厨的第一天就这么干,整的他一个餐厅经理站在姓陆的面前就跟打工仔一样。   还有,这一开就是一批人,不得赔人家钱啊?他这儿新官上任,嘴上痛快了,为餐厅想过吗?   陆远说道:“后厨的事谁说了算?”   冯宇方说道:“你。”   “那不就完了吗?”   “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不能随便开人啊。”   陆远摆出一副我来你这儿是屈尊纡贵的态度。   “第一,之前我去你后厨看过了,瞧瞧那些人,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要的是厨师,不是学徒。第二,你那二厨怎么管理的,整个后厨一团糟,忒不像样了。第三,我这是新官上任,总得烧两把火,立立威吧,不这样做,谁听我的啊,你说呢?冯经理?”   冯经理恨得牙痒痒,这是请厨师吗?这是请祖宗吧?   他不知道,这个观点跟林跃看片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哒哒哒~   便在这时,伴着一阵脚步声,楼梯口走出来一个女人,标志的红裙子,脸上戴一副墨镜,还拎着个香奈儿的手提袋。   “陆远?你怎么在这儿?”   “咦?江莱?”   陆远愣住了:“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来这儿?”   看到眼前一幕,江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原来冯宇方昨晚在电话里说的新任主厨是陆远,要说他是江浩坤的朋友,也不算错,关键是她想不明白,江浩坤为什么把陆远弄来灰鲸餐厅。   谨慎起见,她没有明说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哦,我……呵呵,我是来等人的。”   “等人?”   “没错,马路那边不是有家美容会馆吗?里面有个我很讨厌的人,就想着过来喝杯咖啡,等朋友来了再一起过去。”   “哦。”   江莱见他没有怀疑,松了一口气,为了进一步掩饰西餐厅跟自己的关系,追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哦,我来这儿当主厨了。”   “是吗?没想到你是一名厨师,恭喜了,看来以后我得常来光顾,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了。”   “没问题,冯经理,以后别给她打折啊,江小姐有钱。”陆远说完看了一下手表:“不行,我得走了,记得把人给我开了。”   提醒完这一句,他拿起墨镜往脸上一戴,走了。   冯宇方目送陆远离开餐厅,走到江莱面前指着马路的方向说道:“大小姐你看,这什么玩意儿啊,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叫我把后厨那些老人开了。”   江莱说道:“那你就把人开了呗。”   冯宇方表情一变:“大小姐,昨天晚上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不是说要过来开除他的吗?”   江莱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呃……   冯经理给她搞晕了,不明白这位大小姐抽什么风。   “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江莱对陆远自然是很感兴趣的,非常奇怪他和江浩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好主动问他,因为她有十分强烈的直觉,陆远一直在躲避自己,如果透露了她跟灰鲸餐厅的关系,天知道他会不会受惊辞职。   “哦,是这样的……”   从刚才江莱不坦诚老板身份,到现在的维护,身为餐厅经理,冯宇方当然看得出来,大小姐跟那个陆远关系不一般,他便没有隐瞒,把江浩坤提前知会自己聘用陆远的事情讲了一遍。   江莱怎么想也想不通,江浩坤和陆远闹得那么臭,为什么会好心帮他安排工作?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你记住,不要告诉陆远这家店跟我的关系,平时多关照他。”   “明白,明白。”冯经理点头哈腰地道。   ……   江莱没有走,一直在餐厅等着,因为她很好奇陆远想要干什么。   把后厨老人都辞掉,中午还怎么招待客人呢?   她等了半天,陆远还没回来,江浩坤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餐厅,你说我来干什么?”   “我家的店,不欢迎你。”   林跃也不恼,瞄了一眼扒着楼梯扶手偷听的冯宇方,往前台旁边的沙发一坐:“江莱,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帮陆远安排工作?”   这回江莱不赶他走了,还非常上道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跃说道:“想知道啊,想知道简单,想知道就给我老老实实候着。”   江莱表情一滞。   那边冯宇方眉头轻蹙,心想江家兄妹闹得可真僵啊。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谢谢你帮我开店   “你们……愣着干什么?钱都拿了,还不走人?”   冯宇方一脸凶相瞪着刚刚辞退的后厨老人,然而他就站在后厨通往前厅的门口,不敢越雷池一步,以致刚才的训话有一种色厉内荏的味道。   庞旭的老妈有慢性肾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住院几天,单单透析的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刘洪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本来两口子攒够了留学的费用,哪里知道一场飞来车祸降临在他老婆身上,因为做了开颅手术,在医院里住了好多天,花了一大笔钱,偏偏对方的车子只有交强险,还是背了一屁股债的职业赌棍,根本拿不出钱来赔偿,儿子那边总不能留学留一半不读了,这边又讨不到钱,据说现在餐厅打烊后会去偏远的工业区的路口摆摊卖麻辣烫,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还有唐向阳,年前看到股票涨势喜人,也学人借钱炒股,结果五六月份股价暴跌,赔了个底儿掉,现在外面欠一屁股债,就指着这份工作续命呢。   ……   说真的,他很害怕,害怕里面谁想不开,随手抄起餐刀给他把脖子抹了。   “史蒂文,你是法国人,绅士一点好吗?”   史蒂文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冯经理,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想看看,待会儿客人来了,你新聘请的那位陆主厨是怎么为大家服务的,莫非他有你们中国文化里说的……哦对,三头六臂?”   冯宇方一听这话明白了。   这些人是不服啊。   新来的陆主厨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一点从他昨天烹调惠灵顿牛排可以看出,但是你水平再高,厨艺再好,总不能每一道菜都亲力亲为吧?有一定规模的西餐厅,厨房配置最少要有头厨、二厨、砧板岗、面点师、凉菜师、三五个打杂工,现在厨房骨干都给开了,点着人头数一数,哪怕陆主厨真有三头六臂也填不上这些人的空白。   “你们这……这样有意思吗?陆主厨提了建议,老板也同意了,我就一执行命令的小经理,我知道你们很委屈,可我也没办法啊,我也很无奈啊。”   “经理,经理……”这时前厅领班在后面拍拍冯宇方的肩膀:“陆主厨回来了,还带着好几个人。”   史蒂文等人一听,朝着前厅走去,他们倒要看看,陆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上身夹克,下身红裤,鼻梁架着一副墨镜,这是陆远。   他身后三人,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壮的像头牛,两样一瞪快赶上铜铃了。一个又矮又圆,天生一张受气包的脸。最后面那个瘦的跟竹竿儿一样,面相刻薄,大概率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关键是这三个家伙都穿着厨师服,搞得史蒂文等人大眼瞪小眼,没想到陆远出去一趟,还真弄了个团队回来。   江莱很开心,觉得他好有办法,冯宇方也认为自己押对宝了。   林跃在电视剧里看这段时挺无语的,放在现实条件下,没有提前打好招呼就去挖别人店里的厨师,还不是挖一个,一找找仨,别说一天找齐,就算许诺高薪再给一周时间,能有结果就烧高香了。   这挂开的,他一个有系统的人都看不下去,简直把观众的智商按到地上磨擦。   把老太太带进后厨,让彭佳禾随意乱闯,后面知道灰鲸餐厅是江家所有后,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简直把餐厅当做自家产业了,哪里有一点员工的觉悟,有人说彭海死后陆远成长了,稳重了,对比一下之前在美国餐厅后厨偷东西、打架、耍横的行为,有多少进步吗?   当然,电视剧嘛,导演最大,他吐槽不顶用。   “别说,这颜值,确实有团队像。”   这话说的,叫人怀疑他是在夸奖呢,还是在讽刺呢?   江莱怒目而视:“要你管,人家陆远好歹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你呢?江浩坤,不知道你从家里顺走的钱还能花几天?”   “江浩坤?”   陆远一进门就听到兄妹二人的争吵,有些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他们都来了,还有史蒂文那群人,一个个面带怒容看着他。   这些人……不会是找他算账的吧?   “冯经理,我不是告诉你……那什么吗?”   他朝冯宇方猛递眼色,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呢,怕后厨那些被他砸了饭碗的人气不过,拿刀剁了他,一方面呢,担心事情有变,比如老板出马,否了他的提议,那胖子、瘦子和傻大个儿怎么办?他的脸往哪儿搁。   冯宇方两手一摊:“他们不走,非要看看你的能耐,我有什么办法。”   陆远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只要不是准备拿刀砍他就行。   林跃话不多说,从怀里拿出一张请柬丢在陆远面前的餐桌上:“好歹也是故交,总觉得这件事不通知你一声说不过去,三天后,恭迎大驾。”   陆远皱着眉头拿起请柬,翻开封面一看,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江莱是个急性子,问他写了什么不闻回应,干脆夺过去自己看。   “火炬台路181号?礁石餐厅?”   火炬台路181号?意思是跟灰鲸餐厅在同一条街?直线距离最多100米。   “江浩坤,你果然从家里顺走不少钱,说什么把借助江氏集团赚到的钱一分不少还给爸妈,真是搞笑。”   林跃说道:“江莱,你觉得砸烂我二十多万的东西只蹲了一周拘留所是为什么?难道江志华没有告诉你,他赔了我二百多万吗?这是求我原谅的代价,自然算不上通过江氏集团获利所得。”   江莱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林跃懒得理这个疯女人,转头看着愤愤不平的史蒂文等人说道:“灰鲸餐厅给你们开多少薪水,礁石餐厅就给你们开多少薪水,而且我保证会让你们出一口恶气,怎么样?跟我走吧。”   史蒂文、刘洪、庞旭、唐向阳,也包括冯宇方、陆远、江莱等人全愣住了。   跟他走?   这是要把灰鲸餐厅原有后厨骨干打包挖走?   可真有他的!太特么会赶时候了。   林跃冲江莱伸出两个手指:“这就是我来这儿的第二个目的。”   他又对陆远说道:“谢谢啊。”   这是道谢吗?当然不是,这是在骂人。   江莱脸上的惊讶缓缓消退,现在她明白江浩坤为什么把陆远弄进灰鲸餐厅了,瞧这意思是要在陆远拿手的领域一决雌雄。   林跃正面回答了她的疑问:“陆远,你不是一直很不服气,觉得我就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吗?现在咱们就看一看,你与冯宇方主导的灰鲸餐厅和我的礁石餐厅,谁更胜一筹。”   陆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开餐厅?你确定?”   江莱笑了:“江浩坤,你是在逗我吗?挖一批被灰鲸餐厅淘汰的庸人到你的餐厅,还想把陆远比下去?”   刚才冯宇方跟她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单瞧做惠灵顿牛排这道菜,陆远就甩史蒂文八条街,除非江浩坤能够找到比陆远更有名的厨师,想用一家才开门营业的餐厅打败圈内闻名的老牌西餐厅,可能吗?   林跃笑而不语,看着史蒂文等人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或许是被江莱的嘲讽他的话刺激到,心里不服,再加这位江老板许诺他们一样的薪水,史蒂文把主厨服上面别的小牌牌摘下来,用法国味儿汉语说道:“好,我跟你走。”   其他几人一看主厨都答应人家了,那自己还端着架子干什么?赶紧的吧。   一群人呼啦一下站到林跃身后,面带敌意看着陆远和他的伙计。   大个儿、胖子和瘦子很无语,没想到刚跳槽就面临这种局面,太TM刺激了!   陆远说道:“江浩坤,你是想用这个来向甘敬证明你比我强是吗?我告诉你,你输定了。”   林跃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谢谢你让我想到一个很好的点子。”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江总最敞亮了   点子?什么点子?   陆远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稍等。”   他示意几人稍候,推开前门走出去,不到半分钟回到大厅,手里提着一个深黑色的皮包。   嗤~   拉链从左到右,皮包打开。   林跃把手伸进去,打里面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皮套。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陆远脸色骤变,果然如他所料,江浩坤的好点子对他而言是坏点子。   啪~   林跃拉开卡扣,逆着皮套卷起来的方向一拨。   皮套在桌面摊开,露出一套非常精美的刀具。   史蒂文眼睛都瞪直了,怎么说他也是米其林主厨,辨识吃饭的家伙的眼力还是有的。   “好,好刀,你怎么会有鲍勃凯末尔的刀?”   林跃说道:“美酒敬知己,宝剑赠侠客,这套刀具是你的了。”   史蒂文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套刀具是你的了。”   听到庞旭、刘洪等人的议论,史蒂文才反应过来,这套刀具少说也得2万美金,国外西餐厅主厨的薪水才多少?就拿FINE DINING级别的餐厅来说,不是合伙人的前提下,单纯算月薪,一年也就十万美金上下,来到中国薪水还会减少,算八万吧,一个月换算成人民币四万不到,现在新老板一出手就是价值三四个月薪水的好刀。   他翻遍脑海,忽然想起某个东北人教给他的一个词。   “敞亮!真敞亮!”   法国人说东北话,那味儿,够酸爽。   江莱发现陆远的脸已经黑到跟中毒一样,她不知道这套刀具的来历,自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嫌餐厅给他的薪水少了?可是据冯经理说已经超标了,史蒂文的薪水才4万人民币,陆远呢?6万5,一口气涨了50%还多。   “哦,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套刀具呢,以前是他用的,宝贝的很,是我从他前女友手里搞来的。”   林跃指着陆远解释道。   这下江莱知道陆远为什么黑脸了。   史蒂文很激动,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BOSS,我很喜欢。”   他能不喜欢吗?   昨天陆远才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弄得他在顾客和后厨员工面前很没面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如今新老板把陆主厨前女友珍藏的刀具送给他,这口气一下子全出来了,全身像蒸完桑拿又找了个小妹捏脚一样舒服。   “只要跟着我好好干,不出三个月,你就能把他踩在脚下了。”   江莱忍不住骂道:“江浩坤,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林跃冷冷一笑:“我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这就卑鄙小人了?你是白痴吗?”   江莱想还嘴,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林跃说声“走”,带着才从后厨挖走的厨师组合离开了。   “陆远,你别难过,不就是一套刀具吗?我找人做一套更好的送你。”   面对陆远,她的姿态放得很低。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开始工作了,后厨还一堆事要忙。”   因为甘敬,陆远不愿意跟江莱走得太近,刀具什么的那是更不能收的。还有,史蒂文手里那套刀具必须想办法弄回来,他把它视为和甘敬的关系象征,只有回到他的手里,事情才算圆满,至于江浩坤说得把灰鲸餐厅踩在脚下什么的,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就史蒂文和那几个歪瓜裂枣?即便他失去味觉,也能把他们秒的渣都不剩。   “哎,你……”   江莱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心里很堵,扭脸看到冯宇方抿着嘴微笑,气得吼了一句“笑什么笑”,跺跺脚,拎着手提袋走了。   “莫名其妙。”   餐厅经理小声嘟哝一句,又把气撒到手下员工的头上。   “干活儿,都干活儿去。”   前厅服务员一哄而散。   ……   林跃带着一群穿着厨师服的人走在人行道上,路人纷纷侧目,好奇他们是什么组合,两个骑共享单车的小姑娘停下来低声议论,不知道是好奇他们去做什么,还是觉得史蒂文那张脸很有特色……也只有外地来上海的游客才会把这些蓝眼睛白皮肤的异域客作为关注点,本地人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对于白人的印象还好点,黑皮肤的……就一言难尽了。   在距离灰鲸餐厅不到50米的位置有一栋很有年代感的红砖小楼,装修工人正把礁石餐厅的英文名字粘贴到门口的牌匾上,透过往前延伸的一排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   铺着白布的餐桌,上面摆放着高脚杯和扎成卷的餐布,旁边是很有格调的软包圈椅,看起来很有豪华餐厅的FEEL。   小蔡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看这,瞧瞧那,整个人畏畏缩缩,十分拘谨。   林跃带着他们走进前厅,身材高挑的女经理党倩赶紧拿着进货单迎上来。   “江总,这是进货单,你吩咐的东西已经放进冷库了,海鲜供货商刚才打来电话,他们同意在标准批发价的基础上再让利我们6个百分点,如果你觉得没问题,下午他们会派人过来签协议。”   她看老板的眼神有点怪,史蒂文和刘洪等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附近清点餐具做记录的侍应生很清楚,因为党倩告诉他们,这家供应商是上海水产集团旗下公司,她以前管理的餐厅与这家供应商有过合作,但是供货价格比给礁石餐厅的高多了。   不要小瞧这6%,一个月下来能省不少钱呢。   这还只是海鲜的批发价格,西餐厅需求量最大的各式牛排同样把价格压到了极限,如果不是在餐厅里工作,从别的人嘴里听说,一定认为礁石餐厅的供货商很LOW,九成九会以次充好,不过实际情况是,礁石餐厅的牛排供应商是澳洲大有名气的MAYURA,除非他们想砸自己的招牌,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干。   还有红酒、咖啡、蔬菜、乃至餐刀、餐叉、餐布……从食材到餐具,供应商给出的价格都比供给其他餐厅的要低,还有,昨晚她去汇报工作进度,接下餐厅装修工程的童总来了,她清楚地听到对方跟江浩坤说装修款不急,什么时候餐厅步入正规,手头富裕了,再结算装修费也不迟。   这么善解人意的包工头你能信?但是这一切就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老板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可是直到今天都没得到解答。   其实后厨用品比前厅的餐桌餐椅更早到位,她有询问过,要不要贴出招聘广告,就算主厨要去国外聘请,二厨、砧板岗、面点师、小工这些应该在国内找吧,但是老板怎么回答的,这事儿不用她操心。   好,她不操心,可是眼瞅着就要营业了,一个厨师都没见,说不急那是假的,本想着今天再提一提找厨师的事,没想到老板去给一位朋友送请柬,捎带手拐回来一整个后厨的员工。   真是太牛了!   “下午我得出去一趟,你告诉他们四点半过来吧。”   林跃的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好。”党倩点头应是。   “对了,既然大家都在,做下自我介绍吧,彼此熟悉一下,也好在以后的工作里有个照应。”林跃看看史蒂文,又看看党倩:“谁先来?”   “我先来吧。”党倩大大方方伸出右手,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叫党倩,以前在福楼法餐厅和Mercato工作过,现在是礁石餐厅的经理,希望以后能跟大家和睦相处,一起进步。”   史蒂文捏着她的手指部分说道:“党小姐,可以说中文,我听得懂,哦,对了,我是史蒂文,来自法国。”   党倩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史蒂文先生。”   主厨和经理做完自我介绍,接下来就是二厨、头砧等人了,最后轮到二厨助理小蔡的时候,他搓搓手,上前一步:“我叫……”   “等等。”林跃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你可以走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陆远,看我爆你菊   蔡明骏整个人傻掉了,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浩坤把其他人都留下来,独独让他走人。   刘洪和庞旭等人同样很意外,因为小蔡在后厨就是一个小工,属于那种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角色,把他赶走重新招人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完全没有道理这么做。   林跃没有多加解释:“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哦……哦……”   蔡明骏闷闷地答应一声,一脸沮丧走了。   “行了,自我介绍也做完了,大家散了吧,后厨的人跟我来。”   林跃带着史蒂文、庞旭、刘洪等人往后厨走去。   对于蔡明骏这个人吧,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主要是这小子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是个标准舔狗,而且太没主见,一开始说学做西餐是要去国外找妈妈,跟彭佳禾在一起后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他妈值不值得他找另说,作为男人,既然立下这个目标,就应该做到有始有终,而不是所有事都听女人的。   简而言之,他跟蔡明骏三观不合,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不过这只是次要因素,更重要的是,对于蔡明骏这个人,他另有用处。   “那边是冷库,这边是烹饪区,还有个小门通往外面,平常倒垃圾、搬货什么的很方便。”林跃简单介绍一下后厨布局,指着配餐台和料理台说道:“你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吧,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厨房用具,做下统计后告诉党倩。”   二厨刘洪说道:“放心吧,江总,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灰鲸餐厅的冯经理给他多开了两个月工资,现在不用重新找工作,原本人马无缝衔接到礁石餐厅,而且待遇不变,江浩坤可谓是帮了他的大忙,将心比心,他当然要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林跃说道:“我要的不是你们的报答,我要的是你们努力工作干出成绩,挤垮灰鲸餐厅。”   这话讲得政治正确,但是刘洪、庞旭等人的表情就有点气馁了。   一是因为陆远用“惠灵顿牛排”这道十分考验厨师功底的菜击败了史蒂文,厨艺上的差距可不是获得一把好刀,或者今天心情好状态好就能抵消的。   二是因为灰鲸餐厅在火炬台路开了好几年了,有一流的口碑和稳定的客源,礁石餐厅作为一家刚刚开业的西餐厅,想在短时间内后来居上,何其困难。   “怎么?没信心?”   林跃看看刘洪,刘洪低下头,看看庞旭,庞旭低下头,他又看看史蒂文,史蒂文没有低头,但是脸上的表情跟自信满满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还不错,都不是那种只懂溜须拍马,空喊口号的厨油子。”   他走到厨房门口停下:“我去前面看看,史蒂文,去做一道你的拿手菜。”   法国主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既然老板吩咐了,抱着第一天上班得给领导留个好印象的想法扭头扎进冷库去寻做拿手菜的食材。   正常运转的餐厅,后厨各岗位分工明确,洗菜的,切菜的,做面点的,拼冷盘的,各司其职,能够大大提升做菜效率,这边庞旭、刘洪等人还未熟悉后厨的布置,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当史蒂文把菜做好,着人去前面请老板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林跃来到备餐台前面,看着七八寸直径的盘子中间,菜量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食物说道:“这个叫什么菜?”   史蒂文说道:“炖龙虾佐羊肚菌和芦笋。”   他接过刘洪递来的餐刀和餐叉,叉了一块龙虾肉放进嘴里,边吃边点头:“味道可以。”   接下来是下面的酱汁。   拿着汤匙舀了一点含进嘴里,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一番。   “龙虾300克,芦笋头5根,羊肚菌大约50克,分葱半棵,香芹2撮,奶油大约20克,盐、胡椒粉适量。第一道工序是将芦笋头在加盐的水中煮10分钟左右,期间在煎炒锅里大火快炒羊肚菌,炒到收汁,放入切碎的分葱和香芹,再加入奶油和龙虾块,撒上盐、胡椒粉,搅拌后炒几分钟,这时芦笋头也差不多煮好了,起锅后过冷水沥干。主料部分完成,接下来是酱汁的制作。”   “所用材料有压碎的龙虾壳,球茎茴香少许,芹菜少许,橄榄油一勺,波特酒50毫升,全职鲜奶油200毫升,调味香料束和咖喱粉适量。制作过程应该是将球茎茴香和芹菜切片,炖锅中加入橄榄油,旺火快炒龙虾壳和蔬菜10分钟,加入香料束、咖喱粉、波特酒和鲜奶油,再小火慢炖15分钟,之后用细孔滤器过滤所有食材,榨出汤汁,最后的装盘就不用说了。”   后厨众人面面相觑,因为这是史蒂文的菜谱,他们一直有做,所以并不陌生,但江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姓邢的小工抬头打量,怀疑老板是不是在后厨装了摄像头,看到了刚才做菜的过程,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能把菜谱搞得这么清楚,结果他找了一圈儿也没发现有安装摄像头的痕迹。   史蒂文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说道:“如果我说所有菜品只要吃过一次,就能弄明白烹饪步骤和食材配比,你信吗?”   史蒂文摇摇头:“我不信。”   业界资深的厨师确实能够通过试吃来分析菜品,逆向出做法,但是再牛掰的厨师也不敢像他一样把话说满。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会信的,这就是我说礁石餐厅会把灰鲸餐厅干趴下的底气。”   刘洪和庞旭窃窃私语,唐向阳和赵杜中相视愕然,他们不知道上面的话有多少水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礁石餐厅的老板可就牛逼大了,这个世界上的厨师在他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以前做过厨师吗?BOSS?”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史蒂文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他没有详细解释,就这么走了。   后厨员工搞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什么叫“可以这么说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林跃知道。   他继承了《情满四合院》里傻柱的厨艺,又在《芳华》里干了好多年炊事员,做菜的本事不说出神入化,登峰造极,那也绝对是大师水准。是,中餐和西餐有比较大的差异,不过食材的本质是不会变得,烹饪手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再有【嗅觉动物LV3】辅佐,要在西餐领域有一番作为,难吗?   又因为《芳华》的世界和《好先生》的世界是平行宇宙的概念,当下的身份是江志华的儿子,以前的江氏集团总裁,所以不能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们自己以前做过厨师。   ……   蔡明骏被从厨师队伍赶出来,心里超级不爽,把江浩坤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这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昨天看到陆远做惠灵顿牛排的过程,他就被那个人深深地折服,晚上一直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对方收他为徒。   现在江浩坤不让他在礁石餐厅工作正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到陆远那里求学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不过现实相当骨感。   为了拜师,他不惜跟踪陆远,行迹败露后陆主厨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的拜师请求,对此他很急躁,很恼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成所愿。   “干什么呢?长眼没有?”   急促的刹车声过后是司机的怒骂。   小蔡抬头一瞧,才发现他因为走神没有看路,已经走上人行横道,险些被出租车撞到。   “这孩子,走路也不看信号灯。”   他在一位大妈的吐槽声中走回人行道,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你?”   回头看到来人后他愣住了,即便男子带着墨镜,还是能够认出他的身份,正是昨天才把他炒鱿鱼的礁石餐厅的老板江浩坤。   “你……你想干什么?”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江浩坤真有超能力啊!   林跃给他的反应逗乐了:“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谈?谈什么?”   蔡明骏表现得非常警觉,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怕眼前这个男人。   “刚才去跟踪陆远了吧?”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被拒绝了对不对?”   蔡明骏点点头,脸上的警惕卸去不少,不过添了一抹沮丧。   林跃说道:“在这件事上,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你?你跟他不是死对头吗?”   昨天这位江总可是立下豪言壮志,说要挤垮灰鲸餐厅的。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指着前面说道:“不远处有家咖啡厅,去那里聊。”   蔡明骏稍作思考,点头应下。   十分钟后。   服务员把两杯美式咖啡放到二人面前,道声“慢用”,下去了。   蔡明骏用手捧着咖啡杯,看起来相当紧张。   这小鲜肉给彭佳禾那种女人,完全是暴殄天物啊,应该给那些四五十岁的老阿姨用,绝对会把他宠死的。   哦,对,还有GAY吧的基佬和有断袖之癖的有钱人。找个金主,用十年时间赚个一两千万,混到小城自由,多好啊。   “你不用害怕我,也不用敬畏陆远,我呢,不会主动对那些人畜无害的目标下手,陆远呢,他这个星级主厨是有水分的。”   “水份?”   蔡明骏被他的话惊呆了,前天后厨的人可是亲眼见证陆远是怎么用惠灵顿牛排这道西餐里最考验厨艺功底的菜把史蒂文挑落马下的,如今他说陆远有水分,这……简直耸人听闻。   “没错,有水分。”林跃又重复一遍上面的话:“惠灵顿牛排这道菜讲究的是对火候的控制,换句话说,考验的是厨师的经验。陆远嘛,经验是有的,可他没味觉啊。”   “什么?没味觉?”   如果说刚才是惊呆,那现在就是惊骇了。   蔡明骏两眼圆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主厨没味觉?   没味觉还被灰鲸餐厅聘做主厨,这事儿你敢信?   “照你这么说,他……他骗了我们?”   “没错,他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师,是干不好本职工作的,不过带带徒弟嘛……还是可以的。”   蔡明骏只听了前半句,后半句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喃喃自语道:“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林跃心想负责任?负责任他就不是陆远了。   这种人要的就是感动自己,至于别人怎么想,关他屁事。举例的话,陆远宁愿去走私护照也不卖房还债;一个人蹲大牢,不告诉甘敬;口口声声叫江浩坤兄弟,却在兄弟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上恶心兄弟;去应聘厨师,隐瞒自己没味觉的事实;还有用极其无赖的方式逼老鞋匠帮他做鞋……   “总之,他在灰鲸餐厅是呆不长久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人做他的舌头。”   在这件事上,蔡明骏脑子灵光了一回。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他的舌头?”   “没错。”   “可是……可是今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推到他面前,指指上面的人说道:“搞定她,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她是谁?”   林跃给彭佳禾弄成了网黑,这几天她一直躲在家里,所以电视剧里蔡明骏遇见彭佳禾的一幕没有发生。   “她是谁?这个问题好。不过在我帮你指点迷津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谈一谈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你,你只需回答‘好’或者‘不好’。”   蔡明骏:“……”   “不用担心,肯定不会叫你去干杀人放火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   一听不会叫他干犯法的事,蔡明骏没了顾虑,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林跃没有废话,指点一番他怎么接近彭佳禾,招呼服务员结账后起身离开。   蔡明骏又坐了一阵子,直到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这才拿着东西走出去。   ……   当夜。   繁星低垂,月色如水。   街道上的店铺多数打烊,只有街角的便利店和一家饮品店还亮着灯,偶尔有顾客拿着东西从里面出来,一头扎进通往住宅区的小巷。   风吹动党倩散着的头发,轻轻拍打着职业装,她朝身后依稀透出光亮的后厨看了一眼,上了男朋友的车。   “怎么了?”   “没事,回家吧。”   男朋友不再多问,载着她驶向前方。   餐厅里之所以有光,是因为有人没走。   “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史蒂文撕下一张厨房纸擦了擦手,端起刚刚冲好的咖啡递过去,开玩笑道:“BOSS,在我们国家,逼迫员工加班可是会被罚款的。”   林跃说道:“加班的不是你,是我。”   史蒂文一脸错愕,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讲,他是老板,自己是员工,后厨其他人都走了,独独把他留下来,不是加班是什么?   “看看这个。”   林跃从身后拿出一个笔记本,推到他的面前。   史蒂文拿起笔记本翻了翻,脸色从开始的好奇慢慢变为凝重。   惠灵顿牛排。   兔肩肉佐蚕豆。   干贝鲟鱼卵三明治。   瀑布芝士土豆泥。   ……   白色恋人。   笔记本的每一页都记录着一道菜品的制作方法。   窥一斑知全豹,身为米其林星级厨师的他,很清楚这些菜谱的价值。   “BOSS,这都是你研制的菜品吗?”   从上一次他做完炖龙虾佐羊肚菌和芦笋,老板试吃几口便能道出这道菜的配方和制作步骤,他就服气了,而眼前这个笔记本里的菜谱一看就是有着高超厨艺的厨师所做,他想当然地认为是老板的作品。   “不是。”林跃说道:“这是陆远的菜谱。”   陆远?   史蒂文大吃一惊:“陆远的菜谱怎么会在你这儿。”   “由于种种原因,他的菜谱一直放在前女友手里,而他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前女友。”   对于这个回答,史蒂文一时反应不过来,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很混乱。   林跃说道:“它怎么来的你不要管,你只需要吃透里面的内容,帮我给陆远一个‘惊喜’就好,有困难吗?”   史蒂文摇摇头。   本身西餐厅的后厨运营模式就是主厨提供菜谱,其他人分工协作,兼顾效率和质量,为食客提供菜谱上的餐点,所以只要手里有这个,陆远能做的,他也能做。   当然,在熟练度和对菜品的理解方面难以跟陆远相比,不过拿来招待食客是没有问题的。   泡陆远的马子。   搞陆远的刀。   又把陆远的菜谱偷了。   这老板究竟跟那个陆远有什么深仇大恨?   史蒂文心疼陆远一秒钟……   也只有一秒钟,因为他忽然记起陆远抢了他饭碗的事实。   但是呢,塞翁……什么非福来着?   他记不起那个词了,记得上语言班的时候老师曾讲过一个小故事,意思是一个人的马丢了,后来马又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群敌人的马。   这时林跃问了一个问题,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史蒂文,知道陆远为什么曾经上过美食杂志,被食客们津津乐道吗?你知道他的创作灵感都来自哪里吗?”   “为什么?”   “因为他善于结合中餐和西餐的优点,尝试把不同风格的味觉元素融汇在菜品上,这给了那些美食评论家非常新奇的体验,最终获得成功。”   史蒂文说道:“这个我知道,中国菜分为很多菜系,风味各不相同,有的做起来比西餐还要复杂。”   “所以你身为一名星级厨师,要在西餐造诣这方面继续提升,沿用原来的思维方式必然事倍功半,既然现在中国工作,你应该抽出时间学习一下中餐的烹饪技巧,取长补短,融会贯通,达到‘1+1大于2’的效果。”   史蒂文不明白什么叫“取长补短,融会贯通”,但是老板的意思他懂。   “BOSS,我有想过,但是工作很忙,我的中文水平也很一般,学起来非常吃力,最后只是了解一下就放弃了。”   林跃微笑说道:“想速成吗?我可以教你啊。”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因为我来自未来   史蒂文想也没想,一口应下:“我太想了!”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枚一块钱的硬币,用拇指弹向空中,接住,再弹起,再接住。   “看着它。”   史蒂文依照他的吩咐看过去。   “放空大脑,不要胡思乱想。”   “……”   史蒂文端正态度,尽量放松。   “好……一,二,三……”   林跃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拉的越来越长,史蒂文的眼皮开始打架,几个呼吸后没了动静。   ……   一个小时后,林跃推开餐厅大门,上了路边停着的二手别克车,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开车走人。   电视剧故意丑化史蒂文,实际上这人非常勤奋。   要知道这座城市从民国时期就是中外文明碰撞的桥头堡,老派上海人可以说是吃着西餐长大的,灰鲸餐厅号称全上海最好的西餐厅之一,聘请的厨师怎么可能是庸才,如果真像陆远说的,后厨的人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学徒,灰鲸餐厅的口碑早就完了。   一个米其林星级厨师,会法语,会英语,还会中文……会三国语言的大厨,这不是人才?   陆远呢?   去美国前屁都不是,过去后靠着彭海的照顾在后厨干了两年就时来运转,成了美食评论家的宠儿了?两年时间从小工做到星级主厨?当西餐是小学生数学题呢?只要多下点功夫就能有个好成绩?这个世界不只有门阀、学阀、军阀、财阀,石油、电力、烟草、金融……哪个行业没有“老子英雄儿好汉”的现象?厨艺界照样如此,没有好老师和好平台,一个半路出家的中国人要当上米其林西餐厅三星主厨,那难度,呵呵。   也只有电视剧敢这么演。   哦,对了,陆远用来取悦美食评论家的菜品居然是用方便面调料做的,妥妥的网文桥段好么,还是超无脑的那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茅台和五粮液这种规模以上酒企都有自己的品酒师,瞧人家对舌头的保护——不能吃刺激性食物,不能抽烟,不能化妆,不能用香水,漱口得用蒸馏水,还得早晚按摩,你觉得用食用酒精和香精勾兑的白酒能骗过这种人吗?   同样的道理,美食评论家会尝不出方便面调料的味道?   对此,他只能说一句带脑子看剧就是为难自己。   ……   翌日,礁石餐厅全体员工全打起精神做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后厨人员开始处理需要长时间腌制的肉类和明天要用的蔬菜和酱料,毕竟都是有经验的熟手,虽然忙碌,但是一切事务井井有条,惟一的例外是史蒂文。   这不是说他在工作方面出了岔子,而是大家发现主厨的中文水平大有长进,说出的话法国味儿不那么冲了,有时还往外飙成语,刘洪、庞旭等人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得感谢大家。   另外,史蒂文又拿出了一份新的菜谱,众人怀疑他早有跳槽意图,不然怎么会留一手呢。   另一边,在林跃的配合下,蔡明骏利用帮突然失忆的老太太回家的机会认识了彭佳禾,并坦诚了他有跟踪陆远,只为拜师学做菜的心思。   彭佳禾见他是认真的,又觉得他能陪自己玩,便将这件事告诉了陆远,答案嘛,自然是被一口否决,不过蔡明骏并不气馁,说会用诚意打动主厨,之后便离开了。   又一天,礁石餐厅开业。   因为头两天已经在网络和线下进行过宣传,再加上又是周末,人气相当高,很多情侣和小姐妹相约来此用餐。   党倩楼上楼下前厅后厨这么跑,忙得是晕头转向。   “经理,经理,后厨老刘让你过去一下。”   她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前台收银员的传话。   “知道了。”   随口答应一声,党倩扭头进了后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炒锅滋滋作响,小工坐在角落把土豆削个不停,史蒂文穿行于各个岗位间,不时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单子,告诉大家几号桌点了什么菜,有没有特别要求。   党倩不敢打扰他,走到刘洪身边:“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过来。”   刘洪放下手里的刀,摘掉口罩看了她一眼,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块牛排。   “看看这个。”   “这个怎么了?不好吗?”党倩仔细打量几眼,发现牛排很新鲜,没有发现一点问题,她可不是新入行的菜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刘洪说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党倩给他弄糊涂了:“什么意思?”   “经理,供应商运牛排过来的时候是你接待的吧。”   “对啊。”   “那你一定知道我们采购的牛排规格了。”   “应该是MAYURA黑标。”   “那黑标对应的牛排等级呢?”   “M9。”   “那你看看这个。”刘洪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大理石花纹。   他这么一说,党倩发现问题所在了,作为西餐行业从业人员,在食材采购方面自然做过很多功课,就刘洪手上这块西冷牛排而言,成色达到了M10的标准。   “可能是分拣员弄错了吧。”   想想又不对,现在都是生产线封装,就算分拣员搞错了,那质检方面的工作人员是干什么吃的?   “经理,像这种超标牛排可不是一片两片,冷库里足有二三百片的量。”   “……”   这事儿怪了,偶尔有几片超规格的牛排出现,还可以说是工作人员疏忽所致,这一下子二三百片的量,基本不可能是工作失误。   “牛排做好后味道怎么样?试过了吗?”   刘洪说道:“口感非常不错,史蒂文也试过了,他说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党倩想了想说道:“你们等着,我去问问老板。”   她离开后厨,噔噔噔上了二楼,由连接走廊来到一个比较大的包厢前面,屈起手臂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后,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有一张六人餐桌,老板坐在主位,左手边是两个女人,一个60多岁,烫成卷的短发披散着,一个30岁上下,穿着一身红衣服,或许是皮肤白气质佳的缘故,非常轻松地便压住了嘴唇的两抹正宫娘娘色。   老板的右手边也有一个女人,穿着打扮相对低调,看起来有一股子淑女范,不过眉宇间带着一丝苦色。再往右的椅子空着,不过桌上摆着一套餐具,似乎人还没来。   林跃一脸平静说道:“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党倩走到他的身边,把后厨发现的事情小声说了一遍。   林跃微微一笑,并不避讳三个女人,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牛排质量没有问题,至于超过规格那部分,可以每天限量100份,当做给客人的福利。”   “好的。”   党倩答应一声,面带微笑走了。   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是很明显,一定是老板做了什么。   本来餐厅购进牛排的价格就比别的餐厅低,又有一部分超规格产品,那别的餐厅……   党倩心说老板是真的不给灰鲸餐厅活路啊。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包厢里的氛围却变得古怪起来,因为谁也没想到他这个餐厅老板干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会找生意场上的朋友过来捧场呢,没想到都是一些过来尝鲜的年轻人,江浩坤,你不会认为以那些人的消费水平,能支撑起你挤垮灰鲸餐厅的野心吧。”   这话说得相当不好听,尤其还是在餐厅刚刚开业的情况下。   徐兰狠狠地瞪了江莱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儿子餐厅开业,给她寄了一张请柬,虽说儿子和老公闹到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可是她这个当妈的,根本没可能狠下心肠不认,思来想去,她决定瞒着江志华在餐厅开业的时候过来一趟。   没想到这事儿被江莱知道了,要她带着她一起去。   她当然不同意,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江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直至女儿搬出江志华,说她如果不同意,就把这事儿告诉父亲,无奈之下徐兰只能妥协,不过来的路上有过约法三章——严禁闹事,不能拆台,多吃少说。   可这有用吗?   事实证明没有。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你女朋友是来求我的   江莱争着眼睛说瞎话:“妈,我这是在担心餐厅的生意,都是一片好心。”   林跃呵呵一笑,用两根手指比比她的眼睛:“江莱,做生意呢,靠得不是那儿。”   他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是这儿。”   “切~不就是靠着爸的余威当了几天集团总裁吗,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江莱没敢大声说话,因为她妈正面带薄怒看着她。   “浩坤,你告诉妈,开餐厅……真的没问题吗?”   徐兰是真的担心他,江莱说话是难听,可是话糙理不糙啊,以前他能顺风顺水地做集团总裁,主要是江志华基础打得好,朋友亲戚又给老公面子,一直照顾生意,如今他出来单干,又是不熟悉的餐饮业,万一赔了的话……   不过赔了也好,赔了或许就能认清现实,到江志华面前服软了呢,总之她的心思很纠结。   “你们不知道现在流行一个新的名词,叫网红经济吗?”林跃瞥了右手边表情微变的甘敬一眼:“其实这也是一种销售策略,你看下面那些食客,很大一部分都是衣着光鲜,追求时尚的女孩子,虽然在这里吃一顿饭足够花掉她们一周的薪水,但是能够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你只要给她们打一个触及心理价位的折扣,我想他们会很高兴把那些好看的食物拍照留念,发到朋友圈里。”   他喝了一口水又道:“人呢,尤其是年轻女孩儿,除了喜欢好吃又好看的食物,还有一份攀比心理,觉得好朋友能够享用的东西,自己同样有资格享用,来一家新开的豪华餐厅打卡就会成为潮流,而那些没钱享用这个的怎么办呢?她们赚钱少,不代表没人愿意给他们花钱,无论是舔狗男朋友,还是对他们有非分之想的大叔,都会成为潜在销售对象,所以我只需要抓住漂亮时尚,又好玩爱显摆的这群女人的心理,就不用为宣传资源发愁,何况里面的一些人在网上有着几万几十万粉丝,只需利用好她们的影响力,把礁石餐厅塑造成一家网红餐厅,客源的问题,需要担心吗?至于你的灰鲸餐厅……”   林跃看着江莱微笑:“所谓的老字号,只会沦为经营枷锁。”   徐兰不懂什么网红经济,但是听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且对未来很有规划,不由得松了口气,放心不少。   江莱气得咬牙切齿,她想过反驳,却发现以她的知识储备完全搞不定这件事,没法像江浩坤那样说出显得自己“高瞻远瞩”的言论。   咔~   便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陆远带着墨镜,穿着他标识的小红裤出现在对面,露着一口白牙乐呵呵说道:“哎呀,来晚了,大家久等了吧。”   他看了甘敬一眼,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   正是因为知道甘敬要来,他才会过来这边,否则他才不会给江浩坤捧场。   “江莱,你也在啊,这位是……”   “她是我妈。”   “哦,阿姨好。”   陆远稍微收敛一些,坐到甘敬身边,他很满意这样的排座。   徐兰微微皱眉,十分不喜斜对面男子的做派,怎么形容呢,用上海话讲,活脱脱一个小瘪三。   陆远没有在意别人,往甘敬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为了你,我可是硬着头皮来的。”   甘敬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换来一阵嘿嘿傻笑。   眼见包厢客人到齐,一直站在门口的侍应生把酒端上来,倒进早就准备好的醒酒器里。   另有一个侍应生给甘敬倒水,她很有礼貌地说声谢谢。   于是陆远又找到一个搭话的机会,小声问道:“怎么了?瞧你这一脸愁容,告诉我,是不是江浩坤强迫你来的?”   甘敬说道:“你别多想,是我自己要来的。”   陆远看了主位上的人一眼,不太相信她的回答,总觉得江浩坤一定是用了手段,不然他们俩人都分手了,甘敬怎么可能过来礁石餐厅,还一副因为什么发愁的样子,这不尴尬吗?   林跃知道陆远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我知道她为什么愁容满面,陆远,你想知道吗?”   陆远沉声不语,而当事人一脸惊讶看过来,似乎很意外他会这么讲。   “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如果不能拿下大韵王总的装修合同,工作室会在下月中旬倒闭,而她过来参加礁石餐厅的开业仪式,除了感情不在人情在的缘故,还想问问我有没有办法帮她解困,比如拉拉投资,介绍个客户什么的,怎么说我也是曾经做过江氏集团总裁的人对吧,不过她又找不到机会,也可以说不好意思开口,这份苦闷体现在脸上,就变成了愁容,我说的对吗?甘敬。”   一开始她还能强颜欢笑,到了后面,那张脸就只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感情不在人情在。”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把放在柜子上的几张卷起来的加厚绘图纸递给她:“我这人吧,还是心太软。”   甘敬带着疑问把纸展开,看到上面那些线条整个人呆住了。   因为那是一张张手绘的装饰效果图。   林跃继续说道:“大韵王老板的妻子是个日本人,他们两个感情很好,这次闵行的精品酒店工程有天和、富翔、泰升、华展等一众业内口碑不错的公司投标,如果不投其所好,搞点小动作,你的工作室要想拿到大韵的合同,难度不是一般大,而国内到欧美世界读书的人一大把,学装饰的也很多,设计出来的东西不说千篇一律,风格方面也是一脉相承,而这几张效果图比较有特点,多少带点日式和风,相信王总的夫人看到后一定会很喜欢,只要她吹吹枕边风,精品酒店的合同一定没跑。”   他又指指自己的脑袋:“做设计和搞艺术才华很重要,但你要想把才华变成金钱,前提是要摸准市场,洞彻人心。”   甘敬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撇开江浩坤的市场论不说,单单这几张装饰效果图就让她十分惊艳,可以肯定的是,画这几张图的人比她的专业水平要高得多的多,她从里面既能看到欧式的豪华,又嵌入很多日式清新,中式典雅的小细节,这可不是读了几本中外著作就能搞定的,是看过无数案例,并付诸实践的大师级人物才能画出的作品。   陆远偏偏头,仔细打量她手里的东西,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明白,只知道画得像模像样。   “能告诉我这是谁画的吗?”   甘敬问出非常关键的一句话。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很重要,但是到了林跃这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只需要知道,效果图的作者不介意你用他的创意去竞标就可以了。”   “可是这……”她还有些犹豫。   “想想你的工作室,如果合同签不下来,很快就会倒闭关张,你是一个有现实感的人,我想在这件事上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就像江浩坤说的,她没有选择:“那……你帮我好好谢谢效果图的作者。”   林跃说道:“那我呢?”   甘敬看了徐兰和江莱一眼:“那待会儿我多敬你几杯。”   林跃心说只多敬几杯怎么够,因为大爷我就是帮你画效果图的人。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建筑系高材生。   《叶问》里HK大学的建筑学教授。   《流金岁月》里的设计学博士。   《芳华》里东昇集团的实控人,还有《人世间》里经手的房地产开发工程……   就他的从业经验,甘敬这个留美海归,在他眼里就是个DD,哦不,MM。   陆远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十分不爽,当然,他更懊恼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行啊,之前撤资拆台的人是你,现在帮忙竞标的也是你,江浩坤,我真不知道你对甘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分手怎么了,照样NTR你   陆远本以为江浩坤没了江氏集团总裁这个身份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他不仅开了这么一家餐厅,能不能干过灰鲸餐厅不好说,问题的关键是,起码正式营业了。   如今又以前男友的身份试着帮甘敬解决工作中遇到的难题,这让他醋意大盛的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眼睛里的敌意顿时变得强烈起来。   徐兰看陆远的目光愈加不耐烦,要不是今天参加的是儿子的饭局,早就带着江莱走了。   林跃把餐桌左右四人表情尽收眼底,淡淡说道:“目的?哪有什么目的,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咯。”   “江浩坤,你有病吧。”   陆远很生气,主要是替甘敬不值。   瞧江浩坤干的这些事,一高兴就撤资,一高兴就帮忙,什么人啊。   “陆远,你别这样说话。”   甘敬冲他使个眼色,又朝徐兰努努嘴。   陆远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餐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江总,这是前菜。”   服务员打声招呼,将小推车上的前菜端到客人面前,道声“慢用”后下去了。   香煎鹅肝,中规中矩的菜品。   陆远在甘敬的注视下,不好发表意见,拿着刀叉切一块吃一口,偶尔跟江莱对视两眼。   头盘完了是汤,副菜,主菜。   江莱身边有徐兰压着,陆远身边有甘敬压着,自然不能无所顾忌地说混话。   直至进行到最后的甜点环节……   当服务员把那个有着球状裱花的蛋糕端上来时,陆远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视线定格在盘子中间。   甘敬的表情也有几分难看。   “江浩坤,你什么意思?”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盘子里的甜点说道:“知道么?你这是剽窃,我可以告你的。”   林跃微笑不语。   “甘敬,看见没有,江浩坤就是个无耻小人,我就说吧,他这种人会好心好意请我们吃饭?呸!”   徐兰已经是忍无可忍:“我不管你跟浩坤是什么关系,现在请你离开。”   陆远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走人,控诉道:“阿姨,这道菜是我跟甘敬当初在美国一起研制的菜品,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色恋人’,现在来到礁石餐厅,他让厨师做这道菜招呼我跟甘敬,这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知道。”   江莱终于抓到一个挖苦仇人的好机会,在一边帮腔道:“江浩坤,你可真不要脸,居然偷学别人的菜谱。”   甘敬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两人还没分手的时候,江浩坤曾不止一次翻阅陆远的菜谱,考虑到他不是厨师,就没往心里去,单纯地以为他就是怀念失踪好友,没想到……他把陆远的菜变成了礁石餐厅的商品,这种行为……确有盗窃之嫌。   林跃稳坐钓鱼台,举起手臂拍拍手,转眼功夫外面走进一个穿厨师服的外国人。   陆远剑一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用英语恨声骂道:“小偷”。   林跃说道:“史蒂文,陆主厨说我们剽窃了他的创意。”   史蒂文用他大有长进的中文说道:“你确定你的白色恋人是这个样子的?”   陆远说道:“别给我打马虎眼,打马虎眼知道吧?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你的球形裱花是黑色的,熔岩蛋糕是白色的,但是从本质上讲,就是把白色恋人里的巧克力粉和白巧克力粉相互调换。”   林跃说道:“陆远,我想问你,你给甜点取名‘白色恋人’是一时兴起还是知其深意呢?”   陆远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总觉得仓促回答会掉进他的坑里。   “……”   “白色恋人有个典故,最早在日本的北海道流传,讲的是上帝委派一个男天使下凡,从誓要把大地冰封在十二月的撒旦手中拯救世界,让人类幸福地生活在五月天。不过神算也有失误,男天使爱上了撒旦座下的女恶魔,他向女恶魔求爱,希望能跟她一起生活在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五月里,但是女恶魔回答她,我为什么要跟你生活在五月天?你爱我是你的事情,这与我无关,你明白吗?男天使懂了,他十分绝望,因为他已经没脸回到天上,便乞求女恶魔把他变成能够代表缤纷五月的东西,留在她的十二月里,女恶魔按照她对五月的理解,把他变成了一块没有苦味的白巧克力。”   林跃讲完“白色恋人”的典故,一脸戏谑地看着他:“陆远,你听过这个典故吗?”   陆远不是傻瓜,稍作思忖便明白过来,如果他回答听过这个典故,那么“白色恋人”这道菜对应的是一个悲剧传说,多少有点甘敬不懂他的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恶魔的意思。   “没听过。”   这也是实话,因为他确实没有听过。   “那对不起,我们礁石餐厅的白色恋人才是真正的白色恋人,球形裱花代表着女恶魔的十二月,白巧慕斯是痴心一片的天使所化。”林跃叹了口气:“可惜,好心请你吃饭,你不仅不领情,还诬赖我们的主厨,既然这样,请吧,我们礁石餐厅不欢迎你这种指鹿为马,不尊重厨师的客人。”   他下达了逐客令,而且是在陆远最狼狈的时候。   白色恋人这道菜,作为甘敬和陆远爱情的见证,在两个人心里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今天这一场饭局就让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腐烂变质。   首先,史蒂文的白色恋人才是真的白色恋人,因为给客人介绍的时候带上日本北海道的传说,它就有了正当性,而陆远的白色恋人,谁在乎他跟甘敬的爱情,长此以往,一提起这道菜,人们只会认为它是礁石餐厅的特色菜。   其次,通过这道“白色恋人”,以及由它产生的矛盾冲突,加深了陆远和甘敬对悲剧传说的印象,再回忆起从前,曾经的美好就变了味道,算得上一次成功的心理暗示战。   最后,史蒂文实实在在恶心了陆远一回,大家都知道这道菜是照着陆远的菜谱做的,但是知道又能怎样?他就是要用冒牌货干死正品,以此报复陆远在灰鲸餐厅的所作所为。   陆远气得眼睛都红了,抄起桌子上的餐刀死死攥在手里。   “陆远,你别冲动。”   甘敬一看情况有恶化趋势,赶紧用力推着他往外走:“走,走啊,你斗不过他的。”   陆远一面被迫向前,一面努力回头,大声说道:“甘敬,你看到没有,他就是一个流氓,江浩坤就是一个流氓!”   林跃没有答理他,只是冲史蒂文使个眼色。   少时,一名穿着西装夹克的服务员走到一楼大厅,对正在用餐的食客说道:“今天是本餐厅开业的好日子,最后会向每位顾客免费供应一道主厨的拿手甜品,祝大家用餐愉快。”   陆远听得真切,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拿手甜品”是什么。   “放开我,甘敬,你放开我,我非弄死他不可。”   “陆远!”   甘敬扬起手来想扇他:“你忘记上次的事了?还想坐牢吗?你要进去了,佳禾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   见她生气,陆远强压心头怒火,跟着她走出餐厅,来到大马路上。   “我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甘敬说道:“我在电话里一直强调,你别来,千万别来,你怎么做的?陆远,你都快四十了,以后做事能不能想想后果?”   陆远说道:“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江浩坤是能杀了我还是吃了我?”   站在甘敬的立场上,不管江浩坤对陆远做了什么,做得对不对,总之没有对不起她,还帮了她。   “……”陆主厨无话可说。   看到陆远吃瘪,甘敬的想法是分开他们,不让事态升级,江莱不一样,看着林跃阴阳怪气地道:“江浩坤,你果然很阴险,当初陈放也是这么被你逼死的吧?”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徐医生我病了,你有药吗   徐兰碰了她一下:“莱莱,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妈,他都跟江家断绝关系了,你怎么还这么护着他。”江莱很生气:“爸血压升高全是他这个不孝子气的。”   “莱莱!”徐兰一脸怒容:“当初你要是不去砸你哥的家,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吗?”   “这怪我吗?”江莱又委屈又气愤,不断地拍打着桌子,力气大到震得餐刀餐叉和盘子上下乱颤:“是他害死了陈放,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他是你哥!”   “他不是我哥!我没有这样的哥。”   徐兰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要气死我啊。”   林跃倒是一点愤怒的样子都没有,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你知道上次她是跟谁砸的我家吗?没错,就是刚才那个小眼厨子,也是甘敬的前男友,对了,他现在就在江氏集团旗下的灰鲸餐厅工作。”   徐兰懂了,怪不得江莱会帮那个男人说话,原来他们是朋友。   林跃半眯着眼睛走到可以看到后院的窗户前面,轻声说道:“而且我有理由怀疑,江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口口声声为陈放报仇,又跟陆远勾勾搭搭。”   他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   “莱莱,是这样吗?”徐兰说道:“以前你跟那个陈放,妈就不同意,现在这个陆远……如果真像你哥说的那样,妈很明确地告诉你,绝对不行。”   “妈,你别听她瞎说,我什么时候喜欢陆远了?”江莱当然不会承认,她认为自己只是对那个人有好感,外加很抱歉。   林跃偏头看了她们一眼,又回过头去:“既然如此,那就让冯经理把他辞了吧。”   江莱怒道:“江浩坤!这事儿你没资格指手划脚!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是你强迫冯宇方收留他的。”   “我在耍他,顺便检验一下你对他的态度不行吗?”   “王八蛋!”   林跃转头看着徐兰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莱莱……”   “妈,你要是敢听他的,我就把你来参加礁石餐厅开业仪式的事告诉爸,你也知道他的血压一直没有下去。”   “唉。”   徐兰很生气,也很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江志华和江浩坤父子,江浩坤和江莱兄妹的矛盾,她夹在中间难受极了。   ……   三天后。   JA区恒丰路。   林跃从停车场出来,径直走入路边一家银座便利店,找服务员要了一包烟,给自己点燃一支,朝着前方的康复医院走去。   他在有喷泉的小广场稍作停留,尽快把烟抽完,进了对面有着朱红色大门的三层洋楼,到二楼后朝右一拐,在一间挂着徐丽心理咨询工作室的标牌的门口停住,举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请进。”   房间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林跃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走进去。   徐丽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看到进来的人是他,脸上那道礼貌的微笑有所改变。   “你怎么来了?”   徐丽同甘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而江浩坤跟甘敬处了快三年男女朋友,她自然认得他……不仅认得,三个人还一起吃过几顿饭。   林跃说道:“怎么?打扰你工作了?”   “怎么会。”徐丽起身让座:“随便坐吧,喝点什么?咖啡?”   “别,最近失眠,喝了更睡不着。”   他在待客区的沙发坐下,斜倚着靠背打量房间里的摆设。   “那我给你倒杯水吧。”徐丽端着杯子走向饮水机。   “哎,你西墙上挂的这幅画……我记得以前没有吧。”   “对,最近刚挂上去的。”   徐丽把杯子递给他,林跃道声谢谢,捧在手里喝了一口。   “为什么?”   这个问题把她问愣住了。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起在西墙挂这么一幅画?”   徐丽笑道:“还能为什么?你不觉得这幅画很解压吗?”   “解压?”林跃摇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悲伤?”   画的内容是在黑沉沉的乌云中,数道金黄色的阳光刺破阴霾,洒在波澜不惊的大海上,点亮了水面的渔船,渲染了云层的边际。   是,看起来很有一种即将拨云见日的清爽感,但是除了阳光的金黄,画的主色调是阴沉的,晦暗的。   “悲伤?有么……”   林跃说道:“你不觉得它表达了一种身处黑暗,却憧憬光明的感觉吗?希望是美好的,但是渴望希望是悲伤的。”   徐丽仔细打量他几眼:“江老板,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听说你的餐厅干得不错,居然有心思跑道我这里伤春悲秋起来。”   林跃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开了一家西餐厅的事,甘敬跟她十分要好,不说每天腻在一起吧,出了事情寻求帮助或者相互倾诉是必不可少的,开业那天陆远在席间吃了大亏,属于“白色恋人”的美好回忆给他毁了,甘敬把这事儿告诉徐丽绝对是正常行为。   “有感而发。”   “言归正传,说吧,这次找我来是为什么?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追回甘敬吧?”   “白色恋人”的事故她知道了,那么他给甘敬装饰效果图,以助其拿下大韵王总的合同这件事自然更没道理隐瞒,用拯救工作室缓和关系,再找共同的朋友从中斡旋,可以说是男女复合的老套路了。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但不是为了甘敬。”   林跃的回答令她十分意外:“我能帮你什么?”   “看病。”   “看病?”   徐丽又吃一惊:“我没听错吧?”   林跃把杯子放下,两手叠放在膝盖上:“你没听错,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这段时间我总是失眠,夜里还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我去医院找精神科医生,他们说我是压力过大,建议我看心理医生,用疏导方式解决问题。”   “压力过大?”   徐丽仔细打量他的脸。   林跃指着苍白的脸和带点血丝的眼睛说道:“看到了吗?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过敏,你也知道我有哮喘,天冷了嘛,身体不适很正常,但是即便喷了药,夜里还是睡不着。”   徐丽说道:“因为什么压力过大?”   林跃迟疑片刻说道:“我想,应该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吧。”   徐丽想起甘敬的吐槽,在心里道了一声“也是”。   先是陆远从国外回来,通过求婚测试知道甘敬对陆远还有感情,一气之下提了分手;之后是跟妹妹的矛盾升级,进而同父母断绝关系,失去优渥的生活环境和叫人艳羡的总裁身份;接下来他又跨领域创业,为了跟陆远怄气一头扎入餐饮业;   一个月内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失眠多梦这还是轻的,有些人甚至会患上忧郁症什么的。   “你跟甘敬的问题,我应该能帮上忙,但是家里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开诚布公地跟父母谈一谈,很多时候,强硬无助于解决问题,尤其是在家事上,一方迫使另一方屈服,只能起到延缓矛盾爆发的作用,不能实际解决问题。正如奋斗和适应这两个词,我们不能因为奋斗更具激情,便认为所有困难都是能够通过奋斗克服的,有时候适应,会是一条通往目标的捷径,所以遇到问题一定要学会控制情绪,保持理智。”   林跃说道:“徐丽,我这次来找你,也不是要你帮我做心理疏导的。”   徐丽给他搞糊涂了:“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吗?”   “对,我是想让你帮我,但是我目前最想要的就是睡觉,想睡觉又睡不着的痛苦你知道吗?”说完他面带苦涩,似吐槽,又似自言自语:“你可是心理医生,每天给病人做疏导的人,怎么可能会失眠呢。”   徐丽没有说话,其实她很想说你搞错了,有句话叫医不自医,谁规定心理医生就没有心理问题呢,对比普通人也不过是自我调节能力强一点罢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 人要骚路子要野   “我自己的问题自己清楚,无论是对父母还是甘敬,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就让我逃避一阵吧。”   林跃稍作沉吟:“我听说你们心理医生能够催眠患者,说实话,我是奔着它来的。”   徐丽听完微微一笑:“你这病人挺有意思,还给医生指定治疗方案。”   “就问你帮不帮吧。”   “你就不怕我趁催眠的机会打探你的秘密?”   “那岂不是成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徐丽笑着摇摇头,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浩坤也是一个会开玩笑,有点不正经的人呢。   “先说清楚啊,催眠可是要额外收费的。”   “没事儿,如果你能让我睡一个香甜的午觉,我愿意在咨询费的基础上再付你一笔房费。”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我隐藏的够深吧。”林跃呵呵一笑:“那快来催眠我吧,搞不好你能发现更多。”   徐丽走到右手边的书柜前面,把那个银色的沙漏倒过来放在茶几上。   “开始吧。”   林跃深吸一口气,做好“被催眠”的准备。   “现在放松身体,还记得刚才看到的那幅画吗?想象自己变成一条鱼,漫游在阳光和乌云的边界,雨已经停了,海水一点一点升温,它们包裹着你……”   十分钟后,林跃在沙发上睡熟。   徐丽看了一眼窗外轻晃的法桐树,慢慢起身,把一张有着好看花纹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又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外把手,之后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翻看没有读完的书。   两个小时后。   林跃的头动了动,平放在心口的手一沉,整个人从半休眠状态醒来。   毯子盖在身上,茶几放的沙漏上面的沙斗已经空了。   他挺直身体往后看了一眼,办公桌那边没有人,徐丽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是拿起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句谢谢,又画了个笑脸符号,便转身离开。   ……   要说这部电视剧林跃最喜欢哪个女角色,就是这个徐丽了,虽然她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人设也挺崩的,不过老话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所以面对一个饱受离婚之苦,又必须伪装出坚强和释然的样子来维护心理医生的体面的女人,他得助人为乐不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当然,这种事急不来,毕竟他和徐丽中间夹着一个甘敬。   从康复医院出来,他没有回礁石餐厅,而是开车去了河南中路,在一个差不多有40岁的老旧小区外面停住。   走进小区,他辨认一下方向,叼着烟进了一栋外墙漆皮剥落大半的筒子楼,在放满杂物的黝黑走廊里前行一段,当看到左手边公共厨房里的摆设,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他敲了敲右边贴着对联的房门。   响了三次后里面才传出一道火气旺盛的质问:“说了不买,不买,听不懂人话啊?”   咚咚咚~   林跃没有说话,又敲了几下。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呜地一声打开,由此可见开门的力道有多重,开门的人有多暴躁。   “你谁啊?”   雷东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从神情到语气都完美地诠释了一个词——蛮横。   林跃说道:“我是谁?唔……应该算是彭佳禾的爷爷吧。”   如果从刘静的关系算,雷东是彭佳禾的后爸,他是彭佳禾的爷爷,应该算是长辈。   “彭佳禾?”雷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三遍才想起前些日子那个小眼睛男人,又联想到刘静的前夫彭海,最后确定这个彭佳禾是刘静和彭海生的女儿。   “你是彭佳禾的爷爷?是我脑子不正常,还是你脑子不正常?”   别说彭佳禾的爷爷,就门口站的这位,从年龄上看,做他六岁的儿子的爷爷都没可能。   林跃一脸戏谑:“我辈分大不成吗?”   “我不管你是彭佳禾的爷爷,还是彭佳禾的叔叔,我跟上次来的那个小眼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谁愿意养她谁养她,反正我们家不会养,不行你就把人送到福利院去。”雷东说完就要关门。   林跃伸手往前一按,门被顶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你TM有病是吧?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死你这王八蛋。”   像这种人,不暴揍他一顿,是没法好好交流的,林跃话也不说,上前一步,一记膝撞顶在雷东下腹,趁他低头后退的时候走进房间,关门的同时一脚把人踹到沙发上,按着头就是一通爆锤。   雷东个头不矮,然而任他如何反抗,都无法避开落在身上的拳头,直至最后试图反击的右手咯地一声脱离关节,他不敢动了,不敢吼了,一边流汗一边喘粗气,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对面私闯民宅的野蛮人。   咯吱~   又是一声脆响,他的胳膊被林跃接上。   雷东打了个寒战,疼出一头冷汗,不过可喜的是手能动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   雷东吞了口唾沫,捂着被打肿的眼眶说道:“大哥,我求求你,别为难我,你看到这套房子了吗?一室一厅就挤了我们一家三口,如果再把彭佳禾接来,怎么住啊?我那厂子效益也不好,这段时间正准备裁员呢,本来挣的钱就不多,勉强能够养家,明年我儿子一上学,花销肯定更大,我都愁死了,拿什么去养那位美国回来的大小姐?”   你要听他这么一讲,雷家确实有难处,陆远上门谈彭佳禾的抚养问题被怼多少有那么一点咎由自取的意思。   平心而论,电视剧里雷东不接受彭佳禾是很正常的事,同样可以理解,哪个男人愿意养妻子和前夫的孩子呢,更何况不是从小带大的那种,天天看着彭佳禾的脸,想着妻子跟别的男人结过婚,那不是诚心恶心自己吗?   要说“爱她就要爱她的一切,也包括她的过去”的大怨种,有是有,不过更多地是在电视剧里。   林跃把放在身后的包拿出来,拉开拉链丢到雷东面前。   “这是给你的。”   他往前一凑,看到里面一沓沓红通通的老人头,眼睛都瞪直了,少说也有十万块。   “给我的?”   雷东舔了舔嘴唇,好像生怕他反悔,把装钱的包往跟前拉了拉。   “照看彭佳禾到成人是不是,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很明显,他对彭佳禾的情况有一些了解,知道还有几个月她就年满十八岁,为了这些钱,恶心自己几个月也值了。   林跃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眯着眼睛说道:“我给你钱,不是让你用他照顾彭佳禾的。”   雷东给这个所谓的彭佳禾的爷爷搞糊涂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你在关于怎么对待彭佳禾的问题上必须听我的。”   “这……”   “给你的这十万只是预算的三分之一,你也可以把它看做定金,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了,你会收到剩下的部分。”   十万是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那不是说一共有三十万?   他在工厂上班,要五六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不犯法,啥都听你的。”   林跃说道:“放心吧,不仅不犯法,我们做的还是伸张正义的大好事。”   “啊?伸张正义?”   雷东摸了摸眼角,疼得抽冷气。   林跃没有多加解释:“把你们厂的地址告诉我。”   “你要这个干什么?”   “帮你保住工作啊。”   雷东又吃一惊,被他的这份殷勤搞得怪怪的:“怎么保?”   林跃往烟灰缸点了点烟灰:“跟你的厂长去谈下合作,不过这个路子有点野,需要你的配合。”   雷东遵照他的指示走过去,听完他的附耳所言,脸色变得相当精彩。   这路子……还真是够野的。   “能行吗?”   “放心吧,我说行就一定行。”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 有包月吗?包年也行啊   “昨天晚上去了火炬石路181号的礁石餐厅,别说,菜做得真可以,比那些老牌西餐厅,什么红房子西菜馆,罗斯福色戒餐厅,强太多了,尤其是他们的男服务生,都是1米8的大高个儿,倍儿帅,我觉得就算不吃菜,只看他们我就能看饱了。”   “哈,楼上的小姐妹太可爱了,礁石餐厅啊,之前老公带我去过一次,套用我老公的话讲,那些说厨子负责管饱,厨师只为挑逗味蕾的家伙都是该整死的装逼货,虽然他们家的菜量比较咱们中餐馆还是少,但是对比同规格的西餐厅,已经很良心了,关键是价格还一样。像我们这些结婚生娃的家庭主妇,感觉还是很实惠的,下个月小妹从老家过来,打算带她去品尝一下。”   “说得好,装逼货都应该整死。外国人怎么样不知道,咱们中国人还是喜欢菜量上见人品,就上次在徐汇路的壳里西餐厅吃的月陈西班牙火腿,总共就薄薄四片,我跟男朋友一人吃两块就没了,真是把人当猪宰,没办法,吃完西餐看电影的时候我把一桶爆米花全吃完了,回家后悔的要死,这得长多少肉啊。”   “开业第一天我就去了,因为有朋友在论坛和微博帮忙宣传,结账的时候给打了七折,还是很实惠的。而且最后老板给每桌送了一道甜品,名字叫‘白色恋人’,感觉又好看又好吃,坛子们如果近期有计划去的,可以关注下他们家的菜单,试试这道甜品。”   “Lisa姐,我的里昂周末要带我吃西餐了,你说的这家餐厅需要预订吗?”   “工作日中午要好一点,晚上的话必须提前预订,周末会更挤,我建议你提早打电话。”   “哦,哦,谢谢Lisa姐。”   “……”   微博,论坛,豆瓣,微信群,大众点评,还包括知乎和校内网,礁石餐厅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上海吃货知晓,前去打卡用餐的食客络绎不绝,其中年轻人占大多数。他们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不同,会乐于谈论这些,显摆自己的经历,于是才开业一周的礁石餐厅迅速成为上海西餐业的宠儿。   灰鲸餐厅后院的休息室内。   冯宇方拢着手站在一边,等候江莱的训话。   “什么叫没有办法?”   “大小姐,这真的不怪我,去礁石餐厅吃饭的年轻人居多,人家说好,我总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吧。”   江莱也知道这事儿怪冯宇方没用,她只是气不过,原本等着看江浩坤的笑话,谁知道礁石餐厅真就运营得有模有样,根据派出去的服务员收集到的情报,每天门口长椅等待用餐的年轻人能支几张桌子打麻将了。   “行了,你下去吧。”   “哎。”   冯宇方如蒙大赦,赶紧弓着身子走了。   江莱在休息室里走动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李蒙吗?是我,江莱,我记得你有同学在新浪做记者是吧?”   “……”   “哦,我想请他帮忙爆料一件事。”   “……”   “最近很火的那家礁石餐厅你知道吗?他们家主打的一道叫做白色恋人的甜品是抄袭灰鲸餐厅新任主厨的作品。”   “……”   “证据肯定有啊。”   “……”   “钱不是问题。”   一分钟后,江莱挂断电话,面带冷笑看向礁石餐厅的方向。   “江浩坤,你会利用网络,以为别人就不会吗?”   ……   阿嚏~   阿嚏~   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林跃由睡梦中醒来,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放到一边。   这时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书的徐丽抬起头来。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应该不是。”林跃揉了揉眼:“我想……是什么人在骂我。”   “你干了那么多坏事,确实该骂。”   “这次催眠的时候套我话了?”   徐丽笑而不答。   她确实有套话,不过江浩坤的回答叫人哭笑不得,什么小时候用胶水沾蝴蝶了,拿樟脑球堵蚂蚁窝了,用稻草塞老家邻居的烟筒了,给上课睡觉的同学脸上画乌龟了,过年把点着的鞭炮往狗窝里丢了……   总之她是真没想到,看起来踏实稳重的江浩坤会有这样的一面,怎么说呢,有点颠覆以前对他的印象。   林跃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打量几眼,微微皱眉,一面起身去拿放在衣架上的外套,一面跟她道别:“党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店里有急事,我先走了。”   徐丽点点头:“好。”   “对了,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第几次?”   “催眠啊。”   “第五次了吧。”   “那成,等攒够一个月我来给你结账。”   徐丽噗嗤一声,笑了:“江老板,这个还来包月的?”   林跃说道:“不然呢?包年?”   徐丽瞪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把这件事告诉甘敬?”   “当然。”林跃说道:“我江浩坤也是要面子的。”   他挥挥手,握住房门的门把手轻轻一拧,打开房门走出去。   徐丽把那本没读完的《THE ART OF LOVING》往前推了推,摘下眼睛放在办公桌上,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沉默不语。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她的眉心带着一丝纠结。   今天是江浩坤第五次过来,有时候看着他酣睡的样子,还觉得蛮有可爱的。   是的,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会觉得一个比她还大两三岁的男人睡脸可爱,这真是……完全没有道理。   按照她的想法,是建议江浩坤把失眠的事情告诉甘敬的,不过他的态度很坚决,说一呢,他跟甘敬已经分手,告诉前女友算什么?扮可怜求复合吗?好歹他也是一个大男人,在这件事上绝不会示弱,关键甘敬和陆远的关系不清不楚,那他就更不能接受了,而且他来门诊是求医问药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如果连患者的秘密都不能保守,谈何职业操守?   其实作为心理医生,她知道自己已经违反了职业操守,因为有些事情是骗不了自己的。   这五天他都是趁着午休时间过来的,每次用催眠术帮他入睡,回到办公桌后面看书,都会有一种充实感和安全感,这时候的她不会去思考自己失败的婚姻,也不再难过和困惑,可以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唉~   她转动转椅,抬头看向窗外,对面的法桐树叶黄了,秋风一吹,几片不够矜持的叶子飘向远方。   ……   林跃从徐丽的工作室出来,驾车前往火炬台路。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只有零星几张餐桌坐着人,收银员在统计抽屉里的现金,一名服务生靠在的椅子上打瞌睡。   “江总。”   收银员见他进来,起身打招呼。   林跃点点头:“党倩呢?”   “倩姐在办公室。”   “好。”   林跃示意她继续手头工作,沿着楼梯来到二楼办公室,敲了敲房门。   “党倩。”   “江总,我在的。”   他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中午打了那么多电话,出什么事了?”   党倩拿着手机离开坐位:“中午一个来餐厅吃饭的小姑娘找到我,给我看了这个。”   她把手机递到林跃面前。   “江总,我觉得这是冲你来的。”   林跃定睛一瞧,发现党倩给他看的是一篇新浪网的文章。   他大致看了一下文章内容,讲的是火炬台路181号礁石餐厅剽窃灰鲸餐厅现任主厨的创意菜白色恋人,作者还把两道菜的照片放在一起进行对比,并指出两道菜除了颜色互换外,造型几乎一模一样。   “呵……”   “江总,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还用想吗?除了江莱,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无聊的事情?   他管这叫无聊的事情?   党倩很无语:“江总,这可是影响我们餐厅口碑的大事,可不能麻痹大意,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真要被当成抄袭的典型,餐厅不说面临灭顶之灾,营业额也会大幅下滑的。”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现场直播   林跃把手机还给她:“那你说怎么办?”   党倩说道:“干脆我们也找人写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一下我们餐厅的‘白色恋人’和灰鲸餐厅的‘白色恋人’有什么不同。”   林跃看着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党倩觉得那一种近似长者看小辈的目光,有点别扭。   “江总,这么做……有问题吗?”   “别人提出问题,你就急于掩盖和解释,这是什么?这是心虚的表现。”林跃说道:“网络时代,网民想看的是什么?新鲜的,奇葩的,有趣的……他们是喜欢一家网红餐厅被爆出菜品抄袭别人呢,还是喜欢你钻牛角尖去跟他们解释这两道‘白色恋人’有什么不同?”   “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件事,解释的意义有,但是并不能够完全解决问题。”   “那……那我们就任由灰鲸餐厅泼脏水,什么都不做吗?”   “做,当然要做,不过我们要做的不是解释,而是火上浇油。”   “火上浇油?”   党倩搞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也懒得跟她解释,丢下一句“明天你就知道了”,话不多讲,转身离开办公室。   党倩想啊想,绞尽脑汁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   翌日。   海鲜供货商和往常一样把成箱的龙虾、扇贝、生蚝、牡蛎和金枪鱼搬进后厨。   党倩清点完毕数量,给运货员开好单据,把人送走后来到前厅,一眼便看到江老板带着几个网络媒体记者从外面走进餐厅,有两个人手里还拿着数码摄像机。   “请问江总,关于那篇文章你有什么想法?”   “新浪网上的文章我看了,对于礁石餐厅的‘白色恋人’是否抄袭灰鲸餐厅陆主厨的菜谱,我不想多做解释,我只想强调一点,那就是礁石餐厅敢把这道菜放到菜单上供客人点餐,而灰鲸餐厅的菜单……据我所知是没有这道菜的,如果说‘白色恋人’是那位陆主厨的拿手菜,他们为什么不向客人供应这道菜?有句话说得好,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当厨师也是如此,不断地研究新的菜谱,完善自己的厨艺,同时为顾客带来极致的服务才是最重要的,文章作者能够找到一百个理由证明我们的主厨抄袭了灰鲸餐厅那位陆主厨的创意,那我们也能找到一百个理由证明礁石餐厅的‘白色恋人’和陆主厨的‘白色恋人’不是一回事,这种耍嘴皮子对抗有意义吗?我认为没有。这种利用网络泼脏水,恶语中伤的行径,在我看来很卑鄙,很下流,如果文章作者不服气,大可以让他所支持的陆主厨跟我们餐厅的史蒂文先生比拼一下厨艺,以此来为自己正名。是手艺人,就凭手艺吃饭,凭手艺在行里说话。”   看着老板在那些网媒记者面前侃侃而谈,党倩一脸震惊。   他确实没有做解释,不仅没有解释,还升级了事态,把一道“白色恋人”的对抗,变成了厨艺擂台赛。   这……真不知道该说他嚣张跋扈好呢,还是说唯恐天下不乱好呢?   收银员芳芳躲在收银台后面小声嘟哝一句“江总好帅”。   党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二十分钟后,那些网媒记者心满意足地走了,党倩赶紧把老板请到楼上办公室。   “江总,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   党倩带着一丝不确定说道:“炒作?”   林跃往沙发一坐:“这下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江莱出这招儿,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呢,一开始我们是利用网红经济,但是网红要么是漂亮的小姑娘,爱跑爱跳爱现的小伙子,这群人确实能够撑起礁石餐厅的消费,对于知名度的提升有一定效果,不过呢,这群人的弱点也明显,那就是后劲儿不足,因为他们太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了,今天开个西餐馆,一窝蜂地去打卡,明天开个泰国菜馆,又一窝蜂地去打卡,到了后天可能就是日料店了。”   党倩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反正这事儿她就没想过。   “但是如果借着江莱向我们发难的好机会把对抗升级,弄个大动作出来,呵呵,热闹谁不愿意看呢?正如电视里一些厨艺比拼节目,可以说人人爱看,老少皆宜,灰鲸餐厅指责礁石餐厅剽窃创意,礁石餐厅老板正面怼回去,要划道单挑,怎么样?是不是既有故事性,又有趣味性,还有悬疑色采和期待感?这不仅会让更多人对礁石餐厅提起兴趣,就连那些不怎么吃西餐的人,也会想看个结果,这样做还能打一次不用花钱的广告,网媒得到了流量,我们得到了关注度,在开业一周后的热度回落期,又掀起一波讨论潮,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得谢谢江莱啊,她要是不上套,后面的棋不会下得这般容易。”   “江总……”   党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哪怕是每天都能见到她,但是老板身上的那份神秘感不仅没有减少,还与日俱增。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也帮灰鲸餐厅炒作了吗?”   “一家新店和一家老店,炒作的效果能一样吗?”林跃又补充道:“另外,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吗?”   “江总……”党倩欲言又止。   林跃摆摆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听说史蒂文和陆远斗技败北的事了,你担心他会败给陆远对吗?放心吧,史蒂文已经不是昔日阿蒙,而且……”   “而且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跃不再说话,由桌子上的果盘拿起一块德芙巧克力丢进嘴里,起身走了。   党倩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糖纸,整个人陷入沉思。   史蒂文的厨艺是不是有长进,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不过他的中文水平,确实大有长进。   现在江总发起反击,就看灰鲸餐厅那边是什么意思了。   ……   第二天,网媒记者对礁石餐厅总经理的采访视频就出现在规模以上论坛的美食版块、豆瓣小组、知乎圈子和上海贴吧这些网络社区,新浪、网易等门户网站也以文字和图片的形式刊登了采访内容,一些自媒体号,比如公众号、百家号、头条号什么的,更是对这件事进行深入报道,有些人甚至以此开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背后有炒作性质,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作为吃瓜群众,也乐得看个热闹,给平淡的生活加点料。   与之相对应的是陆远和史蒂文的个人恩怨,也透过各种渠道不胫而走。   身为败军之将的法国大厨现在重新发起挑战,还是以近乎昭告天下的方式,说明什么?答案很简单,这一次的他胜券在握!   反观灰鲸餐厅方面的动静,就有点儿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之前炮制文章的时候,内容极具攻击性和侮辱性,现在礁石餐厅方面划下道来,他们反倒蔫儿了,连带着新浪网那位记者也销声匿迹,连续好几天不敢在网站刊文。   灰鲸餐厅。   二楼阳台。   “陆远,你说你……这不是叫我难做吗?文章已经发了,话也放出去了,现在礁石餐厅把我们逼到了墙根,你怎么能撂挑子呢?你一撂挑子,我这脸还往哪儿搁?”冯宇方急得恨不能扇自己巴掌。   新浪记者和灰鲸餐厅方面为什么当起缩头乌龟?答案很简单,陆远不同意跟史蒂文竞技。   “这么做有意义吗?没有,一点意义都没有。”   “怎么能没意义呢?我这一是想为你争一口气,二呢,也是为灰鲸餐厅好,你作为主厨,当然有理由代表餐厅出战了。这样……只要你点头答应,拿下史蒂文,餐厅奖励你一个月工资。”   “呵呵,我没空,也没心思跑到擂台上被人当成猴子看。”   “什么叫被人当猴子看?这关系到你的荣誉,在上海西餐界的荣誉。”冯宇方稍作迟疑,激将道:“你该不会是没有信心胜过史蒂文吧?”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打得就是亲妹妹   “谁说没信心胜过他,上次我可以把他赶出后厨,这次也能把他虐得叫爹,哎,你觉得他会说‘爹’这个字吗?我想到他的法语发音就觉得那一定很好玩儿。”   陆远嘴上这样讲,其实心里很没底,要知道上回能够把史蒂文从后厨赶出去,他是取了巧的,惠灵顿牛排这道菜,最重要的是火候,换言之,对厨师来讲呢就是做这道菜的经验,他只要将调料的量掌握好了便不会出岔子,但是你要上台打擂,那一定不会只比这一道菜,真要来个现场命题,像提供食材让双方自由发挥什么的,那他作为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子该怎么办?   “冯经理,我问你,白色恋人的事是不是江莱告诉你的?”   冯宇方给他这个急转弯问住了,沉吟片刻,点点头:“是,是她告诉我的。”   “我跟你说,他这是拿我们当枪使呢,目的就是打击她哥,所以我才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陆远一拍膝盖站起来:“行了,就到这儿吧,我后厨还有活儿要忙,走了。”   “白色恋人”这道菜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灰鲸餐厅的菜单上,因为那是他跟甘敬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愿意把这道菜的做法告诉大个儿、胖子那几个人,俗话讲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道菜就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礁石餐厅开业当天,江浩坤这个王八蛋在“白色恋人”这道菜上大做文章,搞得他灰头土脸,心里难受极了。   掰着手指头算算的话,就包厢里吃饭的五个人再加史蒂文知道内情,甘敬肯定不会到网上发文揭露礁石餐厅抄袭他的创意,江浩坤、徐兰和史蒂文自然更没可能这么做,思来想去,也只有江莱最有动机,也有能力在背后搞小动作。   就这样,他噔噔下楼了,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餐厅经理。   这时斜对面包厢的门打开,江莱从里面走了出来。   冯宇方指着楼梯口说道:“大小姐,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听到了,不是我不努力,可我说不通啊。”   江莱说道:“这个陆远还挺聪明,居然猜到了网上的文章是我叫人发的。”   冯宇方说道:“大小姐,要我说,那些话都是托辞,你是不知道,他来了有一周了吧,最近有客人反应他做的菜不对劲,要不然就是盐放少了,吃起来没味儿,要不然就是调料放多了,口味重到吃不下去。现在我算是知道江浩坤为什么把他安排进灰鲸餐厅了,一方面是要趁机挖史蒂文的团队,一方面是要用这个骗子砸我们的招牌啊,我看干脆把他辞了。”   “辞他?信不信我先把你辞了。”   江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起链包走了。   冯宇方抓了抓耳朵后面的皮肤,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更搞不明白江莱、江浩坤和陆远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陆远下班后没有立即回家,跑到黄浦江边遛弯去了。   不,准确地讲,是去吹着江风思考问题了,现在不仅冯宇方怀疑他的本事,后厨员工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他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再拖下去就露馅了。   陆远不知道,江莱以为他下班坐公交车回家了,于是来到湖南路彭家老宅,想要当面质问他,为什么面对江浩坤的挑衅一个屁都不敢放,他身上那股混不吝呢?哪儿去了。   然而给她开门的不是陆远,是彭佳禾。   “你怎么又来了?”   彭佳禾是不喜欢江莱的,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陆远没安好心,而她最乐见其成的一幕是陆远击败江浩坤,娶甘敬过门。   “陆远呢,我找他有事。”   “他不在。”   江莱不信,扯着脖子往屋里偏头,大声叫道:“陆远,陆远,你给我出来。”   彭佳禾说道:“你喊什么喊?江莱,我告诉你,你们俩没戏,陆远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是你,绝不会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   江莱不知道这小妞儿是怎么了,上次过来虽然也是一脸不高兴,但也不像今天这样,一张嘴就是连珠炮,搞得她很尴尬。   就在她纠结着忍还是不忍的时候,胡同口走出两个人。   彭佳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江浩坤,后者手里提着塑料袋,从露出的一截青绿来看,没错,又是韭菜,可以想象今天晚饭要吃什么了。   姓江的不常来,偶尔吃一顿韭菜饺子就当换换口味,解解馋,她和陆远就遭殃了,不提后者对韭菜过敏,她这三天两头吃饺子,现在看见饺子就犯恶心。   “你来干什么?”   没等他们走到跟前,彭佳禾就把脸拉成一张腐败长毛的大饼。   老太太呵斥道:“佳禾,你怎么说话呢?”   “奶奶……”   彭佳禾委屈极了,但是又不敢多讲,因为她试过很多次了,只要一说江浩坤不好,老太太就会生气,正如陆远说的,既然无法改变老太太的想法,那就只能忍着,不然只图嘴上痛快,后果就是大家都难受。   “你……你怎么又来了?”   老太太打量江莱几眼,继续将她误认为刘静,直接伸手将人往外推:“滚,你滚,给我滚,你这个贱人,狐狸精。”   林跃在一边说道:“骂得好,是贱人,就应该没有好下场。”   “奶奶,她不是刘静。”   彭佳禾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思,想要帮江莱说话,老太太面带薄怒说道:“佳禾,你怎么能帮她说话呢?当初她那么狠心,说走就走,这些年来都是谁把你拉扯大的?是你爸!”   林跃趁机走到江莱跟前,寒声说道:“新浪网的文章是你找人发的吧?”   “没错,怎么了?”   这声怎么了没说完,他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直接把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抽翻在地。   “你敢打我?”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要弄死你。”林跃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按住头往墙上一怼,鲜艳的红唇沾了一层灰尘,脸搓破了,发型也乱了,看起来狼狈急了。   老太太在后面一脸狠毒地道:“打,打得好,打死这个贱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这儿找佳禾。”   江莱恨声说道:“江浩坤,我要送你去坐牢。”   “要送我坐牢是不是?这点儿伤哪里够。”林跃突然拉过她的头,狠狠一拳砸在脸上。   噗~   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顷刻间鼻血飞溅。   他又重重地补了一脚,只听一声惨叫,她倒在地上抱着肚子蜷成一团,手脚不断抽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后面彭佳禾都吓傻了。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亲妹妹都能下这么重的手,这要是招呼到她的身上……想想都疼。   林跃走过去,把她踹了个个儿,看着满嘴血水,一只眼肿成豆泡的女人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彭家老宅的目的,不就是想怂恿陆远接受挑战吗?实话告诉你,他没这个胆子,因为他没有味觉,知道没有味觉对一个厨子意味着什么吗?为他好?帮他出一口恶气?其实你这是在把他架到火上烤。”   江莱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脸上的仇恨还没消,又平添一股茫然。   陆远居然没有味觉?   那她做得……这不是整了个大乌龙吗?   便在这时,陡听对面一声怒吼。   “江浩坤,你干什么?”   彭佳禾和老太太往那边一看,是陆远回来了。   他把墨镜一摘,揣进兜里,瞥见被打成猪头的江莱,脸色一下子变了。   “江浩坤,你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说话间就去拽林跃的肩膀,把人往后扯。   林跃什么都没说,扭头就是一拳闷在多管闲事的家伙脸上。   噗~   这一拳过去,把陆远打了个趔趄,晃晃头站起来用手抹了下嘴角,发现流血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 要干就干一窝   江浩坤敢打他?   陆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个读大学时不敢打篮球,过敏季总请假的病秧子敢跟他动手?   本来在对待甘敬的问题上,他的心里就压着火,现在江浩坤主动找揍,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   “看住老太太。”   陆远招呼彭佳禾一声,对准林跃的脸就一拳打过去。   小太妹很兴奋,死死抱住老太太,一面大声喊道:“打死这个王八蛋。”   呜……   陆远的拳头呼啸而去,只可惜并没有命中目标。   他感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重重地砸在胸口。   噗~   肺里的气息突然散开,不断地乱窜,心脏都停了一下,双脚不受控制地后退,身体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林跃又是一脚踢过去。   这一脚狠到彭佳禾脸的白了。   因为它很刁钻,很阴险,踹中了陆远的裤裆。   呃……   闷哼声中,对面的小眼睛两手捂着命根子一脸扭曲蹲下去。   “大海,大海……”   老太太一看儿子被打,急了挣脱彭佳禾去看儿子的伤势。   “你怎么能把他打成这样呢?”   林跃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真的废了这种没妈养没爹教的垃圾。”   后面彭佳禾奔进屋里,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一句话也不说,举起来就往林跃头上劈,他闪身避过刀锋,一脚过去把人踹进门里,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彭佳禾,你还不知道吧……”   林跃走过去,手指往她的脏辫一插,勾着头发拽到胡同里,丢在失去反抗能力的陆远身边:“他是不是告诉你刘静搬走了,不在河南中路住了?实话告诉你,刘静根本没走,一直住在那里,没错,他骗了你。呵,口口声声把人送回来就回美国,你倒是走啊?还不是看到我跟甘敬分手了,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就死皮赖脸地住在彭家老宅,什么东西!”   他就这么走了。   说完话就走了。   就像这里的一切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老太太担心儿子的伤势,急得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   彭佳禾面目呆滞,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重述他刚才说的话,片刻之后突然爬起来,揪住陆远的衣领圆睁双眼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没人去管江莱。   她像一条死掉的母狗一样躺在冰凉的地面。   ……   第二天中午。   林跃还和从前一样,在徐丽的工作室里醒来。   “听说你要跟人对赌?”   知性美丽的女医生摘掉眼镜主动搭话。   林跃说道:“这事儿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连我的大学群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那道菜究竟怎么回事?你真的剽窃了灰鲸餐厅主厨的创意吗?”   “这件事呢,比较复杂,一时片刻没法说清楚。”   “你今天很忙吗?”   林跃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办公桌对面:“好吧,既然你要听,那我就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你。其实这道菜跟甘敬有很大的关系。”   徐丽表情微变,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跟甘敬有关?”   “对。”   他点点头,正要讲述“白色恋人”的来历,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   咚咚咚~   徐丽眉头一紧,面露不悦。   外面明明有挂暂停接诊的牌子,难道来人没有看到?   不过想到自己身为医生,救死扶伤原属本分,便压下心头烦躁,走过去把门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令她深感意外,因为那并不是过来问诊的患者,是两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   “请问,你们找谁?”   “江浩坤是在这里吧?”   徐丽望向身后。   林跃起身走过去:“是为江莱的事吧,好,我跟你们走。”   “这……怎么回事?”   “去找我妈。”   林跃把一张纸拍在她的手里,没有多做解释,跟着两名警察走了。   徐丽不知道江莱是谁,更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反应过来追到门外,警车已经载着林跃离开康复医院。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手里那张纸,转身回了房间。   ……   当天傍晚。   江家的别墅内。   徐兰一脸阴沉坐在沙发上,对面是沉默不语的江志华。   当二人听到开门的声音,齐抬头望去。   保母拎着印有“山姆超市”等字的袋子进来,发现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便停下脚步问道:“董事长,今晚在家吃饭吗?”   江志华点点头,没有说话。   保姆能够感受到客厅的气氛有多么沉闷,指指厨房,进去做饭了。   就在她打开水龙头,准备清洗买回来的虾姑的时候,门外脚步声起,江莱戴着一副比脸还大的墨镜走进客厅,但即便如此,也没法盖住嘴角的淤青。   难怪她昨晚没有回家,江志华一脸心疼:“莱莱,这是你哥打得?”   江莱把包一丢,走到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没错,是他打的。”   “这个混蛋!”   江志华一脸愤恨。   徐兰也很心疼她,但更多还是生气。   “你要告你哥?让他去坐牢?”   江莱说道:“没错,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应得的?”徐兰怒道:“网上那篇文章是你发的吧?如果你不去招惹他,他会打你吗?”   “妈,挨打的人可是我。”   江莱很不服气,也很委屈:“你就知道帮他说话。”   如果说以前徐兰觉得儿子做得不对,怎么都不该把妹妹送进监狱,那么今天她后悔了,很后悔。   “你现在就给我撤案。”   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上次江莱把江浩坤的家给砸了,事情闹到父子断绝关系的程度,儿子没用一分江家的钱,愣是把西餐厅开得有声有色,这让她在姐妹间很有面子,也从侧面证明了,就算不依靠江家,江浩坤也能把日子过好,有一番作为。可是再看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儿,都把哥哥逼到那份儿上了,还要在背后使绊子,一门心思搞垮西餐厅,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江莱也斩钉截铁地道:“他剽窃别人的创意被拆穿后打人还有理了?”   徐兰说道:“今天下午我去见甘敬了,她告诉了我‘白色恋人’的一切,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你这么多事干什么?我是不是警告过你,那个陆远,我不允许你跟这种人来往。”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江莱的大小姐脾气上来,哪里会顾及父母的感受。   就像电视剧里江浩坤带甘敬回家见父母的情节,她要是一个孝顺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痛快让父母下不来台。   “行,你如果不听我的,那从今天开始,我没你这个女儿。”   徐兰的话说的很重,江莱和江志华都很难接受。   “徐兰,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这说的什么话?你能跟儿子断绝关系,我就不能跟女儿断绝关系吗?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在这件事上你再纵容江莱,我就跟你离婚。江志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徐兰站起身来:“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看着办吧。”   “……”   “……”   “……”   她走了,瞧这样子晚上是不回来了。   江志华的脸色比窗户外面的天还要黑,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徐兰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真的闹到离婚那一步,对江家而言就不只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整个江氏集团都要经历一场大地震。   “莱莱,这件事……”   “爸,你不会让我就这么放过江浩坤吧,绝不可能!”   江莱的态度很坚决。   “莱莱,这件事你做的没错,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就是不认女儿吗?我江莱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她拎起丢在身后的手提包,噔噔噔上楼去了。   江志华一个人站在客厅里,面对这一幕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到上次江莱蹲拘留所,他一气之下和儿子断绝关系,这才过了多久,当妈的又要跟女儿断绝关系。   造孽啊!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破产从离婚开始   十二天后。   康复医院徐丽心理咨询工作室。   “佳禾,说说陆远吧。”甘敬对徐丽使个眼色。   “对,跟我说说陆远的情况。”   “陆远?他最近……很怪,真的很怪。”   “具体怪在哪里?”   “就是吧,他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次我故意靠近一些,你猜他在学谁说话?”   “学谁说话?”   “学我爸,就这么他说一句,又学我爸说一句,一人分饰两角在那对话,当时要不是大白天,我还以为活见鬼了呢。”   甘敬和徐丽对望一眼,属于闺蜜的默契在脸上闪过。   甘敬这次带彭佳禾来徐丽的心理咨询工作室,实际上是为彭佳禾问诊的,因为自从知道刘静没有搬走,而是不要她了,不认她了,还跟另一个男人生了一个男孩儿,她的心理问题就变得更严重了,以前是害怕被网暴,躲在家里不出去,现在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又带上耳钉、唇环去泡夜店,还险些被一个混混骗上床,陆远很担心她,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在开导女孩子的问题上完全没有头绪,便打电话给甘敬寻求帮助。   于是,徐丽这个心理医生便派上了用场。   “那陆远的问题是挺大的。”甘敬顺着彭佳禾的话说道。   这时徐丽又问了一个问题:“他以前也这样吗?”   彭佳禾摇摇头:“以前不这样,就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持续多久了?”   “有半个多月了吧。”   “那半个多月前他有没有受什么刺激?”   彭佳禾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   甘敬说道:“是不是礁石餐厅开业之后才出的问题。”   她这么一讲,彭佳禾猛一拍手:“没错,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这下甘敬明白了,应该是“白色恋人”事件给了他沉重打击,所以才会出现人格分裂的情况。   徐丽只知道那天甘敬和陆远闹得有点不愉快,并不清楚事件细节,给彭佳禾看病却把话题引到陆远身上,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从甘敬和彭佳禾嘴里套出这个陆远的情报,因为在她看来,江浩坤之所以失眠焦虑,也跟陆远脱不开干系。   虽然她很想每天中午都可以有一个人躺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就静静地陪着她,但是从为江浩坤好的立场出发,有病就要治,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必须搞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那些事,才好做出适合他的治疗方案。   就在她准备追问的时候,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咔~   随着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一个人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徐丽和甘敬同时站了起来,彭佳禾阴着脸说道:“是你?”   “是不是很失望?”林跃一面说,一面走进房间。   在江莱死不松口的情况下,他是要被关满十五天的,没想到才过去十二天就出来了。   徐丽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还有关心的话想说,不过看看甘敬,身为心理医生的她,很清楚闺蜜脸上的微表情代表着什么。   “浩坤,派出所的人不是说你要拘留十五天的吗?”   甘敬知道他跟彭佳禾关系很差,不愿意他们有太多接触,免得话赶话再起争端,便急忙转移话题。   林跃回答道:“你不知道还有行政复议这个程序吗?”   “那你来这儿……”   “我找她,继续中断了12天的谈话。”   甘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徐丽,眼神里带着一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疑问。   之前江浩坤和徐丽有接触?但为什么徐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心理医生只能用摘眼镜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脸上的尴尬,面对这种情况,她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毕竟江浩坤说的是实话,她要是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两个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待会儿行不行?我先跟佳禾聊聊。”   “没问题。”   林跃走到斜对面的沙发坐下,眼看三人没动静,又补充道:“我可是她的长辈,鉴于她未满十八岁,我在这里旁听应该没问题吧。”   傻瓜也看得出他是来捣乱的。   彭佳禾说道:“谁说是给我看病,我们谈的是陆远的问题,这跟你有关系吗?”   “是不是给你看病,你问甘敬。”林跃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爹的被一个流氓害死了,她却认贼作父,后来又知道亲妈不要自己,还被一群键盘侠网暴,是个人都会钻牛角尖走极端,你心理没问题?没问题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彭佳禾听他说完看向甘敬:“是这样吗?甘敬阿姨。”   如果现场只有她们三个,甘敬可能就说谎了,但是后面还坐着个说话不留情面的江浩坤,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个……佳禾……”   “甘敬阿姨,你居然骗我!”   甘敬支支吾吾的态度已经说明问题,彭佳禾站起身来负气走人。   “佳禾,佳禾……”   甘敬只能给徐丽使个眼色,拿起外套和包去追小太妹,中途还不忘瞪了林跃一眼,怪他在这件事上多嘴。   眼见闺蜜离开,徐丽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甘敬追问两人什么关系,为什么背着她私下联络。   “佳禾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这么做吧。”   “当然有必要。”林跃说道:“你问她陆远的情况,不就是好奇我、甘敬、陆远三个人的关系和恩怨吗?这小太妹跟陆远是一伙儿的,谁能保证谈话过程中会不会以她的立场来描述我有多讨厌,正因为你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很可能会先入为主地受她的说法影响。”   徐丽哭笑不得:“你忘记了,我可是心理医生,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是心理医生是你的事,我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是我的事,这二者不冲突。”林跃心说你有?你有个屁,电视剧里连爱上病人这种奇葩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上面的话傻子才信。   “对了,你在拘留所这十二天过得怎么样?没有被欺负吧。”   “挺好的,那些哥们儿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徐丽脸上的无语情绪更浓了:“我还听说你家的情况不乐观,你打算怎么办?”   “不乐观?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   林跃假装不知:“我在拘留所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上次跟你的谈话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被警察带走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吧,还有‘白色恋人’有否剽窃创意的问题,我担心你会误会,今天一释放就打车过来这边了。”   “……”   徐丽跟林跃讲述他被关进去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甘敬和彭佳禾正在上演一场火药味很浓的对话。   “甘敬阿姨,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还没看出来吗?江浩坤跟你的好闺蜜,那个徐医生有一腿。”   “佳禾,我不准你这么讲徐丽。”   “你准或不准事情都这样了,我就不明白了,江浩坤到底有什么好的?是他主动提的分手,还去勾引你的闺蜜,呵,这种人渣。你再看陆远,现在工作有了,也不想着回美国了,关键是一心一意对你好,这还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你们破镜重圆,再续前缘不好吗?”   站在彭佳禾的立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站在甘敬的立场,她心里的想法是,有些事情过了那个年纪就回不去了。   同样的,她也知道彭佳禾这么说都是为了撮合她跟陆远,徐丽和江浩坤就算有那么点意思,也肯定是在萌芽阶段,关于这件事,她得找个时间好好跟闺蜜聊聊,掐灭徐丽不该有的心思。   另一边,林跃结束了自己的讲述,给徐丽时间消化礁石餐厅开业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江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还拿出了警方出具的对陈放自杀前曾吸毒的尸检报告,这样一来,她应该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关于这件事……”   叮叮叮咚……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发言,林跃冲她说声“抱歉”,按下手机的接通键放到耳边。   两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怪异。   徐丽不解:“怎么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 是时候断绝母女关系了   “党倩说三天前灰鲸餐厅召集网媒记者,公开表示接受礁石餐厅主厨史蒂文的挑战,准备在这周周末一决雌雄。”   林跃从拘留所里出来,曾经给党倩打过电话,但是她没有接,不知道在忙什么,现在回电应该是忙完手头工作,知道他从里面出来了,所以第一时间把这个重要的消息汇报给他。   “你不是说陆远没有味觉,不会轻易接受史蒂文的挑战吗?他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我想……他是找到舌头了吧。”   “找到舌头?”   徐丽搞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解释道:“他的舌头有问题,不代表别人的舌头也有问题啊,打擂这种事,带一个小工是很正常的。”   徐丽连陆远的面都没见过,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隐情。   虽说林跃被关了十二天,可是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彭佳禾得知陆远骗了自己,刘静不是搬走了,而是不想认她,便开始自暴自弃,作妖妄为,陆远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找回去,谈到最后彭佳禾抛出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让陆远收蔡明骏做徒弟,还说小蔡很像年轻时的彭海。   本来陆远在灰鲸餐厅的表现就越来越差,冯宇方开始怀疑他,再不做出改变,证明自己的厨艺没问题,饭碗就端不稳了,于是俩人一拍即合,蔡明骏正式拜师,重回灰鲸餐厅工作。   作为被江浩坤踢出队伍的人,陆远当然不会怀疑小蔡的忠诚。   以陆远的性格,之前没有味觉,面对礁石餐厅的挑战那肯定是不敢应战的,现在有了舌头,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无论是为了向甘敬献媚,还是为了报踢裆之仇,又或者是满足大众的期许,都有理由接受挑战。   江莱把亲哥送进拘留所,他再把史蒂文秒了,等江老板从里面出来,得知这样的消息一定很难受。   林跃把陆远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不过很可惜,陆大厨算错了一件事,他提前出来了。   “你真有把握胜过他?”徐丽有点担心,甘敬在她面前讲过一些有关陆远的事,所以她知道陆主厨在做菜方面天赋有多高。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微笑道:“挑战赛那天你会去给礁石餐厅加油吧?”   徐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该去的,因为事关江浩坤和陆远,挑战赛那天甘敬一定会到场。她呢,要以什么身份去观战?好事群众吗?甘敬肯定不会相信,万一误会她和江浩坤的关系……   可要说不去吧,面对他期待的眼神,发现自己难以启齿。   她这是怎么了?   徐丽扪心自问。   “那就这么说定了,挑战赛那天见。”   林跃正要离开,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玩笑道:“怎么了?不舍得我离开?其实我很想约你去礁石餐厅共进午餐,庆祝一下我出来了,不过你也知道,江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得回去陪陪我妈。”   说起这事儿,他唏嘘不已:“真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挺有魄力的。”   “哦,对了,那天通知我妈的事,谢谢了。”   林跃走到门口时稍作停顿,认真地跟她道谢。   “不客气。”   徐丽微笑回答。   咔。   房门打开,房门关上。   徐丽缓缓地坐到椅子上,一脸惆怅看着桌面。   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甘敬的发难呢?要说俩人没有什么,她会信吗?   ……   林跃从康复医院出来,打车去了江家位于MH区的一栋别墅,就在他被关起来的几天里,徐兰从家里搬了出来,一副坚决要跟江志华离婚的态度,这期间朋友劝,亲戚也劝,可是完全没有效果。   之前他是故意暴揍江莱,激她报警的,并算到了徐兰会对她发火,变得更讨厌这个刁蛮的女儿,却没想到事态升级到两口子闹离婚的地步。   不过站在徐兰的立场想一想,有这样的选择也称得上合乎情理。   儿子看不上准妹夫,想办法拆散了俩人,女儿把儿子的家砸了,儿子报警抓人,当爹的要儿子撤案,儿子不撤,结果父子二人闹到断绝关系。   现在儿子自主创业,开了一家餐厅,结果女儿在后面使绊子,儿子一气之下把女儿打了,女儿报警抓人,当妈的要女儿撤案,女儿不撤,于是母女断绝关系。   这叫什么?   一报还一报?等价交换?还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像当初徐兰劝他跟江志华认错一样,江志华也有劝江莱息事宁人,不过他的初衷不是为了儿子不蹲拘留所,一是怕事情传出去脸上难看,二是怕徐兰真的跟他离婚,那江氏集团可就危险了,结果江莱不但不听,还用自杀跳楼相威胁,这样一来江志华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江志华还是一条夜路走到黑,站在女儿一边,而徐兰选择儿子,既然他们做出了选择,那他也就没有顾忌了。   至于说拿出陈放是渣男的证据?   有必要么?这种为了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忽略了哥哥十几年关怀,母亲几十年养育之恩,还反过头来要报复他们的女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他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徐兰正跟娘家一位堂妹聊天,看情绪不怎么好,仔细想想也难怪,毕竟家里乱成这样,她跟江志华结婚三十多年,老了老了居然因为儿女矛盾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但凡心理正常的人都接受不了。   那个论辈分他应该喊小姨的女人见他回来,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给母子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林跃安慰徐兰几句,眼见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便带着她到礁石餐厅吃饭,有美食和儿子陪伴,徐兰的心情这才好了不少,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到了下午,他先开车送母亲回家休息,然后返回餐厅,听党倩汇报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江总,你今天刚回来,挑战赛的时间,是不是往后推一推?”   “没这个必要。”   林跃说道:“我对史蒂文有信心。”   “……”   站在党倩的立场,她还是倾向于晚些时候举行挑战赛,起码留出准备的时间吧,不能灰鲸餐厅方面说哪天,礁石餐厅就老老实实地答应,而且傻子也看得出来,冯宇方就是想趁江浩坤被拘留的当口趁乱给礁石餐厅致命一击。   叮叮叮咚~   叮叮叮咚~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林跃拿起来一看,先是一愣,之后笑了。   “江总?”党倩试探着问道。   林跃说道:“你不是在生气灰鲸餐厅跟我们玩阴的吗?现在你可以看他们的笑话了。”   “什么意思?”   “跟我来。”   他拿起外套朝外面走去,党倩急忙换鞋,拎着包在后面追。   三十多分钟后。   二人来到CN区新泾派出所。   党倩推开后车厢的门走下来,打量一眼周围环境:“江总,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跃冲左前方努努嘴,她转头一看,灰鲸餐厅的冯经理正缠着一位年龄在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   “走吧,过去瞧瞧。”   林跃微微一笑,带着党倩走过去,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跟中年男子打招呼:“哟,这不是廖厂长吗?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啊?小江,你这是……”   “我陪党倩过来办点业务,你呢?”   “我啊,厂里遇到点事,我过来协助派出所的同志处理一下。”   “哦。”林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扭脸看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不敢跟他相认的冯宇方:“这不是冯经理吗?怎么?你也来派出所办事啊?”   “啊,是,是,是的,江总。”冯宇方还是那副狗腿子相。   林跃好心相邀:“那一起啊?”   冯宇方谄笑道:“我看这就……不必了吧。”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 这次该换你进去了   廖厂长说道:“走吧,咱们一起过去,派出所的同志还在等我做笔录呢。”   林跃说道:“做笔录?厂子出啥事了?”   廖厂长指指派出所办事大厅:“边走边说吧。”   俩人一唱一和,正准备往里面走。   冯宇方赶紧上前把人拦住:“廖厂长,咱的事儿还没说完呢,再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   “有什么好商量的,带一群人磨刀霍霍,都威胁我的妻儿了,我要不把他们送进去,我这当厂长的拿什么树立威信?”   廖厂长甩开他的手:“你别拉拉扯扯的,这里可是派出所,信不信我把你也告了。”   “廖厂长,廖厂长,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冯宇方的姿态放得很低。   廖厂长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求我?你算哪根葱?”   林跃说道:“廖厂长,你跟他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廖厂长不给冯宇方面子,得给他面子啊,气呼呼地道:“江总,这事儿你给评评理。我今天在厂里呆得好好的,一群人跑过去硬要给我做饭,还说什么米其林级别的大餐。”   “有这好事?”   “好什么?他们管这个叫送礼,让我不要辞一个人。”   “然后呢?”   “我好歹是一家工厂的厂长,当着那么多工人的面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群人就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到了下班的点又去路上堵我,还说什么要去我家给我做饭,问我家里有几口人,孙子在哪儿上学,有没有保姆接,这不是威胁我是什么?”   冯宇方赶紧打断两个人的对话:“廖厂长,不是威胁,不是威胁,我觉得他就是想知道你们家有几口人,好算清楚菜量送过去。”   “那他还说以前蹲过大牢,不介意再进去一回,这算什么?”廖厂长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们俩说话,你插什么嘴,边儿呆着去。”   冯宇方碰了个硬钉子,脸色像死了爹一样难看。   廖厂长继续说道:“还好我比较机警,听到工人说这几个家伙一直在厂门口守着,提早准备好手机,把他们说的那些话都录了下来,现在人证物证都有,看不判他们个寻衅滋事和威胁恐吓罪。”   “等等。”林跃指指廖厂长,又指指冯宇方:“你说他们是厨师,据我所知冯经理是灰鲸餐厅的经理,这几个人该不会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直站在后面的党经理心里乐开花,虽然不知道江总做了什么,不过眼前一幕九成九跟他有关,不然他怎么可能接了个电话来到这里就非常巧地碰到廖厂长和冯经理。   “哎呀,冯经理,那些人该不会是你餐厅的厨师们吧,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后天可就是厨艺挑战赛了,不会是害怕败下阵来,干脆找个由头进去呆几天吧?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打个电话来,让陆远叫史蒂文一句好哥哥,这事儿也就算了,你看现在弄的,要蹲号子不说,万一落下案底,他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二厨、头砧什么的,以后还怎么找工作?”   冯宇方:“……”   林跃心说党倩挖苦起人来也是蛮厉害的。   她猜的没错,这件事当然是他在背后策划实施的,把刘静没走告诉彭佳禾,小太妹一闹,陆远必然去找雷东交涉,只要雷东透露出自己要被辞退的消息,陆远大概率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带一帮小弟去寻廖厂长的麻烦。   接下来就……将计就计咯。   为什么说陆远就是一个流氓,就看这货在电视剧里解决问题的办法,偷鞋匠为老婆做的鞋,拿妻儿威胁厂长,砸江浩坤的家,在没搞清楚徐丽和她老公究竟有什么问题导致离婚的情况下跑去诬陷别人,潜入婚礼现场绑架服务生……   是,如果代入主角,这么做很爽,可是平心而论,那些行为有一件不违法的吗?也就电视剧里的人惯着他不追究。   谁让他是主角呢?对吧。   这里很明显,林跃可不会惯着他,小混混就应该有小混混的下场。   呜~   伴着低沉的引擎声,一辆福特野马开进派出所大院。   林跃知道是江莱来了,每次看到她开这车就想笑,一个集团资产百亿级的白富美,弄辆这玩意儿满世界窜,还一副我很吊的样子,这部剧的剧组是有多穷。   嘭~   伴随汽车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江莱从主驾驶位下来,看到林跃的第一眼,脸就像接到报丧电话一样难看。   “他怎么在这儿?”   她用斥责的语气跟冯宇方讲话。   “大小姐,这……我哪知道?”   可怜冯经理成了她的出气筒。   江莱寒声问道:“陆远呢?”   “在里面,警察说他们几个涉嫌寻衅滋事和恐吓威胁,要拘留。”   “什么?拘留?!”江莱瞟了林跃和党倩一眼,后天就是厨艺挑战赛了,地点和嘉宾的事情都安排妥了,结果陆远和胖子、大个儿那些人要被拘留?   “你怎么做事的?为什么不看好他们?”   她气急败坏,冯宇方也不好受啊,不说后天的厨艺挑战赛,后厨四位厨师全进去了,晚餐怎么办?谁给顾客做?停业吗?   “大小姐……”   “别废话,带我去找报警的人。”   冯宇方耷拉着眼皮指指林跃身边站的廖厂长:“他就是。”   江莱转头看去,沉声问道:“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才肯撤案?”   “多少钱都不行。”廖厂长没给她好脸色。   冯宇方在后面直摇头,心想哪有这么求人撤案的,他刚才说了无数好话也没见人家松口,你这一上来跟大爷似得拿钱砸,搞得别人没见过钱一样,好歹人家也是一家工厂的厂长,万把块钱是不会有吸引力的。   “你又没受伤,为什么要做这么绝?”   “开玩笑,他都威胁我的妻儿孙子了,我不报警抓他,还要把他请到家里当客人待?”   江莱急得满脸通红,却又拿眼前一幕没辙。   冯宇方也不答话,就在后面等着看大小姐笑话。   党倩同样如此,觉得这富家女吧,说她天真呢,不如讲愚蠢。   任性这种武器只能用来对付家人,或者说在乎她的人,到了社会上谁鸟你啊?   “哎,廖厂长,你这就不对了,世间万物皆有价值,既然人家愿意拿钱平事,你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江总,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我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吃饭,你说最近两年国外订单量萎缩,五金厂效益不好,你知道她是谁吗?江氏集团的大小姐,我想,她应该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这样一来你得到了实惠,她帮喜欢的人得到了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是么?”   廖厂长转头去看江莱。   “江浩坤,你应该知道,爸最讨厌关系户了。”   “江志华讨厌,你可以去求江志清啊。”   “三叔?”江莱一听,觉得这个说法可取,因为就算求得江志华同意,和五金厂的订单业务也得交给江志清处理,倒不如直接去找正主,做生意嘛,订单给谁不是给?以三叔江志清的性格,肯定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对于江浩坤从中斡旋的行为,难免心生疑虑。   “江浩坤,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别误会。”林跃说道:“我怎么可能帮你,我是不想看到陆远被关进拘留所,两天后的厨艺挑战赛礁石餐厅胜之不武,我要的是在他最得意的厨艺上把他击败,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屌丝+LOSER的事实。”   “江浩坤,你不会得逞的。”   “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喽。”   话说到这份儿上,两人再没有继续交谈的意义,江莱去跟廖厂长商量订单的事,之后去找江志清帮忙了。   冯宇方总觉得这里有坑,江浩坤远比想象的要阴险,可是要让他指明坑在哪里,又做不到。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不过他最终放弃了,因为厨艺挑战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灰鲸餐厅的经理,这才是他该操心的事。 ###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 比的不是厨艺而是智慧   第二天。   JA区恒丰路,康复医院斜对面的咖啡馆里。   甘敬穿着一件奶白色毛衣坐在红色沙发上,她的斜对面是身穿职业装的徐丽,一看就是从工作室直接过来的。   “徐丽,昨天的事……你老实告诉我,江浩坤来找你究竟是为什么?”   徐丽轻轻拍打手掌,尽量表现得轻松自然一些:“他来找我看病啊。”   “看病?他看什么病?”   “失眠。”   “失眠?”   “对,失眠。”徐丽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这个失眠的毛病有一阵子了。你想啊,江莱因为陈放的事跟他闹得那么僵,都上升到逼父子二人断绝关系的程度,江浩坤还丢了江氏集团总裁的职位,你这边呢,又跟陆远不清不楚,他可以说情场不顺,事业不顺,家庭不和,礁石餐厅那边还有一大摊事要管,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已经崩溃了吧,他能支撑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出现失眠的毛病也属正常。”   甘敬表情不改,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跟我讲他失眠的事?”   徐丽说道:“是他不让我说的,我能怎么办?你知道的,在失眠这个问题上,我跟他首先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其次才是朋友熟人的关系。”   这话讲的滴水不漏,还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地方。   甘敬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徐丽,知道么,你在描述他的情况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甘敬,瞧你这话说的,死人眼睛里才没光呢。”   她尽量用平静中带点戏谑的语气回应,不过甘敬并不吃这一套。   “徐丽,我们是闺蜜,在这件事上你是骗不了我的。记得以前我跟你说江浩坤的事,你的表现是一点不感兴趣,还说他这个人很闷,活得太压抑,说话做事一脸严肃,不懂得释放自己的情绪,现在呢?你还这么想吗?”   甘敬注意到徐丽的右手放到了左手上,十根手指由背面交叉。   “关于这点,我承认以前是以貌取人了。”徐丽话锋一转:“甘敬,你有话直说吧,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   “我想知道你跟江浩坤有没有……”   “没有。”   徐丽没有让她把话说完,直接否认道。   甘敬并不意外得到这样的回复:“那就好,徐丽,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一直坚持这样。”   其实说完上面那句话,徐丽就后悔了,不,严格地讲是懊恼,因为他一点退路都没跟自己留。   “甘敬,我真不明白,你既然没有足够的决心跟陆远划清界限,为什么还对江浩坤念念不忘,你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关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不管怎样,那个人不能是你。”   徐丽知道闺蜜嘴里的“那个人”代表什么,内心涌动着一股烦躁。   “现在我知道江浩坤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了,甘敬,你太自私了。江浩坤之所以在你的生日宴上考验你?其实他要的是你跟过去划清界限,而你想的却是他爱你就要包容你的一切,包括陆远。你总是用你们是好朋友要求他,道德绑架他容忍陆远的各种行为,但是仔细想一想,你跟陆远为他做过什么?”   甘敬反唇相讥:“那我问你,你能彻底忘记你的前夫吗?”   “关于这件事我不想跟你争个高下,很多时候坚持自我的结果是孤芳自赏,是害人害己。行了,就这样吧,我还约了患者做心理辅导,先走一步。”徐丽面有不悦,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提袋起身离开。   甘敬没有去送,看着徐丽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消失在窗外的人流中。   她能够听出闺蜜话里话外的怨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在她和江浩坤之间做选择,徐丽一定会选择她。   叮叮咚~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甘敬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陆远打来的,稍作犹豫,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甘敬,我出来了,没事啊,你放心。”   “什么你出来了?”   甘敬给他说懵了。   “啊……哈……没什么,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你,明天上午9点,外滩英迪格酒店,别忘了去,看我怎么把江浩坤虐得满地找牙。”   “呵呵。”甘敬干笑两声,不好多说什么:“知道了。”   “行,就这样。”   陆远挂断电话。   甘敬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起身拿包走人。   ……   第三天。   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两位主厨比赛日。   天气很好,除了温度有点低,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观战热情,穿一件厚点的外套,再不行把秋裤搞身上,基本就没问题了。   按照灰鲸餐厅发布的公告,双方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既没有选择灰鲸餐厅作为比赛场地,也没有选择礁石餐厅作为比赛场地,最终选择了英迪格酒店。   人来的很多,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下面便坐满了观战的宾客。   一呢,因为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的冲突已经发酵多日,出现了从礁石餐厅开业大火-‘白色恋人’被爆抄袭灰鲸餐厅创意-江老板发出挑战-灰鲸餐厅假装不知-灰鲸餐厅一反常态高调应战的一幕,经过几次反复,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的冲突得以在网络持续发酵,不像那些社会事件一样,过去几天就没几个人记得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基数越大,来到现场一睹两位大厨风采的人自然会表现出正相关。   二呢,来观战有礼物拿,除了一些精美纪念品,还有礁石餐厅的打折券,哪怕是为了能够便宜地吃一顿高逼格的西餐,也要来捧场加油啊。   比赛场地由会场改造而成,后面是成排的座椅,前面是赛场,左右各摆一套西餐厨房用具,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正跟双方餐厅的厨师进行赛前沟通,以确定他们有没有特殊要求。   林跃带着徐兰从外面走进来,把她安顿到中间一排座椅,老太太打量一圈现场环境,一眼便看到戴着墨镜坐在最前排的江莱,表情有点复杂。   要说她为什么下定决心和江志华离婚,是因为通过之前的事,她确定江浩坤和江莱再无和好可能,一个能用跳楼威胁父亲选边站的女儿,指望她痛改前非?可能么。   而江志华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妥协,也击碎了她的幻想,既然老家伙愿意为了女儿放弃老婆和儿子,那她也能为了儿子放弃老公和女儿,何况江浩坤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优秀。是跟着儿子过日子,还是每天看着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女儿生闷气,这个选择题不难解答。   “江浩坤。”   一道清脆的女声由后面传来,林跃回头一瞧,发现是徐丽来了,看得出来特意打扮过,穿了一件有红色小花做装饰的针织外套,还涂了玫瑰色的口红,一眼望去年轻了好几岁,不像在工作室的时候总是一身职业装,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   “刚才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开车呢,没有听到。”   她确实有想过不来,昨晚为这事儿纠结了一个晚上,居然失眠了,今天早晨终于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那就是不来的话,岂不等于坐实甘敬对她的判断?证明自己对江浩坤有想法?所以她不仅来了,还特意打扮一番,以显示自己与往日没有不同。   “是这样啊……”林跃说道:“过来坐吧。”   “阿姨,你也在啊。”   “你是……徐丽,浩坤的心理医生对吗?”   “没错,是我。”   “来,坐我旁边。”徐兰表现得很热情,因为江莱报警抓江浩坤时就是她去家里报的信。   徐丽大大方方在她身边坐下,望林跃说道:“你怎么不坐?”   他指着前方说道:“我得去那儿。”   “你?去那儿?”   他指的地方是观众席对面的比赛场。   “没错,因为今天我要做史蒂文的助手。”   “你在开玩笑吗?”   徐丽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甘敬说过,江浩坤上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专业,跟烹饪术八竿子打不着。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林跃很认真地道。   徐丽刚要说话,这时后门走进来两个人,前方满脸堆笑的是陆远,后面是甘敬。   闺蜜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又迅速错开。   陆远阴着脸瞪了林跃一眼,带着甘敬去前面找座。   这时门口有人喊陆远的名字,徐丽又一次回头,只见彭佳禾把老太太托付给瘦子照料,她则走到甘敬身边坐下。   “那是彭佳禾的奶奶吧?”   林跃点点头:“没错。”   徐丽一脸戏谑看着她:“也是你老伴?”   “……”   徐兰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不明白徐丽啥意思。   “糊弄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人,可真有你的。”   “我这是为她好。”   “我看你就是为了占陆远的便宜。”   “算是吧。”   二人说话的时候,党倩由前面走到林跃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他点点头,告诉徐兰和徐丽比赛就要开始了,要她们安心观战,转身往赛场走去。   这时陆远也在灰鲸餐厅经理冯宇方的带领下和蔡明骏走到摄像机镜头下。   之前议论纷纷,嘈杂声不断的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才到场的年轻人赶紧寻找空位坐好,用打手势代替声音交流。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工作人员走进赛场,看了一眼手里的便签纸说道。   “谢谢大家来到英迪格酒店参加灰鲸餐厅主厨陆远先生和礁石餐厅主厨史蒂文先生的厨艺挑战赛,也算帮他们做个见证,现在双方工作人员已经到场,多余的话就不讲了,让我们开始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开始为台下观众做介绍:“站在我左边的就是灰鲸餐厅的主厨陆远先生。”   陆远眯着小眼睛笑了笑,向台下观众挥挥手。   “旁边的年轻人是他的徒弟兼助手,蔡明骏。”   蔡明骏就拘谨多了,身子绷的很紧,半天才挤出一个不像笑脸的笑脸。   女主持人继续说道:“站在我右手边的是礁石餐厅的主厨,史蒂文先生,那边是他的助手,也是礁石餐厅的老板江浩坤先生。”   台下响起一片议论声,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礁石餐厅的老板会上台给史蒂文当助手,且不提他的刀功厨技如何,就算过得去,万一挑战赛败了呢?站在台上不是很尴尬?很丢人?这家伙……怎么想的啊?   看得出来,甘敬十分意外这样的设定,小嘴张开,打量一眼低声诅咒江浩坤的彭佳禾,又望望斜对面早有心理准备的徐丽,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地摩挲长裤,也不知道她在为谁紧张。   帮比赛双方做完介绍,女主持人话锋一转:“好,现在请出这次挑战赛的嘉宾兼评委。”   随着她的手臂往后方一招,三个人由会场侧方小门走出。   领头的是个穿夹克西裤黑皮鞋的中年男子;后面一个就张扬多了,穿着有格子花纹的休闲西服,胸口的兜里是装饰用的白色手帕,头发打了发蜡,远远看去像一个“丛”字;最后面那人是个女孩儿,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岁,穿的是牛仔裤和毛线衣,就很普通的高校学生打扮。   女主持人介绍道:“走在最前面的,是我们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刘齐全刘主任,中间这位先生,是著名美食博主杨哲森,走在最后面的,是来自上海大学的孟花玲小姐,大家欢迎。”   哗~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从嘉宾组成来看,有主管部门领导,有周游全国品味各地美食的博主,也有来自高校的学生,算是做到了评委队伍的多元化,待会儿应该能够给出一个相对公平的评判结果。   三位嘉宾在观众面前刷过脸,走到后面嘉宾席坐下。   女主持又道:“多余的话不说了,现在进入比赛环节。”   “慢着。”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陆远突然往前一步,看着史蒂文说道:“既然是比赛,怎么能够没有彩头呢?”   史蒂文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彩头?”   陆远说道:“我记得江浩坤送给你一套鲍勃凯末尔打造的刀具,如果这场比赛我赢了,它就是我的了。”   史蒂文反问:“如果你输了呢?”   “放心,我不会输。”陆远胸有成竹地道拍拍手里的刀具:“如果我真的输了,这个给你。”   同样的鳄鱼皮鞘,同样的大马士革钢刀,同样的鲍勃凯末尔签名,只有刀身花纹不同。   林跃看着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江莱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江莱送给你的吧?拿一个女人送的东西去换另一样东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在你心里就是一坨屎。”   “……”   陆远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想到江浩坤连这事儿都知道。   江莱送刀的时候后厨就他们两个,他没说,江莱也不可能告诉江浩坤,那这件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观众席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大家既好奇又兴奋,没想到礁石餐厅的老板这么不留情面,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的厨艺挑战赛在网上炒得火热,一些了解江家情况的人抱着看有钱人热闹的想法来到现场,把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导致江氏父子断绝关系的事情一讲,有的人明白了。   江老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讽刺陆远,实际在恶心江莱呢。   好心好意送陆主厨一把刀,结果被人拿到赛场当了彩头,啧啧,这待遇,这展开,确实可笑。   此时此刻,女主角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因为这套刀具是她强行送给陆远赔罪的,理由用的是“如果不是她多事,江浩坤也不会召集网媒记者约战灰鲸餐厅,从结果上看,她给陆远惹了不小的麻烦”,陆远一开始不收,是她软磨硬泡非要他收,陆远被逼烦了才同意收下。   简而言之,这套刀具对于她是有意义的,对于陆远嘛,除了好用以外也没啥特别的。   后排坐的徐兰一脸愤慨,礁石餐厅开业那天她说的很清楚,不让江莱接近那个小混混,结果女儿不仅不听,还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出一个大乌龙,丢人啊,太丢人了。   虽然她已经口头跟女儿断绝母女关系,正联系律师起草和江志华的离婚协议,可是外人不知道啊,现场那些熟面孔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   先是父子反目,兄妹成仇,现在堂堂江氏集团的大小姐去给一个厨子舔腚,这TM江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其实这也是林跃的想法,电视剧里江浩坤舔甘敬,江莱舔陆远,感情有钱人都是为爱昏头没有自我的舔狗呗。   眼见陆远无话可说,他话锋一转,拍拍史蒂文放在桌子上的刀具:“好,这个赌局我们接了。”   女主持人一听这话,生怕二人再有激烈对抗,搞砸了会场气氛,赶紧微笑宣布:“好,现在比赛开始,第一关考验的是两位厨师对火候的掌控力,而惠灵顿牛排这道菜,最能考验厨师功底,现在有请两位大厨为我们展现高超的厨艺。”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林跃睨了江莱身边坐的冯宇方一眼,想来第一关的比赛内容跟这家伙脱不开干系。   上次史蒂文就是因为做不好惠灵顿牛排这道菜被陆远挤走的,这一回上来就做这道菜,目的很简单——先声夺人,摧毁史蒂文的信心。   只可惜他不知道史蒂文已经不是以前的史蒂文了,他更不知道,战术上的抖机灵和战略上的高瞻远瞩相比,差距大得很。   陆远冲史蒂文丢下一句“输了可别哭鼻子”,带着蔡明骏去忙活了。   这边刘洪等人也把菲力牛排和小褐菇酱等食材拿到料理台。   厨艺挑战赛正式开始!   林跃摇摇头,小声嘟哝一句,厨艺挑战赛?其实吧,这是一场智慧挑战赛。 ###第一千九百五十七章 要你身败名裂说到做到   嗤~   菲力牛排在煎锅中迅速变色,油脂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泡,挥发出特有的香味。   这一次陆远接受教训,准备了上佳的小褐菇酱,均匀涂抹到煎好的牛排表面,再裹上一层酥皮,招呼蔡明骏放进冷藏箱。   十五分钟后把裹着酥皮的牛排取出,用刀在酥皮表面划出一道道好看的花纹,接着上烤箱。   整个过程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的二厨和面点师提供了好吃的甜品,恐怕下面的人早就骂娘了。   “好,灰鲸餐厅的陆主厨已经完成惠灵顿牛排的制作,有请三位嘉宾品尝点评。”   刘齐全,杨哲森,孟花玲三人各自端起一盘,拿着餐叉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刘齐全惜字如金:“味道不错。”   孟花玲一连吃了两块:“好吃,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排了。”   她的表态令场下的有钱人不由莞尔,觉得小姑娘太单纯了,也不怕暴露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本质。   杨哲森作为美食博主,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浅尝半块便一通彩虹屁送过去:“酥皮香脆,蘑菇酱够干,味道很正,而且最里面的菲力牛排又滑又软,符合三成熟的标准,很好,很美味。”   陆远微笑道谢,冯宇方满脸春风,江莱的死爹脸也变得好看了些。   而史蒂文的惠灵顿牛排足足比陆远的惠灵顿牛排晚了十五分钟才端上桌。   从烹饪时间上说,他已经输了,不过当孟花玲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她很诚实的一句“哇,这个更好吃”,一下子撩动下方观众,扯着脖子往台上看,想要找出两道惠灵顿牛排的不同之处。   杨哲森再次卖弄道:“大家请看,史蒂文先生的惠灵顿牛排在酥皮外面刷了一层鸡蛋液,多了一道冷藏的步骤,这才导致出炉时间比陆先生的惠灵顿牛排晚,不过这只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这道惠灵顿牛排的灵魂是它在蘑菇酱和酥皮中间又铺了一层薄薄的帕尔玛火腿,以我之见,这么做不仅使得味道更上一层楼,还能降低这道菜的难度。”   史蒂文从女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杨先生说得没错,帕尔玛火腿能够有效地阻止牛肉汁渗透酥皮,大大地提高这道菜的成功率,而且能够完美地和蘑菇酱、牛排相融合,令味道更具层次感。”   台下观众可不只是一些来凑热闹的人,还有许多为长见识而来的西餐厨师,听完史蒂文的解释,一个个恍然大悟,堪比醍醐灌顶,原来只要在酥皮和牛排中间铺上一层帕尔玛火腿,便可以搞定这道菜的难点。   哗~~~   这些人鼓掌鼓得最起劲,有几个把手都拍红了,因为这他娘的跟现场传艺没什么分别。   在西餐行当,能不能做出完美的惠灵顿牛排可是一道厨艺分水岭,只要掌握了这个诀窍,他们也可以充满自信地说自己是一个会做惠灵顿牛排的西餐厨师了,这能不激动吗?能不由衷地赞扬史蒂文的无私吗?   “嘿,这家伙的中文水平大有长进啊。”冯宇方说完话才发现江莱的脸色很难看,讪讪一笑,想说些安慰话,又担心被怼回来,犹豫片刻还是觉得闭上嘴扮哑巴为好。   而陆远脸上的惊讶持续了好长时间,他完全没有想到只是过去几天时间,史蒂文就想出这么一招来破解惠灵顿牛排的难点。   “行,有点意思。”   蔡明骏在后面小声问道:“主厨,那这第一关,是我们赢了还是他们赢了?”   “一共三关,知道么,三关比完评委才会给出分值,那时候才能分出高下。”   “哦。”   这时女主持人看了看手表,接过话筒说道:“话不多说,接下来是第二关,比刀功,比赛内容是请两位大厨各自做一道自认为能考验刀功的菜品。”   第一关考对火候的掌握,第二关考刀功。   陆远摸着下巴想了想,打个响指,冲蔡明骏吩咐一句“鹅肝”。   在对面的餐桌上,林跃取出一块方干递给史蒂文,他右手握刀,左手压实,非常熟练地将豆腐干片成1MM厚的薄片。   ……   呼~   呼~   呼~   伴着喷枪的啸叫,外围火焰微微一烫,薄薄的鹅肝便涂上一层焦黄。   陆远又把调料洒在盘子里,分给几位评委品尝。   杨哲森又开启了他的点评人生:“相信很多朋友都在家做过香煎鹅肝这道菜,一刀下的黏糊糊的,跟拌了沙子的豆腐一样,陆主厨能把鹅肝切成1MM厚的薄片,真是厉害。还有对火候的掌控,堪称完美。”   陆远呵呵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他转头看向对面,史蒂文的菜品刚刚出锅,江浩坤正把它们平分到三个彩釉小碗里,金黄色的汤汁上面飘着一个螺旋分布的干丝塔,顶端铺着红色的火腿丝,还有大个儿的虾仁和绿油油的小菜。   “这是……淮扬菜?”   “没错,大煮干丝,这个我爱吃,刚才他动刀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有点意思,一个西餐厅的主厨居然挑战中国菜。”   “刚才女主持人说自由发挥做一道能体验刀功的菜品,又没有规定必须做西餐。”   “……”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多数感觉意外。   工作人员将三个小碗端到嘉宾席,三个人品尝完毕,杨哲森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声“这干丝做的,地道!很棒!”   有些人在下面指责这货吃啥都说好,他发在网上的文章和视频里的食物就没见过说不好吃的,现在挑战赛请他做评委也是谁也不得罪,圆滑得令人发指。   “大小姐,陆远这一关稳了。”冯宇方敢说话了,因为作为西餐厅经理,他知道要想把鹅肝切成1MM的薄片有多难,而作为扬州人,对大煮干丝也很熟悉,要将方干切成细丝,别说那些带星的大厨,就是老家早茶店的厨师也能把这道菜做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史蒂文接过话筒说道:“来到中国后我一直潜心学习中文,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能够做好中国菜,江总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他说中餐的强大,并不是讲比西餐更好吃,而是体现在厚重的文化底蕴和丰富多彩的食材搭配上,每一个人都能在中餐里找到适合自己口味的菜。我很清楚,这道大煮干丝并不能完全表现中餐刀功的重要性,我以前去BJ,京城有名的豆腐白,常老爷子,我吃过他做的文思豆腐,想让他教我,可是他说我连中文都说不利索,给我学了糟蹋祖宗手艺,他还说,我要学的是厨技,而他教的不是谋生之术,是文化的传承。”   “说得好!”   有人在下面为他喝彩,且不管他做的大煮干丝好不好吃,地道不地道,就冲这一嘴流利且极具内涵的中文,就超越了99.99%来中国混饭吃的外国厨师。   哗~   又是一阵经久不绝的掌声。   这一幕把冯宇方看懵了,不是说好的比刀功吗?瞧这一道大煮干丝就给身后这些人激动的……忒没品了。   徐丽往徐兰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阿姨,你觉得法国大厨这一嘴煽情的中国话是谁教的?”   老太太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下面是厨艺挑战赛的最后一关,请两位主厨自由发挥,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来征服三位嘉宾的味蕾。”女主持人宣布最后一关的设定,将观众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赛场。   陆远狠狠地瞪了史蒂文一眼,从惠灵顿牛排到薄切鹅肝,无论是对菜品火候的把握,还是刀功的娴熟上,他都表现得比对手好,但为什么总有一种憋屈的感觉呢?   这一次他要动真格的了!   随着一道眼神递出,蔡明骏搬出了昂贵的海鳌虾和帝王蟹。   观众席正襟危坐的甘敬抿了抿嘴,知道陆远恼了,要出大招了。   陆远这边很快行动起来,剥虾壳去虾线,分解帝王蟹……   史蒂文和林跃没有立即动手,俩人小声商议几句,一个人去取面粉、鸡蛋,花椰菜和玉米粒,一个人准备腌制食材的调味品。   双方热火朝天地搞了半个多小时,这一次依旧是陆远率先完成菜品,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送给三位评委品尝,在最后的装饰环节故意磨洋工,目的是让史蒂文和江浩坤先上。   林跃没有跟他在这件事上较劲,搞定菜品后就让刘洪分成三份,端到评委席。   孟花玲看着这道完全使用中餐烹饪技术,外观却像西式餐点的菜品,稍作犹豫,有用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同时具有奶香面包的柔软,兼具炸素丸脆脆的口感,而且一点不油腻,吃起来十分香甜。   “唔,好吃。”   她从在评委席坐下就没说过别的词,翻来覆去就是“好吃”、“这个不错”、“美味”、“太棒了”,搞得下面只能看不能吃的人恨不能掐死她。   “这个菜……叫什么?”   林跃说道:“花椰菜玉米什锦包。”   “那这个是中餐还是西餐?”   “这个问题问的好。”史蒂文用他越来越溜的中文说道:“你可以叫它融合菜,也可以叫它创意菜。”   杨哲森说道:“我知道了,这道菜借鉴了美式快餐的汉堡和中式快餐的肉夹馍,还有现在越来越流行的素食风,用玉米粒和花椰菜炸成的丸子,搭配甘蓝泡菜,淡奶油饼皮及酱料做成。”   林跃说道:“大部分没错,不过有一点我得纠正下,配料里没有淡奶油,能够打发的蛋液其实是鹰嘴豆煮出来的水,这样比较健康。”   杨哲森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江总身为餐厅老板,厨艺也这么厉害,我要是一名厨师,肯定会给你的餐厅投简历的。”   林跃心说这家伙的嘴啊,恭维起人来那真是……驾轻就熟了。   2015年,这个年代的创意菜和融合菜还不像几年后一样成为餐饮界的潮流,只要抓住这两个概念,就能打造出餐厅的特色和亮点。   “陆主厨,你这边好了吗?”   女主持人的话将陆远惊醒,他点点头,带着几分不爽给蔡明骏使个眼色,要小徒弟把菜给评委端过去。   他之所以不爽,不是认为自己做的菜不如史蒂文好吃,帝王蟹和海鳌虾这种高档食材做出来的东西,论鲜美绝对甩对手的花椰菜玉米什锦包很远,他不爽的是江浩坤和史蒂文总能找到唬人的噱头,把评委、观众和主持人搞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忽视了厨艺上的高下。   厨艺挑战赛,既然是厨艺挑战赛,不比厨艺比什么?   跟之前两次差不多,他的鳌虾帝王蟹端上去,几位评委都给出了不错的评价,烟熏味的鳌虾肉,搭配苹果酱汁的帝王蟹肉,都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但是也就这样了,并未引起更多热议。   “好,三场比赛全部结束,无论是考验火候的惠灵顿牛排,彰显刀功的薄切鹅肝,大煮干丝,还是最后的花椰菜玉米什锦包和海鳌虾配帝王蟹,都给大家带来了深刻的印象,也证明了两位主厨确实有真功夫,不过既然是挑战赛,自然要分个胜负,下面进入最后的环节,请三位评委给灰鲸餐厅的陆主厨和礁石餐厅的史蒂文主厨打分。”   史蒂文和陆远转头看向嘉宾席,观众席上的人也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三位评委,带着一丝紧张等待结果。   大约半分钟后,孟花玲第一个举起木牌。   灰鲸餐厅98分。   礁石餐厅98分。   在她这里打平了?   大家不知道她是真心实意,还是抱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想法和稀泥。   便在这时,杨哲森也举起了木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说话就是“这个好,那个也好”的家伙给了两个不同的数字。   灰鲸餐厅95分。   礁石餐厅96分。   没错,礁石餐厅小胜1分!   陆远那张大饼脸拉成了更长的驴脸。   下方观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这个打分有点意外,因为杨哲森说陆远做的菜好吃的次数,比说史蒂文做的菜的好吃的次数要多一次,怎么打分的时候反而是礁石餐厅高一分?   不过这不重要,关键是刘主任的意见。   众人的目光平移到他的脸上,只见这个惜字如金的中年男子缓缓举起木牌,上面的分数是,灰鲸餐厅95分,礁石餐厅99分。   哗~   这个结果在场下引起剧烈反响。   要知道类似的比赛,评委打分一般都是93分往上,对手之间差个两三分很正常,现在刘主任判礁石餐厅获胜,而且一下子给了4分的差距,贬低或者说不看好灰鲸餐厅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陆远很激动,气都喘不匀了,脸色可以说难看到极点。   “我不服,你们肯定有勾结?”   刘主任不给灰鲸餐厅高分也就算了,还把礁石餐厅捧那么高,想他陆远以前在美国餐饮界也是横着走的主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第一关做惠灵顿牛排,傻瓜都看得出史蒂文取巧了,用添加一种食材的方法降低了操盘难度。   第二关比刀功,他的薄切鹅肝也比大煮干丝更有挑战性。   第三关的自由发挥,他用顶级的食材做出了新奇的味道,史蒂文和江浩坤呢,肉夹馍是么,汉堡是么,三明治是么,这东西做出花来也是低端货。   凭什么三个人的分数加起来,他一下子少了5分。   “勾结?”林跃说道:“你的意思是刘主任收受礁石餐厅的贿赂了?”   陆远刚要说话,冯宇方赶紧走到台上堵住他的嘴巴:“这种话无凭无据能说吗?你一个美国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的餐厅还要继续开呢。”   女主持人生怕陆远再说出让评委下不来台的话,第一时间走到史蒂文身边:“史蒂文先生,作为获胜的一方,你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史蒂文接过话筒说道:“其实我这一次能够获胜,最大的支持来自我的老师,江浩坤,江总。”   这话说完,现场一片寂静,因为大家都很意外,江浩坤不是他的助手吗?怎么成了他的老师了?   史蒂文把话筒递给林跃:“江总,我中文水平有限,你帮我说几句吧。”   “陆远,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林跃说道:“答案很简单,你只是在以你的思路做菜,闭门造车懂吗?你呢,格局太低,更不懂什么叫做变通。三位评委里的孟小姐来自上海大学,她的想法最纯粹,就是为了品尝美食,既然觉得双方做的菜都好吃,那就打一个相同的分数。而杨哲森杨先生是一名美食博主,他要想在新老交替迅速的网络空间获得关注和流量,就得学会博眼球,注重新奇的体验,或者说创新,你做的惠灵顿牛排,薄切鹅肝和海鳌虾配帝王蟹都是中规中矩的西餐,味道再好,食材再高级也没有史蒂文的创意菜叫人眼前一亮,单说那道花椰菜玉米什锦包,确实参考了三明治和肉夹馍的特点,但是它的卖相,它的健康,它的口感和创意,即便拿到米其林星级餐厅,也是一道可以出现在推荐栏的主打菜,最基本的食材,平民级的花费,做出高档餐厅推荐菜的感觉,单就这一点,杨先生只是给你一个低了史蒂文1分的成绩,已经很照顾你的面子了。最后再说刘主任,他看到的是什么?他看到的是史蒂文作为一个外国人,来自以美食著称的国度,来到我们国家以后能够虚心学习汉语,积极了解中国的饮食文化,还能把中餐做的有模有样,这份谦逊好学的态度,比你这个美国籍的厨子更能给予国人文化自信。” ###第 1957章 让你们组团社死   杨哲森是美食博主,就给他博眼球赚流量的东西。   刘齐全是区人力资源与保障局的主任,就给他看外国厨师多么推崇中餐文化,也给区里提供了一份宣传素材。   简而言之就是投其所好呗。   陆远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但是他不服。   “这是厨艺挑战赛,比的是厨艺,不是比歪门邪道,江浩坤,你到哪里都改不了作为一个商人的投机本性,那句话说得对,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这已经近似于骂街了。   林跃也不恼:“世界级的选美比赛比的也是美丽,但是哪位小姐不是拼尽全力去展示自己的内涵,或者说内在美?陆远,你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第一句是管饱的叫厨子,挑逗味蕾的才是厨师,第二句是后厨是个狼窝,对不对?你这人格局也就这样了,永远只能做一个自以为是的厨师,反观史蒂文,他现在拥有的谦虚、尊重、好学、自律……这些品质会帮助他更进一步,未来成为厨师界的大师级人物并非难事。再说后厨是狼窝的说法,呵,满脑子斗争思维,零和博弈,当年你在美国餐厅后厨偷龙虾,如果当时主厨没有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能有今天?如果不是彭海包容你,教导你,提携你,就你这种人,还想娶甘敬?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做医生讲医德医风,当老师有师德师风,从事每一个行业都能学到做人的道理,区别就是有的人越做越像一个人,而有的人越做越像鬼,那你觉得你像人,还是像鬼?”   这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准确地讲是想吐槽电视剧很久了。   彭海用耐心和善心,帮助一个小混混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厨师,陆远呢?带着大个儿、胖子、矮子搞威胁恐吓,教导蔡明骏跟同事好勇斗狠,为一己之私绑架婚礼现场的工作人员……   不过想想也是,善良宽容的人,和身边每一个人交往都能传递一分温暖,而势利小人,看别人的第一眼,想的是我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一个把自己工作的地方用狼窝形容,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主儿,总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卖弄厨艺的主儿,可想而知是个什么货色。   面对他的反驳和拷问,陆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只因为句句诛心,更因为他还真有一种自己是鬼的感觉,因为人是看不到鬼魂的,而他能看到彭海。   “说得好!”   有人在下面鼓掌吹口哨。   也有人起哄,冲陆远喊:“你倒是回答啊。”   甘敬看看被问得哑口无言的陆远,又看看旁边字字珠玑的江浩坤,那副表情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徐丽也定定地看着场上散发着思想光辉和满满自信的男人,脸上添了一些爱慕和憧憬。   男人的专注、爱心、事业心,甚至一个投篮的姿势,一个打方向盘的动作,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打动女人的心。   就在陆远遭受重创之际蔡明骏从后面走出来,拿着话筒说道:“江总说得对,我不想再撒谎,不想再骗人了,其实陆主厨没有味觉,那些菜……他都是让我尝过味道后觉得没有问题再端给评委吃。”   什么?!   没有味觉?   很多人站了起来,一脸愕然看着赛场。   这话是陆远的助手说的,应该不是假的。   灰鲸餐厅居然聘请了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师?这……这是在搞什么?把顾客当成什么了?实验品吗?   有几个去灰鲸餐厅吃过饭的人想起前两天出现的一幕——菜要么没味道,要么就重口到无法下咽,原来不是厨师失误,是他根本没有味觉。   江莱也站了起来,冯宇方更是慌得一批。   彭佳禾直接傻掉了,完全没有想到蔡明骏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给陆远来了个釜底抽薪。   甘敬是个有现实感的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远以后该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网络媒体记者的镜头,这事儿一旦曝光,还有哪家餐厅敢要他,基本上他在国内的厨师生涯等于判了死刑。   就拿现在陆远和小蔡的搭配来讲,后者充当前者的舌头,但是就像陆远说的,厨子管饱,厨师负责挑逗味蕾,星级餐厅是要定期更新菜谱,推出新品的,用别人的舌头来试验新菜,能跟脑海中的想法对应起来吗?   “小蔡,你为什么出卖陆远?为什么?”   彭佳禾气得把手里的墨镜丢出去,不过没有砸到人,小蔡吓得躲到林跃背后。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继续往台上扔。   啪~   林跃非常轻松地接在手里。   “彭佳禾,蔡明骏为什么出卖陆远?那你为什么认贼作父出卖你爹?如果不是他,你爹会被车撞死吗?你回来见到你奶奶,知道她患有老年痴呆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她送进养老院,不拖累你们,美国的学校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这话问懵了很多人,不过也有一些看过网络爆料的观众认出了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前几天被网暴的海归小太妹,现场气氛再创新高。   赛场上的那位陆主厨不仅愚弄老板,顾客,现场观众,还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   “佳禾,佳禾,别说了。”甘敬在后面拉了彭佳禾一把,将人死死按住,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江浩坤向灰鲸餐厅发起挑战的目的根本不是在厨艺上见真章,而是要把陆远一脚踹死。   “不过别担心,你不会失业的。”这时候江浩坤又说话了,指着观众席第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灰鲸餐厅是江氏集团的产业。你不是一直好奇老板的身份吗?没错,就是送你这套刀具的人。”   陆远一脸茫然看过去。   “江莱,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只一次问过江莱,为什么冯宇方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下人,江莱怎么回答的?自己是餐厅的VIP中P,至尊贵宾级的人物,冯宇方当然得罪不起。   他信以为真,毕竟江家确实有钱,没有一个生意人会得罪财主。   可是没想到……   他为什么一直对江莱不咸不淡,因为他对甘敬怀有心思,现在知道灰鲸餐厅的老板是她,他还能继续在那儿呆下去吗?   是,冯宇方不会辞退他,他得自己润。   但是除了灰鲸餐厅,还有哪家饭店会雇佣一个没味觉的厨子呢?   “陆远,你听我解释。”   江莱急了,离开观众席跑进赛场找陆远解释。   她没想到江浩坤这么阴险,再回想二人在新泾派出所大院里的对话,他说要让陆远坐实屌丝和LOSER的身份,当时认为那是色厉内荏的叫嚣,现在看来,他是胸有成竹。   比厨艺被史蒂文打脸,而今人品受到质疑,工作方面,甘敬和灰鲸餐厅必须二选一。   陆远这一次不只输了面子,同样没了里子。   就在她和陆远拉扯让他给她一个解释机会的时候,侧门走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对准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你个狐狸精,放开我儿子,放开他。”   江莱被打懵了,扭脸一看是老太太跑进会场,她再往那边一看,礁石餐厅的二厨刘洪正堵着侧门不让灰鲸餐厅的胖子进场。   下方观众指指点点,完全没有料到好好的厨艺比赛会变成一场闹剧。   不过……太TMD过瘾了。   手里握着礁石餐厅的打折券,还得到一饱眼福的待遇。   便在这时,甘敬看不下去了,冲到台前冲林跃说道:“江浩坤,够了!你不应该这么对待陆远。”   “那我应该怎么对待他?成全他?善待他?为了这个抢我女朋友,砸我家,送我进去蹲了十二天拘留所的所谓朋友插自己两刀?”   林跃冷笑道:“既然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了选择,那好,我就告诉你他在美国的时候为什么抛下你突然消失三年,当做你们破镜重圆的礼物。”   赛场一片混乱。   女主持人忙着拉架。   刘主任劝了两句没人听,负气走了。   孟花玲和杨哲森一个试图把老太太拉开,一个试图把江莱挡在身后,陆远在一边解释,史蒂文把蔡明骏推到台下,告诉他赶紧离开赛场去避风头。   一名现场工作人员端着放海鳌虾配帝王蟹的盘子,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而林跃和甘敬的小空间像是有人按下电影停止键。   江浩坤知道陆远为什么失踪?那他以前怎么不说?   “当初说好了不告诉你原因的,不过现在我跟他是敌非友,已经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其实答案很简单,2008年美国经历了非常严重的经济危机,他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破产,但是又不想卖掉那栋房子,就去帮黑社会走私护照,给警察抓住后判了两年有期徒刑,但是因为在监狱里打架,又加了半年刑期。”   这话不仅甘敬听到了。   现场所有观众都听到了。   原来这个没有味觉的厨子还犯过罪,蹲过大狱,怪不得回国发展呢,原来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啊。   一家豪华西餐厅居然请了个有前科且没味觉的厨师服务顾客,这是觉得过去吃饭的人都是没钱没品没地位的小瘪三对吗?   徐兰冷哼一声,直接起身离开。   她早就看出这个陆远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堂堂江氏集团的大小姐舔着逼脸追一个坐过牢的小混混,这已经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是把江家人的皮都剥了呀。   她倒要看看,一向好面子的江志华知道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江浩坤!”   陆远一声怒喝,从后面一脚踹向他的后背。   林跃就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侧身转头伸腿一勾,直接给小眼睛干到地上,咚得一声,震得地面抖了三抖。   “陆远!”   甘敬急了,赶紧去查看摸着后脑勺在地面打滚的男人的伤势。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阻拦徐丽跟我接触,贱人。”   他拍拍手,走了。   陆远到处找刀,想要跟他拼命。   “甘敬,你别拦我,我要劈了他,你看我不劈了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观众席上一些胆小的家伙开始往外跑,生怕那个蹲过监狱的厨子抄起刀来把谁剁了。   那些网媒记者兴奋不已,照相机快门咔咔狂按,恨不能把每个人都照进去。   厨艺争霸,家庭伦理,争风吃醋,豪门丑事,肢体冲突……   只要往外一报,妥妥一篇热点新闻。   ……   酒店的保安接到工作人员通知往会场赶的时候,彭佳禾把逃离会场的蔡明骏堵在洗手间门口。   “蔡明骏!”   她一把揪住蔡明骏的衣领,扬手就打。   这娘里娘气的小子压根儿没想过还手,一边用手挡,一边缩头闪避。   “佳禾,你别打,别打我。”   “不打你?我打得就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彭佳禾发狠的样子像一只被人拿走鸡蛋而狂怒的老母鸡:“陆远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背叛他,这叫欺师灭祖,忘恩负义。”   “我……我没有。”   “没有?你还有脸说你没有?”   彭佳禾恨不能撕烂他那张嘴。   蔡明骏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你为我好?你出卖陆远是为我好?”彭佳禾怒极反笑,她实在理解不了蔡明骏的2B逻辑。   “雷东不是不让你妈跟你来往吗?江浩坤说只要我实话实说,他就帮忙搞定雷东,让你妈认你这个女儿。”   彭佳禾听完愣了一下,眼睛闪过一抹挣扎,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是啪啪两巴掌拍在蔡明骏头顶。   “我用得着你为我好吗?你这么一搞,陆远以后还怎么找工作?哪个餐厅会要他?”   蔡明骏说道:“可是我不说,江浩坤也会说啊,面对那么多人,还有网媒镜头,他还怎么抵赖?反正都是露陷,用这个来交换雷东让步,我觉得我做的没错。”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有一个情况他没说,那就是江浩坤还威胁他如果不这么做,就告诉彭佳禾他是卧底的事实。   “你知道个屁。”彭佳禾又打了他一巴掌:“江浩坤承诺过不拿陆远没味觉做文章,他这是在拿你当枪使。”   “可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都把主厨坐牢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可能会信守承诺?”   “……”   彭佳禾无言以对,觉得蔡明骏说得还蛮有道理的,现在脸皮撕成这样,江浩坤确实已经没有必要跟陆远讲承诺。   蔡明骏见她不再打自己,赶紧挣脱出来往楼下跑。   “蔡明骏,你给我站住,别跑。”   ……   彭佳禾堵到了蔡明骏,徐丽等到了林跃。   “我妈呢?”   “说身子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林跃说道:“她不是身子不舒服,是脸被江莱丢尽了。”   外人还不知道徐兰打算和江志华离婚的事,现在江氏集团的大小姐那么舔一个有前科的厨子,面对现场的熟面孔,徐兰脸上能挂住才怪。   徐丽说道:“还不是你,这何止是家丑外扬,你是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江莱干了什么啊。”   林跃说道:“我没跟你说吗?妈打算跟江志华离婚了。”   “不是吧,这么严重?”   她知道徐兰非常生气江莱送江浩坤蹲拘留所的事,但是甘敬曾经告诉她,江莱也因为砸江浩坤的家蹲了一周号子,两人基本上扯平了,本以为关系会缓和一些,没想到……这结局还真是公平呢。   当爸的站女儿,当妈的站儿子,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我想不通,你明明可以把陈放吸毒的事告诉江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做法?”   林跃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之前喜欢一个人渣,现在又爱上一个小混混,谁也管不了她,谁说也不听,都三十岁的人了,整天寻死觅活折磨亲朋好友,如果不给她沉重一击,让她知道社会的残酷,不然一辈子别想改掉任性妄为的毛病。而且有些事情吧,已经发生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对此,徐丽深有感触,就像上次甘敬问她能不能忘记前夫的问题,即便忘不了,那个人要是回头来找她,两个人也绝无复合的可能了。   “既然妈决定和江志华离婚,今天的事……就算预热吧。”   “什么意思?”   “给集团的人打打预防针,因为不久的将来,江浩坤就会回去的。”   徐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把事情闹大并不单纯是要出一口恶气,还有长远的考虑。   “这……不会影响江氏集团的股价吗?”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恒生指数即将大跌,而我要的就是江氏集团股价暴跌。”林跃冲她笑笑:“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   徐丽又给他搞懵了,直到他钻进驾驶室,按了两下喇叭才将她惊醒,说声“好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   当天傍晚。   林跃来到MH区的别墅,停好车后推开房门,新雇的保姆面带笑容跟他打招呼,又帮忙拿鞋。   “我妈呢?”   保姆指指楼上:“在二楼。”   林跃微微点头,径直来到二楼的日光房。   徐兰正盖着一条披肩坐在藤椅上眺望落日。   “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徐兰指指放在旁边茶桌上的几张纸。   林跃拿起来放在眼前打量,发现是律师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   “明天你跟我去家里一趟。”   去家里?去家里做什么?   很明显,是去跟江志华摊牌的,林跃很清楚这一个下午她是怎么过来的,厨艺挑战赛上发生的事情,让她一刻也等不了,只想尽快和江志华、江莱父女划清界限。   林跃稍作思忖,把离婚协议书放回茶桌,走到她的背后按住肩膀捏了捏,面朝天际:“再等两天。”   徐兰偏偏头,盯着他的侧脸问道:“为什么?”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我是来送你上法庭的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   徐兰接过去,展开后打量几眼,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好吧。”   她叹了口气,重新把纸叠好递给林跃。   “下午你姥姥打来电话,说她知道比赛现场发生的事情了。”   “然后呢?”   “怪你不懂事,把家丑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你怎么回她的?”   “我问她外孙和外孙女二选一的话她选哪一个,她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林跃笑笑,转身往外面走去。   “对了,那个徐丽不错。”   “那有空叫她来家吃个饭?”   “可以,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让保姆去买。”   “好。”   林跃快步下楼。   徐兰听着噔噔噔的声音越去越远,又目送院子外面停的别克车消失,拿起手机给在集团工作的妹妹打了个电话。   ……   前后不到一天时间,厨艺挑战赛的照片和视频就在网上流传开。   人们喜欢看比赛一类的节目,但是更愿意看爆料和撕逼,如果再与豪门巨富有关系,那就更有吸引力了。   谁也没想到,好好一场比赛变成了闹剧,不过这场闹剧的影响,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块钱能够衡量的。   微信群,地铁内外,写字楼的休息区,各大网站的美食讨论组……   很多人都把这件事当做谈资,跟身边的亲戚朋友分享从某个渠道得知的故事细节,比如江浩坤和江莱的关系,比如江浩坤和陆远的恩怨,再比如史蒂文的知耻后勇。   与之相对应的是礁石餐厅在大众点评,百度糯米这类手机APP,各大门户、社交网站餐厅推荐榜单上的名次直线上升,一些美食博主专门飞到上海,品尝礁石餐厅的“白色恋人”、“惠灵顿牛排”、“花椰菜玉米什锦包”等菜品,甚至于为了博眼球点一些菜单之外的中式菜品,来给大家看一位外国米其林大厨做的中餐是什么样子的。   作为现场评委的杨哲森的微博评论区已经变成吐槽大会。   宝宝爱跳舞:“灰鲸餐厅的主厨居然蹲过大牢,没想到啊,没想到。”   奥特曼狂舔猪猪侠:“以前听说是个美籍华人,还想着一个华人能把西餐做得那么好,有时间去捧捧场,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国脚1583:“为什么不去了?吃个饭而已,怎么那么多讲究?”   奥特曼狂舔猪猪侠:“你愿意让一个有前科的人服务你吗?还是吃到嘴里的东西,多膈应啊,而且他没有味觉,退菜耽误时间还会影响心情。”   国脚1583:“惯得臭毛病。”   奥特曼狂舔猪猪侠:“原来你的嘴和你的脚一样臭。”   国脚1583:“狗X的你再说一句。”   一朵小红花:“这怎么还骂起来了呢?你想去也没人拦着,他不想去也没人强迫,这也要争?”   奥特曼狂舔猪猪侠:“灰鲸餐厅雇佣的水军吧,我想这几天灰鲸餐厅的营业额一定出了大问题,倒是昨天去礁石餐厅探店的小姐妹在朋友圈发了一段小视频,人家那边生意超级火爆。”   国脚1583:“那是因为他们给过去观战的人发了打折券。”   牛牛:“那灰鲸餐厅为什么不发?”   国脚1583:“灰鲸餐厅也发了,不过是纪念品。”   牛牛:“礁石餐厅和灰鲸餐厅我都去过,档次差不多,口味都挺好,不过礁石餐厅的菜量要多一些,就这人家还发大折扣券,灰鲸餐厅弄个钥匙扣、指甲钳、马克杯这样的小玩意儿充数,糊弄鬼呢?你觉得能去人均消费700+的西餐厅吃饭的人会在乎这点小恩小惠?只能说灰鲸餐厅的经理太蠢了,我要是他的老板,早把这种草包开了。”   啪~啪~   灰鲸餐厅经理室里,冯宇方一巴掌下去把桌子拍得咚咚响。   因为他就是那个“国脚1583”,确实算得上灰鲸餐厅雇佣的水军……不对,应该说是爱岗敬业,自备干粮的网评员。   本来这活儿是交给餐厅的侍应生干的,但是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用心,眼瞅着礁石餐厅火得一塌糊涂,灰鲸餐厅门可罗雀——关键这人吧,都有从众心理,看哪一家餐厅客人多,就爱往哪一家餐厅跑,哪一家餐厅客人少,那自然不被信任,冯宇方病急乱投医,便注册了个飘臭的ID去跟网友对线,结果生了一肚子气。   “冯经理。”   伴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江莱出现在门口。   “大小姐,你可来了,快看看吧,餐厅现在成什么样了。”   江莱根本不在意他的吐槽:“陆远呢?还没来上班?”   自从厨艺挑战赛结束,陆远就再没来过灰鲸餐厅,她又不敢去湖南路彭家老宅找人,只能安排餐厅工作人员去劝,来经理办公室前她去后厨看过了,发现还是那几只大小猫,根本没有陆远的影子。   “我的大小姐,餐厅都这样了,你还问陆远。”   冯宇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终于醒悟过来,江莱跟他的想法有着天壤之别。   他想的是什么,陆远这么一搞,餐厅生意一落千丈,江莱呢?灰鲸餐厅就是江家人的一个小副业,赚的那点钱怎么可能入她的法眼?   “冯经理,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不能把陆远找回来,你这餐厅经理也不用做了。”   “……”   冯宇方心头飞过一万匹草泥马,果然就像江浩坤说的,这女人就是个恋爱脑,心里除了男人没别的东西了。   “大小姐,上午董事长打电话来了?”   “我爸?他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问你和陆远的事。”   “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辞职了,大小姐,董事长说不准再招陆远进后厨,你现在要我去请他回来……这……这不是为难我吗?”   “哼,管的真宽,我找爸去。”   江莱拎着包走了。   ……   三天后。   一辆别克车在江志华住的别墅外面停住,随着“嘭嘭”两道车门关闭的声音,林跃和徐兰从车上下来。   保姆正在外面打扫院子,看到两人走来,非常亲切地叫了一声:“太太。”   徐兰点了点头:“江志华呢?”   保姆指指客厅。   林跃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到徐兰推开房门走进去,他终于明白保姆的表现为什么有些反常了。   “我说了,往后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哪儿都不能去。”   “凭什么?你这叫限制人身自由,犯法!”   “凭什么?犯法?你还有脸说这个,江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吗?一家奇葩!”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干嘛要在意这些。”   “我说不行就不行,还有那个陆远,我不准你再跟他见面。”   “我偏要见,我不仅要见,还要跟他谈恋爱,结婚,给他生儿育女。”   “江莱,你是想气死我吗?”   “爸,你是想逼死我吗?”   “……”   争吵声由二楼传来。   林跃一听乐了,呵,这很江莱,又在拿自杀威胁家人了。   电视剧里为了陈放在隧道里飙车,在酒吧天台寻死觅活,还曾绝食数日,后面又丝毫不顾及江浩坤和陆远的关系,违逆家人意愿执意当舔狗。   仔细想想的话,像这种女人,她要去死就去死呗,世上还能少一个祸害,对家人也是短痛好过长痛,不然以后有父母伤脑筋的时候。   “江志华,江志华……”   徐兰走到楼梯口叫了两声。   楼上传来的争吵声停了。   不一会儿,伴随噔噔噔的下楼声,江志华由楼梯拐角走出来。   紧接着又是噔噔噔的脚步声,江莱也下来了。   “你来干什么?”   在看到林跃的第一眼,她的脸就拉了下来,冷得几乎没有人色,看他的目光也透着一股子“此仇不共戴天”的意思。   这很好理解,因为在她看来,如果没有江浩坤,她和陈放已经双宿双飞了,现在又是江浩坤,搅了她跟陆远的好事。   “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们家?”林跃环顾一下周围环境:“这是不是你家还不一定呢。”   “放屁!”   江莱一脸狰狞,散着头发的样子像个疯子。   徐兰皱了皱眉,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就算在半路上看到一条流浪狗,喂半个馒头还会冲你摇尾巴讨好呢,她呢?看到亲妈过来一句好话都没有。   不要求你承认错误,叫声“妈”总是应该的吧,但是她怎么做的,一来就甩脸子,好像这个家她才是户主一样,以前关系没到这一步,对她的看法就是刁蛮任性,以为随着年龄增长,人会越来越成熟,而现在对她的想法是——厌恶。   对,厌恶。   还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   “莱莱。”江志华瞪了她一眼:“不是让你在上面呆着吗?你下来干什么?”   “干什么?”江莱仇视着林跃说道:“下来添乱啊,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   “胡闹!”   从江志华气喘吁吁的样子看,刚才被她气得不轻。   林跃很想说一句“活该”,江浩坤、江志华、徐兰,这三个人从小娇惯江莱,现在也算是求锤得锤了。   徐兰强压心头怒火,扔下一句“我去书房等你”,和林跃进了旁边的房间。   说是书房,比一般家庭的书房大多了,整体空间分成两块,北面是办公桌和书架,南面临窗的位置放着一张茶桌,周围摆四把椅子,平时江志华会在这里喝茶。   徐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林跃没有坐,走到书架前面拿下一本书随便翻了翻。   江志华阴着脸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在徐兰对面坐下。   “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当时你在场吧?为什么不上去阻止他?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就连集团业务也受到不小的影响,董事和高管们表面不说,内心的不满我看得出来。”   徐兰说道:“当初那个陈放,我不同意他们交往,现在这个陆远我也不同意,她听了吗?没听吧,事到如今你怪我没出面阻拦?她是个大活人,不是宠物猫,宠物狗。”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拦着你儿子。”   “你也没拦着你女儿啊。”   “那能一样吗?”江志华点着桌子说道:“莱莱不懂事,他也不懂吗?”   徐兰很生气:“你女儿都三十岁了,而且这件事的原委我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她多事发网络文章,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一步吗?”   “偷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江莱从外面走进来。   江志华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我为什么要等?是你不让我出门的,还不准我在家里找点乐子?”江莱手里握着一瓶酒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江浩坤,我听说你现在跟甘敬的闺蜜搞在一起了,叫什么来着?哦对,徐丽,听说是个心理医生。你不是不让我跟陈放好吗?不是出阴招害陆远吗?你等着,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林跃把书放回书架,转头瞄了她一眼,并不在意她的威胁。   “江莱!”徐兰怒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对徐丽印象不错,眼见江莱要拿这事儿做文章,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我人不人鬼不鬼?”江莱很激动,站起来指指林跃,指指徐兰,又指指江志华:“我这样是谁害得?还不是你们?当初如果你们同意我跟陈放在一起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吗?江浩坤,你这个害死他的刽子手,像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看来上次还是打轻了。”林跃寒声说道,朝着仰面看他,一脸骄横模样的江家大小姐走去。   “浩坤!”徐兰制止了他,拉开手提袋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我这次来是给你送这个的。”   江志华问道:“这是什么?”   徐兰示意他看一下就明白了。   “离婚协议书?你是认真的?”   江志华的脸一片铁青:“我本以为你搬到MH区的别墅冷静几天就会消气,没想到……”   徐兰看了江莱一眼:“这你应该感谢你的女儿。”   很明显,她说的是厨艺挑战赛的事。   江志华说道:“她也是你的女儿!”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徐兰说这句话时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似乎早已对这个女儿死心。   江莱的目光横向林跃,怪罪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总之她没有错,错的是江浩坤耍阴谋诡计,在徐兰耳边煽风点火。   “徐兰,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就算不考虑儿女的事,你知道我们离婚会为江氏集团带来多大影响吗?首先,那些高管会怎么想?公司股价又会承受多大压力?”   还有一个情况他没说,一旦俩人离婚,徐兰必然会分走一部分他的股份,这会对集团权力构成带来冲击。   徐兰说道:“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这件事你可以和浩坤谈。”   林跃面无表情看着对面曾经发话让他跪下道歉才肯恢复关系的中年男人,觉得做自己这个穿越者的爹娘和兄弟姐妹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   “还记得我在董事会上说过什么吗?”   他在董事会上说过什么?   他说让他求他回去。   嘭!   江志华一拍桌子站起来:“这是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是不是有病?当初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是你,现在要我认爹的也是你,江志华,要点脸成吗?”   首先,林跃不是他儿子江浩坤,其次,这货一直偏袒江莱,林跃没有抽他嘴巴就不错了,还妄想获得尊重?   “你这个不孝子!”   林跃懒得理他,直接将几张纸丢在桌子上。   “江志华,看清楚,这是妈搬出去后你在做的事情,让她回去认真考虑考虑?我看你这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吧?”   江志华抓起桌上那几张纸翻了翻,如果说刚才是一脸铁青,现在就是面无人色。   “徐兰……”   怪不得徐兰如此坚决跟他离婚,原来江浩坤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他转移财产的证据。   没错,早在徐兰用离婚威胁江莱撤案那时起,他就联系海外的关系运作名下资产,试图转移一部分股权和不动产。   “哦,对了,这些证据我们已经提交法院,不管离婚协议书你同意还是不同意,都要上法庭走一遭。”   林跃把徐兰从椅子上搀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徐兰,你是要气死我吗?”江志华暴怒,把一个杯子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徐兰吓了一跳,脸色微白,而林跃回过头去笑笑:“放心,你死了我一定送个好看的花圈。”   “你……你……”   江志华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江莱赶紧把人扶住,满脸狰狞看着林跃:“畜生!”   “呵呵,上赶着往别人身上贴别人都不要的贱货。”   林跃反讥一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江莱想要追上去再逞口舌之快,被气喘吁吁的江志华拉住:“药,药,我的药……”   与此同时,林跃和徐兰坐进车里。   “妈,你没事吧?”   “没事。”徐兰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走吧,回家。”   叮叮咚咚~   车子往前开出不到一百米,林跃的手机响了,中控台弹出的信息显示是甘敬打来的。   他稍作停顿,瞄了后视镜闭目养神的老妈一眼,拿出无线耳机戴好。   “喂,有事吗?”   “……”甘敬能够感觉到他对她的情绪有多不好:“浩坤,三天前大韵的王总打来电话,关于合同的事突然改口,说跟合作伙伴再商议一下,这马上都要签约了,你说……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啊?”   林跃呵呵一笑:“甘敬,我觉得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请教陆远,而不是我。”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浩坤,你就当帮我一把,这两天我都快被王总逼疯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 你也有求复合的一日?   一如上次礁石餐厅开业的时候江浩坤说的,工作室如果不能拿下大韵王总的合同,很快就会关门歇业,除非她把房子抵押出去,这样或许能够多坚持一阵。   本来把带有日式和中式装修元素的效果图给王总看过后,他很喜欢,双方已经谈妥了价格,接下来只剩签约环节,但是三天前王总忽然打来电话,尽管没有直言反悔,但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让她很失望。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昨天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有得到准确回复,再打电话就是秘书接了。   她真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求助江浩坤,想着他既然知道大韵王总的情况,搞不好能够托朋友问问大韵那边到底什么意思,老头子财大气粗,可以慢慢来,从长计议,她的工作室可吃不消。   林跃说道:“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好吧,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大韵王总的妻子三上小姐是礁石餐厅的常客,那天的厨艺争霸赛她也参加了,那你觉得你在赛场上跟陆远走的很近,而他要拿刀劈了我和史蒂文,三上小姐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甘敬一下子懂了。   她跟陆远关系很好,知道他多么痴情,多么为她着想,但是别人会这么想吗?别人只会记住陆远走私护照被抓,是一个做过牢的人,回国后又用欺骗手段将史蒂文从灰鲸餐厅赶走,更是把好朋友彭海害死,带着小太妹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冒充老太太的儿子,要把人送去养老院,他才好和小太妹霸占湖南路的老洋房。   三上回去枕边风一吹,王总自然而然会生出放弃签约的想法。   “浩坤,既然三上小姐是礁石餐厅的常客,那你能不能把她的电话给我一下?”   “你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牺牲餐厅的口碑?甘敬,当初你跟陆远去美国,住着地下室的房子,吃着冰冷的汉堡,日子不是过的挺好吗?工作室对你就那么重要?”   林跃很想笑,电视剧里的江浩坤让甘敬结婚后就安心做全职太太,她开始的时候很抵触,想要继续自己的事业,不然去美国上学的意义就没有了,然而真实情况却是她的工作室是江浩坤帮忙出钱开的,那些挣钱的合同也是客户看在江氏集团的面子上给她的,一方面享受着豪门带给她的利益,一方面又表现得像个有主见和自我的女强人,又当又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跟陆远相处得怎么样了?”   “……”   对面的女人沉默了大约十几秒钟,啪得一声挂断电话。   一直闭目养神的徐兰睁开眼睛,看着林跃的侧脸说道:“浩坤,你终于长大了。”   林跃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徐兰脸上欣慰的笑容。   女人看女人就像男人看男人,准得很。   他知道徐兰在想些什么——现在的江浩坤才是一个百亿集团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平心而论,超级富豪们会约束儿子不去泡女人吗?99%的不会这么做,因为泡的女人越多,越会在爱情这件事上做到理智和克制,不会因为绿茶婊们的一点小手段头脑发热,给自己的人生和整个家族带来麻烦,网上一提PUA这个词,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渣男玩弄女人,可是只有男人会这么做吗?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女人被PUA了,会张口闭口大骂渣男,搞得朋友圈人尽皆知,而男人被PUA了一般选择沉默,因为说出来太丢脸了。   电视剧里的江浩坤哪里像一个百亿集团继承人的样子,完全就是在一个舔狗身上生生植入总裁人设。   长大了?   林跃心说从思想角度出发,我就不是你那个窝囊儿子。   ……   当天,一则不知道由什么渠道流出的消息在网上发酵开。   江氏集团的掌门人江志华与妻子徐兰正在闹离婚。   舆论一片哗然。   本来不知道江氏集团和江志华的人,也因为前几日的厨艺挑战赛知道了一些,如今这个爆炸性消息一出,大家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兄妹两人闹到这步田地,原来江志华和徐兰早有不和,他们这一离婚,江氏集团的乐子就大了。   董事长要离婚,可不是小猫小狗要离婚。   从兄妹二人闹矛盾,江浩坤辞任集团总裁开始,江氏集团的股价便阴跌不止,江志华重新出山也只是勉强维持局面,俩人闹离婚的消息一出,第二天开盘公司股价便一路向下,拉都拉不起来。   江志华紧急召开董事会,号召董事和大股东以回购公司股票的形式来阻止股价下跌,下午收盘前总算企稳回升,把跌幅挽回一些。   然而一天后随着徐兰起诉江志华转移财产,要求法院冻结二人名下财产的消息在网上传开,这一回江氏集团的股票可谓一泻千里。   两个人闹离婚的事出现在网上,还可以说是小道消息,且闹离婚不一定会真离婚,像江志华这个身家的人物,一般很少真的闹到分道扬镳,最常见的结果就是达成财产方面的和解协议,从今往后各玩各的,之所以把消息爆出来,多数情况是女方嫌男方开价低了,要给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第二条消息就不一样了,既然以控告一方转移财产的罪名闹上法院,那就不是虚晃一招,而是动真格的了,也不能说没有回旋的余地吧,不过大概率会撕破脸,闹到反目成仇为止。   一些对权力斗争敏感的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一旦江志华和徐兰离婚,后者一介女流,经营管理是弱项,但是她的儿子江浩坤,那可是当了好几年江氏集团总裁的人,未来这家企业会出现怎样的变局是一个看点。   ……   还是康复医院对街的咖啡馆。   还是徐丽和甘敬。   跟上次不一样,这回是徐丽请甘敬过来喝咖啡。   算算时间,距离厨艺挑战赛已经将近半月,这还是俩人第一次见面,场间氛围像是受到她们的情绪感染,看起来有些尴尬。   “甘敬,你跟陆远……怎么样了?”   “你叫我过来喝咖啡,就是为了问我跟陆远的情况?”   徐丽刚要答话,穿着西装马甲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把美式咖啡放到甘敬面前,又把焦糖玛奇朵放到徐丽面前。   “您的美式,您的焦糖玛奇朵。”   之后道声“请慢用”,夹着盘子走了。   甘敬看着徐丽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面带好奇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喝甜的吗?”   徐丽把杯子放下,低着头意有所指地道:“我想换换口味不可以吗?”   甘敬皱了皱眉,对于她的回答总觉得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上面的问题。”   徐丽重新把话题引到陆远身上。   甘敬沉吟片刻:“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徐丽一脸不解:“江浩坤不是说了,陆远当年失踪是不想你为钱的事情担心,后来不让江浩坤把真相告诉你,初衷是为让你安安稳稳完成学业,他那么爱你,现在也回国了,晚是晚了点,但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我实在找不出放弃他的理由。”   甘敬拨弄着没有加糖的咖啡杯说道:“以前在美国,我跟陆远都没钱,最穷的那段时间连房租都付不起,一个汉堡能掰成两人份,他去买咖啡的时候,我会骗他说喜欢加糖加奶,因为这么做可以让我们不至于饿得那么快。”   徐丽把平方在膝盖上的手叠在一起,视线落在闺蜜面前那杯美式上。   她刚才说了一句意有所指的话,没想到甘敬也还了她一句拐弯抹角的话。   甘敬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徐丽,咱们俩是闺蜜,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聊天,我知道你请我喝咖啡,旁敲侧击打听我跟陆远的进展是为了什么。”   徐丽叠放在一起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甘敬,我是真的好奇你跟陆远的近况。”   “是,这是你请我喝咖啡的目的,算不上说谎,但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是通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来安排接下来走的路,对吗?”甘敬一向温柔,可是今天在面对闺蜜的时候,却表现出了很强的进攻性:“徐丽,你是心理医生,应该知道这些想法是瞒不过我的,可你还是这么做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是非常认真地在考虑和他的关系,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江浩坤了?”   徐丽有点慌,正如甘敬说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理应想到这次谈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然而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她期待甘敬和陆远重修旧好,把江浩坤丢到一边,这种状态下的甘敬肯定不会对她的目的这么敏感,现在看来,她的愿望落空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我就是有点担心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是我的病人嘛,作为心理医生,是不允许同病人纠缠不清的。”   很显然,这话说服不了甘敬。   “那天在厨艺挑战赛的赛场上,他告诉我,不要让我阻挠你们两个的事,似乎知道之前我们的谈话一样,这事儿是你告诉他的吧?”   徐丽摇头道:“没有……真没有。”   她讲的是实话,就算往高了说,她跟江浩坤的关系也只是在暧昧期,这种暴露自己心思的想法,她怎么可能跟江浩坤讲?   可喜的是,江浩坤跟甘敬说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但是……   问题是甘敬对此是什么态度,她可不想因为喜欢一个人放弃这么多年的闺蜜感情,何况她跟江浩坤……还没到确定关系那一步,即使确定关系了,也不见得就能结婚。   就像那句话说的,爱情是一时的,闺蜜是一辈子的。   甘敬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没有就好,我相信你能在这件事上做到有分寸。浩坤那边……我知道他是生气我对陆远的态度,生日宴会发生的事,我会找个时间跟他道歉的,只要他能重新接受,我就答应他以后再也不见陆远。”   甘敬没有喝那杯美式,起身拿包准备走人。   徐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因为甘敬的回答击碎了她全部的希望。   首先,两人是非常要好的闺蜜,她不愿意做这样的爱情选择题。   其次,她是什么身份?离过婚的女人,即便没有孩子,比起甘敬这种把第一次给了江浩坤的女人,硬性条件也逊色不少,而且以江浩坤的身份,徐兰会让他娶一个二婚女?   再者,江浩坤和甘敬毕竟谈过三年男女朋友,感情在那儿摆着呢,她一个才接触没几天的人,拿什么跟甘敬斗。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超没自信。   很难想象,作为心理医生的她会变得这么敏感。医不自医,这句话果然没错。   “你跟陆远真的没可能了吗?”   甘敬快走到楼梯口时她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徐丽,人是会变的,其实江浩坤把陆远为什么突然失踪的原因说出来后,我反而释然了,可能……我只是想问一个为什么。记得以前跟你讲过,作为女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甘敬走了。   哒~哒~哒~   高跟鞋碰撞地板的声音逐渐消失。   徐丽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感觉比没有加糖的美式还苦。   与此同时。   礁石餐厅经理室。   林跃把合同递给党倩,着她去跟供应商谈判,他转动椅子,背对门口面向蓝天,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女孩儿?   我卖艺也卖身,年纪大了回家找个老实人接盘?   很多女人吧,年轻漂亮的时候靠着不错的硬件条件伺候有钱人,出入豪车,满世界旅游购物吃喝玩乐,上了年纪还要求嫁给的老实人不要变坏,得忠于婚姻,做到从一而终,呵呵……   当然,甘敬比上面说的女人强一些,但是他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玩心机了,得想个办法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要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玩儿。   ……   一天后。   晚9时许。   盛世滨江小区五楼。   咚咚咚~   咚咚咚~   林跃敲响了甘敬家的门。   过去差不多一分钟,房门才从里面打开,穿着便装的甘敬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吹,随着微风飘来的还有一股洗发香波和沐浴露的混合香气。   “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是吗?”林跃非常粗鲁地把她往后推了一把,走进房间将门一关:“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   “你是不是跟徐丽说了什么?不然这两天她为什么一反常态,对我冷淡了不少。”   甘敬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往餐厅那边走了两步,忽然顿足回头:“没错,是我让她离你远一点的。”   林跃怒道:“甘敬,你有病吧?我们俩已经分手了,我喜欢跟谁接触是我的自由,你为什么要从中作梗?是要报复我吗?报复我搞丢了陆远的工作?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浩坤,你搞错了,我不是为了陆远才这么做的。”   “不是为陆远,那是为谁?”   甘敬走到他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   “我们复合好不好?”   “……”   林跃做一脸愕然状,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生日宴会上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面让你下不来台,这么多天来我一直在想我跟陆远的事,起初我想不明白自己对他怀着怎样的情绪,之所以对他关心多一点,是因为他不像你那么有能力,可以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就算我跟他的关系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怎么说也是朋友对不对?直到厨艺挑战赛的时候你告诉我他突然失踪的原因,我才想明白,他只是我对过去无法释然的心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他为了让我完成学业甘愿隐瞒坐牢的事情,更多的是感激和气愤,完全没有了以前那些心思,时至今日,我对他……更多的是一份亏欠的心理,但是对于你……看到徐丽和你越走越近,我开始着急,开始紧张,这才知道你和陆远谁对我更重要,所以,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甘敬的站姿很僵硬,说话还带着一丝颤音,不知道是害怕被拒绝,还是以前从没跟江浩坤服过软,今天第一次这么做,难免紧张焦虑。   林跃质问道:“于是你就找到徐丽,让她主动放弃,在这件事上成全你是吗?你觉得只要没有徐丽,我跟你就能回到过去是吗?”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唔,不说自私与否,她在这个问题上起码很诚实。   “陆远被关拘留所,你忙前忙后,求我放过他,之后又是给菜谱,又是帮忙找老太太。我那次被关进拘留所,你为我做过什么?没有吧?不仅没有你还把精力都用在彭佳禾跟陆远的心理问题上,我强就应该被忽视,他弱就应该被关心是吗?甘敬,像你这种拎不清的女人,还是不要耽误男人的好。呵,想想还真有趣,你和江莱,一个为了前男友伤害正牌男友,一个为了喜欢的人伤害家人。”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甘敬一把拉住他:“你别走。”   她很清楚,今天如果不能解决问题,放他走了,今后两人怕是再无可能。   林跃背对她停顿片刻,忽然转过头去,沉声说道:“我可以考虑跟你复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道:“什么条件?”   林跃往前凑了凑,小声说了一句话。   甘敬脸色一变:“不行!”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陆远,你好像一条狗啊   林跃话不多讲,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但是当他的手放在门把手那一刻,甘敬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换一个,求求你,换一个。”   “不换。”   林跃的态度非常坚决:“你知道,我要的是你对陆远的态度,而且不是那种模棱两可的表态,是让你封死自己所有退路,非我不可的表态,如果你做不到,我是不会考虑跟你复合的。”   “你这是在为难我。”   “没错,我是在为难你,如果这时候不为难你,就等于为难我自己。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想要得到,必先学会付出。”   “……”   一分钟后,甘敬妥协了:“好,我答应你。”   她低着头,抿着嘴唇,两肩下沉,双手垂落,像是透支了全身的力气。   林跃冷冷一笑,毫不意外她有这样的选择,电视剧里江莱在江浩坤带她见家长的聚会上闹了一场,第二天她就着急忙慌地问江浩坤还愿不愿意娶她,像后面的订婚仪式,乃至结婚仪式上与江浩坤之间出现的小抗拒,小对立,也不过是她在借题发挥,想要试探江浩坤对她的态度,奠定自己的婚后地位,用现在流行的话讲就是PUA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订婚仪式上,江浩坤说她的礼服不合适,跟服务生的打扮差不多,她不仅不去更换服装,还一个人跑去会场招摇过市,赶巧江志华世交好友的儿子把她当成了服务生,还嘲笑她是个绿茶婊,然后江浩坤做了什么?一拳把世家兄弟打倒在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他对未婚妻的态度,这下甘敬开心了,或者说如愿了。   与这个情节对应的是什么?是陆远送的订婚礼——一个搓衣板,送这个礼物的意义是什么?象征了怎样的家庭地位,是个有脑子的人都懂。   甘敬的做法和陆远送的礼物的暗示,把这两件事统一起来,不难得出一个细思极恐的结论。   这个女人吧,又想嫁入豪门,又想主导她和江浩坤的家庭,还要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更不是单纯为了江家的钱才答应江浩坤的求婚,是他主动追求自己的设定。   电视剧里的江浩坤是个舔狗,无论甘敬怎么PUA他,都舍不得让她吃苦受累,这里换成他,说分手就分手,说撤资就撤资,又用大韵的王总,让她经历了一回从谷底到高峰,再由高峰坠落悬崖的过程,现在网上又流传着徐兰正在和江志华打离婚官司的消息,一旦双方财产分割完毕,那么徐兰那份最后会由谁继承?答案显而易见。   豪门就那么多,属于稀缺资源里的稀缺资源,再加闺蜜徐丽给予的危机,甘敬能不拼命抓住最后的机会?   所以说像甘敬这种女人,如果你是她一心一意爱的那个男人,会过得非常幸福快乐,但如果她对你的态度不是单纯的喜欢,能把男人算计到死,甚至还会傻乎乎地帮她出钱出力。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江浩坤,论玩弄感情,能让甘敬喊他祖师爷。   ……   嘟~嘟~嘟~   电话接通。   “陆远。”   “甘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哦,就要睡了,忽然想起佳禾的事情,怎么样,她最近的情绪好点没有?”   “她能有什么事?能吃能喝能睡,每天叫唤着要买零食和衣服。”   “小蔡的事……”   “别提那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嗯……嗯……”   “甘敬,你的声音怎么了?听着有点哑。”   “哦,可能是最近降温,不小心着凉了,喉咙有点不舒服。”   “严重吗?要不要我去给你送药。”   “啊嗯……咳咳……别,真不用,我没事。”   “真没事?”   “放心吧,真没事。”   “那等明天,明天我去看看你。”   “说真的,陆远,你想好接下来去做什么吗?灰鲸餐厅……真……真不去了?”   “不去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能做菜,再找别的工作就是。”   “要……要不要我帮你?”   “用不着,放心吧,我能找到的。”   “你能不能……嗯……别这么倔?你觉得这样很男人吗?”   “甘敬,你放心,这么多年来,我在美国没有饿死自己,在国内也不会。”   “哼……佳禾呢?老太太呢?你有没有想过……想过他们?”   “彭佳禾还有不到两个月就18了,老太太也有养老金,这个真不用你操心。”   “陆远……”   “甘敬,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   “我……嗯……好吧。”   咚~   电话挂断。   甘敬回头看着他说道:“现在你满意了?”   林跃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   “你明知故问。”   “浩坤,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电话都打完了又这样讲,呵呵……”   “你……”   ……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卧室的双人床,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手表,还有一包所剩无几的香烟。   甘敬枕着林跃的胳膊,睡容不怎么安详,偶尔轻蹙一下眉头,不知道是睡得有点累,还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咚咚咚~   咚咚咚~   “甘敬,甘敬……”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叫门声,甘敬翻身坐起。   惺忪的眼眨了两眨,脸色一片煞白,因为她听得出来,外面敲门的人是陆远。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不让他来看她,结果一大早就搞突然袭击。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江浩坤躺在她的床上,如果被陆远知道的话……   其实只要江浩坤跟她复合,跟陆远说拜拜是应该的,但是昨晚那通电话,毁人设的好不好?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发现他还没有醒,睡得正香。   咚咚咚~   敲门声又起,然后是陆远的一句“甘敬,你在吗?”   她害怕吵醒江浩坤,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睡袍往身上一拢,强撑精神来到客厅,把房门打开一道缝隙,看着外面的小眼睛。   “甘敬,我买了药,还熬了碗姜糖茶,趁热喝,对你的感冒有好处。”   陆远提了提手里的保温壶。   “不是说了吗,叫你不用过来了。”甘敬的语速有些迟缓,声音也带点无力感,别说,还真有几分感冒的样子。   “那怎么行,你都感冒了还不忘为我工作的事情着急,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陆远拿手推门,想进客厅。   甘敬哪敢让他进去,万一两人说话的声音把江浩坤吵醒了,以那个家伙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打脸陆远的好机会,那时候乐子就大了。   “东西给我吧。”   她伸出手去,接过保温壶和塑料袋里的药:“我喝完就去睡觉捂汗,你回去吧。”   “我得看着你把它喝了才行,不然又会敷衍我,你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姜,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了会喝就一定会喝。”   甘敬有点着急,作势轻咳两声,气喘吁吁地道:“陆远,你能让我安安稳稳睡个囫囵觉吗?”   “那好吧。”陆远指指保温壶:“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还有感冒药,一日三次,一次两片,多喝开水,记得……”   嘭~   他话没说完,甘敬就把门关了。   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陆远抓了抓头皮,有点懵,想不明白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赶巧对门的肥胖女人牵着一条沙皮犬出门遛狗,指指打开的电梯门:“你进不进?不进我自己下去了。”   “进,进。”   陆远走进去,对着沙皮犬笑。   沙皮犬也对着他笑。   电梯里的气氛,嗯,相当和谐。   另一边,甘敬倚着房门喘息片刻,收拾一下心情,把陆远送来的感冒药和保温壶放到餐厅的餐桌上,走过去推开主卧的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张不悦的面孔。   江浩坤醒了!那么刚才陆远来过的事情……   甘敬不确定他听没听到自己跟陆远的对话,带着一丝侥幸心理说道:“你醒了?我去做早餐,想吃什么?三明治还是面条?”   她不是想去做早餐,她是要去把保温壶和感冒药收起来,刚才太过慌张,做事不够细致,现在想想,万一江浩坤不知道陆远来过,出去后看到保温壶和感冒药,那不就穿帮了?   “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陆远吧。”   林跃掀开毯子从床上下来,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甘敬,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会跟他一刀两断?”   甘敬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她还在顾忌人设,不想在陆远那里变成一个被分手被讽刺还献上身体的贱女人。   一边是陆远对她的印象,一边是她乞求复合的前男友,没有做出选择,就证明她的心不诚。   “浩坤,你别着急,我会跟他说的,我一定会跟他挑明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穿上外套把她推开,朝外面走去。   “浩坤,你别这样。”   她跑上去拉住他:“我……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他说好不好?对,现在就打电话。”   林跃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表情多少有点恍惚,自己和电视剧里陆远的待遇对调了啊,电视剧里甘敬能坐车里在路口等陆远几个小时,还骗江浩坤说睡下了,说实话,挺贱的。   果然,在一段感情里,谁暴露了需求,谁就输了。   渣男是被女人骂的最凶的,但渣男对女人来讲也是最难忘的。   他看了放在餐桌上的保温壶和感冒药一眼:“我给你一周时间,想一个让他对你彻底死心的办法。”   咔~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   甘敬松了一口气,垂着头,拉着脸,拖着隐隐作疼的双腿走到沙发坐下。   江浩坤给了她一周时间让陆远死心。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她挺为难的,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止一次地暗示陆远两人很难回到过去了,可他当一回事了吗?   没有!   结合他曾说过,会让她看到江浩坤的人渣本性,无论如何不会坐视她往火坑里跳,单纯地打个电话,说几句绝情话,绝不可能解决问题,因为陆远就是那种我会坚持用我的方式对你好,而不管你怎么想的人。   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在纠结怎么摆脱陆远,林跃想的是怎么摆脱她,世上那么多挖空心思,搞各种绿茶手段妄想嫁入豪门的女人,最后成功的有几个?电视剧里江浩坤那个傻叉让她得逞了,这里换成他嘛。   呵呵,是贱人,天不收,他收!   ……   三天后。   礁石餐厅经理办公室。   林跃问道:“这是什么?”   党倩回答道:“简历啊。”   “我知道这是简历,招人的事你决定就好,给我看做什么?”   “江总,你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吗?”   林跃看了一下名字,又看看照片,打了个愣:“王刚?这不是灰鲸餐厅的厨师吗?”   “没错,就是他。”党倩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据我所知,灰鲸餐厅最近的情况相当不妙,不仅后厨员工的薪水降了不少,前厅的服务员也裁掉好几个,冯经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重新聘请主厨挽回口碑,但是江莱压着不让,坚持要等陆远回来。”   林跃说道:“灰鲸餐厅的情况,你倒是很清楚啊。”   这些天他把精力都放在徐兰和江志华离婚案上,对于灰鲸餐厅那边的事不太上心,当然没有党倩了解内情。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走了。”   “江总,那这简历……”   “你觉得好就留下吧。”   “可是……如果这个王刚是灰鲸餐厅派来的卧底呢?”   “卧底?”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党倩这是看到他收买蔡明骏到陆远身边做卧底,便觉得冯宇方也会有样学样,把王刚派来礁石餐厅做卧底:“放心吧,不会的。”   “江总,你就这么笃定?”   “没错。”林跃冲她眨眨眼:“如果我说冯经理是我的人,你信吗?”   “怎么可能!”   党倩脸色一变,认为江浩坤在开玩笑,冯宇方为了跟礁石餐厅竞争搞了那么多小动作,他现在说冯宇方是他的人?只要脑回路正常的人,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   “很快你就知道了。”   林跃没有详细解释,推开房门走出经理室。   党倩看着简历上王刚肥头大耳的脸,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明里暗里较了好久劲的人,怎么突然变成盟友了呢?江总这是唱的哪一出?   ……   “江浩坤,是江浩坤,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对啊,谁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   “你知道?快说,别卖关子了。”   “你们真以为董事长和夫人闹离婚是空穴来风啊?这事儿没有八成也有七成真,我可是听说,董事长夫人很疼儿子的,那你觉得他这次来公司是为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按照惯例,今天是开董事会的日子吧。”   “你们几个,叽叽喳喳的有完没完,忘了刘副总的吩咐了,别听风就是雨,把流言当真相,干活儿,安心干活儿。”   “……”   林跃走在通往会议室的长廊,被透明玻璃分隔的工作区里人头晃动,员工们对于他的到来议论纷纷,再与前些日子的传闻加以印证,一部分人预感到江氏集团怕是要出大事。   没有敲门,咔的一声响,会议室的门被林跃推开。   环形会议桌左右坐的董事们纷纷转头,看向打开的房门。   江浩坤?   他怎么来了?   怎么事前没有通知大家他会参加这次董事会?   董事们面面相觑,搞不明白江大少怎么给大家来了个突然袭击。   江志华一脸阴沉,寒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任谁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不善,两个跟他干了十几年的董事不禁摇头叹息,十分遗憾父子二人闹到这步田地,不过某种程度上讲,也能理解江志华的态度,因为董事长从年轻时起就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江浩坤还是集团总裁的时候对老头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不知为什么,悦榕庄天台求婚被拒的事情发生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几次三番正面顶撞老头子,还把亲妹妹送进拘留所,江志华身为江氏集团的董事长,能忍下这口气才怪。   林跃没有丝毫尊重他的意思,随手拉过墙角放的一把椅子,往会议桌尾部正对江志华的位置一坐:“我来干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   他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罢免你这个江氏集团董事长啊。”   话音一落,不只江志华愣住,两侧的董事们也是一脸懵逼。   今天的董事会议题明明是提早公布年度财报,以期把不断下跌的公司股票价格给抬上去,稳住基本盘,不至于对企业的经营活动造成重大负面影响,江浩坤呢,不请自来也就算了,还把矛头对准江志华,想要罢免他的董事长职务,这简直……这不是胡闹吗?   江志华勃然大怒,两手按着会议桌站起来:“罢免我的董事长职务?以你的身份,唯一的可能就是召开股东大会,发起罢免董事长的动议。”   这话说得没错,就算江志华和徐兰已经离婚,后者获得了超过26%的集团股份,甚至更多,毕竟江志华有转移财产的行为,法院方面会适当地给予照顾,但是江浩坤作为徐兰的代理人,只能行使股东权力,没可能干涉董事会的事务。   “提请召开股东大会?那太慢了。”林跃看看左手边的董事,再看看右手边的董事,视线回到江志华身上,呵呵一笑:“我不想等那么久,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下去。”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没见过儿子开除亲爹吗   江志华一指房门:“你给我出去。”   林跃只是冲他笑,动也不动。   江志华含怒说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叫保安赶你出去。”   董事们一脸尴尬。   之前父子二人就在董事会爆发过激烈争吵,没想到今天重演旧事,又杠上了。   便在这时,江志清轻咳一声说道:“董事长,没必要,真没必要,浩坤怎么说也是你儿子,我的大侄子,就算你跟徐兰离婚了,再退一步,就算你不当董事长了,江氏集团,还是我们江家的产业。”   上面的话听起来是在劝架,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好像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董事们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看过去。   江志华怒目而视:“老三,你什么意思?”   “董事长,你因为处理不好家事,搞得集团内外交困,股价大跌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场会议。”   好家伙。   好家伙!   董事们在心里直呼好家伙,怪不得江浩坤知道今天召开董事会,还硬闯会议室对江志华指手画脚,原来是有江志清做靠山,细算一下,徐兰手里握有江志华掌握的集团股份的二分之一,真要跟江志清结成战略同盟,占比能到总股份的40%以上,只要再拉上一两位大股东,别说罢免董事长,给董事会来一次大洗牌都做得到。   江志清拉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数份文件,把上面的两份丢到江志华面前,剩下的丢给会议桌两侧的董事。   “董事长,你先看看上面的内容。”   江志华压着怒气,耐着性子翻了翻手边的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志清说道:“你的好女儿,为了一个在美国蹲过大狱的小混混,跑到我这里来为一家五金厂说情,要我大开方便之门,跟对方签个长期供货协议,我说这不合规矩,她就用当年你提携我,带我做生意的事挤兑我,还跑去我老婆那里闹,甚至威胁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你,她就从集团楼顶跳下去,让江氏集团成为全国人民的笑柄,我被她逼得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还有第二份文件,是我从灰鲸餐厅的经理冯宇方那儿了解到的情况,江莱为了留住那个陆远,为了报复浩坤,把好好一家西餐厅折腾到即将倒闭,董事长,你还想让她打着你的名号做多少坏事?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江氏集团会毁在她的手上。”   一些董事交头接耳,一些董事看着手上的文件陷入沉思。   江志清继续说道:“董事长,虽说离婚是你的家事,喜欢女儿或者儿子是个人偏好,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的家庭矛盾为集团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我有理由对你的决策能力提出质疑,我认为浩坤说的对,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宜领导董事会,所以我希望你能以集团利益为重,以大局为重,先回家休息一阵,把身边的事情处理好,再考虑工作方面的问题。”   这话说得委婉,但是逼宫的意味……是人都听得出来。   董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瞧瞧会议桌尾稳坐钓鱼台的董事长儿子,最后看向江志清发起挑战的对象。   江志华的脸几无人色,眼角下面的筋一跳一跳的,带着小半张脸轻轻抽搐。   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浩坤居然跟江志清沆瀣一气,在董事会上对他发难,关键是问题提到了点子上,江莱的所作所为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再加上集团这些日子股价大跌,人心浮躁,外部市场弥漫着不信任情绪,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吧。   “董事长?要不……走举手表决的程序?”江志清又在火上浇下一盆油。   举手表决的程序?不就是要罢免他吗?   刚才是以家庭矛盾劝退,说起来还算留了一点面子,没有撕破脸,真要举手表决通过,那他在集团董事会可就里子面子全丢了。   他看看会议桌左右的董事们,紧攥的手缓缓放开,最终选择了妥协,因为形势比人强,他作为生意人的精明还在,江志清和江浩坤结成战略同盟,只要提请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十有八九得重组,面对这种局面,哪个董事敢有不同意见?所以真走到举手表决这一步,他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你赢了!”   江志华恨声说完,朝着外面走去。   董事们谁都不说话,在心里默认了江志华出局的事实。   父子反目,兄弟相害,夫妻离婚,如今又被赶出董事会,江志华为了那个宝贝女儿,付出的代价……实在是有点大。   “可惜啊,可惜。”   林跃摇着头,一脸惋惜说道:“别说我没给你求我的机会,怪你自己没有抓住。”   得,江志华已经够难受了,他还在伤口撒盐。   如果放在别的家庭,大伙儿肯定在背后骂他不孝子,但是作为江氏集团的高管,对江家的事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既然他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江浩坤也用这几年为集团所做的贡献和个人财产还了养育恩,如今双方是敌非友,做出痛打落水狗的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你!”   “成王败寇的道理不用我重复吧。”   江志华撇嘴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刚才林跃从外面走进来的情况差不多,董事长一个人离开会议室,又引得工作区的员工交头接耳,上司压都压不住,因为就连他们也觉得这事儿相当吊诡,搞不明白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董事长的表情,似乎很不开心。   这个问题没过多久便被解开了。   集团行政部门发了一则公告,字很少,事情很大——董事长江志华因个人问题辞去董事长兼总裁职务,相关事务由代理董事长江志清接手操办。   ……   傍晚时分,江志华带着七八分醉意回到家里。   他去喝酒了,一个人喝闷酒,本来一瓶量,今天没到一半便撑不住了,打电话联系司机给送回家里。   “董事长,我去给您泡壶茶吧。”   保姆见他呼出的酒气很重,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身进了厨房,准备给他冲一杯蜂蜜茶解酒。   噔噔噔……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江莱由二楼走下来,嗅到客厅里的酒气皱了皱眉,但她并没有在意江志华的表情,因为从小到大,亲爹醉醺醺地返家是常有的事,就退休后这几年情况好一点,现在他又回去主持工作了,有应酬喝点酒很正常。   “今天我去灰鲸餐厅了,冯经理还是那套说辞。爸,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人们早就不关注陆远的事了,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打电话过去,叫冯宇方把人请回来。”   江志华板着脸说道:“你今天去灰鲸餐厅了?那你应该看到餐厅的现状了吧,如果不是你任性妄为,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江浩坤在背后耍阴谋诡计。”江莱很不服气:“再说了,就是一家西餐厅,这点损失对江氏集团来讲算得了什么?”   江志华张大嘴喘息片刻,全力压抑心头愤怒:“莱莱,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江莱顿时变得很激动:“我就是喜欢陆远,怎么了?以前我跟陈放谈恋爱,你们不同意,最后陈放被江浩坤逼死,现在换成陆远,你们还是不同意,你们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尊重你的想法?尊重你的任性胡闹吗?”   “我什么时候任性胡闹了。”江莱走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都跟我作对,都不想我好。”   江志华忍无可忍,猛地从沙发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耳光声响彻客厅,厨房里泡茶的保姆打个哆嗦,险些把水杯摔了。   江莱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过去好久都没缓过神来,直到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这才摸着火辣辣的脸说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抛开前些日子被江浩坤打的经历,在此之前,整个江家没有一个人打过她,尤其是从小就很宠她的江志华,今天这老家伙竟然为了一家破餐厅打她?   “你居然为了一家破餐厅打我?”她看着对面满脸通红的男人,目光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在你的心里,我连一家餐厅都不如吗?”   江志华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但要说就是因为她为陆远做的那些事情,自己在董事会上吃了大亏,被亲儿子和亲弟弟扫地出门,又觉得没面子,张不开口:“我……我……我江志华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后悔了是吗?”江莱歇斯底里地道:“既然后悔了,当初我要自杀,你为什么拦着我?我死了你就可以当成从来没有生过女儿了,这不好吗?不好吗!”   她捂着脸发狠的样子哪有一点富家女的样子,跟个疯婆子也差不了多少。   “你……你……你……”   江志华气得呼呼粗喘,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想不明白,为了她,父子关系完了,夫妻关系完了,结果呢,这个女儿不仅不领情,还说出这么叫人失望的话来。   “反正我就是要让陆远回去上班,明天我亲自去找他,你要敢阻拦,我就死给你看。”江莱几乎吼着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噔噔噔上楼了。   江志华站在原地,胸口快速起伏,酒气一团一团地呼出来。   保姆在厨房站了一会儿,觉得江莱上楼了,董事长的气也下去了,便端着泡好的蜂蜜茶走出来,然而准备好的说辞冲到嘴边又给她生生咽了下去。   “董事长,董事长,你怎么了?”   只见江志华歪倒在沙发上,两眼睁大,面部表情十分扭曲,手不停地抽搐,样子很吓人。   她急得头皮发麻,又不敢轻举妄动,把茶壶往茶几一放,跑到楼梯口大喊:“大小姐,大小姐……”   没人应声,拐角飘来节奏感很强的DJ舞曲,而且声音越开越大。   她稍作犹豫,没有上楼去叫,拿出揣在兜里的手机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喂,120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二十分钟后。   江志华被120急救车从家里拉走。   ……   江志华突发疾病入院的消息被压下了,但是江氏集团董事长换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就在舆论开始消化这件事的时候,刚刚走马上任的江志清董事长给各个部门发了一份通告——江浩坤将会回归江氏集团,以总裁和董事会副董事长的身份重新主导集团的经营活动。   集团内部对此议论纷纷,因为之前有小道消息称,江浩坤曾非常硬气地回怼亲爹,说会让集团求他回去,现在虽然不是江志华求他回去,但是结果嘛,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儿子联合三叔把亲爹斗倒了,再回顾从前,江家这场大戏可真好看啊。   外界也有不少关注江氏集团内斗的好事者觉得很有趣味,毕竟江浩坤这个人挺有传奇色彩……这个形容词可能过了一点,但是对比大部分靠着父母作威作福的富二代,他身上确实有很多故事可挖。   就网上那些很有名气的公子哥儿,什么京城四少,国民老公了,有几个敢跟他一样,说跟父亲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积蓄、人脉什么都不要,愣是靠一家西餐厅名利双收,最后获得母亲和叔父的支持,把一直压着他的亲爹扫地出门,这种带着浓厚复仇性质的情节,比电视剧还有看点。   有人开始考虑把他的故事写成一部小说,想着包装一下,宣传搞好,再来个根据真人真事改变的噱头,兴许能够搬上大屏幕,想来江浩坤是不会拒绝的,因为这会增加他的知名度,对江氏集团也是一桩好事。   不过也有人指出,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主管部门绝对会在审核一关毙掉,除非最后来一个父子和解,全家美满的结局。   “唉,失策失策,当初江浩坤落难的时候,我要是去他的餐厅应聘,努力开导他,帮助他,以本小姐的美貌和智慧,搞不好已经把他拿下,走上人生巅峰了。”   “嘿,醒醒吧,这种好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这齐天大剩头上。”   “人艰不拆,现实已经很残酷了,还不让人做做梦吗?”   “剩女怎么了?剩女就没人权吗?剩女就不能追求幸福吗?”   “能啊,怎么不能,我支持你,一定要找到那个踏着七彩祥云来娶你的心上人。就说我三婶子吧,小60了,还不是被沙特的塔塔木王子看中,上个月愣是用私人飞机给接到迪拜结婚了,全村人都被惊到了,羡慕的不要不要的,真人真事。”   “沙特有塔塔木这个姓?你表骗我。”   “哈哈,上一个版本说的是80岁的姑奶奶,所以小姐姐们一定要坚持住,相信自己,记住一句话,你若盛开,蜜蜂自来。”   “一群泛着恶臭的老鼠,老娘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会便宜你们这种人。”   “谢小姐姐不杀之恩。”   “你们有意思吗?聊天就聊天,讨论就讨论,别人身攻击成么。”   “哎,你们说当初在悦榕庄天台江浩坤求婚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会不会很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他?”   “那谁知道,不过我记得她还蛮漂亮的,听说是个海归。”   “再优秀的海归,对于豪门来讲也没有意义,很多女人想不明白,高质量的男性多数不会要求另一半跟他们一样聪明。”   “……”   甘敬看着微博讨论区的留言,表情不断变幻,一会儿坚毅,一会儿泄气,一会儿茫然,一会儿振奋,看起来相当滑稽。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主要是昨天想让彭佳禾帮忙递话,劝说陆远不要再纠缠她,现在是现在,从前是从前,人生是条单行线,已经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要问为什么让彭佳禾递话,主要是她不想搞得双方尴尬,而且彭佳禾作为局外人,从旁规者的角度劝说,陆远不会有抵触心理。   她的想法不错,却没想到彭佳禾十分不爽,质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对陆远,他为她坐了整整三年牢,到现在还单身呢,又因为得罪江浩坤,工作也丢了,她不说想办法帮助他,还落井下石,关键时刻踩上一脚,这太恶心了。   甘敬很委屈,又不是她让陆远去犯罪的,她被蒙在鼓里七八年,当初为了找陆远,几乎走遍美国50州,这些苦该找谁诉?   虽说彭佳禾很生气,最后还是把她的意思转给陆远听了,可是不知道小太妹怎么说的,陆远大晚上的找来盛世滨江小区。   她没有开门,只说让他回去。   陆远就开始骂,骂江浩坤是畜生,一定又在背后使坏,强迫她向现实低头,还劝她选择谁也不能选择姓江的,最后又说只要她点头,他就去摆平这件事,哪怕是用刀捅了那个狗东西。   一如她担心的那样,陆远这种人,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只管感动自己,不会考虑你想不想要他这么做。   放下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片刻,她先给徐丽打了一个电话,又拨通了江浩坤的手机号码,双方交谈一阵后断开连线,去洗澡睡觉了。   另一边,林跃给徐兰送去一杯睡前牛奶,回到自己的房间倒了小半杯威士忌,又加了两粒冰,一面小口品香,一面回想刚才的谈话。   甘敬的意思是陆远的偏执是病,得治,想把他带给徐丽开导,如果还不成,那就只能出绝招了。   呵~   世界之力又起作用了嘛……   这么看来,电视剧里的名场面即将上演。   不过他更清楚甘敬又在玩手段,想要一石二鸟,永绝后患。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 我在车里,你在车底   周末。   JA区恒丰路,康复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徐丽穿着一件奶白色的丝缎上衣,下身是加厚短裙和黑丝袜,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到甘敬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   甘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怎么跟鬼一样,走路都没声的,你吓死我了。”   “谁说我走路没声,明明是你心不在焉,没有听到。”徐丽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手托着短裙一捋,就势坐下:“人家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说吧,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甘敬对她勉强一笑,转移话题道:“喝点什么?”   “白开水。”   “白开水?”   得到肯定的眼神,甘敬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清心寡欲?”   “你说呢?”   “咳……”   甘敬咳嗽一声,表情有些尴尬,两只手轻轻合十,又向外张开,赶巧一名侍应生夹着盘子走过,解了她的窘迫。   “你好,请给她来一杯白开水。”   “好的,请稍后。”侍应生礼貌地应了一声,走向吧台。   “你怎么了?这么敏感?”徐丽故意调侃道:“别紧张,我不喝咖啡是因为咖啡会刺激神经,既然是帮你看病人,那肯定要表现的冷静一点,专业一点。”   “呵……呵呵……”甘敬伸手理了理鬓间的发丝,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因为徐丽越安慰她不要紧张,她越往上次两人见面时关于咖啡的对话想。   “陆远,陆远……”徐丽一边重复这个名字,一边轻轻拍打着手背:“你说他的病情更严重了,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甘敬说道:“没错,我告诉他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但是……”   “他不放弃?还在纠缠你?”   “也不算纠缠,就是他不认同。”   徐丽点点头:“明白了,按照你说的,除了多重人格的问题外,他还有非常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看起来是一个比较棘手的病人。”   如果林跃在这里,一定会嘲笑她们两个只顾着分析陆远的情况,对于他,对于江浩坤这个名字却心照不宣地不去触碰,这算不算心理疾病?要不要进行治疗?   咳~咳~咳~   听到身后传来的咳嗽声,甘敬回头一瞧,只见陆远戴着一副墨镜出现在楼道口。   “甘敬,嘿嘿……”   “你来了。”甘敬赶紧收拾情绪,帮他们做介绍:“这是我的闺蜜,徐丽,他就是陆远,我跟你说过的……”   “大学同学和前男友。”   徐丽说“前男友”这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音量。   “你好。”陆远在旁边的沙发椅坐下,眼望甘敬,半开玩笑地道:“怎么,这是要把我介绍给你闺蜜认识?”   “之前佳禾老在她面前提起你,徐丽对你好奇很久了,这不,今天有空,便想把你叫出来认识一下。”   “哦,是为彭佳禾的事啊。”   徐丽插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彭佳禾的问题出在你身上。”   “我?”陆远指指自己,一脸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丽说道:“彭佳禾是不是对你跟甘敬的事情很好奇?也很主动地给你出谋划策。”   “没错。”   她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甘敬,进一步问道:“就连你去灰鲸餐厅上班,都是为了重新追回甘敬?”   陆远也看了一眼甘敬,没有否认:“是。”   “她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时候,你作为她的监护人,以这种方式来取得她的认同是不对的,这么说吧,你没有做好表率,所以彭佳禾遇到事情会情绪化,孩子气,甚至表现得玩世不恭,当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就会选择逃避,或者干脆破罐子破摔。”   “这样啊……”   陆远面露思索,似乎接受了徐丽的说辞,之前彭佳禾被网暴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后来碰到蔡明骏,精神状态好了,但是在厨艺挑战赛结束后她又蔫了,昨天还骂甘敬忘恩负义呢,从这方面看,确实易激动,过于情绪化。   “你的意思是问题在我这里,那我该怎么做呢?”   徐丽说道:“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她。”   陆远发现自己听不懂,刚要追问具体该怎么做,看看低头打量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甘敬,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火了:“甘敬,你这哪是给彭佳禾看病,是专门带我看心理医生的吧,用得着这样吗?有什么话你不能亲口对我说?弄个外人来教育我。”   甘敬说道:“我亲口对你说,有用吗?”   徐丽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陆远,在心理学范畴,你这样的情况叫偏执型人格障碍。”   “我什么情况不用你来告诉我!”陆远恼了,指着徐丽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英迪格酒店,坐在江浩坤他妈身边的女人是你吧,现在打着心理医生的名义来劝退,这是要帮忙撮合他们对吗?你这叫没有职业道德。”   他的嗓门不低,旁边喝咖啡的客人纷纷抬头观看,搞得徐丽很尴尬,也很委屈。   本来帮这个忙她心里就不痛快,现在又给陆远劈头盖脸一通怼,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你别激动,我真没恶意,大家都是希望你好。”   “用不着。”陆远冷笑道:“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好,用不着你们来为我好。”   甘敬看了徐丽一眼,心说这下你知道他有多难缠了,别的男人纠缠前任都是求复合,像他这种一心为你好的人,真得让人无所适从。   就在谈话陷入僵局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场间氛围。   “相信我,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会非常不好。”   这个声音……   陆远转头望去,脸色一下子多云转大暴雨:“江浩坤!”   林跃没有搭理他,目光越过甘敬,落到徐丽脸上。   微微的失神和激动后,她很好地掩饰起情绪,把头偏向一边,不与他对视,也可以说主动划清界限。   “你叫他来的?”   陆远瞪着甘敬,语气饱含责备,目光像是在说,你要是早说他会来,老子就不来了,省得看到这张脸闹心。   “没错,她叫我来的。”林跃替她回答道:“这样的好消息,一定要我们两个人同时向你宣布,方才显得隆重和用心不是?”   他突然拉过甘敬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老同学,我跟甘敬要订婚了。”   看到江浩坤亲心上人的手,陆远的心一哆嗦,再听到这个堪称噩耗的消息,整张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们要订婚了?   他们居然要订婚了!   经历过那么多事,为什么甘敬还没有看清江浩坤的嘴脸?为什么!   其实表情难堪的人不只陆远,徐丽也似受到重击,去拿杯子的手停在半空,嘴唇抿了又抿,眼睛蒙上一层哀怨,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陆远脸上,忽略了她的表情变化。当然,除了一个人——林跃。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看着陆远笑呵呵说道:“老同学,你不恭喜我们,说句吉利话,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什么的吗?”   “……”   “其实我该感谢你的,如果你没有从美国回来,千方百计地介入我跟她的感情,亲手毁了那些美好的回忆,她也不会对你完全死心。老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最珍贵,不是吗?”   陆远想到甘敬家里放着两个牙刷的漱口杯,想到礁石餐厅开业那天的“白色恋人”,又想到那套被史蒂文拿来剁菜的刀具,还有厨艺挑战赛的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脸一拉,心一横就要上前打人。   谁知道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他。   “陆远,你冷静一下,江浩坤是故意的,他这是在用激将法,你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甘敬偏头一瞧,发现拦住陆远的居然是江莱。   她怎么来了?   这……不对啊,剧本里没有她啊,可是眼下……谁告诉她的?   是江浩坤吗?   甘敬看向林跃,但是并没有从他脸上得到准确答案,他表现的很平静,对陆远要打自己很平静,对江莱出现也很平静。   “你放开我,我让你放手,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算什么?”   陆远用力一挣,将江莱推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吓得旁边座位上的顾客纷纷起身,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用警惕和厌恶的眼神看着对面生着一双小眼睛,面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角落里还有两个穿情侣毛衣的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像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虽说灰鲸餐厅和礁石餐厅的对抗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是不代表曾经关注过这件事的人记不起事件主角的脸。   “谁让你来的?”   陆远一脸不爽地看着江莱,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三天两头叫人去湖南路彭家老宅找他不说,他都打电话明确拒绝过她,让她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结果一点用都没有,他快烦死了好不好,要不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真恨不能给一巴掌让她滚。   江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扶着旁边沙发靠背站稳身体,用伤心的目光看着他。   “人家都要订婚了你还往上凑,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陆远说道:“要怎么做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啥也没干,就算真干了,咱们两个也没可能。”   江莱的表情很难看:“你觉得你跟她有可能吗?陆远,我不认为她会放着豪门阔太太不做选择你。”   “我说了,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她越说陆远越焦虑,因为之前江浩坤把他和江莱开房的事告诉了甘敬,到现在他还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厨艺挑战赛的时候又爆出江莱就是灰鲸餐厅幕后老板的真相,任何一个正常人知道这些情况后都不会做出两人毫无瓜葛的判断吧,如今又跑到甘敬面前拉拉扯扯,被江浩坤和甘敬即将订婚这个噩耗重击的他,能不抓狂吗?能不烦躁吗?   江莱说道:“陆远,我是在为你好,你怎么……怎么就不能认清现实呢?”   陆远说道:“江莱,我用不着你为我好。”   咖啡厅里的顾客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那些看过厨艺挑战赛的视频,了解几位主角关系的人,在心里直呼过瘾。而那些不知道前情的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几个人到底唱的哪一出戏,也太乱了吧。   徐丽还在为江浩坤和甘敬即将订婚的消息难过,没有心情去看江莱和陆远的热闹,但要说起身离开,又太没礼貌,只能是假装平静,实际上如坐针毡。   啪~啪~啪~   这时一道掌声打断了大家对江莱和陆远的关注。   “有意思。”林跃指指陆远,又指指甘敬,再指指江莱:“你为她好,她为你好,你们搁这儿玩贪吃蛇呢,真有意思。”   是个人都听得出这句话里的嘲讽,陆远告诉江莱不用为他好,他自己呢,还不是跟只狗一样在甘敬屁股后面舔得不亦乐乎,还自我催眠,自我感动,说什么为你好是我的事,不以你的意志转移。   “江浩坤!”   陆远忍无可忍,挥拳就往他的脸上砸。   谁知道甘敬从旁切入,张开双臂拦人。   “陆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在这里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可能的,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你别上当,他是故意要激怒你。”江莱再次伸手去拉,陆远又是用力一甩,这一回她就没那么幸运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面带痛苦看着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厨子。   甘敬不知道,路远不知道,徐丽也不知道,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江浩坤通知她的。   他说陆远今天会出大丑。   一开始她不知道江浩坤要干什么,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他是要当着陆远的面宣布即将和甘敬订婚的消息,用这件事来打击情敌,顺便捉弄她——她不是喜欢陆远吗?人家宁愿去舔马上就是有夫之妇的前女友的屁股,也不愿意要一个白富美。   “说的没错。”林跃说道:“宣布订婚的好日子我当要送自己一件礼物,甘敬,你觉得把陆远送进局子怎么样?”   “浩坤!”甘敬急回头,想要制止他继续激怒陆远。   “江浩坤,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有本事你过来,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怂货,孬种,无耻流氓。”   陆远撸起袖子,咬牙切齿,拿一对小眼睛愤恨盯人的样子倒是更像流氓。   林跃没有理睬他的激将,两手环抱说道:“陆远,你还不知道上次带着胖子、瘦子等人去找廖厂长的麻烦被抓进派出所是谁帮你解的围吧?”   他指着江莱说道:“是她。”   陆远愣了一下,看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以为是姓廖的气消后本着不想把事情做绝的想法主动撤案,放他们回去的,没想到并不是。   林跃又看向江莱:“你现在应该知道江志华丢了江氏集团董事长的职位的事了吧,不过你肯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从董事长的位子上赶下来。没错,都是因为你,因为陈放的事闹得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后面又打着江志华的旗号为所欲为,三叔把你为廖厂长求情的事以及冯宇方对你为了陆远胡作非为的控诉拿到董事会上摊开一说,你觉得江志华会有什么下场?”   现场一片安静,连跑过来准备拉架的侍应生也一脸好奇看着他。   一些人看过江氏集团的公告,知道江志华不再担任集团董事长,但是按照上面的说法,江是主动辞职的,现在江浩坤道出真相,他们才搞明白,原来江志华是被逼退的,而造成他失势的罪魁祸首,正是她的宝贝女儿江莱。   坑爹。   真特么坑爹啊!   角落几名顾客对着江莱指指点点,一脸厌恶。   事件的女主角听到这个消息呆住了,怪不得陆远被抓的时候,江浩坤非常好心地帮她指了一条明路,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他早就跟江志清勾结在一起,不断地在媒体面前造势,影响集团股价和路人印象,最后再用她做的那些不合规矩的事逼宫,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浩坤,连亲爹都算计,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切,乌鸦落在黑猪背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他当时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时,怎么没想过我是他儿子?”林跃说道:“我说过,社会是残酷的,你早晚会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甘敬!你看到了吧?他连家人都算计,每个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人,你还要嫁给他吗?”陆远没有安慰江莱,倒不是忘恩负义,毫无愧疚之意,是因为他的心思都放在甘敬身上,认为这是阻止甘敬和江浩坤订婚的最后机会。   林跃笑着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玩弄一下你,那就太没意思了,不是吗?”   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差不多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般,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应生往后瞄了一眼,赶紧闪身让行。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在两名身穿制服的民警陪同下走来。   “是他!就是他!”   当一根食指指向他的脸时,陆远先是一呆,继而暴怒。   “雷东!你还有脸来找我?”   自从回到国内,彭佳禾就对刘静念念不忘,他为了帮母女缓和关系,没少去跟雷东交涉,结果这货嘴巴硬得很,死活不松口,就是为了打动雷东,他去找廖厂长,被抓进了派出所。厨艺挑战赛后,蔡明骏告诉彭佳禾这么做是为她好,是雷东答应让刘静认她这个女儿,方才答应当场揭露他没有味觉的事实,但是事后他带这彭佳禾去认亲,却还是被赶了出来。   这叫什么?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 送你二进宫   “我怎么没脸来找你?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雷东指着陆远说道:“警察同志,就是他,前些日子就是他用棍子打得我。”   前面那个看起来好几天没刮胡子的民警走到陆远面前:“10月初你是不是去过河南中路,用木棍把他的头打了?”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   江浩坤进局子前告诉彭佳禾刘静没有搬走,小太妹为这事儿跟他赌气,还跑去夜店喝酒,险些给一个小混混捡尸,甘敬知道这件事后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治,他便去找雷东,想让刘静接纳彭佳禾,哪里知道这货嘴巴太臭,死活不肯,他气不过,就趁着雷东出门上班黑了一记闷棍,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他都快把事情忘记了,雷东又来翻旧账,还把警察带来了。   “我……我……没有的事。”   这事儿当然不能承认了。   “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小胡子民警说道:“雷东提供了现场视频,等你看过后再做详细说明。”   “现场视频?”陆远既不理解也不服气:“那他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法盲真可怕。”林跃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治安事件的追诉期是半年吗?”   陆远已经被警察掰着肩膀转过身去,听到他的话顿住脚步,看看雷东,再看看林跃:“我知道了,江浩坤,是你!又是你在背后玩阴的。”   “没错,是我。”林跃没有否认:“我刚才不是说过吗?为了庆祝我即将和甘敬订婚,要把你送进局子。”   江浩坤打人那天告诉彭佳禾刘静没有搬家-他上门理论和雷东发生冲突-他打了雷东-雷东拿到视频隐忍不发-他去五金厂威胁姓廖的-对方录音报警-江莱为救他去找江志清-江志华在董事会被逼退-江浩坤和甘敬宣布即将订婚-雷东带着民警过来……   再想想一直理智的江浩坤为什么打江莱?答案是为了蹲拘留所,而蹲拘留所的后果是什么?是徐兰心疼儿子,逼江莱撤案,江莱不听,江志华不办,老太太怒提离婚,这样一来江浩坤就拿到了足以炸死江志华的大小王。   双线操作。   非常完美的双线操作。   陆远头都快炸了。   “你……你……江浩坤,我要弄死你!”   “干什么!”小胡子民警见他控制不住情绪,朝同伴递个脸色,两人扭住他的胳膊往后一别,又将肩膀一压:“老实点!”   陆远头朝下,脸憋得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江浩坤,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要是不弄死你,我就不叫陆远。”   林跃说道:“民警同志,你们可都听到了,他在恐吓我,我要告他。”   两名警察脸有点黑,虽然不知道双方恩怨的细节,但是从小眼睛的状态看,应该是被欺负惨了,就这还要落井下石狠踩一脚,这人也太坏了。   “江浩坤!”甘敬快急哭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昨晚两人通电话,明明说好不生气,不惹事,不打架,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的,结果呢?这一点都不和平。   “警察同志,你们轻点,别把他弄疼了。”江莱急得去抓小胡子民警的胳膊。   “放手,再乱动信不信告你妨碍公务。”   “这……”   江莱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抬头看到雷东,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你别告他,说吧,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你。”   “……”   “前面有一辆福特野马,怎么也能卖个十几二十万,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围观的女顾客直摇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陆远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回事,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个甘敬身上,她却一副非他不可,没了他就像鱼儿没了水的样子,真是太气人了。   眼见警察押着陆远往外走,甘敬也急了。   “浩坤,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成么?”   “放他一马?等哪天我从楼上下来,被他一刀捅死?”林跃冷冷说道:“就凭你现在对他的态度,订婚取消。”   他就这么走了,在所有人……包括两名警察错愕的目光下走了。   订婚这种大事,说取消就取消?   那么这个叫甘敬的未婚妻,对他而言算什么?   这也太儿戏了吧。   “甘敬,你看到没有,他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江浩坤就是一个人渣,一个无耻混蛋。”陆远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老实点,别逼我给你上手铐。”小胡子民警推了他一把。   江莱继续恳求雷东高抬贵手,饶陆远一回,然而见识过江浩坤的手段后,他哪敢答应,话不多说,越过两名警察往外面走去。   “浩坤,浩坤,你等等我。”   甘敬踌躇一阵,知道现在的江浩坤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浩坤,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迁就她。   滴滴~   警车起步,按了两声喇叭后离开,江莱赶紧上车去追。   咖啡馆的侍应生在跟收银员讲述上面发生的事情,其他人相顾无语。   甘敬舔江浩坤,陆远舔甘敬,江莱舔陆远,这四个人的关系,还真像贪吃蛇呢。   有几个人看向坐在沙发一声不吭的徐丽,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心情,跟江浩坤又是什么关系。   “服务员,买单。”   甘敬无视旁观者的目光,拎起手提包,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座位。   ……   咖啡馆离康复医院不远,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可她愣是把这么短的距离走出长征的气势。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听到江浩坤气愤地告诉甘敬订婚的事取消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快乐的,是拨云见日般的开朗。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既然决定成全闺蜜,就不该有庆幸的想法,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从知道两人要订婚的悲戚,到最后的开心,现在的惆怅,作为心理医生,她知道,她是喜欢上了那个人,即便陆远说的很有道理,江浩坤是一个城府很深,手段很高明的人。   “徐医生,这么晚了还回来加班?”   刚走进大楼,一个穿风衣的男子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啊,是。”   徐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么晚了你才走?”   “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   “哦,那开车注意安全。”   “哎。”   男子带着一阵风走了,徐丽继续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感觉来到办公室前,拿出钥匙往锁孔一插,拧了半圈将门推开。   她前脚进屋,还没来得及脱外套,就听身后脚步声起,一个人尾随她走进房间。   “你……”   她吓了一跳,刚要大声喊叫,这时天花板四个角落的小灯点亮,幽幽光华落下,当她看到来人的面容,又把冲到嗓子眼里的“救命”咽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甘敬呢?”   林跃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脱下外套往衣架一挂,轻车熟路地走到办公桌后面,推开窗户,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这才含混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徐丽把包往沙发一丢,走到他的面前:“甘敬急匆匆地跑去找你……”   林跃没让她把话说完:“她去找我我就一定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吗?凭什么?”   徐丽被他问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的未婚妻?”   跟上次一样,他又一次打断她的话。   连续被打断两次,徐丽感觉很难受:“……”   “那我问你,如果是你,一边是即将结婚的男朋友,一边是你前夫,两个人发生矛盾的话,你会站谁?”   如果换成她?   徐丽脑海闪过的第一人选是他,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如实回答的话,那就等于不赞同甘敬的做法。   她也确实不赞同甘敬的做法,因为既然江浩坤和陆远没有和解的可能,作为未婚妻,理应站在未婚夫一边,可是甘敬怎么做的?又想跟江浩坤在一起,又不愿意跟陆远绝交,说实话,太贪心了。   “我……我不知道……”   林跃说道:“何况我也不是真心想要跟她订婚。”   徐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不是真心跟她订婚?”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话太过骇人听闻,那可是订婚啊?订婚这种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的?   林跃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道:“你没听错。”   灯光照在深红色的地板上,微风调皮地翻着书,忽左忽右的烟丝像是舞台上曼妙的美女,他倚着窗,发梢泛起点点光华,是明月的馈赠。   徐丽消化了很久才把心口乱窜的情绪按下。   “难道……你就是为了让陆远难堪?这……没必要吧?”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有多么不待见陆远,却又不是那种要致人死地,恨不能寝其皮渴饮血的恨,而是一种猫戏耗子,要把那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戏弄。   林跃看了一眼窗棂如刀的弯月:“这算是原因之一吧。”   “你这么做对得起甘敬吗?我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要嫁给你,可是你……”   徐丽有点激动,也有点气愤,两手扒着办公桌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质问的意思比香烟的味道更加浓郁。   是,她喜欢江浩坤,知道俩人要订婚的消息很难受,可她毕竟是甘敬的闺蜜,既然决定退出,那就要端正态度,为姐妹开心,为姐妹祝福,现在江浩坤告诉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恶心陆远,她当然不能接受他的卑鄙。   林跃说道:“你以为甘敬请你劝说陆远放手是出于你是心理医生,想获得专业人士帮助的心思吗?不,她真正的目的是在你和陆远面前宣示主权,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让她得逞吗?”   徐丽不是傻子,她只是在装傻,不愿意承认甘敬在算计她,因为一旦正视这份阴暗,必将一点一点摧毁因为她选择退出而刚刚修复的闺蜜情,如今江浩坤把它放到阳光下曝晒,她还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吗?   林跃说道:“徐丽,如果你是我,是愿意娶一个单纯的,直率的,勇敢的,有底线的女孩子,还是娶一个屈从于现实,自私自利又拎不清的女孩子?”   “……”她沉默了好久,用一种缺乏底气的声音说道:“那你也不该……”   林跃又没让她把话说完:“我之所以选择配合她,还有一个比戏弄陆远更关键的原因。”   徐丽抬起头来:“什么原因?”   他深吸一口烟,把烟蒂按进窗台的烟灰缸,风扬起衣袖,送来一道沁人心脾的清香。   不是茶几放的插花的味道,也不是书签的香味,这种清香来自他的身体,这是以前催眠他时的小发现,也是她贪恋跟他共处一室的原因之一。   “我想用这个消息来试探一下你的反应。”   “试探……我的反应?”   徐丽把头低下,声音也有点变调。   只有她自己清楚,听完这句话,她的心跳变快多少。   林跃反问道:“为什么躲着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工作室的门也关了好几天。”   “……”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   她很慌,脸很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也很难想象,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作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居然会在一个男人面前手足无措,狼狈不堪,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给喜欢的男生写情书等待回应的日子。   “我……我的条件……配不上你,而且我也不想甘敬……”   “抬起头来。”   林跃这是第四次打断她的说话。   “啊?”   “我让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徐丽带着一丝不安抬起头来。   便在这时,他突然靠上来,直接霸占了她的唇。   唔。   徐丽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两手往上抬,似乎是要去推他,嘴里支支吾吾说着“不要。”   林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原来心理医生也会自卑啊?”   徐丽挣脱不开,只能往后退,一边说着“你别这样。”   林跃不为所动,她退一步,他进一步,两人撞倒了办公桌上的笔筒,碰掉了放在角落的书籍,最后,徐丽被逼到了沙发上。   “你……我……我喊人了。”   “喊吧。”   “唔……”   ……   五分钟后,徐丽不再挣扎。   首先,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尤其是在决定把他让给甘敬时,一个人难过了好久,失落了好久,今天又听到两人即将订婚的消息,整颗心坠入谷地,之后江浩坤怒提分手,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再听说他之所以配合甘敬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这种过山车一样的感觉让她甜蜜而无所适从。   其次,今天的江浩坤格外强势,她想推开他都做不到,可是要说喊人,那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好吧,既然无力反抗那就……   最后,她跟前夫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要说不想男人,那是骗人的。   所以,她妥协了。   至于怎么面对甘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   ……   今天傍晚在咖啡馆,江莱认为从他去湖南路打人事件开始,就在一步步给江志华挖坑,陆远呢,认为他通过告诉彭佳禾刘静没有搬家的事,利用雷东和廖厂长来对付自己和彭佳禾,这属于非常阴毒的双线操作。   其实,这不是双线操作,而是三线操作。   另一条线在徐丽这里。   要俘获她的心,只是每天来催眠两个小时怎么够,再进一步的操作是让她对他的生活有参与感。打人后被警察抓走,不是正好给了她去徐兰那里刷存在感,共同面对危机的机会?从而为后面请她吃饭,去观看厨艺挑战赛做铺垫,之后她被甘敬逼宫,选择放弃,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她?   牛奶放久了就没法喝了,但是像酿造白酒,沉淀一下会更香。   至于甘敬的一石二鸟计,他得说声谢谢才行,没有甘敬,他怎么可能为徐丽提供更多情绪价值,最终主导一切呢。   ……   事后。   徐丽理了理鬓间的发丝,脸上带着一抹醉酒般的酡红,用透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说道:“这回你如愿了?”   啪~   林跃含着一支烟,拨开打火机点燃。   吹出一口浊气的同时,手指在她的脸上刮过。   “当然。”   徐丽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甘敬。”   她想过什么都不说,但是她不说,江浩坤会不说吗?他如果也不说,那三个人的关系成什么了?她可不想夹在他们中间做小三。   “你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蛮横呢?”   林跃说道:“我不这么做,你会有勇气和信心跟甘敬争吗?”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身后的男人脸。   烟丝一点点浮空,模糊了他的眼。   她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想想自己,又想想甘敬,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感情的事,怎么说呢,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林跃从沙发起来,走到办公桌后,把窗户关上,顺势往烟灰缸捻灭烟蒂。   当他转过身去,发现徐丽半披着开衫,正托着腮帮子看他。   林跃微微一笑,快步朝她走去。   “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   ……   翌日中午。   徐丽的工作室。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喊了一声“进”,甘敬提着包走进来,看面相昨晚应该没睡好,两个黑眼圈扑了粉也遮不住。   “咦,你气色不错啊,瞧这小脸,嫩得快能掐出水来了。”   甘敬把包往办公桌一放,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这么着急叫我来你的工作室,有什么好事?”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喊我人渣?那就渣一个好了   咳~   徐丽咳嗽一声,想起昨晚的事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昨天的事……”   甘敬笑了笑:“昨天的事让你见笑了。”   她拜托徐丽去劝陆远放弃,结果被那个家伙一通怼,后面江浩坤来到,又搞出那么多事,江莱的闹场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她当然有理由向甘敬道歉。   “没关系。”徐丽摇摇头:“昨天……你找到江浩坤了吗?”   “找到了。”甘敬回答的很干脆:“放心吧,我们俩没事的。”   徐丽的表情顿时凝固,脑筋转了两圈明白过来,甘敬是故意撒谎的,目的不是为了安她的心,是为了不让她生出非分之想,对江浩坤动心思。   是的,都这时候了甘敬还在说谎话!   “甘敬,其实……昨天……昨天晚上江浩坤来找我了。”   她抿了抿嘴,紧握双手道出事实。   甘敬的脸一下子变了。   “江浩坤,来找你了?”   “是。”徐丽硬着头皮说道:“他说……他喜欢的人是我。”   “怎么可能!”甘敬一拍桌子站起来:“徐丽,你是在说笑话吗?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他明明答应要和我订婚的。”   她很激动,说这句话的时候胸脯剧烈起伏,眼神也带着几分怨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知性与温柔。   徐丽说道:“他说你昨天的行为……让他太失望了。”   “我让他失望,所以他就来找你了,然后你就把他说的话当真了?”甘敬紧盯她的双眼,愤然说道:“徐丽,你当初怎么跟我讲的!”   “甘敬,你为什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如果你在陆远和江浩坤之间坚定地站在后者一方,他会对你死心吗?会来跟我说那些话吗?”   “徐丽,别把自己说的多无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昨天江浩坤走掉,你是不是很开心?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了是吧?”   “甘敬,你这说的什么话!”徐丽也被她激怒了:“你自己看不住男朋友,有必要跟我这儿阴阳怪气吗?”   “撬闺蜜的男朋友都能这么理直气壮,果然是心理医生,心态很好,很强大。”   “你说话再这么难听,别怪我赶你了。”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甘敬冷哼一声,拎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提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嘭!   房门重重关上,一股风吹动茶几上放的那本《飘》,哗啦啦地翻了几页。   徐丽缓缓坐下,两手平放在办公桌上,表情阴晴不定。   她知道自己和甘敬的姐妹情走到了尽头,但是她没有办法,必须这么做。   之前她已经退让过一次,但是这一次……不会了。   ……   湖南路。   彭家老宅。   彭佳禾不断地在房间里走动,来来回回,来来回回……不时拍拍双手,咬咬牙,做一脸急躁不安像。   老太太在对面的沙发上织毛衣,见她这样,把眼镜摘下来。   “佳禾,你能不能别来回晃了,你这样,看得奶奶眼晕。”   “奶奶,都说了让你去里屋睡儿会觉,休息一下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织毛衣?”   彭佳禾一脸的不高兴,看得出来非常焦虑,但是她又不敢跟老太太发火,只能耐着性子劝她别在客厅呆着,因为她约了江莱谈陆远的事。   昨天她等到深夜才知道陆主厨被警察带走了,压根儿没敢声张,所以老太太并不知道陆远蹲局子的事,只当宝贝儿子出差了呢,还想趁没到最冷的时候给他打一件毛衣御寒。   “我不困,为什么要到屋里睡觉,我就要在这里织毛衣,你嫌奶奶在这里碍你眼是吗?那你去自己房间来回走,保证没人说你什么。”   “奶奶……”   彭佳禾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咚咚咚~   这时门口传来低沉的敲门声。   是江莱来了!   她赶紧过去开门,然而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因为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江莱,而是阴魂不散的蔡明骏。   “佳禾……”   彭佳禾气哼哼地道:“你来干什么?忘记陆远说的话了?他真会打断你的腿的。”   “我是来给你送大闸蟹的。”蔡明骏嘿嘿笑道:“前天看你在朋友圈说再不吃大闸蟹就过了吃蟹的时候,这不,今天发了工资,我就给你买了一些过来,都是母的,都有黄,很肥的。”   彭佳禾的心都放在陆远身上,哪有精力应付他:“我不要,走,走,走,快走。”   “佳禾,你是怕陆远知道吧?不跟他说就是了,你跟奶奶都吃了也行,我知道的,他最近在外面找零活干,中午不会回家吃饭。”   “说了让你拿走,听不懂人话吗?”彭佳禾怒了,把那些大闸蟹丢在地上,一指胡同口,恨声说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佳禾,我最近……没惹到你吧?”   蔡明骏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明明前两天已经在微信上把她哄好了,怎么今天趁着陆远不在来献殷勤会被这样对待?   “没惹到我,你是没惹到我,可你惹到陆远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知道雷东昨天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   “江浩坤指使他带着警察把陆远给抓了。”   “啊?”   蔡明骏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想明白彭佳禾这么对她的原因。   迁怒,或者说他这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彭佳禾……”   这时巷口方向传来一道女声,俩人抬头一瞧发现是江莱来了。   “怎么样了?”   以前她跟江莱是死对头,现在亲得像是看见太阳的向日葵。   “……”   江莱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傻瓜都知道。   彭佳禾急得直跺脚:“你不是有钱吗?你可以收买雷东啊,我知道他很穷的,给他钱,让他撤案。”   江莱说道:“我说了,没用,车子给他都不要。”   话罢就往屋里走,想要去里面说话,毕竟外面人多嘴杂,被人听到不好。   彭佳禾赶紧把人拦住:“奶奶在屋里呢,她还不知道陆远被抓的事。”   江莱又转头看向蔡明骏,表情十分不悦,因为在她看来,这小子是个标准二五仔,如果不是他背叛了陆远,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被江浩坤那个人渣玩弄于股掌之间。   彭佳禾冲他一瞪眼:“还不快走?走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蔡明骏只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雷东死不松口,那现在该怎么办?”彭佳禾很害怕,要知道上次陆远因为砸江浩坤的家被关过一回,这次是二进宫了,进去后肯定从重处罚,她上网查过了,根据以往那些案例,最少也得给个拘留15天的处罚。   “不如……你去求求刘静,她到底是你妈,让她做做雷东的工作。”   江莱刚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机响了,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一听,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得马上去趟医院。”   她没有多做解释,转过身去,三步并做两步走了。   彭佳禾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么办了,便回屋跟老太太交代几句,打车前往河南中路去找刘静。   ……   半个月后。   林跃把签好名字的文件递给助理,告诉她送给人事部经理。   这时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是徐丽发过来的,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想吃他做的梅菜扣肉和油炸小河虾了。   他回了一条,大意是问她这位醉翁想喝什么酒,待会儿一并带去。   在等待徐丽的回信时,手机屏幕一闪,显示有电话拨入。   仔细一瞧是党倩打来的,他皱皱眉,按下接通键。   “喂。”   “江总,不好了。”   林跃安抚道:“怎么不好了?你别急,慢慢说。”   “是彭佳禾,彭佳禾现在餐厅门口撒泼呢。”   彭佳禾在礁石餐厅门口撒泼?   林跃听完愣了一下,彭佳禾确实有理由到礁石餐厅门口撒泼。   首先,那次去彭家老宅,他一点不留情面,狠狠揍了她一顿。其次,蔡明骏出卖陆远后,雷东并没有履行诺言,让刘静认她这个女儿。最后,这次陆远进局子也是他在背后指使。   新仇旧恨一起算,彭佳禾无法自持,玩出这种无赖招数也是情理之中的。   小太妹嘛,在美国的时候就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回到国内指望她变老实?可能么。   “她在门口撒泼,你不会通知警察过来赶人?”   “江总,她……她还带着一位老太太,要是报警,老太太万一情绪激动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林跃明白了,彭佳禾这是把老太太也搬出来,她知道自己不会惯着她,十有八九会报警赶人,但是老太太在场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它的护身符。   他真不知道该说彭佳禾聪明呢,还是卑鄙呢,为了报复他,竟然拿老太太做挡箭牌。   “好吧,我知道了。”   “那江总,我该怎么办?她这样下去……生意没法做了啊。”听得出来,党倩很着急,也很无力。   “你别着急,耐心等候,我马上过去。”   听说他要来,党倩松了一口气:“好的,待会儿见。”   咚~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恢复正常。   林跃摸着下巴思考一阵,起身走到衣架前面,拿下外套穿在身上往外面走去。   “江总。”门外办公桌后面的秘书周昂起身相迎。   “告诉司机备车,去礁石餐厅。”   “好的。”周昂点头哈腰地道,非常恭敬地目送他离开,赶紧打电话联系司机。   现在整个江氏集团所有员工没有一个敢对他不敬的,跟父亲断绝关系,放弃总裁职务后又用本事夺回来,不考虑他和江志华的关系,单说这份隐忍和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对亲爹都能将军的人,一般员工得罪他还有好下场?   所以大家都很懂事,在他面前比在现任董事长江志清面前都要乖。   ……   火炬台路,礁石餐厅。   门口的人行道上围了很多人,有脚踩在地上支着共享单车的过路客,也有接孩子放学的父母,还有放慢车速,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的司机。   当然,更多的还是想去礁石餐厅用餐的食客。   “这家店的老板,抄袭别人的菜谱;欺骗患病老人;做小三,撬大学同学的墙角;出尔反尔不守承诺阻挠我跟妈妈相认;还把自己的亲妹妹打伤;又把亲爹气到住院;跟女朋友的闺蜜也有一腿。”   “没错,他就是江氏集团的总裁江浩坤。”   “大家说说,这种人是不是无耻混蛋?是不是应该被谴责,被唾骂?”   “还开餐厅呢,你们吃他家的东西不觉得恶心吗?”   “那个女经理,你出来啊,刚才不是挺牛的吗?报警?我怕你报警啊?来,告吧,叫警察来抓我,你记住我的名字,彭佳禾,彭祖的彭,佳节的佳,禾苗的禾。”   “还有那个会说中国话的厨师,你的刀呢,再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威胁我?姑奶奶吓大的啊?”   “……”   人群里响起彭佳禾咄咄逼人的喊话。   真是喊话,还是用扩音器喊的那种,所以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这也是为什么餐厅门口人越聚越多的原因。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还在旁边吹口哨,给她助威喝彩,有几位看过厨艺挑战赛的人高高举起掌心手机,把里面的情况录下来,准备事情结束后发到微博、朋友圈什么的,换来一些流量和点赞。   更有好心的老大爷在旁边劝说她别这样,餐厅方面要是狠下心来报警,她吃不了兜着走。   彭佳禾一脸满不在乎,因为她笃定江浩坤不敢这么做,因为别看那家伙坏到流脓冒泡,对老太太还是相当不错的,难不成他会让老太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女被警察带走?老太太一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更何况她还有几天才满18岁,警察肯定从轻处罚,最多把她赶走,不会抓去蹲号子的。   所以对于老头儿说的后果,她有恃无恐。   嘭~   这时马路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处于外围的看客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个挡住他去路的人向两边躲开,让出一条通往内部的小径。   彭佳禾还在那里喊,直到转了个圈,看见林跃到来有微微愣神,不过很快又举起话筒,指着他说道:“大家看,就是他,江浩坤,一个坏到极致,恶贯满盈,非典型人渣。”   林跃环抱双手看着她,嘴角还荡漾着盈盈笑意,似乎完全没有把彭佳禾的咒骂当一回事:“人渣还分典型和非典型?那你说说,我怎么个非典型法?”   穿越过许多世界,尤其是电视剧题材的世界,他被某些女角色骂的还少吗?用个难听点的词来形容,都麻木了,这次不就是看热闹的人比较多吗,多大点儿事儿。   “你……你坏!”   彭佳禾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实话,对于“非典型人渣”这个词,她就是觉得江浩坤跟电视里演得人渣有些不同,那是一种感觉,要说用语言形容,挺难的。   “既然是人渣,有不坏的吗?”林跃往右偏偏头,看着陪老太太坐在餐厅橱窗前方长椅上的陆远说道:“拿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做挡箭牌的人,也算不上高尚吧。”   老太太带着他上次拿给她的头戴式耳机,虽然看到他来了,不过脸色并不好看,似乎还在生气他上次去湖南路暴打陆远和彭佳禾的事。   说实话,他比较好奇陆远是怎么劝动她过来礁石餐厅给彭佳禾站台的。   “呵呵。”陆远说道:“只要能让你出丑,别说不高尚,更丢脸的事我也能做。”   “是吗?”林跃看着他笑了,笑得让身边看客有种说不出来的寒意。   “这么说来,你们是组团来找我报仇的?”   彭佳禾说道:“你说对了。”   陆远瞪了她一眼,嫌她多嘴,不懂得隐藏负能量的一面。   “主要是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上次被关了一周,这次被关了15天,和江浩坤的梁子可以说越结越深,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不谋求报复?敌人是富二代,赶走老爹上位集团总裁和副董事长又怎样?正所谓树大招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更难接受……也可以说恐惧这种被当众揭老底的一幕。   “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彭佳禾不是说了吗?我这样的人叫非典型人渣。”林跃的话令得围观者一片哗然,没想到还有自己承认自己是人渣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定义我了,那我不渣一渣,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他冲陆远笑笑,往老太太坐的长椅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陆远上去阻拦,给他一把推开,走到老太太面前,在围观者惊疑的目光下摘掉头戴式耳机,伸出手去,在老太太眼前拍了一巴掌。   啪~   非常清脆的掌声。   身后站着的人还以为他给了老太太一巴掌,切实践行人渣之道。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你前女友玩儿得很花哦   “打了吗?”   “没看到。”   “你呢?”   “我看到了,没打,就在老太太面前拍了一下。”   “这是要跟一个痴呆症老太太玩儿游戏吗?”   “……”   外面围观的人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谁?”   当老太太和江浩坤的对话传入耳廓,陆远眼睁睁看着那个讨厌的家伙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虽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一眼便认出照片上的男子——彭海,老太太的亲儿子,不是他这个冒牌货。   彭佳禾不是说把她爸爸的照片都藏起来了吗?江浩坤是从哪里搞到彭海的照片的?   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老太太突然清醒过来,夺过那张照片看了两眼,叫了声“彭海,我的儿子”,又把头转向他的位置,表情渐冷,声音很硬。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谁?”   坏了,老太太认出他不是彭海了,而且把他假装彭海混吃混喝混住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彭佳禾带着侥幸心理说道:“奶奶,他就是你儿子,如假包换。”   “你闭嘴!”老太太朝唯一的孙女一瞪眼,表情相当严肃:“你不是彭海,不是!”   最后的“不是”像冰渣子掉在地上一样干脆。   “我来告诉你他是谁。”   林跃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唰的一下在老太太面前甩开,彭佳禾看到纸张内容,手里拿的喇叭一下子掉在地上,嗤的一声,发出一道刺耳的噪音,旁边的围观者纷纷低头蒙耳,一脸难受。   然而彭佳禾已经无力顾及那些人,因为纸张中间贴着一张他爸遭遇车祸时的照片,破碎的车窗里面,左边是彭海,整张脸被血染红,而右面副驾驶上的小眼睛男子只是被窗户破碎崩飞的玻璃渣划出几道伤痕,虽然面带痛苦,但是明显没有性命之忧。   “看清楚了吗?老太太,副驾驶上的男子名叫陆远,当时因酒误事,你儿子彭海过去接他,被大货车碰撞身亡,又因为彭佳禾未成年,彭海在美国除了他没有朋友,只能由他暂时做她的监护人,负责管理你儿子的保险金,你孙女原本不想回国,为了拿到那些钱,不得不屈从现实,回国认亲。陆远本想送下她就走,却发现刘静的生活条件不好,便只能把这个累赘送去湖南路找她的奶奶,结果到了目的地后才发现你脑子有病,把他当成了儿子彭海,而他这次回国遇到了前女友,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是他穷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将错就错,决定冒充你的儿子,换来一个根据地,谋求追回前女友的大业,之后相处了几天,发现和一个健忘的老人生活在一起太麻烦,俩人单方面决定把你送去养老院,没想到你在那里住了没两天就走丢了,面对舆论压力和我的嘲讽,他们不得不打消把你送去养老院的想法。你是有病,这才把害死你儿子的凶手当成儿子,她呢?把害死亲爹的凶手当做监护人,还一心一意帮他追女人,我问你,这两个人渣不该打吗?”   他说了长长一串话,外面围观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的人张着嘴,有的人不断眨眼,全力消化上述信息。   之前面对《新老娘舅》栏目组工作人员的镜头,他有讲这些话,不过老太太不知道啊,她也不会上网,看不到那些信息,今天是第一次听说,可是没想到她反应很快,转头盯着彭佳禾,一脸激动地道:“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爸……没……没了?”   其实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照片不是假的,这些天的事情她都记得。   “我……我……”彭佳禾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恢复神智,事到如今欺骗已经没有用了,而上面的话与其说是问话,倒不如说是埋怨。   啪~   老太太悲愤交加,举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极响亮,极干脆,打得彭佳禾连退数步,捂着红彤彤的脸不敢抬头看她。   围观者们指着一老一少窃窃私语,绝大多数人的看法是彭佳禾活该,如果小眼睛能成熟一点,不喝酒误事的话,她亲爹会死吗?不说跟这种东西划清界限,反而认贼作父,一起演戏给老太太看,还要帮人家追前女友,贱不贱啊。   有两个人想起之前网上流传的江浩坤给彭佳禾大比兜的视频,忍不住在后面喝彩。   “打得好!”   “下贱!”   “……”   陆远看不过去了,想去跟老太太做说明,哪里知道林跃一把将人拉住:“陆远,如果我没猜错,昨天你从拘留所出来就去见甘敬了吧,是不是吃了一个闭门羹?她宁愿犯贱记挂我这个非典型人渣,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想想挺有趣的,一个超有钱的大小姐你不选,去选一个工作室即将倒闭,还欠了别人违约金,一心找个金龟婿的绿茶婊。”   “你再说甘敬一句试试。”   陆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满面狰狞,颇有几分知道不敌也要拼个高下的气势。   “说她怎么了?你以为她选我不选你是为什么?我的为人?还是我跟她三年,她已经彻底爱上我?她明知道我对她的态度跟从前比有180度大转弯,还对我恋恋不舍,这是一个有高学历,有思想的独立女性该有的爱情观吗?呵,你只是不愿意把内心的白月光往黑深残上想而已。陆远,你或许还是原来那个小流氓,哦,用甘敬的话讲叫没长大的孩子,但是她比你现实的多。赫莲娜、PB肌肤之钥,海蓝之谜、美杜莎这种贵妇级化妆品,我能成套随便送,香奈儿、爱马仕、LV的手提包,我能让她每天背不重样的,还有她的工作室,我想让它活就能活,想让它死就得死,你行吗?”   一开始陆远的眼睛里还有光,听到最后没有了,从远处看,他捏着江浩坤的衣领,可是在气势上明显弱了一大截。   林跃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为了让我出丑,别说不高尚,就算是丢脸的事你也会做?那我也一样。”   他清了清嗓,拿出说相声的技巧。   “陆远。”   “甘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哦,就要睡了,忽然想起佳禾的事情,怎么样,她最近的情绪好点没有?”   “她能有什么事?能吃能喝能睡,每天叫唤着要买零食和衣服。”   “小蔡的事……”   ……   “那等明天,明天我去看看你。”   “说真的,陆远,你想好接下来去做什么吗?灰鲸餐厅……真……真不去了?”   “不去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能做菜,再找别的工作就是。”   “……”   陆远很懵,因为这是甘敬生病那天两个人的深夜电话煲,问题是这件事江浩坤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模仿两人对话的内容可以说分毫不差。   或许是洞悉了他的念头,林跃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他:“想不想知道这些话我是怎么知道的?”   陆远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尽是诧异。   林跃反而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因为那时我就在床上……”   后面的内容他没说,只是冲面前的可怜虫挑挑眉。   “她跟我玩儿得这么花,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她是你心里的白月光吗?”   江浩坤在甘敬的床上?他们在干什么?甘敬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意思?想想被他错认为感冒的声音,第二天送姜糖茶和感冒药时她的反应,一团急火猛攻心脏。   “我跟你拼了,不弄死你我就不叫陆远!”   是可忍孰不可忍,陆远一拳砸向林跃面门,然而就跟之前无数次对抗一样,愤怒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我跟女朋友上床不应该吗?她忽然起意想要打个电话怎么了?这种事你也要管?过分了吧。”林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扭,顺时针一带,直接把人按在地上,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周围观众笑呵呵说道:“谁能帮忙打个110?”   说完又问:“都录下来了吧?我这可是正当防卫哦。”   最前面站的几个人一头黑线,心说彭佳禾果然没有说错,这家伙就是个非典型人渣,跟未婚妻上床的时候叫她给舔狗打电话,这事儿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从这一点看,他才是过分的那一个好不好。   不过做了是一回事,把这事儿在舔狗面前说出来,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那就是绝无仅有了,像这种程度的侮辱,不是逼舔狗跟他拼命吗?   彭佳禾果然没有说错,真是一个非典型人渣。   陆远挣动几下,发现完全挣不开他捏住喉咙的手,憋得满脸通红,用一副有杀父之仇般的表情瞪着他。   “江……浩坤,我倒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对她死心,既然你……用甘敬来羞辱我……那我……你等着……我会用睡你妹来羞辱你!”   陆远陷入癫狂,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连这种话也也能说出来。   不过在林跃看来这挺符合小眼睛性格的,甘敬对他做的事情彻底击溃了他的精神,接下来他能怎么做?只剩破罐子破摔这一个选择了吧,一如当初后厨起火,他失去味觉,自认为失去追回甘敬的资格,便终日饮酒赌博,坑惨了彭海,要知道甘敬在床上给他打电话,这可比自认为失去追爱的资格更打击人。   不,应该说是羞辱了。   白月光的形象轰然崩塌。   他当然要报复,要羞辱回来,但是怎么做呢?以现有资源,也只能是在江莱身上寻找突破了,哪怕这么做很混蛋,哪怕江浩坤跟这个妹妹已经断绝关系,甚至于变成仇人,然而再怎么说他们在血缘上也是兄妹,起码能够恶心一下江浩坤吧。   “呵呵。”林跃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开:“请便。”   陆远给他搞懵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摸摸脖子,慢慢坐起来。   这是没把江莱当一回事啊。   “江浩坤,你还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   “陆远,我想你忘记了一件事,当初是我告诉甘敬你跟江莱开过房的,你说你喝多了,没干那种事,是真是假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我个人而言,喝完酒和甘敬……嗯,反而更持久。”   江浩坤又在羞辱他,不过抛开羞辱元素,道理是对的。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那天晚上喝多了,啥都没干,可是谁会信呢?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一晚上啥事儿没有,除非他能证明自己是个太监。   “行,你不在乎江莱,我不信你不在乎江家的财产,只要我把她娶了,你们江家的钱就会有我的一半,花着江家的钱,睡着江家大小姐,到那时候,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还别说,这招剑走偏锋不错。   林跃听说皱了皱眉。   陆远发现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我会好好花江家的钱的”。   “唉!”   林跃重重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后面传来一道忧心忡忡的问话。   “浩坤,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徐丽从外面挤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有人在网上发帖,应该是礁石餐厅这边出了问题,有点担心,就想过来看看。”   之前她约江浩坤一起吃饭,他回复可能迟点到,要去礁石餐厅一趟,让她稍候片刻,手头没活儿,她便去网上刷热帖,没想到刚好有人把彭佳禾在礁石餐厅前面骂街的照片上传网络,想起江浩坤刚才的说辞,她担心现场情况失控,便驾车赶来事发地点。   林跃说道:“不是告诉你让你在家等着吗?”   她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看看前方长椅气得嗬嗬粗喘的老太太,在一边不断解释的彭佳禾,可是越解释老太太越生气的画面,再瞧瞧满脸阴沉的陆远:“你打他了?”   “没有,正当防卫而已。别担心,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还有录像作证,不会有事的。”林跃伸出手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笑眯眯地看着陆远。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这就是到我家闹事的代价   徐丽没有反抗,任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昵举止。   人群里又响起一片议论声。   什么叫富二代,这才是大多数富二代的作风,换女人如换衣服,关键是放得开,玩得花,就陆远这种纯屌丝,要揭他的短?无异于自取其辱。   “江浩坤!”   陆远的脸黑得像陈年锅底一样。   他替甘敬难过,也替自己难过,更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如果不让你付出代价,我就不叫陆远。”   林跃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风轻云淡地道:“这话……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讲吧。”   徐丽在下面晃晃他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他,为了报复我,说要睡江莱,还打算做江家的女婿,以后继承江家的财产尽情地挥霍。”   “你……不是跟你爸和江莱断绝关系了吗?这个威胁……”   后面的话她没讲,不过意思相当清楚,陆远居然用江莱恶心他,属实让人理解不了。   “很可笑对吧?”   林跃一脸挑衅地看着陆远:“江家的女婿?即便我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江家的女婿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陆远说道:“走着瞧。”   江莱对他什么态度,但凡两周前在网上看过爆料的人都知道,为了不让他蹲拘留所,宁愿把爱车送给雷东,被当众拒绝也不知难而退,可以说对他舔出新高度,比之前那个陈放还要用心,可想而知只要他同意发展关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领证结婚难吗?要当江家女婿难吗?   一点不难。   徐丽也是这么想的。   “陆远,你这么做……不打算追甘敬了?”   说实在的,如果撇开她和江浩坤的亲密关系选择同仇敌忾这件事不谈,她对陆远的用情专一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别跟我提这个名字!”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讲愤恨。   徐丽给他的回答搞懵了,呆呆地看着他,心想这还是那个一心一意为甘敬好的陆远吗?要知道当初在咖啡厅,即便知道甘敬要和江浩坤订婚的消息,他都没有这样的。   她注意到林跃嘴角淡淡的笑意,小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你可以自己问他。”   “……”   徐丽看看陆远的表情,觉得还是不要问的好。   “奶奶,你别吓我!别吓我!”   就在陆远和林跃小眼瞪大眼的时候,前面传来彭佳禾带着哭腔的叫喊,几人回头一看,只见老太太仰躺在长椅上,脸色焦黄,表情痛苦,不断地用手揉着胸口,看起来心脏出了一些问题。   林跃脸色微变,吩咐徐丽赶紧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陆远则跑到方寸大乱的彭佳禾身边,想要把老太太背起来送医院。   林跃走过去掰住他的肩膀往旁边一扯,厨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彭佳禾一看急了,拿手去推他:“江浩坤,你干什么!”   “等120。”   他没动地儿,拿手一拨,很轻松地化解了彭佳禾的攻击。   她一边挣扎一边吼道:“等120?我奶奶要是延误治疗,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林跃用一种看白痴般的表情看着她。   SH这样的大城市,堵车是正常现象,救护车的警笛一响,能让的基本都会给它让出一条通道,自驾送医的话,万一堵在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才真是耽误治疗呢。   党倩从餐厅走出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小姑娘,我听说你从美国回来没多少天,没见过上下班堵车的场景吧,江总说得对,这种情况等救护车才是上策。”   彭佳禾咬牙切齿看着林跃:“你别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我奶奶会变成这样吗?”   “大家给评评理,上我餐厅门前闹事的是你,骂我人渣的也是你,而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了她,赶巧老太太今天清醒,了解到你们做了什么,给孙女认贼作父的行为气的突发疾病,这事儿怨我咯?为什么不从根儿上想想,你跟陆远不骗她的话,她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吗?还有,彭佳禾,你真把我当成你爷爷了?即使你们怎么作,怎么搞,也会宽容以待?”   他说得很大声,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绝大多数点头认同。   江浩坤跟彭家非亲非故,就因为老太太把他错当成老伴,就要担起当爷爷的责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彭佳禾和陆远来餐厅外面闹事,想要搞臭他的名声,还把老太太拉来做挡箭牌,人家不过是把知道的真相说出来,做错了吗?没做错吧。   担心老太太承受不住选择欺骗是情分,道明真相和盘托出是本分。   “跟害死父亲的仇人一起欺骗老人家,还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真不是东西。”   “就是,瞧她那副德行,耳钉唇环,满手戒指,还有那一脑门小辫,怎么看都是个小太妹。”   “所以啊,能跟那个陆远做出把奶奶送养老院的决定也不足为奇了。”   “唔,这很美国人。”   “美国的学校可不会教你尊老敬贤,孝顺父母。”   “……”   听着耳边传来的骂声,彭佳禾仿佛回到那几天被键盘侠们指责的日子,大声分辨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根本不了解美国的法律,陆远是我的监护人,不跟着他,我会被送到福利院。”   “事到如今还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林跃看向陆远:“你从拘留所出来,是不是先去找了甘敬,又回到家里,一大一小谈起这件事,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服,今天便带着老太太来礁石餐厅闹事?其实你应该先去看看自己在ACF预留的邮箱,我想……取消你的监护权的文件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江浩坤,你卑鄙!”   “我卑鄙?我卑鄙什么?这事儿是刘静干的好么,瞧瞧你回国后做了什么?砸我家,恐吓廖厂长,打雷东,被警察带去派出所三次,蹲了两回拘留所,ACF会让你这种人做彭佳禾的监护人?”   陆远呆住了。   蹲拘留所,被甘敬弃,回到家里又听说彭佳禾去求雷东被羞辱的事,心中只剩下愤怒和仇恨了,第二天便带着老太太来找江浩坤的麻烦,哪里有时间登陆邮箱查看邮件。   林跃看向同样呆住的彭佳禾:“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住在彭家老宅?”   陆远和彭佳禾明白了。   江浩坤不仅反手毁了他们的名声,还要把陆远变成无家可归的野狗。   “江浩坤,你这个人渣!”   彭佳禾几乎是跳起来去推林跃的。   他往旁边一闪,轻松避过,还把彭佳禾晃了一下,立足不稳,幸好陆远反应迅速,把人扶住了。   “那让大家评评理,是我做的事情人渣,还是你们做的事情人渣?”   还别说,仔细想想,他还真没干啥坏事,如果陆远和彭佳禾不违法犯错,会有今天的下场吗?就连甘敬嘿咻的时候给陆远打电话,那也是个人行为,连不道德都算不上,只能说这么做不合适。   反观陆远和彭佳禾,一心想着报复他,被仇恨和愤怒支配,于是错误越犯越重,口实越来越多,眼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徐丽早就打完求助电话,一直站在后面观看,她觉得陆远和彭佳禾挺可怜的,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江浩坤,这家伙连他最强大的武器——钱都没怎么用,就把这两个人耍得团团转。   呜~   呜~   嘎嘎~   伴随街口传来的警笛声,一辆120救护车快速驶来,在马路边停住,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名医生和一名提着工具箱的护士。   “谁打的电话?”   徐丽举举手:“我。”   “病人呢?”   她朝坐在长椅上的老太太一指,医生赶紧走过去检查病情,救护车司机也去把运送病人的担架车抬下来。   直到医生做完紧急处理,众人把老太太抬上救护车,陆远陪同彭佳禾坐进去,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呜~   呜~   呜~   救护车带着闪光和鸣笛走了。   徐丽面带忧色看着车屁股说道:“也不知道老太太会怎样,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她还挺好心的,明明同彭佳禾的奶奶没有一毛钱关系。   林跃知道她这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虽说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把他当成老头子这事儿匪夷所思,理解不能,可怎么说也一起吃了几顿饭,还让他口头上占了陆远和彭佳禾许多便宜,现在老太太突然发病入院,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即便这事儿的主要责任不在他。   老话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嘛。   林跃说道:“放心吧,医生来得很及时,刚才还有好心人喂了她速效救心丸,老太太不会有事的。”   徐丽稍稍宽心:“那就好。”   林跃继续说道:“而且现在去看她,只能继续跟彭佳禾和陆远发生争执,过几天再说吧。”   徐丽认为他说的没错,双方刚刚发生激烈冲突,继上次在英迪格酒店的厨艺挑战赛事件后,陆远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现在跟去医院,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对了,陆远和江莱的事,你真不管吗?”   以她对江浩坤的了解,哪怕已经跟江家断绝了关系,在这件事上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因为这家伙怎么说呢,颇有几分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特点,你要对他好,他对你也会很好,你但凡跟他玩心眼儿算计他,十有八九会落个自讨苦吃的结果。   这件事吧,如果陆远偷偷地做,他若是不知情,可能懒得去管,现在陆远当着众人面说要娶她妹妹,继承江家财产,他会袖手旁观?   不可能的。   “呵……”   林跃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笑什么,说吧,是不是又憋着坏呢?”   “你猜。”   林跃没有多做解释,带着党倩和出来给经理保驾护航的刘洪往餐厅走去。   徐丽回头瞄了一眼救护车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围着餐厅看热闹的路人也纷纷散去。   礁石餐厅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食客们并没有因为门前闹剧就放弃进餐打算,毕竟礁石餐厅声名在外,他们的目的是来吃饭的,多数情况不会因为餐厅老板的小污点就改变计划,何况江总也没做错事啊,不就是跟未婚妻玩的花了一点吗?还有泡未婚妻闺蜜一说,就凭这个陆远不断地骚扰前女友,他就有理由另选女友,作为超级富二代,他有资格,也应该这么做。   ……   “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丽把他堵在餐厅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林跃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说的是陆远?”徐丽盯视着他:“我说的是甘敬。”   甘敬?   她这个弯拐的有点急,林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摸了摸下巴刺出的胡渣:“你想我怎么想?”   徐丽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少给我装傻充愣。”   林跃说道:“你不是都跟她摊牌了吗?难不成想让我给她致命一击?怎么?塑料姐妹花啊?”   “谁要你给她致命一击了,我们俩的事你尽量别掺合,我上面的意思是,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的工作室垮掉,还因为无法履行合约背上一身债务?”   “原来你是说这个,我还以为……呵,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帮?该帮的话希望我怎么帮?我尊重你的意见。”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面她说不让他掺合姐妹谈判,正好顺理成章地把球踢到她的脚下。   徐丽说道:“帮吧。”   “怎么帮?”   她想了想说道:“帮忙联系几个客户吧,这对你来讲不是难事吧,到时候我把资料拿给她。”   林跃说道:“你拿给她,她就不知道这些客户的来历吗?”   徐丽被她拆穿心事,颇有几分不自在,想想也是,以她跟甘敬的关系,如果她能为工作室介绍生意,早就这么干了,何必拖到两个人翻脸的今天。   甘敬又不是傻瓜,稍作思考,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为什么——闺蜜抢了她的未婚夫,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在金钱上给一些补偿。   “这……”   林跃不说话,就环抱双手一脸玩味看着她。   徐丽故作淡定说道:“反正你帮忙联系客户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   果然,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不能以常理论,就徐丽心理医生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儿由他出面最好,从谈感情到谈钱,即便甘敬是一个有现实感的人,也一定会对两个人的未来绝望,这样便达到快刀斩乱麻的效果了。   可她偏偏不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内疚,对俩人的闺蜜情还抱有幻想,也可能是害怕他跟甘敬见面,一番深入交流之下复生旧情,俗话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总之,她在这件事上表现的有些不理智。   “如你所愿。”   林跃忽然站起,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拽,将人抱在怀里。   徐丽吓了一跳:“你松手,这里是党经理的办公室,被她看到不好。”   “那不是更刺激?”   他的话不老实,手更不老实。   徐丽想要拍掉他的手,不知道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她的力气太小,总之没有任何效果。   “别……别在这儿……”   她的脸颊飞上一抹红,说话带着绵绵慵意,呼吸也相比刚才快了不少。   到底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含春的风情是少不了的。   林跃微微一笑,忽然把人往旁边一放,起身朝外面走去。   徐丽本以为他是去上锁,谁知道他直接把门打开。   “愣着干什么?走啊。”   “走?去哪儿?”   “后厨啊。”林跃好像忘了刚刚做过什么,非常自然是地说道:“你不是要吃我做的梅菜扣肉和油炸小河虾吗?上楼前我已经吩咐党倩去买,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徐丽呆呆地看着他,脸更红了。   这家伙把她撩拨得春心荡漾,结果虚晃一枪,去厨房做饭了,她是又羞又恼还难受,恨不能找样东西砸死他,真是太欺负人了。   “江浩坤,你给我站住。”   “知道你这样的女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吗?”   “什么词?”   “闷骚。”   “我跟你没完!”   ……   第三天下午。   SH市第六人民医院。   可能是下午的关系,住院部走廊里的人不多,病房里也很安静,就算有人说话,也尽量放低声音,以免打扰同房病人休息。   林跃在护士台打听到老太太的房间号,提着在楼下买的水果和鲜花走进病房。   陆远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彭佳禾背对着房门玩手机,她奶奶躺在病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惊动了病床边的小太妹,当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她的声音不小,靠窗床位旁边陪护椅上坐的中年女子对她投来不爽的目光。   林跃说道:“我来看她,又不是看你,管得着吗?”   彭佳禾见他不走,顿时气急败坏起身去推。   也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老太太睁开眼睛,冲孙女说道:“你先出去。”   “奶奶……”   彭佳禾很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老太太不会听她的,只能恨恨地瞪了林跃一眼,打开房门走出去。   林跃把水果和鲜花放到床头柜,在老太太旁边坐下。   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她直奔主题。   “我想求你一件事。”   林跃稍作沉吟:“什么事?”   老太太说道:“那个陆远我不关心,我只求你放过彭佳禾,她到底是我的孙女。”   林跃面无表情看着她,心道这老太太糊涂的时候是真糊涂,可人一旦清醒,脑筋转的格外快,陆远和彭佳禾都参不透的玄机,她居然能一眼看破时局。   或者……这与他向她施展过【催眠术】有关?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了   “好。”   林跃仔细思考一阵,答应了她的请求。   老太太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说了一声“谢谢。”   “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站起来告辞。   “再坐会儿吧。”   “我还有事要忙,这次来医院就是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知道没大碍,也就放心了。”   老太太卧病在床没法动,又不能叫彭佳禾相送。   “别动了,我自己走就行。”   “那……等我出院给你包饺子吃。”   林跃笑着说道:“韭菜馅儿的?”   老太太点点头:“韭菜馅儿的。”   “那成。”   他离开病房,把门轻轻带上。   彭佳禾并没有在走廊呆着,他自然不会去找这个小太妹,至于答应老太太的请求嘛……只要她不主动惹事,他也懒得去收拾她。   林跃沿着走廊往东走,即将接近电梯间的时候,拐角走来一个女人。   两人目光相接,都愣了一下。   “江浩坤!”   甘敬穿着长款风衣,脖子裹着一条红色围巾,左手提有果篮,看样子是来看病人的。   这个楼层……十有八九是来探望老太太的。   得,还是让她堵住了,只是没想到会面地点在医院。   徐丽和甘敬摊牌后,她没少去找他,打电话他不接,发微信他不回,还曾去过公司寻人,不过都被前台找借口挡住了,倒不是林跃觉得理亏,害怕见她,主要是嫌烦,徐丽也说过这事儿交给她们姐妹自行解决。   “你是来看彭佳禾的奶奶的吧。”   甘敬应道:“没错。”   “那去看吧,她刚醒。”林跃说完让过一个身位,继续往前走,哪里知道甘敬斜跨步拦住去路。   “你站住。”   “有事吗?”   甘敬质问道:“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徐丽的事……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   “你!江浩坤,你太过分了,第一天晚上还跟我商量订婚的事,第二天晚上就去跟徐丽鬼混。”   “这有问题吗?第一天晚上商量订婚,第二天下午取消订婚,二次分手,作为一个没有女朋友的自由人,我愿意睡哪儿就谁哪儿,愿意和谁好就和谁好,法律有规定这个犯法吗?民俗乡约有说这事儿不道德吗?”   “你!”甘敬给他反怼回来的一句话搞得浑身不舒服:“你比墨索里尼还有理。”   “不是我有理,是你没理。”林跃冷笑道:“当着徐丽的面谈订婚的事,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一边盼望嫁入豪门,实现阶级跨越,却又搞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跟前男友纠缠不清,你能这样做,我就不能看上你闺蜜吗?一报还一报罢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甘敬很激动,竟不顾身边有人经过,大声说道:“我如果爱钱,当年就不会跟陆远谈恋爱了。”   “套用你跟陆远说的话,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女人年轻时可以单纯天真,为爱扑火,但是过了三十就得认清现实,学会向生活妥协。”林跃冷冷说道:“我这样的人,是钻石王老五,不是垃圾篓,不收垃圾。”   “你……你居然说我是垃圾?”   甘敬很生气,这话太难听了。   林跃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这种人在婚姻得逞后会不会找个由头离婚,分走我一半财产?在这一点上,我信不过法律,因为这个防君子不防小人,举个例子,法律说不能违背女性意愿发生关系,如果结婚后我强迫你,那我就犯了法,如果我不强迫你,你来个一年亲热一回,两年亲热一回,我能忍吗?如果我提离婚,那你就可以谈条件了,如果我不提离婚,去找小三,一旦给你拿到证据,闹上法庭,我就更难受了。”   “你!江浩坤,你这是在侮辱我。”甘敬气得两手攥拳,恨不能打他一顿。   “我只是立足现实来分析问题,第一,你跟陆远纠缠不休,第二,你这人城府不浅,结婚的风险未知,离婚的代价太大,我不想冒险,不行吗?”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   “没错,每次我跟陆远发生冲突时你做的那些事情,让我怎么相信你?”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林跃想说你怎么做我也不会相信你,不过中途改了注意,沉声说道:“知道陆远最近的打算吗?他为了报复我,打算答应江莱的追求,做江家的女婿,图江家的钱,我要你假装回心转意跟他复合,稳住他别对江莱下手的同时跟我保持关系,只要江莱心灰放弃,有了新的男朋友,你再和陆远分手,那时我说到做到,一定娶你。”   “江浩坤!你居然……让我……那天晚上做得还不够吗?”   “不够!我要你亲手送他一顶帽子戴,这样才能证明你对我是一心一意的,是绝对忠诚的。”   “你太过分了!”   “都是你逼得。”林跃说道:“当初在悦榕庄天台,我当着那么多人面向你求婚,如果你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让陆远圆润地滚回美国,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吗?如果我跟江志华断绝父子关系后你坚定地站在我一方,而不是和陆远藕断丝连,直至看到我妈为了我和江志华离婚,而我跟徐丽发展得很好,这才急了,以姐妹情要挟她退出,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吗?”   “……”甘敬无话可说。   为陆远蹲拘留所的事奔走相助,为陆远找老太太,把彭佳禾带去给徐丽看病,又在厨艺挑战赛上帮陆远站台……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是她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如果心里没有记挂陆远,如果对江浩坤的感情足够纯粹……说到底,也不过是吃准江浩坤很爱很爱她,会容忍她的各种纠结和作妖,然而哪里想到,经过求婚事件后,他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宠溺。   “所以你还是没有办法割舍陆远,如果哪一天我们两个的对抗发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你会对他起杀心吗?既然不是一条心,我为什么要选择你,而不是斩断过去,视我为一切的徐丽?”   林跃偏了偏身,继续朝前走。   “你站住!”   甘敬叫住他:“是不是我这么做了,你一定会和徐丽分手,同我结婚?”   “没错。”林跃说道:“我说到做到。”   甘敬说道:“好,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情绪未复,后面便窜出一道人影。   “甘敬!我陆远对你真心一片,没想到你为了能嫁给他,居然这么对我。”   甘敬看着前方那张愤怒的面孔,整个人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她没想到两个人的谈话会被陆远听去,彷徨、紧张、愧疚、害怕、羞愤、尴尬……种种情绪融为一团堵在心口。   彭佳禾同样很生气,表情仿佛在说甘敬阿姨,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林跃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一幕,没错,他是故意挖坑给甘敬跳的,这回陆远该对她彻底绝望了吧。   还有彭佳禾……   不用想也知道,老太太住院是彭佳禾告诉甘敬的,目的就是为缓和她跟陆远的关系做最后的努力,遗憾的是,两个人的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彻底崩坏。   甘敬为了嫁给他,居然同意送陆远一顶帽子这种要求,除非天生绿奴,否则哪个男人能安然接受?   “你……你们怎么会在……后……陆远……我……不……真的不知道……”   甘敬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为刚才的谈话找补。   林跃对她的态度嗤之以鼻:“都决定给他戴帽子了,还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分手后不能做朋友么,有些事情吧,必须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陆远朝他看过来,一脸狰狞说道:“江浩坤,你这个杂种,本来关于做江莱男朋友这件事我还在犹豫,但是现在不会了。”   前天在礁石餐厅门口,陆远说要用睡江莱,花江家的钱来报复他,那是被愤怒支配后说出的话,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后,只要睡一觉,气肯定会消一些。   江莱对陆远不错,若说只是为了报复才跟她交往,心里必然有所愧疚,随之而来的就是扪心自问这么做对不对,然后质疑自己的决定。   现在他逼着甘敬表了这样一个态,那陆主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在陆远看来,江莱跪舔得那么厉害,要用她来恶心江浩坤,难吗?答案是一点都不难,容易的很。   林跃说道:“你就这么笃定自己会成功?”   彭佳禾指着他说道:“江浩坤,你不是人!”   “对,你说对了,我是魔鬼。”林跃冷冷地看着她:“要不是看在你奶奶的面上,呵……”   彭佳禾一听这话,怒了,就要上前跟他争执,陆远将人拉住:“别跟他一般见识,报复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手足相残。”   说的挺好,报复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手足相残,然而这个报复办法的前提是他是真正的江浩坤,一个特别宠爱妹妹的男人,可惜他不是,那么上面的威胁就有点……   “走,走啊。”陆远拽着小太妹往后走,一个在后面看热闹的中年男子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怼上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吵架啊”,唬得那人匆匆离去。   甘敬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解释,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场只剩下她和林跃。   “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什么?绿帽子又没给他戴成,我现在很不爽好么。”他故作愤怒:“晦气,谁知道这货会躲在后面偷听啊。”   甘敬的脸色变了又变:“江浩坤,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对你好的时候你珍惜了吗?现在我变成这样了,你反而恋恋不舍,站在你的角度无法接受,可是站在我的角度,调转一下咱们的角色,这种感觉挺好的。”   甘敬哑口无言,因为突然觉得他说的话还蛮有道理。   以前江浩坤给她每日送花,睡必道晚安,嘘寒问暖,事事迁就的时候她不珍惜,现在他不把她当一回事了,反而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贱不贱啊!   “这个给你。”林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份文件丢过去。   甘敬下意识接在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林跃说道:“昨天徐丽去给你送这个,但是吃了闭门羹。”   她回想起昨天徐丽给她打电话的事。   她让徐丽在小区门外的咖啡馆等她,这一等嘛,就是三个小时,之后徐丽打电话质问,她回答忘记了。   没错,她是故意耍人,徐丽最后也整明白了,气呼呼骂了她两句就把电话挂了,现在看来,似乎是江浩坤让她去送东西的。   她把文件翻过来仔细打量,翻了一页又一页,小嘴越张越大。   居然是装修合同,虽说工程量不像大韵王总的精品酒店那么大,但是这几份合同加起来,粗算一下利润,足有大韵王总的工程利润的2-3倍。   搞了半天,昨天晚上徐丽是来给她送钱的。   要知道她现在基本上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都开始动抵押房产弄钱投入工作室的心思了,这些合同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是能救命的东西啊。   不过……   她也不是傻子:“你是想用这几份合同……不,你是想用钱把我打发掉是吗?”   徐丽把这东西拿给她,什么意思?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她在这场争夺钻石王老五的战争中退出,给她的补偿呗。   这时电梯门打开,林跃朝轿厢走去:“徐丽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不是……虽然,说起来这也确实是一种补偿。”   “什么意思?”   林跃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电梯门徐徐关闭,只给她留下一个淡淡的微笑。   甘敬跺跺脚,又看看手里的果篮,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探望老太太。   最后她选择放弃,主要的原因是彭佳禾在病房内,即便没有陆远,相见也是尴尬,其次她就跟老太太照过几次面,在一起吃了顿饺子,交情并不深。   不过她还是走到病房门口,把果篮放下后才转身离开。   没几天她便知道了江浩坤说的另类补偿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一个大学同学给她发来一段视频,主角有江浩坤、彭佳禾、陆远、徐丽、老太太,透过这几个人的行为,她终于明白彭佳禾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老太太进医院的原因了,原来是老太太知道了事情真相,给孙女气病的。   同样的,她也知道江浩坤为什么把这些合同说成补偿了,那些围观者或许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江浩坤的前女友是谁,几个人的关系有多混乱,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她很清楚,跟她要好的朋友也知道。   俩人玩得超级花,XXOO的时候给前男友打电话,这种事被身边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她?如果江浩坤不要她了,就这样的名声,谁会娶她?   没错,江浩坤把她坑惨了,就如同那些情侣自拍小视频发到网上的情况,当然,她的情况会好一点,不过性质是一样的。   所以,站在江浩坤的立场上,这几个合同就是当做把她绑在战车上的补偿金了。   “王八蛋!”   “这个王八蛋!”   她快给他逼疯了,忍不住拿起电话拨通他的号码,不过才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她再次拨打,结果一样,又被挂断。   江浩坤究竟在搞什么?   就算猜到她的目的是兴师问罪,也不用这么干吧,在这个问题上选择逃避,那不是更加激怒她吗?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我是来分遗产的   林跃并不是在逃避她的电话,也不需要逃避,因为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干的,谁叫陆远老想着勾引他的未婚妻的,事后还去餐厅闹事,他不出绝招行吗?   只能说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大不了再赔偿她几个装修合同嘛。   主要是吧,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甘敬的问题,正往同济医院赶。   二十分钟前徐兰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江志华抢救无效,人没了。   是,这老家伙不是他亲爹,还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挺操蛋的,然而事情发展成这样,还是让人唏嘘不已的。   江莱这半个多月来为什么很消停,答案很简单,江志华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她作为女儿,有从旁守候和照顾的义务。但是她为什么瞒着不讲呢,因为她不敢,要不是她执意追求陆远,能把江志华气得脑出血吗?还好他从集团董事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离开了外人的视线,按照江莱的想法,等老爹病情好转父女达成协议,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浇花的时候突然发病,喝酒后上厕所用力过猛什么的,以撇清她的责任,保护她的名声。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江志华进去后再没出来。   林跃知道这件事,但他没跟徐兰说,因为这么做没有意义,只能让徐兰担心忧虑,万一被江莱气的行为气出个好歹来……倒不如把她蒙在鼓里,至于今后怎么办,看情况再说。   现在江志华病故,事情自然是压不下了,徐兰怎么说也是前妻的身份,他呢,跟江志华的关系在感情层面断了,法律层面没断,所以肯定是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嗤~   车子一个急刹停住。   林跃停止胡思乱想,抬头看向后视镜。   司机指指外面。   他顺着指向一看,发现徐兰就在大门往里面一点的地方等他。   “你去停车吧,我在这里下去就好。”   林跃吩咐一声,推开车门走出去。   这时徐兰也注意到前面停的林肯领航员,快步迎上。   “里面情况怎么样?”   “你奶奶、三叔和大伯他们都来了,何真和江琴刚到,公司董事会的王立强带着几个老人也在里面。”   林跃看了一眼像是哭过的徐兰,有些担心:“妈,你没事吧?”   这种情况可以理解,哪怕他们已经离婚,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40年,感情没有了,情分还在,现在人死了,要说一点不难过,怎么可能。   “我没事。”   “走吧。”   林跃准备往里面走。   这时徐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林跃注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犹豫,还带点儿胆怯。   当然不可能是害怕见到江志华,毕竟现在说起当时的情形,她还气得咬牙切齿,怨恨不已呢——儿子这么懂事能干,女儿刁蛮任性,天天给家里闯祸,当爹的怎么就一门心思站女儿呢?偏心得也太厉害了,要不是江浩坤和江莱都是她生的,搞不好会怀疑江志华是不是江浩坤的亲爹。   既然不是害怕江志华,那是害怕谁?   他稍作思考,顿时明白过来,脸色跟着冷了不少。   “是不是大伯和奶奶说你了?”   三叔江志清在这件事上自然是不会多嘴的,毕竟他们是同盟关系,一直在昆山老家生活的奶奶和大伯嘛……绝不可能给徐兰好脸色看,毕竟在他们看来,俩人才离婚没多久江志华就死了,这样的发展,不能不让人多想。   而这恐怕也是徐兰不在里面等,大冷天跑到门口候他的原因。   徐兰说道:“没有。”   这话说得有点言不由衷。   “哼~”   林跃面露不悦,他与江家人本就没有感情,对江志华亦无好感,更不要说老家生活的奶奶和大伯了,何况父子关系都断绝了,今天能过来医院站一站,陪一陪,已经算是很给江家面子,没想到这些家伙还有脸给徐兰甩脸子。   “浩坤。”徐兰知道他的脾气,赶紧把人拉住:“今天日子特殊,算了。”   “……”   他沉吟片刻,选择了妥协:“好吧,死者为大,我今天就忍一忍。”   说完朝前走去。   徐兰落后一个身位,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叫他来对不对,但是她都到了,不喊儿子来见江志华最后一面,有点说不过去。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   太平间在医院后面一栋低矮楼房。   林跃和徐兰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江志清正跟集团董事王立强及副总张亮等人说话。   “三叔。”   “浩坤啊,你来了。”江志清的表情有点扭曲,想来是要微笑着打招呼,但是现场气氛和关系不允许,只能把笑容强摁下去。   “江总。”   “江总。”   “江总~”   几名集团高管非常恭敬地跟他打招呼,连王立强这样的老人也不例外。   徐兰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虽说他很清楚儿子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人,可是看到眼前一幕还是被震撼了一把,江志华没退休时在集团里也就这待遇吧。   林跃冲他们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在通往太平间的走廊里,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商量什么,林跃一眼便认出大伯江志英,单从面相看就是那种寡言木讷,没有主见的人,眉眼间还噙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应该是在为弟弟死在他前面难过。   江志英在这边,江志清在门口,由此可见三叔跟大伯、奶奶的关系不怎么和睦。   想想也是,江志华可是被他和江志清联合起来逼退的,没过多久人就死了,江志英和老太太知道后能不埋怨小儿子么。   他没有放缓脚步,江志英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跟着是其他人。   大伯母何娇,堂兄何真,堂姐江琴,老太太,江莱,以及另一个熟人——陆远。   他小吃一惊,全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会挑时候,知道在江莱最难过的时候过来陪她,也算是用行动表达了态度——说泡你妹就泡你妹,接下来就是娶了她,然后大把大把挥霍江家的钱。   “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的人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大伯江志英,是他的大伯母何娇。   以前吧,江家条件不怎么好,因为有三个儿子,别说娶媳妇儿,吃饭都是问题,他名义上的爷爷就给年龄最大的江志英找了桩倒插门的婚事,入赘何家,这也是为什么大伯有一儿一女,儿子叫何真,女儿叫江琴的原因。   老年间,何家在镇子里也算富户,日常在江家人面前颐指气使,后来江志华来到SH打拼,趁着时代春风把买卖越做越大,生意有了一定规模后,又把江志清从家里接到SH,跟他一同经营公司。   钱越赚越多,公司越开越大,最后变成了江氏集团,江志华和江志清都发达了,然而江志英那边却没有拿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待遇,大伯母何娇对此颇有微词,又不敢得罪江志华和江志清,便将一腔怨气都泻在木讷寡言,懦弱无能的老公头上,久而久之,一个变得更木,一个变得更刻薄。   林跃并不意外她对徐兰的态度,这位大伯母对徐家人怨气深得很。   十年前她找到江志华,想让他安排何真去集团旗下公司搞采购。   采购?   她安的什么心思,是个人都能想明白,江志华没有答应,扭头用了小舅子的女儿,这事儿被何娇知道后,不止一次在老太太和老头子面前嚼舌根,说江志华只知道照顾徐家人,完全不顾江家人的死活,甚至还说就因为她的儿子姓何,不姓江,江志华就把亲侄子当成外人对待。   现在江家出了这样的事,她能放过阴阳怪气的机会?   不对……不是这么简单。   林跃忽然想到一件事,冲何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笑什么?你还有脸来医院?”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顿时转移何娇的注意力,将矛头对准了他。   老太太也在后面指着他说道:“畜生,畜生啊……”   徐兰在后面听得直皱眉:“妈……”   这个“妈”字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说道:“好歹父子一场,浩坤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有心了,你们这样说话,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不应该?”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把拐棍杵得咚咚响。   “如果不是他,志华能这样吗?”   幸好她老了,腿脚不利索,不然的话,瞧她对孙子的态度,任谁都不会怀疑她将拿起拐棍打人。   林跃看到陆远冲他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冷笑。   徐兰说道:“这跟浩坤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这时江莱站出来,咬牙切齿地道:“你还不知道吧,爸在ICU里躺了两个多星期了,他是因为被你儿子和三叔逐出董事会,心烦意乱喝了不少酒,才突发脑出血的,是他害死了爸!”   这事儿徐兰还真不知道,江志英给她打电话只说江志华得了脑病,医生抢救无效宣告死亡,得知这件事后,她也不打麻将了,匆匆忙忙赶来医院,一照面就被阴阳怪气对待,便没敢多问,只是跟江志清说了几句话就去前门接人了。   林跃看看气愤不已的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江志英,对他一脸鄙夷的何娇、何真、江琴和陆远四人,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贼喊捉贼的一天,把江志华气病这件事明明是江莱干的,她却将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还真是让人不爽呢。   这些人之所以对他态度很差,想必是听了江莱的叙述。   老太太又杵了两下拐棍,骂了两句“畜生”。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志英开口了:“这是江家的事,既然妈不愿意看到你们,赶紧走吧。”   江志清走过来帮忙说好话:“大哥,起码让浩坤给二哥送一程吧。”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江志清叹了口气,不敢说话了。   何娇趁势说道:“你们还想把老太太气死吗?志华不需要你们送,赶紧走。”   徐兰觉得自己叫儿子过来送他爹一程就是个错误,拉着他的胳膊便往外走。   “算了,咱们回家。”   “等等。”林跃没有动,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人可以不送,正事不能不办。”   正事?   什么正事?   徐兰被他搞懵了,现在江志华身故,正事不就是把人送走回老家安葬吗?这才是正事,也是最紧要之事好吧。   林跃看看老太太,看看何娇,又看看江莱,冷冷一笑:“江志华人死了,但是他留下的遗产,必须分给我一份。”   何娇表情一变,脸色更加阴沉了,因为事情朝着她最不愿意看到方向发展,心情自然很糟糕。   老太太听后气得直哆嗦,指着他说道:“你……你还有脸争财产?江……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畜生……畜生啊。”   咚咚咚~   她把拐杖敲得咚咚响,喉头不断嚅动,嗓子里发出齁齁的喘鸣。   江志英赶紧把她扶到椅子坐下,一边劝她莫生气,一边给她顺气。   陆远仗义执言道:“江浩坤,你不要脸的程度真的超乎我的想象。”   连徐兰、江志清,以及几名集团高管都觉得他这么做有点过分,按照江莱所言,江志华的死他要负主要责任,人刚没,葬礼没办他就图谋遗产了,确实挺不要脸的。   “浩坤,这事儿以后再说,先回家。”徐兰觉得有点丢人,又去拉他的胳膊,想要把人带走。   “为什么以后再说。”林跃说道:“除了二叔的女儿江珊在国外不及回来,现在全家人都到齐了,当面把话挑明不好吗?”   何娇说道:“你把你爹气死了,还想要遗产?何真,琴琴,快录音,拍视频,给他传网上去,让大家也评评理,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拍视频发网上?   这是要让网友群起而攻之,搞臭他的名誉咯,没想到乡下老妇也有这样的头脑了,这网络的普及,真是改变了很多人的思维逻辑呢。   林跃很清楚她为什么比江莱跳得还高。   现在江志华死了,老太太作为母亲,自然能够分到一份财产,但是总量就那些,分的份数越少,单位所得也越多。而江志华、江志清一直在SH生活,照顾老太太的事情是老大江志英在做,老太太今年都80多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到时候她一死,钱会留给谁?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所以何娇能不争吗?能不跳吗?   “发吧,我没意见。”林跃一点都不在意何真和江琴的动作,情绪相当平静:“江志华和妈断绝关系那是他们夫妻的事,和我断绝父子关系的话没有法律效力,除非他留下遗嘱,所有财产留给江莱,不然的话,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分我一份。那么……你们有遗嘱吗?”   江莱不说话,何娇不说话,江志英也不说话,只有老太太气得嗬嗬粗喘的声音。   没错,他们拿不出遗嘱,而且江浩坤的话没错,闹上法庭的话,断绝父子关系这种事,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   江莱说道:“江浩坤,你把爸气死,现在人停在太平间里,土都没入就来打遗产的主意,就算闹上法庭,你觉得法官会做出平分财产的判决吗?”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视线移动到陆远脸上。   “江莱,陆远带着彭佳禾和老太太到礁石餐厅捣乱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愿意。”   其实这是两句话,一句话是回应他的问题,另一句话是说她看到了网上的视频,但是根本不在乎陆远接近她的目的。   就看电视剧里陆远明确表明不喜欢她,她还死乞白赖往上凑的贱人像,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唔……这很江莱。   林跃摇摇头,一脸唏嘘地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给你留脸了,而且你这样的人,也不应该有脸。”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你不是爱跳楼吗?跳吧   江莱面露不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老太太、陆远、江志英、何娇等人无不撇嘴,不要脸的明明是他,如今却说江莱不要脸,呵,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啊。   林跃说道:“你确定江志华是因为跟我生气才脑出血入院的?”   江莱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道:“没错。”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开一段录音。   “莱莱,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就是喜欢陆远,怎么了?以前我跟陈放谈恋爱,你们不同意,最后陈放被江浩坤逼死,现在换成陆远,你们还是不同意,你们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尊重你的想法?尊重你的任性胡闹吗?”   “我什么时候任性胡闹了。”江莱走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都跟我作对,都不想我好。”   “……”   “在你的心里,我连一家餐厅都不如吗?”   “我……我……我江志华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后悔了是吗?既然后悔了,当初我要自杀,你为什么拦着我?我死了你就可以当成从来没有生过女儿了,这不好吗?不好吗!”   “你……你……你……”   “反正我就是要让陆远回去上班,明天我亲自去找他,你要敢阻拦,我就死给你看。”   短暂的停顿过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董事长,董事长,你怎么了?”   “大小姐,大小姐……”   然后是突然出现的DJ舞曲,之后夹杂着打电话的声音。   “喂,120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录音播放完了。   江莱已经面无人色。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她的脸上。   江莱对所有人的说辞都是江浩坤气死了江志华,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是恶人先告状,贼喊抓贼。   害死江志华的人明明是她——他最疼爱,最放纵,不惜跟妻子离婚,与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好女儿。   眼前的反转让人无法接受。   老太太仰躺在椅背上,不断地粗喘,江志英都忘了帮她顺气。   何娇指指林跃,又指指江莱,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冷笑道:“江莱,你以为拿出200万收买保姆就能让她把江志华被气病的真相烂在肚子里吗?你也不想想我的为人,既然能给你挖坑连累江志华,把他从董事长的位子拉下来,又怎么可能不在家里布置眼线,掌握你们的一举一动呢?我很好奇,黄泉路上江志华见了孟婆会怎么讲,说自己是被超级疼爱的女儿气死的?那可真是太逗了,同路鬼魂怕不是要笑死他。”   只有他在笑,旁边的人没有一个敢笑。   何娇、何真、江琴等人被事情真相搞蒙了。   徐兰怔怔地看着亲生女儿,脸上的情绪与其说是愤怒、沮丧、惊讶和不理解,倒不如说绝望,她怎么都没想到,江莱居然变成这副模样,气死亲爹不说,又把责任推到哥哥头上,这太恶毒了。   江志清和集团高管们的关注点在江浩坤这边,对他本就有点害怕的意思,见及眼前一幕,这份情绪又升级了。   “江莱,志华真是你气……你怎么能够……”   何娇又调转矛头质问侄女。   江莱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浩坤这么奸诈,竟然把保姆收买了,手里还攥着当时她跟江志华的对话录音。   林跃寒声说道:“我猜猜,你把江志华病危入院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是怕曝光后成为众矢之的吧,寻思等他醒来说点好话,江志华那么疼你,肯定会让保姆保守秘密,其实她就算说了,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外人也难分真假,只可惜他没有好起来,就这么没了,原定计划胎死腹中,那老太太和大伯等人来了后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呢?陆远,你可是一个很有几分聪明才智的人,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这个提案,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陆远一声不吭,只用阴狠的小眼睛看着他。   林跃继续说道:“站在你的立场,一旦这件事曝光,江莱还有脸继承家产吗?你还怎么达成对我的报复计划呢,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我并不在乎江莱的死活,可是你要动江家的财产,那是一定要管一管的,毕竟前几年一直是我在经营集团,江家的财产有一部分是我挣下的,所以,如果我是你,肯定不能让江浩坤得逞,必须放手一搏。”   何真和江琴回看陆远,表情各不相同,他们一直在老家生活,并不知道陆远和江浩坤的关系,现在听他这样讲,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江家的事情为什么这样复杂。   江莱说道:“跟他没有关系,都是我的主意。”   “江莱!”徐兰大怒,厉声呵斥道。在这件事上,她更倾向于是陆远在背后搞鬼,而不是自己的女儿。   江莱大吼大叫道:“你已经不是我妈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前方廊道走过几名医生,被她的喊声吸引扭头观望,见事情发生在太平间外,叹了口气,走了。   徐兰给她气得满脸通红,指了指她,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妈。”林跃摇摇头:“不用管她,像她这种人,眼里只有自己,没有亲人。”   他又拿出手机,划动屏幕到一个视频文件,点下播放键递到江莱面前。   出现在镜头前的是陈放,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那个人,从侧脸来看应该是他。   扬声器里响起两个人的对话。   “你们有钱人真是会享受。”   “有条件就喝茶,没有条件喝水也行,这跟有钱没钱没有关系,跟人品有关系。”   “江老板,有话明说,不用绕弯。”   “开个价吧,要多少钱,你愿意离开我妹妹江莱?”   “这还真不是钱的事,我是真喜欢她。”   “那之前的四个女人呢,你也是真心喜欢人家吧,你从她们身上骗了多少钱?”   “你查我了?”   “我只是劝你好自为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带着你妹妹私奔,哎,你说云南好呢?还是海南好?我觉得云南不错,那山沟子比较多,她在那人生地不熟的,我估计,找回来的路都很难吧。”   ……   “说吧,要多说钱,你才能离开江莱。”   “你觉得你妹妹值多少钱?恐怕再多的钱,都不及江家女婿这个头衔保值,我实话告诉你,你妹妹我吃定了。”   ……   “这样吧,我手上有一个房地产项目,如果你愿意离开江莱,我可以让出一部分股权,等到项目做完,我保证你的收入不少于八位数。”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的不止这点。”   “陈放,你觉得就你身上那点破事,只要我认真地动一动心思,你要进去坐几年牢?我现在这里好声好气跟你谈判,只是不希望江莱受到伤害,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视频播放到这里,江莱已经是面如死灰。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搞得她失魂落魄,多次想要殉情的男人居然是为了钱才接近她,只看他和江浩坤的对话,哪里有一点爱她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骗财又骗色的渣男。   更关键的是,为了这个渣男,她和江浩坤闹到形如仇敌,然后,江志华站女儿,徐兰站儿子,俩人感情破裂办了离婚,现如今……都是陈放,因为他,整个江家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她的嘴唇在哆嗦,手在哆嗦,站都有点站不稳,几个呼吸后突然“啊”得一声大吼,像个疯子一样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陈放死后你不把这个给我看,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一切无法挽回了,你才把它拿给我看,江浩坤!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你安的什么心?”   事到如今她还把责任怪在别人头上,林跃也是醉了,反正每个人都要为她好,维护她的利益呗。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陈放不是好人,父母也劝你别跟他来往,结果怎样?事到如今你还要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江莱,你可真不是东西。”   电视剧里江浩坤劝江莱跟陈放分手,她不听,执意交往,最后看到视频才发现自己是个傻逼,就这样还给陈放买昂贵的墓地下葬。   江浩坤劝她不要跟陆远谈恋爱,她又是怎么做的?也就是陆远是主角,要不是主角,就这种小混混性格,能是一个良人?好,不谈人品问题,就说以后过年过节,一家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尴尬不?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不听,你把这个给我看,我不就听了吗?”江莱继续大吼,吼得音都破了,听起来像乌鸦在叫。   “没有人必须帮你识人,这种事要你自己擦亮眼睛。连呵护你二十多年的血脉至亲的话都不相信,只顺着自己的感受做事,你有今天可怜吗?一点都不可怜。我说过,如果你一直任性妄为,社会会教你怎么做人。”   “啊……江浩坤,江浩坤,我要杀了你。”   江莱整个人陷入疯狂,她认为他是故意这么做,他明明能够改变她的想法,挽救整个家庭,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是他害了江家,是他害了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江浩坤!   她冲到林跃面前,用手去抓他的脖子,从侧面看去,那张涂脂抹粉的女人脸已经没有人样,像极了寺庙里的罗刹鬼。   徐兰急了,掰过她的肩膀,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啪~   一道异常响亮的耳光声。   江莱披散头发的样子更不像人了。   “啊……”   她大喊一声,两手用力推在徐兰胸口。   她多大?才三十岁,徐兰多大?六十岁了,论力气怎么比的过她,脚下一虚,就要往后摔倒。   林跃眼疾手快,把徐兰抱住。   江莱在反作用力下也往后退了几步,陆远想去扶她,结果被她用力甩开,披散着头发往外面跑去。   “江莱,江莱。”   陆远在后面边喊边追。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江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来。   做女儿气死亲爹不说,现在又对亲妈动手,就算已经闹到断绝母女关系的地步,这么做也很过分吧?要知道当初江志华把江浩坤扫地出门,从家里赶出去,他也只是来文斗,没有动手脚啊。   那几名同江家没有深厚关系的高管一脸尴尬,不过今天这一幕给他们好好地上了一课,都说女儿要富养,但是富养的前提是教会她什么叫责任感。   “江总,我出去抽支烟,透透气,一会儿再过来。”   集团CFO硬着头皮告辞走人。   另外几人也各找借口开溜,毕竟今天知道了太多江家丑事,甭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那些知道大人物太多秘密的下属,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没事吧?”林跃没有理那几个人,把徐兰扶到椅子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如果说以前对江莱是沮丧失望,那现在是彻底死心了。   一开始她也有些不满儿子没把视频拿出来,但是看看女儿做的那些事,以前对待陈放的态度和现在对待陆远的态度,就算拿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他说的,既然有人帮忙擦屁股,江莱肯定不会做出改变,也不过是把灾祸发生的时间往后推一些罢了。   何娇拉着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去旁边说话了,江志清也在和江志英小声嘀咕着,只有老太太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浩坤,我们走吧。”   徐兰缓了缓精神,一脸疲惫地道。   “好。”林跃深深地看了江家人一眼,扶着她走了。   ……   三天后。   SH贴吧。   一篇标题为“江氏集团重磅丑闻”的帖子下。   ALEX:“楼主,视频挂了,重新传一下吧。”   53度的秘密:“这个不用重新传吧,微博一搜一大把。”   ALEX:“那样太麻烦了,直接说什么丑闻吧。”   53度的秘密:“江氏集团原董事长江志华被他女儿气死了。”   ALEX:“女儿把爹气死了?这可真是……我记得她爹当初为了她跟儿子断绝关系,后来夫妻二人闹到离婚的地步,他爹对她这么好,她居然把他爹气死了?这……妥妥的不孝女啊。”   53度的秘密:“谁说不是呢,果然,这女儿真不能娇生惯养。”   锵锵三人行:“气死他爹还不是最恶心的,关键是那个江莱还把事情栽赃到他哥头上,就是江氏集团现任总裁江浩坤,这人你们知道吧?”   ALEX:“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三个月来,咱全SH哪个有他火啊,这家伙……真是绝了,每每出场必有一场大戏。”   锵锵三人行:“全江家人都以为江志华是他气死的,在组队问罪的情况下愣是给他翻盘了。”   ALEX:“这么精彩的嘛?不行,我得去搜搜原视频。”   53度的秘密:“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明明是江家的家丑嘛,怎么会放到网上呢?看视频,负责录像的是江浩坤大伯那边的叔伯兄弟吧。”   帝皇万岁:“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像这种家丑,换我我也传。”   53度的秘密:“什么意思?”   大耳朵图图1211:“让大家都知道江莱做了什么,这样在分遗产的时候起码也会少分一些,那老太太到手的份额不就多了吗?以江家的财力,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也能在魔都买一套房吧,你们看江浩坤他大伯一家的穿着,别说魔都一套房,就算是昆山一套房,也一定会打破头去争的。”   丫丫个呸:“这TNND三国演义啊。”   得得得:“是无间道吧。”   至尊宝啊:“你脑补多了,就是为了争财产,江浩坤也是,没一个好人。”   北纬120:“也是个屁,前几天的视频没看是吧,那个进了好几次局子的家伙威胁他睡他妹,花江家的钱,这事儿发生在你身上你能忍啊?”   至尊宝啊:“所以就让妹妹身败名裂?这是当哥哥的能做的事?”   北纬120:“圣母婊去死,俩人都掐成那样了,当她是妹妹?诬赖亲哥气死父亲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那祝你以后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53度的秘密:“唉,看别人的热闹居然也能吵起来。”   类似的话题在贴吧论坛和茶楼酒店疯传,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江家的丑事,从全局来看,一桩家庭伦理剧竟然盖过了很多大事。   这是有原因的,从陆远和彭佳禾弄丢老太太开始,到礁石餐厅开业,到厨艺挑战赛,再到江徐二人离婚,老头子被逐出董事会,前几天彭佳禾又带着老太太去堵礁石餐厅的门……   关于这场闹剧,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多网民都当成电视剧看了,知名度能不高吗?   ……   徐兰这几天很烦,因为江志华的死,因为江莱做的那些丢脸行为,更因为牌友的旁敲侧击和复杂眼神,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早晨起来摆弄花房里的花花草草,晚上也摆弄花房里的花花草草。   叮叮咚~   随着越来越近的来电铃声,保姆拿着手机走到门口:“太太,电话。”   “谁打来的?”   “上面写着唐律师。”   唐律师就是处理江志华遗产分配问题的人,依她的意思干脆不争了,毕竟她跟江志华离婚已经分走一半财产,之前根本没想过继承遗产的事,毕竟以江浩坤和江志华的关系,依正常逻辑是肯定没有他的份的。然而谁能想到江志华突发疾病,没来得及立遗嘱人就病故了呢。   主要是江浩坤坚持要争,目的是恶心一下何娇,不让她好过。   徐兰看看手上沾的泥土,有些后悔没有戴手套给盆栽松土。   就在她准备让保姆告知唐律师等一等,她去洗手间冲一下,把手洗干净再接电话的时候,一个人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给我吧。”   “江总,你回来了。”保姆面带微笑把手机递过去,又看了徐兰一眼,转身回屋,继续刚才的工作。   林跃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唐律师,找我妈什么事?”   “哦,是江总啊,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去……”   林跃听完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少时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把电话挂断。   徐兰面露不解:“怎么了?”   “江莱跳楼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卷末-江莱篇   徐兰大吃一惊,磕磕巴巴问道:“江莱跳楼了?人怎……怎么样了?”   林跃说道:“还没结果,问过医生才能知道详细情况。”   问过医生才知道,意思是人现在医院?   “她现在医院了?哪家?”   “对,唐律师说人现在六院急救。”   徐兰听说不敢怠慢,急忙跑进洗手间,清理掉手上的泥土,换了件加厚外套来到院子里。   “江总,太太,晚上你们不在家吃饭吗?”保姆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谈话,见她急匆匆跑出来,顺嘴问了一句。   “你先吃吧,别管我们了。”   林跃答应一声,跟在徐兰身后离开院子,上了门口的宝马车。   ……   半个小时后,SH第六人民医院。   手术室的工作灯亮着,走廊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看看显示屏上的人名,确定是江莱在做手术,林跃扶着徐兰在椅子坐下。   看得出来,她还是挺担心的,就算断绝了母女关系,就算这货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江总,徐阿姨。”   也就三五分钟,一道声音自后方传来,俩人抬头一瞧,是唐律师过来了。   “这里是办理住院的各种手续。”   他把装收据的塑料袋交到林跃手上。   徐兰问道:“小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唐律师想了想说道:“下午我去找江莱谈遗产继承的问题,她约我在中环那边的星巴克见面,我过去的时候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吵架,好像是姓陆,之后她说去下洗手间,我也没有在意,就在座位上等候,结果没多久商场里便有人喊跳楼了,我跑过去一看……”   话说的不算详细,不过林跃和徐兰都懂了,想来江莱跳楼的事八成跟陆远脱不开干系。   “那……江莱的情况?”   “医生说不好说,要结合手术结果判断。”   林跃撇撇嘴,这货威胁跳楼威胁了多少回?如今在陆远的帮助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如果救不回来死了,也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不,活该!只是可怜徐兰,生了这么个混蛋女儿。   这才真是来讨债的呢。   “唐律师,你辛苦了,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唐律师看看腕表,发现确实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那行,我先走一步,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好。”   林跃目送他消失,重新扶徐兰坐下。   “我去前面给你接点热水。”   告诉老太太稍候,他去楼下停车场取来杯子,到拐角水房接了一杯开水回到等候区,想让她喝点水,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结果水没喝一口,手术室的指示灯灭了,很快,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推着医疗担架车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徐兰把水杯一放,迎上去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林跃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中途看了头包着白布,紧闭双眼的任性女一眼,并不觉得这货有多可怜。   “她是从三楼跳下来的,虽然手术及时,命保住了,但是因为后背撞击地面,伤到了脊椎,未来很可能……”   后面的话医生没说,但是伤到脊椎会有什么后果,绝大多数人都知道。   徐兰的表情很沉重,脸很苍白。   江莱才三十岁,还没有结婚,如果下辈子瘫在床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医生,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有条件,可以去国外的医疗机构碰碰运气,或许能够恢复的好一点,国内的话……”   他摇摇头,意思是国内在医疗这块的技术水平不足以治好江莱的病。   “谢谢医生了。”   徐兰能怎么办,也只有接受现实了。   林跃见她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主要是江莱太让徐兰失望了,所以这回出事给人一种这就是她该有的下场的感觉。   “她得去ICU呆几天,里面有护士照顾,在这儿呆着也没用,先回去吧。”   徐兰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便没有坚持,两人一起离开医院。   ……   一周后。   陆远心情不错,因为江莱已经整整七八天没有来烦他。   “陆远,陆远……”   门外传来彭佳禾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小太妹撅着嘴走进房间。   “瞧你这表情,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你奶奶骂了?”   老太太只清醒了一天,病情便开始恶化,前脚说过的话后脚就忘了,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自从出院后性格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像以前那么疼她了,三天两头挑她的毛病,脾气上来还会骂她害死了她爸。   彭佳禾往沙发上一坐:“搞得我都想搬出来住了。”   “搬出来住?你搬哪儿住?”   “你这儿啊。”   老太太出院后陆远就从湖南路彭家老宅搬出来了。   不,准确地讲是被赶出来的。   很多事老太太都不记得了,但是彭海因为他出车祸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出院一看他的东西还在房间堆着,当天就给他全丢胡同里了。   多亏了江莱,看他没地方住,又失业在家没有收入,便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先租一套房子栖身。   放在以前,他肯定不要,现在既然决定要让江浩坤付出代价,泡那家伙的妹妹,花江家的钱,那肯定不能推辞啊,于是他就有了新的住所,在距离湖南路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两居室。   “你住我这儿?谁照顾老太太?”   “你啊。”   “我?她现在恨我恨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给她找个护工,不,三个,这样就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我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找护工?还一口气找三个?”陆远用一种你在做梦的眼神看着她:“我没钱,要找你自己帮她找。”   他现在失业在家,根本没有收入,是,之前在灰鲸餐厅干了一阵,多少有点积蓄,可是算来算去也只能负担一个护工的薪水,请三个?拿命去请啊!   彭佳禾说道:“你没钱,你那小女朋友有啊,你可以去找她要。”   陆远明白了,她这是在打江莱的主意呢。   “不去。”   他很坚决地摇头。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要挥霍江家的财产吗?”彭佳禾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想法,江莱那么喜欢他,找护工的事只要肯张口,她能拒绝吗?   陆远不说话,但是脸上表情明白无误地表达了拒绝,反正这段时间他是不想去见那个精神病了,自从江志华死后就追着他去领结婚证,他不答应便大吵大闹,说他对不起她,说他欠她的,如果不跟她领证,她就自杀,上周就是因为这事儿,俩人大吵一架后他一个人回到家里,现在俩人处于冷战期,彭佳禾要他去找江莱,那怎么行?他陆远大爷的脸面往哪儿搁,更为重要的是,她再强人所难,要他去领结婚证怎么办?   “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彭佳禾气得眼角上挑,眉毛斜飞,十分不爽他现在的态度:“陆远,你不会真爱上江莱了吧,想要给她省钱?”   说到这儿,她想起最近火遍网络的视频。   “她不会是想要放弃争夺遗产吧?陆远,我跟你说,这事儿千万不能由着她来,那么大一笔钱,拿在手里她还是大小姐,一旦放弃,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彭佳禾很现实,她比江莱这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人更了解钱的重要性。   “……”陆远还是不说话。   就在她急得想要过去抓他的衣领,晃他的头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拍门声。   嘭嘭嘭~   嘭嘭嘭~   声音很急,也很响。   “谁啊?”   彭佳禾心怀闷气走过去,扒着猫眼往外面一看,脸色变了。   “江浩坤,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远一听是仇家来了,小眼睛一眯,眉头紧皱。   嘭~嘭~嘭~   这一次拍门声更大了,门框都在震动。   “我知道你在里面。”   彭佳禾面带求助看向陆远。   “开门。”   她没有动。   他又说了一句开门。   彭佳禾这才咬咬牙,将门打开,迅速闪到一边。   陆远阴着脸说道:“你来干什么?”   林跃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把人直接蹬飞五米,咚的一声撞在西墙,噗通跪倒在地,手捂着小腹爬都爬不起来。   彭佳禾吓傻了。   一没想到他进屋就打人,二没想到这一脚下去能将一个一米八几的人踹飞出去,以前他虽然也对陆远动过手,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下手这么狠,这么重。   她对此有一种预感,如果刚才那一脚江浩坤出全力,陆远会死。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报警了。”   林跃看都没看她一眼,走过去抓住陆远的头发往上一提,手起掌落。   啪~   整个人扑倒在地,鼻血喷得到处都是。   陆远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只剩哼哼喘息,偶尔咳嗽两下。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江浩坤以前跟他打架不过是逗他玩,出全力的话,别说一个他,三五个一起上他都不够江浩坤拿捏的。   这TN是一个有哮喘病的人?   “跟我去六院。”   林跃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就往外走。   彭佳禾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陆远拖死狗一样拎出房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通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警……”   简述一遍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挂断电话后定定神,才想起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六院?   啥是六院?   拿出手机一查才知道六院就是SH市第六人民医院,赶紧下楼叫车去追那两个人。   ……   半个小时后。   六院骨科病房楼。   林跃基本上是拖着陆远进来的,路过的护士和患者家属纷纷侧目,因为陆远太醒目了,尤其是脸上那团血,一看就是被人把鼻子打破弄出来的,而且两人的关系嘛,也让人心存疑惑。   “看看吧,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林跃推开走廊尽头单人病房的门,将满脸血的陆远丢进去。   他最先看到的是受惊起身的徐兰,然后才是病床上头顶包着纱布身上插着管子的女人,旁边的监护设备发出滴滴的蜂鸣,床头悬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营养液。   虽然跟平时不一样,他还是认出了病号的身份——江莱。   “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不可能……不可能……”   陆远不愿意相信眼前一幕,一下一下摇头,但是看起来上面的否认底气不足。   “怎么不可能。”林跃说道:“让我猜猜,她是不是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你甩手走人,她跳楼自杀。”   跳楼自杀?   江莱跳楼了?   他是被江浩坤绑架来的,属于打架打不过,心里很不服气的状态,现如今脸上怒气全消,面如死灰。   “是,她逼我跟她结婚,我没有答应,可是她……她也不能……”   “不能什么?站在她的立场,妈不认她了,爸给她气死了,前男友是个人渣,网络和社会上铺天盖地的谴责声,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了,却又纠结你也像陈放一样,只是为了花江家的钱才跟她好,而遗产继承权的问题必将闹上法庭,万一她没分到多少钱,你还会跟她在一起吗?所以她很没有安全感,白痴到想要用一张结婚证来拴住你。你呢,不愿意,觉得发展太快对不对?毕竟你对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相处时间很短,更是习惯性地对她不冷不热,所以跟往常一样转身走人,并觉得这没什么。只可惜……你这人从来都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问问别人的意见,更不懂换位思考,她正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看到你的行为,想起陈放的事情,能保持平静吗?结果……结果你看到了。”   他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的江莱。   “当初你赌博酗酒自暴自弃害了彭海,现在又出馊主意害了江莱,就连你最爱的甘敬,也因为你的不辞而别倍受伤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车祸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呵,也对,祸害的命一般都比较长。”   “……”   陆远不知道该怎么反讥,当初把江志华的死嫁祸给江浩坤这件事确实是他想出来的,这么做可以缓解江莱的精神压力,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报复江浩坤,这货一直在背地里给他玩阴的,如今抓到机会,怎么可能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遗憾的是,他们翻车了。   而翻车的结果是江莱身败名裂,成为被全社会唾弃的人渣。   现在这个人渣又被他抛弃了,以她在家人面前动不动就拿跳楼来威胁的习惯来看,精神崩溃寻短见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陆远,陆远……”   一个女人大呼小叫地闯进病房。   没错,是紧追他们来到六院的彭佳禾。   “陆远,你没事吧?”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愤而转头:“江浩坤,你把他打得这么重,等着坐牢吧。”   林跃撇撇嘴,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   彭佳禾继续说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等你进了局子,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你是……”   便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小护士,应该是听到有人在走廊和病房叫喊,不得已,只能出来维持秩序。   可能是说到一半发现陆远满脸血,表情顿时一变,又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没事吧?”   彭佳禾刚要问小护士有没有处理伤口的药,门外又有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拿黑色公文包的民警。   “你们谁是彭佳禾?”   彭佳禾举举手:“我,我。”   “你报的警?”   “对。”彭佳禾一指林跃:“他入室打人,又把人劫持到医院。”   警察又问:“他打谁了?”   彭佳禾拍拍陆远的胳膊:“打他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卷末-彭佳禾篇   警察看向陆远。   从他脸上的血迹来看,确实是被人打过的。   “你打他了?”   另一名警察质问林跃。   他这儿还没说话,陆远开口了:“没有,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   这话傻子才信。   警察问道:“你再说一遍。”   陆远重复道:“你没听错,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摔的。”   彭佳禾掐了他的后腰一把:“陆远,你疯了吗?明明是他打得。”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摔的。”   “你是不是傻?现在警察来到,正好可以把他抓进监狱,你不想报仇了?”   “……”   陆远默不作声。   警察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脸上的伤是不是他打的?”   陆远说道:“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你……”彭佳禾急得直跺脚。   像这种事吧,除非拿到直接证据,否则被打一方不承认被打,警方还真没法子管。   “知道吗,你这是报假警……下不为例。”   领头的警察训斥彭佳禾一句,转身走了。   小护士看看警察的背影,又看看陆远脸上的伤,再看看林跃和一脸愤恨的徐兰,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远,陆远!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彭佳禾气得想打人:“他把你打得这么重,你还护着他?”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病床上躺着的人。   彭佳禾转头一瞧,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仔细打量片刻才幡然醒悟。   “江莱?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跳楼了!”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林跃。   “她为什么跳楼?”   “问他。”   “……”陆远默不作声。   彭佳禾指指他,又指指江莱,眨着眼睛张着嘴巴:“不会吧。”   反正她是无法理解江莱这种做法的,但是对于陆远不跟警察告状的心思……结合江莱的情况,一切都说得通了。   答案很简单,陆远理亏。   “行了,你们有什么矛盾出去讲,别在这里大吵大闹。”小护士把他们往外面赶,即便江莱昏迷不醒,保持病房安静的规矩还是要继续贯彻执行的。   “你跟我出来。”林跃看看小护士,转身离开。   陆远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跟在他的身后离开病房,二人朝楼梯间走去,彭佳禾想跟上去,被小眼睛用力一瞪唬住了,考虑到江浩坤打都打了,骂都骂了,这里是医院,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分,便把心放回肚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安心等候。   “说吧,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跃把楼道的窗户打开,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吸了两口,缕缕烟气浮空,迷蒙了他的脸,又被楼道里的穿堂风搅散,化作混沌的一团。   陆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不过接受现实不代表他知道该怎么办。   “祸是你闯的,难道你就打算装死吗?”   “那你想怎么办?”   “以后照顾江莱的事就交给你了。”   陆远皱了皱眉:“我连她的情况还不知道呢。”   林跃说道:“医生说了,轻则瘫痪,重则植物人。”   “这么严重?”   陆远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疼的小腹,觉得对比江莱,这点伤也不算什么了:“这件事我很抱歉。”   “道歉就行了吗?”   “……”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承担照顾江莱的责任。   想想电视剧里陆远对彭佳禾的态度,要不是距离她成年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会去当她的监护人吗?江莱的情况可是比彭佳禾恶劣多了,甭管是瘫痪还是植物人,都意味着她无法下床,必然需要24小时从旁照料,关键是不知道能活多久,情况好的话三五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彭海死了,你可以照顾彭佳禾和老太太,现在江莱为你跳楼变成这样,照顾她是你应尽的责任。”   “你也知道我要照顾老太太,哪里还有时间再来照顾她……何况我跟她,这种事不方便……”   “没事,我可以找人帮你们把结婚证办了,这样你就名正言顺了。”   这也行?   陆远愣住了,过去好一阵子才阴着脸道:“你不是和江莱断绝兄妹关系了吗?为什么对她的事情这么关心?”   林跃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管她的事情吗?我是担心我妈。”   陆远想起在病房里陪床的徐兰,微微颔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江浩坤,你对她的事情这么热心,真正目的是要报复我吧?”   “没错。”林跃没有否认:“我报复你跟你要对这件事负责并无冲突。”   “又不是我让她跳楼的。”一开始他还有些内疚,现在听到江浩坤要用江莱报复他,再想想真要答应下来,以后的日子就要跟一个植物人绑在一起,顿时生出一份逆反心思:“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闹上法庭,法官也不会支持你的要求。”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负责了?”   “没错,这件事只能说是她自己犯傻。”陆远说道:“知道彭海死后,我躺在他的棺材里怎么想的吗?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很好。”林跃没有发火,一脸平静地道:“随便吧,我想……江莱就算从昏迷中醒来,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也不会希望你在她这颗树上吊死吧。”   陆远的眉角往上挑动两下:“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吗?江浩坤,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个只管自己痛快不顾别人想法的人吗,这件事我还就不管了,反正你们家有钱,请一个排的护工都没问题。”   还有一个想法很恶毒,他没有说,那就是一个瘫痪的江莱能够折磨徐兰,江浩坤看到徐兰不好受,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没想到江莱跳楼自杀还有这样的效果。   “……”   陆远见他沉默不语,冷冷一笑,打开楼道门走出去。   林跃没有动,站在窗户前面吸了口烟,仰头吐出一团烟雾。   本想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陆远也照顾一下瘫痪在床的江家大小姐,不过嘛……   有康庄大道不走,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的咯。   ……   一周后。   湖南路彭家老宅。   咚咚咚~   咚咚咚~   外面响起连续的敲门声,老太太叫了两声“佳禾”不见人应,只能揭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去给客人开门。   “老太太,还记得我吗?”   “你……你姓江?”老太太仔细打量一阵,笑着说道:“江浩坤,大海的朋友。”   “对。”林跃说道:“是我。”   “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把人往屋里让。   林跃举举手里提的两个塑料袋,左面装的是水果,右面装的是韭菜:“上次说好的,过来吃你做的韭菜饺子,老太太,这事儿没忘吧?”   老太太很开心:“没忘,没忘,我记性好着呢。”   咳~   咳~   徐丽的表情很尴尬,心说你记性好?老年痴呆症患者……说自己记性好?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这位姑娘是……”   林跃说道:“我女朋友,不介意我带她来蹭饺子吃吧。”   “怎么会?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仔细端详徐丽的脸:“真漂亮的小姑娘,快,快进来。”   她侧了侧身,将二人让进客厅。   眼见徐丽站在鞋柜前面,一副不敢往里面走的样子,急忙摆手示意:“不用换鞋,你们先在沙发坐一会儿,我去泡茶。”   老太太扭头就往厨房走。   林跃站起来说道:“我帮你。”   “不用。”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走进厨房,她赶紧追上去:“你知道茶叶放在哪里吗?”   接下来令她惊奇地一幕上演了。   只见他打开右手边第二个柜子,轻车熟路地取出一盒安溪黄金桂,打开盒子捏了一些放进右手边的茶壶里。   “你……怎么知道茶叶放在那里?”   林跃冲她笑笑:“我猜的。”   老太太出院后,他趁彭佳禾不在的时候来过一趟,施展催眠术让她忘了关于他的记忆。   当然,就算不这么做,只要从此不来彭家老宅,老太太八成也会把他忘掉的。   “奶奶,你在跟谁说话?”   便在这时,次卧房门打开,穿着一件胸口绣有小熊图案睡衣的彭佳禾走出来,从她手里拿的手机和塞在一个耳朵里的耳机可以得出她刚才没有听到敲门声是因为两个耳朵正被音乐轰炸的答案。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是你爸爸的朋友,快叫江叔叔。”   彭佳禾当然不会叫林跃江叔叔,看到那张脸后嘴边笑容骤然收敛:“你怎么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是你们家吗?”林跃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房子的房本上写的是老太太的名字吧。”   他端起茶壶,朝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我奶奶家……”彭佳禾像一条泰迪犬,在后面追着他咬。   “佳禾,你再这么说话就给我出去,没大没小,你爸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奶奶……”   彭佳禾很委屈,虽说老太太的脑子失灵时不灵,但是自从在礁石餐厅外面打了她一巴掌后,对她的态度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时不时地就让她回屋呆着反省,又或者把她往外赶,搞得她超级不爽。   “叫江叔叔,叫啊!”   彭佳禾一看老太太真生气了,想着要是被赶出去就无家可归了,她手里又没钱,只能捏着鼻子认怂,小声喊了一句:“江叔叔。”   “哎。”   林跃指指沙发上坐的徐丽:“还有你徐丽阿姨呢。”   彭佳禾用剑一般的目光刺了他一下,只能老老实实叫了一句“徐阿姨”。   徐丽冲她点头微笑。   老太太的表情这才多云转晴:“你们坐下喝茶,我去外面买点饺子皮,对了,家里醋也不够了。”   说完又解释一句:“就在胡同口,不远。”   “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徐丽客套道。   “不用,你坐着就行。”   老太太换上鞋,推开房门走了。   彭佳禾一看管她的人走了,把林跃端起来一点的杯子往下一按。   “说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吃你奶奶包的饺子了,不行吗?”   “怎么可能,你骗鬼呢?”   “好吧。”林跃说道:“我问你,陆远去哪儿了?”   “陆远?”   彭佳禾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怎么知道陆远去哪儿了?奶奶从医院回来后就把他赶出去了。哎,对了,你不是知道他租住的房子在哪儿吗,去找他啊。”   林跃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着她……看得她发毛。   这时徐丽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别玩儿了。”   林跃耸耸肩:“你不知道陆远去哪儿了?我来告诉你,他啊,回美国了。”   彭佳禾身子一僵,表情有些紧张。   其实她知道陆远回美国的事,之前去找他,房东说他退房了,不过留给她一张纸条,至于上面的内容……大意是ACF取消了他的监护人资格,得回去一趟办理相关手续,以免彭海的保险金不能顺利过户给她。   她很生气,因为她也想回美国,遗憾的是陆远跟她来了一招先斩后奏,偷偷地把护照补出来润了,她没办法,也只能选择接受事实,后面几次尝试给陆远打电话,号码也给换了,根本打不通,她最近很害怕,害怕陆远会把她爸留给她的保险金私吞了,然而想想ACF的制度,觉得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作为遗产的法定继承人,她不签字,陆远是不可能把保险金领走的。   “啊?回美国了?我知道了,他应该是去ACF申诉了吧,关于我的监护人身份的问题。”   “装,再装。”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比谁都清楚陆远为什么逃回美国。”   彭佳禾使劲挤出一丝笑容,从打陆远电话不通,微信留言不回的情况来看,去ACF办事什么的应该就是安她心的借口,这个家伙十有八九是出去躲事了,毕竟江莱跳楼自杀摔成那样,陆远理应做点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上次在六院里江浩坤跟他说了什么,但是从他回来后的表现看,俩人应该是谈崩了。   彭佳禾说道:“反正我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彭佳禾快被他的话绕晕了。   “那你问这些问题做什么?”   “如果以后我有他的消息,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趟美国?”   “愿意,当然愿意了,我爸的保险金我还没领呢。”   在家里老太太总挑她的刺,去外面又怕别人认出她就是彭家那个有名的不孝孙女,如今她特别想回美国,到了大洋彼岸,拿到她爸的养老金,以后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十分美好,但是……   她没钱,买不起飞美国的机票,就算有钱回去,也得先找到陆远才能取保险金。   “既然愿意,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去灰鲸餐厅当服务员吧。”林跃把一张名片丢到桌子上:“冯经理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啊?”彭佳禾把头晃成了拨浪鼓:“我才不要当什么服务员。”   彭海是厨师,以前她经常去爸爸工作的单位,很清楚西餐厅服务员的活儿有多累,更重要的是还要面对客人的指责,以她的大小姐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罪。   林跃一边喝茶,一边抬眼打量:“不去?”   “不去。”   “行,那就还钱吧。”   “还钱?还什么钱?”   彭佳禾给他搞懵了。   林跃接过徐丽递来的文件丢到她面前。   “上面是你回来后从甘敬那里借走的钱款的转账记录,加起来的话,有八九千吧。”   彭佳禾看着文件内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日期到金额,再到她借钱的理由,什么行李丢了,天冷没衣服穿了,什么我在唯品会看到一双鞋子了,什么陆远要去应聘主厨,她觉得有件西装不错,但是手上的钱不够……   每次借钱金额都不多,可是加在一起,对她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甘敬阿姨,她……她怎么能这样?”   彭佳禾很生气,认为这钱也不是花在自己身上,有一部分给陆远用了,那可是她的前男友,曾经把一套房给她的人,自己找她搞点小钱救急怎么了?是,打电话的时候用的是“借”这个字,但是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认为未成年有能力还钱吧,太小气了!   林跃没有回应她的吐槽,继续说道:“她每次给你转账,走的都是微信钱包,有记录在这儿,要么,你老老实实打工还钱,等我找到陆远,带你过去找他算账,要么,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如果因为债务被列入失信人名单,即便你是美国人,以后也别想乘飞机回国了。”   “你……你……你欺负人。”   彭佳禾给他搞得很难受。   这时老太太买饺子皮回来,听到她的叫喊,面带不解看看沙发上坐的三个人:“佳禾,你说谁欺负人?”   “奶奶,你可要帮我做主,是他……江浩坤,他强迫我去礁石餐厅当服务员。”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卷末-甘敬篇   老太太说道:“当服务员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她换好鞋,提着塑料袋往厨房走,看起来根本没把孙女的话当一回事。   “奶奶。”彭佳禾追过去:“你怎么老是帮他说话?”   “佳禾,你什么学历?”   “高中。”   “奶奶是健忘,不是傻。”老太太把装饺子皮的塑料袋解开,又把一瓶镇江香醋放到灶台旁边:“还高中,高中你都没上完,现在是好好读书才能有一个好工作的时代,不比当年,就你这学历,有人愿意给你一份工作就不错了。”   彭佳禾扁着嘴,很不开心。   这时林跃从洗手间出来,走进厨房说道:“我来帮你和馅吧。”   老太太没有推辞,随口问道:“你怎么想起给佳禾找工作来了。”   “哦,我看她一直在家虚度光阴,觉得帮她找份工作,出去历练一下有助于她的成长。”   “呸!”   后面彭佳禾不干了:“奶奶,你别听他瞎说,他是为了奴役我,让我帮他打工还钱。”   “还钱?还什么钱?”老太太说道:“你借他钱了?”   “我没借他钱,是甘敬阿姨给我花的,这事儿跟他一毛钱都没有关系。”   “反正是借钱了吧,借钱还债天经地义,我觉得小江做的对,就你这脾气,是得好好管管。”   彭佳禾气得鼓着两个腮帮子,使劲跺跺脚:“你们都欺负我!”   她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把门嘭地一声关上。   本来她把这事儿说出来,是希望老太太跟以前一样说一句奶奶有钱,替她把欠甘敬的9000多块还了,没想到老太太一点不上道,不仅不帮她还钱,还说当服务员是好事。   太气人了。   太气人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甘敬的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   “佳禾啊,什么事?”   “甘敬阿姨,你居然让江浩坤来找我讨债,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佳禾,我觉得浩坤说得对,你一直在家呆着不是个长久之计,他这么做也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他帮!”   “佳禾,我手边还有事要忙,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哈。”   咚~   连线中断。   彭佳禾没想到她说挂电话就挂电话,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贱人!”   咔嚓。   房门打开。   林跃从外面走进来。   彭佳禾大声喊道:“你进我房间干什么?出去!”   “我来是告诉你,刚才跟你奶奶说好了,你要是不去工作,就得把这间房腾出来,到外面露宿街头。”   “江浩坤,你这个王八蛋!”   她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了,居然给这家伙洗脑到孙女都不认的地步:“你以为我离开这里就没地方住了吗?”   林跃说道:“你是想说你还有小蔡可以依靠对吗?但是假如我给他出一道选择题,是留你在他那儿,还是我带他去美国找他妈,你觉得他会选哪一个?”   一边是喜欢的女孩儿,一边是立志要找到的母亲,这道题会对蔡明骏带来怎样的压力,想想就让人头疼。   “你这个魔鬼!”   “没错,你说对了,所以灰鲸餐厅你去还是不去?放心,我会让冯经理好好疼爱你的。另外,你只有一顿饭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咔~   他走了,房门重新关上。   彭佳禾想了好久,最终选择了妥协,因为她觉得咬咬牙,坚持一段时间把钱还上,等江浩坤带她回美国找到陆远,拿到她爸的保险金,那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看老太太的脸色行事,想干嘛就干嘛了。   ……   第二天。   凌空SOHO。   天空下着细密的小雨,打湿了干净的马路,人行道上只有零散行人,畏畏缩缩的样子说明天气很冷。   斜对面MCCAFE里,暖气由头顶的出风口吹下,为咖啡厅注入一股温暖的气息。   轻柔的旋律声中,一个个穿着很OL的女性小声聊着什么,偶尔端起咖啡喝一口。   在靠近橱窗的一张咖啡桌上,甘敬面带嗔意,一下一下转着面前的珐琅彩咖啡杯。   “现在彭佳禾连我都记恨上了。”   “有问题吗?你不是连陆远都不在乎吗?何必为一个彭佳禾大伤脑筋,而且这么做也是为她好,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话是这么说,但是彭海……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   “相信我,对于彭佳禾,我比你更了解她。”林跃说道:“像她这种人,只有大起大落才能让她成熟。”   甘敬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因为彭海死都没让她长大,现在到灰鲸餐厅上几天班就能变成熟?   “不说她了,说说咱们俩的事吧。”   之前看到朋友传过来的视频,她打电话质问,江浩坤直接把手机挂了,当时她很生气,处理完手头工作便来江氏集团总部堵人,赶巧碰到副总张亮,对方告诉她江浩坤没在,去为江志华办理后事去了。   她这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收起问罪的心态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江浩坤是跟江志华断绝了父子关系,但是人死恨消,从血缘关系的角度出发,他有理由送江志华最后一程,这是人之常情,她又怎么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门问罪呢。   本想江志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她再找江浩坤谈两个人的事,没想到紧跟而来的就是江莱跳楼自杀,人是没死,不过从正常人的角度看,跟死了差不多。   于是她的计划又落空了,直到前天江浩坤打电话找她索要彭佳禾的借款记录,又把想做的事情告诉她,这才有机会发起邀约,还好,他答应了,没有跟以前一样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咱们俩的事?咱们俩有什么事?”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甘敬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上次说个开头就挂电话的事,就那……网上的视频。”   “哦。”林跃点点头,“恍然大悟”。   “哦就完了?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事情就是这样,你都看到了,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甘敬快被他逼疯了:“你知不知道这对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   “知道啊,如果我不要你,以后没人敢娶你了嘛,毕竟谁也不想成为和陆远一样的前男友吧。”   “原来你知道啊!那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一,做这个不是我强迫你的,是你自己选的,第二,我认你做未婚妻了,可是你怎么做的?对陆远还有感情,所以我们的关系崩了,第三,我又没有撒谎,只是陈述事实,如果你觉得侵犯了你的隐私,那……对不起,行了吗?”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这是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关键是她要的不是道歉。   “你……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林跃看都不看她一眼,端起面前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摇头说道:“没我冲的好喝。”   “江浩坤,你……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很红,身子绷得很紧。   林跃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眨眨眼睛:“甘敬,你是在求我娶你吗?”   “……”   “不是啊?那我就放心了。”   她把杯子拿起来又放下,舔了舔上唇,眼神飘忽说道:“是……没错。”   “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你求婚的时候你不答应,现在说两句话就指望我回心转意,想什么呢?说我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当初你在悦榕庄拒绝我的事,就没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吗?你还不知道吧,江志华就是从那件事开始跟我敌对的。”   “那……你想我怎么做?不如……我也在大庭广众下跟你求一次婚?”   “甘敬,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有意思,这还是以前那个知性、独立、漂亮的海归白骨精吗?”   “你……”   她愤怒,她屈辱,她尴尬,不过这些负面情绪在现实面前都是可以克服的。   事到如今,她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是……是我以前没有……珍惜你,我……是我的错,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她尽力放低姿态,在他面前真心服软,要知道类似“我错了,甘敬,你原谅我”的话,以前都是江浩坤在说,现在地位对调,她成了卖力舔的那一个,这种心理落差,怎么说呢,又酸又苦很难受。   “给你一个机会?”   她点点头。   “那行,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就在这里,来吧。”   “来什么?”问完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看看咖啡厅里的顾客,感觉脸又红又烫。   没错,江浩坤的意思是让她当众求婚,简而言之,一报还一报。   “好。”   她的嘴唇抿了又抿,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把手放到裙子上搓了两下,决心答应下来,当众跟他求婚。   在林跃玩味的目光中,她离开座位,走到他的跟前大声说道:“江浩坤。”   这一句江浩坤,吸引了许多顾客的注意力。   这里是凌空SOHO,江氏集团总部所在地,很多人都知道江浩坤这个名字。   角落里有一个女白领惊讶地张开小嘴,呆呆地看着他们,因为她正是江氏集团策划部的新人,甘敬的一句话让她认出了背对自己的男子的身份。   面对咖啡厅顾客,也包含侍应生的注视,甘敬单膝跪地:“娶我好吗?”   林跃说道:“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   甘敬低头看地,又将音量加大一些:“你……娶我好吗?”   林跃又要求道:“甘敬,这是求婚的态度吗?”   她只能抬起头来,拼命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要害羞,周围那些人都不存在,然后又一次问道:“求求你,娶我吧。”   短暂的沉默后,咖啡厅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聊天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   这个世界上99.99%的婚都是男方求的吧?   现在他们居然看到女方求婚的一幕,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太少见了。   “好勇敢,太佩服她了,我是没勇气做这种事,哪怕很喜欢一个人。”   “要我说是真傻,这种事勇敢也不能做,一旦这么做了,结婚后谁说了算?坚决不能惯男人这种臭毛病。”   “那是……江氏集团的江总吧?”   “没错,就是他,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网红富二代,校长都被他压了一头。”   “也是哈,校长最多点评点评娱乐圈明星,不时炫个富什么的,他倒好,完全把生活过成了电视剧,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作的富二代,你是不知道豆瓣微博那些女人把她骂成什么样了,像什么大男子主义,斤斤计较,一点不绅士,没教养,素质差,暴发户嘴脸……反正有够难听的。”   “所以,这有什么用?人家在乎吗?有钱人在乎吗?那些有钱人,只会把她们的咒骂当成鸡鸭聒噪,真要身边有一个江浩坤这样的人,自己又有希望成为他的女朋友,她们早就抛开尊严跪舔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你看跟他求婚的那个,不是又漂亮,又有气质吗?她背的那个包都要十几万的,聪明的女人才不会被豆瓣,微博里的一些人带节奏,傻瓜才会被那些‘政治正确’的观点牵着鼻子走。”   “咦,我记得前一阵子他的求婚对象就是这个女人吧?叫什么来着?”   “甘敬。”   “没错,就是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她没答应,今天轮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了,还真是。”   “这哥们儿手段强啊,太强了!”   “当然强了,你们没看上一次礁石餐厅门口发生争执的视频,那种花样都玩的出来,今天让女方求婚又算得了什么。”   “我很好奇,他会答应吗?”   “我想,应该会吧……”   然而林跃的回答叫人吐血。   “看吧。”   他站起身来,系好西装中间的扣子,转身往外面走去。   看吧?   什么叫看吧?   别人跟他求婚,没说不答应,也没说答应,回了一句“看吧”,这丫说相声呢?   甘敬也给他搞懵了,说好的她能当众求婚就答应的,结果换来一句这个?   耍她呢?   看看那些人表达不同感情的眼神,又看看潇洒出门的江浩坤,她拎起手提袋快步追赶。   “江浩坤,你站住……你……你不守信用,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一刻的她很丢人,然而能怎么办呢?放弃?现在放弃了,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就都泡汤了,何况她已经没有退路。   “你不是说当众求婚就原谅我了吗?”   林跃顿住脚步,迎着毛毛细雨说道:“对啊,一报还一报,我原谅你了,不生你气了,可这并不代表我要娶你。”   “……”   没错,他在玩文字游戏。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娶我?”   “你真就那么想让我娶你?好吧,我就再给你一次和陆远切割的机会。”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卷末-陆远篇   第一次,江浩坤向她求婚,因为陆远的出现,她没把握住机会。   第二次,江浩坤承认了她未婚妻的身份,又因为她没有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起冲突的时候为陆远求情,他转身选择了闺蜜徐丽,俩人关系告吹。   现在是第三次,她觉得自己不会错失良机,因为她跟陆远的关系在去医院看老太太的时候已然彻底结束——除了绿奴,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以给自己戴帽子为目标的女朋友。   她没有丝毫犹豫:“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我会联系你的。”林跃抬头打量一眼灰蒙蒙地天空,继续往江氏集团总部所在的写字楼走。   甘敬没有跟上去,站在迷蒙细雨中,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虽然他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她要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次的考验会比江浩坤让她给陆远戴绿帽子那次更过分。   如果能回到以前,该多好……   她很清楚,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唉!   她仰头看天,舔了舔滴在红唇上的雨水,又凉又咸。   几个呼吸后,她一脸落寞地朝停车场走去。   ……   一个月后。   灰鲸餐厅经理办公室。   冯宇方把办公桌拍得嘭嘭作响。   “彭佳禾,别以为你是江总介绍来的我就高看你一眼,瞧瞧这些天你干的事情,这是第几回了?用我提醒你吗?”   彭佳禾站在办公桌对面,脸上满是不服。   放到陆远在后厨当主厨的时候,冯宇方敢跟她这么说话吗?别说不敢,就算稍微甩一下脸色,她绝对一通咒骂怼回去。   现在陆远不在后厨当主厨,江莱也瘫痪在床,冯宇方腰杆儿就直了,连她都敢训了。   “我问你话呢,装哑巴吗?”冯宇方一下一下点着面前的文件:“不到一个月时间,被顾客投诉七次,三次服务不到位,三次跟客户对骂,还有一次跟人打起来,在我做灰鲸餐厅经理的职业生涯里,你还是第一个,牛X啊,太牛X了。”   他气得都说脏话了。   “彭佳禾,你自己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爸就是个厨子,你妈跟别人跑了,你呢,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在家,爷爷奶奶也不是大官富翁什么的,就一普通家庭,你哪儿来的底气在客人面前扮高冷?现在礁石餐厅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再这么下去,客人都被你得罪光了。”   “我告诉你冯宇方,别以为你是经理就能对我这么讲话,惹烦了姑奶奶不干了。”彭佳禾的火气也上来了。   “好啊,不干可以,我现在就跟江总打电话,让律师来跟你谈债务的问题。”   “你!”彭佳禾指着他说道:“小人得志,你这就是小人得志,不就是几千块钱吗?”   “不就是几千块钱吗?”冯宇方学她的语气说话:“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爸给你留了上百万的保险金?那你也得拿到这些钱才行,如今你连国门都出不去,说这个有意思吗?”   “我……我……”彭佳禾“我”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跟着陆远回国竟让自己落到这般田地,早知如此,找什么妈妈,在美国随便混一段日子就成年了吧。   “这个该死的陆远!”   冯宇方没有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没说你。”彭佳禾气呼呼地道,心里把陆远骂了个狗血淋头,暗暗赌咒再见到他一定狠狠打他一顿,躲就躲吧,居然丢下她不闻不问,忘恩负义的败类!   “你这什么态度?”冯宇方说道:“六次投诉,一次打架,不仅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顶撞上司,说脏话,按照餐厅规章制度,扣你半个月工资。”   “什么?”彭佳禾肺都快气炸了,她到这儿工作有三个星期吗?现在一扣就是半月工资,三分之二的钱没有了,这样下去,欠甘敬的钱要还到什么时候?   “冯宇方,你太过分了。”   “再顶嘴?再顶嘴把你剩下的七天工资也扣掉。”   “你……”   “我什么我?是不是想说惹烦了你把店砸了?那真是太好了,以后你就呆在国内安心还债吧。”冯宇方撇撇嘴,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社会垃圾,3000块一个月的工作别人都不愿意给你的,当然,你身材还不错,可以出去卖,一次500的话,年入百万不是梦。”   “王八蛋!”彭佳禾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搬起办公桌上的苹果电脑就要往狗贼经理脸上砸。   “来。”他指指自己的头:“照这儿砸,彭佳禾,我告诉你,江总给我的交代就是让你见识一下社会的残酷和生活的苦难,你还没蹲过号子吧?现在你成年了,可以蹲了。”   “啊……”   彭佳禾听说,不敢往冯宇方头顶砸,刚要把显示器往地面丢,瞥见那个可恶的家伙指向自己的食指,又硬生生地停下来,因为一台苹果电脑对江氏集团来讲,连牛身上的一根毛都不如,但是对她而言,得不吃不喝工作好几个月才买得起。   在这件事上,她表现得还算理智。   “江浩坤,我XXX!”   她骂了一句脏话,推开门跑出去。   嘭!   房门重重关上。   “什么东西!”   冯宇方一脸漠然,对于彭佳禾这个小太妹,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美国人怎么了?书读不好,性格差,还没有父母缺管教,这种人怎么可能有未来?也不过就是仗着认识甘敬、江浩坤这种社会精英,眼高于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她这人设放到普通人家,要么进工厂当打工妹,要么放纵到最后去KTV、酒吧什么的做鸡。   ……   彭佳禾从经理办公室跑出来,蹲在餐厅后面胡同呜呜哭,恨冯宇方刁难她,恨江浩坤背后使坏,恨陆远不告而别,也恨老太太不管她。   “佳禾,佳禾,你怎么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难掩急切的声音在胡同口响起。   她抹了把泪偏头一看,发现是蔡明骏跑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彭佳禾咬咬牙,没有说话。   “是不是那个冯经理?”蔡明骏说道:“我找他去。”   “找他干什么?打架吗?”彭佳禾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要是被党倩知道你为我出头,她会把你开了的。”   “那我总要知道他怎么你了,这样才能帮你啊。”   “他没怎么我,就是扣了我半个月工资。”   “啊?”   蔡明骏作为一个已经体会过工作艰难的人,很清楚被扣半个月工资有多难受。   眼见左右没人,他把左手从后面伸过去,搂着彭佳禾左肩拍了拍:“别哭了,我刚发了工资,分你一半好不好?”   彭佳禾摇头说道:“这不是钱的事。”   蔡明骏搞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上面她还在怪罪冯宇方扣了她半个月工资,现在怎么又说不是钱的事?   彭佳禾抖掉他放在肩膀上的手:“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蔡明骏当然不明白,因为他没有一个放纵子女任性妄为的爹,无法理解刁蛮公主被现实痛击的感受。   “佳禾……”   “滚!”   他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这个“滚”字并非由彭佳禾嘴里道出,抬头往餐厅后门一看,发现是江浩坤来了。   “江总。”   “我让你滚,没听到吗?”   “听……听到了。”蔡明骏咽了口唾沫,哪里还敢逗留,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干什么!”   彭佳禾发疯似地吼道。   林跃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彭佳禾被抽懵了,左边脸火辣辣的疼。   林跃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江浩坤,你再不放手我喊了。”   “我喊了。”   “我真喊了。”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林跃才回了她一句话:“想见陆远就给我闭嘴。”   见陆远?   江浩坤要带她去见陆远?   彭佳禾很识趣地闭上嘴巴。   林肯领航员的司机见他们两个人由胡同出来,过去把车门打开。   “江总?”   “去机场。”   林跃把彭佳禾推入车厢,吩咐一句也钻进去。   “喂,说走就走,我的行李怎么办?”   “你还会回来的,要什么行李。”   “谁说我还会回来的,我要留在美国,我才不要回到这个破地方。”   林跃懒得理她,往旁边偏偏身,拿出手机去跟客户打电话了。   彭佳禾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害怕得罪他给一脚踹下去,那她还怎么回美国?   就这么等了好半天,车子已经驶上快速路,林跃才把手机挂断。   “我的证件,我的证件还在家里呢。”   “我帮你拿来了。”   林跃把她的护照丢过去。   彭佳禾把东西接在手里,心想如今护照在手,只要飞到美国,是回来还是不回来,那就不是江浩坤说的算了,何况还有陆远帮她呢,除非……除非这家伙把她绑回来,不过这可能吗?   林跃瞄了她一眼,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   她夹紧了胳膊,摆出防备姿态。   林跃表现得很冷淡:“又不是没看过没玩儿过,你身上哪里有痣,什么地方敏感,胸围多少,腰围几分,我比谁都清楚。”   “你流氓!色狼!”   “再给我废一句话立刻下车。”   彭佳禾不说话了,气呼呼地躺回座椅靠背。   她想不明白江浩坤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没看过没玩儿过?   要说这是一句耍流氓的话,看他的表情一点猥琐的意思都没有,要说不是耍流氓,那这话说的?就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会做那种事?可能吗?天塌下来都不可能。   “切,就你?下辈子吧。”   林跃呵呵一笑:“不是下辈子,是上辈子。”   彭佳禾认真打量他几眼,回过头去,面无表情说了一句:“神经病。”   林跃自然不会跟她解释什么,往沙发靠背一倚,闭目养神去了。   林肯领航员载着二人来到机场,彭佳禾发现目的地是虹桥机场,但是并未进入候机厅或者贵宾室,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附近的公务机场,不远处停着一架她叫不上名号的中型飞机。   “愣着干什么,进去。”他推了她一把。   彭佳禾没有反抗,黑着脸走进机舱。   没想到来时的吐槽成真了,这家伙居然有一架私人飞机。   “有钱了不起啊?”   “既然你那么不待见钱,把欠甘敬的债还了呗。”林跃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告诉秘书去拿一瓶水过来。   “……”   彭佳禾摸了摸裤兜,浑身上下就30块钱,还是老太太知道她上班后奖励了200块花剩下的。   “谢谢。”林跃接过秘书递来的路易十四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彭佳禾说道:“给我也来一瓶。”   林跃说道:“三百块,超市价,童叟无欺。”   “你……”   “有钱是不是了不起?”   “哼。”   彭佳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   十几个小时后,洛杉矶。   林跃和彭佳禾从飞机下来,走入航站楼,她看着候机厅外面餐厅招牌上的披萨、汉堡和墨西哥卷饼馋得直流口水。   “江浩坤,你这是虐待未……”   本来她想说虐待未成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就在上个月,她已经是18岁的成年人了。   “刚刚上飞机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林跃学她的口吻说道:“有钱了不起啊?”   “我……你……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飞机整整飞了十几个小时,江浩坤在上面又是吃牛排喝红酒,又是抽雪茄嗑零食,还让女秘书帮他按摩助眠,她呢,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吃喝玩乐,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路都快走不动了。   “你这么看不起我的钱,我还对你大方?我可不是你爸。”林跃说道:“我只为你提供交通服务,剩下的吃喝拉撒你自己解决。”   彭佳禾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如今她兜里就30块人民币,且不说找地方换美元人家会怎么看她,就算顺利换成美元,也就4块多,机场的东西这么贵,能买着什么?一个汉堡都吃不起。   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   她只能这么鼓励自己,想着待会儿见到陆远,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再把彭海的保险金拿到手,她就是小富婆了,以后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快走,走啊。”   林跃看着她的样子哑然失笑。   江氏集团在洛杉矶有分公司,两人从航站楼出来,接待人员已经在机场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上车后林跃报了一个地址,彭佳禾听完微微皱眉。   直到车子在目的地的停车场停住,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到对面大楼上的一串英文字符,她才确信自己没有搞错。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罗纳德雷根医学中心。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带人走进住院部,来到骨科病房,推开靠进走廊中心的病房门。   布帘把病房分割成两个区域,靠近窗户的位置没人,靠近房门的床上躺着一个面部浮肿的男子。   仔细端详一阵,她认出了病人的身份。   “陆远?陆远!”   没错,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她骂了一路的男子。   滴~   滴~   滴~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弓起一个又一个波峰,右上角的心率值出现明显变化。   几个呼吸后,床上的人慢慢睁眼,先是面露茫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彭佳禾?”   “陆远,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了?”彭佳禾走过去,摸摸他的手,看看挂在挂架上的药剂袋,急得面无人色,心想难怪陆远不联系她呢,就这个样子怎么给她打电话,怎么发短消息?   之前她爸出车祸死了,陆远也被送进医院,对比当时,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情况很糟糕。   “他怎么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林跃说道:“根据医生的说法,他的病涉及到脊髓损伤和外伤性脑血栓,在床上休养个一年半载,上肢基本上能够恢复活动,但是下肢嘛,希望渺茫,简言之,他瘫了,不过比江莱要好一点。”   彭佳禾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他……这是怎么搞的?”   陆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死死盯着林跃,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拼命往上拱,想要挺起身子,但是这么做的意义只是把头晃来晃去,搞得自己气喘吁吁,面无人色。   “彭佳禾,你不觉得这也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你爸因为他死了,彭海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没看到你成年吧,现在你已经满18岁,他的责任尽到了,接下来就是为你爸偿命咯。”   林跃微笑说道:“你对甘敬说过吧,陆远像个精神病一样,没人的时候会分饰两角,这是因为你爸的鬼魂附在他的身上,直到前两天他一个人跑来美国,把你丢在国内不管,你爸愤怒之下大显灵威,赐给他一个恶果。”   是这样么?   彭佳禾面露疑惑。   躺在病床上的陆远努力张开嘴巴,有气无力地骂道:“滚……滚……滚……”   他很激动,心电监护仪的曲线波动越来越快,心跳数值也在升高。   “病人需要安静,请你们出去。”   一名墨西哥裔护士走进来,检查陆远体征的同时驱赶林跃和彭佳禾。   “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俩人来到走廊里,彭佳禾一把抓住林跃的衣服,恨声质问。   林跃说道:“不是告诉你了?是你爸对他施展了诅咒之术,他落得这个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我不信,不信!”彭佳禾死死揪住他的衣襟,怒睁双眼,满面寒霜:“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江浩坤!你这个混蛋,居然买凶杀人,你这是犯罪!”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卷末-其他人篇   林跃抓住她的手慢慢用力。   彭佳禾的表情开始扭曲,揪住西服的手指跟着一点一点放开。   “说我犯罪,首先你要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扣屎盆子,我可以告你诽谤。”   林跃将她的手一甩,彭佳禾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不断地揉捏手腕,疼成了一张苦瓜脸。   “退一万步讲,假设是我做的,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吗?陆远把江莱搞成植物人,现在还没醒过来,他拍拍屁股跑了,让我妈去照顾江莱,这几天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我作为一个家族资产上百亿的富二代,难道也要和普通人一样忍气吞声?挣这么多钱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过得舒服一点,少受窝囊气吗?彭佳禾,你以为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亲爹给他害死了,还要认贼作父?”   “借口,都是借口,你跟江莱早就断绝了兄妹关系,你们是敌人,也是仇人。”   “一家人打架属于内部矛盾,如今外人砸上门来,那肯定是要一致对外的。”   彭佳禾根本不相信他的说法,哪怕这非常符合逻辑,将心比心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江浩坤,你恶毒!”   “我恶毒?泡我妹妹,继承江家的财产的想法不恶毒?在我举办的派对上没有搞清状况就阻挠我向甘敬求婚,还要撒胡椒粉,让我犯哮喘不恶毒?是不是我做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恶毒?就是小心眼儿?就是没有同情心?万事有因就有果,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林跃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在意他,比对亲爹的态度还要好,正好,他的医药费以后由你来出,本来他因为跟我作对,性格就变得越来越乖戾偏激,明知道我跟江莱是不睦,还要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心态用她来报复我,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觉得他如果在病床上呆个一年半载会变成啥样?”   陆远自暴自弃了那么久,医疗保险早停了,如果事件性质真是买凶杀人,肇事者也一定是个拿不出钱的穷鬼,指望联邦政府全额负担医疗费用是不可能的,真要把彭海留给她的保险金拿来给陆远支付医疗费,很快就会把她拖死,而且照顾一个瘫痪病人……   老太太能吃能走,每天给她做饭,她都嫌老太太爱忘事很麻烦呢,换成没有行动能力的陆远的话……   她沉默不语。   她手足无措。   她左右为难。   林跃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办理遗产继承手续,人家医生正担心没人帮忙偿付欠款呢,你来的正是时候。”   彭佳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啊,怎么不走?”林跃说道:“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有钱了不起啊?这么不待见有钱人,那你就把钱都花在陆远身上,继续做穷人,无怨无悔地把他当亲爹养,做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儿。”   “……”   “不愿意是不是?”林跃说道:“我要在这边见一个客户,明天下午会回国,走不不走你看着办。”   说完这句话,他朝电梯间走去。   “江浩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也看出来了,江浩坤是故意带她来看陆远,然后出选择题的。   在六院的时候,陆远为了逃避责任和现实,没有跟她商量,一个人回到美国,现在她遇到了相同的问题,是留在美国照顾陆远这个拖油瓶,还是狠心逃避,跟他回国。   “很简单,第一,我跟陆远是仇人,最想看到的就是他过得不好,第二,因为你欠管教,而我从来不会像徐丽那样搞什么心理疏导,我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用现实终结童话,让你这样的任性刁蛮女认清自我。不过……”   他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看在某个人的面上,别说我没给你出路,如果你选择回国,能在冯宇方手下干满一年服务员,他这个西餐厅经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脚步声越去越远,他的背影消失在幽暗的走廊里。   彭佳禾看看病房门,又看看走廊那头透出光亮的窗户,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了好久。   ……   第二天下午,她上了回国的飞机,因为江浩坤说的对,现实就是高中都没读完的她留在美国只能做超市收银员,餐厅服务员这种最基本的工作,没有上升渠道,挣的那点钱只够吃饭睡觉,而陆远这个瘫痪病人不仅要拿钱维持,还得占用她很多时间,一个18岁的姑娘,把青春都浪费在他的身上?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她?   如果回到国内呢?这边的事不用她操心,联邦政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离陆远越远,她的内疚感也会少一些,而且灰鲸餐厅经理的收入很可观的,加上她爸留给她的保险金,以后能过她喜欢的生活。   最最重要的是,她安慰自己,她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因为陆远能对为他跳楼自杀的江莱这么做,她为什么不能对亏欠彭海许多的陆远这么做?何况是他抛下她一个人回美国在先,落到这般田地不能说报应吧,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自找的。   一段时间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罗纳德雷根医学中心的骨科病房里。   陆远已经跟天花板较了一个多月的劲。   他以为彭佳禾会留下来,会时不时地探望他。   没有。   她就那天来了一次就不来了。   虽然不知道江浩坤跟她说了什么,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彭佳禾效仿他对江莱的态度,做了一样的事情。   仔细想想,他跟江莱的情况没差多少。   王八蛋江浩坤又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啊……”   “啊……”   “我要杀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   呼呼~   呼呼~   他天天这么叫,但是有什么用呢,护士根本不理他,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痛快,还不如跟江莱一样昏迷不醒呢,起码不用这么煎熬。   如果……当初撞车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哒哒哒~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他的思绪,陆远睁开眼睛往对面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不是彭佳禾。   是甘敬!   “你……你怎么来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发现不是。   “佳禾回国后跟我说了你的事情。”她走到陆远身边坐下,一脸愁容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江浩坤那个杂碎干的。”   “你有证据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   甘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你不爱江莱,不是也能利用她报复江浩坤吗?甚至动了把徐兰拴在瘫痪女儿身边终日悲伤来报复江浩坤的心思,同样都是卑鄙,谁又好过谁呢?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两个人报复来报复去,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陆远,我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变成这样?甘敬,你现在认清江浩坤的真实面目了?他就是在利用你来报复我,而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徐丽。”   “……”甘敬没有说话,神色黯然低下头去。   陆远的心情好了一些,因为她的表现证明她已经认识到江浩坤的邪恶,尽管事到如今已经晚了。   “跟我回国吧。”   “你说什么?”   “我说……”甘敬抬起头来直视他的双眼:“跟我回国吧。”   “……”陆远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我会担心你的。”   “……”陆远还是不说话,因为他很纠结,就像2008年金融危机,他因为挥霍无度而破产,为了不连累甘敬,宁愿去走私护照搞钱,被抓后锒铛入狱也不肯卖房子,现在他瘫痪了,如果答应甘敬跟她回国,那不是会成为她的拖累吗?   事到如今,只要甘敬不嫁给江浩坤,他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甘敬让他失望过,愤怒过,但是对一个瘫痪病人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他的情况后第一时间飞到大洋彼岸来看他,还有什么能比这种行为更能打动人吗?   “以前你不声不响地去蹲监狱了,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把房子卖了填补亏空,现在你都这样了还要逞强?”甘敬抓着他的手说道:“跟我回国吧,好歹还有我,还有佳禾,以及我们的同学,总比你一个人在这边好。”   “……”陆远抿了抿唇,似乎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远,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她有点生气,眼睛里带着怪罪的光。   “好吧,我跟你回国。”   他终于妥协了,因为甘敬,也因为他快被这里的环境逼疯了,以前自暴自弃的时候拿瓶酒吨吨吨灌下去,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如今死,死不了,活,活不痛快,睡醒了就是数天花板上的污点和忍受那个墨西哥裔护士的白眼和虐待,因为她知道他在这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怎么摆弄他的身体都没有后果,这种非人的生活快把他逼疯了。   回到国内,有甘敬在身边陪着,比这里强多了。   “行,我这就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甘敬很开心,微笑着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出去。   陆远也很开心,因为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回国,再怎么样也比孤苦伶仃地客死异乡好受。   ……   半个月后。   俩人由美国返回上海。   当商务车在医院停车场停好,司机帮忙把人从车厢搬到担架车上。   陆远看着对面的招牌一脸不解:“怎么到医院来了?”   甘敬解释道:“我帮你联系了一名医生,先做几项检查吧,等建好个人档案,这样医生才能了解你的情况,找到合适的理疗办法,让你尽快好起来。”   “好起来?”陆远对此深表怀疑,事到如今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好起来。   “万一出现奇迹呢?”甘敬说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陆远还能怎么说?也只能闭上嘴巴,任她规划未来的生活了。   接下来用了差不多半天时间,从血常规到心电图,再到肝肾功能,CT……能做的检查几乎都做了,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他才被两名护士推进骨科病房。   跟之前在美国差不多,双人病房,就国内医疗资源很紧张的情况下,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用来隔离床位的布帘升了起来,对面的病床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窗台上还放着两盆芦荟,浓郁的绿为冰冷的环境添了不少亮色。   “折腾一下午累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甘敬安抚他一句,提着手提袋推开病房门走出去。   陆远确实有点累了,倒不是身体方面的累,主要是被医生护士摆弄了一下午,心有点累。   甘敬走后,他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虽然瘫了,那些情情爱爱的想法都实现不了了,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沉淀,他也认命了,但是能每天看到甘敬,让她喂水喂饭,也算是很幸福的事情。   咚咚咚~   过去差不多三分钟,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以为是甘敬回来了,扭头一看发现不是,推开房门走进来的人是彭佳禾。   “你怎么来了?”   “你说话比之前顺畅多了。”彭佳禾走到病床旁边坐下。   陆远说道:“在美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因为,因为……”她支支吾吾一阵:“因为我要回来上班。”   “你上班了?你在哪儿上班?”   “灰鲸餐厅。”   “灰鲸餐厅?灰鲸餐厅不是姓冯的在管吗?”   “没错,是他在管,不过你放心,他不敢拿我怎样的。”   陆远闻言皱眉:“是不是江浩坤强迫你的?”   “没有,怎么可能?”彭佳禾的眼睛横来横去,这番表现令她的回答缺乏说服力。   “对了,甘敬阿姨呢?”   “她去餐厅打饭了。”   “哎呀,我还没吃饭呢。”彭佳禾装模作样地摸摸肚子,用手指指外面:“我去找她,呆会儿再过来。”   说完赶紧拎包走人。   陆远看着她的样子满怀不解,搞不懂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答案很快揭晓。   彭佳禾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   陆远看到仇人的脸庞,表情为之一变:“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啊,老同学。”   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听着让人不爽。   “滚,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叫护士了。”   林跃没有动,只是微微一笑,朝外面挥挥手。   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推着一张悬挂吊瓶的病床走进来,把另一个床位上的空床撤走。   陆远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女人,一时间有口难言。   没错,是江莱,江浩坤居然把江莱推到了他的病房。   “江浩坤,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林跃冲两名男子点点头,他们转身离开,顺手把门带上。   “陆远,你不是要娶我妹妹,花江家的钱吗?现在你如愿了。那句悲情又凄美的话怎么说得来着,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江莱成了植物人,而今你瘫痪在床,这样也算门当户对,硬件相匹了。”   他拍拍陆远不能动的手,微笑说道:“放心,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医疗费和请护工的钱都由江家负担,老同学,看我对你这妹夫多好,这样一来便实现了你的愿望,不是吗?”   江浩坤在微笑,很温暖的笑脸,只是落在陆远眼中,却像是直面魔鬼。   事到如今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娶她的妹妹江莱,大把大把花江家的钞票?   江浩坤是在助他一臂之力,然而这种帮忙是建立在把他弄残弄瘫,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和江莱做病房夫妻的基础上,之后拿出江志华的遗产来负担“夫妻二人”的维生费用。   在江莱没死的情况下,江浩坤为他编写了这样的剧本,江莱如果死了,搞不好这家伙会把他宰了,然后给他们俩举办冥婚,再葬到一块天价墓地里,也算是达成了他的心愿。   太恶毒了!   “江浩坤,我XXX!”他又在骂脏话,因为手不能动,脚不能踢,没有办法打人。除了这样,他找不到发泄自己怒火的渠道。   “护士,护士,护士……”   眼见脏话没有效果,陆远又大声呼唤护士。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在美国是孤独,回到国内不孤独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比NTR还刺激的事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走进病房。   “谁在喊?病房不能大声喧哗不知道吗?”   陆远面对江莱说道:“护士,你把她弄走,我不要跟她在一个病房。”   小护士说道:“对不起,怎么安排病房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我可以帮你向上面反映一下,看看院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床位,如果有,自然会帮你转移病房,如果没有,那你就只能忍忍了。”   话说得很客气,很委婉,但是陆远知道,既然江浩坤能把江莱转入这间病房,那就一定摆平了医生,向上反映,转移病房什么的根本没用。   “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眼见转移病房不成,他又闹着要出院。   “你的情况能否出院,得医生做决定。”小护士打量一眼左右:“你家属呢?”   “哦,我是。”林跃说道:“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姐妹,我是他的大舅哥,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你看好他,别大喊大叫的,会影响其他病房的病人休息的。”   这时甘敬从外面走进来,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脸歉意说道:“抱歉啊,他刚从美国回来,还没倒好时差,而且这种病……心情难免烦躁,唉,美国那边的医生说他闹绝食,有自杀倾向,逼不得已我们只能把他接回国内照顾。”   小护士对陆远投去一道可怜的目光,点点头:“那我待会儿输液的时候给他加点安定吧,对倒时差效果不错。”   “护士,护士,你别听他们说,我要出院……给我办理出院……”   陆远又在床上大喊大叫,只可惜这一回任凭他喊破喉咙,小护士也没回一下头。   门咔的一声关上,林跃走过去把门反锁,再回到病房前面时,陆远正用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心爱的女人。   “甘敬,你和他……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   “如果她不那样,你会乖乖地回国吗?我以前可是很疼江莱的,要问为什么,以前她很听话,可惜年纪越大越任性,现在好了,她又回到原来听话的样子了,既然她那么喜欢你,当哥哥的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   “江浩坤,你……我XXX,你们这一对……一对狗男女。”   他又在骂人了,甘敬也没有摆脱被问候亲人的命运。   “知道我从美国回来后干什么去了吗?”林跃拉开放到床头柜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套用来针灸的银针,他捻起一指走到陆远面前:“大夫说中医很神奇的,推拿手法配合针灸术能够达到武侠小说里点穴神功的效果,不过得在人身上练习,而每个人的反应又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我这刚学的本领能不能让你变得安静一点。”   他又笑着面对甘敬:“应该不会把他扎死吧。”   “江浩坤,你这个畜生!”   陆远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面皮下面青筋蜿蜒,不过很快就没声了,虽然眼珠还在转,嘴巴能张开,大脑可以思考,但就是口不能言,最多嘶嘶地喘息一下。   就几针下去,他失声了。   “放心吧,你不会永久失声的,过段日子就会恢复了,但是如果以后还像今天一样打扰别的病人休息,那就不要怪我再多给你扎几针了。虽说哑巴也挺好,可是那样就太没人性了,你说是吗?好哥们儿。”   陆远不能说话,但是这不代表他听不到,想不明白。   他像是要把眼睛瞪出来,赤红的皮肤下是一道道凸起的青筋,由此可见他有多么愤怒和仇恨。   “觉得这很过分是吗?可我只是在为江莱复仇。”   本来甘敬觉得他这么做确实有点残忍,不过听完这句话,抛开个人情绪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放在正常家庭,妹妹被一个男人利用了,最后感情奔溃跳楼自杀,当哥哥的会怎么做?不该为妹妹报仇吗?   也不过是大家觉得江浩坤跟江莱已经断绝关系,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蹚这趟浑水,可人家毕竟是兄妹,甭管在家里掐成什么样,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事实。   “江莱的算了,现在该算算我们两个的账了。”林跃面无表情说道:“我好心请你参加甘敬的生日聚会,你搅了我的求婚仪式不说,事后还把我的家给砸了,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笑话,作为前任这么搞,现任该不该报仇雪恨?”   陆远的嘴巴张了张,只可惜没有声音发出。   “我答应你照顾她?娶她也是照顾她,你没回国前我照顾得她不够好吗?既然是前男友,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有分寸。”林跃说完这句话表情微变。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你说你们从大学时就在一起,谈恋爱三四年都没碰过她对吗?今天让你饱饱眼福怎么样?”   他猛地一拉江莱那边布帘,把甘敬往前一推,她撞在床头柜上,手碰倒了放在上面的杯子和果篮,橘子和香蕉落了一地。   然后便是一声惊讶的叫声。   “啊。”   “浩坤,你做什么?”   “不行,别……别在这里……”   “会……会有人闯进来。”   “你怎么可以,你放手,别……呜……”   “……”   二十分钟后,伴随高跟鞋的哒哒声,甘敬打开房门跑了出去,门缝溜进来的风越过病床,扬了扬中间的布帘。   林跃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陆远惨无人色的脸:“知道么,在另一个世界里,你让甘敬穿着你送给她的鞋子和别人结婚,这里,在你和江莱结婚前,我也送你一份能够恶心你一辈子的礼物,所以,E=MC^2,数学真是一门有趣的学科。”   他拍拍他的肩膀。   “明天彭佳禾和徐丽,还有大个儿、瘦子、史蒂文等人都会来病房参加你和江莱的结婚仪式,所以,开心点儿。”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他挥挥手,走了。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陆远看着电视机屏幕倒映出的瘫痪病人,这样的他怎么行乐?   还有所谓的他和江莱的婚礼,在病房举行婚礼?意思是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过来瞻仰一下他的脸,看看他现在的惨状吗?   他又想起彭佳禾。   不只甘敬,连她都背叛了他!   江浩坤,你这个魔鬼。   他想喊,只可惜喉咙里只有磨砂一样的粗喘,连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蜂鸣声都遮蔽不住,更别说吵到走廊里的人了。   他唯一的听众是江莱,但她就像一块木头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后悔都晚了。   林跃说到做到,就在医院的病房里,给江莱和陆远举行了婚礼,还把冯宇方、胖子、瘦子、大个儿、雷东、廖厂长等人都请来参加,这让陆远觉得自己跟马戏团里驯兽师用来取悦观众的猴子一样。   彭佳禾来了,甘敬也来了,还有老太太。   陆远不认为这是一场特殊的婚礼,觉得更像是一场追悼会。   他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   半个月后,徐丽家。   林跃把她抱到床上,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了个热水澡,又把浴袍往身上一披,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室。   啪~   打火机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朵小火苗点燃烟卷。   吸~   呼~   林跃吸了一口,微微偏身,往放在床头柜的烟灰缸点了点,看着灰烬簌簌落下。   嘤咛……   旁边的徐丽终于缓过一丝气力,翻了个身,用手搂住他的腰。   “你今天是怎么了?差点折腾死我。”   “有么?”   林跃拍拍她放在身上的手,没有跟她说实话,因为还有几天就到2016年了,主线任务做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归现实了,既然如此,那肯定要多疼爱疼爱她咯。   就像之前说的那般,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甘敬昨天来找我了。”徐丽撑起身体,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吧,我跟她……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功成回归   “你这是在给我出选择题吗?”   林跃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丽说道:“你不是说已经不喜欢她了吗?那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吃醋了?”林跃刮刮她的小鼻子,呵呵一笑:“是她老纠缠我,要我给她机会好不好?”   “还说呢,谁叫你毁了她的清白,礁石餐厅门口发生的事……视频火遍全网,你不娶她,那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你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徐丽白了他一眼,一面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你都快把生活过成电视剧了,还是全程直播的那种,我真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里面的主角。”   没有任何意外,植物人江莱和残废陆远喜结连理的事又被捅到网上,尽管这次不是直播,也没有视频流出来,但是网上说什么的也有,阴谋论的说法是陆远因为江莱的事彻底激怒了江浩坤,有钱人要捏死一个小混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单纯的人觉得残废配脑死亡,这个世界还是有真爱的,不过更多网民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对待。   “都是事赶事,我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这有什么?我就是比较豁得出去罢了。”   这倒是实话,一般人怎么可能像他一样,视别人的口水和目光如无物,她其实挺好奇的,一般来讲有钱人都爱名声,可是江浩坤……居然一点不在乎,不受任何影响的样子。   “差点被你转移话题,甘敬,甘敬,甘敬,说甘敬。”   “找个机会拒绝她就是了。”   “拒绝?”徐丽一下子坐起来,严肃而又认真地看着他:“怎么拒绝?昨天她来的时候可是说过了,为了嫁给你,她彻底背叛了陆远,而你也答应她只要用行动表明态度,就娶她为妻。”   林跃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点点烟灰:“所以说,她昨天是来找你摊牌的?”   徐丽不说话了,因为江浩坤,她跟甘敬闹得不怎么好看。   林跃将烟屁股摁进烟灰缸,把她往怀里一搂:“对啊,我是要娶她的,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也没办法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跃把手往她小腹一放:“你怀孕了。”   “你……你说什么?”徐丽打了个激灵,怔怔地看着他,两个人的脸只有不到一寸距离,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说你怀孕了。”   “你在开玩笑吧?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你该不会是……故意拿这个说辞来搪塞甘敬吧?”   “怎么可能。”林跃说道:“我还不至于用你怀孕的事去骗人。”   “可是……”   “没有可是,在中标这件事上我的天赋很强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买张早早孕试纸试一下,保你有惊喜。”   如果真的怀孕了,对于徐丽而言,喜不喜先不说,惊嘛,那是一定的。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过去许久都没说话。   尽管没有用早早孕试纸确认他说的话,不过直觉告诉她八成是真的。   “我们这么做……对甘敬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甘敬从被宠爱的那一个,变成了没底线舔江浩坤的那一个,名声臭了,高尚丢了,还把前男友害了,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嫁给江浩坤吗?现在因为她有了孩子,甘敬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这会把人逼疯的。   “怎么?心疼了?”林跃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到底是闺蜜啊。”   “……”   徐丽确实有些心疼,还有几分内疚。   林跃说道:“既然这么过意不去,那干脆你们俩一个做大,一个做小,怎么样?”   徐丽打了他一巴掌:“你想什么呢?”   “那你说怎么办?”   徐丽叹了口气,这事儿,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是要好的闺蜜,一边是喜欢的男人,关键是喜欢的男人和要好的闺蜜关系复杂。   “别说甘敬不可能接受,法律也不允许啊。”   呼~   呼~   旁边响起大呼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发现这个给他出了天大难题的男人居然睡着了。   事后烟,抽完就睡。   他怎么能够……   她气的拧了他后腰一把。   林跃翻翻身,转去另一边,含混不清地道:“这事儿你拿主意。”   他怎么能这样呢?管杀不管埋?   “你别睡了,快想想办法啊。”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身边的男人呼呼大睡,根本不搭理她。   ……   呼~   呼……   风声走远,刺眼的白光缓缓收敛,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消散,意识又回归身体,能想了,也能动了。   感受着电脑椅扶手传来的冰凉质感,林跃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窗外的光有些刺眼,他微微闭眼,稍作适应,这才感觉好受一点,举起双手抻了抻,从电脑椅上起来。   从《好先生》的世界回来了。   他这个坏先生到最后也没解决徐丽和甘敬的问题,因为还没到摊牌的时候系统就把他送了回来,至于徐丽是怎么想的,又会怎么做,时间停止了,他也不知道了。   其实他还真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他跟陆远说的,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他又不是去做菩萨普度众生的,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够了。   呜~   战机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天际,云层里冲出一线银白,带着不刺眼的光远去。   他挥掉脑海里纷乱的想法,端起桌子上的马克杯准备喝水,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走到客厅的饮水机前面,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谭晓光房间的门开着,人应该是去上班了,毕竟公司停工那么久,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那么现在,他回来了,精神也放松下来,是时候检索这次《好先生》之行的收获了。   林跃走回房间往床上一躺,闭眼的同时呼唤系统菜单。   界面一黑,然后是快速掠过的字符。   “宿主已由《好先生》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已完成)。   支线任务: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完美。   咦,这次的任务居然是完美评级?   其实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完美,起码对待彭佳禾这个角色就心软了,没有做到“坏先生”的设定。   不过仔细一想,主线任务只要是要求他做一个不一样的江浩坤,并没有限定在“坏先生”的人设上,此时认定他完美地达成主线任务,倒也说得过去。   说完美就是完美吧,系统高兴就好,反正完美评级会多给一点奖励,他又何苦来哉去追问为什么。   他不再多想,继续往下看。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金刚】。   “物品已送入随身空间,请宿主确认。”   金刚?   电影里那个会锤胸脯子的大黑猩猩,还是佛教的护法神四大金刚?   这模棱两可的解释,多说一句能死啊?   他急于知道【金刚】是什么东西,不过系统的奖励进程正在运行,无法中途停止,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现在结算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2技能强化点。   除非是超变态的支线任务,一般的支线任务要么奖励钱,要么直接给技能升级,要么奖励技能强化点,相比主线任务奖励要差一些,2技能强化点,对比普通难度的世界,也可以了。   这次的任务完成度评级是完美,所以奖励进程至此还未结束。   “主线任务奖励与支线任务奖励已经发放完毕。”   “现在发放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生活技能——西餐精通。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金刚】   完美评级的额外奖励是西餐精通?   想想《好先生》里浓厚的西餐元素,陆远和彭海都是西餐厅厨师,灰鲸餐厅也是电视剧的主要场景,给了个西餐精通也属正常。   《无双》里李问是画家,所以给了他一个李问的绘画与造假经验。   《缝纫机乐队》给了全乐器精通。   《情满四合院》里继承了傻柱的烹饪技能。   到了《好先生》,换成陆远的西餐了么……   傻柱和陆远,一个被他整疯了,一个被他整残了,看来做菜的跟他八字不合啊。   “任务奖励发放完毕,控制权已释放。”   字符闪过,系统界面开始变亮,控制权又回到林跃手上。   他心里想着【金刚】,没有第一时间去分配技能强化点,将注意力转回现实,心念微动,手里瞬间多了一样东西。   这就是【金刚】?   一把黑黝黝的菜刀?   主线任务奖励就是这个?也太LOW了吧。   他这儿才吐槽完系统的奇葩设定,一道信息流注入脑海,脸色慢慢有了变化。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黑菜刀也变得与刚才不一样,硬邦邦的金属居然快速液化,刀身开始向内收缩,宽阔的外形趋于狭长,居然由一把做中餐的菜刀变成了做西餐的西餐刀,不过还是有些其貌不扬,不像是那些名家打造的刀具,有好看的花纹和霸气的签名。   这玩意儿和之前任务奖励的魔法笔类似,能够变成各式各样的厨刀,拿来杀人是不顺手的,做菜嘛……作为主线任务的奖励品,它有一个魔法笔无法比拟的优点。   【金刚】是附魔的,除了自由变幻厨刀形态,还能够提升菜品的质量,简单来讲就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做菜步骤,用【金刚】做的菜比用普通厨刀做的菜要好吃,这点类似于【妙手回春】技能。   唔,得找个时间试下【金刚】的效果。   查看完【金刚】的设定,接下来便是回归三连里的最后一连。   下拉系统菜单到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3】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1】。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4。   之前剩余技能强化点2时,他没舍得升级【魔术手】,这才又给了2点,要升级【魔术手LV2】就有底气了。   深吸一口气,在【魔术手LV1】后面的“+”号轻轻一点,【魔术手LV1】变为【魔术手LV2】,剩余技能强化点回落至“2”。   【魔术手LV1】升级【魔术手LV2】要2点技能强化点?他小吃一惊,感觉花费有点多。   【魔术手LV2】(注释:现在你可以通过指尖散发的微弱电流来刺激目标对象的肌肉和穴位,达到疏通经络,缓解疲劳,改善血液微循环,促进新陈代谢及清除局部水肿和炎症的效果。)   咦,这2点技能强化点没有白费啊,【魔术手LV2】这个技能还是很不错的,【魔术手LV1】只是能够快速地缓解疲劳,对比那些按摩师的话,也就优秀按摩师的水准,最多在泡妹子和日常交际方面给他带来一些益处,不会大幅度提高生活质量,升级到【魔术手LV2】就好太多了,手指能够发射微脉冲,刺激人身经络,改善体质,这简直就是老中医附体嘛,而且清除局部水肿和炎症用现实中的治疗手段很难立竿见影,从这一点来看,该技能属实宝贵。   有意思,拥有【魔术手LV2】的他,岂不是成了行走的电疗工具人?   对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微脉冲,会不会造成酥酥麻麻的感觉?这样一来的话……   看来得找个人试试了。   技能升级完毕,留下2点技能强化点备用,他又下拉菜单到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7。   体质32。   敏捷32。   智力31。   精神3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2。   还是跟上次一样,每样属性加了1点,他按下关闭键,退出系统菜单,回归三连结束。   【金刚】、【魔术手LV2】、西餐精通,一次拿到三项奖励,收获还算丰厚。   嗯?   便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心思一转,旁边的地板上多了一条秋田犬。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八顿没有摇尾巴,没有拍打两只前腿,垂着狗头瞄了他几眼,默默地转过身去,耷拉着尾巴往客厅狗窝去了。   看样子伤心极了。   林跃的脸有点黑,之前接受《好先生》的任务时,他将八顿塞进随身空间,还跟它说带它去旅游,结果进去《好先生》的世界那么久,居然把它忘得死死的,愣是给关了好几个月的禁闭。   大反派被这样对待,那是它自找的,但是八顿嘛,这次确实是他的锅。   怎么办呢?   林跃忽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以前屯的牛排,刚刚又获得了一把附魔厨刀,不如拿来试验一下?   说干就干,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放在冷冻室的牛排拿出来,先用【妙手回春】技能升级一下品质,然后放进微波炉化冻,大约两分钟后取出,使用【金刚】拍打一阵,在上面划出几道刀纹,抹上调味品进行腌制,以便待会儿在煎制的过程中能够更好入味和受热。   回客厅看了半个小时纪录片,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回到厨房,啪得一声打着煤气灶,将煎锅放在上面预热,倒入一些橄榄油,温度上来了后把牛排夹进锅里大火煎制,发现变色后转小火慢煎,有五成熟的时候起锅装盘,再加入热好的酱汁。   他用餐刀切下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几下,不由得微微点头。   味道相当不错,肉质嫩滑,还带点弹牙的口感,香气也不错,很浓郁,很鲜美。   虽然家里没有西餐厅的材料齐全,不过这片等级不高的牛排,做出来的效果不比一般的星级餐厅差。   “来,八顿,吃饭了。”   他把没有蘸酱料的牛排放到八顿的食盆里。   这货一看不用吃狗粮了,嗖得一下窜出去,把头扎进盆子里边吃边biaji嘴。   很快地,一大块牛排就被它干完,意犹未尽地走到林跃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餐盘里切成小块的牛肉。   “好吧,是我食言了,今天多补偿你一点。”   林跃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把剩下的一股脑全给了它。   那狗今天吃了个尽兴,最后仰头打了个饱嗝,还不忘舔舔牙齿,把缝隙里的牛肉末卷进嘴里。   “吃饱喝足了?走吧,带你去看苏晗。”   吃饭的时候他跟苏晗联系过了,因为这段日子压了很多宠物病患,有定期复查的,打疫苗的,做手术的……宠物诊所比较忙,她跟周琳忙得焦头烂额,今天甚至拉了小蕊的壮丁。   现在他从《好先生》的世界回来了,那自然是要去宠物诊所帮女朋友一把的,给宠物看病他不行,打打下手肯定没有问题。   ……   当晚忙到快十点才得以回家,想来合租老哥也很累,早早便上床休息了。   林跃冲了个热水澡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薛超打来的,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他去影视城见顾影,于是匆匆起床洗漱完毕,谭晓光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饭都没应,下楼开车直奔目的地。   影视城在石堡镇,对他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不过以前都是坐公交,这次是自己开车,感觉也没快多少,还是用了一个多小时,主要原因是早高峰堵车比较严重。   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刚从上面下来就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不是林跃吗?好久不见,咦,这车……是你的?”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风犬少年的天空   林跃回头一瞧,晨光下走来两名男子,长相还不错,跟他年纪差不多,一个1.75左右,一个1.80上下,但是打扮很轻浮,短款羽绒服配上锅盖头,给人的感觉有点幼稚,不够稳重。   关键是吧,算是老熟人了。   姜明俊和蔡健,以前在这里跑龙套时多有交集,不过林跃并不喜欢他们,因为在影视城跑龙套的工作比较低端,基本上是个人都能干,一般的群众演员,想发达是没可能的,但是不求上进,只想赚点生活费混吃等死的话,确实是个好去处。   而他作为正经大学毕业的学生,就算来自一所不入流的三本院校,比起绝大多数群众演员,不说鹤立鸡群吧,也绝对是有文化的极少数。   一个大学生,不去找份有五险一金的好工作,不去考公考事业编,居然到影视城跑龙套,那些人知道这个情况后会怎么看他?八成是不学无术的家伙吧,要不然怎么连份像样的工作也找不到。   另外,很多时候他是做前景演员的,就是五官端正,相貌出挑,被安排到镜头前面能在影视剧露脸的那种,对前景演员来讲,努力的方向是什么?最切实际的就是争取在火剧里多多露脸,早日迈入特约演员的行列,如能再进一步,被某个导演或者剧组大佬看重,拿到角色演员的入场券,便可以相对稳定地吃演员饭了,可惜演艺圈的资源就那么多,想要更上一层楼,必然要PK掉很多同等水平的人,而姜明俊和蔡健同样是前景演员,所谓同行是冤家,对他的态度能好就怪了,以前拍戏的时候没少使绊子,像故意踩掉他的鞋啊,把他挤到镜头外面啊,背地里说坏话啊,总之干的那些事挺让人不齿的。   “是说车吗?没错,我的。”   姜明俊说道:“行啊,都开上凯迪拉克了,今晚打算去哪家场子?”   蔡健说道:“你听他吹,还哪家场子?找他那个有钱人朋友借来装X的吧,我可是听说了,顾影最近就在C区拍戏呢,人家现在可今非昔比咯,这要11路腿儿着过来见前女友,脸呢?还要不要了?”   之前在影视城跑龙套,王珩没少来这里找他,所以他有个富二代朋友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而顾影嘛……以前或许没人在意她,现在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一个离开影视城半年多的小群演开上了二三十万的豪华品牌SUV,而这个小群演的前女友现在是有资源和背景的潜力新人,他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不能不让人多想。   “林跃。”   便在这时,侧后方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姜明俊和蔡健扭脸一瞧,发现是薛超一溜小跑过来。   “超哥。”   “超哥。”   俩人很客气地打招呼,薛超是群头,又是附近镇上的地头蛇,他们还指望他给派活儿呢,当然不敢无礼。   “来了啊。”   薛超冲他们点点头,随口答应一声,从兜里掏出一盒开了封的玉溪烟,正准备往前面递,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把玉溪烟往怀里一揣,拍拍裤兜,掏出一盒没有开封的软中华,啪得一声扯开封条,抽出一支递过去。   “剧组的人还没到齐,先抽支烟,等一会儿吧。”   林跃没有说什么,接过香烟放进嘴里,薛超又很上道地打着火机,帮他点燃,这才看看姜明俊和蔡健,略作犹豫,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给他们,而点烟服务自然就免了。   两个人也不是傻瓜,知道自己能被薛超递烟是沾了林跃的光,不然就凭他们,别说配不上薛超递软中华,22的玉溪都没份,相反,拍马屁献殷勤的该是他们才对。   “超哥,你们这是在……”   蔡健想要打听一下他们两个在这里碰面的目的,姜明俊赶紧拉着他走开。   “你傻啊,问这个干什么,薛超在影视城做啥业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群头啊。”   “那林跃的前女友呢?”   “潜力新人,正在准备《明宫风云》的拍摄任务。”   “我是说罩着她的大佬。”   “制片人。”   说到这里蔡健懂了:“你是说……”   “没错。”   “还是要吃软饭啊,不过也是,这年头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谁愿意努力啊。对了,我们要不要再跟薛超走近一些,以后有好活儿也能记着我们。”   姜明俊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恐怕不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   “估计薛超要碰个钉子了。”   “……”   这俩人一面走一面说,林跃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皱眉。   “怎么了?”薛超以为他在记恨那两个人以前在拍摄过程中对他搞小动作的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高中都没读完就学人家出来闯荡,影视城每天涌进那么多梦想一朝成名的群众演员,又有几个达成所愿的?这么多年,草根出身的明星不就一个WBQ,一个ZLY吗?在这个圈子混,要么有关系,要么名校毕业师兄师弟们报团取暖互相照顾,要么出口转内销,要么背靠大资金,一朝暴富?一鸣惊人?梦里什么都有!不被当韭菜割就不错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没割过他们一样。”   薛超一脸讪色:“兄弟,你摸着良心说,我没潜规则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吧。”   “谁不知道你是个妻管严啊,别说动那些小姑娘,在微信上多聊两句都会被你老婆逼着跪搓衣板。”   “那我没昧过人头钱吧?”   “上一个昧人头钱的癞子董现在还躺医院里,你要不要试试?记得别惹广西人哦。”   “……”   薛超很不爽他的态度,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有求于人,而且他看得出来,眼下的林跃早已不是去年那个还在为多20块酬劳扮尸体的那个死跑龙套的。   叮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   薛超拿出来放到耳边听了两句,挂断后对林跃说道:“剧组的人来了,过去吧。”   俩人把烟掐了往C区走去。   “没吃早饭吧?”   “没呢。”   “不习惯了?”薛超从兜里摸出两块士力架,自己留一块,递给他一块。   都说群众演员门槛低,谁都能干,但是没人知道要想天天有活儿干,天不亮就得集合领工牌,在群头的带领下进入拍摄区,夏天还好些,冬天能把人冻废了,还有拍摄过程中的服装道具什么的,天知道上一个穿戏服的人有没有香港脚和狐臭,在拍战争片的时候还会有爆炸的情节,是有一些危险性的,加班拍到深夜的情况也有不少,遇到有良心的剧组会提供热水和泡面,当然,也有一分钱都不多给的抠门货,从这个角度来讲,一般人还真干不来。   “谢了。”   林跃想起以前那些跑龙套的朋友,很多为了找到活儿干,早饭都不吃就去北边街口蹲守,一部分人会把兜里的零食分给聊得来的朋友,所以即便现在的她一天吃一顿饭都不会饿,也没有拒绝薛超的好心。   青春啊,让人缅怀的青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呢?   去年夏天之前他还没有系统,还是那个想的不多,见识不多,体验不多,有追求,有理想,有冲进,有底线的好青年,但是有了系统后,单纯地按照生活的日子算,都几百岁了,怎么可能跟一年前的自己划等号。   也不知道是他的伤春悲秋打动了系统,还是说设定如此,属于水到渠成。   脑海叮的一声轻响后,林跃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栏。   如他所料,系统下发了新的任务,目标世界为《风犬少年的天空》。   风犬少年的天空?   这部剧的名字……还真是有够LOW,够中二的。   关键是他听都没有听过,难不成跟《人世间》、《我是余欢水》一样,属于未来播出的影视剧?   看来得尽快回家查查看了。   想着赶紧把薛超拜托的事情搞定,他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转回当下。   剧组的人来了,薛超去里面找副导演套近乎,顺便问问会什么时候开完,他就在外面等顾影出来,之前说在城里碰头的,一来这几天就要开始拍摄了,顾影作为女二号分身乏术,二来很久没来影视城了,他也想过来看看,就约到附近见面。   对于见前女友这件事,他倒是挺放松的,薛超感觉很不可思议。   薛超哪里知道,林跃的前女友多到一辆大巴车都快装不下了,一个顾影,怎么可能让他这种情场老油条有局促、尴尬这样的情绪。   “张导,你怎么能这样,前两天咱们不是说好的吗?现在变卦,这也太不守信用了。”   这时侧前方传来愤怒的质问。   他皱着眉头往对面一看,只见帐篷后面转过来三个人,走在最左面的是薛超,正跟中间那个穿军绿色马甲的男子据理力争,姓张?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明宫风云》剧组的副导演了,再往右还有一人,距离薛超和副导演有半个身位吧。   林跃看到那人的脸后顿时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单挑整个影视圈   一下车就看到蔡健和姜明俊,这俩人不见面他都快没印象了,然而张姓副导演右边那个人年前才见过,也是在影视城混饭吃的一个群头,名叫乔枫,为人不怎么地,平时见了说话还好,“放心吧,一定会关照你”,“有好差事第一时间通知你”这种话说得那叫一个溜,可是你真要指望他给你发通告,安心候着吧……   这种人看起来长袖善舞,谁也能说上几句话,但要说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挺难的。   地头蛇嘛,上边的够不着,下边的看不起,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基本上都这样。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乔枫居然跟张琴勾搭在一起,就是那个他曾经帮王珩去相亲,一张嘴就是二三十万彩礼,有BBA这种豪华品牌车,结婚后还要把钱给她保管的张琴。   “怎么回事?”   趁着张姓副导演跟场务谈事的当口,林跃走过去,拍拍薛超的肩膀。   他一脸沮丧地道:“张强把为剧组组织群众演员的活儿交给了乔枫。”   “哦。”林跃恍然大悟,原来是被截胡了,怪不得薛超这么气愤。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很正常。”   “可是,之前我给他送了两条软中华,还请他去皇城嗨了一晚,说好的只要你能跟顾影搭上线,他就有理由说服导演,把整部剧需要的群演项目交给我来做,现在你还没跟顾影见面,他就摆了我们一道,这……这不是收钱不办事,故意恶心人吗?”   薛超越说越气,他在影视城混了七八年了,以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林跃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多少情绪起伏,一呢,对于见前女友这件事,他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来的,根本不存在旧情复燃,追忆从前的情绪,毕竟他跟苏晗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收敛一点为好,像他这种经常往返于影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人,如果玩儿到后院起火,那乐子就大了。二呢,薛超说要给他一些干股,放在以前或许真会憧憬一下,现在嘛,连给女朋友开宠物诊所都是为了满足她的事业心,这样的他会看得上一个月万把块的收入?   然而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他都不计较了,乔枫非要往他们头上踩一脚。   “薛超,很不甘心是吗?弟弟我教你个乖,知道你为什么白忙一场吗?答案很简单,你押错宝了,你以为通过林跃搭上顾影的线就能拿到合同?你太看得起他了,顾影现在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你知道么,《明宫风云》这部戏的男主角可是陆洋,他跟顾影的关系……”说到这里,乔枫瞥了林跃一眼,露出一道玩味的笑:“一个炙手可热的男明星,一个群众演员前男友,你是她的话,该怎么选?薛超,你是不是求了好久人家才答应在影视城跟他见一面的?何必呢,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后面的话看似是对薛超说的,但是乔枫的表情,很像是复仇得逞的样子。   林跃感觉哭笑不得,这家伙也太能给自己加戏了,顾影?在他面前就是一前女友好么,她混得好那是她的造化,混的不好,求到眼前拉一把,也算是念旧情了,要不是薛超多事,他会放着苏晗不陪,过来探望她?   说真的,娱乐圈的女明星,呵呵……玩儿玩儿还行,娶回家当老婆,现如今倒贴他几个亿都不干,不过他也能理解乔枫的心情,当初在威斯汀饭店丢了个脸,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那还不借题发挥,好好奚落他一下?   “本来我只是想帮你一把,现在看来……”林跃拍拍薛超的肩膀:“你不是想拿到为《明宫风云》组织群演的资格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以后所有来影视城拍片的剧组,我让他们都给你一笔不菲的人头费。”   “林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乔枫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林跃没有搭理他,继续问薛超:“我只问你一句,你怕不怕事?”   “不怕。”   薛超其实是怕的,但是话赶话说到这份儿上,谁退缩谁就是怂蛋,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抬头见人。   “滚开。”林跃掰着乔枫的肩膀往旁边一推,走到张强面前,话不多讲直接一脚怼过去。   噗的一声。   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幕把旁边的场务看呆了,好几个呼吸后才醒悟过来,刚要上前拉架,林跃猛一瞪眼:“没你的事,边儿呆着去。”   “根据我掌握的资料,你叫张强是吗?今年32岁,未婚,四川南充人,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父亲是营山县文化馆的副馆长,母亲是县二中的数学老师,对吗?”   张强被踹倒在地,面子上挂不住,本想喊人一起扁他,听到上面的话一时间茫然无措。   “当然,这不是关键,我真正想问的是,你32岁未婚,是怎么有一儿一女,外加一个10周大小还未生产的儿子的。”   他问这话时,场务的两个帮手和附近游走的群众演员见有热闹看围了过来。   “……”   张强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一幕,他有一儿一女的事那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还有10周大小的还未生产的孩子的消息……他也是前天才从房萍嘴里知道的好么。   林跃说道:“圈子内外的人都知道副导演是香饽饽,可以天天换女人夜夜做新郎,你得糟践多少女人,才能让她们不求名分给你生孩子?”   “你……你……你血口喷人。”   眼见看热闹的越聚越多,连剧组的化妆师、摄影师助理都闻风而至,张强一下子急了。   “要不要我把房萍,刘楠,张雅丽的电话号码贴出来,让她们听听咱们俩的对话?”   如果说张强刚才是急躁,那么现在就是慌张。   要问怎么让她们不求名分跟他生孩子,方法很简单,忽悠和哄,万一给她们知道他还有别的情人,而且是为了得到他的心,甘愿拿孩子来当筹码的情人,那麻烦就大了,且不说能不能摆平她们,以后还怎么在圈儿里混?   “哥们儿,你别急……别急……万事好商量,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合作的事情怎么样?”   张强一下子怂了,傻瓜都看得出他在服软。   然而林跃并不打算给他私下解决的机会,虽说从全局看,这是最好的求财之道了。   “涂一白呢?让他滚过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涂一白是谁?   《明宫风云》的导演,虽说比不上ZYM、FXG那样的大导演,放在影视圈也有几分名气,现在这小子指名道姓让他滚过来,口气可真大啊。   蔡健和姜明俊也在围观人群中,他们脸上的表情跟生吞了鹅蛋一样,年前的小群演……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敢这么讲话。   薛超额头直冒冷汗,他现在算是知道刚才林跃为什么问他怕不怕事了,虽然不明白这位突然暴走的小老弟是怎么掌握了张强的隐私的,不过可以想见的是,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他还想在影视城混饭吃?等着被排挤出局吧。   “林跃……”   他这儿刚要劝一句见好就收得了,没想到林跃把头一转,投来警告的目光。   薛超不由得脸色一白,因为这一眼看得他心里的胆气都没了,他想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半年多没见,以前的小群演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惊慌失措。   “张强?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分开人群走进来。   “涂导……”   张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   “赶紧把人轰走。”   涂一白说完这句话,看都没看林跃一眼,转身就走。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曾许人间第一流   “本来拍电影电视剧就是洗钱,逃税,阴阳合同的重灾区,我是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不过看到你以后,我改主意了。”林跃冷冷一笑:“涂一白,前天晚上你在江海市东二十里大流庄北边的别墅跟谁胡混了?先喝酒,然后吸毒,之后是性爱PARTY,玩儿的挺嗨啊,为了不惹人注意,凌晨四点用剧组给演员准备的保姆车把人拉到市区,交到给你物色这些女人的海江夜色夜总会的老板刘启宝手里,我说的这些对吗?”林跃笑眯眯地道:“知道么,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和互联网+大数据系统真的很好用,赛博朋克其实并不遥远。”   “你……你是谁?”涂一白的脸色无比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会把他的隐私摸得清清楚楚。   “我是谁?张强没告诉你吗?”   涂一白瞪了张强一眼,这货说他是顾影的前男友,除此以外的信息,并没有告诉他。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第一,你给我放出风去,从今往后所有来影视城拍戏的剧组不得给乔枫一门生意,谁敢跟他打交道,我会让他赔得底儿掉,第二,让顾影亲自去给我登门道歉。”   哗~   人群一片哗然,围观者,尤其是认识林跃的人都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这种要求,可能吗?   先不说乔枫,顾影背后可是有资本大佬力挺的。   涂一白也是一样的想法:“年轻人,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你可以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等到当一回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林跃转过身去,拽着薛超往外面走:“待会儿见到制片人问问他,MO丽皇集团的老沙跟他的幕后老板吴凌是什么关系,三个月前由境外汇入的所谓货款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如果那份文件披露出来,税务部门和国际警察会放过他们吗?”   涂一白听得一脸懵逼。   张强那些人更是面如黄纸。   “再提醒你一句,敢动歪心思查我,你在HK读大学的女儿,《明宫风云》制片人在爱尔兰的私生女,还有老沙全家,我能保证,他们不会活过这个春天。都说娱乐圈是臭水沟,明星的私生活很乱,但是比他们更脏的是围着臭水沟转的钱,所以在这个圈子混饭吃的,没有谁的屁股是干净的,希望你们不要自取灭亡,毁了这项产业。”   这话越说越大,后面来的人觉得他在扯淡,就是个疯子,但是最早出现的人看看张强和涂一白的脸,再看看他跟薛超的背影,觉得他说的那些东西八成不是空穴来风,这么说来……唔,张强是渣男,而涂一白是个瘾君子?   ……   两人走出很远,直到坐进凯迪拉克XT5的副驾驶,薛超还在打哆嗦。   “怕了?”林跃冲他笑笑。   “我都快吓尿了好吗?”这话并不夸张,因为林跃刚才的所作所为犯了大忌,明面看是跟张强和涂一白作对,实际上他杠上的是影视圈的半壁江山,当然,前提是那些话说的都是真的。   “放心吧,在他们搞不定我的情况下,是不会动你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的。”林跃发动引擎,开车向西,一副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的样子。   薛超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真的不怕?”   作为影视城的地头蛇,他当然清楚娱乐圈的水有多深,林跃刚才的话如果是真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怕?”林跃咧嘴一笑:“多久没开杀戒了呢。”   薛超打了个哆嗦,因为小兄弟说这句话时从表情到眼神再到语气,令人头皮发麻,遍体生寒,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两个字——杀意。   但是随着一句“安啦”,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开车的年轻人身周气息再变,杀意蛰伏,重回含蓄。   “你觉得那些人会为乔枫的生活和顾影的面子开罪我吗?就算不在意我的杀人威胁,他们也要考虑一下鱼死网破的后果,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给你一口汤喝就能摆平的事,会选择跟我死磕到底吗?”   薛超:“……”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老弟,本以为顾影半年未见摇身一变成了潜力新人,已经很让人吃惊了,但是跟林跃相比,她的扶摇而上似乎不值一提。   “行了,回去安心等候,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林跃将薛超在镇口放下,开车返回小区。   谭晓光上班去了,屋里没人,他给苏晗打了一通电话,随便聊了两句,便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有关《风犬少年的天空》这部电视剧的资料。   果然如他所想,这是一部2020年6月上映的电视剧,网络有零碎的宣传文章,不过力度很弱,只有B站的一些人表示关注。   接下来他打开影视网站,登陆自己的会员账号,搜索《风犬少年的天空》进行点播。   千禧年间,故事发生在一所位于重庆市中心的高中。在清新单纯的校园里与周遭林立的高楼下,两种截然不同的青春气息交汇于此,他们从相互对立到彼此融合,一起经历又燃又二又暖的少年故事。这里既有少年面对成人世界的第一声呐喊,也是互相扶持共同成长的温暖旅途。在这一路上几位出身不同、性格各异的少年们,将直面纯真校园与社会现实的冲突,在亲情、友情、懵懂恋情的交织中向阳奔跑,酷得像风野得像狗,从而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电视剧集数不多,只有16集,不过单集时长近一个小时,林跃以2倍速播放,用了差不多8个小时才把片子看完。   拍得怎么说呢,很中二,也挺尬的,尤其是看到大力娇的情节,真是硬着头皮看下去的,如果不是任务需要,他是绝对看不完的。   这时他想起还没查看任务设定,便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至任务栏。   【曾许人间第一流】侦测到《风犬少年的天空》编号为2307的幸运用户的吐槽:且不说涂俊油腻的脸,朱炜娇尬到让人抠脚趾的演技,以及丁荣亮自带傻缺风的背景板,导演想表达什么意思?调皮捣蛋才是青春对吗?深秋在雨中乱跑,欺负低年级的同学,上课大呼小叫……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对吧?主角美好了?不知道那些被他们打扰的好学生美不美好,最最搞笑的是高一高二没有好好学习,高三从三四月才开始努力的涂俊、丁荣亮、罗申喜三个人都考上了本科,后者还是清华,逻辑呢?脑子呢?底子差,没有系统地学习的人,能因为同桌的帮忙过本科线?导演以为在电视剧里摆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弄个悬梁刺股的画面就能说服观众了?拜托,就算是高考还不那么卷的2005年,对于差生,也不是专心复习两三个月就能考个不错的分数的,这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误导。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04年-2005年   是否接受:(Y/N)。   要从2004年开始嘛……   看完幸运用户的吐槽,林跃摇摇头,没有发表意见,到客厅里安抚一下八顿,又看看腕表,计算一下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回来刚好是凌晨。   “我选择接受。”   没有多做犹豫,他进入了《风犬少年的天空》的世界。   呼……   刺眼的白光席卷视野,风声灌入双耳,闷闷的感觉过后是飘摇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皱了皱眉,先伸手捏了捏微微发紧的额头,摘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感觉舒服一点了,这才缓缓睁眼。   先是叠放在课桌上的参考书,然后是红白相间的老土校服,再往上是随朗读起伏的马尾辫,很明显,他的前座是位女生,他又往旁边看,只见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女教师手捧语文课本,正由讲台往教室后面走。   “这儿,老师让读这个……”   这时有人指指他面前狗啃般的工具书,林跃扭头一看,愣住了。   “是你?”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臣妾做不到啊   带点傻小子气的板寸头,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再搭配那张长势着急的脸,没错,自己的同桌竟然是电视剧里那个跟涂俊等人一起跑马拉松的男配角宋杰。   这人最醒目的标签还要属复读生,而且不是那种一般的复读生,是一口气在解放碑中学复读了三年的复读生,也就是说,算上应届生那次,明年该是他第四次参加高考了。   宋杰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挤眉弄眼,看起来相当滑稽。   “林跃!”   前方响起一道质问声。   他偏头一看,发现是语文老师正对他怒目而视:“你不学习也别打扰其他同学,再这么一惊一乍的给我去走廊罚站。”   都什么年代了还罚站?   吐槽完他反应过来,2004年啊,这个时代的老师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扭头看到前方同学回头打量自己,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大了点,惊动了附近的人,也难怪宋杰冲他使眼色了。   “哎。”   他回答的很干脆,书也不拿,起身就从后门走出去。   学生们看傻眼了。   老师也看傻眼了,她就是想吓唬一下,让他老实一点,睡觉就睡觉,不要打扰同学们晨读,谁知道他还挺硬气,说走就走。   “王老师,我……去叫他回来。”   宋杰还挺好心,指指外面,屁股微抬。   王老师一瞪眼:“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懒散,让他在外面站着,醒醒脑子。”   宋杰悻悻地坐回去,不敢再说什么。   王老师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不是普通任课老师,即使大家很不爽她刚开学就占用晨读时间逼大家背柳永的《雨霖铃》,也只限于敢怒不敢言。   林跃听得到身后的动静,感觉这个宋杰还挺热心的,跟班里其他人比,确实有那么一点大人的样子。   其实他是故意借题发挥出来罚站的。   说宋杰复读了三年,他呢,如果算上现实世界里读过的高三,这也是他第四次读高三了,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俩还真是有缘呢。   不同的是,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宋杰明年才堪堪考上本科,他不一样,基本上全世界的大学任选了。   还是先看看任务设定吧。   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我有一颗少年心。   支线任务:做一个好班长。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04年-2005年   主线任务的要求很容易懂,然而林跃的内心是极度不爽的,因为这个任务对年轻人来讲基本就是白送,可是对他来讲,比对抗一个装甲旅都难,因为作为一个在任务世界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见惯了资本大佬说996是福报,公子哥儿们视清北高材生为家奴,研究生博士生沦为导师的免费劳动力……一个领略过现实有多残酷的人怎么可能跟教室里这些年轻人一样,对理想怀有热情,对梦想抱有希望,对爱情充满憧憬。都说三年一代沟,算算的话,他跟教室里那群人起码差了100道代沟。   所以这次的任务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那该怎么办?主线任务不做了?   他沉思片刻,猛然听到楼道口传来一阵追逐打闹的声音,几个呼吸后人影一闪,三男一女冲出楼梯,往高三一班的方向跑去。   “快跑,快跑,迟到了。”   “既然都迟到了,还跑撒子,稳重点儿噻。”   “也是哈,跑撒子嘛,狗哥我经常迟到,也没见哪个敢说一声。”   “……”   前面跑出一截的丁荣亮(外号咪咪)和罗申喜(外号大嘴)听完后面两人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抱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思,转跑为走,昂首挺行继续向前。   林跃倚着砌成半人高的水泥护栏打量他们四个。   “看撒子哦?”朱炜娇(外号大力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好罚站。”   四个人带着一阵风跑了。   林跃呵呵一笑,这大力娇果然够泼辣,真不知道马田是怎么想的,居然能看上她。如果马田的设定是一个被家里看得很紧,父母对他相当苛刻,相当严厉,培养出了一个自闭懦弱没有主见的书呆子,要说看上大力娇也说得过去,毕竟她身上有心向往之的性格,而马田明明是一个积极乐观的男生,怎么就会因为她跟涂俊(外号老狗)打闹时的咋咋呼呼样儿喜欢上她?   便在这时,他想起涂俊在拦路讹钱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这不是坏,我这是顽皮。   少年心?   恶作剧之心?   要不……他也顽皮顽皮?跟风犬少年比比谁更顽皮?   唉~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中二病最好的疫苗就是时间了,他偏偏打了效力最强的那种。   我有一颗少年心?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林跃!”   有人在后面喊他,回头一看,是班主任王老师从教室走出来。   “醒盹儿了没有?醒盹了回教室,语文课我会提问你的。”   “……”   看得出来,她应该是有急事,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林跃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迎着后门附近同学的注目礼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左前方的小胖子冲他吹响口哨:“王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   “干你屁事。”   林跃懒得搭理这没礼貌的家伙,把书翻了翻,看着上面的狗刨字体和难看涂鸦,心说怪不得你考不上大学,单凭对待教科书的态度就活该。   没错,他跟宋杰一样,都是复读生,要不然老师也不会安排他们俩坐一起。   “快点背吧,这个王老师是我见过的语文老师里最严肃的一个,我比你了解她。”旁边坐的宋杰推推眼镜,好心提醒他一句。   林跃给他整笑了。   “也是哦,你都待了一轮,又回到原点了。”   宋杰从高一到高三,应届没考上,又复读两年还是没考上,今天这是第三年,正好轮到高一时那一批老师。   前排小姑娘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由莞尔。   宋杰有些不开心,因为他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复读了,明年如果再落榜,他就得走上社会打工养家,为母亲分担压力了。   “放心吧,这次你会考上的。”林跃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道。   他忽然发觉,从自己的位置看去这个宋杰的侧脸很像谭晓光。   “我们一起努力吧。”   “呃……好。”   林跃硬着头皮回了一句,之后把桌面上的工具书一股脑塞进抽屉,一手搬桌子一手搬椅子,起身就往外走。   宋杰被他的迷之行为搞蒙了,怎么前面才说好一起努力,后脚他就搬东西呢?直到他快要走出教室才反应过来。   “林跃,你干什么去?”   “我去高三一班。”   他搬着书桌和椅子去一班?   宋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去一班?”   “没错,去一班。”林跃重复道。   教室里的朗读声一下子停了,全班同学都回头看他,表情嘛,很丰富。   有怀疑的,有惊讶的,有茫然的,有憋着笑的,有觉得这个复读生脑子不好使的,就差吐槽他是个大傻叉了。   要说为什么?   调班什么的不算稀奇事,尤其是在开学没两天的时候,这种事可以说相当频繁,但是……二班是理科,一班是文科,从二班调到一班不仅仅调的是班,更是文理科。   调文理科意味着高二学的东西除英语、语文、数学外全部作废,一个三本都上不去的复读生敢这么玩儿?要么他疯了,要么他压根儿没想考大学,纯粹是来高中课堂打酱油的。   林跃没有做解释,更未回答大家的问题,搬着桌椅走了。   几个平时活泼好动的学生走到门口,扒着边框往走廊里瞧,眼睁睁看着他从高三一班的后门走进去。   “进……进去了。”   “真的进去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二班的学生因为他的操作不读书了,很快,一班教室也变得鸦雀无声。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学霸的人生你不懂   跟二班的情况如出一辙,一班班主任也没在,看情况应该是被校长叫去开会了。   本来刚开学人就懒散,老师这一走,虽说书还在读,注意力就不知道放哪儿了,反正林跃搬着桌子和椅子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班里九成九的人都回过头去,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啊?你在搞撒子?”   大力娇一眼便认出他来:“你不是二班门口罚站的那个嘛?”   大嘴距离后门最近,推推眼镜,一脸好奇看着镇定自若的不速来客。   林跃没有搭理大力娇,把书桌和椅子往中间一列桌椅的后面一放,直接坐下来,拿出抽屉里的教科书摆到桌面上。   “娇姐问你话噻,你倒是说嘛。”   老狗把英语书的一页撕下来团成一个球丢过去。   林跃手一扬,稳稳地把纸团握住。   “哟呵,身手阔以噻。”老狗又去撕书:“老子不信丢不中你。”   一,二,三,四……   他一口气搞了好多纸团丢向林跃,被后者手中书一挡,那些纸团掉落一地。   老狗看看过道里凌乱的纸团,又看看对面脸色如常的二班来人:“你个瓜娃子是来踢馆的嗦?”   全班同学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有人为林跃默哀,因为他惹到涂俊了,全校谁不知道老狗是个捣蛋鬼,不要说日常为难学弟学妹,就连同班同学见了都得绕道走,好在他是二班的,情况可能好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二班的学生来一班干什么?   “调班,没见过吗?”林跃目视前方说了一句话,算是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   然而这个所谓的回答,不仅没有打消众人的疑惑,反而激起更大更急的浪花。   老狗好像听到好笑的笑话,不断地拍打着桌子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你说调班?从二班调到一班?我有没有听错哦?”   大力娇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他被班主任骂了,要离班出走嗦,调班?”   她也跟着拍起桌子:“他居然说调班?啷个脑壳坏掉咯?”   “理科生来文科班?怎么想的啊?”   “跟老师赌气也没这样的吧?我记得他还是个复读生呢?”   “哈哈哈,哈哈哈,别……别……让我再笑一会儿。”   一群人跟着起哄。   他们看林跃的目光就像在看傻子。   调班的情况不多,但是有,可是从理科班调到文科班这种事,解放碑高中前后十年都没发生过,除了那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学霸,只有傻子才会这么调。   咪咪指指林跃,回头看看大嘴:“嘿嘿。”   他又指指林跃,又回头看看大嘴:“嘿嘿,这人好傻哦。”   大嘴看着他郑重点头:“嗯,咪咪,你后继有人了。”   咪咪说道:“你啥子意思嘛?”   一群人在说他傻。   林跃充耳不闻,把工具书码放整齐,仔细打量后墙的课程表。   “林跃,林跃……”   这时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扭头一瞧,发现是宋杰。   “别闹了,快回教室,王老师马上回来了噻,她可喜欢叫家长了。”   “我没闹啊,我是认真的。”   这话没人相信,因为傻子都不一定干得出这种事,理科转文科?高二读个十天半月后悔了,找老师调班还说得过去,高中都读完了,落榜后复读,又要从理科转文科,这不叫脑壳有包,这是脑子进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宋杰,怎么回事?上课期间乱跑什么?”   一声呵斥传来,吓得宋杰猛地挺直身子,看着走廊支支吾吾说道:“王老……王老师,我……我来找一班的同学借书的。”   “你一理科生跑文科班借书?”   “啊,是……是啊。”宋杰转身就走:“老师,我不借了。”   “站住!”   他很听话地停下来,一班的学生们也纷纷转身,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因为外面来的不只有二班班主任王老师,还有一班的班主任杨老师,而且人已经从前门走进教室。   “这位同学,你是我们一班的吗?”   杨老师话音才落,王老师走到宋杰身边,扭脸一瞧,跟林跃来了个相顾无言。   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走进一班教室:“林跃,你跑一班来干什么?”   讲台前王老师看看老大姐,再瞅瞅教室多出来的学生,不知道那个男生不在二班呆着,来一班干啥子。   “我要调班。”   这个回答一下子点了炮仗。   “林跃,上晨读你打瞌睡,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学会跟老师赌气了?”王老师大怒,自己的学生跑到别的班级上课,这说出去脸上无光啊,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虐待学生呢——她不认为罚站属于体罚的范畴。   “我没赌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要调班。”   老狗扯扯大力娇的衣袖,小声说道:“方脑壳好猛地哈,王老太太也敢顶撞。”   “你狗哥也有怕的人噻?”   老狗晃晃头,装模作样打个寒战,一副那小老太太不好惹,惹不起的样子。   王老师看看教室里努力憋笑的学生,好言劝说:“这位同学,二班是理科班,一班是文科班,你要调班也应该去四班或者六班才对……”   她的潜台词是你要疯没关系,别拉我下水。   林跃说道:“没错,我就是要理转文,而且我觉得你的英语教的不错,人长得也乖,比别的班级的英语老师更有亲和力,所以这一班我呆定了。”   王老师直接宕机,嘴角不断扯动,看不出想哭还是想笑,她来解放碑高中也有几年了,教了好几年书,她还是第一次见说话这么直接的学生。   “呵呵,呵呵……”   她用干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反观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居然大喇喇地坐着,表情很自然,底气很足。   “呵,呵呵……”   咪咪也在笑,不过不是干笑,而是找到同类一般的笑。   “胡闹!”王老师给林跃的不着调气得满脸通红:“理科转文科?你以为你是谁?瞧你高考那点儿分儿,337分,上个大专都勉强,还学别人理转文,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话说得重了,也从侧面反映出她是真得很生气。   林跃皱了皱眉,直接一句话顶回去:“你更年期啊?”   本来吧,站在老师的立场,不想让他理转文也是一片好心,他也没想一句话把人噎死,一直就是平静地表述内心的想法,现在王珍先向他开炮,说话这么难听,他当然不会坐以待骂,肯定要反唇相讥。   咔~   大力娇一边咬圆珠笔的笔帽,一边搁那儿看戏,听到这句三分骂五分嘲还有两分是调戏的话牙齿一用力,直接把笔帽崩了个裂口,然后愁眉苦脸看着开学刚买的文具。   杨老师的脸有点黑,感觉这复读生不只吊儿郎当讲话不着调,还是个不肯吃亏的超级刺儿头,连以火爆脾气著称的王珍都敢硬刚。   “你……你这个……”   王珍被他气得语无伦次,作为解放碑高中教师队伍里的老前辈,不说才入职没多久的教师要给她面子,校长见了都得礼让三分,现在给一个复读生喊更年期,能不愤懑吗?   “王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出现,打乱了场间气氛。   林跃扭脸一瞧,嗬,这不是新任高三年级主任潘英楠吗?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从王珍嘴里得知事件经过,潘主任冷着脸吩咐道。   林跃耸耸肩,把椅子往后一挪,起身朝外面走去,他当然知道潘英楠想干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巡视教室就发现这样一幕,那当然得管一管了。   王珍眼见林跃离开,只能闷闷不爽地带着宋杰回教室了。   大力娇看看教室里多出的书桌和椅子,往后倾了倾身:“狗哥,他好拽哦。”   “啷个拽嘛,是个傻子好不好噻。”   老狗一脚踹过去,把过道那边的书桌弄歪,林跃放在桌面的英语课本掉在地上。   杨老师抬头瞄了他一下,推推眼镜,没有说话。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专业弄教导主任   林跃跟在潘肖身后来到教导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教职人员都不在,墙角饮水机的烧水指示灯突然点亮,内胆发出嘶嘶的轻响。   潘肖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端起杯子走过去接了一杯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润润喉咙,这才回到座位坐下,一拍桌子说道:“刚开学就顶撞班主任老师,你想干什么?”   林跃还是那个诉求:“我想调班。”   “调班?我看你是没事找事,还理转文?你以为你是八中和一中的尖子生啊?你要是有人家的本事,用得着复读吗?考了300多分还好意思提要求?我都替你父母臊得慌。”   “300多分怎么了?教育部有规定300多分没资格复读吗?学校免我的学费了吗?既然钱都收了,我就应该享受相匹配的服务。昨天老君洞的黑瞎子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文曲坐命,宜选文科,我觉得可以试试,万一成了呢?”   嘿,这家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潘肖又拍了下桌子:“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回去写份检讨,下午交上来。还有,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凭什么?凭你顶撞老师。”   “潘肖,你吃错药了是吧?就你这一脸性无能的样子还学人家当教导主任?”   “你……你说什么?没教养的龟……”潘肖那叫一个气啊,恨不能给这嘴贱的小子一巴掌:“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读了。”   “生气吗?生气就对了,刚才王珍就是这么说我的,300多分的复读生没人权,想调班就是吃错药了。”   “……”   潘肖给他弄得无话可说,他干了将近十年教师,就没见过这种明明是在跟你讲道理,却能让你感觉受到侮辱的学生,太窝火了。   “王……王老师也是为你好。”   “好意心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这不符合学校的规章制度。”   “规章制度?法律规定不能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你们分了没有?教育部明文规定严禁节假日补课,你们照办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何况学生管理条例里也没写不能调班吧,就算拒绝,你也应该提出充分且正当的理由,并畅通行政复议的渠道。”   如果说潘肖刚才是生气,那现在就是傻掉了,他是真没想到对面的家伙这么难缠。   他很后悔,后悔新官上任干嘛去巡视教室,这下好,整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认怂?有损他教导主任的威严。加码惩罚?又师出无名,毕竟林跃就是要求调班跟班主任起了口角,也算不上错误。   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骑虎难下。   “没话说了是吗?”林跃说道:“那就老老实实给我调班吧。”   太嚣张!   潘肖大怒,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小子一张嘴就跟火上浇油差不多,心里的邪火把七窍都塞满了。   “你做梦!”   “呵……”   便在这时,林跃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看得潘主任心下一慌,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   下一个呼吸,更令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跃把鼻梁上戴的眼镜摘下来往地上一丢,狠狠一脚踏上去,只听咔得一声脆响,眼镜四分五裂,又一脚踹在高二年级主任的书桌上,顺势偏身,后背往西墙撞了一下,之后跑过去一开窗户,对着外面大声喊道。   “潘主任打人了,潘主任打人了!”   潘肖顿时慌了神。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别乱说。”   “今天是你当教导主任的第一天,火没烧起来,咱先来个丑闻怎么样?”林跃往后伸了伸脖子,对着门口说道:“校长,宋校长。”   走廊尽头就是校长办公室,这要是传到校长耳朵里,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别叫了,别叫了,调,调,给你调!”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不仅嘴损,这主意也鬼啊,办公室门一关,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嗓门一开,声一喊,说他打人,再有破碎的近视镜为证,别人是相信他一个手握权柄的教导主任呢?还是相信一个要求调班不成被带进办公室挨训的学生呢?   “那这眼镜……”林跃指指地上不能用的家伙事儿。   潘肖咬牙切齿地道:“我赔!”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既然决定息事宁人保住声誉和乌纱帽,那就只能怂到底了。   “500。”   他的嘴角抽搐几下,恨声道:“行,500。”   林跃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瞧你这官儿升的。”   说完还摆出一副哀其不幸的样子摇了摇头。   潘肖想死的心都有了,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儿被小雁啄了眼,自己居然也有被学生搞到崩溃的一天。   三分钟后,林跃心满意足地走出办公室,留下潘肖一个人在那儿暗暗咬牙。   当他回到高三一班的时候,刚好结束晨读,杨老师从教室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   “下节课上什么?”   林跃问道。   “下节课……去后面操场开誓师大会。”   “哦。”   他扭头进了教室,杨老师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潘肖同意他调班了?   如果是的话……   高三一班有涂俊、朱炜娇、丁荣亮、罗申喜四个人已经让她很伤脑筋了,再多这么个活宝,那她作为班主任的日子……只是想想就胸闷。   不行,她得找潘肖说理去。   林跃没有在意她的想法,走进教室沿着过道往后走,在经过丁荣亮喜欢的女生陈圆圆的书桌时停住。   “你是一班的班长?”   “对……对啊,干啥子?”   陈圆圆不知道这个连王老师都敢顶撞的家伙找她有什么事,话里话外带着点害怕的情绪。   “既然你是班长,有人动我书桌,我工具书都给我弄地上了为什么不管?”   陈圆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书落了一地,转头看看趴在书桌上装睡的老狗,表情有点尴尬,全班同学,连王老师都知道是谁干的,可就是没人敢管,她是班长怎么了,能吓唬住狗哥?想啥呢?   “我……我没看到啊。”   她从座位起来,走到后面,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好了。”   右前方座位上的丁荣亮怔怔地看着她。   “圆圆,你为撒子要帮他拣书嘛?”   “因为她是班长,团结同学,和谐友爱是她的责任。”林跃连句谢谢都没说,拉过椅子往上一坐。   “新来的,你拽什么拽?”   丁荣亮怒冲冲地看着林跃,陈圆圆可是他的女神,如今给那调班生凶到帮忙拣书,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了:“信不信我让狗哥敲碎你的脑阔。”   话音一落,始作俑者偏了偏头,望右瞄了一眼,赶巧林跃看过来,唬得他又把头低下,装作不干他事的样子。   作为解放碑高中一霸,为人再流氓,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站出来叫嚣,毕竟这事儿确实是他看调班生不顺眼,踹人家书桌在先。   林跃瞥了陈圆圆一眼:“他是你男人?”   陈圆圆把头晃得飞起。   “那他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   丁荣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女神。   朱炜娇看不过去,一拍桌子站起来:“新来的,你好嚣张哟。”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我还要当班长   林跃给这句话逗乐了。   纵观这部电视剧的几个主角,真真应了那句话——乌鸦骑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剧里马田和安然的家庭条件很好,但是从头到尾对二人父母的刻画就带着一种泼脏水似得偏见,好像富贵就是一种原罪,安然甚至因为他爸说涂俊不好而顶撞质问他爸。   然而仔细想想,安然的爸有说错吗?   就涂俊和朱炜娇在课堂上旁若无人大闹喧哗的行为,还不够坏学生吗?还不够自私自利吗?   杨老师安排涂俊去检查学生们眼保健操的时候怎么说的?让你去检查还不是因为大家怕你。   什么情况下别人才会怕他?   后面参加高考时他自己也说很感动,没想到受他欺负的学弟学妹们会为他们加油壮行。   如果跳出主角的视角去发现,涂俊、朱炜娇、丁荣亮、罗申喜四个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学校旁边城中村里一起玩大的混世小霸王,缺乏管教,没有素质,从小学到高中都聚在一起欺负那些非本地人后代和老实巴交的学弟学妹。   电视剧里还有涂俊带安然翘课,一群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喊他狗哥的情节,屠夫的儿子嘛,肯定自带唬人光环。   现在城市化进行到了后期,在大中城市的学校上学的学生可能不太理解电视剧里的情节,无法感同身受,实际上放到20年前,城中村里拉帮结伙,仗着自己是土著胡作非为的学生有多讨厌,回去问问三四十岁的人就知道了。   我穷所以我有理,我草根就应该被宽容对待,我才十七八岁所以干坏事不叫干坏事,叫顽皮?   某站……可真是会迎合年轻人的口味,讲政治正确呢。   “我嚣张?我嚣张没有嘲笑插班生人是傻叉吧?没有把插班生的书全弄地上吧?没有明知道是谁干的直接上手打得他那个屠夫爸都不认得吧?也没有张嘴闭嘴你好拽哦,脸上写满不服吧?”   朱炜娇给他问住了,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啪~   这回改涂俊拍桌子了,站起来的同时还把平放在书桌上的英语课本合起来一甩,气势可以说做的相当足。   “新来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龟儿子吵架就吵架,拿我老汉儿说撒子?”   “我有说错?你爸不是大兴村的屠夫吗?我认为靠自己的双手养家糊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这当儿子的,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亲爹的职业,不敢挺直腰板抬头告人,为他的辛勤劳作骄傲自豪,这叫不孝。”   全班同学都在看他们。   这个插班生真的很拽,连狗哥都敢正面硬刚。   偏偏他说的话又很有道理,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很正义,很正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种很拽很狂的感觉。   涂俊指着林跃,威胁道:“龟儿子,你再给我说一遍噻。”   “你爸没教你不要指着别人说话吗?这样很没礼貌哎。”   哈哈哈~   这是说狗哥没教养啊。   前面有GET到他想表达的意思的男同学拍着桌子起哄,原来不用引经据典也能文明而又礼貌地骂人。   就在后方剑拔弩张,火药味浓到即将爆发,陈圆圆作为班长不知道该怎么灭火的时候,杨老师去而复返,冷着脸走上讲台,把板擦拍得啪啪响。   “干什么?造反啊?”   这时大家才回过神来,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情绪,目视前方。   涂俊被朱炜娇拉回座位,依然愤愤难平盯着林跃。   “两件事。”杨娇轻咳一声说道:“以后林跃同学就来咱们班上课了,大家鼓掌欢迎。”   林跃听得出她的言不由衷,显而易见的是,杨娇在潘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没在他头上烧起来,还损失了500块钱,那肯定是要找个发泄口的,于是……   杨老师好可怜。   他看着班主任摇头叹息之际,前排坐的学生相继转头打量,没想到他居然搞定了潘主任,关键是在惹毛王老师的情况下搞定的,说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陈圆圆的同桌李斯林和隔壁书桌的眼镜妹刚要鼓掌,朱炜娇拿眼一扫,凶光注视下,几人预备合拢的手掌停在半空。   啪~   啪~   啪~   只有稀疏的掌声响起,显得很没诚意。   杨娇有些尴尬,看看涂俊和朱炜娇,又看看林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觉得又来一个不好搞的问题少年,以后这个班有得闹腾了。   一来涂俊、朱炜娇、丁荣亮、罗申喜四个人属于老牌问题儿童,说不听,找家长也没用,她基本上已经放弃,随他们去了。二来被潘肖教训了几句心情不好,对林跃怨气不小,学生们被涂俊和朱炜娇镇住,不给她面子欢迎新同学这件事她便没有追究。   “高三了,这是你们在解放碑中学的最后一年,也是人生的重要路口,学校决定召开誓师大会给你们打气的事都听说了吧,现在去后操场集合吧。”   杨娇拍拍手,号召大家离开教室。   伴着一阵议论声,学生们放下手里的书籍和文具鱼贯走出。   林跃刚要起身离开,杨娇从讲台走下:“林跃,你留一下。”   他只能又坐回去,眼看着涂俊投来一道凶横的目光,跟朱炜娇和罗申喜勾肩搭背消失在门外走廊。   “理科转文科,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杨娇走到林跃面前,她很认真地打量这个行为与其说不合逻辑,不如讲怪异的学生,想要依靠自己的阅历来洞彻他的内心,搞清楚他做这种事的动机。   学生嘛,一般来讲想法都挺单纯的,闹着调班要么就是在原来的班级挨欺负了,要么就是目标班级有他喜欢的女生,再不然就是跟家长赌气,大人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遗憾的是她失败了,那双眸子说清澈也清澈,说浑浊也浑浊,总之越看越迷茫,看到最后反而是她扭过脸去,不敢跟他对视。   “好意心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潘主任没告诉你吗?”   潘主任告诉她了,但是文曲星坐命什么的,读文科比读理科更有前途什么的,哪个会信哦。   “知道么?你这么做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理科转文科,高二的地理、历史和政治都要重新学习,如果你真的打算读文科,应该去读高二,而不是高三,那样还能跟上课程,在老师教导下系统地学习文科知识,而高三的内容基本上以复习为主,讲课不多,刷题优先,知识点比较分散,基础不好的同学学起来会非常吃力。”   “老师,我喜欢挑战。”   杨娇给他气的……没脾气了。   高考300分出头的主儿说自己喜欢挑战,喜欢挑战然后败北吗?她好心相劝,为他着想,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不以为然,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这种学生简直不可理喻,更无可救药。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杨娇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一个没有自知之明,跟涂俊、朱炜娇那几个人半斤八两的家伙。   林跃当然看得懂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关键是他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好,他喜欢有挑战的事情,理科转文科连挑战的边儿都不沾好不好,可这事儿没法解释,只能用成绩来证明。   按照电视剧剧情,接下来会有摸底考试,以此来让学生查找自己的不足,这看起来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可一旦正常发挥,马拉松就跑不成了,还怎么对老狗、咪咪他们顽皮呢?   我可不是有意气你的,只能说造化弄人——他这样安慰自己。   “杨老师。”   杨娇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劝告,驻足回头,面带微笑说道:“是不是想通了?”   “我想当班长。”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干什么?抢你女人!   杨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封,她还以为林跃想通了,明白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没想到根本不是,不仅不是,而且得寸进尺,调班调成了又想当班长。   才考了300出头,学习学习不行,刚来一班第一天就跟涂俊、朱炜娇那几个人闹矛盾,就这还想当班长?   “林跃,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比王珍脾气好很多,这并不意味她能任人拿捏。   本来林跃擅自做主从二班来到一班就让她跟王珍很不舒服,后面到主任办公室问话,又给潘肖阴阳怪气了几句,压着火儿回到班里,本着为人师长当以身垂范的想法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希望他能认清自我,及时更正想法,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她的一片好心收获了什么?   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林跃很无语,每次说实话都被当成撒谎,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他不就是想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做一个好班长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杨老师,我是认真的。”   杨娇说道:“行,你是认真的,那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不行。”   “为什么?作为班级的一份子,我有这个权利。”   “你有权利,但是没有资格。”   杨娇懒得跟他废话,气呼呼地走了。   刚从二班调到一班就要当班长,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她现在算是知道涂俊、朱炜娇那几个人跟他不对付的原因了,这个林跃太没自知之明,而且脸皮超级厚。是,丁荣亮脸皮也厚,但是人家只在骚扰陈圆圆的时候这样,平时还是很乖巧的。   资格。   杨娇说他没有当班长的资格。   怎么才算有资格呢?用催眠术?那就太没挑战性了。   本来以林跃的性格是不屑于当班长的,问题是系统给了他一个当班长的支线任务,而且还不能当坏班长,要当好班长,想他一个做惯了恶魔、魔鬼、坏先生、职业送主角家破人亡的大大大恶人,如今要他洗心革面做一个好班长……   眼见班里人都走光,林跃也跟着离开教室,出教学楼往后面操场走去,一边思考怎么才能说服杨娇让他当班长。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都不好做,那总得完成一个吧,不然这任务不是白接了?   路过靠近职工餐厅的小卖部的时候,他下意识往窗口一凑:“老板,来包烟。”   里面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把脸转过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同学,你说撒子?”   “来包……”   思考问题的时候来一支烟基本成了肢体记忆,第二次说自己的目的他才反应过来,这次是身穿,而且人设是高中生。   “我说来个打火机。”   女孩儿静静地注视他五秒钟,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递过去。   “同学,你还小,抽烟不得行。”   林跃懒得理她,丢过去五毛钱,拿着东西走人。   女孩儿打量他的背影几眼,又回头去看《家有儿女》了,一面拉过用旧报纸叠成的小纸盒,往里面吐磕过的瓜子皮。   林跃没有去操场,在前面办公楼拐个弯,进了偏门,站在三楼的走廊往操场看。   高三年级的学生站在足球场上,看台坐着一排学校领导,才升官的潘主任两只眼睛扫啊扫,扫啊扫,不知道在找谁。   嚓~   嚓~   嚓~   林跃一下一下打着手里的火机,注意力根本没在誓师大会上,仔细思考关于任务的事情。   说起来,他跟涂俊还有点沾亲带故呢,只能说系统给的这个设定……蛮有几分新意的。   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有大的改变,跟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涂俊、朱炜娇、罗申喜三个人在操场上打扑克,不时爆出“要不要”、“你炸他噻”、“你会不会打牌哟”、“你懂个锤子”诸如此类的喊话,老师都跟没看到一样,也没人管他们。   大兴村四人组唯丁荣亮不见踪影。   当流程进行到潘肖上台喊口号时,经典情节出现了。   潘主任在主席台读稿,丁荣亮在教学楼的楼顶喊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通过老师的帮助,提升大家高考的实力。”   “虽然我,没有考大学的实力。”   “第二把,通过更多元化,更人性化的教育,充分调动大家的智力。”   “并且我,也没有学习冲刺的智力。”   林跃看着对面操场上演的一幕心中一动,嘴角添上一抹微笑,转过身去一脚踹开左手边第二个门。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操场上,没人关心办公楼那边发生了什么。   潘主任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继续读稿,丁荣亮则照着罗申喜给他的剧本背台词。   “第三把,帮助大家找到真正的梦想,找到你们的动力。”   “但是,圆圆,陈圆圆,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耶。”   “特别是你们,都高三了……”   “特别是我们,高三了,分别在即,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圆圆,行不行,你给我句话噻,狗哥,你帮我问一哈圆圆,她得不得行哦。”   操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往陈圆圆的位置看去,羞得她恨不能在地上抠出一个洞钻进去。   后面抡圆了膀子准备炸牌的涂俊把手往回一缩,看向班花陈圆圆,正准备在下面添一把火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哒~   哒~   “喂喂喂”。   操场上的人顺着声音往办公楼的方向看去,忽然发现不知道谁这么无聊,把扩音喇叭打开了。   “陈圆圆在吗?陈圆圆在吗?”   “大家好,我是三年一班的林跃,我专门为你创作了一首歌曲,趁着开学誓师的大日子唱给你听。”   陈圆圆?又是陈圆圆?   所有人都懵了,教学楼天台一个,办公楼的广播室里一个,玩儿什么呢?追女生还带组队的?   丁荣亮惊呆了,翻翻罗申喜给他的恋爱宝典,上面没这个环节啊,直到保安踹开天台门,把他一把摁住,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又是这小子!”潘肖肺都快气炸了,指指教学楼天台,又指指办公楼的大喇叭,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他也喜欢陈圆圆哟。”大力娇看看陈圆圆凹凸有致的胸,又看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十个指头往中间掐了掐。   涂俊顿时笑场:“他……他……龟儿子滴,还会写歌?有没有搞错?”   叮叮咚~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歌唱到这里突然停了,然后是椅子腿儿在水泥地上刮过的噪音:“咳咳,抱歉,串戏了。”   所有人懵上加懵,歌儿很好听啊,怎么就不唱了?   漩涡中心的女主角一开始害羞想跑,后面被歌声打动,情不自禁抬头看去,现在这突如其来的闷棍搞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难受极了。   哒~哒~哒~   “喂喂,我想起来,是这么唱的,咳……”   叮叮咚~   吉他声又起。   “换种生活让自己变得快乐。”   “放弃执着天气就会变得不错。”   “每次走过都是一次收获。”   “还等什么,做对的选择。”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别管那是一个玩笑还是谎话。”   “路在脚下其实并不复杂。”   “只要记得你是你呀。”   “WOW……”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丝毫未见。”   “眼前这个少年还是最初那张脸,面前再多艰险不退却。”   “SAY NEVER NEVER GIVE UP LIKE A FIRE。”   “……”   潘肖看看操场上合着节拍摇头晃脑的学生,又看看主席台交头接耳的正副校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心想还别说,这小子唱得挺好的,自己慷慨陈词都没调动起来的干劲儿,给他一首歌调动起来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我还缺个丫鬟,觉得你不错   “咪咪惨咯。”   罗申喜看着扩音喇叭的方向低声说道。   涂俊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大嘴,你在说撒子?大声点嘛。”   “我说咪咪惨咯。”   “你讲这话啷个意思?”   罗申喜推推眼镜,刚要解释丁荣亮为什么惨了,旁边大力娇发飙了:“你们两个不要打扰老子听歌,一边说去噻。”   涂俊说道:“鬼歌曲,跟狼叫一样,难听死咯,改天我也写一首,保证大火。”   他嘴上不服输,却也知道自己是个五音不全的家伙,在这一点上跟朱炜娇绝对是金童玉女,十分般配。   歌声淡去不久,李斯林走到陈圆圆身边:“圆圆,我说他为撒子放着理科不读,转来我们一班,辣个是要跟你耍朋友噻。”   丁荣亮总是干丢脸的事情,让陈圆圆在大庭广众下出糗,现在又多了一个插班生,她真是为好朋友捏了一把冷汗。   与此同时,操场上的学生纷纷回头打量,把小姑娘看得满脸通红,埋头就跑。   ……   林跃觉得这首《少年》还挺切合这次任务的主题的,就像歌词里写的,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丝毫未减,在广播室抱着吉他唱歌的时候还真有几分返璞归真,回到少年的感觉,不枉他在现实世界利用笔记本把未来的热歌都听了几遍。   是的,拥有绝对音感和【过目不忘】技能的他,只需要听几遍就能搞定曲子。   “丁荣亮,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潘肖的怒斥惊醒林跃,仔细一看,才发现丁荣亮正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于教导主任的训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也是,电视剧里这货总是一副瓜兮兮的样子去跟陈圆圆告白,现在誓师大会上给他摆了一道,面对情敌,态度能好才怪。   林跃冲这缺心眼儿的家伙微微一笑,没有把这份敌意放在心上。   “还有你!”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又把潘肖刺激到了。   “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调班呢,不好好学习,把心思都用在追女孩子上了,乐器室的门是谁踹坏的?说,是不是你?”   林跃没有否认:“没错,是我,放学我会把它修好。”   “这是修不修好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而且是性质恶劣的态度问题,你们的行为对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不罚不足以平民愤,不处分不足以正校规,现在经老师们研究决定,给予你们警告处分,回去后一人写一份检查交上来,并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众宣读,还有,通知你们的家长来学校见我。”   潘肖恨恨地看着林跃,如果说这小子调到一班后老老实实不犯错,他还真不好发作,没想到才一个课间的功夫就玩儿了这么一出儿,敢在誓师大会上抢他的风头,那这公报私仇好机会,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丁荣亮还是默不作声,咬牙切齿盯着林跃。   潘肖给这俩人气得一拍桌子:“我说的话听见没有?”   丁荣亮没听见,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林跃,作为一个恋爱白痴,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知羞耻和一心一意,具体到怎么追女生这件事,每一个环节,包括台词都是严格按照罗申喜卖给他的恋爱宝典展开的,那里面就没说出现情敌该怎么办,所以面对林跃的竞争,心怀愤怒不假,但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   林跃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潘主任,知道之前诬陷你那招我是跟谁学的吗?其实我有一个叫夏洛的好朋友,他干了件足以被学校开除的错事,后来他妈为了解决问题,把衣服一扯,诬陷校长非礼她。文化人嘛,好面子,而且在QJ这种事上,法律还是偏向女人多一点的,所以我的想法是警告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叫家长这件事,还是免了好,你觉得呢?”   “你……你威胁我?”   “哪有,我是在跟你商量,你看看我,一个没入社会的少年郎,做点错事换个城市再复读一年没人会在意,你呢,现在可是教导主任了,干得好前途一片光明,副校长,校长,然后调进教育局,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声誉,不仅前途看衰,搞不好家庭生活也会鸡飞狗跳一团糟。”   这TN是一个高中生能说出来的话?   潘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哪路神仙,万一就像他说的,那为了报个小仇搭上自己的生活就太不值当了。   “好吧,叫家长就免了,不过检查必须写,不然我没法向校长交代。”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林跃回答的很干脆,干脆到潘肖有一种身为教导主任的自己不是在教训他,而是在跟他讨价还价谈生意的感觉,明明教导学生是他的职责,明明……   总之感觉很憋屈。   “再见。”   林跃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办公室。   丁荣亮的视线顺着他的背影移动,但是并没有跟上去。   潘肖一拍桌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回去写检查。”   “哦,哦……”   脑子缺根筋的家伙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儿跑出办公室,往高三一班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赶巧因为开誓师大会的原因这节课只剩不到二十分钟,数学老师把高二期末考试的试卷发下来留了检查错题的作业后就离开了,基本上等同于上自习。   同学们一看他们进来,有人吹口哨,有人在鼓掌,还有人叫陈圆圆的名字,搞得女班长一脸害羞,把头埋在高高叠起的工具书下面不敢见人。   一个丁荣亮就够让她难为情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调班生,关键是两个人一样的厚脸皮,这让她怎么面对嘛。   朱炜娇侧过身子,面冲后门,大马金刀坐着。   “就说你这小白脸没安好心,原来是打算跟咪咪争圆圆噻,你个哈儿以为会唱两首歌就叫浪漫吗?咪咪从十三岁就开始追圆圆咯,你觉得自己有好多胜算?”   林跃冲她笑笑:“九成九吧。”   “九成九?他说九成九?”朱炜娇快要跳起来的样子,大声说道:“大家听听,啷个说他有九成九地把握追到陈圆圆。”   前方传来一片哄笑声。   陈圆圆把头埋得更深了。   丁荣亮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朱炜娇说道:“我赌你追不到。”   林跃反问:“赌什么?”   她愣了一下,因为这么说就是为了帮咪咪打气,顺便恶心恶心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调班生,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子居然打蛇随棍上,在这里将她一军,不过大力娇的世界没有“认怂”这个词。   “你说赌什么?”   “一年为期,你输了就当我的丫鬟,我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   “那你输了也得做老子跟班。”   “可以。”   “都听到了,你们都是见证人噻,到时候输了不认账,用唾沫淹死他。”   涂俊拍拍她的肩膀:“娇姐,这赌注太大了吧。”   “你懂个锤子。”朱炜娇甩开他的手,冲丁荣亮大声说道:“咪咪,娇姐看好你噻。”   林跃明白了,大力娇这是在变相地为死党打气。   他往右边看时,罗申喜也向他望过来,跟他的视线一触即收。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后门外多了一个人。   “林跃,你出来一下。”   他扭脸一看,见是宋杰,便离开座位走过去。   “怎么了?”   “给,这是王老师发的复习资料。”   “哦,谢谢啊。”   他今天刚从二班转到一班的,像习题集,参考书这类资料的名额还在二班挂着,现在宋杰给他送过来属于正常操作。   俩人说话的当口,涂俊和罗申喜搬着两把椅子从教室跑出来,往楼道口而去。   林跃皱皱眉,算算时间的话,李安然和马田也该来了。   “宋杰。”   “嗯?”   “要不要一起过来读文科,刚好我还差个同桌。”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挨处分专业户   “你说撒子?我没听懂。”   宋杰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读文科,我包你明年考上清北。”   “……”   刚才是没听清,现在听清了,可是他压根儿不信。   林跃今年高考分300出头,他连续三年落榜,理科都搞不定呢,转到文科读一年高三能上清北?这话白痴才会当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老子听错咯,还是你瓜娃子脑壳坏掉了,个人大学都考不上,还保证别人读清北?你是在讲笑吗?”   原来是朱炜娇在偷听两个人说话。   这一声叫把其他同学的目光也吸引过来,无不面面相觑,觉得林同学的脑回路确实不一般,自己为了追女生调班也就算了,居然还忽悠超级复读生宋杰同学读文科,还保证他考上清北?这不叫误人子弟,这叫不当人子。   “我先走了,你少惹事。”   宋杰顶不住那些人的目光,说声再见赶紧溜了。   林跃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把他拿来的资料丢在书桌上,转身朝楼道口走去。   这时扩音喇叭传来潘肖的喊话:“高三一班林跃、丁荣亮二人,扰乱誓师大会,给学校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现在,经教导处研究决定,给予二人警告处分,希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不要像他们两人一样,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给自己的人生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林跃摇摇头,看来潘主任是在誓师大会上尿不尽……不是,是没有讲过瘾,现在又拿他跟丁荣亮挨处分的事做文章,继续劝导大家。   由高三三班和四班的教室经过时,有人认出了他,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誓师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女生鼓起勇气夸他唱得真好听,又问前面那首没唱完的叫什么。   林跃说了一句有机会唱给你们听,两名女生脸红了,他趁机转身下楼。   与此同时,涂俊和罗申喜把几名要到二楼上厕所的学生堵在楼道口。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我这只黄金右脚。”   “两年前,国足在世界杯上一个球都没进,现在我就是拯救国足的希望,5块钱,去看下医生嘛?”   他把右腿担在另一把椅子上,膝盖往下一寸的位置涂着紫药水,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被挡住的那伙人里前面那位掏了掏裤兜,拿出5块钱,正准备破财消灾,这时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来,把他的手腕按下去。   “国足?不配。”   也不知道是说国足不配被拯救,还是说老狗不配拯救国足。   涂俊的笑容瞬间定格,看着林跃说道:“你龟儿子的管那么多。”   林跃说道:“让开。”   涂俊指着挡住去路的腿说道:“你脑壳有包,眼睛也不得用吗?受伤了啦,走不动。”   “受伤了?”   “没错,重伤,随便动可能会残废。”他又看着后面的同学说道:“不是我不让你们过噻,下节地理课尿裤子,要怪你们就怪他。”   林跃往前伸了伸手,还没等碰到他,这货便杀猪一般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林跃打人了,哎哟,大家快来看,他把我打残废咯。”   这一声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林跃还在楼梯的转弯处看到了马田和李安然的影子。   “不挪是不是?”   “挪不起嘛,残废咯。”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得,翻手间掌心多了一枚打火机,只听嚓得一声响,然后是罗申喜的惊叫:“狗哥,你衣服烧起了。”   涂俊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套在校服外面的花衬衫给那小子点了,火苗正顺着衣襟往上窜,哪里还敢坐着装死,极敏捷,极麻利地跳起来,把花衬衫往下一扒丢在地上,赶紧用脚去踩。   丁荣亮从楼上下来找罗申喜算账,一眼便看到前方发生的一幕:“大嘴,狗哥这是做撒子?衣服为啥烧起咯?”   罗申喜指指林跃,眼睛里带着一丝后怕,他是真没想到调班生敢下这样的狠手。   “姓林的!”   涂俊把花衬衫上的火踩灭,回头怒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林跃说道:“你不是残废了吗?一条花衬衫就把这么严重的病治好了,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我谢你个鬼哦。”   说完拎起椅子就要砸人。   这时猛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干什么?”   回头一看,潘肖和一名老师从高二三班的教室走出来。   “潘……潘主任。”   涂俊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把椅子慢慢放下,一指林跃说道:“是他……他烧我衣服。”   “又是你!”潘肖看向站在楼梯口的刺儿头:“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跃没有多讲,自行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涂俊去拣衣服,被丁荣亮问了一句“都烧成那样咯,你拣它干撒子?”   “这是纵火滴证据,老子要搞到他退学(XIAO)。”   两个闹事精就这么走了,潘肖离开前还跟马田对望一眼。   高二的老师留下来维持秩序,把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劝走。   “不让你转来这里你不听,看到了吧,一个拦路讹钱,一个点人衣服,要不然解放碑中学年年考试成绩全区垫底呢,这是有原因的。”   马田一边走一边说道。   李安然不以为然:“你是对自己保持成绩没有信心吗?”   “怎么可能,像我这么自律的人,转到哪个学校都能考上清华北大。”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李安然面露不解。   “你不是要出国留学吗?如果真的找到刘闻钦了,这国你还出不出?”   “……”   李安然无言以对,她从JLP区排名第一的育才中学转来名不见经传的解放碑中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找到她喜欢的那个男生,而马田作为她的好朋友,担心她被人欺负,也一并转了过来。   “马田,谢谢你。”   “咱们这关系,还说谢谢干什么。”   ……   “咳,这个……高三一班学生林跃,涂俊,课间在楼道追逐打闹,严重影响了教学秩序,违反了校规,不过念在两人积极认错,且态度良好,教导处经研究决定,给予严重警告并责令检讨处分,如有再犯,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大课间的开始是潘肖宣布处分结果,大课间的结束也是潘肖宣布处分结果。   林跃一下子成了全校的名人,毕竟一个上午挨两次处分的学生在解放碑中学的历史上还没有过。   “啷个居然把狗哥的花衬衣点了,好霸道哟。”   “就是就是,行市滴很。”   “不过他歌唱得蛮好噻。”   “……”   距离上课铃响已经过去五分钟,涂俊还没有回来,朱炜娇屁股上像长了蛆,在座位上磨来磨去,不时回头看看后门,一副很担心涂俊的样子。   很快地,伴着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老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看到涂俊平安归来,她松了一口气。   “唉……”   涂俊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狗哥我一世英名,今天居然也挨处分了。”   说完看向丁荣亮:“咪咪,狗哥疼你哈。”   脑子里进水的家伙冲他嘿嘿一笑。   “潘主任啷个说嘛,为啥他的处分跟你一样?这不公平噻。”朱炜娇气呼呼地瞪着林跃。   “……”涂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娇姐,我饿了,有没带零食,给我点撒。”   朱炜娇正要说话,杨娇带着李安然和马田由外面走进教室。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两名同学,李安然和马田,大家欢迎。”   哗~   下面响起一片掌声。   帅哥美女嘛,谁不喜欢呢。   杨娇有点伤脑筋,不知道怎么给他们安排座位,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好学生,潘主任叮嘱她要好生照顾。   便在这时,林跃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   “杨老师,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副班长也行   林跃站起来,李安然和马田才发现原来分到了走廊里点坏学生花衬衫的男生的班里。   而杨娇,不由得皱起眉头。   “什么事情?”   这个林跃,她是真服了,就刚开学的一个上午,他搞出多少事吧。   晨读的时候要调班,还是理转文的奇葩调班,誓师大会上和丁荣亮一起瞎搅和,搞得她在主任和校长面前抬不起头,大课间又把涂俊的花衬衫点了,高中学生她都带了快三轮了,就没见过跟他一样能折腾的。   誓师大会前,为了充分地了解这个刺儿头,她还特意去跟现在带高一,以前带他的班主任聊天,前辈给她的回复是林跃是个沉默寡言,很内向的学生,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父母也不在重庆的关系,平时比较自卑,学习成绩不属于垫底,也是中游往下的水平。   杨娇直接惊呆了,前辈印象里的林跃跟她认识的那个林跃,完全是两个人好不好。   “什么事?让我做班长的事啊。”   林跃的回答令她抓狂,更让全班同学一片哗然。   这……怪不得大力娇讲他好拽呢,是挺拽的。   一个高考考了三百分出头的复读生,还是调班过来的,跟班里的学生没有一点感情基础,还准备泡班花,又在一个上午内连吃两个处分,这样的人居然有脸选班长?真不知道该说他没有自知之明好呢,还是脑壳有包好呢。   “我说了,你不适合当班长。”杨娇忍着怒气说道。   “哪里不适合?”林跃说道:“成绩?性格?出身?还是能力?”   “哪里都不适合!”   “杨老师,要说成绩,近期不是会有摸底考试吗?如果我到时候能拿全班第一,你是不是就答应我?”   全班再次哗然。   就他?   高考300分出头的货想拿全班第一?开什么玩笑。   马田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刚才林跃和涂俊离开主任办公室后他见到了潘肖,顺嘴问了一句,得到了怎样的答案,可想而知。   作为JLP区排名第一的高中的尖子生,来到解放碑中学,他要说自己的目标是拿第二,这个班里谁敢拿第一?   那个叫林跃的家伙还真是个厚脸皮呢。   杨娇既不想伤他的自尊心,也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叹了口气说道:“林跃,你一个上午就挨了两个处分,给你做班长,你问问同学们服气吗?”   林跃看着那几个被涂俊拦着要钱的学生说道:“第一个处分,我在誓师大会上唱歌,平心而论,你们是愿意听我唱歌,还是站在太阳底下听潘主任说废话?就为照顾校领导的面子,这大热天的让大家到操场晒太阳,万一有学生中暑怎么办?谁负得起这个责任?所以说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有什么意义?”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点头,别说,这事儿吧,还真有几分道理。   “第二个处分,王腾明,江浩,梁金彪……你们摸着良心讲,如果不是我勇敢地站出来,你们是不是要给钱涂俊做买路费?学校作为教书育人的庄严地,身为老师不制止和杜绝这种欺压良善的行为,却给我这个敢于和邪恶作斗争的学生处分,杨老师,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梁金彪偷偷打量气得鼻子都歪了的老狗一眼,小声嘟哝一句“说的真好啊”。   杨娇张张嘴,非常没有教养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艹,明明是摆不上台面的处分,怎么从他嘴里拐个弯就成军功章了?   “行,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摸底考试你要是能拿到全班第一,我就让你……”她看了陈圆圆一眼,对面的女孩儿打了个哆嗦,全身都绷紧了,看得出来十分紧张:“当副班长。”   正副班长没差,关键是没有人把杨娇的许诺当一回事,因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林同学真的这么牛,他今年就不会落榜了,更没有道理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   对此,也只能用一句色令智昏来形容。   李安然站在讲台前面,看着教室后排的男同学,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从幼儿园到高中,读书十几年,就没见过这种跟老师据理力争,还把老师整妥协的学生。   可是他……真的有考全班第一的实力吗?   看同学们的反应是没有的,大家都把这件事当成一场闹剧看。   “老子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这种傻子噻。”   朱炜娇给了他一道轻蔑的眼神。   丁荣亮掰着手指头在那算,想着如果他真考了全班第一,那陈圆圆是正班长,他是副班长,那不就是一对了吗?   “老……”   他刚要站起来反对,罗申喜把他按下去,又捂住嘴巴,摇头示意。   “行了,安然同学,你去第三排坐吧。”杨娇一看林跃坐回去,涂俊几人也没闹,便继续分配座位。   “至于马田同学……”   她指指林跃左边:“你个子高,先去那儿坐吧。”   “好的老师。”   俩人对望一眼,背着书包走向自己的位置。   杨娇之所以这么分,是希望马田这个好学生夹在林跃和涂俊、朱炜娇两人中间,能够起到缓冲的效果。   她也看出来了,虽然林跃势单力孤,却并不是一个肯吃亏,易认怂的人,大兴村四人组在班里拉帮结伙习惯了,哪个见了涂俊不叫一声狗哥?两方谁看谁都不顺眼,可谓是针尖对麦芒,既然矛盾一时半会儿化解不了,那就只能想办法降低冲突的可能性了。   马田把涂俊身边的书桌搬到过道那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跟林跃打招呼,忽然察觉到左前方涌来一股敌意,扭脸一看,发现一个女生满脸阴沉看着他。   “新来的,看撒子!”   这一声吼把他搞懵了,看看转过头去的朱炜娇,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她了。   “她怎么了?”   林跃呵呵一笑:“你碍她眼了。”   碍眼?   马田看看他,再看看朱炜娇,多少有点不理解。   林跃没有跟他解释。   把头往教科书一枕,跟周老爷下棋去了。   ……   上午很快过去。   下午也很快过去。   让大家疑惑不解的是,涂俊老实不少,林跃也没继续惹是生非,再吃处分。   想想也是,他们都严重警告了,再往上就是记过和劝退了吧。   下午课的最后一节是自习。   马田做完手边的代数题,翻过手腕看看表盘,发现还有两分钟就放学了,便不再继续学习,准备闭目养神到下课铃响,这时一直趴在书桌睡觉的林跃直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啊……”   看来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你就是这么考第一的吗?”   从他来到后面坐下,林跃就没看过一眼书,不是趴桌面睡觉,就是在本子上画老师的素描头像,别说,还挺逼真的。   林跃说道:“要你管。”   叮铃铃……   恰在这时,下课铃声响起。   林跃把教科书往抽屉一塞,空着手走了。   马田很无语,心说就这学习态度还想考第一当班长?他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说起来,在恋爱脑这一点上,跟李安然还真像呢。   “走起噻,你个傻子。”   朱炜娇举起书给了枕着胳膊睡大觉的涂俊一下,那货赶紧擦擦嘴角的口水,回一句“下课了哦?”起身朝外面走去。   丁荣亮和罗申喜也欢呼雀跃地跟上去。   似乎他们从起床开始,来学校的目的就是熬到放学铃响。   果然是一群……坏学生。   马田抬起头来,正好跟一脸忧色看向后的李安然对上眼。   另一边,大兴村四人组离开校门,走在回家的路上,罗申喜望涂俊说道:“狗哥,你的情绪不高哦。”   丁荣亮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上午从主任办公室回来后,老狗的情况就有点不对劲。   “老子问你好多次咯,主任办公室里到底出了撒子事嘛,你倒是说噻。”朱炜娇一个急转身,把涂俊拦住。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发起狠来老师也打   “严……严重警告了嘛,被我老汉知道,就……就不安逸咯。”   涂俊的回答磕磕巴巴,很难让人信服。   朱炜娇两手一抱:“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这也是事实。”   涂俊闪身让过,拽着校服快速跑向阶梯,阶梯下面就是朱炜娇父母开的小面店,时值傍晚,餐桌上坐了不少人,锅里的水蒸气咕嘟嘟地往上翻,迷蒙了小老头儿的脸,旁边理发店的小哥正蹲坐在门框间拿着手机跟女朋友吵架,一会儿“你懂个锤子”,一会儿又是“哈麻皮晓得撒子”,而斜对面水果摊的大爷拿着把蒲扇不断地驱赶着讨人厌的苍蝇。   临近家门,他反倒放慢脚步,一副不敢面对屠夫的样子。   是,被学校严重警告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是之所以精神恍惚,更多地还是后怕。   他没敢告诉朱炜娇几人上午发生了什么事,主要是怕他们担心。   林跃烧了他的花衬衫,从结果来看,他是占理的一方,潘肖也透露出偏向他的意思,或者说……在处理林跃的问题上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因为是一个上午犯了两回错,潘肖直接给了林跃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而他就是个小小的警告,结果那小子不服,直接躲过办公室电话给110报警,要告他在学校里拦路抢劫,高二年级主任去抢,还给林跃揍了一拳,踹了好几脚,直接给干趴在地上。   用那个家伙的话讲,反正都要记大过的,不如索性退学,但是在此之前,他是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的,最好闹到全区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解放碑高中的老师怎么处理勇于反抗坏学生讹钱的学生的。   潘肖一下子傻眼了。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搞出这种事,真要把派出所民警招来,且不提拦路讹钱的事会被如何定性,就见义勇为者反被退学的操作就能让校长给家长的唾沫星子淹死,就算林跃烧衣服不对,那也是被逼急了,情有可原,且这么做大快人心。   总之,潘肖怂了,他吓傻了——他要真被警察抓进局子,事后屠夫肯定轻饶不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学校不追究林跃打老师的事,林跃给民警打电话撤案,当然,也得给同学们一个交代,各打二十大板,给个处分意思一下,于是俩人都是严重警告。   林跃扰乱誓师大会,挨了个警告处分,现在烧同学衣服,处分升级成严重警告。他呢,一步到位,直接就是严重警告,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吃亏的,不过总比闹到警察介入的好,所以才会在回到教室后变得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一天。   “大嘴,咪咪,你们相信狗哥的鬼话吗?”   朱炜娇看着涂俊蔫头耷脑的样子,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印象里的老狗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那两个人对望一眼,摇了摇头。   “狗哥今天像换了个人一样,他在主任办公室到底经历了撒子噻?”   ……   大兴村四人组回到家里的时候,林跃正穿行在一栋筒子楼的走廊里。   咔~   他拿出钥匙打开走廊尽头一道房门,进入客厅。   说是客厅,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放一张茶几和一张沙发,再加两个板凳而已,当然,电视机和电视柜是少不了的,距离的话,看久了很伤眼就对了。   房间之所以小,是因为向阳的部分隔出来一个房间,于是一室一厅的布局生生造出了二室一厅的感觉。   “嬢嬢,我回来了。”   他把校服往沙发一丢,朝里面房间喊了一句。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房门打开,一个年龄在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   要么林跃对自己和涂俊的定义是沾亲带故呢,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电视剧里要和屠夫结婚的张淑英。   系统给他的身份设定是父母在外地打工,他跟着妈妈的妹妹,也就是张淑英在重庆读高中,毕竟是省城嘛,师资力量比小城市要好很多。   简而言之,如果这里屠夫没死,又和张淑英成了,那他跟涂俊的关系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姨表兄弟了。   “回来了?嬢嬢这就去给你做饭哈。”   说完这句话,她注意到他脸上的不同。   “你眼镜那儿去了?”   林跃看着她说道:“不小心摔坏了。”   “那怎么没有去配?”   “不配了。”   “不配了你看得清楚黑板上的字?”   “看得清。”   “怎么可能。”   林跃指着她房间墙上贴的报纸说道:“主标题,知民情,融民心,帮民富,副标题,河南省驻马店地区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纪实。”   张淑英走过去一看,发现一个字没差。   屋里光线不明的情况下都能看清报纸上的文字,那在教室里,要看清黑板上的字肯定没有问题。   “怪事。”   “这都是我认真做眼保健操的原因。”   她对这样的说法深表怀疑,却又解释不清刚才的事,只能摇摇头,准备去厨房做饭。   “等等,这个……”   林跃从兜里拿出潘肖赔给他的500块钱递过去。   “哪儿来的?”   “放学路上捡的。”   张淑英一脸狐疑:“捡的?”   林跃说道:“不是捡的难不成是偷的?”   她当然不会相信外甥会去偷钱,虽然林跃成绩一般,但是素质方面还是很让人省心的:“在哪儿捡的?你应该等等失主,500块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林跃当然知道500不算小数目,这个年代,一般家庭出身的大学生每月的生活费也就500块上下吧。   “等了,等到天黑都没人认领,我就回来了。”   张淑英又道:“既然是你捡的,那你自己放着花吧。”   林跃摇头拒绝:“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嬢嬢,你拿着吧,拿着贴补家用,也算是用在我身上了。”   张淑英一想,是这么个理,而且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也怕他去上网吧打游戏学坏什么的,便没有继续推辞,把钱往口袋一揣,去给他做饭了。   林跃没有去帮忙,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装模作样看书。   张淑英是结过婚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丈夫带着她去了很多医院,可惜都没治好,最后两个人因为这事儿离了婚,张淑英便一直独自生活,这也是为什么电视剧里屠夫觉得只要涂俊同意,张淑英愿意,两个人的事就能成的原因。   “林跃,吃饭了。”   半个小时后,饭做熟,他把书放下走到外面一看。   “红烧肉?”   “是,今天下午你涂叔叔送来5斤猪肉。”   “就是江边那个涂家。”   “对。”   林跃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坐下吃饭。   教训涂俊归教训涂俊,屠夫嘛,还是要救的。   ……   第二天上午,潘主任到高三年级各班走了一趟,传达了学校领导的决定,那便是解放碑中学决定参加市里于明年举办的马拉松长跑比赛,因为日常训练会耽误学习,所以请大家自愿报名。   “有要报名的吗?”   潘主任扫了一眼全班同学:“没有啊?那……”   话没说完,林跃突然举手:“我。”   潘主任叹了口气,现在他看见那张脸就头疼。   不过话说到这里,总不能反悔吧。   “嗯,林跃同学……很合适。”   哈哈哈哈~   下面响起一阵笑声,因为这里的“很合适”指的是林跃成绩很差,跑马拉松的话基本上不存在耽误课程的后果,如果真能拿到名次,加的分数或许比他努力学习提升的分数还要多呢。   至于说昨天他夸下海口说要考全班第一的事,没人把这句话当真,就连另一位当事人陈圆圆,昨天还挺紧张的,睡了一觉起来,也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以林跃的水平,怎么可能考全班第一呢,相比而言,她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真得拿了全班第一   “没有了吗?”   潘主任又问了一遍。   下面静悄悄的,涂俊和丁荣亮等人也是兴致寥寥,毕竟跑马拉松什么的要训练,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睡大觉安逸。   “既然人数不够,那差额就只能从垫底的几个人里面选了。”   丁荣亮和涂俊闻言抬头,成绩垫底?每次年级大考,成绩垫底的没有他们?所以潘肖就差指名道姓让他们几个去参加马拉松比赛了。   “这个四眼仔,是故意找我茬喏。”   涂俊把一张纸扯成两半,恨恨地看着讲台上的潘主任。   林跃自告奋勇参加马拉松比赛,潘肖明知道俩人关系不睦,还这样搞,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憋着坏呢。   其实……还真不是。   站在潘主任的立场,真心觉得涂俊和丁荣亮可以凭马拉松比赛高考加分,就他们的成绩,专科都考不上,搞不好加个几分能找个专科学校读呢,至于那两个人在一起会不会掐架,相信经过昨天的事,涂俊应该会收敛很多。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潘主任传达完毕,转身离开教室。   哗   下面响起一阵议论声,有人搞不懂林跃想干什么,哪儿都要插一腿,开学调班,誓师大会喊麦,成绩不入流学人家当班长,现在还要跑马拉松,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狗哥,如果你不想跟他一起参加比赛,这次一定要考好点噻?”   朱炜娇看看林跃,又看看涂俊,小声说道。   “放心,这次我一定要……”   涂俊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考第一。”   “哈哈哈哈……”   丁荣亮在对面乐得拍桌子,傻瓜也看得出来他是在嘲讽林跃。   “很好笑吗?”   朱炜娇一瞪眼,那边十八岁了还让父母给洗脚的傻子闭上嘴巴不敢言语了。   马田多看了她一眼,心里生出一丝丝新奇的感觉,他以前接触的多是文静的女孩子,很少有像朱炜娇这种大大咧咧的姑娘。   “看撒子!再看把你眼挖下来。”   朱炜娇撇撇嘴,回头继续看她的《少男少女》去了。   ……   一周后。   解放碑中学教学楼第16考场。   摸底考试来了。   监考老师是高三二班班主任王珍,跟林跃的关系嘛,唔,过节不小。   她把试卷数好分开,传给前排同学,前排同学又把试卷一张张传到后面的人手里。   涂俊、丁荣亮、罗申喜三个人一字排开,前面俩人拿到试卷写上名字就把头一偏去睡觉了,罗申喜倒是拿着笔做了几道题,回头看看两个死党,见他们都梦周公去了,也跟着放弃答题,拿着圆珠笔在那转啊转,一边转还一边打量,当视线扫到斜前方林跃的位置时,表情微变。   都以为这家伙拿到试卷后会跟上课时的表现一样,跟周公下棋去呢,但是并没有,居然有认真去做。   “老师,我做完了。”   这时马田举了举手,想要交卷,然而王珍的回复是距离开考还不到半小时,让他再等会儿。   涂俊和丁荣亮被他吵醒了,视线来回扫了扫,跟罗申喜对上眼。   蔫坏的家伙指指他前面的座位。   涂俊抬头看了看,发现林跃在认真做题。   “他居然在做题哎。”   丁荣亮随便往试卷上画了几笔,嘿嘿笑道:“我也在做题啊。”   涂俊瞪了他一眼,凑过去小声说道:“不行,我得让他考0分。”   “为什么?他又考不了第一。”   “因为我想让他做倒数第一噻。”   三个人合计半天,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涂俊装闹肚子,那两个人在旁边捧哏,之后以上厕所需要厕纸为由,抽走林跃桌上的试卷就往外跑。   按照涂俊的想法,像这样的小事,你总不能报警了吧。   区区考试,警察也不会管啊。   电视剧里被抢试卷的是马田,追出去后还抓了一个小贼,给涂俊在全校师生前面露脸的机会,这里他没有动,就坐在那里跟老师对视。   学生们看他,他看王珍,场面很尴尬。   其实电视剧这里拍的根本不合逻辑,既然是摸底考试,那肯定是好几门都要考的,涂俊抢走了马田的试卷,马田就得考0分吗?另外几科随便做做也不至于沦落到去跑马拉松吧,而且开考才半小时,让老师再去申请一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能说编剧为了冲突,强行把观众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王珍什么也没说,既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想办法再给他找人补一张。   几名一班和二班的学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因为他们很清楚王珍和林跃的恩怨,看来这是要公报私仇了。   三班四班的学生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风声,不乏幸灾乐祸看着林跃的背影偷笑的。   他也不恼,跟王珍对望半天,微微一笑,别过头去。   马田非常好心地说道:“你不去找老师再要一份吗?”   林跃说道:“不要,要了她也不会给。”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教室里就她一个监考老师,她去拿试卷,考生们搞抄袭这种小动作怎么办?”   马田一听是这么个理,不过他总觉得这家伙跟监考老师刚才对眼的一幕带着点火花,后者似有针对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林跃同学丢了试卷和没丢试卷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考试垫底,无缘本科的那一批人。   王珍啥也没说,就在那里坐着,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人怀疑是不是生理期到了……虽然林跃说过她是更年期提早了。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学生们陆陆续续把试卷交了。   林跃也装模做样地拿出一张纸走过去,说了一声“交卷”。   王珍低头一看,愣住了。   ……   涂俊、丁荣亮等人很奇怪,林跃为什么不追出来,试卷都没了还坐在那里考什么呢?   不过既然他不追出来,那几个人也乐得清净自在,到外面疯了一把。   直至考完试的第三天,他们总算知道林跃为什么不追他们了,因为人家真的交卷了,而且是非常认真地交卷了。   啪啪啪~   杨娇拍拍讲台。   “同学们,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原来还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学生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班主任,因为他们知道,这次考试不仅是为了检验他们的不足,还关系着副班长的归属,虽说十成里面有九成九不认为他能得第一。   嗯,那百分之一的例外是林跃同学自己。   “现在我宣布成绩。”   杨娇扫视一圈,轻了轻嗓子说道:“咱们班这次摸底考试的第一名是,马田同学。”   哗~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很多人往教室后面看去,不过目标对象不是马田同学,而是马田同学的同桌林跃同学。   这家伙在摸底考试前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讲他要拿全班第一,还要当副班长,现在呢?傻了吧?   涂俊和丁荣亮在那拍桌子哈哈大笑。   “第一,他不是要考第一咯?听见没有?第一是马田,哈哈哈哈哈,太搞笑咯。”   丁荣亮松了一口气,他的陈圆圆……终于安全了。   朱炜娇也一脸得意地看着林跃。   便在这时,杨娇又说话了。   “不过……林跃同学和马田同学考了一样的分数,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并列第一。”   话音一落,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呆呆地看着刚刚还在嘲笑的那个人。   他们俩……居然是并列第一?   马田眨眨眼,无法理解眼前一幕,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林跃上课的时候都干了些啥,每天趴桌子上睡觉能拿第一?开什么国际玩笑?   涂俊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有没有搞错?他的试卷都被我撕了,怎么可能考第一?”   “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杨娇阴着脸说完,拿起一张试卷说道:“来……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他的试卷?”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请叫我林学神   涂俊在后面看不清楚,直接走上前,细打量杨娇手里像试卷又不是试卷的一张纸。   “林跃同学把试卷上的题目全抄到了草稿纸上,然后给出了答案。”   如果说刚才所有人是意外,是傻眼,那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惊呆了,他居然能够在涂俊把试卷撕掉的情况下,将考试题目抄到草稿纸上作答,这简直……太打脸了。   丁荣亮“啊”得一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林跃考了第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做高三一班的副班长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跟陈圆圆成了金童玉女了吗?   他满心焦虑地看过去,却发现陈圆圆抿着嘴唇,目光飘忽,呼吸频率微微加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   就在这时,杨娇又来了一个急转弯,看着林跃说道:“林跃,你虽然得了全班第一名,但是分数跟马田一样,而且做对的题目和做错的题目也一样,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咦?   同学们感觉自己像做过山车一样,这一惊一乍的消息来得太突然。   马田是第一名-林跃是并列第一-俩人试卷的对错题一模一样。   杨娇的话是什么意思?傻瓜都能听出来。   说林跃是在抄马田的试卷呗。   林跃站起来说道:“瞧你的意思,是觉得马田在帮我作弊对吗?”   杨娇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动作说明了她的态度。   林跃说道:“换句话说,你是不信任王珍,她作为监考老师,会让我放心大胆地抄马田的试卷咯?”   这话说的!   大家又看向杨娇,心想没错啊,王珍和林跃关系不睦,连他的试卷被涂俊撕毁都没有管,坐视他的无助,又怎么可能在考场上放任林跃抄马田的试卷?   杨娇质问道:“那你怎么解释试卷分数一样,错的题目也一样?”   马田也看向林跃,他很清楚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就像杨娇说的那样,要说林跃没有抄他的试卷,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根本不会,因为这不符合逻辑。   这时涂俊猛地回头,看着他说道:“好你个马田,居然帮着林跃作弊,你真是太可恶了。”   马田站起来说道:“我没有。”   就像他说的,没人相信他的话,连李安然回头看他的眼神都多少带点“马田,是不是那个差生胁迫你了?”的意思。   朱炜娇在旁边说着风凉话:“撒子好学生,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居然干出帮人作弊的事情噻。”   马田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   这时林跃拍拍他的肩膀。   “被人不相信的滋味怎么样?这样以后再被好朋友和亲人不信任了,你就有抗性,不会做傻事了。”   马田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同学们也不知道。   林跃摇摇头,迎着杨娇诧异的目光走向讲台,从粉笔盒里拿起一支粉笔,往黑板上一点,看着她说道:“你是英语老师对吧。”   说完不等杨娇作答。   运笔如飞,哒哒哒地写了一行英文短句。   Born to Win Each human being is born as something new,something that never existed befor.Each is born with the capacity to win at life……   写完把粉笔一丢。   “来吧,翻译吧。”   这很荒唐,一个学生在黑板上出题考老师,但是站在杨娇的立场上,却感觉到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且一名差生能流利地写出那么大一段英文,单单是这一点就令人意外。   “每个人生来就是一个先前从未有过的崭新个体,他在人生中成功立业的能力与生俱来,每个人都以其独特的方式观察,轻轻触摸,体味和思索大千世界。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有价值,有头脑,有感悟和有创造力的人,即成功者。”   林跃呵呵一笑:“还行,总分10分的话,5分吧。”   这话一出,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杨老师的翻译居然连及格都没有?   杨娇用不服的目光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我试着给你翻译翻译好了。人人皆生而为新,生于世而亘古未见,人人皆生而为赢,富于思而受用终生。人人皆特立独行,所见,所闻,所感,所说,所品,所思异彩纷呈。人人皆卓尔不凡,知其所能,察其所限。人人皆是举足轻重,思虑明达,洞察秋毫,富有创意,人人皆是卓越的天才,人人兼具王者的风范。”   “……”   杨娇不知道该说什么,下面的同学或许不明白,他们对于英语只停留在字面翻译的层面,但是这个林跃对于翻译的理解,已经超出高中,不,应该说超越大学的层次,因为像这种涉及人伦和道德的句子,按照字面翻译是没有力度的,需要用更加富有冲击力和激情的文字来描述,这也是为什么一本外语著作,给不同的人翻译,会有不同的效果的原因。   如果把他的翻译比作十分,她的翻译确实只配五分。   林跃又说道:“英语听力第9题,正确答案是C,B是我故意选错的。”   试卷还没发下去,他居然知道哪道题做错了。   杨娇彻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事到如今,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人都搞错了,这家伙绝对不像他以往表现的那么简单,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理解是吗?”林跃说道:“不理解就对了,我一直在解放碑中学读书,从初中到高中,一路走来,比陈圆圆高一年级,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她了,不过还是以学业为主,现在她高三了,18岁了,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我呢,认为时机成熟了,于是上半年故意考了一个低分,为的就是复读一年,跟她来到一个班级,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   有这种事?   同学们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展开,都觉得他是个理转文的傻子,结果呢,这个傻子把大家都耍了,人家英语水平高到可以教训班主任,窥一斑只全豹,可想而知别的科目的成绩是个什么情况。   李斯林看看他,再看看陈圆圆,推了推那个张着小嘴,像是宕机般的同桌。   丁荣亮从她13岁起,每个生日都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人,这跟林跃的做法比起来,算个屁啊!   每次都让陈圆圆很尴尬的人,跟对面的学神一比,天差地别好么。   林跃又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要拿全班第一,要做班长,你当真了吗?不,你们都觉得这是开玩笑,我现在考了全班第一,又觉得我是抄同桌马田的,总之就是不信任呗,算了,反正来这里也是为了陈圆圆,这个高三读不读意义不大。”林跃走回去,把背包往肩头一背:“陈圆圆,我不想因为谈恋爱耽误你的学业,主要是丁荣亮太讨厌了,现在一切都挑明了,接下来的半年多你好好复习,明年我再回来跟你一起参加高考,至于副班长的位置,我想杨老师不会言而无信吧。”   他呵呵一笑,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往外面走去,经过罗申喜身后时拍拍他的肩膀,唬得这小子打了个哆嗦。   “故意照顾伙伴情绪,考低分扮猪吃虎什么的,不要以为就你自己会。”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请叫我林半仙   他走了,走出很远杨娇才反应过来,追到走廊里喊他的名字。   “林跃……你去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   他没有回头,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杨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她发现丢了魂一般的人不只她一个,班里很多学生也这样,主要是刚才发生的一幕太过耸人听闻了,要不是亲身经历者,别人跟自己这么说的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陈圆圆的脸很红,红得像苹果。   丁荣亮的脸很白,白得像一张纸。   涂俊和朱炜娇恨得牙痒痒,对此又无可奈何。   “他好拽啊,如果钦哥在的话就好了,那帮兄弟随便来几个就能把他打得找不到方向,啷个可能让他出风头嘛?”   “钦哥?辣个钦哥嘛?”   罗申喜拍着丁荣亮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说道:“刘闻钦噻。”   这话被前面坐着的李安然听见,面带诧异回头看了涂俊一眼,于是他很开心,觉得那小妮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暧昧,应该是对他这么帅的人有意思,连带着对林跃的不爽也消了几分,美滋滋地坐回座位上,这让大力娇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怎么他的转变如此之快。   ……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开什么玩笑,你这种人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刘闻钦看着对面《一生所爱》唱得跟原唱似得,又打台球把他虐得找不到北的男子,虽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神奇,但要说是他的贵人什么的,太过玄学了点,叫人很难信服。   林跃把台球杆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拍拍手上的滑石粉。   “不信是吗?”   他把一张纸条丢到刘闻钦面前:“按照上面说的做,如果有效,一周后来这里找我。”   “这……”   “反正你又没有损失,不是吗?”   丢下这句话,林跃拎起自己的包走了。   刘闻钦拿起台球桌上的纸条,仔细打量几眼上面的内容,表情有了变化。   就像那个叫林跃的说的,反正他又没有多少损失,不如试试好了。   他最不爽的一件事就是运气很差,而林跃准确地说出了他的生辰八字,还说他的八字过阳,俗话讲刚则易折,会一生坎坷,运势不佳,除非有贵人提携,不然一辈子都是劳碌命,甚至有夭寿可能。   他不知道林跃是不是在吓唬他,可关键是吓唬他有什么意义呢?一个高二退学,老爹生病,全靠摆烧烤摊赚钱养家的人,能有什么被别人惦记的东西吗?   带着一肚子不解,他放下台球杆,拿着纸条往前面街上走去,老板娘追出来问他晚上还去不去街口摆烧烤摊他都没有听到。   一周后。   还是那间台球厅,刘闻钦坐在外面等了好久才看到林跃的影子。   “你怎么才来,天都黑了。”   林跃呵呵一笑:“迟到是高人的特权,只有这样你才会重视,不是吗?”   他觉得这就是一句屁话,就算林跃不迟到,他也不能不重视。   “走,去里面说。”   九尺坎台球厅的另一边是个火锅店,刘闻钦已经订好包间,待林跃落座后二话不说,从兜里取出一沓钞票,啪得一声拍在桌面上。   “这里有一万五千块钱。”   “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让我去买彩票,两次中了一万五,都在这里呢。”   是的,那张纸条上写了让他去买彩票,还把两组数字都写好了,一组双色球,一组15选5,都中了,尤其是双色球,一口气就中了一万三千块。   要知道他从上高中开始就有买彩票的习惯,好歹算是个翻身的念想吧,然而买了那么多次,别说大奖,两块都没中过,现在拿着别人给的号码一口气中了一万五千多,这种感觉,简直像做梦一样。   “我是说,号码写给你了,中的钱就是你的。”林跃把钱推回去。   刘闻钦惊呆了,还有中彩票不要钱的?这种人真是第一次见。   林跃说道:“我都说了,我是你的贵人,遇到我,你的运势就来了。既然是扶持你的贵人,你觉得这区区几万块钱,对我来讲有意思吗?”   至此,刘闻钦对他不是一般人的说法信了九成,还有一成是担心林跃设下陷阱,让他去干犯法的买卖,比如抢银行、贩毒什么的,但是这事儿又说不过去,双色球可是电视摇奖,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和林跃串通好欺骗他。   “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去干犯法的勾当的。”林跃指着江对岸高耸的大楼说道:“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你很想住进那边,不是吗?”   又被他说中了,当初认识到自己和李安然的差距后,他曾在涂俊面前立誓总有一天成为人上人,但是现在……想想以前,真的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会让你住进那里的,不,重庆的市中心可装不下你,得是上海,深圳,乃至HK,不过嘛……”林跃说道:“某种程度上讲,我是贵人,也是恶人,恶魔法则是想得到什么就得有支付代价的心理准备。”   他靠近刘闻钦一些,说了几句话。   “……”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刘闻钦点点头:“我答应你。”   林跃有点意外:“你的干脆出乎我的意料。”   刘闻钦说道:“这是为她好。”   “也是。”   林跃坐下来,看着对面情绪有些低落的男人说道:“2004年,知道在玄学上这个年份有什么特殊吗?”   刘闻钦摇摇头。   “这是进入八白土运的时间点,未来二十年内,与土有关的行业都将获得腾飞,比如建筑、建材什么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林跃缓缓道出内心的想法。   虽然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买彩票的经历告诉他,嘴上没毛归嘴上没毛,这家伙的道行可是不低,既然能够算出彩票的中奖号码这么具体的事情,那给他批批八字,起一卦算算未来大运也就没什么了。   总之他被唬住了。   一段时间后,林跃起身告辞,至于桌子上的那些菜,一筷子都没动。   “林跃,你这么做……不折寿吗?”   刘闻钦想起老君洞外面算命的人跟过路客说的话,甭管是六爻、六壬、奇门遁甲、梅花易数什么的,都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大概的预测,告诉你对自己有利的方位跟未来规划,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敢去算彩票开奖的事,这么搞,不仅会折寿,兴许还会损害阴德,延祸子孙。   “我命硬的很,不怕。”   想想的话……唔,影视世界里他克死多少亲人来着?   林跃冲他呵呵一笑,走掉了。   可怜的家伙还以为彩票这玩意儿真是完全随机的呢。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潘驴邓小闲,咱都有   林跃去哪儿了,没人知道,反正从那天以后他就没来上过课。   杨娇也不敢给他家里打电话,继续给处分什么的,那天的事情班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林跃的表现简直恐怖,至此也坐实了他为了陈圆圆一直隐忍不发的大喜欢。   既然他说明年会回来参加高考,那来不来上课又有什么问题呢,只要他能考一个高分,那对学校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   那件事以后,高三一班也有不小的变化,林跃一走,跑马拉松的名额自然缺出一个,朱炜娇当仁不让地顶上去,这让马田对她倍生好感,借着杨娇提议展开差生优生一帮一的倡议的机会,坐到朱炜娇的身边,李安然也是一样的操作,不过她的目的可不像马田那样单纯,而是想让涂俊带着她去寻找初恋刘闻钦。   转眼到了陈圆圆18岁的生日。   跟往年一样,丁荣亮捧着一个蛋糕,自认风流地走进教室,把蛋糕放到陈圆圆的书桌上。   “圆圆,我说过,每年都要做在你生日时第一个向你表白的人,虽然前些天出了那样的事情,但是这没什么,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听说过吗?这个世界上最长情的告白就是陪伴,有些人用嘴巴去爱,而我是用心去爱,也许我会失去很多,但我不会后悔。”   后面的罗申喜推推眼镜,面露得意,因为这句台词是他写给丁荣亮的,用他的说法,林跃自以为潇洒地离开是傻逼到不能再傻逼的行为,只有陪在身边,每天刷存在感,女人才会想着你嘛,你不在身边,不就等于给别人制造机会了吗?电视剧里不是都这么演的?两地分居的男女朋友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展开而分手。   电视剧取材于现实,所以它是不会骗人的。   “丁荣亮!”   陈圆圆气呼呼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说这些肉麻的话,烦死了。”   “烦什么烦嘛。”丁荣亮又从身后拿出一份礼物:“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条围巾,天马上就冷了,围着它你会时时刻刻记起我。”   “我不要。”   陈圆圆往外推,他就往里推。   “哎呀,我说了我不要嘛!”   有人在旁边起哄:“人家班长和副班长才是一对,丁荣亮,你这样死缠烂打好难看哦。”   丁荣亮说道:“你懂撒子哦,这围巾我费了好多功夫的,光秋裤就剪烂四五条呢。”   他送陈圆圆的礼物居然是他的秋裤做的,全场愕然。   女主角感觉受到了侮辱,把秋裤狠狠地甩给他,又把蛋糕按在他的脸上。   “丁荣亮,你都18了,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   “我怎么没有大人的样子哦?我是记得你的生日,才这么做的好吗?”丁荣亮用手抹掉脸上的蛋糕:“林跃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啷个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嘛。”   陈圆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气呼呼地看着他。   就算林跃没有说那些话,这种礼物谁会稀罕?   “陈圆圆在吗?三年一班的陈圆圆。”   就在这时,后门走入一个人,大伙儿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复读生宋杰过来了。   涂俊说道:“师兄,你找陈圆圆做撒子?”   宋杰在李斯林的指点下走到陈圆圆面前:“林跃知道今天是你18岁的生日,但是他在外地忙事业,回不来,托我把这件礼物送给你。”   “事业,还事业?他能有什么事业!”   涂俊本来在笑,笑林跃说大话,一个高中生能干啥呢,就像在他心里那么牛逼的刘闻钦,辍学后不也是在摆烧烤摊维持生计吗?然而当他看到陈圆圆拆开礼盒外面的贴纸,把东西拿出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怪不得盒子很大呢,里面是一双轮滑鞋,从远处看去色彩很鲜艳,质感很好。   陈圆圆的脸上有了笑容,因为他一有空就会跟李斯林去滑冰,没想到林跃居然知道她喜欢什么,还投其所好,送给她一双轮滑鞋当礼物,说不高兴是假的。   “圆圆,他对你可真好。”李斯林一脸艳羡,人在外地都不忘送你生日礼物。   其他同学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说着副班长的好,而丁荣亮被晾在一边。   涂俊一脸不爽地道:“不就是一双破鞋子嘛,有撒子好显摆的。”   “破鞋子?”马田旁边听乐了,他打心底不喜欢这几个整日调皮捣蛋,把打扰别人当顽皮的学生,便指着鞋盒上的英文字符说道:“看到没有,MICRO,外国品牌,瑞士进口的,这种轮滑鞋成人的少说也得1000块以上呢。”   涂俊的脸比哭还难看,瞅瞅脚底那双穿到开裂的廉价球鞋,陈圆圆手里的轮滑鞋卖了能买二十多双这样的新鞋。   那边陈圆圆也听到了马田的话,脸色一变。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杰说道:“我只管帮忙送东西,你要是不收,自己找机会还给他吧。”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   宋杰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陈圆圆在那里,又想要,又矜持,害怕在同学们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犹豫心理。   啊……   丁荣亮带着哭腔走过去,跟罗申喜抱在一起:“大嘴,你写的台词,一点用都没有。”   罗申喜推推眼镜,叹了口气:“有钱降十会啊。”   ……   时间继续向前。   涂俊、丁荣亮、罗申喜、朱炜娇四个人的长跑训练有条不紊地推进。   有些树的叶子黄了,有些树的叶子落了。   转眼来到十二月。   涂俊最近的情绪很不好,因为他、安然、刘闻钦三个人的关系很复杂,他喜欢安然,安然喜欢刘闻钦,而刘闻钦一直把安然往外推。   罗申喜状态不错,因为他在网上聊到一个叫轻舞飞扬的妹子,俩人约好圣诞节见面。   而丁荣亮,他依然不死心,总觉得自己是能够战胜那个离开学校好几个月没有回来的人的。   马田和朱炜娇的关系继续拉锯。   他喜欢她,她喜欢涂俊,涂俊喜欢安然,安然喜欢刘闻钦,刘闻钦不给回应。   圣诞节这天,重庆的主要街区一片喜庆,成年人在大大小小的广场狂欢,学生们也开始互送贺卡表达心意,本来陈圆圆和李斯林说好了去滑冰,但是她临时放了闺蜜鸽子,因为班里有人听说林跃回来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实际她比谁都清楚,她是担心林跃回来找不到她,才选择来学校上晚自习的。   罗申喜去会女网友可可了,涂俊约了安然,朱炜娇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与马田上演了一部痴情男为爱人送贺卡解困的戏码,不过这不是陈圆圆最关心的事,她最关心的是林跃,眼看晚自习快结束了,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 以后别找我了我怕林跃误会   对此她很失望,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毕竟是女孩子,要矜持,要面子,要被动文静,她活得就是这个人设嘛。   陈圆圆并不知道,林跃从来没有说自己要在圣诞节回校,这个消息都是丁荣亮散播的。当然,幕后主使者是罗申喜,以前没有林跃,罗申喜给丁荣亮的剧本都是怎么用手段追到陈圆圆,现在出了一个横刀夺爱的复读生,那剧本就要变一变了,由恋爱秘籍变为攻心术。   教学楼上女主角唉声叹气,觉得今天白等了,心生埋怨之际。   丁荣亮正穿着圣诞老人的服装在下面等她,并精心准备了讨好女孩子的礼物,试想陈圆圆在上面没有等到林跃,觉得被骗了,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再站出来给予她来自圣诞老人的惊喜,这样一来,不就可以俘获女神的芳心了吗。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辣,然而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宋杰又出现了。   上次他是作为林跃的使者给陈圆圆送轮滑鞋,这一次是一部手机,不过不是送给陈圆圆的,他把它的声音拨到最大,放到了讲台上。   “嗨,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副班长。抱歉,现在外地没有办法回去跟你们一起过圣诞节,在这里先祝大家圣诞快乐。还有,最近心血来潮写了一首歌,我想把它送给你,我喜欢的姑娘,因为知道会有晚自习,害怕打扰大家学习,我只能让宋杰在快放学的时候把手机拿过来唱给你听,手机的扬声器音质不好,凑合听吧。”   班里只有手机里稍显沙哑失真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叮叮叮咚~   吉他声起。   “蝴蝶被光照耀着肩膀。”   “掀起另外半球的巨大海浪。”   “好似交响。”   “蚂蚁们举起石头。”   “也成群结队飘过雨前河流。”   “手牵着手。”   “羚羊角坚硬如钩。”   “挑破草原黎明前漫天星斗。”   “绝不停留。”   “猎豹在雨中行走。”   “瞳孔里有一个世界。”   “有一整个宇宙。”   “……”   教室里鸦雀无声,都在认真倾听他的歌声,虽然手机扬声器的音质实在不怎么好,但是并不妨碍大家听得入迷。   陈圆圆觉得这一晚上的等待值了。   这样的圣诞礼物,一般人根本送不出,圣诞节是约会的节日,虽然林跃没有回来,更没有跟她约会,但是能够得到这样的礼物,真不错。   不,应该说是她18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而不是像丁荣亮那样,总是做出让他难堪的事情。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林跃的做法叫成熟,丁荣亮的做法叫幼稚。   “下雪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很多人转头看去,只见窗外飘下点点雪花。   重庆主城区下雪,这可是非常稀罕的事情。   听完歌再看雪。   浪漫极了。   马田摸着鼻子说道:“你好像要输,我不得不承认,林跃同学追女孩子是一把好手,有钱有才还浪漫,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如果我是陈圆圆,也会心动了吧。”   “你懂撒子哦。”朱炜娇也觉得自己输面很大了,不过她不想承认,于是在心里把罗申喜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道为什么狗头军师信誓旦旦会起作用的剧本不灵了。   ……   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陈圆圆带着一肚子的幸福来到教学楼下,出校门刚往前走了几步,左前方胡同里突然窜出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人。   陈圆圆吓了一跳。   旁边的人也吓了一跳。   都呆呆地看着半路杀出的瓜娃子。   看得出来,这个圣诞老人在那里窝了很久了,身上和头顶落着些雪,白了一层。   丁荣亮从圣诞老人的礼物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借着路灯光可以看见里面是千纸鹤和被锡纸包装的糖果:“圆圆,圣诞节快乐。”   “圆圆,我还为你准备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噻。”   “我听见你的声音。”   “有种特别的感觉。”   “让我不断想。”   “不敢再忘记你。”   “我记得有一个人。”   “永远留在我心中。”   “哪怕只能够这样的想你。”   “如果真的有一天。”   “爱情理想会实现。”   “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对你。”   “永远不改变。”   “不管路有多么远。”   “一定会让它实现。”   “我会轻轻在你耳边对你说。”   “对你说。”   “我爱你,爱着你。”   “就像老鼠爱大米。”   “……”   这是十一月来很火的一首口水歌,别人唱歌,他也唱歌,但是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不说他唱的有多么难听,多跑调,单说挑的这首歌的歌词,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跟林跃的歌就差得很远,而且非常直白,当着许多同学的面,直白的让人想抠手指。   “丁荣亮,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怕林跃误会。”   她把装千纸鹤和糖果的罐子推回去,怒冲冲地走了。   后面的学生对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寒风吹,雪花飘,扑打着身穿圣诞老人装的丁荣亮的脸。   圣诞节和雪,很配。   与此同时,站在纽约纽约大厦最高层落地窗前的林跃呵呵一笑。   罗申喜的剧本很有学生FEEL,然而狗头军师怎么也没想到,就那攻心计,在林跃眼里简直幼稚到可笑。   丁荣亮在班里传林跃会回来过圣诞节,一早就给了陈圆圆期待,她都没有赴李斯林滑雪的约,但是随着晚自习进行到后面,这份期待变成了沮丧,就在这个时候他再打去电话,给她一个拉满的情绪波折,于是这个圣诞节变得很特别。   而丁荣亮还跟以前一样搞这么尴尬的表白,浪漫的气氛给破坏殆尽,陈圆圆怎么可能不发飙。   只能说罗申喜的剧本谓他做了嫁衣。   林跃小声说道:“可怜。”   “什么可怜?”刘闻钦从后面走过了。   林跃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帖。”   “行,那走吧。”   两个人往电梯间走去。   “老狗今天去找你爸了吧。”   “这你都知道?”   “拿走了你以前准备送安然的项链对吗?”   “……”   刘闻钦无语极了,好像什么都骗不过他,真的无法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不是心里很不好受?”   “……”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进警察局了。”   “什么意思?”   “你多少天没有交保护费了?”   在九尺坎那边摆烧烤摊是要交保护费的,以前那些人多次找事,都被他给搪塞过去,没想到最近一个多月他们突然销声匿迹,不仅是他,附近摆地摊的小伙伴们也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现在林跃这么问他,那肯定是会多想的。   “你把他们怎么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 光明正大地干你   叮得一声脆响,电梯门打开,林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放心,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呢,不过是帮他们介绍了一份好工作而已。”   “好工作?”刘闻钦很不理解。   “当然,出国的好工作。”他顿了一顿又说道:“缅北。”   出国?缅北?   刘闻钦不是傻瓜,他听得出这句话里隐藏很深的杀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年间市场混乱,秩序崩溃,需要一个老大来立规矩,搞平衡,收收保护费还可以,起码能带领大家把生意做下去,但是现在有工商管理局,有税务局,有城管,还敢这么玩儿,你觉得这些人讲道义吗?”   “……”刘闻钦哪有想过这么多,他就是一个高二辍学,刚刚成年的半大小子,虽说比涂俊那些人成熟吧,也只是故作成熟,然而在面对林跃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相比之下自己就跟个小孩子似得,一举一动都被摸透看穿,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要知道看面相,对方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的。   “害怕了?”   “……”   “别怕,就算是恶人,我也是一个耿直的,守信用的,光明磊落的恶人。和像我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比面对那些伪善的慈善家要好得多,不过前提是你得保持真诚。”   “……”   ……   圣诞节过后是元旦,元旦过后再有一个来月就是春节。   老狗思春,屠夫也没能例外,他看上了张淑英,也就是系统给林跃设定的小姨妈。   有意无意透露过俩人的进展后,涂俊大发雷霆,无法接受别人做自己的后妈的展开。   腊月二十九,菜市场人挤人,过节买菜买肉的顾客很多,屠夫忙得不可开交,张淑英就要了涂家的钥匙去给父子二人做饭,这是一片好心,也是为了让涂俊认可她。   她忙了两个小时,搞了一大桌子菜,结果换来了什么?   涂俊睡醒后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在我家?你在做撒子?”   “你醒了?你爸今天可能回来得比平时晚,我给你做点菜。”   “你别动我家东西,还有,你身上那个围裙是我妈用过的。”   张淑英很尴尬,只能把围裙解下来。   老狗一把夺走围裙挂好,扭头看见张淑英还在燃气灶前面站着,又怼了一句“还不走嗦?”过去。   “我……我等下你老汉儿。”   “哎哟天都黑了,还等啊?”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张淑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打开房门走了。   涂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撇撇嘴,推开房门走进自己房间。   他这儿屁股刚捂热,就听见外面传来吱呀一声,似乎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想着是不是屠夫回来了,起身去看。   “啷个是你?!”   看到来人的脸后,涂俊表情一变,因为这个人完全出乎意料。   “我家不欢迎你噻,走嘛。”   林跃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闷在他的脸上。   涂俊一个趔趄栽倒在沙发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打我?”   他起身反击,林跃避过后用肩头一撞,又伸出手去一把揪住立足不稳的老狗,左脚往里勾,右手出拳,噗的一声把人打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一跤。   林跃往他身上一骑,左右开弓,把个不良少年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痛。   “你……你干什么打人?哼!”   林跃话不多讲,继续揍。   直到这货的鼻子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淌,两个眼角又红又肿,拳头怼上去连扭动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从他身上下来。   “这个新春礼物还算不错。”   他面带冷笑看着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蠢货。   “这个房间的主人是涂夫,他请谁来家里不需要问过你的意见,看着客人不爽可以自己滚蛋,你没资格擅自敢别人走。围裙是你妈的东西?那你妈在你七岁那年为什么不把你一起带走?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你一眼,年前去成都找她被放鸽子了吧?呸,这种玩意儿还心心念念想着她?再看你给李安然和刘闻钦舔屁股的姿势,果然是条贱狗。呵,现在欺负你爸喜欢的女人这么来劲,实话告诉你,当初你在学校里拦路讹钱的时候我就想狠狠地揍你一顿了。”   涂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又是疼,还有些懵,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这里明明是涂家好不好,入室打人还有理了?   便在这时,房门又响。   “俊俊……”   屠夫从外面进来,抬头一看儿子倒在地上被打成那样,旁边站着一个跟他大不了多少的陌生人,一下子火了,过去揪林跃的衣领,一边大声说道:“你是哪个?为撒子来我家?”   林跃直接把他掀了个趔趄,坐倒在沙发上。   “我是哪个?我是张淑英的外甥!”   这一句话把涂家父子全说懵了。   他是张淑英的外甥?   涂俊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挨揍了,原来这家伙是知道了张淑英的遭遇,来给他嬢嬢报仇的。   屠夫想不明白作为张淑英的外甥,为什么要打涂俊,强忍着怒气说道。   “那你为撒子打俊俊噻?”   “因为你儿子贱。”   林跃毫不客气地讽刺一句,丢下父子二人转身离开。   屠夫想想张淑英,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儿子,没有去追,走过去把涂俊从地上扶起来。   “龟儿子,你到底咋子惹到他咯?”   涂俊看看桌子上放的那些饭菜,没敢说话,感情上讲他很气愤,想要报仇,把林跃打成猪头三,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事儿他不占理。   “我啷个知道嘛。”   他推开亲爹,进自己房间了。   涂夫站在那里,想去找张淑英说理,又觉得很不体面,扭脸看到桌上放的菜肴,发现有一些还是半成品的状态,顿时脑海灵光一闪,明白了。   为什么林跃上门打人还理直气壮,八成是这个龟儿子对张淑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才惹来人家的外甥报复。   这……   他一方面心疼涂俊被打,愤怒那个入室打人的小子,一方面又觉得人家情有可原,张淑英来家里置办腊月二十九的家宴他是知道的,因为猪肉摊那边脱不开身,只能让她一个人忙活,人家辛苦半天给自己的龟儿子搞了个大红脸,实在是太过分了。   关键是小辈闹得如此不愉快,他跟张淑英的事算是彻底吹了。   他走到儿子的房间前面,想推门进去看看伤势,不过最后放弃了,只是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回自己房间睡觉。   腊月二十九,除夕夜的前一天闹了这么一出,这个年八成是过不好了。   ……   第二天,除夕夜,爆竹声声辞旧岁,红红火火迎新年。   江边传来稀拉拉的鞭炮声。   和往年一样,涂家、丁家、罗家、朱家,这四个家庭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罗申喜很晚才回来,看起来还挨揍了,跟涂俊的脸有一拼,不过罗家有一件喜事,那就是罗申喜失踪多年的亲爹回来了。   屠夫喝了很多酒,涂俊一声不吭,朱炜娇问是谁打得他,为什么一脸伤,老子帮你报仇,他也不答话,问烦了就说自己摔得。   总之这顿饭从一开始就吃得不是滋味。   与此同时,在家里和表妹聊天的陈圆圆接到了好闺蜜李斯林的电话,听完内容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真的吗?不要骗我。” ###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 送你们的新年礼物棒不棒   五分钟后。   卧室的房门打开,陈圆圆到客厅沙发上找啊找,找啊找,终于在坐垫与靠背的缝隙找到了电视遥控器,按下电源键。   哗哗哗~   那是父母、奶奶和小姑在一起打麻将的声音。   “别打了,都别打了。”   陈父一脸不解:“你不是跟你表妹在屋里聊天噻?啷个……”   话没说完,他发现女儿看电视的眼神不对,便将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   今天是除夕夜,跟往年一样,央视一套在放春节联欢晚会,当下正在播出的是歌曲类节目。   电视里那个小伙子穿着西装,顶着精致的发型,胸口还别着一朵小红花。   “这么年轻就上春晚了?”   “别吵!”   陈圆圆回头瞪了他一眼,唬的一家人不敢动弹。   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孙女?她怎么变这样了?   陈母注意到台上还有一个人,因为特征比较明显,所以一眼便把人认了出来——著名的女高音音乐人韩虹。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   “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   “依旧那么暖。”   “风吹起了从前。”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   “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   陈母听入迷了,而陈父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看面相很年轻的男歌手为什么能让韩虹为他背书?当然,有一点必须佩服,那就是他在刚才的对唱中竟一点不露怯,甚至隐隐有超过女方的态势,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是不代表他没有眼力,哦不,听力,那男高音的爆发力和穿透力简直绝了。   陈圆圆的奶奶看到孙女的情绪平复了些,试探着问道:“圆圆,这个男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一下子脸红了,心里慌慌的,不敢用正眼看奶奶,指着电视说道:“他……他是我们班的学生。”   哈?   解放碑中学出了一个能上春晚的学生?这……可真是大新闻啊。   关键是这种扬名立万的事,学校为什么也不宣传一下?   陈父、陈母、老太太和陈圆圆的小姑震惊于这个消息,忽略了她脸上的微表情,毫无疑问这救了她一命。   ……   王珍家。   明年就退休的老太太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男生,表情复杂急了,连儿媳带着孙子来跟她磕头要压岁钱都没反应过来,搞得她男人相当尴尬,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才将人唤醒。   杨娇家。   杨娇的手机在茶几震动,来电人显示为潘肖。   不过她没有接,因为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初林跃走的时候说他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这么说来,他该做的事情是上春晚?翻译题和摸底考试的事情已经让人很意外了,然而跟刚才发生的一幕相比……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没有在意手机的震动,她那个生性多疑的丈夫注意到了,不过相比杨娇脸上的古怪表情,他更在意潘肖这个名字。   “大过年的,教导主任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   “说话,说话!”   杨娇是被他晃醒的,看看误会她跟顶头上司关系的丈夫,她不胜其烦地摇了摇头。   “看到电视上那个男歌手了吗?我的学生……”   “你的学生?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一个歌手学生?”   “就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英语水平比我还高的学霸。”   “啊?”   得亏电视上的男歌手晚生10年,不然他要有危机感了,现在他也明白潘肖为什么给杨娇打电话了,因为教导主任跟那个刺儿头学霸的关系不怎么和睦。   在整个重庆,解放碑中学不说风评垫底,也跟“好学校”这三个字无缘,正常情况下,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考上解放碑中学,一般不会对清华北大复旦这样的高等学府抱希望,能考个211工程985重点就不错了,杨娇是个要面子的主儿,身为丈夫自然知道她在那些到重点高中教书的同学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现在林跃不声不响地登上春晚舞台,班里出了这么一个厉害角色,那以后参加同学会,也能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了,想必潘肖和校长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然而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化解和林跃的误会,因为这家伙吃了不少处分。   “你们是得好好商量一下,解放碑中学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学生,是一定要好好宣传地。”   ……   大约在同一时间,大兴村的江边广场。   对联贴在任何一个可以叫门的地方,屋檐下挂满了需要风干的腊肠和腊肉,还有象征喜庆的红灯笼。   涂家、朱家、丁家、罗家四个家庭的年夜饭聚餐还在继续。   屠夫一个人在那喝闷酒。   朱父跟了两杯,发现这样不行,便把屠夫的手按住:“大过年的,别喝那么多了嗦。”   他不知道屠夫的心情为什么这么烦躁,以往大家都是其乐融融地边吃饭边聊天边看春晚,今天屠夫看到罗申喜的爸爸回来,居然嫌电视吵,让朱炜娇把电视关了。   总之连才回来的罗父都看得出来这个一脸凶相的家伙情绪不对。   涂俊当然不敢说了,之前还讲是自己摔得,总不能把他搅了屠夫和张淑英的好事,让后者下不来台,被人家外甥暴揍的事情和盘托出?最最关键的是,打他的人就是一直不对付的林跃,多尴尬,多难堪啊。   电视剧里涂俊良心发现,去把张淑英叫了回来,这里林跃把他揍了,那屠夫和张淑英的关系自然就掰了,前后一天时间发生这样的变故,父子二人心里当然都不舒服。   对面丁荣亮和罗申喜手牵着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俩喜欢的女人一个被林跃横刀夺爱,一个成了酒店的坐台小姐,从失恋的角度讲,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喝点嘛,多喝点嘛,大过年的,高兴噻。”   屠夫嘴里说高兴,可是谁也看得出来,这个年他过得并不开心。   “行了,行了,高兴也不用喝醉撒。”丁荣亮六十多岁的父亲在一边打圆场。   虽然因为儿子的关系拉低了辈分,可毕竟年纪在那里,说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屠夫只能放下杯子,不再借酒浇愁。   “吃菜,吃菜。”朱父赶紧示意屠夫夹菜吃。   便在这时,耳听得台阶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人扭头看去,就见一对穿着光鲜亮丽的男女跑下来。   朱炜娇把筷子一放,面露喜色。   “马田?安然?”   她现在跟马田已经有那么一点郎情妾意的意思,大过年的看到心上人过来,自然是很开心的。   “朱炜娇,你们看春晚了吗?”   马田气喘吁吁地问道,连正经招呼都没打。   朱炜娇看得出他眼睛里的焦急。   “没得看,啷个了吗?”   “林跃上春晚了。”   涂俊站起来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昨天还见到他咯。”   他昨天不只见到他了,还挨了揍。   李安然说道:“没错,是真的,他跟韩虹合唱了一首起风了,还蛮好听的。”   “韩虹?就是辣个大胖子?”   李安然觉得这个形容词不怎么好,不过还是微微点头。   这下涂俊彻底失望了。   中午他跟李安然吃火锅的时候聊得不怎么好,晚上说好一起放烟花的,他也不想去了,现在李安然不计较中午发生的事情来找他,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和马田对这件事相当认真。   也就是说,林跃真的上春晚了。   现在他知道宋杰给陈圆圆送鞋时说林跃在忙事业是什么意思了,当时他还嘲笑那个家伙,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事业,现在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高考还没开始,那个可恶的家伙的事业就做起来了。   斜对面丁荣亮和罗申喜抱在一起,后者不断地拍打前者的肩膀,这一幕看得罗母很不解,丁父很担心,不知道这两个小子在搞什么。   屠夫又端起酒杯,在朱家那个耙耳朵错愕的目光中,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水,闷头看着桌角一语不发,他知道涂俊等人谈论的那个人是谁,张淑英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外甥,还能看得起他家这个龟儿子吗?完蛋了,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戏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 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春节转眼过去。   寒假看着长,但是吃吃喝喝一番也就过去了。   三月,又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同学见面第一天,聊的最多的不是寒假去了哪里旅游,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而是林跃。   高一高二的学生看高三,高三的学生看一班,一班的学生看陈圆圆。   现在全校都知道她是林跃喜欢的女生,至于丁荣亮……是哪个哦?   当日晚自习。   “陈圆圆同学,你能联系上林跃吗?”   “老师,不能。”   “可你……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老师……我……我……学校不是不让谈恋爱吗?”   “谈,谈,大胆地谈,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我说可以谈就可以谈,谁要敢反对,你就说是我让你谈的,谁要不服,让他们也去电视上唱两首歌,我也给他们开绿灯。”   “老师,你……这么说……我……我……”   “老师只有一个要求,你让他路过重庆的时候抽空回下学校,就说同学们都想他了,校长有话要跟他讲。”   “老师,这个……我觉得让他的家长通知他一声比较好吧。”   “老师也想啊,正月初六我提着东西登门拜访,谁知道他小姨搬走了。”   “啊?搬走了?”   “所以老师没有办法,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哦,好吧。”   往班里走的时候,陈圆圆还在回想刚才和潘肖的对话,她从未想过,教导主任这个严肃的职业竟然给潘肖演绎出狗腿子的气质,关键还是在面对学生的时候。   此去高三一班,路上的男生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对她吹口哨。   跟以前因为丁荣亮做丢脸的事生出的难为情不一样,这里的难为情是透着甜蜜蜜,飘飘然的。   “牛什么牛?林跃那么厉害,以后成了歌星还看得上她?”   “就是,一个男孩子真喜欢你,会平时不跟你联系吗?”   “……”   不和谐的音符钻入耳朵,陈圆圆知道这些人是在嫉妒她,但是多多少少也生出一丝危机感。   然而当她走进教室那一刻,喧哗的课堂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   “啷……啷个了吗?”   有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光碟,不过盒子是透明的,啥图片也没有。   李斯林站起来,把一个造型精美的盒子递过去,封皮上有IPOD字样。   “你被老师叫出去不久,宋杰就送来一堆东西,这个……是林跃送你的开学礼物,说已经预装了他即将推出的音乐专辑里的歌曲。”   “音乐专辑?”   “对啊,那你以为大家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这可是限量版,专门为班里同学准备的。”   林跃要出专辑了?   虽然从他出现在春晚那一刻,她就有了这样和那样的预感,但是她……不,准确地说是班里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才开学就送给大伙儿一件厚礼。   当然,这种事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圆圆看看一脸阴沉的丁荣亮,心疼他一秒钟。   而朱炜娇面带警告,似乎心存威胁,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她跟林跃打赌,以一年为期,如果林跃追到班花,那她就做他的丫鬟,如果林跃没追到班花,他就给她当跟班,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丁荣亮九成没戏了,以后朱炜娇咋办?是愿赌服输给人当丫鬟呢?还是拒不认账,把说过的话当放屁呢?   涂俊今天没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陈圆圆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罗申喜由外面走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情绪十分低落。   “嘴哥……”   丁荣亮想要抱抱,被他闪过了。   “嘴哥,你啷个了嘛?”   罗申喜默不作声,一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的样子。   “他们拿的是撒子?”   “林跃的新专辑嗦。”   “哦。”   罗申喜点点头,不说话了。   “你不是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烦恼吧?”   罗申喜:“……”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可可,也就是那个网名叫轻舞飞扬的女孩儿,圣诞节的俩人在解放碑广场见过,当时聊得不错,可是到了过年的时候他去万州找她,却发现她被一个老男人搂着进夜总会,他上前劝她迷途知返,结果被老男人一通胖揍,可可也不拦着,今天他又去好心劝说,结果挨了一顿怼,那眼神儿跟看小弟弟一样,搞得他情绪低落到极点,别说帮丁荣亮出谋划策了,连安慰好兄弟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或者说,他安慰咪咪受伤的心灵,谁来安慰他?   ……   晚自习就这样过去,伴着叮铃铃的放课铃声,学生们涌出学校。   进入春季后雨多了起来,尤其是今天,稀稀拉拉地下了一整天,路边异常湿滑,因为是濛濛细雨,有的人撑伞离开,有的人顶着细丝向前。   朱炜娇跟马田一起回家了。   丁荣亮和罗申喜这对难兄难弟结伴同行。   这时伴着呲的一声,一辆奥迪车紧贴他们驶过,轮胎碾过水洼溅起的水流打湿了丁荣亮的裤子。   “哈麻批咋子开车的?”   也不知道是骂街的话被司机听到了还是怎么的,车子驶出三四米后紧急刹停,后车厢的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是你?”   丁荣亮看到对面人脸一下子怒了,因为正是那个横刀夺爱,抢了陈圆圆的狗东西,同时也是把涂俊打了的人——年夜饭后在江边放完烟花回家的时候,涂俊说漏嘴,道出了脸上的伤痕是被林跃打的事实。   甭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涂俊,他都有理由报仇雪恨。   丁荣亮举起书包去砸情敌。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下未中被林跃一脚踹飞,直接摔进水洼里,成了半只落汤鸡。   “什么时候断奶了再学别人打架,就你这种长不大,又没脑子的玩意儿,先把啃老戒了,知道怎么回报父母,再想谈恋爱的事情吧。”   说实在的,这部被戏称舔狗少年的天空里的几个男主角,他最不待见的就是一出场自带傻BBGM的丁少爷了,不说18岁了在家里啥都不干,学也不好好上报答年迈的父母,天天跟着狗哥这种坏学生瞎混,舔着逼脸去追班花,偏偏还一副我们这才叫青春?才叫追风少年的蠢货德行。   有些人觉得这叫深情,但是在林跃看来,持续五年的尴尬表白,有照顾过女方意见,考虑过女方的需求吗?追到手前就敢这么玩儿,追到手后呢?未来的日子很长,以后闹矛盾了,是不是也会不顾及女方感受一意孤行?也就电视剧里敢这么演,放到现实里早给女方家长告一个性骚扰了。   后二十年骑电摩带妹子炸街的精神小伙儿,前二十年的葬爱家族,杀马特天团,是不是也能叫自己才是追风少年?鄙视那些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副我曾经中二过,所以我牛逼,我骄傲的样子。   “你干什么?我报警了!”   罗申喜想去帮忙,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林跃的对手,这小子能把狗哥打成那样,第二天参加春晚一点儿事都没有,刚才又把丁荣亮一脚踹飞,就他那两下子,冲上去也是白费。   林跃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上车。”   “上……上什么车?我……我不上。”罗申喜看看旁边停着的奥迪车,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让林跃如愿,而且天知道他要拉他去哪里。   “你是不是有个网友叫轻舞飞扬……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叫可可?”   “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见到她?想的话就上车。”   罗申喜愣住了:“你……你知道她在哪里?”   林跃没有说话,直接钻进车厢。   罗申喜看看挣扎着爬起来的丁荣亮,咬咬牙,选择丢下好兄弟上了奥迪车。   丁荣亮就这么看着车子消失在被雨打湿的夜色里。   “嘴哥,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你的青春带点绿   电视剧里看到电视上有发送双方姓名到血型,预测姻缘的广告,丁荣亮和罗申喜各找理由回家发短信,过圣诞节的时候也不跟朱炜娇一起去上课,本来就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能插兄弟两刀的货色。   林跃并不意外罗申喜做出为了见可可把丁荣亮丢在水洼里的选择。   别看狗头军师一副情圣的样子天天给丁荣亮出谋划策,实际自己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弄个网恋女朋友还去夜总会坐台,就这人家还看不起他一个清华生,还讲什么“可可,你是老子的青春的嘛。”   这样的青春?很棒?   反正站在林跃的角度是无法理解这种阿Q式的精神战胜法的。   老狗窝囊吧,还敢跟安然摔筷子。   马田也够舔大力娇吧,还敢撂挑子离家出走,用这种方式抗议。   丁荣亮在听到陈圆圆和李斯林的对话后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傻X。   唯有这个罗申喜,他很怀疑,这家伙就算读清华北大有什么用?一点骨气都没,日后他老婆要是给他戴绿帽子,是不是也能三人组团玩绿奴伺候情人的游戏?   “你要带我去哪里?”   车子一直向前,距离大兴村已经有好几公里。   林跃说道:“怕了?”   “……”罗申喜沉吟片刻,摇摇头:“我不怕你。”   林跃给他的回答逗乐了。   “都是同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不怕你,那你觉得别人听到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罗申喜想到一个词,色厉内荏。   便在这时,车子拐了个弯,前方划过的光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着被探照灯照亮的“金源”二字,他眨了眨眼,心说怎么到江北区了,这家伙带他来酒店干什么?   司机把车挺好后,林跃从车上下来,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大明星嘛,当然住得起五星级酒店了。   这样想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抬头一看,数字显示轿厢停在30层。   “你带我来这里干撒子?”   林跃冲他笑笑,也不做解释,径直来到走廊中间一扇门前,拿出房卡轻轻一刷。   滴~门打开,罗申喜走进去,打量一眼内部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林跃把外套脱下来,朝着洗手间走去。   “喂,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撒子?可可在哪里?”   “安心坐着,稍等一会儿她就来了。”   “哦。”   罗申喜忍着问候他长辈的冲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哗……   洗手间里传来水流冲击盥洗槽的声音。   罗申喜拘谨地坐着,感觉时间特别漫长。   差不多五分钟后,林跃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往他身边一坐。   “可可呢?”   “唔,差不多了吧。”   林跃说完这句话,从茶几下面拿出遥控器,对着房间里42寸大彩电一点。   屏幕迅速点亮,影视频道在放复古剧《新白娘子传奇》。   罗申喜说道:“我不是来陪你看电视剧的,可可呢?”   “别急。”   林跃又在遥控器一按,画面一闪,白娘子和许仙的画面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一个红头发的女人的画面。   关键是吧,一个没有穿衣服,一个只穿了一点。   罗申喜“啊”得一声,下意识把眼睛闭上。   “林跃,你这个……”   他在脑海里想了好几个词,什么衣冠禽兽了,什么肮脏龌龊了,什么传播秽物品罪了。   不过这些话还没说出口,想起林跃让他上车时的一幕,还有电视里红发女子的背影,整个人轰得一声要炸开来。   那个女人是……   “现场直播哦,你确定不好好欣赏一下心爱女人的好身材?”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好像魔鬼的呓语。   罗申喜不可自制地转过头,看着电视里红发女子卖力地取悦床尾坐着的老男人,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可可……”   没错,是可可。   林跃是带他来找可可了,但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一幕,他无法接受。   “关了。”   “关了。”   “我叫你关了!”   林跃没有听他的话,从放在桌角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知道BY的价格多少吗?”   “500块,只要500块就能睡你这个准清华生的初恋一晚。”   “啊。”罗申喜发出一声怒吼,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哈麻批,我打死龟儿子。”   林跃把一口烟吹到对面那张表情扭曲的脸上。   “你不是要找可可吗?我带你找到她,不说谢谢还要打我?还有,你觉得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吗?”   林跃把他的手一掰,顺势一拧,罗申喜疼得呲牙咧嘴。   “要不,这500块我帮你出,让你体验一下她的服务?也算是为你的初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怎么样?”   罗申喜拼命挣扎,想要甩开他,但是扭住他的手腕的那只手就像一把铁钳,夹的很紧。   “你放开我,放开我。”   林跃没有继续为难他,把手放开。   罗申喜往旁边挪了两步,揉着酸麻的手腕气喘吁吁地看着林跃。   便在这时,电视里传来引人遐思的叫声,他回头一看,不堪入目的一幕又一次引爆了他的大脑,想也没想就抄起桌子上的电水壶砸过去。   啪~   屏幕裂了,电视开始冒烟,水壶里的水撒了一地。   终于……让他崩溃的一幕消失了。   “啊……啊……啊……”   罗申喜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吼。   林跃撇撇嘴:“青春?你愿意要这样的青春是吗?”   他往烟灰缸里点点烟。   “如果我考上清华北大,你是不是就看我一眼?呵,我不用考清华,也不用考北大,我只需要拿出500块来,她不仅要看着我,还要竭尽所能取悦我。”   “别说了,你闭嘴!别说了!”   罗申喜捂着耳朵大声吼道。   “你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想找她吗?就在楼下,2907。”   可可在楼下?2907?和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罗申喜慌慌张张地朝外面跑去,甚至没有时间去做电梯,由楼梯来到29层,找到2907号房间,举起手来刚要拍门,整个人不动了。   拍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啥?   衣衫不整的可可?光着膀子,满脸肥肉的老男人?   上次在夜总会门口,他就被人揍得不轻,这一次再来一遍,可可在一边坐视不理?   罗申喜想到下午放学后在马路边和可可的对话,又想想电视里的画面和林跃说的那些话,心态崩了,哭着跑出走廊,冲进楼梯间。   不知用了多久他才来到酒店外面。   林跃正倚着奥迪车的引擎盖打电话。   “你为撒子要这样做?为撒子!”   罗申喜毫不顾忌门口两名外国人的目光,大声质问道。   林跃挂断电话,反问道:“为什么让你看到她的丑态?打破你心目中的美好,为你的无悔青春添点儿绿?”   “……”   罗申喜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帮丁荣亮出谋划策追陈圆圆,我跟他的关系是情敌,跟你的关系自然算不上朋友,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这么做有问题吗?而且是你心甘情愿上车,要找可可的,我可没有逼你过来。”   “你……”   罗申喜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   “小黄片也看了,人也找到了,既然你没胆子敲开门把那个老男人宰了,那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小郑,送他回家。”   “用不着你送,我自己会走。”   罗申喜带着一肚子发泄不出来的情绪走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KISS要当众才刺激   罗申喜没有把金源饭店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太丢脸了。   从那以后他干什么都没有精神,上课走神,跑步没劲,就连丁荣亮拿出百元大钞跟他买恋爱秘籍也是兴致聊聊。   朱炜娇问,涂俊问,连安然都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被问烦了,只能拿老爸做挡箭牌,说老头子走了那么久不回来,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少有点不自在。   这一天,涂俊来到刘闻钦家,本来他是想劝说大哥接受安然的,但是人没在,门锁着。   他只好熄了心思,准备下周再来碰碰运气,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从筒子楼上下来往右一拐,远远地便看到刘闻钦和一个人朝这边走来。   是林跃。   刘闻钦怎么跟他在一起,而且俩人一路走来有说有笑。   “钦哥,你跟他……认识?”   “老狗?你啷个来咯?”   “我来看叔叔。”   “还不认识吧?我来给你们介绍一哈。”   林跃打断他的举动:“不用介绍,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刘闻钦一脸不解。   “钦哥,你跟他啷个关系嘛。”   “好朋友噻。”   “好朋友?你说你跟他是好朋友?”   “怎么了嘛?老狗,看你这样子,中间是不是有撒子误会?”   “误会?不可能!”涂俊指着林跃说道:“就是这个瓜娃子把咪咪的女朋友抢走咯,他还动手打人。”   “抢咪咪的女朋友?”   “对,就是陈圆圆嘛。”   刘闻钦吃了一惊:“以前校队和八中比赛时辣个给我们队员送水的好看的女娃?”   涂俊说道:“就是她。”   刘闻钦看看林跃,面露沉吟。   “钦哥,你犹豫撒子?咪咪可是我的好兄弟,他……年前还打了我嘛。”   “……”   刘闻钦还是不说话。   林跃笑着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刘闻钦不愿意为了你得罪我。”   “钦哥,是不是哦?”涂俊一脸猜疑看着他的大哥:“你咋子能跟这种人做朋友呢?”   “那跟你?也是,有你这种朋友确实不错,只要兄弟喜欢,就能把自己暗恋的女孩子推过来。”   “你再给我说一句?”   涂俊被他说恼了。   林跃无视他的威胁,望刘闻钦说道:“如果你跟安然好了,以后怎么面对他,如果他跟安然好了,以后怎么面对你?不觉得尴尬吗?这种狗血情节,我还蛮喜欢看的。”   “钦哥,你啷个……对他……”   涂俊无法接受这样的展开,刘闻钦可是他的大哥,怎么在林跃面前像个小媳妇一样,丝毫没有以前的霸气,要知道林跃当时考了全班第一潇洒走人时他可是跟班里人夸下海口,说他大哥刘闻钦在的话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揍得找不到北,结果刘闻钦不仅没有替他出气,在林跃面前……活脱脱一个看老大脸色行事的小弟。   “老狗,你走吧。”   刘闻钦的话让人火大,涂俊的精神受到一万点暴击。   “如果我大哥刘闻钦在的话,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林跃说道:“涂俊,还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不?”   涂俊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刘闻钦看向林跃:“你少说两句嘛。”   “钦哥,你到底……你啷个了吗?为撒子要听他的嘛。”   “……”   刘闻钦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涂俊说道:“因为他会唱歌,还要出新专辑?你不是说,你最看不起电视上那些娘炮吗?”   “老狗,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这个样子的,辣是么个样子的?”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说道:“解释这么多是没用的,只有当他学会求我的时候,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求你?”老狗像是听到天底下最不好笑的冷笑话:“我会求你?你觉得你是哪个哦。”   “不相信?不相信就走着瞧了。”   “走着瞧,你当老子怕你噻?”   涂俊深深地看了刘闻钦一眼,带着一丝不满走了。   “老狗……”   “干撒子?”   “好好读书。”   涂俊没有搭理刘闻钦的好言相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继续朝前走。   “你到底想咋办嘛?”   “你说涂俊?”   “是撒。”   “你是担心我也跟对付那些收保护费的人一样对付他?放心吧,不会的,过于简单粗暴就不好玩了。”   “……”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教室里语文老师在书桌中间的过道来回走着,学生们利用这节课最后的几分钟认真地背诵《逍遥游》,这时后门人影一闪,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进来。   坐在涂俊身边的李安然微微偏头,看到来人愣住了。   是林跃。   他……回来了。   李安然看到了他,马田也看到了他,然后是朱炜娇和被她踹醒的涂俊。   教室里的读书声停住了,有人下意识喊道:“快看,大明星回来了。”   林跃说了一句“大家好”,跟陈圆圆对视三秒钟,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语文老师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继续背书?但是这种情况学生们背的下去吗?   叮铃铃~   还好,下课铃声响得十分及时。   语文老师拍了拍手,说声“下课”,转过身去快步走出教室,她要赶紧把这件事汇报校长,这可是解放碑中学的大事件。   别的班级一到下课,学生们说话的说话,起身去厕所的起身去厕所,肯定会有喧哗声起,但是高三一班不一样,大家都很安静,安静地看着林跃。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还这么看着你干什么?   不声不响地拿了个全班第一,把班主任杨老师虐得晕头转向,不声不响地上了春晚,又不声不响地出了新专辑,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很过分?   “对了,我这次回校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林跃把头转向朱炜娇的位置:“跟我走吧,丫鬟……,不,现在应该叫生活助理了,好听点。”   朱炜娇大怒:“辣个是你的丫鬟哟?”   “呵,输不起是吗?”林跃说道:“当时咱们俩打赌的事全班同学都是见证者,现在你玩赖,脸呢?不要了?”   朱炜娇梗着脖子说道:“是,咱们是打赌了噻,可是你问问圆圆,她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吗?”   同学们急转头,看向另一位焦点人物。   “我……我……我……”   面对这一幕,陈圆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看看林跃,又看看朱炜娇,难为情到极点。   呵,这是利用陈圆圆的矜持人设啊。   林跃瞥了一眼朱炜娇,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陈圆圆好意思承认跟他的关系吗?就算私下里已经自认为是他的女朋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明说啊,毕竟她是班长,又是父母眼里的乖乖女。   他呵呵一笑,起身走到陈圆圆身边,在她目光露怯的瞬间,突然把她往前一揽,直接亲了上去。   唔……   陈圆圆的眼瞪直了,四肢绷得紧紧的。 ###第二千零章 虐死单身狗   她想挣脱出来,可是林跃的力气很大,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而其他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虽说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基本上确定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长达十几秒钟的沉默后,教室里一片哗然,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拍桌子。   “亲上了嗦,亲上了嗦。”   “太牛X了!”   “圆圆……陈圆圆……”叫陈圆圆名字的是丁荣亮,他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一脸惨白看着对面抱在一起亲在一起的男女,感觉天都塌了。   准确地讲,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家伙会做出这么混的事情,居然当着那么多人面亲他的女神。   “咪咪……咪咪……你没事吧。”   “嘴哥,嘴哥……他们……”   丁荣亮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抱着罗申喜的身子泪流满面。   “林跃,你放开她噻。”   朱炜娇想要去把两人拉开,但是马田先把她拦住了。   “这么做有用吗?”   “怎么没用?你懂撒子。”   朱炜娇甩开他的手冲过去,从后面使劲拽林跃,想要把他们拉开:“放开她,你放开她。”   林跃反手一推,她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揉着靠近锁骨的地方喊痛。   “王八蛋,你居然打女人?”   听到她的话,林跃这才把陈圆圆推开一点,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泼辣女:“抱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女人,就你这模样,给我暖床都不要的。”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马田上去揪林跃的衣领,被他反手擒住,一拳一拳地往脸上招呼。   噗~   噗~   噗~   可怜一个人高马大,长相帅气的主儿,在他手底下根本没有还手机会,眨眼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家伙也太莽了吧,当众亲班花也就算了,现在又把马田和朱炜娇打了,他想干什么啊?   陈圆圆反应很快,赶紧去拉他的手,但不是为了帮马田解围,而是顾忌这么做的后果:“林跃,你现在是大明星,不能这么做,不能打人……”   “明星?你以为我在乎这个称呼吗?玩玩而已罢了。”   听起来像是大话,然而落在陈圆圆的耳朵里,居然有种他在说实话的感觉。   考试得第一,英语水平把英语老师都给镇住了,几个月就跟韩虹搭上线,还在春晚献唱,他的经历确实透着一股子传奇色彩。   “干什么!干什么!别打架。”   后门传来一声怒喝,大家扭头一看,发现是潘肖来了,还有高三一班班主任杨娇,另外涂俊也在旁边。   “潘主任,杨老师,林跃当众非礼班长,还动手打大力娇和马田,这你们可要管哦。”   话一出口,同学们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狗哥这样的人也有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一天,只有罗申喜能够理解的他的行为,打,打不过,骂,骂不过,怎么办?只能把事情闹大,搞得上下皆知了,要知道林跃可是明星,人怕出名猪怕壮嘛,只要搞成丑闻一炒,明星怎么样?明星也得认栽。   “非礼班长?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潘肖的话令大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货不是跟林跃关系不好吗?怎么……   涂俊说道:“主任,全班同学都看到噻。”   潘肖瞪了他一眼:“同学之间拉拉手,接触一下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不要小题大做。”   “他们俩亲在一起咯,亲嘴儿你懂不懂噻,就是……”   涂俊嘟嘟嘴,做了个亲嘴的姿势,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丁荣亮悲从中来,又开始眼含泪花,心怀愤懑。   “亲嘴?你们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李斯林等人没一个说话,老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林跃开学的时候每人送了一份礼物,现在当然不能出卖他了,何况以陈圆圆和他的关系……做这种事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嘛,至于大惊小怪?   眼见大伙儿都不说话,丁荣亮推推罗申喜。   后者站起来,刚要说话,林跃呵呵一笑,伸出一个巴掌:“500块。”   罗申喜脸色一变,扳着个死人脸坐了回去。   “什么五百块?”涂俊面露不解。   “一晚上500块啊。”林跃瞄了罗申喜一眼:“罗申喜帮我找的吹箫老师的加班费。”   当事人的嘴巴抽了抽,没敢说话。   “大嘴,你居然帮他?还是不是老子的兄弟嗦?”   “……”   罗申喜不敢吭声,他可不像丁荣亮那么没脸没皮,网恋女友在夜总会坐台这种事如果传到他妈耳朵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主任,我作证,他亲了陈圆圆。”   丁荣亮一看罗申喜认怂,只能自己站出来揭露林跃的罪行。   “没错,我是亲了她,看到这一幕,你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林跃说话间很粗鲁地一拉陈圆圆,当着老师的面给了她一个深吻。   丁荣亮的眼睛瞪成铜铃,指着他们哆哆嗦嗦说道:“主……主任,杨……杨老师,你们可都看到咯,他们……他们……”   陈圆圆推开林跃,低着头跑出教室。   李斯林作为闺蜜,发现她的表情很怪,说难为情吧,还带着点甜丝丝的笑意。   潘肖头都大了,他没想到林跃一来就给他出难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亲陈圆圆,是处分他呢,还是不处分他呢?   “咳,我觉得是这样的,林跃同学是在给她做人工呼吸,你们看,做完后她不是就活动自如,能跑能跳了吗?”   这话不要说让大家信服,他自己都觉得很丢脸。   杨娇在心里为潘肖默哀三秒钟,把个教导主任逼到这种地步,林同学也是够可以的。   学生们在一边窃窃私语,任谁都能看出潘肖有意维护林跃,一向做思想工作提倡学习为主的教导主任给谈恋爱的学生找借口,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涂俊大声说道:“你在维护他噻,这不公平。”   潘肖压根儿不搭理他,目光在其他同学脸上扫过:“上课了,都去座位上坐好。”   “这不公平!”涂俊又抗议道。   潘肖说道:“觉得不公平你可以转学,条条大路通罗马。”   涂俊无言以对,转学?且不说那些学校离家远近的问题,哪家学校愿意收他这样的差生?   “主任,林跃打人!”这时马田当仁不让地站起来,提出新的指控。   潘肖烦躁的很,对林跃一来就惹事烦躁,对马田不理解他的处境也烦躁。   “他打谁了?”   “打朱炜娇了?还有我。”   林跃笑了:“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马田被他问住了,沉吟片刻说道:“因为我帮朱炜娇。”   “那我为什么打朱炜娇?”   “她……她去拉你,不让你侵犯陈圆圆。”   “所以照你说的,她是见义勇为的那个,我是在耍流氓咯?”   马田硬着头皮说道:“没错。”   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安然定定地看着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好学生马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回到座位的同学们也在交头接耳议论这件事。   这个马田,为了朱炜娇,分明在睁眼说瞎话嘛。   便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刚才因为害羞跑出去的陈圆圆又回到教室。   “谁跟你说他在侵犯我,这是我跟他的事,你跟朱炜娇,你们……你们管得着吗?” ###第二千零一章 卷末-陈圆圆篇   好嘛。   马田为了维护朱炜娇睁眼说瞎话,陈圆圆为了维护林跃也豁出去了。   换句话说,她的说法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愿意被他亲。   马田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那他也不应该推朱炜娇。”   林跃冷笑道:“她可以拉扯我,我不可以推开她?什么道理?”   朱炜娇呆呆地看着陈圆圆:“陈圆圆,你居然为了他,好多年的朋友都背叛咯。”   “谁跟你是朋友嗦。”   陈圆圆也豁出去了:“你自己跟他打赌输咯,不要拉我做垫背得,好难看哟。”   “够了!”   潘肖一拍桌子:“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你们几个,全都给我写一份检查交上来。”   涂俊阴阳怪气地说道:“凭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潘肖怒道:“不交是不是?不交明天让你爸来办退学,你不参加高考,兴许学校的升学率还能高点。”   涂俊一下子怂了。   他倒不是怕不参加高考,反正以他的水平,考也考不上。他是害怕让屠夫来学校,本来搅了张淑英和屠夫的好事,屠夫一直心情不佳,再被老师叫到学校办退学,那是要被气死的。   “交嘛,交嘛,不就是一份检查嘛。”   “交是吧?现在给我回座位,老老实实上课。”潘肖又望向林跃,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上课吧。”   他拍拍陈圆圆的手,又跟杨娇对视几秒,与潘肖离开教室。   ……   “你说你,刚回来学校就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放学的时候,没有路灯的地方,哪儿不能亲……这个嘴,非要当着同学们的面这么搞,我想帮你都难。”   “我故意的。”   “你故意的?什么意思?”   “之前一天给了我两个处分,这是不是你干的?”   “……”   潘肖脸颊的肉不断地往后扯,心说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依不饶的?何况当时他也被气得不轻,还损失了500块钱呢。   林跃继续说道:“念在你今天的表现上,以往恩怨……就算扯平了。”   潘肖很想揍他一顿,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嘴欠的家伙呢?   “校长要见你。”   “我知道。”   “你知道?”   “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嘛,以后有重要场合,感谢感谢母校嘛,争取高考的时候再拿个全市状元,这样学校就可以大肆宣传一番,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也能在那些重点高中的老师面前扬眉吐气了。”   “咳……”潘肖很尴尬:“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老师们也是要面子的。”   “要面子你别求我帮你们做事啊。”   刚说了他不要这么耿直,结果成了耳旁风,下一句话又噎死人。   对于林大明星,他是又爱又恨,难受的很。   “对了,那检查,我是不会写的。”   “可是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你这……你不写,那我以后还怎么做这个教导主任?”   “那就是你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潘肖快被他逼疯了:“我那也是在帮你化解矛盾。”   林跃并不领情:“我求你帮我化解矛盾了?”   “林跃,林同学,林大明星,求求你,好歹在人前给我留一点脸成不成?”   “我不会写,你可以帮我写嘛。”   “……”   潘肖寻思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作为教导主任,平时都是收学生检讨的人,现在居然被逼着帮学生写检讨,窝心啊,太窝心了。   “潘主任,你平时应该收了不少检讨书吧,老话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写这玩意儿当是你的强项才对,那么……拜托了,记得一定要文采斐然,辞趣翩翩,这样才符合我的身份,你说是不是?”   潘肖看着走廊尽头的承重柱,真想一头撞死在上面。   ……   晚自习上一半,陈圆圆找了个借口溜出学校,上了对街潼关肉夹馍门口停的奥迪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用手摩挲着校服的衣角,扭扭捏捏说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跃挂好档位,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冲出停车位,驶入前方主路。   “你……你会开车吗?你慢点噻。”   陈圆圆吓了一跳。   “这已经很慢了好不好。”   林跃冲她笑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加了不少。   陈圆圆只能抓紧副驾驶上面的扶手,一脸紧张地看着外面的街景,盘算着这条路通往哪里,那条路通往哪里。   奥迪车越往前开,她感觉越熟悉。   当车子在一个停车场内停住,她看着对面戴亮披彩的招牌说道:“你怎么来这了?”   林跃说道:“不喜欢吗?”   “喜欢。”   她当然喜欢,滑冰场嘛,算是她最爱的运动了,单寒假期间就来过三次,不过都没玩儿痛快,因为过年期间人很多,还有一帮人因为琐事打了起来,最后把警察都惊动了。   “你会滑这个吗?”   林跃摇摇头:“不会。”   陈圆圆面露不解:“不会你还带我来这里?”   “我不会,你教我就是了。”   “也是。”   她没有多想,跟在林跃身后进了滑冰场。   跟过年比较有些冷清,换鞋的地方就他们两个,陈圆圆穿好冰刀鞋,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去,林跃像个初学者一样扶着墙往前挪。   她在前面看得哈哈大笑。   “李斯林说你是全才,书读得好,歌唱得棒,打架一个顶俩,原来也有你不会的啊。”   林跃说道:“原来她这么仰慕我。”   陈圆圆的嘴角抽了抽,看他的眼神有些飘。   “怎么?吃醋了?”   “哪有,你别乱说……”   她低着头,一副想多解释,又觉得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的样子。   “没有那走啊。”   “哦。”   她带着一些微妙情绪向前走,当二人透过玻璃墙看到滑冰场里面的情况后,她愣住了。   “咦,啷个没有人呢?”   滑冰场里一个人都没有。   年过了,学开了,这里的热度是会减少很多,但是一个顾客都没有什么的,就太过分了。   林跃说道:“当然没人了,因为我把整个场子包了。”   “啊?你把整个场子包了?为撒子?”   “我又不会滑冰,你觉得让那些人看大明星出丑,这摔一跤,那摔一下,合适吗?”   “哈哈哈,说得也是。”   陈圆圆觉得是这么回事,林跃又上春晚,又发专辑,俨然成为乐坛最具潜力和爆发力的创作型歌手,万一给来滑冰场滑冰的人认出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乐子就大了。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很欣慰,因为他让她教滑冰,敢于在她面前显露笨拙,说明非常信任她。   哒,哒,哒~   冰刀撞击着场地,俩人走去滑冰场。   ……   “这样,来,过来……慢一点哈。”   “……”   “你松手,别扶墙,扶着墙滑你永远学不会,还容易摔倒噻。”   “……”   “拉着我的手,对,一点一点用力。”   “……”   “哈哈哈哈,看你笨的,我真该把你的样子拍下来。”   “……”   “你没事吧,摔疼没有?”   可能是场地里就他们两个,也可能是对于滑雪场很熟悉,有安全感,再加上林跃学滑冰的举止实在笨拙,这一会儿就摔了三跤,跟他在班里的强硬完全不同,起码在这一刻,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不学了,不学了,这也太难了。”林跃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我撂挑子,不干了的样子。   “耐心点嘛,我第一次学也摔了很多跤的。”陈圆圆说道:“你得把脚打开,掌握好平衡,知道自己的重心在哪里……来嘛,再试一次噻。”   她把他拉起来,原地打转,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跃拍拍手,深吸一口气,按照她说的两脚打开,把身子一沉,脚后跟往后一点,人一下子窜出去。   陈圆圆没想到他这次十分用力,速度比以往快很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实实在在撞了一下,倒在地上。   “哎呀。”   “你没事吧?撞哪儿了?”林跃第一时间爬过去检查她的情况。   陈圆圆捂着额头说道:“撞我头了。”   “你把手拿开,给我看看。”   她顺从地把手拿开。   林跃抽掉手套,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红,疼吗?”   他的手好热,像个小暖炉似得,陈圆圆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摇头回答:“有……有点。”   林跃把头探过去,跟哄小孩子似得往她额头吹了两口气:“现在呢?还疼吗?”   这种感觉,痒痒的,酥酥的。   陈圆圆的脸有些发烫,心里想说你哄小孩子呢,可是话到嘴边,变了成“不疼”。   “那就好。”林跃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投到她的脸上。   视线相交,陈圆圆感觉脸更烫了,一股难为情涌上心头,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缓解尴尬,没成想他往前一凑,直接亲了过来。   唔……   她下意识用手拍了他的肩膀两下,不过这一点效果都没有。   想想上午的事情,她尝试说服自己,滑冰场里有没别人,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剩一个选择了。   ……   两天后。   嘉陵江边。   罗申喜下了公交车辨认一下方向,朝着魁星楼跑去。   “罗申喜。”   在路过一家咖啡馆的时候,有人喊他的名字,急转头看处,发现橱窗前面站着一个红发女子。   “可可。”   他停住脚步,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是,上次在金源饭店看到了她跟一个老男人……那个。   不过他没砸门,所以可可并不知道他看到了那个。   昨天晚上她在QQ上邀请他来这边见面,他答应了,并非常准时地来到这里。   就像林跃说的,这种行为很蠢,很贱,可他管不住自己啊。   “你倒是挺准时哈。”女人看了一眼腕表说道。   “其实……我想早来一会儿的,不过路上堵车严重,公交车开得很慢。”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又没怪罪你,进去吧。”   罗申喜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不走噻。”   可可漫不经心地道:“是有人找你,不是我。”   “不是你?”   “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哪儿那么多话。”   罗申喜像个受气包般“哦”了一声,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去。   他穿着校服,看着很扎眼,一些顾客纷纷抬头打量。   这时右手边一张咖啡桌上的人轻轻地咳了一声,他扭脸一瞧,表情微变。   “啷个又是你噻。”   “坐。”   林跃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   这时罗申喜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穿着黑西装黑西裤黑皮鞋,白衬衣搭配蓝领带,再戴上一副无框眼镜,显得很专业。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林跃说道:“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我约你,是他约你。”   “他?”   罗申喜看向穿西装的男子:“你找我有撒子事?”   “你好,我是金源饭店聘请的律师。”   一听对方是律师,罗申喜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你……你找我……做……做撒子?”   他一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突然被律师找谈话,能HOLD住就怪了。   “是这样的,两天前金源饭店的服务人员发现酒店3012房间的电视机被砸坏了,找林跃先生询问,他说不是他砸的,是你砸的,我想找你确认一下,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不是。”罗申喜用力摇头。   林跃说道:“罗申喜,你确定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我……我没有。”   当时在金源饭店,他的精神都放在可可取悦老男人这件事上,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哪里会想太多,拎起电水壶就把电视机砸了,事后回到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反应过来才记起那台电视机的款式,似乎挺值钱的。   所以这两天他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林跃找他赔,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当时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要一口咬死不是自己干的,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第二千零二章 卷末-罗申喜篇   林跃说道:“所以我说什么来着,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善了,报警吧。”   一听报警,罗申喜心里更慌了,不过事已至此他没得选择,只有硬抗。   律师似乎还想争取一下:“罗先生,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介绍一下金源饭店的损失,3012房间的电视机是公司新采购的索尼牌液晶背投,型号KF-WE42M1,市场价在25000元左右,如果真的报警处理,按照刑法规定,故意损坏公私物品,价值超过2万,可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一听报警会坐牢,罗申喜一下子崩溃了。   “别报,你们别报,我……我承认,电视机是我砸的。”   林跃在对面轻轻摇头,心说到底是个雏儿,他都没放照片,只一吓唬人就瘫了。   “既然你承认是你砸的,那就赔钱吧。”   律师又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罗先生,这是我粗略计算的赔偿金额,请你过目一下。”   对于罗先生这个称呼,罗申喜觉得特别刺耳,即便已经18岁,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孩子,被称呼罗同学比被称呼罗先生顺耳得多。   “三万多?没得搞错?电视机的市场价不是25000左右吗?”   罗申喜看到文件上面的数字直接傻眼,因为比预期还多。   律师说道:“这里面包含了家电的赔偿费用,以及因此产生的误工费,人工费等等。”   罗申喜抗议道:“那你们也不能愣个黑噻。”   林跃喝了一口咖啡:“杨律师,我早就告诉过你,还是报警处理吧,你觉得这事儿跟他一个没收入的孩子沟通有意义吗?”   律师说道:“电视是他砸的,先找当事人沟通属于正常的业务流程。”   “别报,别报,千万别报。”   罗申喜当然不能让他们报警,同样不想让他们找父母,因为这种事一旦闹大,罗家还怎么在大兴村呆?   林跃继续说道:“三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以罗家的情况,怕是得把出租车卖了才有可能拿出这些钱,你不报警,他父母会痛痛快快掏出这些钱?”   “求求你,千万别报。”罗申喜给他们下跪的心都有了。   林跃转过头去:“不报警?不报警可以啊,那你还钱。”   还钱?   三万多块,他到哪里去搞这么多钱?   “我……你们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给你点时间?给你时间你就能搞来3万块?”   “……”   “我看还是报警吧,他是没可能拿出这些钱来的。”   “别……千万别……求求你们,不要报警,报警我就完了。”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很清楚这种事一旦闹大,他不仅一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喜欢上坐台女,还眼睁睁看着喜欢的坐台女为别人服务,而且给饭店的赔偿也不会少。   眼看罗申喜急得啪嗒啪嗒掉眼泪,林跃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谁叫我是你们的班长呢,我得做个好班长啊。”他稍作停顿说道:“这钱我可以借给你。”   “你阔以……借给我钱?”   “当然,不过你必须写一个张欠条,把来龙去脉讲清楚,然后签字画押,利息呢,就免了。”   罗申喜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没问题。”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附加条件?”   林跃把一个小册子递过去。   他接在手中仔细打量,脸色变了。   “你愣是……”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我把它给你的目的。”   “……”   罗申喜拿着小册子不说话。   林跃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那成,三万块你自行筹措,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够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的。”   “别走,我答应你。”   林跃的手放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传来罗申喜认怂的声音。   “聪明人。”   他“称赞”罗申喜一句,朝律师使个眼色,对方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递过去。   罗申喜咬着嘴唇打好借条。   林跃接在手里瞄了几眼:“很好,你可以走了。”   罗申喜站起来,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咖啡馆的门走去。   他推门走出的时候,可可还在橱窗下站着,右手夹烟,左手拿化妆盒照自己的脸,从远处看去不只打扮妖冶,姿势同样轻挑。   ……   三天后。   高三了,晚自习,晚自习,还是晚自习。   补课,补课,还是补课,关键是在学校补,回到家里还要被逼着上辅导班,陈圆圆快被这样的生活烦死了,还好这个周末过得不错,因为林跃带着她看了周星驰去年才出的电影《功夫》,影院里笑声不断,可是她的注意力完全没在画面和情节身上,他看电影,她看他,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帅,好有才华,好有男人味,完全不是丁荣亮、涂俊那些轻浮幼稚的家伙能比。   不过很可惜,他没有看完整部电影,在星仔即将神功大成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说是录音棚的经理有急事找他,先走一步。   因为电影院距离她家不远,走小路的话也就十来分钟路程,她就没有搭公交车,然而就在她穿越大兴村,顺着台阶往上面的商业街走时,下面突然跑出来三个人,将她手里的包一把夺走。   小偷?抢劫?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抢劫!啊,我的包……”   要说钱,也就几十块上下,关键是里面放着林跃送给她的IPOD,这个挺值钱的,还有非常特殊的纪念意义。   “抓小偷,抓小偷啊!”   她赶紧往上爬,想要追回自己的包,但是以她的体力怎么可能追上前面两名男子。   眼瞅着他们就要到达阶梯尽头拐点,即将消失在视野中时,一个人由侧面冲出来,手里的扫帚往下横,只听一声闷哼,夺包的小子被绊倒在地,手不断地揉着脚踝,疼得嘶嘶哈哈狂吸冷气。   另一个夺包贼看看同伴,再看看拦住去路的“程咬金”,不知道该逃跑,还是和被打倒那位有难同当。   “丁荣亮?”   陈圆圆气喘吁吁地看着拦住夺包贼的人,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杀出帮了自己。   “圆圆,你别过来,这里很危险噻。”   说完他又一挥扫帚,把另一个贼赶到旁边:“把包还给她。”   “我叫你把包还给她,你是聋子噻?”   “还给她,还给她!”   他把扫帚一摆,又打了夺包贼一下。   那人咬咬牙,把包远远一丢:“还给你。”   丁荣亮丢下他们两个去捡包了。   “龟儿子多管闲事。”另一个夺宝贼气呼呼地骂了一句,走过去搀起同伴,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圆圆,你的包,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丁荣亮没有搭理那两个家伙,捡起包走到陈圆圆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谢谢你啊。”她接过包,带着一丝尴尬道谢。   “不客气。”   “你咋子在这里噻?”   “我帮那边的嬢嬢扫大街,听到你这儿喊有人偷包,正好把他们拦到。”   “哦。”陈圆圆往那边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辆印着“环卫处”字样的垃圾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她捏了捏手里的包:“我该回家咯。”   丁荣亮说道:“我送你。”   “不用。”   “啷个不用,要是再遇到坏人,你咋办?”   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这条路有很多阶梯,平时走的人不多,万一刚才那两个夺包贼去而复返,把她拦住,那该怎么办?   “好,好……”   她刚要说“好吧”,这时就听见两名夺包贼消失的胡同口传出嗷的一声惨叫,一道黑影飞出,扑倒在前面的石板路上,瞧那样子摔得不轻,挣扎了两三次都没爬起来。   这时胡同口走出一个人来。   不,应该说是两个人,因为这个人的手上还提着一个人,从拖在后面的腿来看,应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看穿着正是两名夺包贼里被扫帚扫倒的那个。   林跃?   没错,是他!   陈圆圆很开心,垫着脚尖朝那边挥手:“林跃……这里,我在这里。”   而丁荣亮嘛,脸色变得很难看。   很快,林跃一手拎着一个夺包贼来到两人身边,把他们往地上一丢。   “说说吧。”   “说说?说撒子?”陈圆圆一脸不解,搞不明白林跃为什么把他们抓过来,要出气揍一顿就行了,说?这事儿有啥可说的。   “……”   两个瘦唧唧的夺包贼在那装死。   林跃威胁道:“不说话是吧,那我可报警了,抢劫罪会判多少年,像你们这些游民,应该比我清楚。”   “别报,别报,千万别报。”脸上带伤的那个吓坏了,一指丁荣亮:“是他,是他让我们这么干的。”   他?   陈圆圆给这句话搞糊涂了,面带不解看着丁荣亮,弄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说是他让他们干的。   “拿来。”   林跃往前一伸手,眼神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咄咄逼人。   “拿来撒子?”丁荣亮说这句话的语气,眼光,神态,可以说全身的细胞都透着股子不安。   林跃拿出手机,把盖子弹开:“不拿是吧,那别怪我报警了,你要知道,教唆他人抢劫的罪名会带来什么后果。”   “教唆抢劫?林跃?你在说撒子?”事到如今陈圆圆还是想不明白。   可能是被他说的后果吓住了,丁荣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他走过去,从裤兜里抽出一个小册子丢到陈圆圆面前。   “看看你就知道了。”   封面上有手写的“珍藏版恋爱秘籍”七个字,还画了几个表情夸张的小人。   陈圆圆翻开封面,仔细打量里面的内容。   她很快便明白过来。   原来这两个夺包贼跟丁荣亮是一伙儿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恋爱秘籍里的内容操作,目的是展现丁荣亮英雄救美的一面,以此来博翻身。   “丁荣亮,你太过分咯。”   陈圆圆很生气,不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还因为被人夺包的惊吓,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个,刚才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林跃说道:“说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你想做撒子?”丁荣亮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丁荣亮,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林跃说道:“抢劫可是重罪,即使犯罪未遂,也是要判刑的,我到想知道,你被关进监狱的话,你的老父老母会怎么样?会不会直接来个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   “我日你仙人板板!”   “喂,110吗?我想报警……”   林跃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打,还是陈圆圆眼疾手快,把他的手按下去,阻止了报警。   “林跃,都是同学,这么做……没撒子必要吧。”   丁荣亮脸都吓白了。   那边两个夺包贼给他唬得腿打哆嗦,他们都是狗哥的朋友,应狗哥的邀请来帮丁荣亮的,真要因为这种事儿进去,找谁说理去?   “拿来。”林跃伸出手去索要手机。   陈圆圆说道:“林跃,当我求你,放过他这一次好嘛。”   “放过他?然后坐视他再来骚扰你?我觉得还是把他送进监狱为好,一劳永逸,以后就不用担心他在一边搞小动作了。”   “丁荣亮!”陈圆圆不断地向他使眼色。   “圆圆……”他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你是想做坐牢噻?”   “好嘛。”丁荣亮一脸颓然说道:“我以后不会再骚扰她了嘛。”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林跃冷冷一笑。   “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从今往后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南你不能往北。”   “你不要太过分咯。”   丁荣亮很生气,说话很硬气。   “把人整到家破人亡的事我可没少干,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林跃夺过陈圆圆拿的手机,拨通110的电话:“喂,110吗?九尺坎这边有人抢劫。”   对于这种弱智到认不清现实的人,他可不想花太多心思去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既然丁荣亮就是这么一个傻瓜人设,进去蹲几年成长成长也好。   林跃报警了……他……他真报警了。   陈圆圆一脸懵,没想到他做事这么绝。   两个夺包贼吓得在一边磕头:“求求你,这真的不管我们的事,都是狗哥,都是他……真的,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作为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混社会的人,他们当然不可能像丁荣亮那么愚蠢,刚才跟林跃打架连刀子都动了,还被弄成这逼样,打不过又跑不了,一旦进了局子,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挨打最重的那个一脚踢在丁荣亮腿上,扬起手来就打。   “哈麻批,龟儿子,把老子害惨咯。”   丁荣亮抱着头左闪右避,不时干嚎几声。   便在这时,环卫处的三轮车那边跑出一个人来。   “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第二千零三章 整死你父母   包括丁荣亮和陈圆圆在内,几人全愣住了,因为罗申喜是在跟林跃讲话。   说好的?   他们俩说好什么了?   罗申喜可比丁荣亮有脑子多了,他很清楚这事儿闹到警察局,丁荣亮一辈子就完了,搞不好丁家真的会家破人亡。   “嘴哥,你在说撒子?”丁荣亮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林跃反问:“我跟你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只想要咪咪不骚扰陈圆圆嘛?为撒子要报警,勒个罪,会送他去坐牢的。”   “因为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像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还是进去待几年长长见识比较好,如果出来后看到爹妈死绝了那就更好了,这种大起大落,才有助于让他成熟起来,而不是表现得像个小瘪三。”   罗申喜恼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利用我?”   “放手,我叫你放手,信不信我把你们两个都送进去。”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是真有能力把两个人都送进号子。   罗申喜脸色变了又变,转身走到丁荣亮面前:“你跟他服个软不行嘛?一定要把全家人都搭进去?”   “嘴哥,你为撒子要出卖我噻?为撒子?”   “勒个重要吗?”   “不重要吗?”   “咪咪,你听我的,他说撒子你都要答应他,不然你爸和你妈会死滴,他们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在干体力活,还不是为了你嘛。”   “嘴哥,你为撒子要背叛我?”   丁荣亮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帮他,坐牢的人就是我咯,可是他……他说话不得算数,他没说要报警。”   “是因为可可嘛?”   罗申喜推了推眼镜:“算是吧。”   “大嘴,你为了一个女人……”   “你不也是为了和陈圆圆耍朋友,连你爸妈都不要了嗦。”   林跃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以前总看女角色互相拆台,搞修罗场了,没想到换成男的一样有意思。   一名夺包贼想要趁机逃跑,姿势才做一半就给一块小石子打中膝盖,跪倒在地疼得满头大汗。   “罗……罗申喜,去找他老汉儿,让……让他老汉儿看看,他啷个教出这样的龟儿子。”   “不行,他老汉儿会被他气死地。”   “那我们进去咯,他老汉儿就不会被气死吗?”   罗申喜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转身就往大兴村的方向跑。   陈圆圆有点看不下去:“林跃,你……你……是不是过了。”   “过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年前他爹搬重物伤到腰,在医院里住到过年,他有一点改变吗?该对你死缠烂打对你死缠烂打,该跟涂俊疯疯癫癫跟涂俊疯疯癫癫,这种人不经历一下现实的打击,根本不可能成熟,如果说是死爹死妈换来这样的结果,那也是他自找的。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圣人,我们两个都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他还敢纠缠你,那对不起,我只有一脚踹死他了。”   “可是……”   “没有可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我的原则。”   两人对话的当口,阶梯下面出现三道人影,一前两后,走在前面的是丁母,走在后面的是丁父,因为年前伤到腰,爬楼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基本上是走两步按着腰歇一下,气喘吁吁的样子叫人担心,罗申喜不敢舍下他,只能在一边照顾着。   应该是从罗申喜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丁母60多岁的人了,上去后二话不说,噗通一下跪倒在林跃面前。   “求求你,放过我儿子,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   林跃面无表情看着她。   一般的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动容,会纠结,他嘛……自然是不会的,一个年岁加起来能做丁母爷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给自己下跪就改变主意。   “妈,妈……你咋子能求他哩,你起来,你起来嘛。”   丁荣亮拽了几下,她妈站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把他打傻了,过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捂脸,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要知道在丁家,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大少爷,不只爸妈帮忙洗脚搓背,还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两口子也会拼命去摘,现在当妈的居然给了他一巴掌,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感觉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这时罗申喜也搀着丁父爬上来,老头子走得急了点,还摔了一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近林跃,拽着他的衣袖说道:“别……别告亮亮,别告他……求求你咯。”   林跃默不作声,冷眼旁观两口子的表演。   陈圆圆说道:“你看他们多可怜,这件事……别追究了成吗?”   “不成。”林跃说道:“可怜不是他们教育出这种弱智的借口,有的人不经历现实打击,不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失,是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的,他不是说你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吗?我现在很想知道,他的父母在他心里排第几,是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罗申喜听完这句话吓得直打哆嗦:“你……你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   林跃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沉默就是默认,起码罗申喜是这么想的。   当初丁荣亮在誓师大会上高喊陈圆圆是他活下去的动力,现在林跃给他践行诺言的机会了……   这样的人会是一名中学生?这……让人难以置信。   “亮亮,妈求你,求你咯,服一下软嘛,好不好?你的路还很长,不要为了一个女娃毁了自己。”丁母一看巴掌没用,眼睛红了,边哭边求儿子认怂,瞧那样子连下跪的心都有了。   陈圆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丁荣亮打动,因为像丁荣亮这种疯魔的喜欢,从来不会让人舒服,更容易变成压力和悲剧。   林跃甩开丁父的手。   “没有能力就不要生,生了就端正态度好好养。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出这样的儿子,装可怜有意义吗?在我看来,你们就算被他气死,也只能说求锤得锤,为自己的溺爱付出应有的代价。”   丁母一听这话,知道林跃不会放过他的儿子,呕得一声瘫在地上,脸色煞白,四肢抖动,两眼不断上翻,似乎突发急性中风。   丁父急了,赶紧扑过去拍老婆的脸,罗申喜在一边焦急地喊着嬢嬢。   陈圆圆也慌了,想要过去查看丁母的情况,未曾想被林跃一把拉住。   “我说了,这是丁家溺爱孩子该有的报应。”   他的强硬彻底击溃了丁荣亮的精神,看着不断摇晃老伴的丁父,急性中风的丁母,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我投降,我认输,我……斗不过你……我再也不纠缠她了……”   “说话算话?”   “算,从今往后,你说撒子……我都听你滴……”   林跃踹了一脚罗申喜:“问你一个问题,朱炜娇跟我打赌输了,是谁让她耍赖不认的。”   “……”   “是不是涂俊?”   “……”   “现在丁荣亮的妈已经这样,你是不是还想我把事情闹得更大?”   “是,是狗哥让她不守信用的,他说……说兵不厌诈,你是敌人,老祖宗教导我们,对待敌人就要狠,就要硬。”   “嗯,确实狗,很像他的风格。” ###第二千零四章 我姓林,林冠希   林跃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小郑,这里有人中风了,你想办法把车开过来,尽快将人送去医院。”   打完这个电话,他无视罗申喜怪异的目光,往楼梯下面走去。   “我想对你们说,抢劫罪的追诉期长达5年,罗申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讲这话什么意思。”   聪明人知道他讲这话什么意思?哪怕是不够聪明的两个夺包贼,也知道这句话是在威胁丁荣亮老实履约,不然的话,就只能去蹲大狱了。   陈圆圆看看正在抹眼泪的丁父,从后面追上林跃。   “你说这话撒子意思?警察呢?你不是打110了嘛?”   “我打着玩儿的,连线没有接通。”   陈圆圆原地石化。   连线没接通?   换句话说,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人,警察根本不会来!   无论是罗申喜,丁荣亮,丁父,丁母,两个夺包贼,包括她,都给他骗得团团转。   “那丁荣亮的妈妈……”   “丁荣亮纠缠了你整整5年,他还因为挨过处分,这事儿我不相信他的父母一点不知情,知情却不加以制止和教育,坐视各方面都不优秀的儿子骚扰你,这种父母有什么好可怜的,我说过,这是溺爱孩子的代价,不应该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就理所应当地被关照,被优待,被体谅。”   “可是……”   “没有可是。”林跃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父母没有教会他的东西,我来。”   陈圆圆不敢吱声了,因为她看得出来,林跃在这件事上不会听她的。   有意思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难过,反倒觉得这才是他该有的一面,男人如果没有主见,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   “嘴哥,跑噻。”   “还有咪咪,你们慢吞吞地学乌龟爬嘛,还有几天就是马拉松比赛咯,打起精神来。”   涂俊在前面跑,后面是朱炜娇,再往后是被他们排挤的宋杰,因为他们总觉得这家伙是林跃派来打入马拉松队内部的卧底,不然林跃怎么会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以往四个人把宋杰甩在后面,今天丁荣亮和罗申喜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两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狗哥,我觉得那两个人不对劲噻。”朱炜娇快跑两步追上她。   “你撒子意思?”   “他们两个人一上午都没说过一句话,勒在平时不可能的。”   “有吗?我没得注意。”   “啷个没有嘛,而且他们俩看对方的眼神也不对劲。”   “不对劲?娇娇,你莫不是说他们看上对方了吧。”想起过年吃年夜饭时两人抱着安慰彼此的样子,他就全身恶寒,有种吞了死苍蝇的感觉。   “狗哥,我在跟你说真话,不是开玩笑噻。”   “我也没开玩笑噻。”   朱炜娇眼睛一瞪,刚要伸手打他,这时马田带着安然跑过来,俩人手里还拿着几瓶矿泉水。   “狗哥,朱炜娇,别跑了,歇会儿吧。”   马田把手里的矿泉水递出去,一面说道:“还是我替你去跑吧。”   “你懂个锤子,老子要拿名次,要高考加分。”朱炜娇剜了他一眼,一把夺过矿泉水,拧开后咕嘟咕嘟猛灌几口。   安然把矿泉水分给丁荣亮和罗申喜,又给了宋杰一瓶,才回到马田身边便被涂俊质问道:“你为撒子给他矿泉水?”   “狗哥,我知道你跟林跃关系很差,但是没必要针对宋杰,别忘了你们是一个团队。”   “团队?要不是潘主任多事,我会跟他一个团队?”   有时候就是这样,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潘肖带着李大军走过来。   “你说谁多事?”   “啊?主任,你啷个……没人说,啷个会有人说这样子的话嘛,没人说。”涂俊摇头说道。   潘肖没有为难他,望马田说道:“马田,你不是一直要求加入田径队吗?我同意了,你就代替宋杰参加市里的马拉松比赛吧。”   “真的?”   马田很高兴,为这事儿他找潘肖好久无果,没想到今天当事人突然松口,他是既意外又惊喜。   安然说道:“潘主任,你怎么……”   “怎么突然改口?”潘肖说道:“因为宋杰同学要转班了,去你们班。”   安然一脸费解,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宋杰要转班?   从二班转到一班?这意味着走林跃的老路。   可问题的关键是,林跃是为了陈圆圆故意藏拙,有底气有能力这么做,宋杰呢?他一连考了三年都没考上,就这也学人家理转文?他怕不是疯了。   “呵呵,宋杰也要理转文?哈哈哈,哈哈哈。”涂俊笑得像条狗。   安然看了一眼坐在跑道边拿着矿泉水瓶喝水的宋杰,别说,那一脸铁憨憨的样子,确实不像一个聪明人。   潘主任说道:“嗯,理转文,接下来有很多功课要补,他是没时间参加马拉松了,马田,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马田看看朱炜娇,胸有成竹地道:“主任,放心吧,我一定带领队伍好好跑。”   “等等,你说撒子?你?带领队伍?”涂俊忽然意识到这里面有坑。   潘肖说道:“对啊,以后他就是马拉松队的队长了。”   “凭撒子!”涂俊一脸不服:“队长明明是我噻。”   “我还是教导主任呢。”潘肖没有给他抗议的机会,告诉李大军看好他们别闹事,背着手走了。   ……   当天中午,涂俊回到家里,气呼呼地把那双破球鞋丢在地上,不过几分钟后他又把球鞋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去柜子下面的抽屉找出针线,试着缝补开裂的鞋底。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马拉松比赛了,这时候马田要求进队,想干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跟朱炜娇做搭档呗,因为一起对抗林跃的关系,那两个人越发腻歪了。   他不服潘肖的安排,要让马田做普通队员,听他差遣,马田又不答应,于是俩人就在操场上比赛谁跑得快,谁赢了谁当队长,结果他输了,倒不是他跑不过马田,训练了几个月,战胜对手是没有问题的,事情坏就坏在球鞋上,居然跑着跑着鞋底掉了。   如果再跑下去的话会出丑的,尤其是在安然面前出丑,本来他的家庭条件就跟安然的家庭条件有很大差距,他不想自己太难看,就主动认输了,还笑呵呵地说是看在娇姐的面子上,给马田一个表现的机会。   鞋子破了是个问题,还有罗申喜和丁荣亮的问题,他问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得到的答案是没有问题,可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问题不小,训练的时候谁也不理谁不说,回家路上也一言不发。   朱炜娇的心全放在马田身上,忽略了这件事,所以现在只能靠他了。   不一会儿,屠夫回来了,看到他在那缝鞋子,便告诉他柜子里有新买的鞋子,训练的时候可以换着穿。   涂俊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屠夫买的鞋子……那审美,只能说一言难尽,还不如穿这双旧的呢,起码还算好看,不用被同学们笑话,破是破了点,好在缝缝补补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吃完饭后,老头儿去下面乡镇进货,告诉他晚上会迟一点回家。   下午宋杰真的转去了一班,而林跃也回校上课,说什么作为副班长,要为班级做点贡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包了,陈圆圆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为了收买人心,还自掏腰包买了五十多套补习班的内部习题集给大家。   涂俊和朱炜娇对此非常不爽,拿到习题集就给丢垃圾桶了,丁荣亮和罗申喜没有这么干,他对此非常气愤,质问那两个人,不过得到的回答是要考大学,多做一份题就多做一份题吧。   回家的路上他跟朱炜娇没少嘲笑丁荣亮和罗申喜有多自以为是,就大兴村四人组的水平,神仙来了也不可能把他们送进大学,还说什么多做一份题没坏处。   有坏处!当然有坏处!刷题耽误追风少年的时间,妥妥的误人子弟。   临近傍晚下起了雨,滂沱大雨,雨线像刀子一样落入嘉陵江,水汽在地面升腾,隔着两三米都看不清对面的人影,对话基本靠喊,这种天气别说出摊做买卖,步行出门都得战战兢兢,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路况。   涂俊在家里越等越心急,好不容易看到外面雨势小了一点,考虑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便拿着雨伞推开房门,往大兴村北边高架桥的桥洞走去,以前每次下雨,路边的小食摊都会搬去那里经营。 ###第二千零五章 来照相吧,说茄子   轰~   先是一道闪电刺破天空,把地面的人影照得更加清晰,然后是雷声滚滚而至,带来女人的尖叫,孩子的恐惧。   涂俊在小食摊要了一碗小面,拎着往回赶。   卖面老头儿还夸他孝顺,居然冒着这样的大雨出来给屠夫买吃的。   说实话,在这一点上,他心存内疚的,因为是他搞坏了屠夫和张淑英的关系,再怎么说当儿子的,总不能看着亲爹出去挨淋受冻,回到家里连口热面都吃不上吧。   所以想想卖面老头儿的话,感觉脸上发烫。   哗~哗~   水流打得雨伞啪啪作响,震得手掌有点发麻。   他看看身后,盼望着能够看到屠夫骑着摩托过来的身影,因为太晚了,路上空荡荡的,叫人不安。   就在他绊了一脚,险些跌倒,下意识回头看前方的时候,十几米外不断闪现的灯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从轮廓来看那是一辆摔倒的摩托车。   又往前走了两步,他看到后座上白花花的一坨。   似乎是屠宰好的猪肉。   涂俊的心里咯噔一下,紧了紧手中的伞柄和塑料袋,一溜小跑过去。   当他的视线穿过猪肉,落到被摩托车压住双腿的男人身上时,心里的不安变成了急躁。   因为那辆摩托车是他爸的摩托车,被摩托车压在下面的穿黑色雨披的男人是屠夫。   “爸!”   他大喊一声,把手里的雨伞和小面一丢,冒着雨水跑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压在摩托车上的猪肉搬开,又把屠夫拉出来,推了推胳膊:“爸,爸……”   没有反应,似乎晕过去了。   “爸,爸……”   他又大声唤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   拍肩膀和捏人中都试过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爸,你别吓我,别吓我噻,你醒一哈,醒一哈。”   涂俊试着把人抱起来,可是刚往前面走了几步,足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水洼里,屠夫的身子压到他的腿上。   很疼。   但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谁来帮忙打个电话?”   “叫哈救护车啊。”   雨势大了不少,只能听见哗哗的泼水声,他的呼救被盖住了。   没人听到,更不见人过来。   他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春天的雨很凉,黏在身上感觉特别冷。   “让你给我买个小灵通,你抠门的很,说辣个没用,现在好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把屠夫背着往前走。   去医院的路很长,雨又大,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就算能坚持到,屠夫八成……   然后,他看到了顺着手背留下的血水。   便在这时,后方传来唰唰的水声,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过,随着尾灯的光芒亮起,车子停了下来。   涂俊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滑一滑地往前快走,边大声喊着:“救命,救命!”   这时主驾驶的门打开,随着一把伞撑起小小的,没有雨的栖身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涂俊面露喜色,以为他老汉儿有救了,可是当他注意到雨伞下那张脸,身子一震,一句“啷个是你?”脱口而出。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他脚下一滑,又把屠夫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雨中的父子说道:“是不是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多想救你爸,这条路本就偏僻,你觉得这种天气下,到你爸失血过多死掉期间,还会不会有车辆经过?”   “你要跟我讲条件?”   “那你觉得,我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在危难时分雪中送炭,感动别人?你也太把自己当主角了。现实就是你爸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老汉儿,辣天在钦哥面前打的赌,你赢咯。”涂俊借着路灯的光芒看了一眼亲爹的脸,发现比刚才的情况更差了。   要说在任性和现实感这两件事情上,他比丁荣亮那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要好很多,更容易做出服软的行为。   “求我?只是求我怎么够。”林跃微笑说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吗?”   “你这叫趁火打劫。”   “如果你继续耽误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爸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好嘛,你说撒,要我啷个做?”   “唔,我之前有跟朱炜娇打赌,让她做我的丫鬟,你呢,当我的跟班好了?”   “你做梦。”   “OK,你继续背你爸去医院。”林跃转身就走:“古代有卖身葬父的说法,我这救你爸的命,你不应该有所回报吗?”   他这儿往前走了没几步,后面传来涂俊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在这一点上,你比丁荣亮更能认清现实。”   丁荣亮?   涂俊忽然想到罗申喜和丁荣亮最近的别扭表现,难不成……跟林跃有关,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赶紧回身去抱屠夫。   “慢着。”谁知道这时林跃叫停他的动作。   “又做撒子?”   “罗申喜讲,朱炜娇言而无信是你在背后指使,既然如此,你拿什么取信我?”   “嘴哥……他居然出卖我?!”   又是丁荣亮又是罗申喜,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   涂俊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   “抱歉,我不相信你的保证。”   “那你说,我该咋子做?”   “脱裤子。”   “脱裤子?”   涂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想做撒子?”   林跃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台照相机:“来照相吧。”   愣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道:“哈麻批,你耍我?”   “你还不知道吧,以后有种贷款方式叫做L贷,就是年轻女孩儿为了贷款拍摄LT照片来取信放贷者,如果她们还不上钱,这些照片就会发给她们的家人,甚至于放到网上,我呢,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姓林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林跃冷笑道:“如果不是你给朱炜娇出主意,说什么兵不厌诈,我是敌人,不守信用没关系,会让我对你有信任危机吗?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   涂俊无话可说,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在这里等着他。   林跃面无表情说道:“韩信怕死,甘受胯下之辱,你这为了亲爹活命,拍个照都不愿意,好一个孝子。”   涂俊咬咬牙,把裤子往下一脱。   林跃拿起手机,对准前方人物。   “来,说茄子,耶……”   “……”   咔……   闪光灯绽放的光芒刺破雨幕。   十几秒钟后,奥迪车带着一抹被雨幕晕开的红光冲入前方一片滂沱中。   ……   第二天涂俊没有去上学,大家纷纷猜测他出了什么事。   第三天还是没有去上学,朱炜娇和安然去他家找人没有任何发现。   到了第四天,杨老师说起这件事,班里的同学才知道他爸发生车祸住院了,不过因为送医及时,命保住了,而做这件好人好事的人是林跃同学,为了表彰他这个乐于助人的副班长,学校向市教育局申请了一个市级三好学生及优秀班干部的荣誉称号给他。   是才子,歌星,还是与人为善的好学生,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一些低年级学妹见到他就一脸花痴像。   只有丁荣亮和罗申喜知道,他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的水分有多大,准确的说,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把他当好人,绝对会死得很惨。   当然,明知实情,他们也不敢说,因为每个人都有小尾巴在他手里攥着,而且经过朱炜娇不守信用这件事,都见识了他睚眦必报的一面,更认识到自己跟他的差距,所以这几天来,罗申喜和丁荣亮表现得相当老实,上课不吵不闹,下课不跑不跳,老师叫他们往东,绝不敢往西。   而过了半个月后,随着屠夫出院,回到大兴村的家里养伤,这个序列里又添一员——涂俊。 ###第二千零六章 你的死党都是我小弟   “跃哥,这张试卷我做完了,你看下噻。”涂俊把一张试卷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打量一眼,又看看那边不敢跟他对视的李安然。   “这试卷真是你做的?”   “当然咯,为了完成杨老师布置的作业,昨晚我熬到半夜噻。”   “李安然,他说这是他自己做的,这话你相信吗?”   林跃这么问,她当然不能再装傻,勉强一笑:“他……他是在我的辅导下完成的。”   “知道么?人的眼睛会说话,我发现你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撒谎。”   李安然笑不出来了,很尴尬。   马田在一边撇撇嘴:“管得真宽。”   林跃一脸玩味地看过去:“你信不信,我还能管你。”   “管我?”马田说道:“是,我相信你,林副班长。”   话是这么说,但是任谁看了他的表情,都不认为这是一种服软的态度,相反,挑衅的意味很浓。   “怎么?不服气?”   “……”   马田瞥了他一眼,一副不畏强暴,不向强梁低头的样子。   林跃说道:“要管你这个耙耳朵还不简单,只要搞定朱炜娇,你自然会变成一只小白兔。”   “你怎么搞定她?”   “别忘了那个赌局。”   “你觉得她会向你妥协吗?林跃,你太高估自己了。”   班里其他同学在一边窃窃私语,是啊,那个赌局是林跃胜了,现在全校哪个同学不知道陈圆圆是他女朋友啊,可是这有什么用?朱炜娇就是不愿赌服输,他能怎么办?   面对滚刀肉,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有三个人例外,丁荣亮、罗申喜、涂俊三个人要么嘴角在抽,要么额头的筋在跳,要么掌心冒汗……只有他们三个才知道这家伙有多恶毒,是那种远超高中生的恶毒……   “这张试卷抄写十遍,晚自习交给我。”   林跃把试卷丢到涂俊怀里。   “十遍?下午还有马拉松训练噻。”   “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到时候收不到作业,或者再让李安然帮你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作业?杨老师让做一遍,到他这里翻了十倍,简直了。   这是班长吗?这是暴君吧。   关键是让大家很无语的是,涂俊居然蔫蔫地答了声“哦,知道了”,抱着怀里的试卷去座位苦抄去了。   从初中到高中,有一个人能让狗哥这样吗?   没有!   问题是不只狗哥,跟他是情敌关系的丁荣亮也萎了,不仅不骚扰陈圆圆,还老老实实做作业记笔记,不再咋咋乎乎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从这一点来看,林跃这个班长做的……确实尽职尽责。   大兴村四个混世魔王有三个变乖了,如今就差一个大力娇了。   这人呐,就是不经念叨,就在班里的学生把谈论目标对准大力娇时,当事人由后门进入教室,径直走到林跃面前,敲了敲他的书桌。   “你……给老子出来一哈。”   话罢不待林跃答应,转身离开教室。   看到这一幕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狗哥都屈服了,她还敢挑衅林副班长?   马田想要起身追她,被李安然摁住了。   陈圆圆回过头,面带忧色看着林跃。   他呵呵一笑,拍拍宋杰的肩膀,告诉他专心刷题,又一拍桌子站起来,跟在大力娇身后往楼上走。   一分钟后来到教学楼天台。   “说吧,你都做了撒子。”   她大喇喇地踩着高台边缘,居高临下看着才从楼道走出的林班长。   “什么意思?”   “我问你对狗哥做了撒子,他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还有咪咪和大嘴,居然劝老子愿赌服输,履行跟你滴承诺,简直搞笑,娇姐是做别人丫鬟的人嘛?”   大力娇越说越生气,牙齿呲着,小眼眯着,活脱脱就是一只嗅到危险的小老鼠。   “答案很简单,我救了屠夫,你说这恩情大不大?放在古代,如果是女孩子,肯定要以身相许的,可惜他是个男人,我不稀罕搞他,那就只能给我当个小弟咯。”   这话符合逻辑,不过大力娇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没说实话。   “那咪咪和大嘴唻?你不会连他们的爸妈也救了吧?”   “那……倒不是。”   “那你是啷个做滴?”   叮铃铃……   这时下面响起急促的上课铃声,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在走廊玩耍的同学回教室上课了。   “你真想知道?”   “当然咯。”   “你会知道的,相信我,很快的。”   林跃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朝着楼梯间走去。   “喂,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噻。”   大力娇喊了两声,发现根本没用,随着楼道门轻轻一晃,林跃的身影消失不见。   无可奈何的她只能跺跺脚,骂了一句“很快你个锤子”,撅着嘴往离开天台,往教室上课。   ……   丁荣亮、罗申喜、涂俊三人对关于林跃的事情守口如瓶,任凭大力娇如何威胁逼迫就是不说,涂俊还好一点,一句“我老汉儿的救命恩人”就把她打发了,罗申喜和丁荣亮就惨了,要天天忍受她的眼神折磨。   好在马拉松比赛很快到来,毫无疑问缓解了三个人的压力。   如同电视里演得那样,解放碑中学的升学率全市垫底,不过在马拉松这件事上倒是一骑绝尘,尽管马田加入得比较晚,还有一个大力娇这样的女孩子,最后还是拿到了不错的名次。   庆祝完胜利,大兴村四人组再加李安然、马田二人,勾肩搭背地走在通往大兴村的便道上。   “他以为就他能拿奖嘛,娇姐现在也是响当当地一号人物咯。”大力娇豪情万丈地道。   大家都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是指谁,丁荣亮和罗申喜默不作声,涂俊违心地说着“是,娇姐厉害,娇姐好厉害哦”,听得大力娇想打人,喊他太虚伪。   涂俊十分不爽,说马田恭维她就满面笑容,到他这儿就假情假意了?这不公平,这叫见色忘友。   话说得俏皮,丁荣亮和罗申喜却是一脸不喜。   大力娇追着他打,俩人一溜小跑下了阶梯,然后看到她的耙耳朵老爹正垂头丧气地收拾摊位边的板凳和餐具,她妈也在里面忙活着,看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   “爸,啷个惹到你了,一脸难看,是不是又跟妈吵架咯?”   “娇娇回来了?”朱父强颜欢笑:“跑得咋样?”   涂俊刚要向他报喜,朱炜娇给他打断,追问道:“爸,到底出撒子事了,你说嘛。”   朱父想了想,觉得瞒她也没意义,摇头说道:“刚才工商的人来咯,说我们的小店卫生不合格,还有占道经营方面的问题,要我们停业整顿七天。”   “我们在这里干了好多年,为撒子今天要我们整顿?”   “这事,你老汉儿我啷个晓得。”   “呵,呵呵……叔叔娇娇,你们聊,我回屋咯。”涂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朝着自己家走去。   丁荣亮和罗申喜也低着头快步离开,只剩下马田和李安然不明所以地看着父女二人。   大力娇鬼使神差地想到林跃说过的话,表情为之一变。   难不成……   怎么可能嘛!   ……   两天后,教学楼天台。   清晨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滑,一些区域有积水,也不知道是管道堵了,还是屋顶发生形变,不平整所致。   大力娇把林跃叫到天台,马田在一边掠阵。   “你说,面馆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面馆?什么面馆?”   “我家的面馆,尖叫眼睛小面店噻。”   “让我想想。”林跃点点鬓角,做思索状,少时两眼微明:“哦,我想起来了,大前天路过大兴村时要了一碗小面吃,那个戴眼镜,一脸猥琐的男人……不会就是你爸吧?小面吃完没多久我感觉胃不舒服,就给工商局打了个电话,怎么?他们真的去了?还查出问题了?” ###第二千零七章 卷末-大力娇篇(上)   “你……姓林的,你好卑鄙!”   大力娇很生气,抡起天台放的旧椅子想要砸他。   马田一看她控制不住脾气,赶紧把人抱住。   “大力娇,你冷静一点。”   上次在班里打架,他们两个已经挨了一次罚,检讨书还是他帮大力娇写的,要是放任她拿旧椅子砸人,甭管最后谁吃亏,只要林跃往上一告,挨处分是免不了的。   现在全校谁不知道林大明星是校长和教导主任眼里的香饽饽,就连高三二班班主任王珍都萎了,更何况是一般同学,敢跟他干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放手,放手噻。”   “我不放。”   马田怎么可能听话放开,他甚至有一种预感,林跃是故意刺激大力娇动手,目的是把她搞到退学,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这副班长就是个做事无法无天的角色,只要看谁不顺眼,绝对会把那个人玩儿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丁荣亮、罗申喜和涂俊就是很好的例子。   大力娇索性把旧椅子丢出去,这当然砸不到林跃,她又拼命地往前踢,因为有马田在后面撑着,整个人都离地了,然而两只脚蹬来蹬去,也只能是对着空气一通输出,一点实质效果都没有。   “卑鄙,林跃,你是个卑鄙小人。”   林跃冷冷一笑:“大力娇,当初我们打赌,全校师生都知道你输了,你有愿赌服输吗?没有,不仅没有,还一点愧疚心理都没有,而我就是给工商局打了个电话,如果你们家的店面规矩经营,没有卫生和安全隐患,会被处罚吗?不反思自己的错误,指着鼻子骂别人卑鄙,我卑鄙?那做出这种事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搞定丁荣亮、罗申喜、涂俊三个人的吗?我就是这么搞定他们的,做父母的为你们活了18年,现在18岁,成年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回报一下他们的心情?一方面享受着父母的偏爱,一方面口口声声我要为自己而活,要活得精彩,活得快乐,把自私美化成座右铭,追风少年?呵,没有家庭港湾做后盾,追你妹的风。”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天台。   大力娇又往前蹬了几脚,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动作很无力,情绪同样如此。   因为她想起涂俊说的话,兵不厌诈,对待敌人需要讲信用吗?   既然她对林跃是兵不厌诈,现在骂他卑鄙,骂他小人,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朱炜娇,你还好吧?”   马田见她安静下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大力娇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跃刚才说丁荣亮、涂俊和罗申喜三个人就是这么变老实的,那么屠夫车祸,丁母中风是不是……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小面店只是停业整顿7天,确实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马田松开抱住她后腰的手:“是杨老师的课,去上课吧。”   “哦。”   大力娇闷闷地应了一声,跟在马田后面离开教学楼天台。   ……   马拉松比赛结束,时间来到2005年5月,《超级女声》成都赛区开始了海选进程。   说起《超级女声》,当年可谓是火遍大江南北,2005年,举办方将全国划分为五大唱区,分别是成都唱区,长沙唱区,杭州唱区,郑州唱区和广州唱区,其中又以成都唱区的实力最强,尤其是2005年的三甲,以此作为入场券进入娱乐圈后,基本上都有不错的发展。   “林跃,你为撒子拒绝他们啊?”   陈圆圆用埋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刚才在校门口他们被三个人拦住,其中一人自称天娱传媒旗下《超级女声》栏目组的制片人助理,他们之所以来到学校,主要是因为林跃在电话里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不愿意前往成都唱区担任评委,而他用的理由属实有些蹩脚——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作为高三一班的副班长,当下的任务是提高同学们的应试水平,争取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这种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抱歉,我没兴趣。   为了当好副班长放弃这种在大型娱乐节目露脸的机会?栏目组以为是自己表达的诚意不够,便专门派出制片人助理过来接洽,结果他的说辞跟电话里如出一辙。   别说制片人助理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身为女朋友的她也想不通。   “你没听我跟他们的对话吗?”   “可是,可是……帮学生辅导是老师的责任噻。”   “我得对得起学校发给我的优秀班干部称号啊。”   “……”   陈圆圆很无语。   就在这时,林跃看到和李安然并肩前行的马田。   “你先去班里等我。”   说完快步追上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马田跟李安然分开,俩男生往对面的小操场走去。   陈圆圆走过去:“他们说撒子噻?”   李安然说道:“应该是关于朱炜娇的事。”   “哦。”   陈圆圆看看越走越远的两个人,跟李安然进了教学楼的门。   ……   “说吧,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马田在一个篮球架下面停住,一脸狐疑看着厌屋厌乌的那个人。   林跃说道:“听说你最近在撺掇朱炜娇参加超级女声?”   马田吃了一惊,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确实有在劝说朱炜娇参加超级女声,原因有二,第一,参加超级女声拿名次是朱炜娇的梦想,第二,最近她跟涂俊、丁荣亮、罗申喜三个人闹得不怎么愉快,情绪不高,他想用这件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帮她的心情有多强烈。”   “什么意思?”   “很简单,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高三一班的班长啊,帮助同学是我的责任。”   马田当然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不过站在个人角度很想弄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打算怎么帮我?”   林跃拿出一张纸递过去。   “什么东西?”   “看看你就知道了。”   马田接过来认真打量,表情很快有了变化。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咯,觉得能干你就干,觉得不爽就不干,选择权在你。”   林跃说完不等回话,转身就走。   “等等,我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马田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话。   林跃没有回头:“目的嘛……目的就是做一个你们谁都无法猜透的人。”   “……”   马田不相信他说的鬼话,但是……   他拿起那张纸,看看上面的内容,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坑。   ……   关于这件事,马田想了很多天,随着海选赛越来越近,他最终选择了妥协,说动并陪同朱炜娇一起去成都参加《超级女声》成都唱区的海选赛。   涂俊等人也去了,不过故意去迟了一会儿,朱炜娇进去后他们遇到在外面等候的马田,一起找了家有电视的路边摊,几个人点了一些关东煮,又开了两瓶啤酒,一边吹水一边等待电视播放朱炜娇唱歌的片段,他们很想知道,这个平时唱歌跑调,五音不全的家伙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大于喜”。 ###第二千零八章 卷末-大力娇篇(下)   “快乐池塘栽种了。”   “梦想就变成海洋。”   “鼓的眼睛大嘴巴。”   “同样唱的响亮。”   “借我一双小翅膀。”   “就能飞向太阳。”   “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   电视里的女歌手画着微微上挑的眼线,脸上涂着腮红,两只手带着青蛙手套,面对评委一边唱一边跳。   路边摊吃饭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一幕。   涂俊险些把吃进嘴里的茄子喷出来。   这是那个大力娇?   “娇姐,娇姐居然在唱儿歌?是不是哦?”   丁荣亮一直在为老母亲因他中风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看到这一幕也绷不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大力娇会用这种儿童气息满满的歌去参加《超级女声》。   只有马田有所准备,跟李安然对视三秒钟说道:“你们不觉得,这首歌还蛮好听的吗?”   他这一说,几个人觉得确实如此,抛开大力娇五音不全的属性,歌曲的旋律非常轻快,歌词相当有趣。   “娇姐从撒子地方学得这首歌哦,平时没听她唱过噻。”   罗申喜问出了非常关键的问题。   其他几人都表示没有听过这首……儿歌,起码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首儿歌。   马田使劲憋着,最后靠着掐自己胳膊上的肉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   这首歌就是林跃给他的那张纸上的主要内容,他觉得林跃分析得很对,以朱炜娇五音不全,唱歌跑调的特点,要想依靠正常手段过海选是不可能的,嗓子和唱功不行,那就只能从创新上下手,像上面这首带点儿歌属性的歌曲就派上大用场了,能让她跟其他参赛者不一样,更容易打动评委。   他觉得林跃说得对,便撺掇朱炜娇放弃S.H.E的《SUPER STAR》,选择这首特别的……他求一位音乐家为她量身打造的歌曲。   如此便有了大力娇在电视上的一幕。   李安然注意到了马田脸上的微表情,但是她没有追问,因为如果他想说,一早就会把实际情况告诉大家了,而眼下的表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想说。   ……   一曲魔性的《小跳蛙》点燃了小孩子的热情,让听到这首歌的大人嘴角微翘,评委们也意见一致地把朱炜娇送进了50强。   在50进20强的时候,她又唱响一首新歌《海藻舞》,还是原来的风格,原来的味道,并毫无意外地晋级20强。   随着高考结束,成都唱区的竞争到了20进10阶段,她又让成都唱区的选手惊讶了一回,因为她用了一首歌词完全不知所谓的《甩葱歌》,居然拿到了成都唱区10强的入场券。   要知道2005年的成都唱区阵容有多强大,LYC,ZLY,HJ,日后叫得出名的三位女歌手都是由成都唱区杀出重围的,并且在这一届的《超级女声》中分别拿到冠军、季军、殿军的排名。   全省观众都惊呆了,这个唱功不咋地,长相也不咋地,气质更不咋地的女歌手,愣是靠着三首洗脑又魔性的“儿歌”挺进成都唱区十强。   不过……这是她的巅峰,也是《超级女声》梦想之旅的终点了。   在10进7的的PK中,她被刷了下去。   说实话,以她的真实水平,能跨过海选的门槛进入成都唱区50强,已经算是超出预期了,更不要说进了10强赛,所以娇姐很高兴,娇姐很知足,跟那些在PK中落败的选手不一样,整张脸上写满了幸福。   梦想啊……   这就是她的梦想啊,居然实现了,所以以后谁再说她五音不全,就可以用一句“你五音全,你五音全去参加超级女声拿个名次看看”怼回去了。   离开前方舞台,她跑去洗手间方便。同一时间,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议论前台发生的事情。   “真不明白那个叫LYC的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够一路晋级7强,反正我是越看越不喜欢她。”   “我倒是觉得唱功不错。”   “可歌手也是需要个人形象的,男人肯定不会喜欢她,作为女人……说实话,我是真的喜欢不起来,倒是ZHY那种甜美少女比较有眼缘。”   “那是你,我觉得春爷挺好的。你要这么说,那个十强里的朱炜娇不是更差劲了,要模样没模样,要唱功没唱功,真不知道评委们怎么想的。”   “这个我知道,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爸的一个朋友是湖南卫视的,这次派到成都操办成都唱区的比赛,昨天他去我们家做客,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正赶上电视播放朱炜娇的歌曲,我爸说了一句这不就是个小丑嘛,爸的朋友说就是小丑,实际上大家给朱炜娇的定义就是成都唱区的吉祥物,因为她能带来收视率的提升,很多有孩子的家庭就奔着她去呢,你想想啊,陪五六岁的孩子一起听她唱歌,是不是很和谐很快乐的亲子活动?另外,她能进入10强,林跃也出了不小的力。”   “林跃?就是那个登上春晚,受到韩虹、娜姐等明星提携,又出了一张很具校园气息专辑的那个,被誉为最具潜力新人歌手的少年?”她说完还哼起专辑主题歌的一段“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对,就是他,不过呀,什么少年,人家今年都19了。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朱炜娇跟林跃来自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那些呃……很有特点的歌,也都是他帮忙写的,如果你是评委,不得给他几分面子啊,所以哪怕朱炜娇唱歌跑调,还是个恐龙,那也得把她往上顶一顶的。”   “听你这么说……想想那些抱着梦想来参加海选的女生……指望获得公平?挺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出人头地的机会确实有,但都是留给才华出众又有机遇有准备的人的,平头百姓……你得先有自知之明,有可能达成的目标叫梦想,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叫幻想。”   “行了,行了,别给我上思政课了,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工作,组长会骂我们的。”   哒,哒,哒……   两个女人走了。   朱炜娇双目呆滞看着隔间门。   这件事的背后有林跃的影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实力取得成都唱区十强的,到头来却被告知她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吉祥物,就这还是评委们给林跃面子的结果。   换句话说,到头来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两天后,重庆。   “辣些歌都是你写的?”   “没错。”   “你以为愣个做我就会原谅你?”   林跃哭笑不得。   “朱炜娇,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觉得我这是在帮你?”   “反正我现在是成都唱区十强。”   “这叫精神胜利法懂么?”   “你懂撒子,去参加海选时我就没想过能拿到名次,现在我老汉儿逢人就夸。”   “朱炜娇,你为了在我面前逞强,还真是相当拼命呢。来,我们看看你参加《超级女声》的结果是什么?学业荒废了,高考成绩怕是连专科都上不了吧,还有成都唱区前十?唱儿歌上去的前十?关键是歌也不是你写的,说好听点叫昙花一现,说难听点,你就是我用来玩票《超级女声》的棋子,昨天的新闻看了吗?无论是《小跳蛙》、《甩葱歌》、《海藻舞》,都已经由我的工作室正式发布。还有马田,他认为这是在帮你圆梦,但你对他的回报却是大吵大闹,怒提分手,你赢了?你赢在哪里了?”   “你!”朱炜娇很激动,用手指着他,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林跃说道:“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会是高三一班唯一一个没有考上本科的人,不知道你父母看到这样的结果会被别人怎么看待,当他们吃了一家又一家的升学宴,提起你参加《超级女声》的事,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逢人便炫耀自己的女儿拿到《超级女声》成都唱区十强的好成绩。”   “……”   “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没有区别。不过很遗憾,有的人分不清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幻想。”   “我不相信。”   朱炜娇当然不会相信,咪咪怎么可能考上本科呢,涂俊怎么可能考上本科呢?还有宋杰那个理转文的半吊子,怎么可能考上本科呢?   林跃微微一笑:“我的丫鬟和跟班儿,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你觉得这是耻辱,可是在我看来,它叫恩赐” ###第二千零九章 卷末-其他人篇   数日后。   嘉陵江畔,解放碑广场。   高楼阻塞了穹顶,铁流分割了城区。   万豪酒店的西餐厅内。   李安然看着面前的肉眼牛排,旁边的海鲜刺身,炭烤扇贝,巧克力脆皮虾,还有一碗焦糖榴莲布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闻钦什么家庭条件,她比谁都清楚。   这一顿饭的花费起码要四五百块,两个人吃四五百块,放在以前他是要心疼死的。   “你请我吃饭,我很高兴,但是来这里……”   刘闻钦说道:“是觉得我请不起你吗?”   “不是,不是。”她把头晃成拨浪鼓,生怕说错话伤到他的自尊心。   刘闻钦说道:“我觉得高考结束了,应该请你好好吃一餐,以前都是你请我,现在挣到钱了,也该我请你咯。”   “你真不用……这样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越小。   “你跟老狗……咋样了?”   “能不说他吗?”   李安然很纠结,她喜欢刘闻钦,可是刘闻钦一直把她往外面推,涂俊喜欢她,一直撮合她跟刘闻钦,这两个人的态度约等于把她放上烤架,搞得她很难受。   刘闻钦没有听她的话,继续把话题往涂俊身上扯:“我听说,老狗也考上本科咯。”   李安然把刀叉一放:“你……能不能不要提他了?”   刘闻钦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牛排,发现自己就算有钱了,吃这东西也很不习惯,就像林跃说的,他就算有朝一日住进高档公寓,又能怎么样呢?李安然受的什么教育?弹琴、画画、书法,小小年纪把欧洲走了个遍,她的思维方式跟他这种“泥土地”里打滚的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强行按在一起,日后也会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闹矛盾。   这半年来,他跟着林跃见了很多人,也思考了很多,很清楚自己跟李安然是没有结果的。   凤凰男?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做凤凰男的。   而且就算以后他真的发达了,时过境迁,俩人的婚姻也不可能长久。   李安然见他情绪不高,目光在餐桌游移一阵,脸上的犹豫消失无踪,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为什么?你不说你有钱了吗?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老狗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但那又怎样?”   刘闻钦说道:“我不想看到他难过,跟你耍朋友,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李安然气哼哼地看着他:“所以你为了兄弟宁愿放弃我是吗?”   他低着头说道:“算是吧。”   “好,我知道了。”李安然眼里噙着泪花,拎起放在餐桌上的包朝外面走去。   为了赴刘闻钦的约,她穿上了好看的裙子和高跟鞋,还去美发店打理头发,之后化了半小时妆,美美地来见他,但是谁能想到这次约会的性质无限接近分手。   哎呀……   她走得很急,又没穿惯高跟鞋,在接近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刘闻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去,发现她摔倒后手放在桌子上,不过他最终没有站起来,硬起心肠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门口发生的一幕。   李安然在店员的搀扶下站起来,往刚才坐的餐桌观望,眼见刘闻钦始终背对她,咬咬牙,拒绝店员去拿凳子给她缓缓的提议,一瘸一拐地走了。   刘闻钦当然不可能还有心情吃饭,稍微坐了一回就结账离开,直接买火车票离开了重庆。   ……   7月下旬。   考生们陆陆续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家长们呼朋引伴举行升学宴,学生们同样没有闲着,该聚会聚会,该狂欢狂欢,学校方面也给大家提供了便利,暑假期间还开放教学楼给大家回校留念。   今天的高三一班到了很多人。   杨娇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看着下面的学生。   “蒋为明,612分,海洋大学。”   “肖倩倩,547分,重庆理工大学。”   “涂俊,405分,成都体育学院。”   “罗申喜,663分,北京大学。”   “丁荣亮,475分,长江师范学院。”   “马田,679分,清华大学。”   “宋杰,667分,武汉大学。”   “陈圆圆,631分,同济大学。”   “……”   杨娇拿着名单,一个一个往下读。   同学们在下面聚精会神地听,虽然学校早就发了喜报,但是今天坐在教室里听班主任给大家报分数,还是感觉相当震撼,毕竟解放碑中学声名在外——在一般中学里也是垃圾侧存在,谁能想到2005年的高考,高三一班整个班只有一人落榜,其他人再不济也是三本。   这在解放碑中学的历史上根本没有过,单单拿出一个班的成绩做对比,已经达到市级重点中学的水准了。   杨娇还记得校长在拿到高三一班成绩单时瞠目结舌的样子,把她夸得哟,直到散会还面红手热,心脏扑通扑通跳,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教学这件事上,比较去年没有多少长进,高三一班的学生能有这样的成绩全靠他们本人的努力。   跟杨娇的心思不一样,学生们更多地关注个人成绩。   涂俊是体育生,录取分数线比较低可以理解,丁荣亮能挤上本科第三批的列车叫人意外,而罗申喜的663分北京大学属于意料之中,因为林跃曾经说过,这小子在学习上搞扮猪吃虎的把戏,最让人理解不能的是宋杰,667分的成绩比罗申喜还高,报北大可以说毫无压力,只是因为重庆还在实施考前填报志愿的政策,谨慎起见他报了武汉大学,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的不自信。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理转文的考生,还是今年春天才转到一班,拼了两三个月居然能上武汉大学?一开始大家也以为他跟林跃一样,都是为了喜欢的女生故意压分,后来同学们私下里一讨论,都有一种曾经刷到考试题型的感觉,便把复习资料拿出来找,最后他们发现这种感觉来自于林副班长逼迫他们做的那十几套模拟题。   “李斯林601分,重庆大学。”   “董成成,588分,四川大学。”   杨娇说到这里不念了:“以上就是我们班同学的成绩。”   没有了?   不对啊。   这时有人举起手来:“老师,林跃呢?”   李安然没成绩很正常,因为她要出国留学,而林跃……大家都想知道他考了多少分,谁知道杨娇读来读去居然没有他的名字。   “林跃……林跃同学没有参加高考。”   他没参加高考?同学们一脸茫然,好一阵子才爆发出议论声。   想想也是,他一个未来要混乐坛做明星的人,参加高考意义不大,可是再一思考又觉不对,如果他不想参加高考,那过年后回来上学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管教大家?过一过副班长的瘾?   李斯林推推陈圆圆,开玩笑说他是为了她才回来的。   还有人想起了朱炜娇,杨娇也没有公布她的成绩。   啪嗒~啪嗒~啪嗒~   这时走廊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朱炜娇的脸出现在后门那边。   多数人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因为作为全班唯一一个没有考上大学的人,居然有勇气来参加班会……   “马田,你告诉我,这是撒子?”   她没有理睬其他人,直接拿出一张照片,后排同学仔细一瞧,只见马田喝得烂醉如泥,正搂着一个红发女子,还把手伸进她的上衣里。   夜总会,妖娆女,马公子,清华大学……   同学们脑海浮现出庆祝考上大学彻底放飞自我的一幕。   而马田,面对照片表现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昨天救的那个女人非要请他喝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是傻瓜,看到眼前一幕也能猜出对方想要什么——用这件事来恶心他爸。   “马田,从今往后,我跟你一刀两断。”   朱炜娇把照片一撕,气呼呼地走了。   马田同样很生气,不,应该说绝望,他是什么人她不知道吗?为了让她高兴,能去求林跃为她写《甩葱歌》和《海藻舞》,她不领情,不道谢,不感激,还扬言不需要他这种没有底线,去和敌人合作的男朋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尴尬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怀疑他的人品。   朱炜娇说她有底线,那么他呢,他就没有底线吗?   马田走到窗边,对着下面离开教学楼的人影喊道:“好,朱炜娇,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第二千零一十章 回归现实   朱炜娇回望楼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扬手就投,唬的马田赶紧把头缩回去。   本来这半个多月时间,她已经想通了,觉得不能让林跃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得逞,想着在今天开班会拿高中毕业证的时候忍着同学们诧异的目光过来找马田说点软话,抢救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但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今天早晨罗申喜把她拉去罗家,给她看了一份发到重庆贴吧的文章,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心上人马田。   6月份她刚气急败坏地跟他分手,扭脸他就放飞自我,去夜总会找小妹风流快活,而且动手动脚的对象还是罗申喜喜欢的那个可可,这能忍吗?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于是准备好的软话变成了质问,变成了硬话。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完蛋了。   马田再探出头时,发现朱炜娇已经跑没影了,他转过身去,迎向同学们惊疑的目光。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忆起当初杨娇误会他给林跃抄试卷的一幕,林跃说过,当时的遭遇是在给他打预防针,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家伙怎么知道他会碰到这种事?   马田没有回应杨娇的问话,毕业证都没拿就走了。   他先给林跃打电话,连线不通后又去医院做尿检,拿到检测报告后回到家里,还没等他解释,父母就安慰他不要多想,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也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玩阴的,利用儿子来恶心老子,他们已经报警了,相信警察会还给他一个清白的。   马田很高兴,觉得家人非常信任自己,开心地拉着妈妈的手,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于是电视剧里离家出走跑去成都捡垃圾的剧情没有发生。   ……   九月下旬,距离大学开学没几天了,家长们在为孩子准备学费、生活用品等,有的放心不下还要陪同孩子一起去学校报名。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英国,各高等学府同样迎来了开学日。   爱丁堡大学坐落于苏格兰首都爱丁堡市,是QS排名前20的综合性大学,也是英国排名第五的大学,下设艺术、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科学与工程学院,医学与兽医学院三大学院,下面又有12个小学院。   李安然的留学地就是爱丁堡市的爱丁堡大学,她之所以选择这所大学,很重要的一点是被爱丁堡的优雅所吸引,18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中,爱丁堡大学成为欧洲的学术中心,因此爱丁堡也有北方雅典之称,到了21世纪,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欧洲最佳旅游地的称号,它的旧城矗立着一座座由15世纪一路走来的古堡,而新城却完美地展现了18世纪兴起的古典建筑美学,两区有着极大反差,却又和谐交融,赋予了这座城市非常独特的气质。   这不是李安然第一次来爱丁堡,高一她便随同父亲来这里考察过,今天办理完入学手续,她说想一个人走走,便把老头子赶回酒店,独自徜徉在古朴雄壮的建筑群,走了一程又一程,逛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过去多久,当她抬起头时,发现自己来到了王子街,正前方有一座黝黑而森严,极具魔幻色彩冲击的古建筑,像是把西幻题材电影里的画面搬到了现实世界。   “咦,这么巧。”   她在异国他乡听到汉语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第二反应是疑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李安然转过身去,看到跟她打招呼的那个人后一脸错愕。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能不熟吗?高三一班的林副班长,全校……哦不,整个重庆的风云人物。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爱丁堡的街头碰到他。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我怎么在这儿?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李安然说道:“我来这里留学。”   林跃说道:“我也来这里留学。”   李安然又问:“你读哪个大学?”   “你呢?”   “爱丁堡大学。”   “我也是爱丁堡大学。”   李安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班里的人只说自己到英国留学,并没有说申请哪所学校,如果说林跃是故意来爱丁堡大学的,似乎说不过去。   “那……你在哪个学院就读?”   她觉得可以由这个问题的答案解释上面的疑问,如果林跃和她读一所学院,那么十有六七是知道她在这里读书,故意这么做的。   “你呢?”林跃再次反问。   “文学、语言与文化学院。”   “哦,我不是。”林跃指指前面富有魔幻色彩的神学院主楼:“我申请的神学院。”   “神学院?神学?”   李安然惊呆了,一个搞音乐的来英国读神学院,也不知道是她听力有问题,还是林跃脑子进水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位林副班长从她转学到解放碑中学,就一直在做打破常规的事,现在也是一样,就算出国留学,以他的水平,进入斯坦福、麻省理工、牛津这些高等学府应该没问题吧?搞音乐也有茱莉亚音乐学院,皇家音乐学院,伊斯曼音乐学院这样的高校,结果他跑到爱大来读神学……   “你确定?”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吗?”   “……”李安然沉默了。   这时林跃伸出手去:“以后就是校友了,重新认识一下,林跃。”   李安然笑笑,略带局促地跟他握了握。   她总感觉这种重新认识的说辞若有所指。   不过林跃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挥挥手,告辞离开。   李安然看着他走向神学院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呼~   风声盈耳,白光漫天。   身体轻飘飘的升起,又轻飘飘的落下,仿佛一只没有重量的羽毛,又像是打着转飞入溪流随波远去的黄叶。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后,林跃慢慢睁开双眼。   房间里黑着,外面也黑着,没有星光,不见灯光。   回来了么……   他伸了伸手,感觉指尖还带着一缕李安然发梢的幽香。   这时笔记本电源亮起一道呼吸光,拉回了他有些恍惚的思想,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走过去把灯打开。   啪~   光芒驱散黑暗。   房间重回光明。   苏晗的照片,黑屏的笔记本电脑,买可口可乐赠送的马克杯,墙头的绣春刀,带着一点折痕的鼠标垫和贴着皮卡丘贴纸的充电器……   嘘~   他长出一口气,轻声道了一句“回来了。”   呲~呲~嚓~   这时身后传来异响,他急转头一看,发现是八顿把门撞开一条缝,狗头稍稍探出,正瞪着一双黑豆大眼往里面瞅,应该是听到脚步和开灯的声音过来的。   林跃微微欠身,跟它对视三秒钟,唬得那狗赶紧把头抽回去,转身扎进小窝不敢再来招惹他。   瞧把它吓得,自己有那么猫嫌狗憎嘛。   林跃打开房门,往客厅那边的卧室打量,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谭晓光打呼的声音,想来白天工作不轻松。   “老实点,睡觉。”   低声训斥八顿一句,他把房门关闭,又走到阳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点燃一支烟,倚着护栏吸了两口,这才找回真实的感觉。   每次穿越都会这样,在两个世界切换总会显得那么不真实。   啪~啪~啪~   他不断地拨动打火机的外盖。   当一辆救护车带着蓝红色的闪光由左前方马路驶过,林跃把烟头掐灭,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转身回到房间。   现在情绪平静下来,是时候进行回归三连了。   和之前一样,他走到床头坐下,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伴随光标向后推移,一行字符闪过。   “宿主已由《风犬少年的天空》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第二千零一十一章 有我在医生要下岗了   任务:【曾许人间第一流】   主线任务:我有一颗少年心(未完成)。   支线任务:做一个好班长(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差。   呃……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结果。   实际上,早在系统将他送回来前就有预感,只怕这次主线任务会闹幺蛾子,因为他接受任务的时候就吐槽过,让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去做中二少年,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如果《风犬少年的天空》里有《搜索》里叶蓝秋那么吸引他的女孩子,或许谈一场干净的恋爱,能够让他找回年轻人的心态——就像《不死法医》里的主角的遭遇,问题是没有,像朱炜娇、李安然、陈圆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根本无法满足他的精神需求。   为什么年龄越大的人越不好找男/女朋友,就是因为见的多了,看的多了,想的多了,能够跟上自己思路的人越来越少,心动阈值越来越高,平常人过了37不结婚,除非凑合,不然一直单下去的概率很大,何况是他这种活了几百年,看谁都是小朋友的老妖怪。   没有感情,不能达成沉浸效果,找回少年心这种目标,也就成了无根浮萍。   算了,没完成就没完成吧,好在支线任务完成的很好。   系统进程继续向前推进。   “现在分发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技能列表随机技能等级+1(请至技能列表确认)。   完成度差自然是没有额外奖励的,主线任务奖励也是空的,也就是说,只有技能升级这个支线任务奖励。   这时系统放开句柄,给予他操作权限。   在切换列表至技能列表前,林跃在心里默念几句阿弥陀佛。   因为既然是随机提升技能等级,万一提升到用处不大1级技能,比如【夜魔人LV1】、【骑乘LV1】啊,那不就亏了嘛。   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他打开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4】~NEW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2。   目光从上往下一扫,看到【嗅觉动物LV4】后面的“NEW”字样,他开心了,因为升级的是LV3的技能。   要知道一项技能从LV3升级到LV4,最少也要3点技能强化点,比较一般的支线任务奖励给予的2点技能强化点,明显是他赚了,而且【嗅觉动物】是一项实用性非常不错的技能。   【嗅觉动物LV4】(注释:你的嗅觉能力再次提升,可以捕捉到长达14天的气味残留。另外,技能开启时,允许通过专注目标对象的体味来确定其生理状态,甚至做出医学诊断,例如及时发现皮肤病、肿瘤、血液病、消化道疾病等。)   鼻子医生?这也行?   林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说实用,这个技能肯定是实用的,试想当今社会造成人类死亡的一大原因就是癌症了,如果能够提前发觉,能够拯救多少个家庭啊,但……现代人讲科学,俩人在大街上碰面,总不能拉着别人的手要别人去检查身体,也只有对亲人和朋友使用了。   所以虽然实用,但是挺尴尬的。   当然,如果职业是医生的话,情况会好很多。   搞定技能列表,继续进行回归三连,下拉系统菜单至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7。   体质32。   敏捷32。   智力31。   精神3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8。   因为只有支线任务完成,所以只奖励了1点属性点,这自然没有加点的必要了,他便关闭系统菜单,定定神,往床上一躺,闭起眼睛补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被狗的吠声吵醒,推开房门走出去,发现谭晓光牵着八顿正由外面走进来,俩人一照面,老哥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我怎么没有听到动静?”   “你那儿呼噜震天响,睡的跟死猪一样,别说我回家,贼进来把家偷了都不见得能够察觉。”   谭晓光听他这样讲,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跃又问:“今天还要去公司?”   谭晓光知道他什么意思,周末嘛,理应休息的,不过今天自己延续了上班日的操作,早起洗漱后下楼遛狗顺便吃饭,难免让人多想。   “嗯,要加班。”   “行,路上小心。”林跃叮嘱他一句,转身进了洗手间。   谭晓光放开八顿,回卧室找到公文包,打开房门去上班了。   林跃洗漱完毕后去厨房做了两个三明治,吃完后带着八顿离家,开车驶向芙蓉街。   到宠物诊所外面把车停好,八顿撒欢似地窜出去,对着橱窗上晒太阳的夏侯一通吠,那猫理都不理它,只是将尾巴赶苍蝇似地甩了甩,八顿也不尴尬,依旧在下面跟它互动,活脱脱舔狗一条。   林跃推开门走进去,苏晗不在前厅,周琳正试图将柜台旁边一株半人高的幸福树挪走。   “别动,我来。”   他制止了她,走过去搬起陶盆:“放哪儿?”   “苏晗姐说叶片有点黄,让放后院晒晒太阳。”   “好。”   林跃搬着幸福树往后走,一进后院就看到苏晗在修剪另一株幸福树上的长枝,专心致志到连他来了都没发觉。   “愣着干什么?搬过来啊。”   林跃把幸福树搬到苏晗身边,她这才发现来的不是周琳,是她的男朋友。   “你来了?”   “没想到你还会修枝整形。”   苏晗说道:“我妈喜欢种绿植,她教我的,前几天我就发现门口的幸福树有徒长和黄叶的迹象,直到今天才找到空闲打理。”   想想她家阳台上摆放的花花草草,林跃不由莞尔。   “我帮你吧。”   他去接她手里的剪刀,谁知道女孩儿直摇头。   “妈妈说养花种草是一门修身养性的学问,最近一直在忙,工作压力比较大,遇事容易发脾气,我得用它们来调节一下。”   “怎么?跟周琳闹矛盾了?”   苏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料到他这么敏感:“没有,就是昨天说了两句话,惹得她不高兴了。”   “什么话。”   “关于她妈催她回老家相亲的问题。”   “哦。”   林跃恍然大悟,这种事吧,作为朋友就算一片好心,也不见得能把话说到对方心坎里。   周琳的爸爸去世了,妈妈身体也不好,在把女儿嫁出去这件事上自然是很急的,而周琳在江海市工作有两三年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家里人不帮她张罗,谁帮她张罗。   “我去跟她谈谈。”   “嗯,不过你可得注意着点,她在这件事上很敏感的。”   “我知道。”   林跃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前面走去。   作为一个情场老手,他当然知道周琳为什么很抵触回老家相亲,认真来讲,在这件事上他是有责任的。   “周琳。”   女孩儿正在柜台后面整理宠物病历,听到他的招呼抬起头来。   “怎么了。”   “我想……”林跃本来想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跟她谈谈,便在这时,一个人推开宠物诊所的门,从外面走进来。   是个女孩子。   上身穿一件天蓝色法兰绒卫衣,下面是露出一截的JK短裙,再往下是长筒袜和松糕鞋,肩头背着一个白色马鞍包,看起来很青春,十分靓丽。   不过她带着一个大墨镜,看不清脸和眼。   周琳从柜台里面走出来,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她有点奇怪,这里是宠物诊所,对方怎么没有带宠物过来。   便在这时,女孩子摘掉鼻梁上的墨镜,看向林跃。 ###第二千零一十二章 鸡毛飞上天   很漂亮,也很时尚,这是周琳对这个陌生女孩儿下的定义,而且还有点面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是以前接待过的宠物主吗?   “小姐,请问你来这里……”   “我是来找他的。”   周琳话没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找林跃?   周琳面露不解。   林跃没有向她解释,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找来这里了?”   没错,站在眼前的女孩儿正是他的前女友顾影。   “不是你留下话,让我过来见你的吗?这地儿……是,薛超告诉我的。”   薛超?这个大嘴巴。   林跃在心里吐槽一句。   顾影偏了偏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周琳说道:“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苏晗?是挺漂亮的。”   “小姐,你搞错了,我不是苏晗。”   对于女孩儿认错人这件事,她的心思颇为复杂,尤其是听到“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还有“是挺漂亮的”这两句话的时候。   “林跃,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林跃稍作沉吟:“顾影,周琳。”   两个名字,然后就没了。   周琳有些不爽这样的介绍方式。   “出去说吧。”   林跃说道:“附近有家咖啡厅,日式炭烧做的不错。”   顾影把墨镜放进包里,看似漫不经心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周琳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对劲,谈话的气氛也有点……微妙,对,是微妙,就是那种说暧昧也暧昧,说陌生也陌生的状态。   林跃没有多讲,拿起柜台上的车钥匙往外面走去。   “你怎么来的?”   “我打车来的。”   顾影跟着他往外面走去,临行前深深地看了周琳一眼。   “周琳,周琳?”   凯迪拉克XT5并入主路的时候,苏晗由后面走过来:“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咦,林跃呢?”   她这才从愣神状态苏醒,想想那个叫顾影的女孩子,总觉得身上有种不符年龄的成熟。   “我问你林跃呢?”苏晗又问了一句。   “他……他跟一个女孩子出去了。”   “女孩子?”   “对,叫顾影。”   “顾影?你说顾影?”   “苏晗,你知道这个名字?”   “听他提起过,好像是在影视城跑龙套期间交往的女朋友。”   苏晗的回答有点满不在乎的意思。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周琳说道:“苏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前女友来找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为什么要着急?你不是也说了,前女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   周琳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呢,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反正她总觉得刚才俩人见面时的表现有点耐人寻味,如果林跃是她的男朋友,那是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来对待顾影的。   “顾影,在哪里见过呢……”   苏晗在柜台里面翻看预约名单,准备再打电话确认一下,听到她的话头也不抬地道:“就是最近微博上热议的女演员,和陆洋频繁互动的那个。”   她这儿一提醒,那边周琳豁然开朗:“没错,就是她。”   说完走到苏晗身边:“怪不得你不着急呢,原来她有相好的。”   “跟谁学不好,跟小蕊学,这么八卦。”   苏晗拿着便条去旁边打电话了。   ……   另一边,林跃和顾影在咖啡桌前后坐下。   他看着对面那张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有点的脸,不知道这一年多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眉眼间再看不到当初说“导演我这样行不行”、“对不起,对不起,我站错位置了”的稚气。   “我让你来找我的……你倒是挺会推卸责任的。”   林跃是谁?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面对那些还没学会伪装自己的女孩儿,说一眼便能把她们看得透透的,绝没有半点夸张的意思,即使今天的顾影跟一年前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她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商量见面的事,十有八九是《明宫风云》剧组的人的主意,薛超是影视城的老油条,根底如何大家都知道,先去见薛超了解一下他的信息有助于接下来的会面。   他有一个女朋友在芙蓉街开宠物诊所这事儿也不算秘密,顾影执意打听的话,薛超也不好隐瞒,告诉她苏晗的事也有助于身为前女友的她掌握分寸,免得做出令双方尴尬的安排。   这是薛超的心理。   那顾影呢。   说到底她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再怎么成熟,也很难压抑好奇心,便直接去了宠物诊所,想看看苏晗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多少有点攀比的心思在里面,毕竟作为一个处于上升期的潜力女星,她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   “昨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道歉?道歉就完了吗?我想……涂一白和张强应该没胆子隐瞒冲突细节吧。”   顾影表情微变,她没想到林跃的态度这么强硬,跟印象里那个前男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林跃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要说变化,我比你更大。”   这时咖啡馆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把一杯日式炭烧放到顾影面前:“您的日式炭烧。”   又把一杯美式咖啡放到林跃面前:“您的美式。”   “请慢用。”服务员欠了欠身,拿着托盘走了。   “其实……”顾影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外壁的猫爪图样,指甲上点的一圈心形粉钻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光芒:“我和陆洋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是剧组的炒作。”   林跃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不咸不淡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再重申一遍,上次去影视城是薛超求我去找你,想要让你把他引荐给涂一白,但是因为张强和乔枫招惹了我,所以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的,要么,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话做,要么我就给娱乐圈来一场大地震。”   “你这……”当时顾影没在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今天是两人分手后第一次见面,她实在无法理解他讲这话的逻辑。   “我这什么?口气太大了对吗?”   “林跃,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他们?我说如果我想,杀光这些人都做得到,你信么?而且,真闹到动手那一步,我的习惯是全家老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林跃从兜里拿出一张老人头放到餐桌上,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你只是他们用来试探我的棋子,不打电话沟通就过去宠物诊所找我的事就算了,如有下次,只要让我皱一皱眉头,某些人就会掉一颗脑袋。”   顾影被他搞蒙了:“你怎么……我没有。”   “我怎么一点不念旧情?”林跃指指马路对面停着的雪佛兰SUV:“如果我没猜错,副驾驶坐着的中年男子是你姐姐的公公吧。”   顾影愣了一下,面带疑惑看向马路对面。   “回去告诉司马泰,要道歉就诚心一点,下次再这么干,我会要他私生女的一只手当做利息。”   他把一张照片丢到咖啡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影仔细一看,照片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站在白金汉宫的喷泉前面,笑容十分灿烂。   这是司马泰的私生女?看眉眼的话……确实蛮像的。   顾影看向窗外,不知道该怎么跟司马泰转述林跃的话。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这跟她印象里的前男友完全不一样。   ……   林跃没有回宠物诊所,给苏晗发了一条短信,说上次去HK认识的证券公司经理有事情找他谈,需要过去一趟,请假完毕直奔机场。   整整用了五天时间,他才搭乘港龙的航班回到江海市。   下飞机后他没有立即去宠物诊所报到,给苏晗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便驱车回了租住的小区。   其实他一点都不累,旅途劳顿什么的都是借口,急着回家是因为在国外的时候系统下发了新的影视剧任务——《鸡毛飞上天》,再拖延下去就过期了。 ###第二千零一十三章 恶毒的系统   林跃回到家里,确定谭晓光真的像之前联系时说的那样去外地出差了,他先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端着杯子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跟以前一样登陆影视网站会员账号,搜索《鸡毛飞上天》进行播放。   这是一部17年的电视剧,从故事背景看算是年代剧,之前有听说,但是并没有看过,因为剧集比较长,有50多集。   以他现在的能力,自然不用像普通人那样以正常倍速观看,而是选择了2倍速……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慢,便又把倍速提升了一格,来到4倍速,于是正常情况下要两天才能放完的大长篇,在他这里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看完了。   《鸡毛飞上天》的故事情节是,孤儿陈江河被陈金水捡回家抚养长大,从小经商天赋异禀并且耳濡目染学大人们鸡毛换糖,学会了怎么快速对货物进行估价交换。八十年代处处生机勃勃,义乌小商品市场蓬勃发展,陈江河走南闯北跑遍大半个中国早已具备了一个成功商人的品质,他在偶然间认识了同病相怜的骆玉珠和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杨雪,展开了他和这两个女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爱恨纠葛。   以上是第一阶段。   九十年代,义乌市场风生水起,陈江河成为身价不菲的玉珠集团掌门人,但是没有想到杨雪因爱生恨,双方在国际贸易这个舞台上有了一场惊魂动魄的博弈,此次交锋导致玉珠集团濒临破产,直接促成了陈江河夫妇归隐田园。   这是第二阶段。   电视剧的第三阶段围绕陈江河的和骆玉珠的儿子王旭展开,因为乘着贸易全球化和网络电商发展的东风,玉珠集团涅槃重生,并更名为岩旭集团,且在王旭的主导下成功上市,之后青梅竹马的邱岩也由海外归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时曾在九十年代算计了陈江河的阮文雄再次袭来,几乎把王旭逼入绝境,陈江河和骆玉珠被逼出山,最后在父子两代人的努力下守住了产业,和阮氏集团走上了合作共赢的道路。   林跃觉得这剧其实应该有四个阶段,陈江河跟抓陈金水的那些人斗智斗勇也算一个阶段,不过70年代的事……篇幅太短,而且两个成年人演少年,怎么看怎么别扭,介绍完陈江河和骆玉珠还有邱岩的父亲邱英杰,也是他的好大哥的认识过程,然后一笔带过挺好。   看罢剧集,林跃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咖啡,这已经是第5杯,倒不是说他需要用咖啡来提神熬夜,主要是这么多年来查资料写程序形成了习惯,一定意义上讲,算是缓解压力的行为——人只要工作,就会感到压力,总要找点放松精神的乐子,不是么。   七八十年代的生活他并不陌生,基本上不用做功课,便转动座椅,对着窗外的夜色啜了一杯咖啡,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再次检视任务内容。   【欲就麻姑买沧海】侦测到《鸡毛飞上天》ID为1515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这部剧前16集的受众要比后面39集的受众多吧,那个年代的儿女情长还是蛮好看的,时间到了2005年后反而少了很多味道,尤其是骆玉珠这个女人,渐渐变得刻薄起来,更年期综合征?还是就像陈金水说的,她的根太重。骆玉珠根太重只能看到眼前,陈江河这根鸡毛太轻,越飘越高,一个太轻,一个太重,优势互补,导演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不过看惯了那些结局总要强行拔高立意的年代剧,这部剧的结局反而太平淡了,倒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80年代-10年代。   是否接受:(Y/N)。   咦,这次的吐槽,不够犀利了呢。   林跃反过来吐槽幸运观众,站在他的角度,对于这部剧最膈应的一个情节就是关于王旭这个人物的情节了,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拍,放在现实情况下,像陈江河和王旭这种关系的父子,一百对里关系融洽的能有20%吗?多数情况是“敬而远之”吧,农夫与蛇的故事也不少,因为当儿子的总会拿后爸和别人的亲爸做对比,稍微有一点不如意,这种扭曲的关系就会把矛盾放大好几倍。   摩挲两下马克杯表面的“COCA-COLA”彩印,他把杯子放下,本着节约用电的想法走到门口把电灯关闭,沟通系统说了一声“我接受”。   唰~   白光一闪,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呼~   大风卷着他越飞越高,白光充满视界,意识一点一点由体内抽离。   不知道过去多久,风的呼啸越来越小,渐渐地发生了质变,似乎转为人的喧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怎么没有呢?”   “啥也看不到啊。”   “快急死我了。鸡毛,能不能行啊?你给句痛快话,看我这暴脾气。”   “陈金土,你嚎什么嚎,就你急?别人不急?再这样给我出去。”   “……”   前面的暴脾气男人不出声了。   “柱子叔,你再抬高一点,往东,往东一点,东,哎!左边,左边总知道吧?”   这个声音是,没错,电视剧里陈江河的声音。   林跃感觉力道慢慢复苏,意识由大脑向下,漫过脊椎,渐渐获得身体的控制权。   他轻出一口气,缓缓睁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单人书桌,书桌上放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面板灰蒙蒙的,换台的旋钮磨出了包浆,此时屏幕亮着,不过画面里一片雪花,扬声器发出呲呲的电音。   陈江河背对他跪在地上,手一点一点转动调频旋钮,雪花屏也跟着有区段化的明暗变化。   林跃收回视线,打量一眼周围,只见巧姑、陈大光、陈金土、陈金水等陈家村村民坐在板凳上,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台12寸黑白电视机,陈金柱则举着一个竹竿做成的天线杆,往左挪一点,往右挪一点,寻找着广播信号。   咦,一穿越就是陈家村老少爷们儿集体看电视的一幕,也就是说,当前时间是1982年?   他又看看竹竿架上成簇的玉米,村民穿的粗布外套和手打毛衣,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1982年,电视机已经在大城市流行,《情满四合院》里的傻柱和三大爷阎埠贵不就是在70年代末勒紧裤腰带买了一台电视机么,不过那是BJ,此时的义乌还只是一座小县城,一穷二白的地方,更别说陈家村了。   一台二手黑白电视,那就是全村老少爷们儿的稀罕物。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有人……有人了。”   陈金土的声音将林跃惊醒。   陈金土的儿子陈大光看到电视画面一哆嗦,手里的瓜子只剩一半,他顾不得去拣,指着电视屏幕说道:“跟真人一样。”   陈江河也说着“有了,有了”退到一边,满脸开心地看着陈家村村民。   “这就是电视啊。”   “看,里面的人打起来了,打得真好。”   “鸡毛,你太厉害了,这可是咱们村第一台电视机。”   “你要是不回来,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上电视呢。”   “大刘家那些人知道了得羡慕死咱们。”   “……”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地夸奖陈江河,院儿里一片欢声笑语。   林跃仔细打量,认出电视里播的是去年拍得片子——大侠霍元甲,这部片子当年火遍大江南北,并且属于系列剧,一部曲《霍元甲》,二部曲《陈真》,三部曲《霍东阁》,尤其是《陈真》,一举捧红了梁小龙,也让踹断东亚病夫牌匾的一幕成为国产影视史上非常经典的桥段。   确定完毕时间,穿越场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检视任务内容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时,突然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二千零一十四章 你在教我怎么赚钱?   前方有个穿着草绿色外套的少年,坐姿很端正,右前方两个扎小辫的丫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再往那边是个小屁孩儿,鼻子抽动几下,扬起右手把鼻涕往袖口一抹,继续看电视,大人们对此视若无睹。   林跃翻开手掌看了看,这时一道信息流汇入脑海。   WTF?   当他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   因为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居然穿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十四岁,也就是1969年生人,比陈江河小八岁。   以前穿越,再小也是十八岁……   这是为了惩罚他没有达成《风犬少年的天空》世界的主线任务吗?这次直接给了个少年的设定?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系统就是这么阴险。   林跃并没有太在意年龄设定,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讲,十四岁的少年啥也不懂,啥也干不了,到他这儿嘛,除了影响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会有太大麻烦。   还是先看看任务内容吧。   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无钱胜有钱。   支线任务:条条大路通罗马。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80年代-10年代。   这两个哑谜式的任务要求直接给他搞懵了。   啥意思?   无钱胜有钱?我还无剑胜有剑呢,这又不是武侠电视剧。   还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支线任务,“罗马”在这里是个啥意思?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什么叫无钱胜有钱。   没钱的乞丐能胜过有钱的富豪?这不是扯嘛,这种情况只有在电视剧和小说里会发生。   不过……   如果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要想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首先得把武功练到比较高的水平,才有可能一朝顿悟,步入新天地。   看来还是得把自己变成有钱人再说。   1982年,这个时间段的话,能做的事情可不少。   但是支线任务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谜题又该怎么解?   电视里闪过“拳打世界弱国,脚踢东亚病夫”的标语,在这之后,身穿白褂的霍元甲一招退敌,由俄国大力士的胸口扯下一把毛吹飞,马步下压,做了个放马过来的起手势。   擂台下的观众在喊加油。   看电视的陈家村人也在喊“打他”,把电视机扛回来的陈江河同样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林跃低着头思考如何完成这两项云遮雾绕的任务。   ……   “林跃,林跃,走了,回家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   他急忙摒除杂念,抬头看去,借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眼睛捕捉到一张比实际年龄苍老不少的女人脸,由额头的鹤足纹来看,她应该经常皱眉,想来生活过得不是很如意。   没错,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母亲,陈玉莲。   陈江河正在解绑在竹竿上的天线,毕竟总叫人举着看电视不是长久之计,得找个地方把它固定住,当然,还得保持一定的活动能力。   八九十年代,农村家庭没有有线电视,离城市电视塔又远,电视机自带的鞭形天线很难接收到广播信号,所以绝大多数家庭会利用竹竿或木棍搭建一个六七米高的天线杆杵在院子里,又因为多数是鱼骨形天线,需要旋转方向和调整角度来寻找信号清晰和节目质量高的电视台,所以一个人在外面转天线杆,一个人在房间里调频成了有电视机的家庭的一项常见互动。   “小家伙没看够是吗?”   他一边忙手上的事一边问陈玉莲。   林跃这才发现,刚才看电视的人已经走了大半,除两个七八岁小孩儿跑到电视机前面这摸摸,那摸摸,剩下的未成年里只剩他一个还坐在观众席。   “啊,小孩子,新鲜。”陈玉莲摸着林跃的头应道,其实她观察儿子有一阵了,看表情实在不像是被电视机吸引,倒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人家鸡毛这样问了,她总不能说不是。   “他叫什么?”   “林跃。”   “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以前来咱们村做知青的林……”   “林语堂。”   “对对对,是林语堂林老师。”陈江河做一脸缅怀状:“当年林老师还教我跟大光识字呢,他还好吗?”   陈玉莲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蛮好的。”   陈江河什么人?这几年走南闯北,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当然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不好再提林语堂的事,转头看着林跃,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明天六点,浙江台有《铁臂阿童木》,记得过来看。”   林跃有点无奈,不过还是很配合地道:“那个有十万匹马力和七种能力的机器人?”   陈江河笑了,指着他说道:“他知道,他居然知道哎。”   陈玉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礼貌地笑笑。   便在这时,陈金柱带着他十七岁的二儿子从外面走进来:“玉莲,你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回家啊,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哦。”   陈玉莲答应一声,带着林跃走了。   陈江河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母子,表情有点复杂。   陈大光把围着电视机转的两个小孩子撵走,来到他的身边:“你这一走好几年,不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正常。”   陈江河反问:“怎么讲?”   “去,回家去,少在人背后嚼舌根。”陈金水披着一件宽大的中山装由堂屋走出来,面带不悦看着陈大光。   这货一看老头子生气,冲房檐下站的巧姑递个眼色,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叔。”陈江河走到陈金水身边,陪着他往屋里走去:“林老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好事了?先管好自己的事不行吗?”   “当年要不是林老师教我识字,我怎么走南闯北跟人做买卖,更不要说给家里人写信了。”   陈金水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用手抻抻披在肩头的外套,又瞥了一眼幽冷的月牙,对他讲了一番话。   与此同时,陈金柱和他儿子陈平在前面走,陈玉莲和林跃在后面走。   胡同窄,容不得四人并行,就像四间房容不下两家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林跃算是知道陈金柱为什么一直惦记着陈金水的四间新房了。   “玉莲啊,你看看人家鸡毛,电视机都买回来了。”陈金柱放慢脚步,侧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瞧他信里写的,河南,东北,湖南,广东,江西,连云南都去过,这几年他在外面一定挣了很多钱。”   “……”陈玉莲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陈金柱继续说道:“当初鸡毛放火烧了粮仓,救了大家一命,他跑出去流浪的时候才十几岁,也就跟林跃差不多大,你看看人家现在,多有出息。”   陈玉莲又沉默了一会儿:“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刚才我跟鸡毛聊了聊,他说这次回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带领乡亲们致富,我想让陈平和林跃一起跟着鸡毛挣大钱。”   “哥,林跃过完春节才十五岁!”   陈玉莲的说话声大了不少,可以看出她十分不满陈金柱的提议。   陈金柱晚上在陈金水那儿蹭了两杯,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十五岁怎么了?鸡毛十三岁出去逃难,十五六岁都挑着担子去周边村子鸡毛换糖了,现在有鸡毛带着,林跃用不了三五年就能赚到一笔盖房子的钱,再娶个漂亮媳妇儿,多好。”   “不行,我不同意!”陈玉莲的态度很坚决,攥着林跃的手说道:“林跃还在读书。”   “读书?读书有什么好?读书能赚来钱吗?买铅笔,作业本,桌椅板凳,哪个不需要钱?”陈金柱大声说道:“他爸读了很多书,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林跃发现陈玉莲攥着自己的手攥得更紧了,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单薄的肩膀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第二千零一十五章 做我的亲戚很危险   秋天了。   早晚温差大,只穿单衣会冷。   不过林跃很清楚,陈玉莲不是冻的,她是被陈金柱的话气得。   不,严格意义上讲,也不怪陈金柱说这种话。   “当年林语堂下放到陈家村插队,你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他在一起,爸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呢?为了逼他们接受,居然生米做成熟饭,用怀孕来逼他们妥协,最后你如愿了,但是这么多年来,过得好吗?前几年知青回城,他说的那么好听,回去安顿好了就接你们过去,他接你们过去了吗?没有!是你自己带着孩子找上门的,在杭州呆了有一年吗?又带着孩子回来陈家村,你知道村民都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吗?”   “哥!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陈玉莲很无奈,但是更加愤怒。   “我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我不说,以后他也会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些事,林跃马上就十五岁了,你以为他一点都不懂吗?”陈金柱借着酒劲儿,把心里憋了半年的话全倒了出来,没有给妹妹留一点颜面。   “让他知道不好吗?这就是读书多的结果,我记得戏里有句话说的好,读书人多负心汉,你说……读书多了有什么好的。”   陈玉莲说道:“说什么跟着鸡毛赚钱,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娘儿俩快一点从这个家里搬出去,给你那两个儿子腾地方吗?”   陈金柱说话这么难听,她也豁出去了。   虽然夜色厚重难辨表情,不过林跃知道两个人已是面红耳赤,距离撕破脸已经不远。   陈金柱在陈金水那儿喝了点酒,又被陈江河一刺激,当然不会好受了,以前想着林家翻身了,妹夫回城工作,日后能够提携提携他这个大舅哥,起码给两个侄子办个非农业户口什么的,谁知道便宜没占到,家里又多了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   “嫁出去的女人,村里不分田,不批宅基地,这是规矩。”   这话啥意思?很简单,陈玉莲是外人,不是陈家人。   林跃皱皱眉,听不下去了。   “如果我没记错,房子是外公的,两年前外公走了,那就应该由外婆说了算,就算按照村里的规矩分家,四间房也有一半是外婆的,她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你没有资格反对。”   “林跃,你怎么跟舅舅说话呢?”陈金柱没有想到他敢在这件事上插嘴。   陈平对他怒目而视:“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也是,陈平十七八岁了都不敢发表看法,更何况十四岁的他。   “就事论事,据理力争,跟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   对于林语堂和陈玉莲的事,他还真不好说什么,不过关于房子的事,道理在那儿摆着,以他的脾气,能忍住不说公道话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之前在陈金水的院子里,别人都在看电视,他为什么低头思考了很长时间?其实他并没有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破解任务谜题上,还梳理了一下人物关系。   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名叫林语堂,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67年来到陈家村插队,平时除去上地干活,闲暇时间便利用村集体给他安排的宿舍和祠堂教村里人识字,就是在这期间认识了陈玉莲,一来二去擦出火花,村里人渐渐地看出一些端倪,把这事儿告诉了陈父陈母,也就是他的外公和外婆。   那个年代讲成分嘛,老两口不同意他们的事,陈玉莲表面服从,实际并不死心,后面干脆来了个生米煮成熟饭,眼看着女儿肚子越来越大,事情瞒不住了,陈父陈母只能妥协退让,选择成全他们。   于是陈玉莲就离开家门,搬去村集体给林语堂分配的房子里,算上校舍的话一共三间房,条件还不错。   前几年知青回城潮,林语堂告诉陈玉莲和八岁的儿子他先回杭州探探情况,等安顿下来就把娘儿俩接过去一起生活,陈玉莲相信了,在家安心等着丈夫来接,哪里知道转眼三年过去,他在信里一次又一次地说“快了”,却始终没有实际行动,而且来信的频率越来越低。   面对来自家庭和村集体的压力,陈玉莲只能带着儿子前往杭州寻亲,林语堂一开始很愤怒,说他们到来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很可能影响晋升,便将母子二人安排到郊区镇子上,每月给一些生活费,交代他们安心住着,等升职的事落实了再把他们接到身边。   这种鬼话放到三四十年后,没几个女人会信,但是80年代的人,尤其是农村妇女,想法很单纯。就这么过了一年多,陈玉莲去学校见老师,非常偶然地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林语堂成为西城化工厂管技术的副总工程师,并带领团队努力拼搏,将烧碱车间产能提高30%的报道。   丈夫升职了,这是好事。然而让陈玉莲绝望的是,在记者的采访稿中,林语堂的感谢对象里贴着妻子标签的那个人……不是她。   在这之后,她带着情绪找上门去。   林跃不知道夫妻俩人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陈玉莲带着他回到陈家村。   林语堂插队期间村里为其提供的房子已经被收回去,母子二人无处安身,只能回到陈家。   本来陈金柱一家四口和陈母住四间房还算不错,现在又加了两个人,生活质量当然会受影响,更不要说陈金柱的大儿子已经二十岁,眼瞅着就要结婚娶媳妇儿了,这事儿一出,他能不着急?能没有怨气吗?   眼见鸡毛发达了,陈金水牛叉了,大家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又被抓壮丁举天线杆,秋风一吹酒劲儿上头,然后便有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这就是整件事的逻辑。   “我是你舅舅!”   面对亲妹妹,陈金柱还有所收敛,到了林跃这儿,想起林语堂的所作所为,以及对陈家造成的伤害,难免恨乌及乌:“如果不是你那混蛋一样的爹,陈家会变成今天这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哥,你有本事冲我来,吼一个孩子算什么?”   陈玉莲把林跃搂在怀里,用身体将两人的视线隔开。   她的表情比刚才还要生气,因为作为一个女人,丈夫抛弃她了,哥哥拿她当外人,还要面对陈家村村民的闲话,三十多岁的她唯一的奔头就是孩子了,而且自从搬回陈家村,林跃的性格跟着变了不少,以前的阳光开朗全都不见了,老师说他上课爱走神,有时候回到家里,从背后看是在写作业,可是走过去会发现大半天一个字都没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小小年纪心事沉重的样子。   刚才去陈金水家接他的时候,电视机没了信号,只剩呲呲响的雪花屏,很多人走了,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这让她很难过,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现在陈金柱当着孩子面提林语堂背叛娘儿俩的事,还搬出舅舅的身份来压外甥,好像他们父子才是陈家的主人似得,她怎么可能不伤心愤怒。   “别吵了!吵什么吵,还嫌别人不知道我们家的事吗?”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由左前方的院子传来,话说得挺重。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道迟缓的身形,看起来有点怪。   “妈,你怎么出来了。”   陈玉莲松开林跃跑过去一把扶住老太太。   林跃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那个六十多岁的瘦弱老人是搬着凳子一步一步挪出来的。   老娘发火,陈金柱自然不敢怠慢,和陈平一起走过去。   “你们吵架的声音那么大,隔着院子都能听到,我能在里面安稳坐着吗?”   老太太挺生气,这胡同不只他们一家,兄妹二人今晚吵架,明天就能传得全村皆知,本来陈玉莲和林语堂的事就让很多人看笑话,现在兄妹闹翻,那自然又是一个引人热议的话题。   老头子前两年得病走了,这要没走,得被他们气死。 ###第二千零一十六章 呸!渣男!   “妈,外面冷,进屋吧。”陈玉莲一边抹泪一边扶着老太太往院里走。   林跃在后面跟着。   他知道陈玉莲为什么这样,因为她很内疚。   不只是因为和林语堂的糟心事搞得他们家在陈家村人面前成了笑话,还因为老太太的伤。两个多月前,陈金土的媳妇儿在背后嚼舌根,讽刺陈玉莲当初那么主动,宁愿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么不要脸的事逼迫父母同意她跟林语堂的婚事,几年前大家都觉得她要跟着林语堂去杭州过城里人的生活了,一个个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最后呢?只能说农村人就是农村人,农村命就是农村命,攀高枝是没有好结果的。   老太太气不过,拉着陈玉莲去杭州讨说法,女儿死活不去,老太太倔脾气上来一个人走了,没想到出村不远就从拖拉机上摔了下来,村民们把她送到医院一查,腿骨断了。   年轻人还讲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更何况是60多岁的老人,眼下过去快三个月还不能正常走路,最多把凳子当做支撑物,半步半步往前挪,可想而知从屋里走到胡同用了多久,费了多少力气。   这种情况下陈玉莲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还是人吗?   陈金柱也怕落个不孝的骂名,搀住老太太另一只胳膊,兄妹两个把人扶回屋里。   林跃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口打量小院,东边有两间偏房用来放杂物,耕地用的犁,铁耙、镰刀、锄头什么的,哦,还有一台老太太年轻时用过的织布机和纺车,舍不得丢弃,统统堆在里面,靠近正房的角落用石棉瓦和竹竿搭了个半开放的厨房,下面是被火熏得黑漆漆的灶台,院子西侧有一座青砖砌成的猪舍,不过自从外公死后,已经没有养猪了,这几年被陈金柱的老婆胡丽拿来喂鸡,蛋的产量不错,可是多数被她拿到集市上卖了,自家人能吃到鸡蛋炒菜的机会……一周有一次就不错了,老太太曾经跟陈玉莲说儿媳妇以前不这样,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曾看到陈洪陈平兄弟躲在屋里吃水煮鸡蛋,很明显,胡丽是嫌弃陈玉莲搬回家住,故意这么做的。   林跃又想起知青回城的那一年,胡丽可是没少巴结小姑子,不要说经常送鸡蛋吃,陈玉莲得阑尾炎住院的时候,杀鸡炖汤都不带皱眉的,没想到时至今日……   只能说姑嫂矛盾自古有之,胡丽的态度转变很势利眼,不过可以理解。   “妈,以后别再这样了,卫生所的医生说了,你年纪大,要慢慢恢复才行。”   “医生还说了,妈身子弱,得好好补补,可是让大嫂杀只鸡给妈炖汤都舍不得,你总说跟她商量,这么久了还没结果,不行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别大包大揽啊。”   “玉莲,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要着急去集市买啊,干嘛等我去说。”   “你……怕老婆就直说。”   “鸡是你嫂子养的。”   “妈是她的婆婆。”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妈才会从拖拉机上摔下来。”   “……”   陈玉莲无话可说,因为这是她的软肋。   林跃听着屋里传来的争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玉莲没有收入,村里分的地都给陈金柱种了,只能靠着纳鞋底,帮村里人熬糖,去隔壁村中药铺打下手赚点零花钱,陈金柱被胡丽管着,媳妇儿说东他不敢往西,老太太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要说对病有帮助的补物,就吃了一顿排骨,喝了半碗骨头汤,还是陈金水叫巧姑送来的。   为了避免兄妹二人越说越僵,他转身走进堂屋。   四间房,东起第二间是堂屋,第一间是陈玉莲、他和老太太的房间,东起第三间是陈平和陈洪的房间,最里面那间自然是陈金柱和胡丽的卧室。   他进屋时注意到最西面房间的门的玻璃后面闪过一张脸,看来胡丽没有睡,知道兄妹二人在为老太太的事吵架。   电视剧里陈金水假意卖房给陈江河还债时,陈金柱就说过一句话,买不买房要看他媳妇儿的意思,可见胡丽在陈家的地位。   老头子活着的时候还能压住陈金柱夫妻,现在只剩一个没有见识又摔断腿的老太太,陈家的情况……林跃直摇头。   陈平见他往最里面房间看,从床上下来把连着堂屋的门一关。   林跃没有理他,推开老太太房间的门走进去。   为一只鸡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气势一泻。   床上倚着被褥微微喘息的老太太说道:“柱子,你再不回房睡觉,胡丽又要骂你了。”   陈金柱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房间。   老太太叹了口气,同住一个屋檐下二十年,她对这个怕老婆的儿子早就习惯了。   林跃进屋后就盯着东墙挂的镜子看,长方形的镜面上方和两侧有着玻璃面的镜匾,左边书“发扬爱国精神”,右边书“维护集体利益”,横批“发奋图强”,镜子下面是一个带玻璃推拉门的柜子,柜面放着茶盘,里面有一个茶壶四个茶碗,再往里是两个竹皮暖壶。   唔,很有年代感,让他一下子回想起《人世间》的生活。   感觉过去好久了。   他又把头转向北墙,最醒目的是两个并排悬挂的相框,里面是老头子活着时照的照片,左边相框的右上角空着,那里原本放着陈玉莲和林语堂的结婚照,老太太担心女儿触景生情,让陈洪把照片取了出来。   铛~铛~铛~   清脆的钟声响起。   他看向床头的老式海鸥挂钟,下面的玻璃很久没擦了,沾了不少灰尘。   “林跃。”   陈玉莲叫了他一声,因为发现儿子的表现非常怪异,这瞧瞧那看看,似乎对家中摆设充满……好奇心?她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总之很不正常。   还有刚才在胡同里,他居然顶撞陈金柱,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很好啊。”   “你跟我来。”   陈玉莲看看床头唉声叹气的老娘,把他叫到院子里。   挂在天上的月牙没了,就这一会儿,外面比刚才又冷了半度。   陈玉莲抱了抱双臂。   林跃扯下晾衣绳上的斜纹棉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陈玉莲表情一变,对于儿子的疼人举止很意外,要知道自从她跟林语堂闹掰,带着他回到陈家村,这孩子就变得很消沉,每天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发呆,别的事既不过问也不关心,可是今天……真像变了个人一样。   “刚才我跟你舅舅在胡同里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我不同意他的想法,不过我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过了这个年你就15岁了,应该学着懂事了。”   “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陈玉莲惊讶于他的干脆,顿了顿才道:“从今往后,不管是谁劝你,也不管村里人跟着鸡毛挣了多少钱,你都不能放弃读书的念头。”   这话说的没错,但前提条件是一般人,普通家庭出身,至于林跃……学历对他来讲没有意义,而且80年代初,最重要的是敢打敢拼能折腾,一如十几年后在北上广深闭眼买房——多少大学生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北上广一套房。   要么有句话叫一命二运三风水呢。   “我觉得舅舅的话有一定道理,不过……”   他这儿话没说完,陈玉莲就发飙了。   “有什么道理!你想干什么?小小年纪不读书出去瞎混?忘了你爸以前怎么教育你的?读书能通晓人道,明辨是非……”   这话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应该是想到林语堂做的那些破事,刚认识她的时候说话那么好听,特别有文化、涵养和才情,把她迷的神魂颠倒,现在呢?当初说的话,他做到了吗?   林跃说道:“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但时运稍纵即逝。”   陈玉莲没有意识到刚上初一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逻辑讲不通,她更在意儿子的顶嘴行为。   “你……你……你气死我了。”   这句话说到最后,她把头偏过去,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林跃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刚才跟亲哥大吵一架,看到老太太为兄妹的事着急上火,又萌生内疚和懊悔的情绪,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听自己的话了,她能不崩溃吗?   “好好好,我不跟鸡毛去做买卖,这总成了吧?”   林跃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的想法是我需要跟着鸡毛做买卖吗?不需要吧。   陈玉莲听他这样讲,脸色方才好看一点。   “你是个大孩子了,有些话妈也该告诉你了,虽然你没问过,但是妈知道,你很想知道妈当初怎么和他谈的。”   这里的他自然不是别人,是林语堂,林跃的父亲。 ###第二千零一十七章 你管这叫玩具?   以前的林跃自然是很在意这件事的,现在的林跃嘛……还真没兴趣知道。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穿越进影视剧后很难把角色的血缘关系带入自身,一开始如此,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更加不可能在意“亲朋好友”的想法,也不过是抱着谁让我高兴,我就回报他的想法做事。   说起来,陈玉莲的命挺苦的,还真有点不忍心气她,于是装作认真聆听的样子等候她的讲述。   “他说只要你好好读书,等上高中了,就把你接到省城读念,以后大学的学费,毕业后分配工作,他都会帮你解决。”   “所以你就很听话地回来了?”   林跃心说她还真好骗呢。   陈玉莲走到他的身边,把头揽在怀里:“儿啊,妈这辈子唯一的奔头就是你了。”   这是一个感叹句,也是针对上面那个问题的回答。   80年代离了婚的农村妇女,要知识没知识,要见识没见识,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不就是孩子么。   林跃没有抗拒她的亲近,而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重回少年也不错,因为穿越到成年人身上是没可能被这样对待的。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玉莲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讲,哽咽一阵后,擦擦脸破涕强笑。   “不早了,回屋睡觉吧,外婆应该等急了。”   “好。”   林跃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回东屋了。   陈玉莲原地站立片刻,这才将院门闩了,把堂屋的灯关闭,进屋睡觉。   ……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陈江河给陈金水买电视机了,昨天放的是《霍元甲》,特别好看,于是老人们都跑去陈金水家蹭电视,搞得陈金水的媳妇儿脸上高兴,内心滴血,原因嘛……这电视费电,镇长家也经不住这种造法啊。   陈大光、巧姑、陈小蒙、陈金土等人不一样,他们把精力放在了陈江河身上,指望他能利用这几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带领大伙儿发家致富。   陈金柱一大早就带着俩儿子去堵陈江河,没再提让林跃辍学经商的事,也不知道是酒醒了,想法变了,还是昨晚回到房间被胡丽训了两句,干脆不管妹妹和外甥的事了。   还别说,陈江河回到陈家村没两天就发现了一个能挣钱的商机,那就是县纺织厂要处理一批棉布头儿,人家觉得它们没用,他不这么想,便跟厂长谈了谈,对方让他回去等电话,说这笔买卖要报请县里批准才能做。   就在陈家村的人幻想着挣大钱过好日子的时候,林跃推开了村口肖木匠家的大门。   “肖伯伯,肖伯伯。”   他喊了两声,屋里走出一个穿枚红色毛衣的中年女子。   “是林跃啊,你肖伯伯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儿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找他啥事儿?”   “哦,我想借用一下肖伯伯的工具,做个小玩具。”   中年女子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根竹子。   “工具都在工坊里,你自己看着使,用完记得放回原位。”   她就这么进屋了,没有问他做什么玩具,也没有在旁边盯梢。   80年代的人真淳朴啊……   林跃摇摇头,走进东边工坊,把门轻轻关上。   先打量一眼桌子上乱丢的凿子、锉刀,各种尺子,刨子,手锯,又看看丢在墙角的墨斗,架子上的虎钳,他很无语,叫他用完工具不要乱丢,放回原位?说得肖木匠多爱干净似得,瞧这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不过既然人家这样说,他也不好反对,找到自己需要的工具,先把竹片剖开磨平,片黄对贴,片青向外,压出一根层压弓片,然后是弓把和竹稍……   整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不过从用胶到压实,再到把牛皮制作的弓弦装上去,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最后把成品拿在手里,他还颇为不满,因为今天温度不够高,胶水的流动性不是很好,层压质量较差。   不过呢,他又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当初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用深山老林的材料做的弓都能杀鬼子,眼下这把竹片弓的性能嘛,那自然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做完竹片弓,他拉了拉弓弦,感觉力道可以,便又把竹片截成一支支半米多的箭身,前方削尖,后方卡入鸡翅最前面的硬羽,用绳子固定好,一支就地取材的简易弓箭就制作好了。   虽说材料和工具都有限,不过反复利用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就在林跃制作到第八支箭的时候,工坊的门被推开,肖木匠从外面走进来,应该是干完农活刚刚回家,身上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   “你阿姆说你在工坊里呆了两三个小时了,做什么玩具呢?”   刚刚问完这句话,他就发现林跃屁股后面放着一把竹片弓,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跃冲他笑笑,把做好的弓箭往竹筒一插,同时拿起脚下一支和背后的竹片弓,挽弓搭箭,对准肖木匠丢在角落的废弃木料一射。   噗~   灰尘震起。   1厘米厚的宝丽板被扎了个透心凉。   肖木匠眨眨眼,指着对面的宝丽板说道:“你管这个叫玩具?”   妻子跟他说林跃拿着竹子进工坊做玩具,他就很好奇用两三个小时和竹片能做出什么玩具,又担心他一半大小子,使工具的方法不对会伤到自己,鞋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没想到……明明是玩弹弓的年纪却拿起了长弓,而且从效果看,射对地方会死人的。   玩具?谁家大人敢让孩子玩儿这么危险的玩具?   “不就是大号弹弓么。”林跃转身要走:“谢了,肖伯伯。”   肖木匠黑着脸拉住他。   “你拿这个去干什么?很危险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弓箭,但是放任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玩这个,万一闹出乱子怎么办,东西是从他的工坊出去的,那就得担起该有的责任。   林跃说道:“肖伯伯,你想多了,我不射人,我去打猎。”   “打猎?”肖木匠觉得他在说笑话:“打什么猎?你会打猎?”   林跃很诚实地道:“之前出去玩儿我看山里野鸡挺多,想要抓几只给外婆炖汤,补补身子。”   听完他的解释,肖木匠沉默了,确实,村里有人私底下传陈金柱和胡丽两口子的坏话,说他们生气陈玉莲带着儿子回娘家住,连杀只鸡炖汤都舍不得,说起来还挺有理,讲老太太是为给女儿要说法才摔伤的,甭管是出钱还是出力,陈玉莲得占大头儿。   陈玉莲一个女人家,村里没分田地,也不像骆玉珠、冯艳那些人一样会做买卖,靠着去邻村中药铺给人打下手赚的那点钱也就够母子俩人日常零花,哪有多余的钱去买补品。   而姑嫂矛盾属于家事,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双方没闹到吵架动手的地步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肖木匠想了想,从兜里拿出3块钱递过去。   “拿着这钱,给你外婆买只鸡煲汤喝。”   林跃没想到肖木匠这么大方,虽然1982年票证制度还在,可是农村集市已经不像以前管得那么严,很多农户会把自家养的鸡啊,鸭啊,鸡蛋,鸭蛋什么的拿到集市出售,按现在的市场价,一只鸡也就2块出头,现在肖木匠给自己3块钱,3块钱什么概念?体制内的大学生一个月才50块钱,相当于他们两天的工资。   这钱当然不能要,他把肖木匠的手推回去。   “瞧你这孩子,当年我还小,跟着别人去下河,后面踩到坑里差点淹死,是你外公从桥上过,听到呼救声把我捞了上来,现在婶子摔伤腿,给她买只鸡补身子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是有手艺的木匠,赚钱的地方多,拿着吧。”   林跃见他态度坚决,想了想,把钱接在手里。   “谢谢肖伯伯。”   “行了,快回家吧。”   林跃没有多言,拿着东西离开。   肖木匠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似在可怜母子二人。 ###第二千零一十八章 发了笔财   肖木匠以为林跃手里有了买鸡的钱,就不会再动打猎的念头,毕竟他还是一个孩子,在山脚下走走逛逛很正常,钻林子什么的肯定会害怕。   没错,正常情况下,十四五岁的孩子少有敢一个人上山的,可是与林跃相关的事就没有正常之说,而且他要上的山也不是陈家村附近的山,因为靠近县城,里面的野鸡、野兔、獐子都被猎得差不多了。   从村里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他拦停一台拖拉机,编了个借口让司机捎他一段。   他的理由是去探亲,报的地址又是同县村镇,司机也就没有多想,载着他一路向南。   一个小时后,感觉离县城挺远了,又看到一片绵延数里的山区,林跃从拖拉机上下来,跟司机告别后一头扎进树林。   他没有放出III型黑蝇无人机搜寻目标,因为山区地形复杂,还有树木遮蔽,这玩意儿不怎么好用,而且他根本不需要,一个成熟的猎人进山打猎靠得是什么?经验和嗅觉,经验他有,以前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天天猫在怒江两岸的密林里阴小鬼子,回去的时候顺便猎点兔子,野鸡,蛇,松鼠什么的给士兵们打打牙祭,至于嗅觉,职业猎人靠猎犬,他呢?需要吗?   进了山林一路向上,还没到山腰,他就停住脚步,抓起一把枯叶放在脸前闻了闻。   没错,就在前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又把【潜行LV3】打开,配合【嗅觉动物LV4】迅速接近目标。   穿过几株柏木,又把好看的金钱松甩到身后,在拨开一片低矮的灌木后,林跃看到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在腐败的落叶间搜寻食物,从羽毛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一公一母。   一进山就碰到两只野鸡,运气不错。   他把手一伸,弓在左,箭在右,瞄准前面的母野鸡,挽弓搭箭。   嗖~   噗~   把头插进落叶堆里的母野鸡飞出半米远,在地上抖了抖翅膀不动了。   射箭的动作惊动了另一边的公野鸡,两腿一蹬,扑棱着翅膀从地上飞起来。   林跃自然不会放过它,再次满弓搭箭,对准空中目标猛然松手。   嗖~   噗~   天空落下一团黑影,震起好几片叶子。   他把弓收好,走过去捡起地上两只野鸡,随手丢进系统空间。   80年代,野鸡很多,并且没有列入保护动物的序列,别说杀了吃肉,就算拿到集市去卖也没人管。其实他本不用费力气做弓箭的,打猎嘛,还有什么比一把无限子弹的手枪更好使的武器呢?可问题的关键是老一辈的人仍然健在,猎枪和手枪造成的伤口是能区分出来的,他可不想在这件事上给自己惹麻烦。   扑棱棱……   林跃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受惊飞走的几只麻雀,不禁感叹三十年后别说野鸡锐减,连麻雀也只在偏远农村才有机会看到,很多小孩子对动物的认知仅停留在课本和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大象上。   吐槽完人类活动对大自然的影响,他继续往前走,一边留意地面残留的味道,搜寻猎物的踪迹。   到了傍晚时分,他已经搞到五只野鸡一只狐狸,还顺手抓了条大王蛇,这玩意儿肉质很好,拿来做蛇羹称得上人间美味,还能起到活血化瘀的效果,对老太太的病有好处。   就在他盘算着现在出山,跑步回家的话能够赶在9点多抵达陈家村的时候,山风送来的味道令他精神一震。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野猪。   虽然有了他的帮助,陈玉莲和老太太不可能再过苦日子,但是对于这块几乎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放弃的道理,只一犹豫便打消回村的想法,循着空中残留的气味向前追踪。   说起来这野猪挺能跑,足迹遍布整片山林,走了差不多三公里,天都黑了才在一条小溪边找到它。   黑黝黝的大块头正撅着屁股在那儿喝水,嘴巴下面的獠牙把滩涂的石子拱得到处翻滚,喝到美处还不忘抖抖身子,甩甩尾巴。   按照林跃的估算,这头野猪足有一百七十公斤,不枉他跑了好几公里的山路。   只见夜色下一道幽影迅速接近小溪,地上枯枝败叶不少,但是让人不解的是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好像走在上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没有体重的幽灵。   林跃在距离野猪二十米处一株大树的后面站定,眯起双眼,手挽长弓。   野猪还在饮水,对越来越近的危险没有任何反应。   嗖~   嗖~   嗖~   嗖~   弓弦连震,箭矢急速射出。   就在第一支箭射中腹部的时候,野猪发出一声尖叫,后脚一蹬拔腿就跑。   它的反应很快,以普通人的运动机能,再给屁股补上一箭已是极限,只可惜它面对的不是普通人,一连三箭尽数扎进身体,射得野猪吱吱叫,直到第四箭钉在肉最厚的屁股上,林跃才撇撇嘴,“切”了一声放弃补刀。   他也没有立即追上去,看着野猪带着一地碎屑和扬尘,又撞翻树林边缘的灌木朝西方跑去,这才从系统空间取出一个干硬的玉米饼,一边吃一边步行追踪。   在山林里绕来绕去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在一株马尾松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野猪。   “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拔弓箭,每拔下一支,野猪的蹄子就哆嗦一下,有气无力地叫两声,当他拔出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已经没动静了。   得亏是他,能够连续四箭射中野猪要害,要换成别人,除非用枪,不然经验再丰富的猎人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搞定这样的大块头。   此时此刻,月牙倒挂树梢,密林里偶尔传来簌簌轻响,那是松鼠在枝叶间穿梭,也有不合群的鸟儿受惊飞走。   已经是晚上10点多,就算现在往回赶,也得花费三四个小时才能到家,他拍了拍野猪的屁股,调出全视之眼的导航系统确定当前所处位置,发现脚下名为乌猪尖的山峰距离佛堂镇不远。   佛堂镇,佛堂镇……   轻声念叨两句,关于佛堂镇的记忆在脑海流过。   佛堂镇是古镇,也是义乌的大镇,江南水运发达,明清时因为浮桥码头的存在,佛堂镇成为过往船只的停靠点,有着独特的商业气息和建筑文化,电视剧里把“鸡毛换糖”的事迹放到陈家村人头上,实际上佛堂镇人的鸡毛换糖史比陈家村人还要丰富多彩。   这些信息不是关键,关键是从杭州搬回陈家村的半年多时间,总有佛堂村的人到村里收购生猪。   他觉得与其带野猪回家吃肉,倒不如换点钱花,也算是给家里创收了。   要说为什么有底气这么干,不是因为这片山地是很好的猎场,有时间再来打一头便是,而是因为【双倍收获LV2】,这项技能的效果是在目标对象为活物的时候能够收获双倍奖励,以前只在《情满四合院》里用来收鸡蛋,得到双倍产能,今天心血来潮,看见山林里有不少香榧树,又赶上果实成熟的季节,便开着这个技能一路走一路摘。   这个年代物质匮乏,农民们经常上山找野菜和挖鲜笋什么的,长在低处的香榧被摘了不少,长在高处的他们够不到,全便宜了林跃,不提他身手了得,单单依靠幽灵手套的高效能喷射器,就能解决爬树的难题。   山里除了香榧,还有石斛、榛子、牛肝菌、大枣、山梨这样的山货,不过数量不多,应该是被进山的人多番扫荡的结果,即便如此,在【嗅觉动物LV4】和【双倍收获LV2】的帮助下,他这半天时间搞到的东西,比最有经验的采山人窝在深山老林半个月的收获还要多。   捉到那条大王蛇后他曾轻点猎物的数量,猛然发现野鸡几乎翻了一倍,达八只之多,大王蛇则是两条,狐狸两只,就是说在开启【双倍收获LV2】的情况下,猎物会被复制一份送进系统空间。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技能对猎杀活物也有用。   只要把屁股下面的野猪往系统空间一收,数量便会乘以2,射杀一头等于收获两头,卖掉一头赚钱有影响吗?当然没有。   按照当前的肉价,一市斤猪肉一块多,记得上次陈金土家190斤的老猪卖了180块,这野猪肉腥味是大了点,不过肉质好,口感好,价格肯定不比家养的猪低,按170公斤算的话,怎么也能拿到300块吧。   在他眼里这是小钱,但是对陈玉莲来讲可就是一笔巨款了。   这时林跃脑海又闪过一个念头,【双倍收获LV2】能让打到的猎物翻倍,如果他买一艘捕鲸船去捕鲸,那…… ###第二千零一十九章 你遇到贵人了   天蒙蒙亮。   佛堂镇通往田地的道路上随处可见扛着锄头和镰刀的农民,种稻谷的到了收获的季节,准备种小麦的也开始灭茬整地,有勤快的老农已经挑着成筐的肥料往地里运,晨风吹过带起一股臭味,熏得路人纷纷避让,小孩子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别人都是从镇子里往外走,有一个人反向而行,后面还拖着个平板车,中间黑乎乎的不知道驮着什么玩意儿,当走近一些看清货物,没有一个人不震惊,不错愕的。   好大一头黑野猪!   瞧那体型足有三四百斤,这要撞到人的身上,一下能去半条命。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拖着平板车的少年看面相也就十五六岁。   “小伙子,这头野猪……是你打死的?”一个戴草帽扛钉耙的中年男子问他。   林跃说道:“我在山里捡的,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死了。”   捡的?   这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别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即便是有经验的猎人,碰到这样的大块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既然是捡的,那就存在野猪受伤濒死,只消从后面补一刀就能得手的情况,还是比较合乎逻辑的。   “这么大一头野猪,乖乖,得卖多少钱啊。”   “嘴馋了吧。”   “他运气真好,要不咱们改天也去山里碰碰运气。”   “得了吧,你哪次进山不是弄一身伤回来,值钱的东西没找到,还搭上一笔医药费。”   “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看不到大人。”   “大人应该在后面吧。”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这件事,羡慕的有,震惊的有,好奇的也有,然而因为情况特殊,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将心比心,谁会放任一个半大小子进山打猎呢,肯定有大人在的,可能在后面处理别的事情耽误了。   “大叔,我问一下。”这时林跃拦住一名清瘦男子:“佛堂镇是不是有生猪收购点?”   “没错,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底,然后往右拐,东边有个影壁,路南挂着招牌的大院就是。”   “谢谢啊。”   林跃拉着平板车继续往前走。   “哎,你等等。”   “怎么了?”林跃停住脚步,回头反问。   “你问收生猪的事,是不是打算把这头野猪卖掉?”   这没啥好隐瞒的,林跃点点头:“没错。”   清瘦男子一脸惋惜地道:“那你来晚了,昨天他们挂出告示,说不收了。”   “不收了?为什么?”   “不知道,告示上没有写原因,就说不收了。”   “好的,多谢告知。”   林跃从山脚下的村子里偷了一辆平板车,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把野猪拉到镇上卖掉吗?现在清瘦男子告诉他商家不收生猪了,那不是白费力气了?   认真地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野猪拉过去碰碰运气,这可不是寻常家猪,属于难得的山间野味,万一商家看到后改变主意呢。   他继续拉着平板车往前走。   清瘦男子见他坚持,也只能摇摇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今天的耕作计划。   轱辘,轱辘……   平板车碾过青石板路,偶遇不平会颠簸两下,带着野猪不断震颤,几个小孩儿好奇地聚在车尾,用树枝捅捅猪屁股,眼见没有动静,胆子跟着壮了不少,便追着车子拿手去摸。   林跃没有在意街头组队纳鞋底的中年女人们的议论和小孩子的追逐,拉着平板车来到生猪收购点,果然看到清瘦男子口中的告示。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即日起暂停收购生猪。   林跃没有多做停留,拉着平板车进了大院,一股血腥味扑面而至,南边角落还能看到黑紫色的斑块,想来旁边的屋子就是用来屠宰、加工生猪的作坊。   “你找谁?”   一个围着防水围裙足蹬胶鞋的男子走出来。   林跃把平板车放下,回头看看扒着门框看热闹的小孩子,如实答道:“我是来卖猪的。”   李金泽愣了一下,因为林跃就是个少年,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来屠宰场找人的。   “卖猪?你没看门口贴的告示吗?最近一段时间不收生猪了。”   “我能问问原因吗?记得半个月前你们镇上的人还去我们那儿收生猪呢。”   “你哪儿的?”   “我陈家村的。”   “陈家村的?”李金泽稍作思考说道:“就是火车站附近那个陈家村?”   “没错,就是那个在县城边的陈家村。”   他一说火车站,林跃便想到电视剧里骆玉珠带货坐火车被陈金水领人查处的情节,要说为什么陈家村人心思活,有商业头脑,背靠火车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那个年代,交通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便利,还有商机与文化、思潮,有资源的情况下人们才会想着利用资源。   这时李金泽偏头打量平板车一眼,表情变了。   他以为少年拉来的就是普通人家养的家猪,没想到不是。   “这是……一头野猪?”   “对,野猪。”   李金泽心里直呼好家伙,眼前这头野猪足有300多斤,他是怎么弄死的?   “你打的?”   “不是,跟我叔叔在山里捡的。”   “捡的?”李金泽拍拍猪屁股,检查一下小腹的伤口,死了也就半天吧,作为职业屠夫,他当然有能力估算一头死猪的死亡时间,而且这腹部的伤像是箭伤,关键是这年头使用弓箭的猎户,已经不多了……   “对,发现它的时候就这样了”   “你叔叔呢?”   林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转运野猪的时候崴了脚,在山下等我呢。”   李金泽又问:“这头野猪真不是你杀的?”   “你看我像是斗得过野猪的人吗?”   李金泽觉得问这个问题的自己像个傻叉,眼前的少年有股蛮力不假,可要说凭一己之力杀死300多斤重的野猪,这事儿绝无可能,就算他的叔叔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太可能带着孩子挑战这么危险的野兽。   “喂,我是来卖猪的,不是来给你当贼盘问的,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李金泽有点不好意思,叹了口气说道:“生猪收购站其实是镇属肉制品厂的产业,平时收到的生猪屠宰加工后,一部分肉销往县里,一部分肉留下来加工成卤制品,前腿和后腿拿来腌制火腿,要说这腌制火腿的刘师傅,那手艺,找遍整个县,不对,应该说找遍整个金华都没他更专业的,就说这火腿发酵一段时间,他拿根针一捅,再放到鼻子前面一闻,就能区分出火腿的好坏……”   林跃面露不耐,打断他的发言:“我猜平时一定没几个人愿意跟你聊天吧,说重点。”   李金泽尴尬一笑,带着油光的手搔搔头皮:“佛堂镇的火腿是整个义乌包括东阳卖的最好的,但是这两天县里下文件了,说市里的国营厂不允许我们再用金华火腿的名号销售火腿,所以今年的计划全打乱了,厂长正为这事儿伤脑筋,保险起见,也让收购点暂停收购生猪。”   他这么一说林跃明白了,还想起电视剧里一个细节。   邱英杰跟谢县长汇报国营纺织厂来电询问能不能卖布头的时候,谢县长就在为国营肉联厂不许佛堂镇农民卖金华火腿的事大发雷霆。   “我想……我有办法帮你们解决这个难题。”   “你说什么?”李金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有办法?”   “没错,我有办法。”   这次李金泽听清楚了,但是他不信啊,厂长副厂长一堆人都想不出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搞定国营肉联厂?   “怎么?不相信?”林跃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你们的镇办企业能经营下去,我来卖生猪才能有一个好价格,如果卖给国营厂,得损失不少钱,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道理骗你。”   李金泽听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种说话方式,这份从容,还有逻辑性,根本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历?   林跃没有给他更多发问的机会:“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厂长。”   李金泽沉吟片刻,最终倾向妥协,因为他觉得少年说得对,万一这小子真有办法呢?死马当活马医吧。   “走,我带你去。”   俩人离开生猪收购点,朝着北面的大胡同走去。   “我叫李金泽,你呢,你叫什么?”   “陈江河。”   “……”   十分钟后,李金泽带着林跃来到镇政府旁边的院子里,左手边就是佛堂镇肉制品厂厂长办公室。 ###第二千零二十章 搞垮国营厂   门半开着,一个五十出头,两鬓泛白,眼神凌厉,整体颇具威势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那边,正拿着钢笔在信笺纸上快速书写,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接近自己的办公室。   哒哒哒~   李金泽在木门的玻璃窗敲了敲。   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头来,看到是他过来,表情有些冷淡。   “李金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提前支钱不行,厂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厂长,我不是来支钱的,是有人要找你,他说能解决咱们厂现在的问题。”   厂长吃了一惊,把笔放下,看着李金泽说道:“能解决咱们厂的问题?人呢?”   林跃从外面走进办公室,瞄了一眼房间陈设。   80年代的厂长办公室与其说简单,不如说简陋,就两张办公桌,四把椅子,角落里放着脸盆架和毛巾,肥皂盒里的肥皂用的都瘦成闪电了还没丢,面北的窗户没有配套的窗帘,出于防风保暖考虑,干脆用旧报纸在里面糊了一层。   李金泽想要给他们做介绍:“金厂长,这就是……”   “胡闹!”不等他把话说完,金厂长便将其打断,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解决肉制品厂的问题?李金泽把他当白痴糊弄呢?   “我忙着呢,该干嘛干嘛去。”   李金泽正要劝金厂长别急,好好听听这个少年的话,不想林跃冲他摆摆手,将人推出去,又把门关上。   “你是谁家的孩子?”   眼见林跃不走,金厂长倒是很欣赏他的胆色,要知道镇子上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没有不怕自己的。   “这个问题无助于咱们的谈话。”   林跃一点不见外,拉过办公桌旁边的椅子,跟金厂长面对面坐下:“我听李金泽说,市里的肉联厂不让你们用金华火腿这个名号,以致肉制品厂陷入了经营危机对吗?”   “没错儿。”   金厂长被他的态度唬住了,也想知道他对这件事有什么高见。   林跃说道:“你们厂生产的金华火腿真比国营厂的金华火腿质量好?”   说起产品质量,金厂长底气很足:“那是当然,我们厂出产的金华火腿,都是用精选的两头乌后腿,搭配传统工艺和有几十年制作经验的老师傅的严格把关,无论是从口感,还是从味道和外观,都比国营厂以次充好的产品强,金华火腿给他们做,瞎了祖宗口碑。”   他越说越激动,飞沫都喷到了办公桌上了,有点影响他身为厂长的威严。   不过也能从这一点看出他对自家产品的质量有多自信。   30年后,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国字头和央企生产的东西是品质的代名词,就像中石化中石油的油品比小加油站的要好很多,工商农建交五大银行的存款更有保证,一般国企央企的实物产品也比私企同类产品优秀,可是放到80年代,试想一群吃大锅饭思维的工人能创造出质量好,符合日益提高的大众需求的产品吗?这些人什么想法?做好做坏也是那些钱,百货商店里就我供货,你普通人没有挑选的权力,至于好不好吃?那不重要,能喂饱你就行,都是从忍冻挨饿那个年代过来的,你们就知足谢恩吧。   正如《鸡毛飞上天》这部电视剧里袜子厂的命运,要不是陈江河把它承包下来,生意早黄了。好吧,袜子厂和肉联厂不是一个分类,那《人世间》里濒临破产的松花江酱油厂呢,很接近了吧。   所以金厂长说佛堂镇肉制品厂生产的金华火腿比市里国营肉联厂生产的金华火腿好吃,他是认可的。   “他不让你们用金华火腿的招牌,你们不用不就是了。”   “什么?”   金厂长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是这么个馊主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房门说道:“出去,你给我出去,气死我了!”   金华最有名的特产是什么?不就是金华火腿嘛,不用金华火腿的招牌,销量肯定崩。   林跃也不生气,冲他呵呵一笑,拿过桌子上的信笺纸,瞄了一眼页眉的“意见书”三个字,翻到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金厂长被这个动作唬住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刚要发作,那边已经写完收工,把信笺纸给他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广告词啊。”   “广告……词?”   金厂长眯着眼睛默读一遍。   金华火腿甲天下,义乌火腿甲金华?   林跃说道:“你去印刷一些能粘在火腿上的贴纸,把它们贴到你们的产品上。”   “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又没卖金华火腿,你们卖的是义乌火腿,小学语文能考60分的人都知道这里的金华火腿是金华的火腿,不是国营肉联厂生产的金华火腿。”   “这不是在玩儿文字游戏吗?”   “他们可以拿权力压你,你们就不能胡搅蛮缠吗?”   金厂长沉默了一会儿,又指着广告词上面小小的两头乌图案说道:“这个呢?”   “商标啊。”   “商标?”   “相信我,最多一两年,国家就会开放商标注册,只要你们抢在国营肉联厂那些思想陈旧的领导面前抢注金华火腿商标,到时候你也可以拿规则整他们,又或者把他们挤倒吞并……”   金厂长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知道商标对于产品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从没想过佛堂镇的肉制品加工厂能够用得上商标这种东西,更没幻想过一家乡镇企业能把市里的国营肉联厂吞并。   这个少年……什么鬼?   林跃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说时代局限了人的思维,二三十年后的营销手段,任何一种拿到80年代都能当起“超前”这个形容词。   金厂长的激动心情稍稍平复,摸着信笺纸说道:“可是我们厂生产的火腿只在附近县镇销售,要说金华第一,是不是有点过了。”   得,这老金还是个实诚人。   “俗语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古人都知道的道理,还用我跟你解释吗?”林跃瞥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报纸,第三版有一篇关于飞鸽牌自行车的文章,便拿过来指指上面的文字:“飞鸽牌自行车好不好?”   金厂长点点头。   “那你骑过吗?”   他又摇摇头。   “你没骑过,你怎么知道它好?”林跃并不意外金厂长的回答,80年代三大自行车品牌,凤凰、飞鸽、永久,其中凤凰和永久都是上海的牌子,飞鸽是天津的,义乌地处江南,所以凤凰、永久常见,飞鸽的市场占有量很小。   金厂长:“……”   “从报纸上看的对吗?报纸上说它质量好,你就说它质量好,见识还不如你的人呢,看到刚才的广告词会怎么想?”   “可是报纸有权威啊。”   “报纸上还说亩产万斤呢,你亩产万斤一个给我看看。”   金厂长被噎了个半死,一脸讪色,吭哧半天才道:“那国营肉联厂的人不服找事怎么办?”   “不服就跟他们干啊。”林跃说道:“你对自家产的火腿这么有信心,还怕跟国营肉联厂的火腿比质量吗?而且你不觉得,他们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你们过不去,不正说明你们的存在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金厂长觉得自己倒像是一个外人,对面坐的少年才是肉制品加工厂的厂长。   “如果我是你,有了广告词和商标意识,还有一个吞并国营肉联厂的远大目标,接下来就是怎么打广告了,让更多人知道义乌的火腿才是全金华最好吃的火腿。这叫产品未动,宣传先行,只有让大家都认识你的产品,才会给你用质量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们是小厂……”   “没钱是吗?谁说没钱就不能做广告的,火车站那些卖烧饼、瓜子、棉花糖和土特产的摊位,给他们做个货架没多少钱吧,把义乌火腿的广告词印在上面,每天上车下车的人都能看到它们,用不了多久,义乌产金华最好火腿的信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瞧这形势,肉票和布票应该很快会退市,那时个体肉食店必将遍地开花,你再花点心思跟人家签个供货协议,奉送个招牌什么的,至于上面怎么写,怎么画,只要做的不过分,不至于影响铺面生意,我想他们是不会介意你借地儿宣传的,毕竟这是一门双赢的买卖。”   金厂长都听呆了,这些话是一个少年能够想到的?跟他的脑袋瓜一比,自己一把年纪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千零二十一章 满载而归   林跃一拍桌子站起来:“来卖猪的人。”   这个答案……   金厂长很不满意。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哎!”林跃叹了口气:“我不帮你解决肉制品厂的难题,我的猪卖给谁?”   金厂长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年才多大,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林跃说道:“因为我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世面,想的比你多,脑子比你活。”   金厂长没有因为他的贬低而不高兴。   “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李金泽会告诉你的。”林跃屈起手指敲敲桌子:“开票吧。”   金厂长:“……”   半个小时后。   李金泽看着从窗口领出钱来的林跃,直到现在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陈兄弟……”   林跃看着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心说你可真会套近乎。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有空常来。”   李金泽的行为属于没话找话,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得这么做,得没话找话,因为这个连厂长都能搞定的少年,以后肯定会发达的。   林跃给这句话逗乐了,有空常来?来这干什么?逛窑子么,果然是个当屠夫的料,天都聊不好。   本来人就闷,还去干屠夫,别人膈应他的职业避之若浼,恶性循环之下,交际能力也就30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一点没错。   “好。”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林跃挥挥手,拉着空掉的板车走了。   ……   卖野猪获得的钱比预想中还要多一些,总计332块3。   他先去把平板车还了,往门缝里塞了2块3毛钱的零头,算是租车费用,这才踏上回家的路。   接近中午的时候来到县城,他没有立即回陈家去,去了一趟西门老街。   虽说已经是1982年秋季,做小买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用再担心像四五年前那样会被抓进去教育,但是敢摆摊的人对比大众依然是绝对少数,很多土屋的门锁着,看来主人还没有把它们改造成铺面的意识。   街边的摊位多是卖小商品的,像小孩儿的衣服,鞋子,袜子,家里用的鸡毛掸子,竹篾,扫帚,簸箕等等,用砖垫起来的平板车上,花椒、桂皮、八角、香叶这些调味品装在一个个磷肥袋里等人选购,当然还有深受穷人喜欢的烟叶,每每有人在摊位前面停住,满脸皱纹的老农就会叭叭地抽两口能呛死人的旱烟,抬头看一眼。   “卖糖葫芦,糖葫芦唻……剔核的,白糖的。”   一个穿着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推着生锈的二八杠经过,后面是扎满糖葫芦的草靶子。   前面几个小孩儿的目光被他吸引,头随着自行车移动。   林跃在一个卖鞋袜和手套的摊位前面停住,只见不同颜色的棉线袜叠放在一起,便宜的锦纶丝袜用皮筋箍住,近几年流行的尼龙袜则一个一个摊开,更前面易被客人取到的位置是鞋子和手套,鞋子种类较多,有老布鞋,胶皮鞋,护士鞋和冬天穿的大头鞋,手套种类少,就是干活儿常用的白色劳保手套和用一根绳连着的闷子手套。   “解放鞋怎么卖的?”   摊位后面站的老板娘赶紧把小半个烤地瓜塞进嘴里,用手指比了两个数,含糊不清地道:“2块9一双。”   “便宜一点。”   林跃拿起面前的绿皮解放鞋仔细打量,又看看自己的脚。   本来脚上的布鞋就穿了很久,昨晚走那么多山路已经烂的差不多,他可不想回到村子被熟人透过鞋尖的洞看到里面的脚趾。   80年代回力鞋已经流行起来,但是像义乌这样的小县城,人们还是习惯穿老布鞋和解放鞋,老布鞋就不说了,多是农村妇女做出来拿到市场卖,价格便宜,但不禁造,解放鞋两块八九的售价,一般人还能消费得起,可是回力和飞跃这两个牌子的鞋的价格是老解放鞋的2-3倍,别说农民买不起,体制内和在国营单位上班的人买一双都要肉疼好久,还得去百货商店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尺码。   老板娘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可能是噎到了,拍拍胸口,又伸出手指比了个数:“让你1毛,2块8。”   林跃打开【讨价还价LV4】:“2块5一双,行我就拿两双。”   老板娘一副犹豫像,最后咬咬牙:“好。”   他一边拿钱一边说道:“拿一双39码的,再拿一双43码的。”   老板娘翻了翻身后的纸箱子,麻利地拿出两双鞋:“你运气真好,43码的就剩最后一双了。”   一面接过他递来的十块钱,拉开挎包拉链,夹出五块钱准备找零。   “等等,这尼龙袜多少钱一双?”   林跃想起陈玉莲带着他去杭州寻夫,林语堂把他们安顿到郊区后某天过来送给陈玉莲一双尼龙袜,她特高兴,平时舍不得穿,只在老公来时和回家探亲时才会换上。   “2块1一双。”   “五块钱三双成不成?”   老板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舍得花钱,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把那5块钱揣回兜里,将摊位上仅有的三双尼龙袜都给了他。   林跃摸着袜子的面料轻轻摇头。   一双解放鞋要价2块9,一双尼龙袜要价2块1,由此可见做袜子的利润有多大,这也是为什么电视剧会专门描写陈江河承包袜子厂的情节,当年浙江地区的制袜业那可是红极一时,有资料显示,成手一天能做50双袜子,而一双袜子的利润差不多有1块钱,一天就能挣到普通企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他换上那双39码的解放鞋,把破了的老布鞋丢进垃圾堆,走到不远处的供销社门口,左右张望一阵,径直进了旁边的大胡同,几分钟后又从里面走出来,转身进了供销社,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大前门。   七八十年代的烟要说便宜好抽,他认为还得是大前门,不呛口,不辣嗓,有股淡淡的梅子味儿,跟中华有一拼,但是因为一包售价超过了3毛,属于乙级烟,需要凭票购买,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可能携带烟票,所以只能去黑市换。   当然,现在都1982年了,市民私底下交易票证已经不像前些年管得那么严,好比二三十年后火车站门口有倒票黄牛,大一点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附近,只要你用心观察,总能找到那些帮有钱人解决问题的小能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刚才的卖鞋大姐把喝到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小声嘀咕一句:“这小孩儿,道行不浅啊。”   旁边卖炊帚、扫把、竹篾等编织品的中年人说道:“看穿着不像有钱人啊,他哪儿来这么多钱,别是偷来的吧。”   买鞋买袜子花了10块,一盒大前门3毛8,再加上买烟票的钱,这一条烟起码要5块钱,就这一会儿功夫,普通工人半月工资没了,这小子倒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要不是刚才买鞋买袜子的时候狠狠砍了两刀,他敢肯定那些钱一定来路不正。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卖鞋大姐狠狠地瞪了多嘴先生一眼。   ……   当天下午。   俊安里村头的马路上乱做一团。   中午时分县纺织厂的厂长打电话通知陈江河,虽然县里批准了纺织厂把布头儿出售给个人的事,可有人开出更高的价格,今天就要拉走那批布头儿。   陈江河一听急了,赶紧带着陈大光、陈平、陈洪等人去厂里接货,遗憾的是他们去晚一步,厂长说那群妇女逮着他死缠烂打,最后扛不住了,只能叫人把东西拉走。   到嘴的肥肉被人抢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江河一怒之下带人去抢货,就在村口拦住那位县里有名的袜子王,俩人一瞅,嗯,对上眼儿了。   后面的人对着一堆破布条你抢我夺,前面俩人含情脉脉。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滑稽。   后来陈大光发现事情不对劲,赶紧喊“停”。   陈洪捂着被一小丫头抓伤的脸走过去:“大光哥,怎么不抢了?”   “是啊。”   陈平也一边往下扯身上的破布条,一边闷声问话。   陈大光朝那边努努嘴:“你们看他俩。”   大家定睛一瞧,嘿,这边抢得热火朝天,跟打仗差不多,那边骆玉珠和陈江河居然聊起天来了,他们这是干什么呀?货还抢不抢了,布条还要不要了?   陈平刚要呼叫陈江河,问他车上的货怎么办,猛然看见稻场那边拐过来的少年,顿时一脸错愕。 ###第二千零二十二章 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少年郎   陈洪也发现了那名少年。   “林跃?”   陈大光跟随二人视线看过去。   没错,是林跃。   但是此时的林跃与之前的林跃不一样。   在他心里,陈玉莲的儿子就是个闷葫芦,小时候还算活泼开朗,见到大人会亲切地喊叔叔伯伯,过年满街放鞭炮,偶尔追在他们这些大孩子屁股后面掏鸟窝,偷红薯,下河摸鱼,可是自打从杭州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他爸妈聊起这件事时,说都怪林语堂害了娘儿俩。   现在呢,闷不闷暂且不提,只瞧那样子。   少年上身风尘仆仆,足下蹬一双解放鞋,应该是才买的,看着挺新,更有意思的是,他左手拎着一个提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右肩扛条扁担,前面拴着四只野鸡,后面拴着四只野鸡,再往里一点吊着两只狐狸一双解放鞋,不考虑货物属性,跟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一样。   “他……居然回来了?”   听到陈洪的小声嘟哝,陈大光回头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昨天一夜未归,姑姑快急死了。”   “啊?这小子一夜未归?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他干吗去了。”   “你们没找吗?昨晚没听见动静啊。”   陈洪没敢接话,昨晚十点多的时候陈玉莲要他爸帮忙找人,给他妈拦住了,讲大半夜的没法找,不如等天亮再看,说完就把他们兄弟赶去屋里睡觉了,之后陈玉莲跟陈金柱吵了一架,谈话内容没听清,反正他半夜起床尿尿的时候看到陈玉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   今天上午陈金柱和陈玉莲去了后山,他们两个没有跟去,被胡丽赶来找陈江河,因为昨晚看电视的时候陈大光就说县里已经批准纺织厂卖布头儿的事,陈江河答应带着大伙儿一起挣钱。   于是他们为一堆布头儿折腾了大半天,不知道陈金柱和陈玉莲有没有找到林跃。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找着吧。   陈大光、陈洪和陈平兄弟在看林跃,骆玉珠和陈江河也在看林跃。   “你是叫林跃吧?昨天你怎么没去我家里看电视唻?”   林跃想起前天晚上和陈江河关于《铁臂阿童木》的对话。   “我不想看《铁臂阿童木》,我想看《蓝精灵》,有吗?”   “蓝精灵?什么叫蓝精灵?”   陈江河一脸懵,他听都没有听过,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和大人小孩儿都能聊到一起去的人,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孩子通,不过眼前这个小弟弟是怎么回事?很奇怪。   “蓝精灵也是动画片吗?”   林跃回头一笑。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有伶俐,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勇敢善良相互都欢喜,啊,可爱的蓝精灵……”   他唱着欢快的儿歌走了。   所有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堪称诡异的一幕。   陈大光用手抓了抓脸:“这孩子是不是疯了?他跟鸡毛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何止他不懂,所有人都不懂。   骆玉珠扯扯陈江河的衣袖:“这孩子咋了?”   “你不认识他?”   骆玉珠摇摇头。   陈江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明白了,算算时间的话,他是三年前给骆玉珠在俊安里租的房子,那时候陈玉莲已经带着林跃去杭州居住,去年才回到陈家村。骆玉珠当然没有可能认识林跃,退一万步讲,就算陈玉莲和林跃没去杭州,她也没理由去记一个比她小了五六岁的孩子。   “既然不认识那就算了,我记得以前咱们住的那个桥洞就在对面,一起过去看看好不好?”   骆玉珠听说,不再关心那个叫林跃的少年,跟在陈江河身后朝他们曾经同居过的桥洞走去。   ……   林跃挑着一堆东西回到陈家村。   一部分年轻人跟着陈江河去抢布头儿了,一部分年轻人下地干农活儿了,街上有几个放假在家的小男孩儿撅着屁股在地上玩西瓜棋,有用螺蛳壳做棋子的,有用小石块做棋子的,有用树枝做棋子的,有用烟头儿做棋子的,一边猜拳还一边喊口号,不时为谁出慢了,谁出快了大声争吵。   挂着镇政府牌匾的大门右侧有三个十来岁的小土妞儿,有两个用腰撑开皮筋儿,中间留双马尾胖嘟嘟的小丫头正跳得起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还在那唱。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街机房,这个年代能消遣娱乐的东西实在少,不过这个年代的孩子的身体素质和精气神也是真好,踢毽子,丢沙包,跳皮筋,骑马打仗……可以说天天都有体育课。   他面带微笑看着几个孩子,跳皮筋儿那边后脑夹着两个大号发卡的小丫头见他望来还以鬼脸。   “陈美珍,又把你妈的发卡偷出来带了?”   女孩子比男孩子爱打扮,穿妈妈或者姐姐的高跟鞋,涂大人的口红,玩首饰盒里的项链和耳坠什么的很常见。   小丫头回怼他一句:“要你管。”   林跃握着扁担的手往下一放,掌心变魔术般多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往三个小姑娘脚下丢去:“接着。”   陈美珍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才反应过来。   这个年代,要说首屈一指的奶糖,自然非大白兔奶糖能比,就算是陈金水这样的家庭,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拿给关系好的亲朋好友的孩子吃。   陈美珍把脚从皮筋儿里拔出来,二话不说就去拣糖,对面撑皮筋儿的女孩儿是她堂妹,一看姐姐动了,有样学样也不玩儿了。中间跳得正美的双马尾被搞了个措手不及,跳不下去了,回过头去,气冲冲地看着他。   “林跃,我告你妈去。”   “陈婷婷,你讲不讲理,我好心给你糖吃,你居然要打我小报告?”   陈婷婷看到地上的大白兔奶糖,想拿起来吃,但是又不服气,撅着嘴说道:“谁要你的糖。”   她这儿话音刚落,那边下西瓜棋的男孩子一拥而上,把她脚底下的奶糖抢个干净。   “你们……你们别抢啊……”   到了这一刻,她再想要也没有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美珍姐妹撕开糖纸,把白白的奶糖放进嘴里,甜得笑弯了眼。   “林跃,你又捉弄我。”   陈婷婷气得直跺脚,不过愤懑之余还有一丝疑问,那就是他不像刚从杭州回来的时候一样,脸上有了笑容。   林跃扬起手晃了晃,丢下一句“没了”扭头进了肖木匠家。   这个陈婷婷小时候跟他关系不错,经常一起捉迷藏,翻花绳,踢毽子什么的,算算年龄的话今年十二岁了,放到20年后该读五六年级了,这儿还跟比她小的女孩子玩,道理嘛……很简单,她年龄大,凡事得听她的。   “肖伯伯,肖伯伯。”   林跃把扁担摘下来放到院子门口,挑了两只野鸡,又把那双43码的解放鞋拿在手里,走进肖木匠家的小院。   “林跃?”   堂屋的门向后打开,肖木匠两口子从屋里走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   “昨天不是说了吗?打猎啊。”他举举手里的野鸡和解放鞋:“书上说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这两只鸡和鞋……就算是借用工坊的谢礼了。”   让他使用工坊里的工具,又拿了3块钱给老太太买鸡煲汤,他还回来2只野鸡外加一双解放鞋?   肖木匠看看窗台晾的那双开胶的解放鞋,顿时明白过来,这孩子是看他的鞋开胶了,把那3块钱买了双鞋子送来,这份心思,很细腻,比他爸有情有义。   “看你这孩子,不是说了拿去给婶子买鸡煲汤吗?”   林跃说道:“用不着,我打了好几只野鸡呢,够我们家吃半个月了。”   肖木匠和她媳妇儿注意到门口扁担上的猎物,一时间目瞪口呆。   单单野鸡就五六只,后面的……看起来像是狐狸,扁担旁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提包,拉链拉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过想来也是能吃能用的山货。   他就上了一趟山,怎么可能打到这么多猎物?   要知道陈家村周围的山林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也没见谁跟他一样,一天不见弄回这么多东西。   “林跃,这些都是你打的?”   即便东西摆在眼前,木匠媳妇儿还是很难接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肖木匠打断媳妇儿的问话:“什么都别说了,林跃,你赶紧回家看看吧,一晚上没回来,你妈快急死了。” ###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我不是扶贫办主任   林跃知道陈玉莲肯定等着急了,要不是为了猎杀那头野猪,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网络什么的,没办法远程报平安,以陈玉莲对儿子的感情,能保持平静才怪。   “那行,我先回家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   木匠媳妇儿也是个实在人,看看手里的野鸡,赶紧在后面招呼:“这野鸡你拿回去……”   肖木匠把她的手压下去:“你就别添乱了。”   “我这怎么是添乱呢?”   “你给他,他能要吗?拉拉扯扯白白耽误时间。”   “可我们也不能……不能占一个孩子的便宜吧。”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你到时候给婶子多买些糕点送过去,这叫礼尚往来,你懂不懂?”   “一天天的,臭显摆。”   “我怎么臭显摆了?我好歹也是小学毕业,总比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强吧。”   “……”   林跃听着身后的斗嘴声,不由莞尔轻笑。   从院儿里出来,他没有浪费时间,直奔外婆家。   门没闩,虚掩着,院子里没有人。   他把野鸡和狐狸摘下来,又把扁担放好,拎着提包走进堂屋,陈金柱和胡丽都不在家,他又去开东屋的门。   “外婆,外婆。”   他叫了两声,原本歪靠在卷筒状的被褥上的老太太瞬间惊醒,看到是他回来,一时间很激动,险些从床上翻下来。   林跃赶紧一把将人扶住。   “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太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一松开又把人弄丢:“一整天没有回家,你干什么去了?”   “肖伯伯没告诉你吗?我跟着一个老猎人去山上打猎了。”   “先别说这个了。”   老太太也是的,问问题的是她,不提这件事的也是她,这……急转弯的脑子啊。   “你现在赶紧去镇长家。”   林跃不解:“去镇长家干什么?”   “你妈跟你舅舅去了一趟后山没有找到你,刚才商量着去求金水,想让他发动全村人帮忙找你。”老太太拿手推他:“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好,我这就去。”林跃答应一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直奔陈金水家。   村子西边那座新盖的宅子就是陈金水的家,门槛比小孩子膝盖都高,前天看完《霍元甲》回家,陈平被绊了一脚,差点跌个狗吃屎,气得陈金柱哇哇大叫,放话总有一天给它锯了。   这是气话,更是酒话,没人相信。   以陈金水在陈家村的权威,哪个敢放肆?别说他陈金柱,陈金水一瞪眼,全村人都得低头认怂。   林跃来到门口,还没进院就听到一阵情绪激烈的对话声。   “金水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在大喇叭上号召一下大家,帮我找找孩子吧。”   “玉莲,我问过派出所了,人家说失踪未到24小时,不给立案。你再等等,没准儿孩子就回来了呢。”   “怎么没到24小时,村口肖木匠说林跃快到中午离开的,现在都过了24小时了。”   “玉莲,你别在我这儿胡搅蛮缠好不好,我这还有事呢,县里有个学习班,指名道姓让我参加,这找孩子的事,还是交给派出所的人处理吧,他们在行。”   “哥,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   “哎,陈玉莲,你别拉我,你拉我我也没辙。”   “镇长,镇长,我求求你了。”   听得出来,陈玉莲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她是真没办法了。   “哎呀,都说了,你求我也没用,你不是去过后山,没找到嘛,要我说,他该不会是跑到杭州找他爸去了吧。”   “镇长……”   “我真不能说了,得走了。”   “……”   林跃听着陈玉莲和陈金水的对话,情不自禁皱起眉头,这个陈金水,年轻的时候人还可以,现在年纪大了,不仅刚愎自用,顽固不化,还一身官僚气。   “妈,我回来了。”   他当然不忍心看着陈玉莲再求陈金水,走进院子,对着堂屋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喊了一声。   陈玉莲听到儿子的声音,开始以为听错了,直到随着陈金柱的目光看过去,喃喃地叫了一声“是林跃”,跑过去一把抱住他。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让妈看看,有没有受伤?”   她摸摸他的肩膀,胳膊,双手,发现没事后又一把将人抱住,红着眼睛说道:“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妈有多着急?”   林跃说道:“肖伯伯没有告诉你吗?我去山上打猎了,本来昨晚能回来的,但是因为太累了,夜路难走,就在王井头那边休息了一晚。”   陈金柱和陈金水闻言愕然,王井头?佛堂镇那个王井头?距离陈家村足有20多公里。   一个14岁的少年居然跑出20多公里去打猎?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陈玉莲也反应过来,刚才还是心疼的表情,转眼间就变成了愤怒,掰过林跃的肩膀,对准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啪几巴掌。   “上山打猎?我叫你上山打猎,不让你跟鸡毛做生意,你就跟妈赌这样的气,是想把我气死吗?”   打屁股什么的,林跃表示很尴尬。   但是说到底这事儿怨他,当妈的也是心疼他,害怕他遇到危险,将心比心,为了让她消气,打两巴掌就打两巴掌吧。   首富想过有一天会被打屁股么?   皇帝想过有一天会被打屁股么?   他这儿被打屁股了……   陈玉莲打了两下,见他一声不吭,又一把将人搂住。   “妈不该打你,是妈不好,是妈做的不好,妈做的不好……”   说着说着还呜呜地哭了。   林跃:“……”   他自认为自己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对付女人,然而面对陈玉莲,他发现自己没辙了。   陈金水急着去县里,非常没有风度地打断母子重逢的一幕:“玉莲啊,孩子找回来就好,你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样,你带他回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讲完不待陈玉莲回话,把公文包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车把手一挂,搬着自行车走出大门。   “对了,陈金柱,村里的拖拉机赶紧给我找回来。”   “知道了,金水哥。”   陈金柱拍拍陈玉莲的肩膀:“走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陈玉莲抹干眼角的泪痕,起身抓住林跃的手:“走,咱们回家。”   三个人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   陈金水的媳妇儿端着一盆咸鱼干走出来,往门口望了望,又转身回屋了。   ……   “林跃,我跟你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外婆有多着急?”   “……”   “还打猎,你才多大年纪就学人家打猎?山里那么多毒虫野兽,路又难走,出点危险的话,你让你妈可怎么办?”   “……”   “我跟你说话呢,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舅舅也是为你好。”   “……”   仨人走了一路,陈金柱数落了他一路。   林跃沉默以对,毕竟他帮着妹妹找了一天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让他说两句吧。   “咦,胡丽,你回来了?”   眼看就到家门,后面胡同口人影一闪,胡丽头上包着一块绿色围巾,手里拿着镰刀拐进来,一边走还一边用麻布袖套抽打身上附着的灰尘。   “人找到了?”   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陈玉莲笑脸相迎,把林跃拉到前面:“嗯,找到了。”   “哪儿找到的?”   “跑佛堂镇那边去了。”   “行啊,够野的,这一跑就是二十多公里,你陈洪哥今年都二十了,还没出过咱们县呢。”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以前那个林跃听了半年多,可以说习惯了,现在嘛……很不习惯,感觉非常刺耳,不过上山打猎的事他确实理亏,念在陈金柱帮着陈玉莲找了一天人的份上,稍微忍耐一下吧。   “行了,孩子都回来了,别说了。”   陈金柱在旁边劝了一句,前天晚上他借着酒劲儿跟陈玉莲吵了一架,回到家里又因胡丽不愿意杀鸡给老太太煲汤斗嘴,隔天林跃就消失了,早晨他和妹妹找到肖木匠家,这才知道外甥用人家的工坊做了一把弓箭,口口声声说要进山打猎,搞只野鸡给外婆补身子,试想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孩子会这么做吗?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怨言地帮忙寻找?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内疚。   “不说?不说再有下次怎么办?是不是还要放着地里的活儿不干,漫山遍野去找人?”胡丽急了,俩孩子去跟陈江河做生意,陈金柱帮陈玉莲找孩子,今天就她一人下地干活儿,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再被男人教训,这能忍吗?肯定是要闹一闹的。 ###第二千零二十四章 那就断绝亲戚关系   陈玉莲知道胡丽是怎么想的,她跟林跃吃住在娘家不说,现在又耽误了农忙,母子俩人穷困潦倒少有进项,搞不好还要分老人的田宅,面对这样的拖油瓶,没几个人能做到给他们好脸色。   就像刚才她去求陈金水,对方不也是不愿意为了她的事耽误去县里学习吗?所以没有男人又带个男孩儿,在乡下会活得很艰难。   “嫂子,不会的。”   胡丽说道:“不会的?你说不会他就会听吗?”   陈玉莲推推林跃的后背:“快告诉舅妈,以后会听话,做个乖孩子,绝对不乱跑了。”   要说在老太太和陈玉莲面前,林跃自然能够压住情绪,因为他知道,无论他们怎么生气,本质上都是疼爱孩子,胡丽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是他的舅妈,可是俩人并无血缘关系,相反还有利害冲突。如果不是中间夹着一个陈金柱,以胡丽的性格,早就爆发了。   “我为什么要向她保证做个乖孩子?”   这个问题问得几人一愣。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舅妈说话呢?”   “我没记得她有疼爱过我,相反受了她不少白眼,只是因为她是舅舅的媳妇儿,所以才有舅妈这个称呼,见面喊舅妈,偶尔帮她干一点家务活,基本的尊敬长辈的礼数我做到了,向她保证做个乖孩子什么的,她还不够资格。”   林跃认为自己很讲道理,话说得公平公正,可是胡丽不这样想啊,指着他的鼻子说道:“陈玉莲,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么没有教养,果然是林语堂的种。”   “林跃,你……”   林跃打断陈玉莲的话:“妈,犯不着跟这种村妇一般见识,我有没有教养,不是她能定义的。”   胡丽气得火冒三丈,这小子看似平心静气地讲道理,可是听起来异常刺耳:“陈金柱,看看你这外甥,还有一点小辈的样子吗?”   “没文化真可怕,尊敬和愚忠是两码事,舅舅帮我们,我自然会报答他,他百年的那一天还会披麻戴孝送他一程,但是这不代表你们说怎样就怎样,不代表面对你们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更不代表你们能随意摆布我的人生。”   陈金柱很想帮妻子说话,可是想来想去也找不出可以反驳外甥的道理,而且这些话……是一个14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吗?   “你……”胡丽在陈家向来强势,这不仅仅是因为陈金柱窝囊,还因为她的娘家就在隔壁村,而且比陈家有钱,兄弟多,帮手多,现在这个家地位最低,更背负负心汉之子身份的林跃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讲话,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她像个泼妇一样说道:“老陈家没你这样的外甥。”   “这你说了可不算,不过……”林跃看看陈金柱,又看看胡丽:“如果就你们一家四口跟我断绝亲戚关系,我没意见,我可不想当扶贫办主任。”   扶贫办主任是个什么东西,几人不知,不过傻瓜也听得出来这不是一个好词。   “林跃,你别说了!”陈玉莲把他拽回身后,十分后悔让他出来跟胡丽道歉,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前两天还闷到让她担心的儿子,今天连陈家最强势的女人也敢正面顶撞了。   “哥,嫂子,你们别往心里去,回家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前天她是和陈金柱有过争吵,但那是因为陈金柱让林跃去跟陈江河学做生意,她不同意这么做。今天的事不一样,站在她的角度,认为确实是自己母子连累了他们,说起话来软塌塌得很正常。   “妈?爸?”   便在这时,前方传来两道喊声。   是陈洪和陈平两兄弟回来了。   布头儿之争的性质可以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陈江河跟骆玉珠相见,那自然是不用再争了,东西运回陈家村后,陈大光就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陈平,陈洪,你们两个来的正好。”   胡丽一看两个儿子来到,底气顿时足了不少,在农村就是这样,有些家庭为什么生了一个女儿又一个女儿,却还是继续往下生,非要抱个男孩儿,不仅仅是传宗接代的观念,更因为你没儿子,其他人就会欺负你,兄弟姐妹和子侄多,那就人多势众,说话都硬气。   “记住,以后千万别学这个没出息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上山打猎,害得一家人鸡飞狗跳。”   她是个长辈,当然不好意思跟一个14岁的孩子一般见识,在陈玉莲服软的情况下大吵大闹,传出去那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刻薄的,可是让她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思来想去,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打猎没出息?你儿子有出息?问问你这两个儿子今天干什么去了?”别人对他阴阳怪气,以林跃的脾气,怎么可能服软,当然要冷嘲热讽回去。   “告诉他,你们跟鸡毛干什么去了?”   在胡丽看来,一个14岁少年进山打猎,没被野兽吃了,没掉下悬崖摔死,已经很幸运了,他能打到猎物?怎么可能!而他们的儿子可是跟着陈江河去挣钱了,人家这次回来穿的是回力鞋,戴的是上海表,还给陈金水搬回来一台电视机,这些加起来都小一千块了,想想陈江河得多有钱呐,儿子跟他混能差了?   陈金柱这家人跟别人不一样,情况反过来了,二儿子实在,大儿子心眼儿多。   “我们……鸡毛哥带着我们去抢布头儿了。”说话的是二儿子。   “什么?抢布头儿?”不只胡丽表情难堪,陈金柱的脸色也不好看,又是拖拉机又是全村的希望……弄点儿布头还用抢的。   林跃说道:“要不是那袜子王骆玉珠跟陈江河是旧相识,别说布头儿,搞不好他们都得进派出所蹲号子。”   陈平下意识点了点头,因为这不是危言耸听,他们确实干了一架,陈洪脸上的抓痕还没消呢。   胡丽恼羞成怒:“那也比你强。”   陈平刚要告诉她争布头儿时看到的一幕,陈洪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意思是让他不要多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照做了。   陈玉莲一看事情越闹越僵,赶紧拽着儿子往院子里走:“你这孩子,少说两句不行吗?”   陈金柱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发现有几个妇女朝这边张望,担心被人传闲话,伸手去拉胡丽。   “别碰我,我会走。”   瞧这架势,她把陈金柱也恨上了。   这下陈平知道陈洪为什么不让他说看到林跃的事情了,枪打出头鸟儿啊,当老子的都被训成狗,何况是他们。   “走,赶紧进屋。”   陈金柱又看了胡同口一眼,催促两个儿子快走,免得引来更多长舌妇。   然而当他走进院子,定睛一瞧,发现胡丽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呆呆地看着屋檐下的东西。   一根扁担,旁边五只野鸡,两只狐狸。   这是……林跃带回来的猎物?   他看向自己的妹妹,发现她也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像是还没从震撼中恢复。   一个14岁的少年,跑山里逛了一圈儿,打回来五只野鸡,两只狐狸,这事儿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不说五只野鸡的价值,那两只狐狸把皮一剥,以今年皮毛价格暴涨的行情,少说也得十七八块,顶陈金水小半个月工资呢。   林跃没有搭理那几个人,把提包拉链一拉,从里面取出三双尼龙袜塞到陈玉莲怀里。   “妈,这是我路过西门老街买的袜子,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说完又从里面拿出一条大前门,将提包丢到陈金柱脚下。   “舅舅,里面有我在山上采的山货,你把它们分好类,该晒的晒,该洗的洗,尽快处理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拿着那条大前门进了东屋。   “外婆,我给你带回来一条烟,大前门牌的,比你用烟丝卷的好抽……”   几个人听着屋里传来的对话,神情各异。   胡丽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朝把手伸进提包的陈金柱吼道:“他让你分类你就分类?贱啊你?你可是他舅舅,你要敢动,今晚就别进我的房间。” ###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给这个家立规矩   傍晚时分。   肉的香味儿弥漫整个小院,下地干活返家的人经过陈家门前无不鼻头耸动,侧目而视。   是炖鸡的味道。   有人开玩笑说胡丽终于舍得给婆婆做顿好的了,不容易啊。   他们搞错了,首先,锅里的鸡不是胡丽养的鸡,掌勺的也不是陈金柱和胡丽,是陈玉莲和她儿子。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些猎物都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打的啊。”   “谁打的?”   “我啊。”   “再撒谎信不信我用鸡毛掸子打你屁股。”   “……”   三岁的时候不听话靠吼,五六岁的时候不听话上巴掌,到了十一二岁,武器就升级成了鸡毛掸子,私自下河或者偷菜被失主找到家里来,结果就是对准屁股蛋啪啪啪一通抽,那酸爽……   “好吧,我说实话,是东阳县的一个猎户带我去山里的,他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就把这几天采到的东西都给了我。”   “都给了你?”   陈玉莲还是不信,虽然她相信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可是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太夸张。   “也不算是都给了我,他还打死一头野猪唻。”   他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沓大团结:“这是野猪卖了以后分给我的钱。”   看到扁担上的野鸡和狐狸,她已经很震惊了,现在儿子又拿出一沓大团结,瞧厚度足有十几张,这……眼前的一幕就跟做梦一样。   陈玉莲机械地接过来数了数,一共十二张,合计120。   她去隔壁村中药铺给人家捣磨药材,一年下来都挣不了这么多,每天都有活儿干也不能!   手里拿着钱,锅里炖着鸡,她的担忧不仅没少,反而更多。   “你给我说清楚,那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她读书是不多,却也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林跃犹豫一阵,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说实话,人家看上你了。”   “看上?我了……”   “要不人家怎么对我这么好?又带我打猎,知道外婆的腿摔伤了,便把野鸡都给了我。”   陈玉莲感觉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林跃的耳根清净了。   他掀开锅盖,把炖了很久的野鸡捞出半只放到铝盆里,又浇了一些汤在上面。   “妈。”   “妈……”   “妈!”   “鸡炖好了,给外婆端进去吧。”   “哦……哦……”   陈玉莲这才缓过一丝精神,再不敢多问,端着铝盆进东屋,给老太太送鸡去了。   林跃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陈玉莲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个子虚乌有的猎户时,是不会再来烦自己的。   ……   一碟腌黄瓜,一碟辣酱,一盘家常豆腐,一盘醋溜藕片,再加几碗白米饭。   陈洪和陈平坐在小马扎上,看似端着碗,但无论是眼睛还是心思,都没在眼前的简餐素食。   直到林跃端着一盆香喷喷的野鸡放到桌子上,俩人眼都绿了,一筷子下去恨不能把整只鸡都夹到自己碗里,陈金柱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俩人这才收敛一些,撕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鸡肉放进碗里啃,一边吃还一边嘟囔:“嗯,好吃,好吃,这山里的野鸡就是比家里养的鸡好吃,香的很。”   微微发黄的鸡皮下面是白嫩的肉块,稍微一用力就会骨肉分离,嗅着弥漫整个房间的香味儿,陈金柱食指大动,伸出筷子去夹,胡丽同样抱怀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用手去拿靠近自己的鸡腿。   便在这时,只听啪啪两声。   陈平和陈洪抬起头来,看到一只筷子挡住爸的筷子妈的手。   胡丽把手缩回去,眉宇间噙着一抹痛楚。   陈金柱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干什么?没有你们的份。”林跃在他对面坐下,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碗里,又撕下一只鸡腿放进陈玉莲的碗里——她在里屋伺候老太太,晚一点才会到饭桌边吃饭,这两个多月时间几乎成为习惯,结果就是每次吃饭盘子里都只剩一点菜汤,还有谁都不愿意吃,能齁死人的腌菜。   “凭什么?”陈平一看父母受辱,顿时把碗往桌上一放,用手去推林跃。   他二话不说,一脚过去把人踹翻。   “要不是看在你和陈洪帮忙拔毛洗涮,你以为有你们的份吗?从现在开始,以后家里的规矩就是谁干活儿谁有饭吃,谁偷懒喝西北风去。”   一家人要他这个十四岁孩子立规矩?   陈金柱和胡丽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陈洪这个当大哥的一看弟弟被欺负了,过去对准林跃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四岁,一个壮硕,一个瘦弱,俩人身高差了半头还多,这一巴掌打下去,林跃肯定会吃亏,屋里伺候老太太吃饭的陈玉莲从房门窗户看到这一幕,急了,放下手里的勺子就往外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跃突然握住陈洪的五根手指往后一扭,顺势提脚,额头往前一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大表哥噔噔噔后退数步,右手抖成了筛子,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流,滴滴答答好不凄惨。   反应过来的陈平想要替哥哥报仇,林跃一脚踹在马扎上,啪得一声正中陈平小腿,疼得脸都扭曲了,蹲在地上不断用手揉着受伤的地方。   啪~   又是一声响。   是林跃用筷子打在陈金柱手腕上。   “小辈打架长辈少掺合,如果你不想村民传闲话,说你被外甥打伤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电视剧里是陈江河给陈金柱立的不干活没钱拿的规矩,他把时间提前了一年,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便宜舅舅,想让外甥孝顺,就得拿出当长辈的样子。   陈玉莲打开房门,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陈平十七岁,陈洪二十岁,都比林跃大,她担心儿子吃亏才出来,但是眼前的结果让她很无语,没想到对面二打一还给一少年干趴下了。   “传闲话就传闲话,你敢打长辈,丢人的是你跟你妈!”   胡丽心疼两个儿子,状若癫狂,把盘子和碗扫了一地,还把桌子掀了:“我让你吃鸡,我让你吃鸡!”   至此还不罢休,举着手就去挠林跃的脸。   陈金柱到底是当舅舅的,虽然也愤怒,虽然也心疼,不过看在兄妹多年感情的份上,从后面一把抱住媳妇儿的腰:“他还小,别跟他一般见识。”   “放手,你放手,陈金柱,你再不放手我跟你没完。”   今天她被外甥气得够呛,再加上儿子吃了大亏,以她的性格,不揍那小崽子一顿,怎么能出心头一口恶气,要知道她在娘家可是兄妹四个人里最小的那个,说被宠着长大亦不为过,来到陈家这些年日子过得一般,但是委屈受气的事从未有过,没想到现在林语堂那个混蛋的儿子都敢欺负她了。   林跃说道:“果然是个不讲理的村妇,你两个儿子不是马上赚大钱了吗?想吃鸡让他们给你买去,这两个月来我妈顿顿吃菜汤,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你还有脸去拿鸡腿?呸!什么玩意儿!”   “那是她自找的,她活该!”胡丽去掰陈金柱的手,掰不开就用指甲抓,转眼间刮出好几道血痕。   关于不给陈玉莲留菜这件事,陈金柱曾经提过一嘴,她很不以为然,因为站在她的立场上,老太太把腿摔断都是陈玉莲的责任,陈玉莲照顾老太太是应该的,吃残羹剩饭纯属活该。   “我妈活该?好吧,就算她活该。”林跃冷冷说道:“胡丽,那你掀翻桌子,糟蹋我一只鸡,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还要算鸡的帐?   打了表哥,骂了舅妈,居然还有脸算鸡的帐?   胡丽和陈金柱给他整崩溃了。   “你进屋,进屋!”   陈玉莲把林跃往东屋推,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对面是一家四口,她只有母子二人,真撕破脸动起手来,倒霉的八成是自己,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老太太的身份平息事态。 ###第二千零二十六章 以前害怕你,现在玩死你   “外婆,这半只鸡都是你吃的?”   林跃看着空空如也的铝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来老太太真是馋坏了,不仅一个人干掉小半只鸡,汤都喝了半碗,要知道这可是那些野鸡里最重的一只,刨去内脏也得有四五斤,这小老太太瘦巴巴的,胃口可是不小。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庭,除非家里来客人和过重要的节日,谁会把鸡杀了吃呢。   “跟你舅妈吵架了?”   林跃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过去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嚓的一下用洋火点着,吸了两口递给老太太。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你不要糊弄我,外婆摔的是腿,眼睛没瞎。”   林跃耸耸肩:“谁让她老欺负我妈。”   老太太抽了一口烟,只是对着窗外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婆媳矛盾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一道坎,这么多年来,为了家庭和睦,胡丽打骂陈金柱,不尊敬婆婆公公,给亲爹亲娘大手大脚花钱买东西的事她都忍了,结果就是惯得胡丽连小姑子都容不下。   几分钟后,陈玉莲打扫完堂屋的垃圾走进东屋。   “吵就吵吧,你怎么能动手呢?”   “我不动手,让他们先打我?凭什么?你怎么不说做舅妈的没长辈样儿,当表哥的以大欺小呢,还有,餐桌是她打翻的,她自己不打扫,让你这饭都没吃的去干脏活儿,凭这几点,我今天没抽她嘴巴子就已经是给舅舅面子了。”   陈玉莲:“……”   她不知道儿子怎么了,自从陈江河回到陈家村,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林跃别说顶撞胡丽,多看几眼都不敢,小时候曾不止一次抱怨舅妈眼神吓人,骂舅舅骂得好凶。   老太太叭叭地抽了两口烟:“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林跃转身就往外走。   陈玉莲怕他再去招惹胡丽和陈洪兄弟,赶紧把他人住:“你干什么去?”   “去弄野鸡啊,这天气不用盐一下,明天会臭的。”   陈玉莲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拉住他手腕的手。   “鸡都给她撒了,锅里还有点汤,我给你做碗鸡汤面吧。”   林跃说完不等回话,推开房门走出去。   老太太往床头放的烟灰缸点了点烟灰:“玉莲啊,如果有合适的,再找个人吧。”   陈玉莲身子一震,一脸窘迫,她没有想到自己跟林跃的对话被老太太听了去。   “妈,你说什么呢。”   “你没发现林跃现在变得比以前懂事了吗?”   “……”   嗯,他是比以前懂事了,但也比以前能闯祸了。   “所以找个人吧,他不会怪你的。”   ……   最西面的房间里,胡丽在给陈金柱甩脸子。   “陈金柱,你还是不是男人?看着你外甥这么欺负我也不帮忙。”   “我……那种情况,我总不能跟陈洪一样跟他动手吧,万一把他惹急了……他一个没爸的孩子,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这个当舅舅的,以后脸往哪儿搁?”   “我管你往哪儿搁,如果你不给我出气,从今天开始,别想上这张床。”胡丽气得直接把他的被褥丢在地上。   陈金柱赶紧把被褥抱起来:“玉莲都给你赔不是了,那你想怎么办嘛?”   “我是他舅妈,我要他跪下来求我。”   “这……胡丽,是不是过了?”   “出去,你给我出去。”   胡丽二话不说,把陈金柱赶出房间。   陈平和陈洪还没有睡觉,一父二子面面相觑。   他默默地把被子放到床上,今晚只能父子三人挤一张床了。   林跃把扒掉毛去除内脏的野鸡用盐腌好放到通风的地方,这样做可以保鲜数日,之后又把提包里的香榧和榛子放到油毡上,香榧摊开,榛子堆好盖起,忙完了又把新鲜的大枣和山梨洗了洗,装进果盘端到东屋,放到老太太可以拿到的地方。   他听到了西屋的争吵,并未在意。   长辈?让他跪下来道歉?   有没有搞错,胡丽还欠他一只鸡呢,林大爷讲过的话,不要说失信,有打折扣的时候吗?   ……   翌日,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   稻谷收获的季节,也是它们的狂欢节,稻场里只要没人巡视,这群家伙便会一窝蜂飞过去,掠夺农民们的劳动成果。   谁能想到,三十年前人见人憎的小偷,三十年后成了国家保护动物。   陈洪被它们吵醒,翻个身,把被子往头顶拽了拽,就在他微微睁眼,想要看看现在几点了,还能睡多久时,猛然瞥见陈平的眼睛,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哥,你跟爸打了一宿呼噜。”   “……”   陈洪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仅打呼噜,还磨牙,陈平经常半夜推他的身子,如今又添了一个老头子,父子接力双打,这一晚有够陈平受的。   “妈呢?”   他看了一眼里屋,发现被褥已经叠好,胡丽不在。   陈平说道:“上厕所去了。”   “哦。”   “对了,哥,你说那些破布头儿,真能挣到钱吗?你该不会是骗妈的吧?”   昨天晚上胡丽被外甥气得七窍生烟,即便陈玉莲道了歉,心头火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的,回屋后劈头盖脸给他们一通训,讲兄弟二人没用,钱没赚到还给一个14岁的孩子打了,说出去她都替两个人臊得慌。   陈平辩解说面对姑姑和奶奶,他不敢动真格的,就想吓唬吓唬表弟,谁知道那小子下手这么黑。   陈洪也没闲着,一边给胡丽捏肩膀,一边告诉她,说袜子王骆玉珠和全村希望陈江河都抢的布头儿怎么可能没用呢,他可是听陈大光说了,这些布头儿是拿来做拖把卖的,绝对能赚钱。   “我可没有骗妈,大光哥和鸡毛哥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兄弟,哪能骗他啊,说能挣钱一准儿错不了。”   “那还等什么?走啊。”   陈平揭开毯子就要下地。   “走?走什么?”   “去找大光哥啊,早一点把那些布头儿做成拖把,就能早一点赚到钱,看昨天给他得意的。”陈平学着林跃的调调说道:“奶奶,我给你买了一条大前门。”   在这件事上,陈洪可不像弟弟那么猴急,他听到了林跃和陈玉莲的对话,知道那些猎物和钱都是东阳县猎户给的,目的是讨好姑姑,所以那个表弟就是银样镴枪头表面光,之所以嚣张,也是觉得以后有第二个爹给他撑腰了。   “现在还早,再睡会儿。”   陈洪把弟弟按回去,刚要摆正身体继续睡觉,这时窗外响起一声尖叫。   “啊……我的鸡!”   两个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因为大声喊叫的不是别人,是胡丽。   陈金柱也如诈尸般坐起来,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面带茫然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陈洪和陈平说话他没反应,胡丽一嗓子就把他吼起来,可见怕老婆的病有多严重。   “我的鸡,我的鸡……谁干的?谁干的!”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胡丽的喊叫。   三个人不敢怠慢,急忙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推开房门走出去。   晴日高照,万里无云,可谓是难得的好天气,然而胡丽的脸色正好相反,大暴雨,特大暴雨,酝酿雷火的特大暴雨。   陈平凑过去,往猪圈里一看,张张嘴,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死了,全死了……”   陈洪和陈金柱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胡丽养的十几只母鸡全死了。   怪不得刚才的声音那么凄厉,这下可要了亲命了。   “舅妈,你这唱得哪一出儿啊,不就是昨天没让你吃鸡吗?怎么一气之下把自己养的鸡全宰了,这往下一个月,你们一家人不愁没鸡吃了,太霸气了,咱可比不了,比不了……”   几人回头一看,发现说风凉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跃。   胡丽用颤抖的手指着他,歇斯底里喊道:“你……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把我的鸡都杀了,我跟你没完。” ###第二千零二十七章 那就分家吧   呀得一声轻响。   房门打开,陈玉莲披散着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胡丽的喊声把娘俩惊醒,她才穿好衣服就听到上面的喝骂,知道被骂的是早一步出门的儿子,哪里还有心思梳头洗脸,赶紧得,出门灭火吧。   “嫂子,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胡丽越说越气,抓起放在猪圈外面用来赶鸡的木棍就要打人。   陈玉莲急了,一把抓住林跃拉到背后,用身体护住他。   “嫂子!你想干什么?林跃怎么惹你了。”   吱呀……   便在这时,院子的门被人推开,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肖木匠的媳妇儿的脸,手里捧着一个竹匾,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肉饼。   “柱子媳妇儿,玉莲,你们……这是咋了?”   肖东风给林跃3块钱去买鸡,他扭头送回一双解放鞋,两只野鸡,木匠媳妇是个急性子,左思右想过意不去,昨晚就发了一点面,赶早烙了肉饼给陈家送过来表示心意,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舅妈举着棍子要打外甥。   胡丽一看来了外人,举着棍子的手慢慢落下。   陈金柱哭丧着脸说道:“鸡,鸡都死了。”   “鸡?”木匠媳妇儿把盛肉饼的竹匾递给陈玉莲,走到猪圈旁边往里面一看。   嚯,胡丽宝贝到连婆婆摔断腿都不肯杀的鸡死了一地。   “怎么搞的?”   胡丽咬牙切齿瞪着林跃:“你问他。”   “你有病吧,问我?难不成我半夜起来把你的鸡全弄死了?”   “你敢骂我?!”   “你都要拿棍子打我了,我为什么不能骂你?而且我不认为说你有病是骂你,你是真有病!”   “你……你……”   胡丽给他气的说不出话来,陈平和陈洪也很愤怒,可是姑姑在前面护着,做侄子的总不能动粗把人拉开。   “胡丽,你这鸡好像是被黄鼠狼咬死的吧。”   木匠媳妇旁观者清的一句话把几人说懵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力度,她打开生锈的铁门,进去抓出一只死鸡,把鸡脖子的伤口展示给它们看:“没错,血都被吸干了,是黄鼠狼干的。”   胡丽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林跃的怒火有多旺盛,现在的尴尬就多强烈。   她看到猪圈里的一幕,心都碎了,再听到那些幸灾乐祸的话,愤怒情绪支配下,想当然地认为是林跃干的,毕竟昨夜他在外面忙到很晚才回屋睡觉,论嫌疑他最大。   现在木匠媳妇把死鸡拿出来给她展示伤口,这才发现自己错的非常离谱,也明白林跃为什么骂她有病了。   陈金柱的脸色很难看。   好了,当着外人面,坐实了她冤枉外甥的恶名,木匠媳妇是个实在人,也是村里有名的大嘴巴,回去跟左邻右舍一说,就等着别人指责他们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吧。   林跃接过陈玉莲手里的竹匾,拿起一个刚出锅的肉饼咬了一口,边吃边看他们研究死鸡。   这个年代的农村,谁家没被黄鼠狼咬死过鸡呢?这事儿可不怨他,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黄鼠狼去。   “阿嬷,这东河肉饼做的真好吃,我一顿能吃仨。”   “好吃啊?吃完了阿嬷再给你做。”   “谢谢阿嬷,吃了你的肉饼,今天考试我一定能拿一百分。”   “是吗?那以后你考试前一天跟阿嬷说,阿嬷给你做。”   “嗯,嗯。”   “……”   这两个人的对话……   胡丽觉得林跃是故意气她。   “走吧,进屋。”陈玉莲也察觉出几分不妥,拽着他往屋里走。   木匠媳妇来了一趟陈家,肯定要探望下老太太的,便一起过去了。   胡丽和陈金柱面如死灰地看着那些鸡,在心里哀叹以后没法儿卖鸡蛋了。   她还想着八月十五给带两只老母鸡回娘家呢……   这下完蛋了。   ……   老太太吃了两个肉饼,可能是吃太快的缘故,饭后直打嗝,就这还要来支烟,说什么吸烟能治百病,以前在工地上集体劳作的时候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吸两口就好多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吸烟。   木匠媳妇坐了一回儿,十句话里有五句话夸林跃懂事,搞得陈玉莲很尴尬,心想他要真懂事,怎么可能不听她的话进山打猎,还把他舅妈气成那样,这同住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得多难受。   “妈,你把这剩下的三个肉饼吃上,我去上学了。”   送走木匠媳妇儿,林跃该上学了,他一面说,一面背上那个草绿色帆布包往外面走,可是没等离开东屋,胡丽和陈金柱两个人寒着脸走过来。   陈玉莲心里一紧,喊了声“哥,嫂子”。   刚才林跃端放乘肉饼的竹匾进了东屋,根本没有分给陈平和陈洪的意思,对此,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哪怕在家里住了大半年,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   陈金柱面带难色应了一声,胡丽看都没看她一眼,对着床上叭叭抽烟的老太太说道:“妈,分家吧。”   “分家”这两个字一出口,林跃不往外走了,步子往后一退,又回到东屋。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手一哆嗦,烟灰跌落在有着牡丹花样的被子上,疼得小老太太赶紧用手抹下去。   “你说什么?”   胡丽斩钉截铁说道:“我说分家。”   分家这个概念,三四十年后的人听得比较少,因为很多都是独生子女,没有分家的意义,然而放在八九十年代,尤其是有兄弟的农村家庭,一旦娶上媳妇儿,妯娌间磕磕碰碰,难免走到这一步。   问题是老陈家就陈金柱一个儿子,老头子活着时老太太和他没少笑话那些因为分家跟父母闹别扭,兄弟间呛声叫骂,甚至大打出手的家庭,没想到有一天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   叭~叭~叭……   她一口一口抽着闷烟,直到火快烧到手指,才在烟气朦胧中开口说道:“柱子,你也是这么想的?”   陈金柱低着头不说话。   陈平和陈洪两兄弟也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堂屋倾听爹娘和老太太的对话。   陈玉莲知道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老陈家就一个儿子,这要是分了家,传出去不仅不好听,还坐实了兄妹不和的传闻。   “哥……”   她一脸急躁看着陈金柱:“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妈都这样了,你怎么……”   胡丽打断她的讲话:“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吗?”   “嫂子。”   “别说了,要么分家,要么我跟他离婚。”   一听“离婚”二字,陈金柱吓得打了个哆嗦,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这个年代,在农村人的生活观里,离婚可比分家更恶劣,更难听。   陈玉莲不敢说话了。   老陈家一个女儿遇人不淑就够让人糟心的,儿子再闹离婚,那老太太的脸还要不要了?她很难过,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家里也不会变成这样。   “离婚?那感情好。”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说话,除了林跃。   在这件事上,他是最无感的一个,要说和胡丽的亲戚关系,在他看来那就是个屁,老太太如果精神压力大,【催眠术LV5】伺候,至于外人对陈家的看法……他们算个渣渣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老娘们儿,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离婚后你还能再找一个?”林跃无视陈平和陈洪凶恶的眼神:“你不是早就看我妈不顺眼了吗?正好,让你也体会体会搬回娘家生活的滋味,记住,下次威胁别人,动动脑子再开口。”   胡丽尖着嗓子喊道:“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是个混蛋,你也没差!”   虽然那些鸡是黄鼠狼咬死的,可是想到林跃昨晚威胁她的话,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辱感。   陈金柱也很生气:“林跃,你再这么跟你舅妈说话,看我不……”   “行了!”老太太大喊一声镇住几人,咳嗽着把烟蒂按进烟灰缸,头往卷成卷的铺盖一仰:“行,分就分吧。” ###第二千零二十八章 你想不想当镇长   “妈!”   陈玉莲还想再劝,可是看看老太太的脸色,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她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她、儿子、老太太三个搬出去住,但是这么做肯定要用林跃给她的120块钱交房租,她连别人的面都没见过,更没想过再嫁的事,这么做不合适。   她之所以接过那些钱,一是担心这么大一笔钱放在林跃手里,万一管不住自己,拿去乱花就不好了。二呢,还有找机会还钱的心思。   “别说了,就按你哥的意思分吧。”老太太闭上眼睛,轻轻地挥了挥手,似乎对儿子和儿媳妇失望透顶。   猪圈里那些鸡被黄鼠狼咬死的事,她听木匠媳妇儿说了,明明是胡丽没有看好家,让黄鼠狼找到可乘之机,却借题发挥闹着分家,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预谋很久了。   陈金柱低着头不说话。   胡丽用手杵了他两下:“愣着干什么?妈让你拿主意呢。”   “……”   他这才抬起头来,把裤兜里准备好的信笺纸拿出来。   “爸死后,留下正屋四间,偏房两间,还有成套的农具,有镰刀五把,锄头三把,铁锹、耙、犁、耧车都在偏房里放着,还有两袋化肥,灌溉家什儿一套……”   “不用念了。”林跃将其打断:“正屋我们住一间,你们住两间,堂屋共用,偏屋嘛,一人一间。日常生活用品是我们的,农具,包括村里分的田地是你们的,厨房可以共用,不愿意你把猪圈拆了重新盘一个,外婆我跟我妈养,就这样吧。”   胡丽、陈金柱,也包括堂屋里站着的陈平和陈洪,都惊讶于他的干脆和越俎代庖。   这么分的话,陈玉莲、林跃和老太太属于吃亏的一方,农民嘛,除了房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农田和收种的工具了,都给了他们,日常生活需要的口粮怎么办?   1980年以前,农民是没有粮票肉票的,对于农田里产出的粮食,由县粮站统购统销,农民平时吃的粮食和过节吃的肉由大队分配。   现在是1982年,已经实施包产到户,大家的口粮都是地里产出的,不种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胡丽说道:“没有田地,我看你们以后怎么吃饭。”   林跃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村里的地是按人口分的,陈玉莲和他属于农业户口,那自然是有分田地的,可是前两年他们在省城生活,没法回家种地,母子二人和老太太的三份便由陈金柱一家人接手,现在他说放弃农田,站在胡丽的角度,肯定不可能把田里的收成分给他们的,所以丑话得说在前头。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陈玉莲,你果然是搭上有钱猎户,变硬气了。”   胡丽的心思其实挺纠结的,林跃说他们母子赡养老太太,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不过另一方面,她又怕外人知道了说她种着别人的地还不管老人,不孝顺。   “嫂子,我真没有……”   陈玉莲想解释,被林跃摇头打断。   想想也是,这种事怎么解释?就算解释了,别人会信吗?   林跃瞥了堂屋二人一眼,反唇相讥:“你儿子不是也搭上了全村希望陈江河吗?”   胡丽说道:“以后有你们吃不上饭的时候。”   “你这愿望挺美好,可惜永远不会实现。”   “行,那就走着瞧。”   胡丽是带着恨来的,她养得鸡全死了,造成这一切的黄鼠狼抓不到,满腔愤怒自然得找一个宣泄口,陈玉莲母子便是最好的选择,而分家就是一步大棋。   没了陈金柱做依靠,孤儿寡母再加一个腿脚不利索需要人照看的老太太,有哪个男人愿意接纳这样的组合?以后的日子……有他们三个好看的。   丢下这句狠话,她转身离开东屋,冲两个儿子喊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去挣钱。”   “玉莲……”   陈金柱一脸内疚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我去上学了。”   林跃没有搭理他,背着书包走了。   这么多年来,胡丽在陈家作威作福,还不都是这个舅舅惯的,做人吧,疼老婆没问题,但是得有底线。   ……   三天后。   陈金水家。   陈金水去了县里,就剩巧姑和她妈在,村里年轻人大部分跟着鸡毛做买卖的事也给陈金土、陈金柱、陈金火等人知道,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于是一群人放心大胆地把工作点地转移到陈金水家的院子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扎拖把。   前几天电视里放的《霍元甲》大结局了,他徒弟陈真又上线了,现在那个小个子男人成了全村人的精神寄托,盼着他早日干掉可恨的日本人。   “婶子,我真没想到你也能来,陈平,陈洪,还有柱子叔,一家人齐了。”   “套用你金土叔的话,扎一根算一根的钱,谁跟钱有仇啊。”   “柱子媳妇儿,为了我大侄子的老婆本儿,你可要开足马力,多扎几个。”   后面传来陈金土的调侃,旁边搬木棍的陈金柱听得不爽杵了他一下,惹得旁边几个妇女哈哈大笑。   巧姑扎完一根拖把,端起桌子上的白瓷缸喝了口水:“婶儿,我听说上次林跃进山猎了一堆东西回来,他才多大?今年有十五吗?没想到小小年纪这么厉害。”   胡丽头也不抬地道:“那是东阳县一个猎户看上他妈了,用那些东西献殷勤呢。”   “啊?”   不只是巧姑,所有听到这件事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才对嘛,这才符合逻辑嘛。   一个14岁少年,当然不可能打到那么多猎物,原来是有经验丰富的猎户在背后相助。   巧姑又问:“这么说来,玉莲姑很快就要嫁人了?”   胡丽把拖把放到地上试了试,随口说道:“那谁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陈金土说道:“那你还跟婶儿分什么家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分家?   分什么家?   院子里扎拖把的人都停下来,看看胡丽,再看看陈金土,慢慢明白过来,开始跟身边的人小声议论这件事。   胡丽脸色一沉,看向陈金柱,吓得他赶紧躲到陈金土背后不敢露头。   “弟妹,你看你,把我柱子兄弟吓得。”   陈金土挺可怜陈金柱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找他这堂哥喝酒,喝多了嘴一秃噜,把姑嫂二人掐架,最后闹到分家的事情说了。在陈金土看来,林跃就是个孩子,再调皮,再不懂事,她这个当舅妈的也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吧,没想到胡丽不仅不检讨自己,还用眼瞪陈金柱,怪他把事情跟外人讲。   你说你都跟婆婆分家了,这事儿能瞒多久?   “玉莲姑,就是这里,你看看,大家都在呢。我跟你说,这扎一个拖把,利润有一毛五,五五分账后还有六七分呢,算上加工材料用去的时间,成手的话,一天下来扎几十个是不成问题唻。”   众人抬头一瞧,陈江河带着陈玉莲走进来。   胡丽、陈平、陈洪三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其他人看这家人的眼神也有点复杂。   “陈江河,你过来。”   听到骆玉珠叫自己,陈江河对巧姑说道:“巧姑,你给玉莲姑讲一下。”   丢下这句话,他面带微笑走过去:“怎么样?进度不慢吧,我跟你说,陈家村的人都很勤劳的,缺吃少喝的那些年,我叔带着大家走街串巷,鸡毛换糖,养活了整整一村人。”   骆玉珠瞪了他一眼,指指陈玉莲:“她是谁?”   “玉莲姑啊,就是我跟你说的,林跃他妈,陈家村就她日子过得不好,我寻思着叫她来扎拖把,挣点钱贴补家用。”   “你倒好心,没看出里面的事儿来吗?”   “事儿?什么事儿?”   “以后别瞎掺合别人的家事。”   陈江河给他说懵了,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做好人好事还做出不对来了?   ……   其他人有说有笑地扎拖把,陈玉莲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忍受着胡丽的白眼和奚落慢慢学。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些布头儿和木棍组合在一起变成了拖把,骆玉珠、冯艳等人负责拿到集市上销售,没几天就被抢购一空,陈家村的人高兴坏了,要知道连县领导都对他们做的拖把大加赞赏。   胡丽很得意,陈平和陈洪很得意,陈金柱也很得意,就等着发了钱改善一下生活了。   这一天,他从家里出来,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喊舅舅,回头一看,发现是大外甥林跃。   “舅舅,你想不想当镇长?” ###第二千零二十九章 我这都是为咱家好   镇……镇长?   陈金柱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镇长是普通人能当的?当年陈金水带着乡亲们走街串巷鸡毛换糖,艰难走过困苦时期才有了今天,他呢?何德何能去当镇长,陈家村的人都不会答应。   “吃饱了没事干就写作业去,别到处溜达。”   他把林跃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而且胡丽三令五申,让他跟陈玉莲母子离远一点。   “我是说真的。”   林跃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去。   陈金柱眼睛一亮,因为他的手里拿着一瓶洋河大曲。   家里的钱全给胡丽捏着,平时想喝口酒那叫一个难,不然上次也不会跑去陈金土那儿蹭酒喝说秃噜嘴。   “你给我这个干嘛?”   他嘴上推辞,身体却很诚实,不仅没有走开,反而往前凑了半步。   这一瓶酒价值2元,抵得上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林跃说道:“陈金水从县里回来了,我觉得你应该去跟他唠唠,好歹他也是你的五服兄弟。”   这话说得没错,和老太太分家的消息早晚会传入陈金水耳朵里,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去说,他出酒,陈金水出菜,借机搓一顿挺好,而且就算胡丽知道了也不好发作,还能剩下2元零花钱,何乐而不为?   陈金柱把酒接在手里,往后走了两步反应过来。   “刚才你问我想不想当镇长……究竟什么意思?”   “我觉得陈金水老了,思想守旧,为人顽固,不适合再当镇长。”   “你说他不适合就不适合?这事儿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我能干什么?”   “喝酒的时候劝他退位让贤啊。”   “让给谁?”   “陈江河。”   “鸡毛?”   “对啊,以前是陈金水带领大家鸡毛换糖度过难关,才能得到大家拥护,当上镇长。现在陈江河做了一样的事情,而陈金水这几年做了点儿啥?成绩在哪里?所以你不觉得他到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吗?”   这话把陈金柱说心动了,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这两年周围村子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做买卖了,只有陈金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图安稳,避免再次被斗,不仅勒令村里人不准做小买卖,还带着陈金土等人严加盘查火车站里拉货的小商贩,前些天就因为没收了骆玉珠一批货,搞得冯艳等人在背后骂他老不死的,以致村里人扎拖把都得偷偷摸摸,东躲西藏,尽量不让他知晓。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说让你当镇长?”   林跃呵呵一笑,暗忖这个陈金柱,嘴上说自己不行,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咳,我不行,真不行。”陈金柱还在掩饰自己的想法。   “从古至今,心急皇帝宝座的太子有几人得善终?你听了十几二十年的戏,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陈金柱看了又看,还不忘揉揉自己的眼,站在对面的确实是他的外甥,只有14岁的外甥啊……瞧这话说得,这是一个14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跃说道:“当然,今天你只要委婉地提一提拖把的事,羡慕一下想到做拖把赚钱的点子的人,发发牢骚,讲讲没钱的日子有多难熬,再回味一下当年陈金水干劲十足地带着你们鸡毛换糖的日子……这么说吧,小火慢炖的道理你懂吗?等到他们父子反目的时候,你就可以火中取栗了。”   “懂,懂,懂。”陈金柱一连说了三个“懂”字,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   “林跃,这些话……谁教你的?”   “东阳县的猎户啊。”   “东阳县的猎户为什么教你说这个?”   “他跟我说,咱们家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问题在于舅舅没能耐,只要你能当上镇长,舅妈自然不敢像现在这样对你,那时候一定百依百顺,我们家也会变得幸福和睦,团圆美满的。”   这话说到了陈金柱心坎儿里了,全村都知道胡丽很强势,把他管得死死的,身为一个男人,心里能好受?也不过是自己没能耐,两个儿子又都向着亲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果他能当上官,或者赚到大钱,那时候腰杆直了,气也粗了,还会怕胡丽?   “说的好,说的好啊。”   林跃拍拍他的手:“所以舅舅,以后能不能翻身做主人,就看今天了。”   陈金柱点点头,朝着陈金水家走去。   “陈金水,呵……”林跃转身回家。   电视剧里陈金水对陈江河的态度很微妙,一方面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一方面又处处提防他,就比如知道陈江河带领乡亲们赚到钱了,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削弱,不仅年轻一辈儿不听自己的,连老一辈儿的人都心存质疑,于是强令大家走街串巷鸡毛换糖,为的不就是证明他的领导力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养父子斗一斗呗。   林跃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践行者,之前陈玉莲都快跪下求陈金水了,他还无动于衷,把学习班看得比村民的命还重要,既然德不配位,那就别在镇长的位子上赖着了。   ……   又是三天后。   陈家村喜气洋洋,村民碰面都是笑脸相对,他问他吃了吗,他问他干啥去,第一个问题有两个答案,第二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领钱去。   村北陈金土家的老房子里,村民们从院子到门口排了一长串。   陈江河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算盘,算盘旁边是厚厚一沓钞票。   “都别着急,只要是参加劳动的,人人有份,谁干了多少活儿我都记着呢。”   陈大光手拿计件单,吆五喝六地在那维持秩序。   陈玉莲也在后面排队,看起来挺高兴的。   林跃坐在通往二楼的梯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乒乓球,扔上去,接住,扔上去,又接住。   巧姑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把洗好的苹果塞进陈大光的手里,引来一阵嘘声。   陈江河一脸坏笑地用手指点点他们。   “快,快发钱,看什么看,7块2。”陈大光点点桌子,提醒他做正事:“玉珠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陈江河偏头一看,门口探头探脑的女人可不就是骆玉珠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婶儿,来,这是你的,6块2,拿好。”   老太太接过有零有整的人民币,往手指上呸了口唾沫,站在桌子前面“一二三四”这么数,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笑的比向日葵还灿烂。   陈大光说道:“江婶儿,你数钱可以,别挡大家的道啊。”   “哦。”老太太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后面轮到胡丽了,她把手心的汗在裤腿上抹了抹:“大光,多少?”   “6块……6块3毛5。”   胡丽拿着钱走到一边,想着一个人6块3毛5,加上陈平和陈洪,一家人怎么也能有个十六七块,四五天时间就挣来这么多钱,比那些在国营厂上班的人一点不差。   “玉莲姑,你是……6块8毛7。”陈大光又确认一遍纸上的金额:“没错,6块8毛7。”   陈江河从那一沓钱里拿出七张面值一元的纸钞:“给,7块。”   计数6块8毛7,他给7块,别人没说什么,胡丽不干了。   “鸡毛,凭什么多给她1毛3?”   本来她就对陈玉莲比她去的晚,比她挣得多不爽,现在陈江河还四舍五入搞了个整数,那心情能好?能甘心?   门口站的骆玉珠也皱皱眉,有些不满陈江河的行为。   “婶儿,零钱不够了,这么着吧,多给玉莲姑的钱算我的。”   “鸡毛,你诚心气我是吧?今天……”   胡丽话说到一半,就听后面人群躁动,回头一瞧,发现陈金水阴着脸走进院子,后面还跟着她的老公陈金柱。   镇长来了!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大光想要把计件单藏起来,没想到陈金水一把给夺过去,打量几眼后又丢给他。   “叔,这事儿……是我的主意,是我想带领乡亲们……呵,赚点钱。”   陈江河站起来,硬着头皮顶上去。   大家都害怕陈金水,此时此刻怎么办,他只能敢作敢当,把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鸡毛啊鸡毛,你说你……你……唉……”   陈金水的表情很难看,计件单上巧姑的名字赫然在列,陈江河又是他的养子,事已至此能怎么办?   他“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这时坐在阶梯上的林跃把乒乓球一丢,对着陈金水的背影喊了声“慢着”。 ###第二千零三十章 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十倍奉还   这句“慢着”把所有人都惊住了,也把本就压抑的现场气氛推到另一个高度。   陈金水回过头来:“你在叫我?”   “没错,我在叫你。”   “林跃,怎么跟你伯伯说话呢?”   不知道为什么,陈玉莲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比起伯伯这个称呼,他更喜欢镇长吧,对不对?陈镇长……”   镇长的称呼拉得很长,长到所有人都听得出里面的阴阳怪气。   大家看着他,心里荡漾的只有一个感受,这家伙要干什么!   “三天前吧,我记得你在吃饭的时候说过,如果陈家村有能够发明出拖把的人,你就把镇长的位子传给他,现在你都看到了,他就是你的养子陈江河,身为镇长,说话要算话哦,不然就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投向陈金水。   老家伙……真说过这样的话?   陈金水确实说过,但那是喝酒后的玩笑话,巧姑记得很清楚。   可问题的关键是,酒桌上的玩笑话,是怎么被林跃知道的。   对了!   陈金水回来那天,他跟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看动画片,十有八九是那个时候听了去的。   “……”陈金水沉默不语,只是用阴沉的,带点威势,又带点凶悍的目光看着林跃。   小孩子还真有可能被这样的眼神吓住,但是他嘛……   “舅舅,那天你也在镇长家里喝酒,当时他是这么讲的,我没说错吧?我还记得你们喝得是洋河大曲,炒了一盘花生米,一盘木耳炒蛋,一盘莴笋炒腊肉,一盘白切羊肉,那羊肉真香啊,馋得我在院子里流口水。”   “这……”   陈金柱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看看陈金水,看似被逼无奈,非常勉强地点点头。   “对了,他说这话时巧姑和阿嬷也在。”   大家又去看巧姑,她想礼貌微笑又笑不出来,事已至此也不能违心否认,于是表情很尴尬。   陈江河也很尴尬,全未想到这个六服小表弟会让他叔(养父)下不来台。   陈金水的气场被破得干干净净,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是说过这句话,可是镇长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那是要经过县里批准才可以的。”   林跃说道:“那好办啊,以后每个决定都由鸡毛哥来做,你只要确保落实到位就好。”   陈金水很生气,死死盯着他,向内凹陷的脸颊令整张脸有种阴狠的感觉:“你要干什么?小小年纪,造反啊你!”   “没错,我就是要造反。”林跃说道:“当年你又不是没经历过,我这么做有问题吗?田地都包产到户了,西门老街做生意的小商贩排了有二里地那么长,我听说新来的邱主任还把鸡毛哥的事迹写成材料交到县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表彰他了,你呢……事到如今还从中作梗,阻挠大家做生意赚钱,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镇长?”   大家都不满陈金水,也都害怕他,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造陈金水反的人是个孩子。   一些人默默叫好,可要让他们站出来表达支持,又没这个胆量。   陈玉莲赶紧走过去,将林跃和陈金水隔开,训斥道:“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作业做完了吗?走,跟我回家。”   林跃一把甩开她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倔强说道:“他是镇长,就要以身作则,说话算话,不然大家凭什么听他的?”   陈金水恨不能把他那张嘴撕烂了,前前后后几句话就让他颜面扫地,威望全无。   可是他能怎么做呢?身为镇长,总不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不愧是林语堂的儿子,真是一个扫把星!   “叔,叔,你别生气。”陈江河一看自己不出面化解矛盾不行了,站出来说道:“别说我没资格,有我也不当的,我就是想带大家赚点钱,日子不要像以前过得那么苦。”   林跃又抛出一个问题:“鸡毛哥,你想带领大家赚钱,可是镇长不让啊,那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听他的,不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家不服他,那他就没资格做镇长,不是吗?”   好家伙,这小子的问题,刁钻的可以。   陈玉莲扬起手来作势欲打:“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林跃低下头再抬起来,眼圈红了,那泪珠子说来就来,在眼眶里转啊转,一面哽咽着说道:“爸爸……爸爸不要我们了,回到家舅妈天天欺负我们,上次你去求镇长找我,他……他为了不耽误县里的学习班,不管事,踢皮球,让你去派出所报警,现在……现在鸡毛哥带着我们赚点钱,他……他又要从中作梗,我……说几句实话,你就要打我,想过好一点怎么……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这么一讲,陈玉莲哪里绷得住,扬起的手落下去,一把抱住他,手从后面搂着脖子,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妈不打你,是妈不好,都是妈不好,妈没能耐……”   这一幕看得大家鼻子酸酸的,心情很难受,对于胡丽和陈金水的愤怒也水涨船高。   胡丽和婆婆闹分家的事传出不久,木匠媳妇儿便跟人讲了她去送肉饼的遭遇,说胡丽的鸡死了,明明是黄鼠狼咬死的,却把罪名强安到林跃头上,还以此为契机跟婆婆分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反正胡丽一家四口把七口人的地全占了,赡养父母的事反倒归了陈玉莲。   这孤儿寡母的,在家受欺负不说,没想到陈金水作为镇长也不可怜他们,这边人命关天,他还有心思去县里参加学习班?如今又想阻挠大家做小买卖,把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得到的收入来源给断掉,这是人能干的事吗?怪林跃当众指责他没资格当镇长吗?   有几个人面带仇恨看着陈金水,镇长怎么了?镇长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陈金火、陈金土几人对胡丽一脸鄙夷,她都把小姑子欺负得这么惨了,刚才鸡毛多给了陈玉莲一毛几分钱,还在那边不开心瞎叫唤。   “咳,大家听我说两句,听我说两句。”陈金水平举双手,往下压了压:“其实大家误会了,我呢,这次去县里学习,就是奔着领悟改革开放的精神去的,现在政策好了,前两年我们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村民们有粮食吃了,现在谢县长又大力支持我们经商赚钱,看到湖清门没有,县里正规划着建一个小商品市场,跟武汉的汉正街学习,也让咱们义乌人有个安安心心摆摊做生意的地方,所以你看,我没说不许大家赚钱嘛。”   镇长服软了!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他打出县长的旗号,透露了学习班的研讨内容,但是大家都知道,陈金水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不然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什么哭丧个脸,如今被林跃将了一军,眼看就要犯众怒,方才改口支持大家赚钱。   “好了,你们继续发钱吧。”   陈金水背着双手,面带微笑走了。   不过一出门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确实,这次去县里学习,研究方向就是怎么改变思想,让大家放开手脚去做生意,去赚钱。但是之前他把大家管得太严了,前两天还对村里人说不要学佛堂镇、溪坦村,柳青那边的人跑去县里摆摊,还把袜子王骆玉珠抓了典型,前后也就一星期,他就改口了?也太没立场了。   细细算来,今日损失有三。   一呢,说明他没有陈江河有远见,属于后知后觉的保守派,不再代表先进,跟村民,也跟县领导的想法背道而驰。   二呢,被一个小孩子当众揭短,他的威望大受影响,连一个小孩子都敢控诉他的行为,以后别的村民还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吗?   三呢,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以后他再承诺个什么事情,还有几个人会信?不仅信用大降,而且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心里难受的很。   所以今天遭遇了重大挫折,同样也是一场人生危机。   不行,这个场子得找回来,不然他这个镇长的脸往哪儿搁?   陈金水认真思考片刻,有主意了,那小子不是嫌他不让大家做生意,陈玉莲就没有了挣钱的机会吗?那他就给鸡毛约法三章,以后不让他带陈玉莲玩儿,一边是自己的养父,一边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堂姑,听谁的话,向着谁,这个选择题难解吗? ###第二千零三十一章 我的点子值千金   胡丽悠然自得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陈平、陈洪、陈金柱,一家人扎拖把赚的钱都在她的口袋里,手摸着钞票的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她知道猎户给了陈玉莲120块钱,她也知道兜里的20块钱不算什么,但是猎户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凑齐120块的见面礼,她呢?不到10天,20块钱进账。   只要陈江河再接再厉,继续带领全村父老做生意,两三个月就能把那个财大气粗的猎户比下去,更不要说他们还种着7口人的农田,收成这一块也是不小的进项。   “你以后当着外人的面,能不能不要跟玉莲斤斤计较?”   眼见走进大胡同,陈金柱道出心里酝酿许久的话。   胡丽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陈玉莲——这种做法算得上外扬家丑,陈金柱好歹是个老爷们儿,面子当然挂不住。   “我不跟她斤斤计较?你外甥这么一闹,还有谁不知道咱家欺负他们的吗?这种话先跟你外甥说去!”   “你不为难玉莲,他又怎么会当着村民的面说那些话?”   胡丽顿住脚步,怒道:“陈金柱,你到底站在谁一边?”   陈金柱变成一颗蔫黄瓜,不敢说话了。   “以后可不是我为难不问难他们母子的问题了,得看看他们能不能过了镇长那一关。”胡丽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骚包,眼里含着光,嘴角噙着笑,眉毛扬到了天上,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陈金柱说道:“什么意思?”   “鸡毛是谁?鸡毛是镇长的养子,林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陈金水的台,他会善罢甘休?”   “这……不会吧,金水哥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较真。”   “会不会咱们走着瞧。”   胡丽剜了他一眼,觉得男人太蠢了,连最简单的杀鸡儆猴的道理都不懂。   这事儿跟年龄有关系吗?不!跟行为有关系,跟性质有关系。   “我觉得鸡毛不会在这件事上听金水哥的,鸡毛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定会听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金水哥的养子。”胡丽丢下这句话,闪身进了庭院。   ……   与此同时,骆玉珠也在跟陈江河谈论陈玉莲母子的问题。   “以后别当着村民的面多给你那玉莲姑钱了。”   “为什么啊?”   陈江河想不明白,他不就多给了陈玉莲1毛钱吗,胡丽挑事儿可以理解,村里人都知道姑嫂不和,可是骆玉珠跟陈玉莲非亲非故,为什么也为难人家孤儿寡母,按道理讲,她应该可怜他们才对。   他还记得以前外出逃命的时候骆玉珠跟他讲过,她爸就是个嗜赌如命的混蛋,以前不管母女二人死活,后来还把她卖给人贩子,得亏她机灵,再加上顽强的毅力才能活到今天。   骆玉珠说道:“我的意思是,做买卖呢,就应该亲兄弟明算账,不能留给别人口实,万一有人说我家也穷,你也多给我几毛钱吧,你怎么做?一个一个都加钱啊?还有,你表现得那么大方,搞不好别人怀疑你在中间吃了很多钱。”   陈江河说道:“你这……也想得太多了吧。”   “我怎么是想得多呢?这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骆玉珠说道:“而且你没看到吗?今天你叔的脸都黑了。”   “我叔还讨厌你唻,我还不是在这里跟你一起吃饭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事情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嘛,叔也不能不讲理对不对?你看,小孩子的话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陈江河,我是在帮你分析利害关系。”   “可是我觉得自己没做错啊。”   咚咚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骆玉珠过去打开门闩,往外面一看,发现是陈大光,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陈金水犯病了。   陈江河只能带着不舍辞别骆玉珠,赶回陈家村,见到了顶着一块湿毛巾躺在床上的陈金水。   用老头子的话讲,他是被陈玉莲和林跃气病的,再怎么着他也是一个镇长,很要脸的一个人,那小子当众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快把他给气死了。   陈江河赶紧安慰老头子,让他放宽心,自己做为他的养子,怎么可能图谋养父的职位呢,而且自己也真不是当官的材料,这事儿他多虑了。   陈金水退一步讲,说推荐他接任镇长也挺好,反正早晚是一家人嘛,不过现在的形势还有一点不明朗,搞不好哪天就会出现反复的情况,所以还是自己继续做镇长,出了事也好给他顶雷,之后话题一转,扯到病根的事情,说当初他放了一把火跑掉,县里来抓人,怎么办呢?挺身而出吧,这病就是在学习班里得的,所以才说顶雷这种事,算是轻车熟路了。   陈江河得知这一情况,内心深受震撼,陈金水趁机提出要求,要他以后不要跟陈玉莲母子来往,一呢,那小子有多么牙尖嘴利大家都知道了,搞不好哪天再将自己一军,这次病了还能挺过来,下次就不知道了。二呢,陈玉莲虽是他堂姑,可是家庭情况在那儿,跟三十四五岁的寡妇没啥区别,走得太近,太献殷勤,别人会说闲话。   这话陈江河不爱听,可是不爱听又能怎么样?陈金水为了给他顶罪都这样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答应以后做生意不带陈玉莲,但是如果她自己来的话……   陈金水说这个不用担心,陈玉莲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心里很清楚,出了那样的事情,只要他不去请,她是不好意思主动上门要活儿干的。   接下来养父子二人又讨论起他和巧姑的婚事,这又让陈江河很沮丧,很反感,可是他没办法啊,就像电视剧里对邱英杰说的,如果陈金水是他亲爹,这事儿倒好办了,关键不是,60年代初,缺吃少穿,是陈金水把他从野地里捡回来抚养长大,还因为帮他顶罪落下病根,这样的恩情他怎么还?就算他和巧姑都不愿意又能怎么着?忘恩负义的事他做不出来。   谈话结束后,陈江河开始疏远骆玉珠,再找到挣钱的活儿也不去叫陈玉莲过来帮忙了。   林跃当然知道陈金水跟陈江河说了什么,他还挺惊讶的,觉得老头子心眼儿不少,电视剧里装病逼迫陈江河娶巧姑,疏远骆玉珠,这里嘛,装一次病可以一石三鸟。   第一,测试陈江河的服从性和对养父的感情,以确定陈江河是不是真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第二,都知道陈金水是被他气病的,事后陈江河疏远陈玉莲,也会被认为是养子孝顺,不愿意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不得已而为,跟陈金水没有多大关系。   第三,拆散陈江河和骆玉珠,优秀的养子变成上门女婿,亲上更亲,这样一来,父子之间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   农历腊月二十四。   南方小年。   村里已经有了过年气象,穿着冬衣的孩子们手持线香,将鞭炮的引信点燃后蒙住耳朵闪到一边,直到听见“嘭”的一声,几个人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呼,而冻到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会发出昂长的尖叫,告诉那些试图用鞭炮吓唬她们的男孩子离她们远一点,不然就去告诉他们的父母。   “平平,来,试试妈给你买的新衣服。”   胡丽一进院子便朝里屋喊叫。   从瓮里往外舀水的陈玉莲抬起头,只见胡丽推着那辆从娘家要来的自行车走过来,车把手左边的黑皮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右边吊着一块足有五斤重的腊肉,而后面的货架上绑着铁棍山药、一网兜香菇,半袋面粉。   她知道胡丽是故意喊给她听的。   虽然第二批拖把和第三批拖把的利润再没有第一批拖把的利润高,县纺织厂的布头儿也成了抢手货,价格越炒越高,但是胡丽一家四口跟着陈江河还是赚了不少钱,前两天听到两口子在里屋算账,从10月到2月,四个月时间攒了一百多块。   “哎,妈。”堂屋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回答,陈平跑出去接应,帮忙把年货从自行车卸下来。   “平平,我跟你说,这年货啊,越晚买越贵,过了年你就18岁了,老年间都能结婚娶媳妇儿了,这过日子呢一定要学会精打细算。”   这话也是说给陈玉莲听的,因为她到现在都没备年货,至于原因嘛,很简单,一个字,穷!   自从林跃跟陈金水闹了一场,陈江河就不带她玩儿了,没了扎拖把的进项,陈玉莲只能回去隔壁村的中药铺继续干零活儿,闲暇时间还做了很多双布鞋,准备拿到集市出售,挣点过年钱。   这玩意儿十个家庭九个会,能畅销才怪,所以在胡丽看来,陈玉莲这个年是一定不会好过的。   “妈,妈……”   一声呼唤由门口传来,胡丽和陈平转头看去,只见林跃扛着扁担从外面走进来。   叫人意外的是,扁担两头吊的不是待出售的布鞋和虎头鞋,是一只大猪头,三条鲤鱼两只鸭子,还有花生、瓜子、红虾酥糖这样的年货。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跟着个穿呢子大衣的中年男子,左手拎着两瓶双沟大曲,右边咯吱窝夹着个纸箱,从外包装的图样看,里面装的是带鱼。   这人是……东阳县那个猎户?这个神秘男子终于登场了? ###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从今天起你们要学会巴结我   陈平说道:“妈,这个人……该不会就是那个猎户吧?”   母子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谁会给陈玉莲母子拿这么多年货过来,又是猪头又是鱼又是鸭的,这一堆东西下来,少说也得几十块。   “看着不像啊。”   胡丽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人和东阳县的猎户画等号,她的印象里,猎户在穿衣打扮方面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以打猎为主要营生的不多,平时也会下地务农,但是眼前的中年男子,上身是深灰色呢子大衣,下面蹬一双黑皮鞋,还戴着一副皮手套,关键是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这时陈金柱和陈洪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走了出来,同样搞不明白这人的来历。   林跃把扁担上的东西卸到灶台旁的桌子上,这才给茫然中带点怯懦的陈玉莲做介绍:“妈,这是杭州景华地毯厂的副厂长,常,常……”   “常喜云。”中年男子笑着补充。   地毯厂的副厂长?不是东阳县的猎户?   陈玉莲的表情缓和不少,但是她想不明白,地毯厂的副厂长来家里干什么,他们又不认识,难不成是林语堂……不对,林语堂的工作单位是化工厂,跟地毯厂八竿子打不着。   “常厂长,快……快进屋说。”   虽然不知道这位常厂长为什么赶来自己家,但是待客礼数不能丢,她赶紧把人往里边让。   “不急。”   常喜云摆摆手,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围着院子转起来,那审视的眼神看得陈金柱等人一头雾水。   这时老太太也从屋里走出来,碰碰林跃的胳膊,把一直舍不得抽的最后一盒大前门香烟递过去,意思是叫他拿来招待客人。   “外婆,不用了,他不吸烟。”   一老一小的对话惊醒陈玉莲,抓着他的手腕问道:“这……咋回事?”   学校放了寒假,林跃说在家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去湖清门那边摆摊卖鞋,也算是帮家里分担一下压力。   陈玉莲一开始不同意,直到他说自己连野猪都打过,难道赶集卖货比进山打猎还危险吗。   她想了想,认为是这个理,便不再坚持。   掐着手指算一算,这是林跃去县里卖货的第七天,鬼知道发生了什么,提前回家不说,还带了一堆东西一个陌生人过来。   “哦,今天跟以前一样,在那卖你做的布鞋,他走过来说你做的虎头鞋好看,手艺水平很高,我谦虚嘛,就说过奖了,陈家村的人都会做这个,他又问你多久能做一双这样的鞋,我如实说了,他就跟我讲,说他是省城地毯厂的副厂长,这次回老家过年,听说咱们县效仿武汉的汉正街搞了个小商品市场,附近县城的商户都来这里摆摊,便寻了个空闲过来看看,还说就你这做手工活儿的速度,比他们厂里那些天天磨洋工混死工资的人强多了。我就给他出主意,说既然地毯厂生产的地毯不需要很高的技术就能缝,为什么不分给农村手巧的妇女做呢,既不用像对普通工人那样按月支付工资,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时间节省了,精力节省了,成本也降低了。常厂长觉得我这个主意不错,为了回报我的点子,这不,猪鸭鱼什么的买了一堆,要过来看看你跟外婆,顺便做做调研,看看我的法子能不能用。”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明白了,但是明白归明白,那种如梦似幻,不真实的感觉还是一波一波冲击着心房。   胡丽十分不爽,更不甘心,一个好点子就能换回这么多年货?他这明明是抄袭,抄袭陈江河带领全村人扎拖把的生意经!   林跃讲述自己在市场上的遭遇时,木匠媳妇儿带着几个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妇女从外面走进来。   “常厂长,她们就是你让我找的,会做刺绣,能拨花,打籽,手比较巧的村民。”   “好,你们跟我过来吧。”   常喜云带着木匠媳妇儿等人走到林跃身边:“这样,过了年,等我回到杭州就派两个技术员带着样品过来,教你们缝地毯。”   几个农村妇女小声议论着,似乎担心自己干不好。   “放心吧,只要你们会做刺绣,这样的手工活儿肯定难不倒你们。”   木匠媳妇儿问道:“那……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那得看你们的手上功夫了,放心吧,我们厂生产的地毯都是出口海外的,工钱上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说完他又看向林跃和陈玉莲:“我看你家院子挺大的,西边很空,不如盖几间偏房,到时候凑在一起做,这样成手也好带动新手,遇到问题还能集思广益,一起解决。”   陈玉莲很为难:“这个……”   常喜云说道:“是钱上有困难吗?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一笔建房的钱,就算是在义乌的办事处,厂里以后派人来验收成品也有地方落脚。”   陈玉莲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是你们的,盖几间房才多少钱,而且这里离火车站很近,来去方便,还能当临时仓库使,算是一举双赢的买卖。”   按照他说的,确实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而依老义乌人的说法,这就叫进四出六开四门。   众人对常喜云的说法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事情是捋顺了,但是陈玉莲犯难了,看着胡丽欲言又止。   木匠媳妇儿等人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林跃知道。   她是害怕胡丽不高兴。   “这件事听我的,常厂长,就按你说的办。”   说话的是老太太,她拍板了,胡丽自然没辙。   “行,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常喜云说道:“过完年我就叫人带钱过来,建筑队……没问题吧?”   木匠媳妇说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老头儿,他跟三里塘建筑队那些人关系不错。”   “那就好。”常喜云看看手表,面露忧色:“哎呀,我得回家了,说好10点回去的,这都12点了,家里人该着急了。”   “吃了饭再走吧。”   老太太很不好意思,人家提着一堆年货过来,连顿饭都不管就太不近人情了。   “不了,家里人给我做了爱吃的,大哥和三弟还等着我回去陪他们喝酒呢。”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自然不好再留他,一起微笑着将人送出院子。   “玉莲,还是你儿子机灵,这样的大老板都能请到家里来。”   “听说还买了一堆年货,是不是啊?”   “这城里人就是有钱。”   “人家是厂长,没听他说,厂里生产的地毯都是卖给外国人嘛,外国人多有钱啊。”   “玉莲,以后婶子就指着你吃饭了。”   “……”   包括木匠媳妇儿在内,一群人围着陈玉莲七嘴八舌议论着。   胡丽很生气,听了一半就回屋了。   陈江河有生意头脑吧,还得到处跑,留心观察,寻找商机,陈玉莲可好,人在家中坐,馅饼天上来,地毯厂给派活不说,还给钱修偏房,这TND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牛什么牛,不就是出门踩到狗屎运吗?”   “给村里人放活儿,计件拿钱,这都是陈江河的生意经!”   “看把她得意的,快半个小时了吧,嘴就没合拢过。”   “……”   回到自己房间,胡丽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数落陈玉莲的不是。   她不服啊。   年轻的时候,跟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结婚,好不容易盼到陈玉莲被始乱终弃,灰溜溜地从城里逃回老家,又杀出个东阳猎户,后面去扎拖把,明明比她少干半天,钱还多拿了,再后面林跃把镇长得罪死,没了进项,眼瞅着年要过不下去了,来自杭州的地毯厂副厂长来表示感谢了,还指定陈玉莲当合作代表。   没有看到母子二人穷困潦倒的样子,她能不失望吗?能不沮丧吗?   “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不是让你找老太太说理去吗。”   陈金柱闷头“哦”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 ###第二千零三十三章 镇长家的丑事我知道   “还有你们!”   胡丽又指着两个儿子说道:“反正到过年这段时间鸡毛那边也没活儿干,从明天开始,你们也去集市上摆摊。”   陈洪和陈平的嘴巴咧成了二万。   “妈,我们卖啥啊?玉莲姑做的布鞋和虎头鞋确实好嘛,你做的……”   “妈做的怎么了?你们从小到大不就是穿妈做的鞋?哦,长大了,翅膀硬了,嫌弃你妈做的鞋不好看?不好看自己做去。”   两个人不敢说话了。   这时陈金柱去而复返。   胡丽冲他一瞪眼:“老太太怎么说的?”   陈金柱摇摇头。   “不答应?”   “我没说。”   胡丽让他去找老太太反对在西墙和南面盖偏房的事,他到堂屋转了一圈,硬了几次头皮,最终还是放弃了。   “陈金柱,你想造反啊!”   “胡丽,这事儿木匠媳妇等人都知道了,又是老太太拍的板,年后偏房盖不起来,这不是断了大家的财路吗?那时候妈和玉莲不说话,村里人的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我好歹也是村委会的人,真这么做了,下届村委指定没我了,你能乐意?”   胡丽当然不乐意了,她能在娘家人面前炫耀的也就是陈金柱是陈家村村委会一员的事了,真要干断人财路的勾当,作为农村妇女,她很清楚木匠媳妇那群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一旦陈金柱因此丢了村委委员的职务,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故意的,那个小兔崽子故意的!”   胡丽气急败坏地道,她觉得木匠媳妇等人之所以来得那么及时,就是林跃在背后捣的鬼,这样一来,老太太拍板,答应常厂长建房,有她们当见证人,她这个儿媳妇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这一条路能走。   陈金柱、陈平,还有陈洪,三个人都觉得她有些失智,人家常厂长来陈家村调查情况,木匠媳妇把手工活做的好的人召集起来,给他看看村民的实力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怎么到她嘴里就成算计好的了呢?   ……   春节转眼过去。   别人家的年夜饭是怎么吃的陈金柱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分开吃的,幸亏没村民过来串门,真要给人看到了,得戳着脊梁骨把他骂死,和老娘住在一个屋檐下,年夜饭他们家四口在一边吃,那边三口在一边吃,这还是亲人吗?既然在一个屋檐下过节,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也会凑在一起吃个热闹饭吧。   总而言之,这个年就在别扭中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过年期间人们讨论最多的,不是今年跟着鸡毛挣了多少钱,明年怎么安排工作和生活,而是陈玉莲母子时来运转,攀上了省城一家地毯厂的副厂长。   因为林跃把陈金水气病了,陈玉莲就被村里人有意无意排挤孤立,虽然陈江河没有对这件事发表意见,但是他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大家又不知道,也只能是抱着趋吉避凶的心思少跟陈玉莲来往,免得被记到小本本上,以后给他们小鞋穿。   如今地毯厂要在陈家村设立合作点的消息一出,村里人,尤其是自认为缝缝补补一把好手的妇女,都变着法儿地跟陈玉莲搭话,想让她带着一起挣钱。   是,按照常厂长给出的标准,成手每天八小时工作量,一个月能挣到十四五块,看起来不多,但是胜在稳定持久,不耽误做饭洗衣下地干活儿,换句话说,时间方面很自由,闲时多做多拿钱,忙时少做少拿钱,不像陈江河那边,今天吃成胖子,明天就可能勒紧裤腰带生活。   大伙儿的想法是,陈江河那边有活儿就跟陈江河干,陈江河那边没活儿,就在家里穿针引线缝地毯,于是年前备受冷落的陈玉莲成了村民眼里的香饽饽。   ……   三月里来好春俏。   镇长家。   陈金水撕下一块馒头放进嘴里,看着陈江河说道:“柱子家的事,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   陈江河低着头回答,只情夹菜,对这件事表现得有些冷漠。   “吃这鸡蛋,这鸡蛋是巧姑炒的。”   陈金水把盛炒鸡蛋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陈江河没有去夹,依然只吃眼前那盘青菜。   他冷漠的原因不是对陈玉莲家的事无感,是对陈金水无感,因为这些天来过得十分煎熬。   他疏远骆玉珠,骆玉珠也冷淡对他,两个人的关系之所以走到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这一步,都是因为他的养父陈金水。   “吃晚饭你去陈玉莲家看看情况。”   “为什么?”   陈江河停下夹菜的动作,有些意外陈金水的决定,不是不让他接近陈玉莲吗?怎么现在又要他去陈家看看。   “我想知道咱们村有多少人在她那儿干活儿。”   “叔……这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嘛。”   “哎,叔让你去是想让你借鉴一下地毯厂和陈玉莲的合作模式,看能不能给咱们村的老爷们儿找点活干。”   说是这么说,但是陈金水很清楚,他让陈江河这么做的目的是没活儿找活儿干,安安稳稳过渡到和巧姑订婚,免得儿子跟骆玉珠跑了。   ……   距离春节已经过去两个月。   偏房修好了,南边两间,西边三间,加起来就是五间,两边放架子,中间搞个小马扎一坐,妇女们便能针来线往缝地毯了。   林跃算了一下,挤挤的话容纳二十多人不成问题。   “电话啊,这可是电话。”   “省城的人就是有本事,这个也能装到家里来。”   “我还没打过电话呢。”   “那打一个试试?”   “打什么打,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好啊,以后谁家再有急事,就不用去求镇长了。”   “……”   南屋里,一群妇女围着电话座机羡慕不已,议论不休。   整个陈家村就村委会有一部电话,上面传达个指示,谁家有个着急事都靠它,谁也没有想到,常厂长居然打通了电信部门的关系,给陈玉莲家也搞了一部。   不过仔细想想,常厂长说的也对,陈家村离火车站近,发货来人都方便,还能以这里为中心向整个义乌辐射,厂子不愿意在这边招工,毕竟税务、管理、工商部门一大堆麻烦事呢,倒不如把活儿包给陈玉莲,由她找人缝地毯,这种情况下,装一部电话和厂里保持联系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其实是林跃和常喜云达成的交易,这种模式还有一个新奇的词——外包。   他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为的是让陈玉莲忙起来,被陈金水穿小鞋好几个月,胡丽又处处刁难,上面有个老太太,下面有个儿子要养,现实会逼着她改变思路,这时再让常喜云出面谈合作,痛定思痛的陈玉莲就不会再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天天看着他,不让他到处乱跑,在家好好读书写作业了。   而且林语堂给的羞辱,由她自己去雪最好。   “玉莲姑,玉莲姑……”   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呼唤。   林跃走出来一看,发现是陈江河来了。   “鸡毛哥。”   “林跃啊,你妈呢?”   陈江河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走进院子。   林跃说道:“她去县里买东西了。”   “哦。”陈江河把水果递给他,打量一眼新修的偏房:“搞得不错唻。”   “嗯,三里塘的建筑班子在咱们县很有名。”   陈江河说道:“我不是说房子,我是说你,听说……是你给省城来的那个常厂长出的主意?了不起,了不起啊。”   林跃说道:“这不都是鸡毛哥给我的启发吗?村里人扎拖把的时候,你和玉珠姐的合作模式,跟这个大同小异。”   陈江河想了想,别说,还真是。   骆玉珠给陈家村的人提供原料,陈家村的人加工成拖把,再由骆玉珠和冯艳那些人拿到市场上出售,陈玉莲这边不过是把骆玉珠换成了地毯厂。   “你这叫什么?对了,活学活用!”   林跃微微一笑,心想是时候给陈金水和陈江河父子拱一把火了。   “对了,鸡毛哥,我听说你跟玉珠姐……你们……分开了?” ###第二千零三十四章 我……我找你外婆说理去   陈江河脸色微变:“这事儿你从哪里听来的?”   “村里人都在传,说你马上就要跟巧姑订婚了。”   “……”   陈江河的表情更苦了,像被冷空气摧残过的茄子。   “其实……”林跃很没“眼力劲儿”地道:“前两天我去湖清门那边的时候看到镇长去找玉珠姐了。”   陈江河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   “镇长劝她以后不要再纠缠你,你跟巧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叔去找玉珠了……怪不得……”   陈江河想起骆玉珠对他的敌视态度,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鸡毛哥,现在不是流行……哦,叫自由恋爱,不兴包办婚姻吗?镇长也太古板了吧。”   “你个小豆芽,知道什么叫自由恋爱吗?”   “我今年都15岁了,怎么不知道,县里的邱主任,就那个跟县长一起搞小商品市场的大学生,他不就是自由恋爱吗?听说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谈的,今年要结婚呢。”   陈江河愣了一下,有点意外他知道得这么多。   “好吧,小大人,这些事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林跃白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不满这个“小大人”的称呼。   “打听?这还用打听吗?邱英杰可是咱们县的风云人物,多少大户人家的姑娘想嫁他呢。”   这么一说,陈江河恍然大悟,想想也是,邱英杰那么优秀的男人,关于他的坊间传闻肯定不少。   “以后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为什么不听?咱们义乌人不是讲进四出六开四门吗?不收集消息,怎么开四门?”   陈江河大吃一惊,仔细打量他几眼:“行啊你,小小年纪懂得可不少。”   “书里有句话,叫穷则思变,我觉得说得很对。”   “……”   陈江河定定地看着他。   60年代初,要不是吃不上饭,陈金水会带领大家走街串巷鸡毛换糖吗?   前几年,要不是抓投机倒把很厉害,自己会离开义乌到各地闯荡吗?   穷则思变,还真TN的有道理。   “鸡毛哥,有个问题我想问你,那次在北面老房子里,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之后几个月就再没见你跟我妈说过话,这事儿……是不是镇长让你做的。”   “……”陈江河沉吟片刻,一脸为难地道:“我叔有病,不能气的。”   “不能气是吗?”   林跃点点头,扔下他就往外面走。   陈江河给他的反应搞迷糊了,在心里问自己,谈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唻?   “不好!”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陈江河赶紧去追,但是已经晚了,才出胡同就听见林跃在街上叫骂,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大喇叭,这一喊小半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陈金水,你个无耻混蛋,老不死的,你TMD给我出来,我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就把气撒到我妈身上,让鸡毛哥不给她活儿干,想要饿死我们一家三口,你就是这么当镇长的?像你这种狗东西,嫉贤妒能,欺凌弱小,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要浪费土地,完全就是没用的废物。”   果然!   陈江河很懊恼,他早该猜到的,当初在陈金土的老房子里,陈金水过去甩脸子,其他人一个屁也不敢放,就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有胆子造镇长的反,刚才问他陈金水有没有指使他给母子二人穿小鞋,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追究责任,再知道陈金水有病,怕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它已经发生了。   “陈金水,你给我出来!”   陈江河跑过去的时候,陈金水没出来,肖东风、陈金火这些沿街住宅里住的人跑了出来,一脸愕然看着抢夺喇叭的两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听到吗?林跃骂镇长呢?”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上次在陈金土的院子里还是抱怨,这次直接开骂了。”   “那不是他大舅吗?”   “陈玉莲和陈金水是五服兄妹,到林跃那儿,都出五服了。年前几个月陈玉莲的日子不好过谁也知道,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陈金水在背后捣鬼,要不然怎么今天一见陈江河就爆了呢?”   “坏了,今儿玉莲没在,没人降得住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了。”   “要我看,陈金水也是活该。”   “……”   村民越聚越多,把镇长家门口的道路都阻塞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金水在他媳妇儿的搀扶下走出来,颤巍巍的样子像随时会躺下一般。   陈江河急了,他知道养父的病不能气,大声斥责林跃道:“都告诉你了,这跟叔没关系,是我不愿意招惹你妈,免得你再把叔气病了,要骂你骂我,要撒气你冲我来。”   林跃同样急赤白脸地道:“也就你这白痴玩意儿把他当回事,这老不死为了泄愤,拿你当枪使你知不知道?他要不恰到好处地生病,你能答应他不接触我跟我妈吗?能迫使你疏远骆玉珠吗?”   陈江河被他说得呆住了。   周围人也一脸懵逼,人们都说陈江河孝顺,为了养父不生气,能够健康长寿,所以才不去招惹陈玉莲母子,想跟他赚钱的人也有样学样,尽量与陈玉莲母子划清界限,毕竟陈江河代表着钱,陈金水代表着权,谁会吃饱撑了跟这两样东西过不去。   难不成……大家搞错了?生病什么的,真是陈金水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巧姑从门里走出来,指着他说道:“林跃,你闭嘴!再乱说话信不信我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吓唬我是吗?”林跃说道:“还让我闭嘴?这时候你出来演好女儿了,陈金水逼你跟大光哥分手,违背你跟陈江河的意愿乱点鸳鸯谱,你跟大光哥偷偷见面埋怨你爸,商量着实在不行私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么做会不会气死你爸?”   电视剧里陈金水气病好几回,但是有意思的是,婚礼当天,陈金水结婚礼堂都准备好了,那边巧姑跟陈大光跑了,陈江河离家出走,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也没见陈金水气病住进医院。   巧姑打了个哆嗦,面无人色,不明白她跟陈大光说的悄悄话,也是情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村民们一下子沸腾了,议论纷纷的同时,看刚刚赶过来的陈金土的眼神……相当古怪。   陈大光是陈金土的儿子,这俩人要私奔的事,当爹的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别说陈金土不知道,就算知道,这时候也不能认,认了陈金水还不剁了他啊。   “你……你别胡说,我没有!”巧姑到底是个姑娘,被他当面拆穿苟且心思,自然是又气又恼又羞。   林跃说道:“有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   全村人都知道巧姑和陈大光有一腿,扎拖把时镇长千金露面,大家都很紧张,以为事情败露了,结果陈大光说了一句:“她是我的人”,巧姑就瞪了他一眼,啥也没说,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所以是林跃的话可信,还是巧姑的否认可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你……你……你……”巧姑连说三个“你”字,急于辩解,但是又找不到足以说服别人的理由,最后一跺脚,红着脸跑回院子。   陈金水已经是面覆寒霜,整个人都在打哆嗦,用拐杖指着林跃说道:“我们老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大没小的玩意儿,果然是林语堂的种,林语堂的种……”   他把拐杖在地上杵得咄咄响。   “现在知道了吧,没大没小是倚老卖老的克星。”林跃一脸玩味看着他:“老东西,我把你们家的丑事都抖搂出来了,言辞比上一次还激烈,你是气得进医院呢?还是不进医院呢?如果进医院,说明你连家事都处理不好,身有疾病,已经不适宜再干镇长,毕竟这个位子做不好的话是会挨骂的,组织上得为你的健康着想,不是么?你要没被气病,那便说明上次称病在床就是装样子骗陈江河,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被气死了,那陈家村的人可就解放了,为了大家的福祉,我不怕背负气死大舅的骂名,大不了效仿陈江河背井离乡,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牺牲我一个,成全一村人,嗯,值了!”   陈金水的拐杖点不下去了,梗着脖子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我……我……我找你外婆说理去。” ###第二千零三十五章 因为我喜欢你啊(上)   林跃今年15岁,可以没大没小,上蹿下跳,大家能忍也就忍了,谁会跟一个不懂为人处世道理的孩子较真呢。   陈金水作为一镇之长,又是陈家金字辈的老大哥,女儿都到了能出嫁的年龄了,他不能不懂事啊,嘴上说找老太太说理,实际不能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啪……   他一拍桌子,指着陈金柱家的方向说道:“陈玉莲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镇长媳妇儿赶紧把茶递给他。   “你消消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他都跑到家门口指着鼻子骂我了,当年在县里的学习班我都没受过这个。”陈金水气喘吁吁地喝了两口茶:“怪不得陈金柱的媳妇儿闹着跟小姑子分家,摊上这样的外甥,谁受得了?”   镇长媳妇儿点点头,深表赞同。   “巧姑呢?”   这时陈金水想起自己的女儿来。   “在屋里哭呢。”   “哭,哭,哭,她还有脸哭。”陈金水气急败坏地道:“敢跟陈大光私奔?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你小声点,在外人面前吃了亏,拿女儿撒气干什么。”   陈金水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鸡毛呢?”   “鸡毛……不知道。”   “……”   陈金水不说话了,因为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林跃以前不这样,从杭州回来后大家对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字,闷。   这很好理解,摊上那样一个混蛋父亲,正常人都受不了,他是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无法无天的呢?鸡毛回来以后!   自从那天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了一晚电视,第二天就跑山上打猎去了。   联系那天鸡毛在陈金土家老宅发钱时发生的一幕,还有今天的遭遇,难不成跟鸡毛有关系?   不会吧,鸡毛不是这样的人。   他自认为从小看着陈江河长大,十分了解养子的性格,或许会对他的决策阴奉阳违,但是在背后算计自己这种事……应该不会的。   可如果不是陈江河,那是谁在背后出主意。   陈金土?   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   “得尽快扭转村民对我的看法。”   镇长媳妇儿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你想啊,这小子前一阵为什么不来骂我?”   “为什么?”   “他翅膀硬了啊,现在陈玉莲成了省城地毯厂的合作伙伴,陈家村的妇女们谁不想跟着她赚点钱花,而我这个镇长又不能给她们带去利益,他们母子现在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听你一说,是这么回事哈。”   “所以那件事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什么事?”   “鸡毛换糖啊。”   自从陈江河回来带领大家做买卖挣钱,还跟骆玉珠珠联璧合,强强联手,他就有了危机感,沦眼光他不如陈江河,论精明,他忌惮骆玉珠,更担心巧姑和陈江河的婚事泡汤,如今又有一个陈玉莲母子釜底抽薪,跟他硬碰硬,如果不能尽快证明自己是个有真材实料的镇长,搞不好真得会被大家从位子上赶下来。   “哦。”   镇长媳妇儿答应一声,转身去擦桌子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生意上的事,不过陈金水叨叨着要拾起老祖宗的手艺很长时间了。   对于陈家村的人来讲,老祖宗的手艺是什么?   鸡毛换糖啊!   陈金水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起身朝外面走去,他得找陈金火好好盘算一下。   陈江河笼络住了年轻一辈的心,陈玉莲用手工活儿搞定了村里的妇女,县长说了,以后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那他这个镇长当然不能给他们比下去,号召村里的青壮男子鸡毛换糖就是他的一步妙棋。   ……   几天后。   陈金水家。   陈金柱、陈金火、陈金土,陈金锐,陈洪,陈平,陈一志……   在他的五服兄弟带领下,陈家村的壮劳力们齐聚一堂。   扁担两边拴着绳,绳子固定在竹筐上,和竹筐一起的是三公分厚的小货箱,里面放着气球、针头线脑、拉链纽扣这样的小商品。   陈金水很得意。   “哎呀,以前吃饭都成问题,拿来换鸡毛的就是草纸,糖块,针头线脑什么呢,看看你们的柱子叔,嚯,真全和,大人的袜子,小孩儿的气球,年轻人的扑克牌,这是什么?哦,腰带啊……”   其他人走到陈金柱身边,低头打量展柜里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的,确实是他的更丰富一些。   陈金水说道:“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进的,快告诉大家,咱们也得与时俱进不是?”   陈金柱一边整理袜子,一边头也不抬地道:“骆玉珠那儿。”   陈金水一听这个名字,不乐意了。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从骆玉珠那儿进货意味着什么。   他们走街串巷摇着拨浪鼓鸡毛换糖赚点小钱,还要分出一部分去给袜子王。   陈江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光比他强忍了,陈玉莲成了地毯厂的合作伙伴,运气比他好忍了,现在横竖看不惯的骆玉珠也要骑到他脖子上拉屎?   “咱们敲糖帮,挣得本就是小钱,现在倒好,钱没挣到,先被她割一刀。”   陈金柱一瞧镇长生气了,脸色一沉,呛声道:“金水哥,你发什么火嘛,我说的都是实话,人家的东西确实便宜,种类多,质量还好,不信你问问大伙儿。”   放在以前他可不敢顶撞陈金水,主要是这段日子,胡丽看着偏房从无到有,那一块块等候缝制的半成品运进家里,村里的妇女们见着陈玉莲,一口一个玉莲姐,一口一个玉莲姑什么的,真又眼红又生气,便把一腔怨气撒到他的头上,久而久之他心里也憋着气呢,加之现如今陈金水的威望大不如前,那肯定是要还嘴的。   陈金水气得端起桌子上的白瓷缸用力一拍。   啪。   茶叶水溅得到处都是。   “行,她牛,你跟她一块儿干去。”   讲完还踢了陈金柱的竹筐一脚。   陈金土一看俩人越闹越僵,赶紧出面劝和:“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大家都上路吧,上路吧。”   说完勾着陈金柱的肩膀,招呼他赶紧扛东西走人。   ……   陈金水让村里的青壮男子拾起祖传手艺,到各地鸡毛换糖,但是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代,天上飞的不只鸟,还有飞机,拉货物的不再是牛车和马车,还有拖拉机和汽车,传递信息的除了比车马慢的书信,又多了电话。   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在一起赚的钱还没有骆玉珠摆摊多。   陈大光带着年轻人去求陈江河,说为了缓和他跟陈金水因为巧姑而紧张的关系,必须得赚到钱回去,陈江河没办法,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卖猪皮手套。   这下跟陈大光一路的陈洪和陈平硬气了,因为他们比当老子的挣得多,而胡丽这个势利眼,自然是谁拿回家的钱多,谁的待遇就高。   这一天,陈金柱起了个大早,担着竹筐出村,没走几步便碰到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外甥。   眼见周围没人,他追上去说道:“你不是说让我当镇长吗?怎么没有下文了?”   “你是不是把鞋磨破了都没赚到钱被舅妈骂了?”   “……”   陈金柱一脸尴尬:“昨晚的事你听到了?”   “当然了,我今天早晨还跟妈提议,在西墙与正屋中间的位置给你们盖一间房,然后把堂屋西门一堵,以后你们走西边,我们走东边,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晚上也不用听她骂人摔东西。”   “我问你镇长的事情!”   对于林跃提议出钱加盖西屋来换堂屋这件事,他当然很高兴,不过他更清楚,这样做治标不治本。   “这回不掩饰自己相当镇长的心思了?”   “哎呀,你是要急死我啊……”   “好吧,这火呢,烧得也差不多了,东阳县的猎户告诉我,下一步你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比陈金水更有能力。”   “更有能力?怎么做?!” ###第二千零三十六章 因为我喜欢你啊(下)   陈金柱翻来覆去地想,绞尽脑汁地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哪里比陈金水强。   比疼老婆?   嗯,这他能赢。   林跃问道:“你挑着担子出去跑一天,能挣多少钱?”   陈金柱想了想:“1毛?2毛?最多不过5毛,还有时候一分都赚不到,现在不比从前,我们卖的,村里的集市上都能买到。”   林跃说道:“鸡毛换糖,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水平,知道么?商业领域,更进一步的趋势是拓展产品的附加价值。”   “什么叫附加价值?”陈金柱听不明白。   “你儿子显摆的猪皮手套,就是在生猪屠宰的产品之一——猪皮基础上进行深加工得来的商品,这种创新赋予它的价值,就可以叫附加值。”   陈金柱摇摇头:“不明白,你这都是在哪儿学的啊?”   “书上。”   “哦,不懂……”   跟一个农村大老粗说这个没意义,林跃不想浪费唇舌,冲他招招手。   陈金柱附耳过去。   他小声说了几句。   “这……能行吗?”   “这是最合时宜的法子,也是你目前能负担的法子。”   “我是说……”   “放心,王猎户已经帮你联系好下家。”   “那……我试试看吧。”   陈金柱深深地看了他几眼,挑着竹筐一颤一颤地走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挑着竹筐一天下来走几十里山路,陈金水这老货怎么想的啊?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来,拿全村的青壮劳力做实验,他自己怎么不上?   ……   放学时分。   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蜂拥而出。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普遍上学晚,八九岁读一年级的很常见,所以很多人十五六岁才读初一,这还是因为陈家村距离县城近,教育资源多一些,县域边缘的村镇和山沟沟里的村庄,在入学年龄方面还要打一定的折扣。   几个初中生骑着自行车排成一排,叮叮当当串胡同茬架的事那是帝都才会发生,像义乌这种小地方,基本就是腿儿着去腿儿着回,自行车?一百大几的自行车舍得让孩子骑吗?磕到碰到都会心疼,万一被偷了呢,肠子都得悔青了,更何况这个年代的治安……并不好。   “你怎么考得?听高年级的人说你经常旷课,要么就是趴在桌子上睡一整天,这都能考一百分,教教我呗。”   陈婷婷穿着那件过年才买的牛仔裤,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跃身后。   没错,就是第一次进山打猎回家时看到的那个喜欢跳皮筋儿,还喜欢跟比她小的女孩子玩的陈婷婷。   “不教。”   “为什么?”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陈婷婷紧赶两步,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你就教教我嘛,对门高小艺她妈天天在我妈面前显摆女儿的奖状,我妈每次回家都拿我跟她比,我都快烦死了。”   “……”   “那我把偷藏起来的马蹄酥给你吃。”   “……”   “再加五个足球巧克力,好不好?”   “……”   “麦乳精,我还有半罐麦乳精,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林跃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她:“陈婷婷,你这是藏了多少零食?”   她嘟着嘴说道:“我不藏就都被妹妹吃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爱哭鬼吃东西可快了,吃完找我要,不给就哭。”   想起五年前过家家时那个一边淌着鼻涕,一边拽着姐姐衣角,一说打针就哭鼻子的小丫头,林跃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跃,你站住!”   这时一道喊声自斜后方传来。   俩人扭头一看,只见巧姑穿着一件肥大的华达呢外套站在一株大树后面。   “巧姑姐?”   陈婷婷十分亲切地打招呼。   巧姑只是“嗯”了一声,重新看向林跃。   “找我有事?”   “没错,有事!”   林跃冲陈婷婷说道:“你先走吧。”   “哦。”   陈婷婷闷闷地答应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想不明白巧姑姐找他什么事,可千万别打他呀。   林跃跟镇长起冲突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巧姑、陈大光和陈江河三个人的事也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人谈话,小孩儿听声,好歹陈婷婷也是13岁的少女了,当然能够理清事件的基本逻辑。   “谁告诉你我跟大光要私奔的?”   巧姑想想这几天的遭遇就来气,被他当众羞辱不说,事后陈金水关了她整整一周,不许出院,更不许见陈大光,因为这两天忙鸡毛换糖的事,她妈也在旁边劝说,这才让她保证不再见陈大光后,给了她自由。   她恨不能掐死这小子!   “陈大光。”   林跃回答完毕转身就走。   “大光?”   巧姑不相信,张开双臂将他拦住:“我不信,大光绝不可能背叛我。”   “他不可能背叛你?就他那浮躁性格,以后背叛你的事绝对不会少做。”   “你凭什么这么说?”   巧姑很激动。   陷入恋爱中的女人,谁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男朋友不好呢。   “我想这么说就这么说咯。”   林跃起步要走,她又一次闪身拦住。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林跃被她缠得有点烦:“好吧,我偷听的。”   如果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是铁定不会相信的,面对这种爱钻牛角尖的女人,只能换个说辞了。   “你偷听的?”   “对啊,村子北面,过了铁轨再走300米有一个种瓜人住的小屋,废弃了有两三年了,平时你们两个就在那里幽会,我没说错吧。”   “你……你怎么知道?”巧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那地儿可是她跟陈大光的秘密基地:“你跟踪我?”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林跃暗忖这女人还真是个死心眼儿,非要把事情弄个明白清楚吗?以后她跟陈大光私奔,后者背叛她多少回?那时候怎么不闻不问,假装糊涂,而且陈大光进监狱蹲了好几年还等他出来继续过日子。   “我今天必须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陈金水对陈江河有过猜忌,巧姑被关在家里整整一周,自然想得更多,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陈江河教唆林跃那么说的,目的是逼迫陈金水这个镇长向舆论低头,放弃包办婚姻?   就算陈江河没有这样的心思,那骆玉珠呢?陈家村谁不知道骆玉珠不仅精明能干,心眼儿也多。   心眼儿多,鬼点子当然不可能少。   林跃说道:“没错,我跟踪你,而且跟踪你很久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镇长千金,也是十八九岁这一代年轻人里最好看的一个,不要说我,就连我的两个表哥陈平和陈洪,都想把你娶回家。”   这当然是撒谎,为的就是堵住她那张嘴。   喜欢她才会跟踪她,然后听到她跟陈大光的情话,接着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们,这样陈大光就不能带着她私奔了。   逻辑很丝滑,而巧姑喜欢的人是陈大光,知道这个情况后必然会离他远远的。   林跃背着书包往前走。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次巧姑没有阻拦,因为她被上面的回答惊得不知所措。   这小子喜欢她?   也是,这个年纪……也到了情窦初开,对女性好奇的年纪了。   她的父亲陈金水,陈大光的父亲陈金土,林跃的舅舅陈金柱,他们是在五服边的兄弟,到下面一代就出五服了,陈洪和陈平看上她,想娶她什么的,也不是叫人难以接受的展开。   可是……   可是……   巧姑在心里“可是”了半天,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跃已经走进村子,拐入自家胡同。   ……   五天后。   林跃背着一个竹筐子从家里出来,准备到村子西边孙扑腾的水果园搞点桃花回家酿桃花酒,到时候分给同陈玉莲一起干活儿的妇女当节日福利。   谁想没走两步就被陈金柱拦住了。   “来,跟我来。”   林跃问道:“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你叫我干什么去了?”   “事情办成了?”   “办成了。”   确定前后左右没人注意,陈金柱带着他来到陈金土家的老院子,伸出手去把门一推:“看看吧,都在这里了。” ###第二千零三十七章 【妙手回春】的真正用途   林跃走进院子,皱眉说道:“不是让你直接把东西给何麻车村的何瘸子送过去吗?”   “大家怕就这么送去,别人不收,我想先扛来这边给你掌掌眼。”   林跃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   “嚯,挺能干啊。”   “那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鸡毛换糖的老手艺人。”   陈金柱站在房檐下,看着跑了几十里山路的成果还是很得意的。   “林跃,这东西……真能赚到钱?”   他还是有些不理解,要不是陈大光、陈洪、陈平……陈家村年轻一代跟着陈江河卖猪皮手套挣了钱,回到家里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搞得他们这些当爹做爷的很没面子,他也不会采纳这小子的点子。   实际上这种行为的出发点还是基于对林跃的信任,因为常厂长就是他争取来的吗,可以说是全村最能复制陈江河生意经的人。   林跃走到一辆破旧自行车前面,拍拍被狗啃过一般的自行车坐垫,下面的弹簧震动几下,扬起一团灰尘。   “算了吗?一辆自行车的收购价合多少钱?”   陈金柱伸出两只手掌,把右手小指到中指压下:“七块钱多。”   林跃看了看放在院子里的破旧自行车,有的车轱辘没了,有的锈迹斑斑,有的轮毂扭曲变形,有的脚踏就剩一根铁棍,居然还有一辆带点棍的加重自行车。   数一数,一共七辆,也就是说他们今天出去一趟花了50块。   “记得我跟你说的地儿吧?”   陈金柱说道:“何麻车煤球厂东边的院子嘛。”   “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搬去那边,你说找何瘸子,对方自然会把钱给你们。”林跃嘱咐完,背起竹筐准备走人。   陈金柱说道:“这个真能挣到钱?”   “其实经营理念没有跟不上时代一说,跟不上的是人的脑子,或者说眼光。”   “你知道舅舅没文化,说清楚点。”   林跃说道:“你们以前做的是鸡毛换糖的营生,拿出去的是糖,换回来的是鸡毛,老年间收到鸡毛可以用来做鸡毛掸子,成色不好的搞到地里沤肥,现在呢?鸡毛掸子还好卖吗?有了化肥后,对鸡毛沤肥的需求也少了,所以你得转换思维,先要知道人们需要什么,再去规划自己的商业内容。”   陈金柱想起之前的对话。   按照林跃跟他说的,收上来一辆旧自行车,倒手一卖利润能有五六块,就按五块算,除以7块多的本钱,利润足有七成,妥妥的暴利。   陈金水咋说的,鸡毛换糖这门营生,是把别人瞧不上的蝇头小利,我们去赚。   现在不换鸡毛不换钱,用鞋子袜子换不能骑的自行车。   “好,我明白了。”   陈金柱答应一声,把他送到门口。   ……   第二天。   陈金柱躺在床上睡大觉,胡丽不仅没像以前那样吼他赶紧出门挣钱,还很贴心地盖上一张毯子,原因很简单,老头子出去一天挣了三块钱,比两个儿子加起来还多。   与此同时,林跃正在何麻车村口的大院子里研究那些二手自行车。   何瘸子穿着一件华达呢中山装由堂屋走出来,把钥匙递给他:“有事到家里喊我。”   “好。”   交代完毕,何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顺手把门带上。   林跃将人送走,把面前那辆破旧自行车的坐垫拆下,盯着手里的东西心念一动。   唰~   东西凭空消失,下一个呼吸又凭空出现,不过样子变了,不再是破破烂烂宛如狗啃,是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看起来有八九成新。   坐垫有这样的变化,得益于被林跃奉为实用技能的【妙手回春LV4】。   之前他就奇怪,一个能给商品升级品质的技能为什么叫“妙手回春”,这明明是对医生的赞美词嘛,在《风犬少年的天空》的世界里,他曾对一部二手手机使用过这项技能,结果并未带来品质上的提升,而是消除了使用痕迹,变成一部全新手机。   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妙手回春】这个技能名并未取错,注释里的“提高品质”的意思是商品全新未用的情况下,会提升其等级,商品使用后,尤其是出现损坏的情况下,这个技能可以将其修复。   【妙手回春LV4】叠加【师奶杀手LV3】,再叠加【讨价还价LV4】……整套流程下来,修复一辆自行车能赚多少钱呢?   说起来,70年代结婚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80年代结婚四大件,电视、冰箱、洗衣机、录音机,90年代又加了空调和彩电,由此可见,像缝纫机、收音机、录音机什么的,兴盛周期也就十年,只有自行车,从70年代一直风靡到90年代,哪怕是四五十年后,汽车成为普通人的出行工具,自行车依然在交通中占有一席之地,也不过是制作工艺变得更加精良而已。   很多人70年代买了自行车,修修补补骑了六七年,已经是到了要换新的时间点,然而70年代至80年代末这十几年时间里,自行车的更新迭代非常慢,且价值相对稳定,如今改革开放了,允许个人经商,那收购旧二手自行车进行翻新,自然是一桩堪称暴利的买卖。   城市里的破旧自行车,再不济还可以推去废品收购站卖废铁,山里的村庄呢?收破烂的都不稀罕去,那不是给两双鞋,几只袜子就能把事情搞定了?一如三十年后的废旧手机换菜刀、洗脸盆的营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就觉得自己捡了便宜。   以上便是他给陈金柱建议的赚钱之道。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何瘸子的院子里布置了一间掩人耳目的翻新工坊,使用【妙手回春LV4】的时候也会尽量控制效果,搞个八九成新就可以了。   八个小时后,云霞被涂上一片金黄,夕阳沉沉,炊烟袅袅。   吱呀……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时候罹患小儿麻痹,以致终生嘴歪腿瘸的何瘸子杵着短小的单拐走进来,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惊呆了。   之前的破铜烂铁被五辆自行车取代,最差的看成色也有七成新。   他嗅嗅院子里的漆味,走过去摸摸恢复光亮的车把手,拨了拨铃铛,又转动脚踏,盯着哗哗转圈的后轮看了好一阵,还是有些不相信眼前一幕。   “你……怎么做到的?”   实话实说,他说话时的表情很丑。   林跃说道:“其实不难,六个字,胆大心细手巧。修自行车这手艺,只要肯学,没什么难度。”   何瘸子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觉得这家伙是在嘲笑他。   “你……故意的吧。”   “我不是说了吗?会把修车技术传授给你。”林跃伸出手去:“事情办好了吗?”   何瘸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页眉是“租赁协议”四个字,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何大有”的签名。   “平板车呢?”   “借到了,在我二哥家。”   “走,跟我去取。”   说完这句话,他朝外面走去。   何瘸子一瘸一拐地跟着。   虽然不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为什么如此精明,但是就他的条件,能遇到一个不嫌弃他是个残疾人的雇主,已经称得上幸运了。   还记得隔壁村死了十多年的摸骨先生说过,他的命不好,不过运势可以,有贵人扶持,能衣食无忧过完下半生。   ……   骆宾王公园斜对过,仓后村沿街商铺。   距离1982年规划湖清门小商品市场,满打满算不到半年时间,摊位就被一抢而空,连带着附近街道的门头房也成了抢手货,卖衣服的,卖鞋帽的,卖手套袜子的,卖五金制品的,卖首饰和工艺品的,卖肉食的……各种各样的店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这其中也包括一家稍显另类的修车铺,因为老板是个瘸子,而且除了修自行车,还做回收/出售二手自行车的买卖。   “林跃?你是叫林跃吧?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女声响起。   林跃放下手里的锯条回头一看,发现跟她打招呼的是骆玉珠的好姐妹冯艳。   “你是……冯姐?”   “对对对,是我。你怎么在这儿?”她又问了一句。   林跃说道:“勤工俭学啊。”   “勤工俭学?”她一个没读几年书的妇女,哪里懂这个。   “就是趁着放假的时候出来打零工挣钱。”   “你妈不是跟省城的地毯厂成为合作伙伴,带着十里八村的妇女缝地毯吗?怎么还要你跑出来挣钱?”   林跃随口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来做事,既能涨见识,又能提升社交技能。”   “真厉害,比我那弟弟懂事多了。”   “冯姐,你不在湖清门市场摆摊,怎么有闲心来这边逛街?”   “嗨,别提了,我是来给我弟弟买自行车的,说什么别人有,他没有,厂里的女工连正眼看他的兴趣也没有。”冯艳一提起那个弟弟,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酸劲儿。   “市场里的人都说你这里自行车便宜,怎么卖的啊?” ###第二千零三十八章 骆玉珠,别给脸不要脸   林跃走到店面门口停放的三辆自行车前面,拿抹布擦了擦用凤凰牌自行车框架攒的那辆二手车:“看中哪一辆了?”   冯艳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指着中间那辆八成新的自行车说道:“这辆多少钱?”   “别人来买最少也得80,这样,你给75吧。”   “都是熟人,再便宜点。”   林跃笑着说道:“都是熟人我才直接报底价的。”   冯艳又指指七成新那辆:“这个呢?”   “冯姐,你的目标就是它吧。”林跃用手拨了拨上面的铃铛:“这个63你推走,我再奉送你一个小玩意儿。”   他把那样东西往自行车前叉一卡。   “什么东西?”冯艳很好奇,她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个。   “这叫磨电灯,晚上骑车的时候可以发光,你弟弟不是发愁没女工愿意跟他一路吗?有了这个,还愁泡不到妞儿?”   冯艳顿时心花怒放。   “行行行,就它了,就它了。”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够63块递过去:“你点点啊。”   林跃接过来往兜里一揣:“不用点了,信得过你。”   “唉,摆摊半个多月挣的那点钱全搭进去了。”   冯艳轻叹一声,推着自行车准备走人,扭脸看见坐在马扎上给一辆自行车补胎的何瘸子,表情微变:“你不跟你老板商量一下?就这么把自行车给我了?”   她本不该这么问的,毕竟占了大便宜,可林跃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万一出现交易纠纷会很麻烦。   林跃回头看了何瘸子一眼。   “不用。”   “不用?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我的股份。”   冯艳的脑子稍做运转,明白了,人家是读书挣钱两不误。   “玉珠总在我们面前夸陈江河,我看你才是陈家村最会做生意的那个人,行了,别送了。”   她跨上自行车,挥挥手,走了。   何瘸子回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道:“算你有眼光。”   作为和陈金柱对接的中间商,他很清楚一辆破旧自行车的收购价,最高不超过15块钱,可是经过林跃翻新,转手就是几十块往外卖,九成新卖得好能过百,就这都被人抢着要,毕竟全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得180多,二三线品牌自行车,比如大金鹿,也要一百四五,还得凭工业券购买,对于农民来讲又是一笔额外花销,所以花个几十块买辆二手自行车是最具性价比的。   冯艳摆了半个多月摊挣了六十多块,岂不知刨去翻新过程中的零件损耗,这一辆车,林跃就能赚到50块。   “对了,你刚才送给她的那什么磨电灯哪儿来的?”   “从省城淘来的,就我早晨提过来的那个箱子,里面有二十几个呢。”   “这个……不便宜吧,就这么白送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什么意思?”何瘸子发现自己听不懂。   “她不是说弟弟在工厂上班吗,你想,这个治安环境,女孩子回家是不是最怕黑?一旦他弟弟依靠这个获得送厂花回家的机会,其他人知道了怎么想?应该会考虑给自己的自行车装一个吧,毕竟磨电灯还算实用。”   “你……你也太精明了。”   林跃继续说道:“其实装这个对轮胎不好。”   小儿麻痹的后果是肢体功能障碍,对智力影响不大,何瘸子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   奸商啊。   妥妥的奸商。   林跃说道:“这都是陈江河教我的啦。”   ……   与此同时,县长办公室。   谢县长拿出一份报表递过去:“看看这个。”   “这个是……佛堂镇肉制品厂的业务报表?”邱英杰把文件接在手里翻了翻:“吆喝,出货量不错嘛,都快有市里肉联厂三分之一规模了。”   谢县长很开心,端起茶杯一边喝热水一边说道:“老金说进入第二季度,业务数据还在增长,现在肉制品厂的产品都有些供不应求了。”   邱英杰弹了弹报表:“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但是目前的情况是,面对农户的生猪收购业务增长乏力,老金送来这份报表,是想让直供市肉联厂的国营养殖场分一部分生猪给他们,收购价格嘛,可以提高1~2个百分点。”   “县长,这个……恐怕有点难度,今年几个养殖场的负责人向我反映,讲饲料方面遇到了难题,符合出栏标准的生猪产量本就有所减少,再匀一部分给佛堂镇肉制品厂,肉联厂的人又会去市里闹的。”   谢县长用手指点点他:“你以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吗?这个老金,简直不要太精明。”   他又拿出一张信笺纸递过去。   邱英杰看了一眼:“他们想跟银行申请低息贷款?”   “没错,申请贷款扩大规模,在生猪屠宰加工的基础上增加一条鸡肉制品生产线。”谢县长敲敲申请书:“后来我才想明白,上面的要求就是个幌子,他在这儿等我呢。”   邱英杰说道:“好家伙,先抛出一个高要求,再提出一个低要求,跑到县长办公室来讨价还价,这个老金……去年我到佛堂镇时见过,感觉挺老实的一个人啊,怎么半年没见,生了这么多花花肠子。”   “谁说不是呢。”   “县长,你答应他了?”   “对啊,要不然怎么说被他算计了。”   “说起老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咱们县城好多家肉食店的招牌都有他们厂的宣传标志,叫什么,双乌,对,就是这个。”   “何止啊,你去火车站看一看,前后三站地的摊位上,都挂着佛堂镇肉制品厂的横幅呢,这广告打的,啧啧……老金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   “那我可得抽空去一趟佛堂镇了,也跟他取取经。”   “你啊,还是先帮我解决养殖厂的饲料难题吧。”   “行,下午我就去养殖场。”   ……   邱英杰下午去了养殖场,还带上了好些日子没有回陈家村的陈江河。   自从林跃当众骂了陈金水,陈江河就对养父产生了怀疑,也算是找到了说服自己和骆玉珠继续接触的理由,这一天,他去市场上找骆玉珠,冯艳告诉他骆玉珠发疯了,跑到富阳进了好多货,现在还没回来呢。   看看天色都中午了,陈江河担心她出事,赶紧去富阳找人。   傍晚时分人是找到了,货少了两袋,俩人又找货,最后在富阳一个粮站找到了丢失的货物,并得到一个好点子。   今年大麦丰收,多到粮站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打算把它们沤成肥料,陈江河便盘算着要不要把粮站的大麦买下来,运回义乌,卖给县里的养殖场。   骆玉珠那边呢,如果不是陈江河帮忙,她得亏不少钱,感动之余,俩人就这么和好了。   无论是本着投桃报李的想法,还是一心一意对陈江河好,三天后,骆玉珠来到林跃投资的修车店前。   何瘸子正拿着一把小锉刀打磨自行车的内胎,看到她过来热情地招呼:“修车还是买车?”   骆玉珠打量一样店面,又用手敲敲“车”字招牌:“林跃呢?我找他。”   何瘸子放下手里的活儿,朝店里偏头喊道:“林跃,有人找。”   “谁找我?”   少时,林跃拿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从里面出来,擦拭完手上沾的油污,抬头一瞧,发现是骆玉珠,不由得愣住了。   “咦,玉珠姐。”   “你少跟我套近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都亲切地喊姐了,对面居然甩脸子。   何瘸子狠吃一惊,想不明白林跃是怎么得罪她了。   他想不明白,事件的主人公也想不明白。   骆玉珠走到林跃面前,当着何瘸子的面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从今往后,如果你再敢拿陈江河当枪使,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这话说得……比刚才还重。   何瘸子的手已经握住板凳后面盘出包浆的拐杖,只等林跃一声令下,就要舞棍赶人。 ###第二千零三十九章 奢华低调的营销天才   “对我不客气?”   林跃微微一笑,又用抹布擦了擦手:“骆玉珠,这么多年来陈金水没少欺负你吧。”   “跟陈金水没有关系。”骆玉珠盯视着他的双眼:“我再说一遍,你跟陈金水的恩怨我没兴趣管,但是别把陈江河牵扯进去。”   林跃说道:“我这人吧,有个毛病,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越这样,我越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你这么讲了,那我不再加把劲儿,怎么对得起你的威胁。”   骆玉珠没想到他这么蛮横,本以为戳穿他的真面目,会惊慌失措,心生畏惧,毕竟是一个少年嘛,再怎么阴险狡猾,心理素质也不可能比成人高。   哪里知道他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撂下狠话,要变本加厉挑拨陈金水和陈江河的父子矛盾。   “行,我不跟你说,我找你妈去。”   骆玉珠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前两天林跃大骂陈金水,她没有在场,事后才听别人提起,出于一个聪明女人的直觉吧,第一次看到林跃挑着猎物往陈家村走,她就知道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铁臂阿童木,什么蓝精灵。   有几个少年敢调戏大自己七八岁的人?   再后来,他当着那么多人面推举陈江河当镇长,挑拨养父子的关系,又剽窃了陈江河的创意,给陈玉莲搞了个好营生,如今更是直言拿陈江河、巧姑、她和陈大光四个人的关系做文章,想她惯以泼辣著称,年纪轻轻就把人贩子给卖了的袜子王,能咽下这口气?   当然不!   问题是她好心提醒陈江河,他居然当成耳旁风,讲她多虑了,林跃是因为父亲的行为受到影响,做事比较偏激,本质上并不坏,还教育她不要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   所以没办法,她只能一个人登门问罪。   “找我妈?”林跃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   之前陈金水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并没有去找他外婆,因为太丢人,堂堂一个镇长,按辈分还是他大舅,被外甥欺负了去找老太太说理,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骆玉珠不一样,从陈江河那儿论,跟他是同辈,找陈玉莲告状这种事还真能干出来。   但是……说他拿陈江河当枪使,这种事情十个人里有一个会相信吗?   对于《鸡毛飞上天》世界的骆玉珠,他挺无感的,就觉得为人有点刻薄,但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可是今天来到修车铺,跟个泼妇一样威胁他,那就别怪他睚眦必报了。   认真想想,电视剧里给骆玉珠美化了太多,像这种火车线路上来回游荡,到处摆摊卖货的女人能是省油的灯?2005年,王旭等人长大后的暴发户骆玉珠才是她的本性,平心而论,个人素质比杨雪差了些。   “你现在要不要回家看看?”何瘸子担心他被陈玉莲打屁股。   林跃瞪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儿。”   何瘸子GEIGEI笑着转过头去,至于骆玉珠的威胁,只是惊讶并不担心,因为最多就是打屁股嘛。   ……   “过来。”   “就不……”   “过来。”   “就不……”   陈玉莲拿着鸡毛掸子在后面追,林跃就在院子里跑,老太太站在屋檐下喊“别打了,别打了。”   窗户那边则是胡丽阴恻恻的脸。   “上次去镇长家闹事我没打你,又去开什么修车铺,当初你怎么说的?好好上学?你这是好好上学吗?”   陈玉莲哪里追得上林跃,跑了半天一下没打中,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玉莲,玉莲,别追了,别追了……孩子大了,可不能下手打。”   “就是,我听说林跃成绩很好的,每次都是年级前三,这如果不算好好学习,你让我们家勇勇的脸往哪儿搁?”   “行了,有话好好说,看把你自己累得。”   偏房里缝地毯的妇女也在一边劝她。   木匠媳妇过去一把夺走她手里的鸡毛掸子:“骆玉珠的话你也信啊?他才多大,能拿陈江河当枪使?”   “我不是气他这个。”陈玉莲说道:“我是气他去搞什么修车铺,成绩好再努努力,以后考个好大学,这才是正路,也是咱们农村人的出路。”   林跃见她不追了,也停下来不跑了。   “妈,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让我考个好大学给林语堂看看,没有他,你也能把这个家经营好,把儿子教育好对吗?”   陈玉莲身子一震,呆呆地看着他。   没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培养成才,超越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她是真的害怕林跃把精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最终荒废学业。   屋檐下站着的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   围观的妇女也不说话了,心想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懂事得有点过分。   林跃说道:“我觉得打他脸这种事,你自己做比依靠我更合适。”   陈玉莲低着头不说话。   林跃继续说道:“你不觉得常厂长给你的不只是手工活儿,还是提升自己的机会吗?义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难道你只看到附近几个村庄?市场是做大的,不是等大的。骆玉珠最近在搞什么你知道吗?她在搞批发,就是在进价基础上加一些钱卖给我们村出去鸡毛换糖的人,达到薄利多销的目的,你不觉得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好的启发吗?”   陈玉莲被他一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跟陈家村的村民一起缝地毯,按照统一标准计件拿钱,换成其他村的人呢?也按这个标准?每件低一毛两毛也没问题吧?毕竟对方挣到钱了。   一个人给她两毛,十个人就是两块,一百个人呢?   木匠媳妇等人的脑子也转了过来,纷纷说道:“玉莲,林跃这脑子……真是太厉害了。”   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看不如你们每人负责一个镇,把在这里的缝地毯的模式推广开,只要拿活儿的人多,中间差价的钱都比你们缝地毯的收益多,当然,这份收入多少得分给我妈一点,毕竟是她跟地毯厂签的协议。”   众妇女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她们也知道林跃说得对,资源是陈玉莲的,用人家的资源赚钱,分出一点利润给人家不是应该的吗,何况这条致富路还是林跃指给他们的——虽然是借鉴了骆玉珠的商业模式。   木匠媳妇说道:“玉莲,这骆玉珠没白来,如果不是她来告状,林跃也想不出这样的点子,以后见了面,得好好跟她说声谢谢。”   其余人纷纷附和。   只有窗户那边的胡丽恨得咬牙切齿。   本以为那小混蛋要挨打,怎么就成了他显摆脑子的舞台呢?   林跃看到了映在窗户上的哭丧脸,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骆玉珠……   告家长?   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第二千零四十章 你以为就你会偷家?   李金泽左手叼着烟卷,右手拿着一把剥皮刀,看也不看前面的死猪,凭经验一刀下去把猪皮和猪肉从中间分开。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每一次挥击,架子上的死猪就晃一晃。   他偶尔会眯着眼吸两口,任由烟灰掉落在鲜血淋漓的地上。   “李金泽,厂长找你。”   一听外面的人说厂长找他,唬的李金泽赶紧把没抽完的香烟丢进垃圾桶里,不断地挥舞带着手套的双手,想要把房间里的烟味驱散。   屠宰车间是不允许吸烟的,万一被领导抓到,三天工资就没了。   “李金泽,你干什么呢?厂长找你。”   “哎,哎,来了。”   李金泽把带血的剥皮刀往案板一放,摘掉手套就往外跑。   “你就穿着这个过去?”   经老叔提醒,他才发现皮围裙没解,赶紧摘下来递过去:“厂长找我啥事儿?”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差人过来送信,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不会是……他在屠宰车间偷偷吸烟的事被厂长知道了吧?   李金泽看看坐在石几周围打扑克的几个新招的菜鸟,表情有些阴沉,在心里猜测是谁跟他玩儿阴的,居然背后打小报告。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老叔又提醒一句。   他这才醒悟过来,换上媳妇新做的布鞋,朝厂长办公室所在的院子跑去。   “厂长,厂长……”   可能是做了亏心事的关系,跟以前来见厂长不同,他刻意压低嗓门,又敲了敲门,换来一声“进”后,才带着几分小心走进厂长办公室。   房间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不过会客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陈江河!”   李金泽眼睛一亮,知道厂长喊他过来不是问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林跃冲他挥挥手。   李金泽刚要走过去坐下,金厂长的鼻翼动了动,阴着脸说道:“李金泽,你又在屠宰车间抽烟了?”   “没,没有,我是在院子里抽的。”   这事儿当然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   “看在陈江河的面子上,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被我发现,看我怎么收拾你。”   金厂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林跃,顿时换了一副阿谀表情,变脸之快令李金泽无所适从。   “李金泽来了,现在你能说明来意了吧?”   金厂长能不客气吗?这个陈江河别看年纪小,脑子比绝大多数人都活,说是肉制品厂的财神爷并不为过,正是因为听从了他的建议,改变原来的思路和经营方针,佛堂镇肉制品厂才能越做越好,前后不到一年时间,双乌的牌子在附近几个县域越来越响,产品供不应求,尤其是节假日的时候,来拉货的车能从库房排到院子外面。   又是他,前几天来卖野猪,给了他第二个建议,那就是去找县长哭穷,申请贷款来扩大生产线,说只有做出规模,在终端市场和上游材料市场占据更多份额,才能更有效地降低成本,提升竞争力,并最终挤垮市里的肉联厂。   按照他说的,事情办成了,经谢县长批示,银行答应授予他们一笔十几万块的低息贷款。   林跃说道:“你之前不是说生猪供应紧张,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县里的国营养殖场要优先供应市肉联厂吗?”   “对啊,还是你让我借题发挥,用这个情况去谢县长那儿哭穷的呢?”   金厂长不知道少年旧事重提的目的是什么,他之前就这个问题请求帮助,却并没有妥善解决,而是得了个剑走偏锋的法子,怎么今天少年又往回翻了一页?   林跃说道:“今天我就是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什么?”金厂长难以理解。   “如果上次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哪里有好借口申请贷款呢?”   这家伙……   TNND居然把谢县长算计了。   忒鸡贼了!   金厂长说道:“如果被谢县长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因为国营养殖场爆出困难在后面,你帮忙解决问题也在后面,谢县长就算识破里面的猫腻,也没理由跟你发火。”林跃轻轻拍打着沙发扶手:“何况谢县长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头脑越精明,他才越放心批给你贷款,扶持肉制品厂发展。做生意讲信用,但是诚信并不等同于老实巴交,这一点不用我多解释吧。”   金厂长点点头,深以为是。   “你说国营养殖场有困难?什么困难?”   “据我掌握的情报,国营养殖场今年的生猪数量比去年多,但是饲料严重不足,从而导致生猪体重增长缓慢,达到出栏标准的数量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而外省饲料供应商的报价又高,再去除运费,损耗和人工方面的支出,这买卖不合算。如果我们能帮国营养殖场解决饲料的问题,达到出栏标准的生猪数量多了,多出的一部分你觉得他们会优先供应给谁?”   金厂长一拍大腿,懂了。   “说吧,该怎么干?”   林跃看看李金泽,再看看金厂长,不紧不慢说出一番话来。   ……   第二天一大早。   李金泽提着一个黑色帆布包,跟着进站的人流走入火车站。   他左瞅瞅,右看看,脸上写满“新鲜”。   作为一名屠宰工人,这三十多年来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火车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第一次坐。   “嘿,嘿嘿……”   他在一个卖茶叶蛋和粽子的摊位旁边站住,看着货柜下面悬挂的“代销双乌牌火腿”和“金华火腿甲天下,双乌火腿甲金华”广告词的横幅嘿嘿傻笑。   围着白围裙,戴着白头套的老板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   李金泽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看着横幅傻笑。   作为一名佛堂镇双乌肉制品厂的员工,他由衷地为自己的工作单位高兴。   “傻子。”   老板娘剜了他一眼,把用来保温的被子盖住热腾腾的粽子,瞄了一眼西方,盘算着下个班次的火车还有多久到站。   啪~   这时有人拍了李金泽的肩膀一下。   他回头一看,是林跃来了。   “看到什么了?笑成这个样子。”   李金泽指了指货柜下面的横幅。   林跃顿时了然,三十年后洋河、古井贡、泸州老窖这些酒厂把广告做到车站候车室的大屏幕,以及县市乃至村镇小店的招牌上,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放在83年的今天,央视广告都还没火呢,像李金泽这种土老帽,看到宣传自家工厂产品的广告,当然会兴奋不已。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何瘸……无忧。”   李金泽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棍,面相怎么说呢,五官不正是一定的。   “他叫李金泽,我的……一个朋友。”   何瘸子冲李金泽点点头。   李金泽多少有点嫌弃瘸子,无忧?就这健康情况,怎么也不像衣食无忧的样子。   “早饭吃了吗?”林跃又问。   “吃过了。”   “那行,上车吧。”   发往省城的火车已经开始上人,列车员站在门口维持秩序,不断地喊着“不要挤,不要挤,留意脚下。”   考虑到和何瘸子腿脚不方便,李金泽想去搀扶,没想到被他一把推开。   “不用你扶,我能走。”   嘿,他还挺狂。   李金泽很无语。   林跃没有搭理身后二人,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当下的火车还是那种运行速度很慢的绿皮车,很多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坐票成了稀罕物,无座才是常态,有时候一屁股坐下去,搞不好会听到一声大叫——“你踩我手了”,低头一瞧,便会发现有人把三联座下面的空间当成了硬卧。   何瘸子被过道里的人挤得东倒西歪,李金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护送到林跃身边坐下,气喘吁吁地道:“他们怎么都站着?”   “没买到坐票呗,得提前好几天预订。”作为给自己开路的报答,何瘸子非常好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李金泽看看过道里那些一看就站了很久,脸上带着麻木与疲惫的旅客,非常庆幸自己是跟着林跃坐火车,不然他的第一次火车之旅,肯定是要站到目的地的。   “对了,陈江河,你还没说带我去杭州干什么呢。”   何瘸子听到这个名字,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林跃为什么隐瞒自己的名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林跃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神色平静地看着李金泽。   “去釜底抽薪。”   釜底抽筋?   抽谁的筋? ###第二千零四十一章 袜子王的称号姓林了   诸暨县郊。   浦阳江畔,浦溪袜子厂。   何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传达室的窗户前面。   “你找谁?”里面伸出一个脑袋。   “同志你好,我们是来进袜子的。”何瘸子一脸客气地道。   “去去去,我们厂不接待个体户。”   “同志……”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是国营厂,国营厂你知道不?不接待个体户。”   “同志,你看我一残疾人,赶了两百多公里,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就为进点袜子,你跟领导说说,通融一下行吗?”   “我们厂没有这个制度,你回去吧。”   啪~   窗户拉上,那个圆滚滚的脑袋也缩了回去。   何瘸子碰了一个硬钉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站在树荫下的林跃和李金泽面前,摊摊手,意思是没办成。   “卖可怜也不行?”李金泽说道:“你可是残疾人,国营厂里都是什么人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简直跟市里的肉联厂一个德行。”   看得出来,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努力,早在何瘸子去交涉前就被拒绝过。   “这可怎么办啊?”   李金泽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何瘸子接了,拿出火柴先给李金泽点着,然后是自己,可能是动作慢了,最后丢火柴梗的时候烫到手指,本就歪斜的嘴巴更难看了。   俩人面对面吸了两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扭头看向没有发表意见的林跃。   说要来袜子厂进货的是他,现在两个人都被拦在外面,他为什么一脸平静,似乎猜到了结局一般。   是的,林跃并没有感到意外。   往后几年,社会上的倒爷利用“走后门、批条子”拿到计划内商品,利用其和计划外商品的利差赚取财富,电视剧里也有侧面描写,大约是1992吧,陈大光不卖猪皮手套后挂上的那位刘处长,就是依靠这种方式发财的那批人里的一员。   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像什么沥青、螺纹钢、化肥、彩电……只要疏通关系,打点好各路神仙,搞出来一倒手就能大赚一笔。   现在是80年代初,卖袜子的利润比卖鞋都大,像这种情况,只要脑子不缺根筋,闭着眼睛买都能挣到钱,你不是国营单位,不是关系户,那能给你一般人挣这个钱?   所以电视剧里才有骆玉珠的妈妈是浦溪袜子厂的职工,她靠着袜子厂生产的袜子成了义乌远近闻名的“袜子王”的设定,不过即便有这样的渊源,她都要巴结袜子厂员工才能进到货,而新款袜子就是内部员工也买不到,得是大客户或者厂长的亲戚才行。   袜子王?   从明天开始她就不是了。   既然骆玉珠敢威胁自己,那就别怪他十倍奉还,断了她的财路了。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何瘸子和李金泽闻言一愣。   “明天再说。”林跃说道:“走吧,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一听这话,李金泽来了精神,赶紧叭叭地把烟抽完,往地上一丢,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厂区。   ……   第二天,还是浦溪袜子厂。   “行不行啊?如果被人看穿,会不会被打?”   “你只要不乱说话就不会被人看穿。”   林跃脚步一顿,手肘向后屈,给了李金泽一下。   “疼。”   这货捂着右肋,一脸哀怨看着他。   林跃说道:“记住,少说话,拿出上位者的样子来,我为什么让你帮忙?想想你在面对那些待宰生猪时的气势。”   “原来你早有计划。”   “废话怎么那么多。”   “……”   李金泽不说话了。   这时一个穿着工装的男子由走廊拐角走出,多看了两人几眼,李金泽想起林跃的话拿眼一瞪,那人赶紧低下头走了。   咦。   还真管用。   李金泽看看自己这身行头,的确良的白衬衫扎到黑色休闲裤里,黑皮鞋,再配上一条鳄鱼皮带,挂在裤耳的钥匙扣和数把高质量钥匙,妥妥一副大厂领导风范。   而林跃,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两撇小胡子贴在上唇周遭,看起来有那么点成年人的意思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林跃屈起手指,敲敲厂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听到里面的应答,他推开房门走进办公室。   郑厂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手还按在电话上,看来是刚刚结束通话。   “你们是……”   “郑厂长,您好,我们是金华来的,之前打过电话,第壹百货,这位是我们采购部主任,向年。”林跃满面堆笑说道。   “哦,哦,哦,是你们啊。”郑厂长站起来,走到李金泽面前伸出双手。   李金泽冲他点点头,伸出右手握了握。   郑厂长用双手握手,李金泽用单手握手,由此可见地位差距。   虽然一个袜子厂厂长,一个采购部主任,不是一个系统里的领导,但是论起职务含金量,明显是后者更高,毕竟袜子厂是县级单位,也不是什么大企业,而金华市第壹百货就不一样了,每天多少人去买东西,采购部又是实权部门,可以决定谁的商品能够进入商场销售,谁的商品不能进入商场销售,而且关系在市里,更容易调去机关单位工作。   “坐,坐,我去泡茶。”   李金泽摆摆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们接下来还要去见几个供应商。”   林跃在一边客气地解释:“郑厂长,你也知道,我们第壹百货是去年才成立的国营单位,主体大楼今年才施工完毕,现在正是与供应商订立合作意向的紧要关头,人手严重不足,要不然向主任也不会亲自过来这边做调研,见完您后,还有专门生产床上用品的富通李厂长,登峰文具厂的黄厂长,江鑫玻璃制品厂的徐厂长要见,所以寒暄就不必了,咱们直奔主题吧。”   “好,好。”郑厂长把办公桌的抽屉打开,取出放在里面的样品。   “向主任,你看……这就是咱们厂出产的新款袜子。”   李金泽把袜子接在手中,使劲抻了抻,又看看上面的花色,而后递给林跃。   “你在外面跑的多,觉得怎么样?”   “品质还行,不如……先进2000双卖一卖?跟慈溪长盛的袜子比比看谁卖的好,然后再大量进货。”   李金泽思考一阵,抬头说道:“那就按照小李说的,先来2000双吧。”   “行,行。”郑厂长微笑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备货,你们等着啊。”   “不用了。”   李金泽摆摆手:“我还约了别人,你让人把货送到火车站的货场,我们的理货员自会做好接应工作。”   他又对林跃使个眼色:“小李……”   “哎。”林跃拉开公文包拉链,从里面点出2760块钱放到桌子上:“2760,郑厂长,你点点啊。”   郑厂长有些不好意思:“这……我们还没交货……”   “来之前我们做过调查,浦溪的信用没问题,而且我们以后就是长期合作伙伴了,我不认为郑厂长会干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李金泽拍拍膝盖站起来:“行了,就这样吧,走了。”   郑厂长把人送到门外。   “行了,回吧,郑厂长。”林跃挥手回应。   “慢走。”   郑厂长目送二人坐进一辆红旗牌小汽车驶离厂区,直至看不到了才返回办公室。   十分钟后,林跃和李金泽从小汽车上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居然把一家国营厂的厂长给骗了。”李金泽比娶媳妇儿还兴奋:“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吓得手心都冒汗了,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接话,早就穿帮了。”   想起刚才的情景,他现在还后怕呢,不过对于少年之胆大,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别说80年代,就是2000年以后,这种场面也能把大多数人唬住。   “瘸子呢?”这时李金泽才想起他的好搭档。   “我让他去办另一件事了。”   “接货?”   “不是。”   李金泽面露不解,不是接货?那是去干什么?   ……   差不多同一时间,浦溪袜子厂办公室。   业务员小孙敲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房间:“厂长,1000双男袜,1000双女袜子已经打包好,现在发货吗?还是再等等?”   “发货。”   “好的。”小孙转身要走。   郑厂长又把人拦住:“你等等。”   说完这句话想了想,他拿起放在右手边的电话,拨通总台号码:“喂,总台吗?帮我接金华市工商局。”   等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   郑厂长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没错,是我,我是诸暨县浦溪袜子厂的厂长郑潜。” ###第二千零四十二章 你不让我搞他我偏要搞他   小孙一脸费解看着郑厂长,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为何给金华市的工商局打电话。   “是这样的,我想了解一下第壹百货的情况。”   “……”   “嗯嗯。”   “……”   “嗯嗯。”   “……”   “好,谢谢啊。”   郑厂长挂断电话。   小孙说道:“郑厂长,那两个人……有问题?”   郑厂长摇摇头:“没有问题,他们确实是第壹百货的人。”   小孙哭笑不得:“厂长,人家钱都提前付了,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我们吗?你也太小心了吧。”   郑厂长尴尬一笑,想想刚才的做法确实小心过头了,为了买他们厂生产的袜子资质造假的情况他还没遇到过呢。   小孙说道:“那货……”   “这还用我多说?发啊,马上。”   “哎。”   小孙脆脆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厂长办公室。   另一边,何瘸子摘下头带式耳机,用一种佩服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看着林跃。   而李金泽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台破旧的绿皮机器上。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呢?”   “交换机。”   “交换机?干什么的?”   “就是电话与电话连接的中间设备,你以为113总台的姑娘们是怎么工作的?”   李金泽用手摸着掉漆的外皮,两眼放光,像看到了宝贝:“这玩意儿……怎么来的?”   “跟别人换来的。”   “换来的?拿什么换的?”   林跃皱了皱眉:“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这时何瘸子举了举手。   林跃说道:“是不是想问我怎么能跟女人一样说话?”   何瘸子点点头。   “我学过口技。”   “口技?”   “不信?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段?”   何瘸子表示不用,而李金泽选择打蛇随棍上,不过嘴里才迸出半个“好”字就被何瘸子用手捂住了。   “你干吗?”   “救你的命。”   说完指指林跃。   李金泽这才发现那个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少年已经是一脸不悦,只能尴尬一笑,收拾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帮着何瘸子把通往浦溪袜子厂的电话线接好,固定到电线杆上。   下午时分,小孙准时把2000双袜子送到火车站的货场,林跃支开二人后将东西送进随身空间,骗他们已经办理好托运手续,又在附近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往回赶。   ……   大约在同一时间。   把从富阳粮站收购的大麦转手卖给邱英杰大赚一笔的陈江河回到了陈家村,让陈金水将村民们召集起来。   养子好不容易回家了,陈金水当然不会怠慢他的请求,立即通知村民代表到他家集合。   “叔,你听我的,这事儿一点风险都没有。你看我,我是做成了一笔买卖,觉得事情能干,才回来通知大家。这大麦,粮站拉去沤肥,养殖场那边又有饲料短缺的困难,那我们为什么不把壮劳力撒出去,推着板车也好,架着马车也行,到富阳的田间地头跟农民买他们的大麦,只要拉回来,那都是钱那。”   “江河,我怎么听着……这是政府该做的事情,我们来做,会不会有麻烦啊?”   “叔,粮站不要的大麦养殖场可以拿来喂猪,我们帮忙解决了这个难题,人家还要感谢我们呢。”   “这个……我觉得还是得慎重一些。”   “叔,没事的,我不是说了吗?我做完一单后觉得这事可行,才回来通知大家的。按照我的估算,大约需要8000块的本钱,折算到每一户的话,100出头,三天后东西运回来,大约能赚30块,没错,三天,三成利。”   “……”   陈金水还在纠结,不过陈金土、陈金锐、陈洪等人听说三天时间就能赚到三十块钱,那真是……眼睛都红了。   “我干,鸡毛,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找我妈拿钱去。”陈洪像是生怕他改变主意,丢下这句话拔腿就跑。   陈金土说道:“金水哥,你是不是忘了鸡毛和邱主任是好朋友了,他都说没事了,这买卖肯定能成。”   陈金火和陈金锐也在旁边附和:“是啊金水哥,鸡毛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的,干吧。”   “干吧!”   陈金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又思量了一阵才勉强点头:“好吧。”   周围等候的村民一看陈金水同意了,无不欢呼一声,有回家找老婆的,有回家找爹妈的,目的嘛,只有一个,拿钱!   便在这时,镇长媳妇过来喊他和陈江河吃饭,陈金土等人起身离开。   晚上巧姑炖了一只鸡,陈金水依然想方设法撮合养子和女儿,不过没啥结果。   出于对陈江河的信任,村民们很快便凑齐8000多块钱用来收购农户的大麦。   第二天,村里的壮劳力在陈江河的带领下驾驶拖拉机,推着平板车,浩浩荡荡开向富阳。   这个年代打电话要先接主机,买张火车票得四五分钟,普通人的联系方式还是写信,再想快那就电报,再快……想打电话先去邮局排半个小时队,长途价格的话……一分钟十几块。   所以信息差能让人挣钱,信息差也能让人亏钱。   走南闯北这几年,陈江河还没在信息差的问题上吃过亏,不过这一次嘛……   ……   三天后。   义乌北郊一个仓库里。   陈金土等人将一袋又一袋大麦由拖拉机货厢卸下来,堆放在地磅秤旁边,等着邱英杰带人称量后计算价格。   陈洪和陈平干得尤其起劲,因为他们俩也有一份,简而言之,陈金柱一家拿了三家的钱,要说胡丽为什么这么大方,答案很简单。她看到陈玉莲母子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陈金柱和陈平陈洪兄弟这段时间也拿回来不少钱,可是比起林跃出的那些点子帮陈玉莲赚到的钱还是少,正应了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她又不好意思加入缝地毯的队伍,现在一听陈江河要带领全村人赚大钱,一百块拿出去三天,再回来就是一百三,那肯定要把握住机会,挣钱的同时也争一口气啊,便把半年多来攒下的三百块钱都投进这项事业。   陈金土知道后还笑话她是个守财奴,平时给丈夫买瓶酒舍不得,现在一口气拿出三百多,谁都没她胆子大,不过三天后赚的也多,能进账一百块呢。   “玉珠,你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这边陈家村人搬得起劲,那边陈江河带着骆玉珠从外面走进来。   “我爸来了。”   “你爸?就是那个嗜赌如命,小时候要把你卖给人贩子的……”   “对,就是他。”骆玉珠很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反正今天早晨一开门,他就在墙根下蹲着……”   “唉。”她摆摆手:“不提他了,还是说说这些大麦的事情吧。”   “大家得谢谢你唻,如果当时你没把货物弄丢,我又怎么可能发现这么好的商机。”陈江河笑容满面地道。   骆玉珠在后面踢了他一脚:“陈江河,不许取笑我。”   因为上次陈江河去富阳找她时,她正坐在麻袋上为丢失部分货物哭鼻子。   “哈哈……”   陈江河爽朗一笑,正要再说话逗逗她,猛然看到门口的村民向后散开,有人小声说道:“邱主任来了,邱主任来了……”   两个人定睛一瞧,果然发现邱英杰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大哥。”陈江河带着骆玉珠迎上去,笑着说道:“这下养殖场的猪应该不愁没饲料吃了,我算过了,这里的大麦,足够他们半年的量。”   邱英杰看着堆成小山的麻袋默不作声。   陈江河正要开讲收大麦路上发生的趣事,骆玉珠杵了杵他的后腰,陈江河这才注意到邱英杰的表情有些难看。   “大哥,怎么了?”   邱英杰沉吟片刻,一脸严肃地道:“刚才我给县里那几家养殖场打电话,让他们派车过来拉大麦,但是他们的回答是不用了,饲料的问题解决了。” ###第二千零四十三章 我要你的房子   养殖场的饲料难题解决了?   陈江河呆立原地。   离得近的陈家村村民听到这句话,一个个傻了眼。   噗通。   那是正在搬大麦的陈洪和陈平把麻袋丢到地上的声音。   当然,他们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养殖场的饲料难题解决了,意味着什么?很简单,县里不需要这些大麦了。   再直白点讲,他们的路白赶了,力气白费了,钱白花了。   陈金土带着陈大光从后面挤到前面。   “江河,邱主任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懂什么意思,却又不敢懂他的意思。   “大哥,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江河急得说话都带着颤音。   陈家村的人这么信任他,有些老人甚至把棺材本都押上了,现在大麦运回来,养殖场方面不需要了,那……这些大麦不全砸手里了吗?   “是啊,邱主任,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养殖场不是坑人吗?”   陈金土急得牙根儿疼,陈金火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本来他们跟着陈金柱去收破旧自行车,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个五六块,三天前一听投入一百能拿回一百三,平均下来一天能赚十块,就割割大麦运运麻袋,不用走那么多山路,结果呢?不仅赚不到钱,搞不好还得赔钱。   邱英杰重重地叹了口气:“两天前,佛堂镇的双乌肉制品厂为了能够拿到养殖场的生猪份额,从桐庐县进了一批大麦,以比你们的报价还低三成的价格出售给了养殖场,解决了他们的饲料难题,所以……”   三成?现在报价的基础上砍掉三成,那就是成本价啊?就这还没算大家浪费的时间和体力。   众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白忙活了?   陈金土说道:“三成,那我们也出一样的价格。”   大麦不如小麦好保存,而且这里是空气潮湿的南方,不像北方,如果就这么堆在仓库里,几个月下去全发霉了,那时候除了扔地里沤肥,再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哪怕白干了,也得卖。   他倒是干脆,有割肉止损的那股子狠劲儿。   然而……   邱英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可是养殖场已经收到能用半年的大麦了,他们买了去也不能妥善保存,放到明年再用啊,所以……唉。”   他带来的新人小赵又给大家头顶泼下一盆冷水:“双乌肉制品厂是乡镇企业,性质是集体企业,养殖场是县属国营企业,别说以同样的价格出售,就是你们的大麦再降几个百分点,也很难改变现有局面。”   “邱主任,你是江河的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有人哀求道。   “这样,江河,你先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我现在马上去见县长,看看他有没有好办法。”   “哎,好,好。”   陈江河失了魂儿一样,好半晌才点点头,应了一声。   邱英杰拍拍他的胳膊,摇摇头,带着小赵走出仓库。   他前脚离开,后脚村民们就炸锅了。   “县长真有法子吗?邱主任是不是糊弄我们啊?”   “鸡毛,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我娶媳妇儿的钱都压在里面了,现在养殖场说不收了?这可咋办啊。”   “我买种子的钱也拿了出来。”   “鸡毛,想想办法啊。”   “……”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陈江河整个人麻了。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   傍晚时分。   镇长家。   一群人把陈金水父子堵在家里。   邱英杰说回去找县长想办法,结果一去不复返,连个回信都没有,想来是事情没有办成,没脸回来面对陈家村的人。   “镇长,这事儿当初可是你点头的。”   “我点头的?我还说这事儿不稳当呢,现在怎么着?”   “镇长,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们是相信你,相信鸡毛,才把钱拿出来收购大麦,现在东西堆在仓库,养殖场养殖场不要,粮站粮站不收,只能看着它们一天天发霉腐烂,能不急吗?这马上就要到农忙了,我们拿什么买种子,买化肥,添置农具?”   “这我都知道,知道!不过大家别急,大麦也不是说发霉就发霉的,还得一段日子呢,邱主任不是说了吗?会想办法帮我们,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也得给他一些时间对吧。”   “……”   陈金水耐着性子应付着,陈江河低着头站在旁边,像个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一样一声不吭。   “林跃。”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林跃脑子活,地毯厂的常副厂长就是他找来的,兴许他能有办法。”   这时陈金水才发现人群外面站着一个表情平静的少年。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金水在心里嘀咕道。   这时村民们主动让开一条道。   陈金水冷哼一声,背着手说道:“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他一没掏钱集资,二没参与劳动。出去,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林跃说道:“谁说我要说话的,我没想说话,更不想管这件事好么,主要是我舅妈气得卧床不起,舅舅在一旁照顾,陈平和陈洪不敢进家门,我这个当外甥的过来凑个人头,看看你跟陈江河打算怎么善后,回去告诉他们结果,这有问题吗?”   陈金水张张嘴,无言以对,因为这话讲得很有道理。   陈金柱一家拿出300块,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全村人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家,以胡丽的脾气,一下子亏了这么多钱,不是要她的命吗?这么一看,林跃确实有理由,也比谁都有资格参加会议。   “林跃,你别这样说,就给大家出出主意嘛。”陈大光赶紧说好话。   “主意?主意当然有,就看镇长愿不愿意了。”   大家闻言一愣,没想到他还真有主意,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对镇长不利。   陈大光说道:“你先说嘛。”   “这件事,要么大家认栽,毕竟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很正常,要么陈江河和陈金水父子为他们的信用买单。我想,陈江河手里应该有一些资金吧,舅舅早上吃饭的时候讲过,他是做过一桩倒卖大麦的生意,确定赚到钱后才给大家分享生意经的,还有,陈金水当镇长也有几年了,明明买得起大前门,却一直抽旱烟,工资哪儿去了?再就是……”他打量一眼号称全村最气派的房子:“镇长,如果你想卖房子的话,请联系我,保证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   “……”   “……”   大家都不说话,看看他,又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陈金水,心情都很复杂。   林跃确实有给出主意,但是这主意……对于陈金水和陈江河来说,有点馊。   “咦,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林跃的话与其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挑衅。   “我们家七口人,四间房,我跟舅妈关系又不好,我想带着我妈搬出来住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吧。”   逻辑是没问题,可是傻子都知道他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恶心陈金水。   “你……你……你这个小混……”   陈金水想骂人,转念又一想,他作为镇长不能骂人。   “怎么不骂了?骂啊。”林跃说道:“陈金水,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可不能得罪我,因为我是能帮你解决资金来源的人,万一我赌气不买你的房子,村民们拿不到钱去县里闹,你觉得你这个镇长还能干下去吗?”   陈金水:“……”   他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这小子气死。   “你也别生气,卖房子有卖房子的好处。”林跃说道:“你为帮陈江河还债倾家荡产,他该怎么报答你?”   陈金水闻言双目微明。   陈江河也不是傻子,知道林跃指的是他和巧姑的婚事。   陈金水养大他,还为他顶罪进学习班,最终落下病根,眼下又帮他还债倾家荡产,他要是再违背养父意愿跟骆玉珠在一起,那就真的没有人性了。   “你……不是反对包办婚姻吗?怎么现在……”   林跃笑对陈江河:“怎么现在为他出谋划策?” ###第二千零四十四章 你没想到陈江河是这种人吧   当初林跃在镇长家门口控诉镇长不堪的时候,现场很多人都听到了,他说陈金水包办婚姻,作为镇长还是老思维,不能服众,如今又支持陈江河跟巧姑结婚,这……这不是在一个问题上反复横跳吗?   “因为我看上了你们家房子,这个答案……”他顿了一顿,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后才说道:“我想你是很难接受的,好吧,我实话实说,骆玉珠做了点让我不痛快的事,我想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就是这么简单。”   骆玉珠做了让他不痛快的事?   陈江河被他说懵了。   陈金土和陈大光等人想起妇女们曾说骆玉珠去找陈玉莲告黑状,林跃还为此挨了顿揍,从这点来看,他确实有报复骆玉珠的动机。   玉珠怎么会……   陈江河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知道林跃所言非虚,他想不明白,骆玉珠为什么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林跃现在是村里有名的混世魔王,惹恼了这家伙,那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行了,都散了吧,今天就这样。”对于林跃的提议,陈金水心动了,不过再怎么着也不能立即实施计划,让别人知道了会说他们父子二人被一个少年耍得团团转,那就太丢人了,得等两天,等邱英杰那边实在没辙了,他再出来收拾残局,让陈江河感恩戴德,顺顺利利地和巧姑完婚。   “明天,等明天,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行吧?”   大家一看镇长这么说,还能怎么着?回家等消息吧。   陈金土拉着满脸阴沉的陈大光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跃会给陈金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以老头子对养子的喜爱,搞不好真能把房子卖了填这笔生意的窟窿,那时候他跟巧姑不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林跃,你等着……我……我跟你没完。”   陈金锐看看陈大光父子的背影,再看看林跃。   得,这小子又把陈大光得罪了。   ……   与此同时。   佛堂镇。   当天边的云彩将夕阳吞没,骆玉珠拦住一个去打酱油的少年:“小弟弟,我问下,这里是不是双乌肉制品厂?”   “你不认字吗?”   丢下这句话,他拎着酱油瓶走了。   骆玉珠碰了个硬钉子,脸色有点不好看。   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教养的小屁孩儿,她轻轻嗓子,又拍平牛仔外套的褶皱,扭头进了挂着“双乌肉制品厂”牌匾的大院。   邱英杰那边没消息,陈江河带着村民回了陈家村,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便一个人来了佛堂镇。   女人好办事嘛,万一能够说服双乌肉制品厂的厂长给陈家村的村民“一条生路”呢?死马当活马医吧,总要比什么都不做好。   可能是正赶上饭点,院子里没人,她扫视半圈,目光定格在挂着“厂长办公室”标牌的房间。   希望有人办公。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朝前方走去。   还别说,里面真有人在,因为隐隐约约有对话声传来。   她端正态度,在心里过一遍准备好的说辞,打算扬起手臂敲门,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的人说了一句话,一句令她大惊失色的话。   确切地讲,是这句话里的人名——“陈江河”。   “哎呀,国营养殖场之所以同意为我们供应生猪,多亏了陈江河啊。”   陈江河?   里面的人说陈江河?她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要不是他告诉我们桐庐县的大麦今年长得到处都是,当地人在为怎么处理它们发愁,而县养殖场的饲料储备严重不足,我们现在肯定还在为生猪供应发愁,现如今生猪渠道有了,资金也有了,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没错,是陈江河,他们确实提到了“陈江河”这三个字。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骆玉珠一动不动,像跟棍子一样杵在那里。   陈江河为双乌肉制品厂出主意,让他们去桐庐县收购农户的大麦拉来给养殖场,又回到村里召集村民筹钱,到富阳收购农户的大麦,也准备卖给养殖场。   结果就是双乌肉制品厂更快一步,陈家村的大麦堆在仓库里没人要。   这……逻辑不通啊。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骆玉珠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陈江河的动机。   最后她一咬牙,嘭地一声推开房门。   坐在办公室里谈话的金厂长和程副厂长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硬闯厂长办公室的人,而且看骆玉珠的表情,不像是善茬。   “你们刚才说的陈江河是不是陈家村的陈江河?”   金厂长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骆玉珠也重复自己的问题:“是不是陈家村那个陈江河?”   金厂长见她十分激动,而且看起来她跟陈江河关系密切,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点点头:“是。”   少年确实是这么说的,厂里几名领导,包括李金泽都知道陈江河的事情,这件事儿没有必要隐瞒。   真是陈江河。   真的是他!   那她还有必要跟双乌肉制品厂的厂长谈吗?直接去找陈江河不是更好?   骆玉珠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金厂长和程副厂长脸上的惊讶变成茫然。   “她……她怎么……”   什么人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行了,行了,别管她了。”程副厂长看看手表,指着表盘说道:“到吃饭时间了,走,走,走,回家吃饭。”   俩人结束谈话,拿着东西离开办公室,至于骆玉珠的事……想来她会去找陈江河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   三双筷子,两个碗,两盘青菜一盘肉,还有一个小碟腌黄瓜,很丰盛的一餐。   老太太喝了两口汤,把碗放下。   “你妈怎么还不过来吃饭。”   林跃说道:“说还有一点就缝完了,叫都叫不动。”   “晚上缝地毯,又要吵眼睛疼了。”说起女儿的毛病,老太太很无语,白天到处跑,教这个村的妇女缝地毯,教那个村的妇女缝地毯,回来后还要忙活自己那份,每次吃饭都要叫三四遍才能叫到饭桌上。   “你舅妈还是不吃饭?”   林跃摇摇头:“爱吃不吃。”   胡丽自从知道钱有打水漂的可能就傻了,明明是她利欲熏心,嫉意爆棚,别人投一百她非要投三百,最终落到这步田地,却把火撒到丈夫和儿子们头上,刚才老太太逼着他把菜分了一份给那边端过去,陈金柱好心劝她吃点东西,还被一句话怼了个大红脸。   要不是不想老太太为这事儿烦心,他早就给她怼回娘家了。   老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她也没辙,只能受着了。   “别吃了,去,再叫你妈一下,待会儿汤都凉了。”老太太有些心疼锅里的鸡蛋豆腐汤,虽说是夏天,汤这种东西,一旦凉了也会失去七分风味。   林跃没有说什么,放下筷子往南屋走,路程刚刚过半,就听见院子门口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人拐了进来。   可能是没想到他在院子里,来人一个急刹,顿住脚步。   林跃借着南屋窗户辐射的灯光仔细打量,认出来人身份,微微皱了下眉:“怎么是你?” ###第二千零四十五章 娶了女儿气死爹   “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声音带着一些紧张,还有一些气愤,以及……尴尬。   林跃看看堂屋里吃饭的老太太:“你先去外面等着。”   说完进了南屋。   巧姑松了一口气,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跟陈玉莲和老太太表达来意呢,毕竟她要找的人是林跃,中间差了五六岁,一般情况下是没啥共同语言的,更敏感的是,她家老头儿和少年的关系非常差。   “妈,妈,外婆叫你过去吃饭。”   林跃喊了一遍,不见她起身,只能过去夺走陈玉莲手里的针,大声说道:“你妈喊你吃饭。”   “哦,该吃饭了。”   陈玉莲这才反应过来,把马扎放到不碍事的地方,又把灯关了,出南屋往北屋。   这时她发现林跃没有跟上来,往院子外面去了。   “你不吃饭了?”   “我吃饱了,去散散步,下下食。”   “这孩子。”   陈玉莲没有多想,一个人进了堂屋。   林跃来到胡同,望侧前方垂手站立的巧姑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是你让我爸卖房子还钱的?”   “我只是建议他这么做。”   下午开会巧姑没在,被她妈拉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林跃横跳的事,直至晚上陈金水和老婆商量为陈江河卖房还债,以此来道德绑架养子跟女儿结婚,她这才明白过来。   “林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买你们家房子。”   “你知道这么做只能让我越来越反感你。”   “……”   林跃很无语,看来她把自己堵她嘴的话当真了,一时促狭心起,戏弄道:“好吧,我说心里话。一旦陈江河跟骆玉珠在一起,那找遍整个陈家村,能配得上你的就只剩陈大光了,一旦你们结婚,等我长大了一切都晚了,而如果你和陈江河结婚,日子肯定过不好,早晚都得离婚,那我不就有机会了吗,等我娶了陈金水的女儿,看老头子会气成什么德行。”   “你这个……你这个……无耻混蛋!”   巧姑没想到他的想法这么奇葩,更后悔过来找他,寄希望于他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帮陈家村的村民保住血汗钱——前几天她听木匠媳妇等人聊天,知道骆玉珠到陈玉莲那儿告林跃的黑状,没想到反而给陈玉莲母子贡献了一个发家致富的金点子,再想想陈玉莲被村里人排挤的事,也是他说动了地毯厂的常副厂长,所以大家对林跃的评价是他总是能够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故而无论是为陈江河,为陈金土,为她自己,乃至整个陈家村的人,她有充分的理由过来求助,可是……可是他的想法……卑鄙龌龊!   这声发泄似的咒骂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大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地飞上天空。   巧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街口快走。   周围住的都是一个村的村民,街里街坊的,万一被他们认出来,那可怎么办,她是女孩子,可不是那个无法无天,完全不顾及别人想法的家伙。   “切……”   林跃撇撇嘴,刚要转身回院,猛然听到镇长家附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骆玉珠。   他跟在巧姑后面走出胡同,这时右前方临街的院子也有人走出来,定睛一瞧,是木匠媳妇。   她好像是认出了巧姑,指着镇长家的方向问道:“巧姑,这咋回事?那是骆玉珠吧?”   “不……不知道,我正要过去看呢。”   说完一溜小跑过去。   木匠媳妇看看刚从胡同里出来的林跃:“林跃,那是林跃吧?”   “对,是我。”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林跃刚要说话,那边又传来骆玉珠的喊声。   “陈金水,你凭什么不让我见陈江河?凭什么!”   “你害得他还不够吗?走走走,别再来打扰我们,我告诉你,陈江河这辈子都不会娶你的,他要敢见你,我一头撞死在村口的电线杆上。”   这个年代的农村,夏季炎热,一般人又舍不得买电风扇,而庭院里凉快不少,一些人会把饭桌搬到外面吃晚饭,现在天是黑了,但是街道上的人不仅没少,反而多了。   大家都在对着镇长家指指点点,议论骆玉珠和陈金水起冲突的事情。   木匠媳妇说道:“镇长怎么这么大火气?”   林跃说道:“陈金水本来就不待见骆玉珠,陈江河如果不去富阳找她,又怎么会看到粮站对大麦的态度,也就不会生出心思集资收什么大麦,闹得现在要帮养子卖房还债。”   木匠媳妇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能是看到街上的人越聚越多,陈金水的态度又很坚决,骆玉珠便没有继续坚持,又跟他理论了几句后悻悻离开。   林跃转身回来自己家,半个小时后,正在灶台边刷碗的他脸色一变。   “有点儿意思。”   他没有想到骆玉珠居然去了佛堂镇,更没想到她知道了给金厂长出点子的人是“陈江河”,难怪刚才不顾颜面,心急火燎地来陈家村找人。   陈江河一边集资8000多块,带着村民去富阳割大麦,一边帮双乌肉制品厂的人出主意,如果不清楚个中细节,换他也会犯糊涂。   看来要把计划改一改了,她那个混蛋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林跃,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想起一篇要背诵的短文。”   陈玉莲非常满意他的回答。   “去,把桶里的泔水倒进后面的排水沟里。”   林跃二话不说,提起盛泔水的塑料桶进了胡同。   ……   第二天。   开发区办公大楼。   邱英杰在窗户前面来回走着。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才开了个头的宣传材料。   这是他今天的任务,然而现实是根本写不下去,陈家村村民集资弄来的那些大麦成了他的心病。   是,做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家村村民的血汗钱打水漂吧,还有陈江河,身为大哥,他总要救一救的。   然而他往邻近市县的粮站、养殖场打了好几通电话,负责人要么害怕犯政治错误,惹得主管部门不高兴,说不需要,要么把价格压得很低,运输成本加上期间的损耗,起码要折价三成,也就是农户拿出一百块,回到手上最多七十块。   有没有办法,还有没有办法?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是新分来的大学生赵磊。   “邱主任,有人找你。”   “找我?谁找我?”   “是个少年,说是陈江河的表弟,名字叫林跃。”   “林跃?”   邱英杰似乎知道这个名字,稍作思索:“让他进来。”   赵磊点点头,走了。   邱英杰在办公桌后面坐下,静候来人。   不一会儿,伴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张稍显稚嫩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邱主任,你好。”   “你就是林跃?我听说过你,陈江河讲你说服省城地毯厂的副厂长,在陈家村办了个合作点,小小年纪,头脑很灵活嘛。”   “运气,都是运气。”   “运气来了,也得把握住才行啊。”邱英杰朝前面的椅子招手:“坐吧。”   林跃依言坐下。   邱英杰说道:“是你表哥让你来的吧?为了仓库那些大麦的事?”   现在对于陈家村的人来讲,最关心的事情自然便是大麦的销路,昨天他说会帮忙想办法,直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答复,陈家村的人难免急躁,派人过来打听进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林跃的回答是:“不是。”   不是?   邱英杰给他整懵了。   “我们家没有参加集资收大麦的事情。”   “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林跃说道:“邱主任,你知道给佛堂镇双乌肉制品厂的金厂长出主意,让他去桐庐县收购大麦以解决养殖场饲料难题的人是谁吗?”   他停顿一下又道:“是陈江河!” ###第二千零四十六章 两个陈江河   “陈江河?你说陈江河?”   邱英杰惊得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对那个弟弟有很深的了解,收大麦转手给养殖场卖钱这件事,陈江河要是一个人就能干,绝对一个人干了,因为干不了,这才想着带领陈家村的村民一起干,也算是为家乡做贡献,有钱一起赚。   林跃慢条斯理地道:“此陈江河非彼陈江河。”   “此陈江河非彼陈江河?难不成有两个陈江河?”   “然也。”   邱英杰给他整得哭笑不得:“你就别给我这儿兜圈子了成吗?”   林跃指着自己说道:“我。”   “你?你是陈江河?”邱英杰觉得他八成是来消遣自己的,要不是自己脾气好,多少有点涵养,换成楼下那帮四五十岁的老顽固,早就让他滚蛋了。   “对,我冒了陈江河的名,给他们提的意见。”   “什么?冒名?”   邱英杰的表情又是一变,从不相信到不理解,人都迷糊了:“你为什么要冒陈江河的名字?”   林跃说道:“当初双乌肉制品厂因为被市肉联厂勒令不许用金华火腿的名号,生产计划被打乱了,收购生猪的业务也跟着按下暂停键。”   邱英杰点点头,这事儿他知道,谢县长还吐槽过市肉联厂的霸道行径。   “然后呢?”   “我当时猎到一头野猪,寻思卖给肉制品厂换点钱,他们不开工,这猪就得臭了。为了能够把野猪卖出去,我就去跟金厂长套近乎,提了一点对他们有用的建议。你想啊,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人家能重视我吗?没办法,我只能说自己是镇长的养子陈江河。”   “等等……”邱英杰现在的注意力转移了,冒牌陈江河什么的已经变成次要问题:“你说你给金厂长提了点有用的建议?在火车站摊位,门面招牌,还有县里那些拉脚运货的车辆上打广告的法子是你告诉他的?”   林跃很诚实地道:“没错,是我说的,金厂长为了表示感谢,就让下属收了我的野猪。”   被谢县长奉为经典案例,拿到年终座谈会上讲的生意经居然来自眼前的少年,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陈江河脑子灵光,赚了不少钱,但是作为大学生,他很清楚,陈江河的生意经叫把握商机,而这个林跃的想法才叫经营。   商机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而会经营,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成功之道。   “我以为陈家村出了个陈江河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陈家村还真是藏龙卧虎,难怪我那兄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邱主任,说大麦的事成么?”   邱英杰这才发现自己说着说着跑题了,当然,他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因为甭管换成谁,知道这个情况后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继续,继续说。”   林跃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陈江河找村民集资去富阳收购大麦的事,昨天回来才知道这桩买卖黄了,村里人有的连农忙的种子和化肥都买不起,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找到双乌肉制品厂的金厂长说了这个情况,他挺感激我的,说没有我的帮助便没有双乌肉制品厂的今天,会想办法拉陈家村的村民一把,起码不能让他们血本无归。”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邱英杰顿时哭笑不得。   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呢,更让人无语的是,林跃和陈江河想到一起去了。   “既然金厂长决定帮忙,那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让村里人知道这件事是我引发的,如果不是我多嘴,他们兴许已经在家数钱了,江河哥也不会被镇长禁足。”   邱英杰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中间人?骗他们说买家是我联系的?”   林跃点点头:“没错。”   邱英杰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如果由他出面收拾烂摊子,陈家村的人会十分感激他的付出,但是假如给他们知道真相,必然会在心里埋怨林跃砸了这桩赚钱的买卖。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哦,对了,我希望这件事由骆玉珠具体操办。”   “为什么?”   邱英杰很不理解。   “你应该知道吧,陈金水一直反对陈江河跟骆玉珠接触,拼命地撮合女儿和养子,搞得两个人相当别扭。”   “知道。”   邱英杰听陈江河吐槽过,说正因为陈金水是他的养父,所以在这件事上十分难办,他非常羡慕自己和张雪,能够自由恋爱结婚。而他不喜欢巧姑,巧姑也不喜欢他,所以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强扭的瓜。   林跃说道:“我想,骆玉珠把钱给陈家村的人拿去,应该可以缓和和陈金水的矛盾吧,这样也能对江河哥和她的关系带来好的转变。”   “行啊你,小小年纪这么多鬼点子,哦不,是聪明,聪明。”以前只是从陈江河嘴里听说过林跃的名字,今天第一次见,果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行,我想办法运作一下,让骆玉珠来拿这份功劳。”   “那我就不打搅邱主任工作了。”   林跃出言告辞。   “听说你成绩不错。”   邱英杰没有留他,但是选择亲自送行。   “还可以吧。”   “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咱们义乌需要像你这么聪明又有情义的人才。”   “哦,好。”   林跃随口答应着,冲他挥挥手,骑上停在大楼门口的自行车走了。   邱英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笑着摇摇头。   赵磊看到这一幕靠过来:“主任,你好像……很开心?”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进了大楼。   赵磊满心窃喜。   邱主任……是在说我吗?   林跃不知道自己走后邱英杰说了什么,他没有回陈家村,而是骑车去往佛堂镇。   穿了好多世界后,他发现世界之力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在差不多的条件下,影视剧角色的遭遇会尽可能地回归原来的剧情线,邱英杰以为他是个大好人,岂不知他是在给骆玉珠埋雷呢。   而且这雷,肯定是要比电视剧里的还要大,不然怎么配得上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穿越者信条?   ……   当天下午。   佛堂镇。   一辆又一辆拖拉机载着麻袋驶入双乌肉制品厂的院落。   陈大光站在门口不断吆喝,让双乌肉制品厂的工人小心一点卸货,别把大麦洒了。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骆玉珠也很高兴。   本来陈家村的人都做好亏本的准备,临近中午的时候,邱英杰到市场上找她,说今天给双乌肉制品厂打电话时,对方答应收购这批大麦,给的价格还不错,算算的话每家每户不仅不会赔钱,还有一成利润。   比之前陈江河承诺的三成利润是少,但是对于现在的陈家村人而言,那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邱英杰把交易权给了她,让她拿着钱分给陈家村的人,要问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想帮她跟陈江河一把,这样一来,陈家村还有人不支持她跟陈江河交往吗?   这真的是邱英杰的主意吗?   只怕邱英杰并不知道她偷听了金厂长和程副厂长的谈话,知道了事情真相。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陈江河左手给双乌肉制品厂支招,右手搞集资收大麦,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制造危机逼陈金水屈服——她挽救陈家村破产的命运,陈金水还能不顾养子和她的想法包办婚姻吗?村民们的口水都能把老家伙淹死。   好你个陈江河,也学会玩心眼了。   “骆玉珠,我说昨天看你眼熟呢,原来是咱们县有名的袜子王。”   骆玉珠抬头一看,发现是金厂长带着会计走过来。   “金厂长,又见面了,昨天不好意思啊。”   昨天傍晚两个人照过面,不过那种情况,现在想想挺尴尬的。   “没事,没事。”金厂长摆摆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厂长。”这时会计把成捆的粮票递过去。   金厂长将它们转交给骆玉珠。   “养殖场那边一时拿不出钱,县里用粮票付的款,现在转给你吧,你点点数。”   “行。”   骆玉珠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因为这个年代的粮票属于硬通货,随便一个杂货铺,一家食堂,都能换成钱,而且金厂长是平价转给她的,如果带到缺粮票的地区,能换到的钱会更多。   “谢谢啊,金厂长。”   “不用谢,厂里正要上一条生鸡屠宰线,最近接触了几家养殖场,正好可以把这些大麦以较低的价格销售给他们。”金厂长摆摆手:“对了,你昨天回去……找到陈江河了吗?”   骆玉珠把粮票揣进包里,头也不抬地敷衍:“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哎,冒昧的问一句,你跟他什么关系?”   “呃,朋友,对,朋友。”   “朋友么?我还以为他是你表弟什么呢,小小年纪这么聪明能干,多亏了他,双乌肉制品厂才能有今天啊。”   骆玉珠刚要客套几句,突然回过味儿来。   小小年纪?金厂长说陈江河小小年纪?他怎么看人的啊?眼力这么差劲吗?   “金厂长,你说陈江河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他比我还大两岁呢。” ###第二千零四十七章 长辈怎么了?惹我者打   “不可能,不可能。”金厂长斩钉截铁地道:“陈江河也就十五六岁,这个错不了。”   “十五六岁?金厂长,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两个说的是一个人吗?陈江河,那是……那是我男人,这我怎么可能认错。”   陈江河做完第一笔大麦生意,她曾带他去袜子厂进货,俩人用假冒厂长二姑的办法骗回来二百双袜子——她不知道,林跃就是考虑到郑潜在他们身上吃了个哑巴亏,对人的戒心会提高,所以去袜子厂的时候连交换机都准备好了,三四十年后有企查查,有营业执照,能搜注册信息,八十年代呢?伪造一封介绍信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郑潜要想快速地甄别真假,便只剩一条途径,那就是打电话。   言归正传。   俩人进完袜子,陈江河就近去富阳调查大麦的生长情况,回来后在集市上被陈金水堵住,逼着养子回家,还当着路人的面让他跟她分手,迎娶巧姑,陈江河恼了,当众说她是自己的女人,差点儿没给陈金水气死。   这便是陈江河回陈家村集资,带领村民去富阳收购大麦的背景,也是她认为整件事都是陈江河操盘,目的是迫使陈金水同意二人交往的理由,既然陈江河敢跟陈金水说她是他的女人,那在金厂长面前,用他是她男人的说法来强化自己的话的说服力,有什么问题呢。   “你男人?”金厂长明显被她的语气和表情唬住了:“难不成陈家村有两个陈江河?”   “怎么可能,陈家村只有一个陈江河。”   “我说的陈江河,这么高,这么胖。”   金厂长用手比了比:“印堂开阔,鼻梁挺直,嘴唇有点薄,眼睛很亮,眉毛根儿上还有一颗痣,哦,他打猎技术很好,第一次来佛堂镇推着一头野猪,更可贵的是,少年脑子十分灵光,帮我们解决了生产上的大难题。”   身高,年龄,相貌,脑子灵光和会打猎的特征,这些描述加起来,在她脑海画出一个人的轮廓。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那个人,他就担着一根扁担,前面挂着野鸡,后面挂着狐狸,由乡间土路经过。   王八蛋,这小子居然冒充陈江河!   她曾警告他不要利用陈江河,结果呢?他不仅没听,还变本加厉,打着陈江河的名义到处坑蒙拐骗,而且对陈家村的人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难怪她觉得不对劲,印象里的陈江河不是能左手给双乌肉制品厂出主意,右手设计陈家村人,再让她破局获利的人。看来邱英杰是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单纯地想给她一个取悦陈家村人和陈金水的机会。   “金厂长,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骆玉珠话不多讲,转身就走。   “哎……这……什么人呐,收完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金厂长一脸不悦。   会计在旁边说道:“她好像跟陈江河有过节。”   “上午陈江河打电话过来要求咱们拿下陈家村的大麦,我还以为她知道这件事。”金厂长表情变了几变:“希望不会……出事吧。”   站在肉制品厂门口指挥车辆进出的陈大光看着骆玉珠急匆匆走出来,丢下手里的活儿追上她。   “玉珠姐,你去哪儿?”   骆玉珠说道:“哦,厂长给了一堆粮票,我去把它们换成钱。”   “要我跟你去吗?”   “不用,你忙完回家就行。”   “哦,行。”   陈大光原地目送骆玉珠离开。   在他的认知里,这笔买卖是骆玉珠联系的,事先两人说好了,先瞒着村里人进行交易,拿到钱后由她交给陈家村的村民,这样一来陈金水便没脸逼迫陈江河和巧姑结婚了,他们两个人便可以“各取所需”。   他不了解骆玉珠的性格,但是他知道骆玉珠等了陈江河四个年头,是不会卷钱跑路的。   ……   骆玉珠赶回陈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她没有去陈金水家,也没找林跃兴师问罪,而是跟相熟的村民打听情况,得知就在刚才,村长宣布他会全力补偿村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明天他会召开全村大会,拿出自家积蓄,先把买种子和化肥的钱发下去,剩下的那部分看大麦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去的话再补偿给他先期垫付的部分,如果卖不出去,他就卖房子卖地,总之他们父子一定会填上这个窟窿。   了解到这一情况,她真想喊一句天助我也。   按照她的计划,回来后尽可能地把粮票多换成钱,以此来加重她对陈家村村民的恩情,明天把钱还给他们后,再去找林跃算账,现在陈金水决定明天召开全村大会,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事情摊开来,让大家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几乎害得他们倾家荡产。   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先去了县里,又去了诸暨,粮票和现金的兑换价很一般,后来一位国营饭店的老板告诉她,说靠近宁波那边缺粮票,让她去宁波换。   于是她又买了北上的火车票,直到半夜才完成任务回到家里。   她那个便宜爹还没睡,问她干什么去了也不说,问她吃饭没有也不回答,只放好钱后爬上床倒头就睡。   或许是太累了,第二天醒来一看钟表,发现都9点了,想起8点半要开村民大会,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了一把脸,也没关注混账老爹的动向,打开柜子,拿出装钱的包便跑出家门,往陈家村赶。   ……   十几分钟后。   骆玉珠来到陈家村村委会的大宅子里。   来参加大会的人不少,有陈家村的村民,也有附近村庄的人听说这件事过来看热闹,毕竟陈金水可是附近几个村的村长的头儿,大家很好奇这件事会以怎样的结果收场。   “统计完了吗?拿过来我看看。”   圈子最里面,陈金水接过陈金锐递过来的信笺纸,上面写着各家买种子和化肥所需要的钱。   “江河啊,现在你就带着大家,去银行把这个存折上的钱取出来,按照这个表单给大家发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从媳妇手里接过存折,推到对面无精打采的陈江河面前,看起来是言出必行,拿自己的钱帮养子的决策失误买单。   “玉珠姐,你可来了。”   陈大光看到骆玉珠后凑过来,他可急坏了,想着她再不出现就上门找人去。   “林跃呢?林跃来了没有?”   “林跃?”陈大光被她问迷糊了,心想她不关心陈江河,问林跃干什么。   “没来,他来干什么?他家又没集资割大麦,别跟我这儿提他,烦!”   很明显,他还在记恨前天林跃在陈金水家给陈金水支招的事。   “没来?”骆玉珠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让让,让一下。”   她分开挡在前面的人群,走到圈子中间。   陈金水一看她来了,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来干什么?”   他以为骆玉珠是来看他笑话的。   而陈江河也很吃惊,怔怔地看着她:“玉珠,你怎么来了?”   骆玉珠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环视一圈,正色道:“你们想不想知道,是谁给双乌肉制品厂通风报信,导致你们被对方抢占先机,那些大麦砸在手里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算计我们?”   “不会吧。”   “她是不是搞错了?”   “……”   场间一片哗然,连陈大光都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有人给双乌肉制品厂通风报信,以致大家落得眼下困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人就是陈江河。”骆玉珠的声音很大,大到她说完这句话,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陈江河很意外她会来这里,但是与现在的震惊相比,刚才的意外绝对不算什么。   自己给双乌肉制品厂通风报信?   开什么玩笑,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陈金水十分不满她的作为:“骆玉珠,你乱讲什么?”   虽然因为之前种种,对陈江河有所猜忌,但是在这件事上,老家伙十分笃定,或许其他人有可能干这种事,陈江河……绝无可能。   陈金火,陈金锐,陈金土,陈金柱,肖木匠,胡丽,陈洪,陈平,陈大光,巧姑……所有人都看着她。   眼见先声夺人的目的达到,骆玉珠说道:“我说的陈江河不是他。”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陈金水的养子。   大家被她弄糊涂了,他不是陈江河谁是陈江河?难道陈家村还有第二个陈江河吗?   “有一个人冒用了陈江河的名字。”骆玉珠说到这里顿住。   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是谁,你倒是说啊。”   “陈玉莲的儿子林跃!”   “林跃?”   “不会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冒用陈江河的名字?”   “你别说,端午节的时候我记得他搞来一堆肉制品,有腊肉、火腿和酱肉,纸箱上写着双乌肉制品厂,还给肖木匠家拿了一些,木匠媳妇跟人炫耀,说他没花钱,都是别人送的呢。”   “那就是给他们送信的谢礼了?”   “端午节?时间对不上啊。”   “反正他们一定有关系,骆玉珠应该没有骗人。”   “……”   现场议论纷纷,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   这时巧姑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为了报复我。”骆玉珠说道:“我去修车铺警告过他,不要再拿陈江河和我的关系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他说我越威胁他,他越要这么做,后来我找到他妈说这件事,相信有些人也知道了,最后不了了之。”   众人恍然大悟,认为她说的有理有据,像这么大的事情,一般人是没胆子弄虚作假的。   林跃做事什么风格,大家都看到了,连镇长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骆玉珠了。再联想前天他在镇长家的“横跳”,大多数人接受了骆玉珠的说法。   胡丽跳出来说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是要跟我们全村人为敌啊,我早就说过,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她本来就嫉妒陈玉莲,仇恨林跃,现在一听赚钱的机会生生被这个超不待见的外甥毁掉,那能保持冷静?肯定是要暴走的。   “我找他去!”   她二话不说,转过身去拽着陈金柱和大儿子陈洪就往外面走。   “对,找他去。”   “陈玉莲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   “……”   陈家村的人群情激奋,向着院子外面涌去。   本来能大赚一笔,现在不仅不赚钱,还亏钱,这事儿能忍?肯定是要讨个公道的。   这跟林跃硬刚陈金水不一样,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不爽老家伙的刚愎自用,现在呢,可谓是犯了众怒。   陈大光一看有机会报复林跃,也不管骆玉珠究竟有什么打算,快步跟上陈金土等人。   骆玉珠什么打算?   她会在最后时刻把钱拿出来,因为如果一出现就告诉大家不用亏钱了,这些人对林跃的愤怒不就变弱了吗?   陈金水一家人呆立原地,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更没想到大家群情激奋去找陈玉莲母子要说法了,不过站在镇长的立场,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陈玉莲母子不是有钱吗?那是不是要为陈家村村民亏钱负主要责任呢。   这时陈江河回过神来,拔腿就走。   陈金水说道:“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啊。”他一边说一边拽着骆玉珠往前走:“你说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什么叫火上浇油,我说的都是实情。”   “实情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啊,村民们带着情绪过去,你让他们母子怎么应付?”   “陈江河,都这时候了你还担心陈玉莲和她儿子?”   “我跟你说不清楚。”   陈江河叹了口气,转眼奔出大院。   陈金水对巧姑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与此同时,胡丽、陈大光等人已经来到陈金柱家门口,后面的胡同里更是挤满了人。   “陈玉莲,你出来。”   “陈玉莲!”   胡丽的嗓门尤其大,叫人怀疑她跟陈玉莲不是亲戚,而是仇人,还是十世为敌的那种。   偏房里缝地毯的妇女闻言走出,然后是众人的质问对象。   堂屋门前用硬纸板扎成的帘子晃了晃,林跃迈步入院,而西边刚刚盖好,还没有干透的新屋里闪出老太太的身影。   “你们……大家?这是怎么了?”   陈玉莲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家院子涌进这么多人。   “我们怎么了?我们怎么了你不知道吗?”胡丽不顾陈金柱的拉扯,尖着嗓门说道。   “嫂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玉莲挺慌的,因为她注意到村民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个大写的愤怒。   “你不知道?那你真应该问问你的好儿子。”   胡丽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因为收大麦要亏钱这件事,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如今发现罪魁祸首是那个混账外甥,肯定要狠狠地踩,狠狠地发泄。   以前发生冲突,所有人都劝她家丑不好外扬,其中也包括娘家兄弟,现在嘛,终于不是家丑了,是众怒。   “林跃?”陈玉莲转头看向林跃,目光里带着询问。   林跃摊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咱们家。”   这时陈大光指着他说道:“事到临头还在装蒜,林跃,我问你,你是不是冒了陈江河的名字给佛堂镇的双乌肉制品厂出谋划策,让他们收购桐庐县的大麦卖给养殖场?”   林跃点头说道:“是啊,有问题吗?”   胡丽说道:“有问题吗?你还有脸问有问题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帮着外人欺负自己村的人。”   林跃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外婆,没事的,你去屋里歇着吧。”   说完走到陈玉莲跟前,目光在那些人脸上扫过:“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陈大光说道:“那你以为大家找来是为什么?”   林跃冷冷一笑:“如果你们都是这样的心思,那这次生意理该亏钱,也算给你们一个教训,明白做生意就要承担风险。”   所有人全愣住了。   这么多人跑到陈家施压,这家伙不说吓得尿裤子,还大言不惭地教训起大家来了?   “你说什么?”胡丽很激动,想起比别的家庭高出三倍的投资,感觉心都在滴血。   她一个箭步走到陈玉莲跟前,拉着她的胳膊说道:“看看你教出的儿子,听听他说的那些话,是人话吗?”   “嫂子……你别……别这样……”   陈玉莲更慌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林跃似乎真的被大家讨厌了。   “放开她。”   眼见胡丽不听,林跃又沉声警告道:“我让你放开她。”   胡丽充耳不闻,继续把陈玉莲往前面拉。   林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   胡丽吃痛,迫不得已将手松开。   他顺势向外一带,反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耳光响亮,脆比冰裂。 ###第二千零四十八章 一挑全村   这一巴掌给胡丽打懵了。   手捂着脸,呆呆地望着他。   其实不只她被打懵了,陈金柱、陈洪、陈平、陈金土、陈大光……所有人都给他打懵了。   外甥打舅妈。   而且听那动静是真打啊。   “你……你敢打我?”   胡丽肺都快气炸了,指着他说道:“陈洪,陈平,给我打他,往死里打。”   这话说的,都破音了。   让人意外的是,陈金柱一把拉住两个儿子:“还没吃够亏吗?这半年来你们什么时候占过便宜?”   没错,因为胡丽的关系,他们没少找林跃的麻烦,可是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   “可是……可是妈……”   陈平心疼他娘。   便在这时,人群向两侧分开,陈金水、巧姑、陈江河、骆玉珠四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怎么回事?”   看到胡丽被打倒在地,陈金水阴着脸问了一句。   “镇长,镇长,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个小畜生打我,外甥打舅妈了!”胡丽一看村里最有威望的人来了,顿时哭天抢地,大声控诉林跃的暴行。   陈金水怒道:“你为什么打人?”   林跃说道:“因为她欺负我妈,该打!”   陈大光在后面起哄道:“该挨打的人是你,吃里扒外还跟舅妈动手,陈家村没你这种人。”   “对,陈家村没有这种坏坯。”   “把他赶出去。”   “……”   后面的人群情激奋。   陈玉莲就把他往回拉,想要避免局势失控。   林跃掰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他说没事就没事?   陈玉莲害怕极了,因为村民们比刚才更愤怒了,她真害怕这些人一拥而上对他动粗。   林跃分开南屋门口过来学缝地毯的外村妇女,将放在门后的竹片弓取出来,挽弓搭箭,手指一松,嗖……咄……   箭尖包着铁皮的竹矢射穿了挂在屋檐下的玉米棒。   林跃调转弓箭,对准门口那些人,尤其是陈大光。   “滚回去。”   那些叫嚣声顿时小了很多,鉴于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附近村民纷纷闪避。   “别,别射,别射。”   陈大光一直退到门口。   陈金水自认为是个硬骨头,瞪着眼睛说道:“你想干什么?把弓箭放下。”   “把不请自来的讨厌鬼赶出我家,不行吗?”林跃冲陈大光撇撇嘴,低声骂了一句“怂货”。   陈金谁说道:“你帮着外人算计乡亲们,还有理了?”   “谁告诉你的?”   “骆玉珠。”   骆玉珠甩开陈江河的手,站出来说道:“双乌肉制品厂的金厂长说,是你让他们去桐庐县收大麦卖给县里的养殖场的。”   林跃说道:“你那有没有问他我是什么时候建议他们去桐庐县收大麦的。”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问。   知道他冒陈江河的名字给金厂长出主意后,她的想法是林跃在报复她,双乌肉制品厂去桐庐收大麦的时间段跟陈江河号召村里人集资收大麦吻合,再结合这小子在修车铺前也说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肯定认为他是故意使坏。   “让一让,让一让,请让一让。”便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相当客气的声音。   陈江河喊了一声“大哥?”,扭头一看,果然是邱英杰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路看人多少带点气势。   骆玉珠也跟着打了个愣。   因为她认识邱英杰身后的男子,正是双乌肉制品厂的厂长金利。   “大哥,你怎么来了?”   “是金厂长叫着我一起来的,怎么了这是?”   看来邱英杰并不知道村民大会为什么开到了陈玉莲的家里。   “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而林跃并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   “金厂长,你来的正好,告诉骆玉珠我建议你们去桐庐收购大麦以解决养殖场饲料不足这个问题的时间。”   金厂长说道:“上周四下午。”   这话一出,脑瓜灵的已经嗅出不对劲的味道,因为陈江河回到陈家村拉大伙儿集资8000块去富阳收大麦的时间是周六,意思是林跃想到这个点子在前,陈江河动员陈家村村民在后。   骆玉珠看看金厂长,再看看他:“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话。”   林跃拿出两张车票丢到陈金水怀里:“念念时间和车次,陈镇长。”   “……”   眼见他不说话,陈江河拿过去一看,如实说道:“79次列车,应该是去杭州的吧,周六义乌去诸暨,周日诸暨回义乌。”   骆玉珠继续嘴硬。   “谁知道你是真去了,还是假去了。”   “那你知道我去诸暨干了什么吗?”   林跃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扫了一遍村里的年轻人:“陈金水逼你们扛着扁担去山里鸡毛换糖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特别羡慕骆玉珠,想知道她在哪里进的袜子?还央求她带你们去上货,最后一个都没取到真经吧?”   听到他这样问。   骆玉珠脸色变了,陈江河脸色也变了。   林跃话不多讲,推开正对院门的西屋的门,从里面拎出一个编织袋,往院子里一丢,又将拴着封口的绳子解开,拎着底边两个角一倒。   嚯……   大家的眼睛都瞪直了。   袜子,都是袜子,都是市场上卖的最好的袜子。   林跃指着这些袜子说道:“我去诸暨干什么了?我去诸暨给你们找上货的门路去了,本想要平价转给你们,别让她一个人把钱赚了。现在你们一个个上门来找我要说法?讲我害了你们,行吧,这些货明天我就批给俊安里的村民,一双都不给你们。”   骆玉珠整个人傻掉了。   她的绰号是什么?   义乌袜子王啊。   可就算她这个袜子王,也只通过冒充厂长亲戚进了200双新款袜子,再看这小子,西屋还有十几个编织袋,总量都超千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没想到他真的去了诸暨,还把骆玉珠的后路给抄了,看来以后袜子王这个称呼,得换人了。   其实周一早上有人看到他往胡同里搬编织袋的,不过没有多想,以为里面装的是缝地毯用的东西。   金厂长走到林跃身边,面朝陈家村的村民。   “昨天跟骆玉珠算账的时候,知道我说的陈江河和她说的陈江河不是一个人,我就担心会出事,所以今天请了邱主任过来做个见证。说实话,今天我才从邱主任那里知道,他不叫陈江河,他叫林跃,之所以冒陈江河的名是因为陈江河是镇长的儿子,能够让我更重视他,更认真地考虑他的那些建议,这么说吧,我们双乌肉制品厂能够半年时间内效益翻了两番,都得力于少年的帮助,这次给养殖场送大麦做饲料的事,也是他提的,以帮助我们拿到更多的生猪供应。谁也没想到在他去诸暨的那天,陈江河拉着你们去了富阳收大麦,后面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了。我刚才听人说他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如果放在佛堂镇,我可是要扇人的,因为就在昨天清晨,他去佛堂镇找我,把你们的事跟我讲了,让我想办法接手这批大麦,给的价格稍微高一点,让你们有得赚,别白忙活一场。”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全没料到真相是这样的,他们刚才怒目而视,激情声讨的少年竟然帮大家做了这么多。   这时陈金火注意到这段话里的一个重要信息:“金厂长,你刚才说……和骆玉珠做交易?”   “对,是跟骆玉珠做交易,你们陈家村不是派她和那个陈大光去跟佛堂镇交割大麦的吗?”   陈金火目露茫然:“我们什么时候派骆玉珠去佛堂镇交割大麦了?”   就在大家把目光投向那个女人时,邱英杰叹口气,给了林跃一道“事已至此不得不说”的眼神,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事儿我知道。” ###第二千零四十九章 骆玉珠,要你身败名裂   邱英杰知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他冲林跃点点头,缓缓说道:“昨天上午林跃去办公室找我了,他说如果告诉你们真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主要是他不想你们在背后议论他,毕竟如果没有双乌肉制品厂早一步收割大麦,你们应该能够大赚一笔。他要我配合金厂长来完成这次交易,不过操办这件事的人最好是骆玉珠,因为她跟镇长关系很僵,或许可以凭借为大麦找到销路来博取好感,兴许能够得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而骆玉珠和陈大光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俩人就不声不响地把这件事办了,谁知道昨天傍晚她跟金厂长聊起来,在关于陈江河的形象的问题上产生了冲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金厂长害怕这件事会引发不好的后果,也很好奇假陈江河究竟是谁,今天一大早找到我,让我带他来陈家村找人,这不,经过胡同口的时候望见你们聚集在此,凑近一看,果然是越担心什么,越发生什么。”   邱英杰把问题讲清楚了,讲得很清楚。   而大家的目光也由他身上转移到骆玉珠身上。   啥叫恩将仇报?啥叫好心不得好报?啥叫狗咬吕洞宾?   她现在干的事情,就是这么恶心。   林跃不仅想着为村民们挽回损失,看在陈江河的面子上,还努力帮她改善形象,试图打动陈金水,同意二人的婚事,结果她是怎么做的?煽动全村人上门问罪。   忒不是东西了。   骆玉珠面目呆滞,两眼无神,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梳理这些信息,怎么就反转了呢?怎么突然间她就成了恶婆娘呢?   她无法接受林跃为她好的展开,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容反驳。   这时陈大光跳出来说道:“不对,前天傍晚在镇长家,他还说要拆散陈江河和骆玉珠呢。”   对啊。   村民们又糊涂了。   那天傍晚林跃确实有给陈金水支招,要老头子道德绑架养子。   “想知道原因吗?你问巧姑。”   “巧姑?”   陈大光看向站在旁边的镇长闺女。   此时此刻巧姑的表情很精彩,她清楚记得林跃说过什么,那番话跟调戏没差,但是你别看他说了什么,你看他做了什么,就像对胡丽,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可是西边的堂屋谁出钱盖的?又是给谁盖的?骆玉珠来他家告黑状,他不是也没赶尽杀绝,还帮陈江河和骆玉珠制造在一起的条件吗?还有陈洪、陈平、陈大光那些人,你说怪了,他们不嫉妒陈江河能干,反而嫉妒林跃聪明,背后总说他的坏话,结果人家不是搞定了骆玉珠的进货渠道,想拉他们一把吗?   所以说,这家伙就是嘴上不饶人,不肯吃一丁点亏,令很多人不爽他的作风,但是到实际行动上,他比任何人做的都好,都正当,都富有爱心。   “巧姑!”   陈大光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巧姑这才从胡思乱想中醒过来。   “啊?”   “你……跟他……”   “哦,前天晚上我来找他,想让他帮大家想想办法,把那些大麦转出去,当时他没给我好话,没想到……”   陈大光蔫了。   其他村民也蔫了。   如果说来的时候打了鸡血,那现在的状态就是挨了一发千年杀,脸红心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人为难一个比无数大人做得都好的孩子,说出去丢人呐。   胡丽不哭不闹,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她很清楚,事到如今再怎么不甘,再怎么叫屈,也不可能有人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   “骆玉珠,钱呢?”   这一声“钱呢”,惊醒了所有人。   没错?钱呢?   骆玉珠来到陈家村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道出林跃冒名陈江河的消息,第二件事就是煽动村民兴师问罪,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钱的事情。   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钱在这儿。”   骆玉珠来不及多想,拉开挎包拉链,把捆成板砖的钞票拿出来,用手撕开外面的报纸,准备给大家看。   然而下一个呼吸,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傻了。   并没有钱,报纸里面是两块木头。   他说的钱是木头?   胡丽眼睛一下子红了,推开想要去扶她的陈洪和陈平,抓着骆玉珠的衣袖说道:“钱呢?钱呢!”   陈金水脸色一变:“骆玉珠,这怎么回事?”   “钱呢?”骆玉珠自己也在重复这句话,她把挎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没有钱,都是烂木头和旧报纸。   “我明明把钱都放里面了,怎么会?”   她彻底慌了神,在那儿自言自语,对于胡丽和其他人村民的拉扯没有反应。   陈大光也在一边说道:“玉珠姐,你不是说昨晚把粮票都换成钱了吗?”   他是在问问题,也是在撇清自己的责任。   “昨晚”两个字惊醒了骆玉珠。   她确实把9000多块钱装进了挎包,怎么睡了一晚就变成木头了呢,钱去哪儿了?谁给调包了?   这时她的脑海闪过一张人脸。   骆大力!   那个嗜赌如命,还曾把她卖给人贩子的混账父亲。   这次来义乌找她不就是为了要钱去翻本吗?她不给就每天赖在家里,今天早晨忙着赶来陈家村,没有关心他的动向,不过隐约记得他出门后就再没回来。   不好。   他把钱偷了!   骆玉珠一下子明白过来,甩开胡丽的手往外跑,转眼功夫便离开胡同。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有人一脸茫然地问:“她……怎么了?”   胡丽在关于钱的事情上异常敏感,呼天抢地喊道:“钱,钱没了,骆玉珠卷钱跑了。”   陈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对骆玉珠的为人很有信心,赶紧帮忙说话:“婶子,玉珠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出了差错。”   “什么差错!她就是眼见嫁祸林跃不成,只能跑了。”   胡丽的话一下子点燃了村民们的愤怒,想想可不是嘛,这个恶毒女人煽动大家来陈玉莲家闹,结果搞了个大乌龙,显得他们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现在让她拿钱,把挎包翻空就倒出一堆木头,这让大家怎么信她,怎么可能不急?   “把骆玉珠抓回来,赔钱!”   “没错,让她赔钱!”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村民们又带着情绪去追骆玉珠了。   陈江河很着急,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于是不顾陈金水的阻拦,跟着那些人去寻骆玉珠。   邱英杰和金厂长没有挪地儿,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可真是……”   陈家村人好不容易搞定了大麦的销路,现在钱又被骆玉珠搞丢了,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着急也没用,兴许骆玉珠就是拿错包,把钱落家里呢,外面热,进屋坐吧,屋里有电风扇。”   林跃邀请俩人进屋歇息,顺便等候消息。   来都来了,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说不过去。   当他、邱英杰、金厂长三人悠哉悠哉喝着茶水,展望义务未来形式的时候,陈家村的人快找疯了。   谁也不知道骆玉珠离开陈家村后去了哪里,陈江河追到火车站还被陈金水带人拦住,生拖硬拽将人弄回陈家村给关了起来。   站在陈金水的立场,他其实挺不爽大麦找到销路的,因为这样一来,他道德绑架陈江河的计划就破产了,现在骆玉珠卷钱跑路,对于他来讲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那些钱嘛,作为从60年代走过来的农村人,并不那么看中钱财——别看现在的年轻人每天起床琢磨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挣钱,这要搁在前两年,那是要按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罚去县里上学习班的,所以作为已经过了“不惑”这个年龄段的人,他的想法是一时的得失不重要,关键是把陈江河这个聪明能干的养子变成女婿。 ###第二千零五十章 我要当厂长   一连几天骆玉珠都没有出现。   陈家村的人绝望了,大麦砸手里还能看见东西,现在东西和钱都没有了,总不能去佛堂镇找人家金厂长的麻烦吧。   有人埋怨陈大光,嫌他太相信骆玉珠,最终搞丢了村民的钱。   有人埋怨陈江河,嫌他识人不明,如果俩人没有关系,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没人敢埋怨林跃,因为那天的事情太打脸了。   事实证明他不仅没有泄露消息给双乌肉制品厂陷害村民,还一心为大家着想,给大麦寻找销路的同时,不忘照顾陈江河的感情困难,陈玉莲跟景行地毯厂的合约也是他拉来的,解决了陈家村妇女的赚钱之道——不同于陈江河的一锤子买卖,属于稳定的,细水长流的收入来源。   如今看到村里的年轻人羡慕骆玉珠的袜子,又跑到诸暨帮大家探路。   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现在谁敢说这话,村民能把嚼舌根的家伙头给打破。   事实证明,找遍整个陈家村,就没一个像他一样的好人,关键他还是个孩子。   林跃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通过这一系列操作,骆玉珠在义乌的名声臭了,他不仅成了全村的希望,更让村里人对他抱有愧疚心理,这样一来,他再要干点什么,就会得到大家的鼎力支持了。   好人啊。   我当然是好人了,哪怕是骆玉珠,面对这种局面也会怀疑人生,自我否定吧。   “让开,叫你让开,听见没有?”   随着蛮横的声音钻入耳廓,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跃话也不说,身体往后一倾,抓着按住肩膀的手向前发力,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撅翻在地,扭住手腕用力转动,又抬起脚来踹下去。   咯吱一声脆响。   一条右臂就这么废了,而且是粉碎性骨折,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基本没治了。   “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的同时,落在后面的男子拎起手里的棍子就朝林跃后脑勺砸过去。   他把头一低,弓身后退,右脚在下面一勾,顺手抓住第二个人的肩膀往地下一按。   【白水晶】在手。   寒光乍起,噗的一声,一团鲜血飞出,溅到第一个人的脸上。   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嚎。   林跃拔出贯穿第二名男子左手的【白水晶】,眼睛里没有一丝怜悯,又对准另一只手刺下。   “啊……”   虽然还是惨嚎,但是对比刚才的惨嚎,音量明显降低。   前面被废手臂的男子看看疼得浑身抽搐,血染地板的同伴,又看看把钱搜走的蒙面人,用虚弱中带着惊恐的语气说道:“你……你是谁?”   林跃像看白痴一样瞄了他一眼,甩掉【白水晶】附着的鲜血,把第二个人腰里别的匕首抽出来丢到前方男子面前。   “要么自己切掉一根手指,要么我再废你一条腿,选一个吧。”   “你……你……兄弟,都是道上混的兄弟,拿了钱走人就好,没必要下这么狠手。”   “谁跟你是兄弟。”   林跃乐了,道上混的兄弟?要说黄赌毒,除了对开场子的那些人他有几分好感,只要是女方愿意,就不会多管闲事外,贩D的和开赌场的,他什么时候手下留情过?   而且这根本不是黑吃黑好么,他只是拿回陈家村村民的集资款,然后揣进自己兜里,大家还得说他是个好人,感激他的付出——跟电视剧里差不多,骆大力偷走骆玉珠的钱后,到赌场赌博,被人设计输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他来到《鸡毛飞上天》的世界,当然得把钱追回来。   “给你五秒钟做选择。”   他踩着男子的脚踝,慢慢用力。   “啊……啊……第一个,选第一个。”   说完这句话,男子在林跃的注视下拿起匕首放在右手小拇指,闭上眼睛一按。   哼……   一声闷哼过后。   血液很不规律地洒在地上,男子握着失去知觉的右手手腕,脸色苍白,整个人疼得哆嗦。   “还挺狠。”   林跃收回踏着男子足踝的脚,转身朝南走去。   “这个教训应该能记一辈子吧。”   夏天的风送来一句嘲讽。   两个男子疼得抖成了筛子。   ……   一天后。   佛堂镇肉制品厂厂长办公室。   金利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放到林跃面前:“上次在你家喝得是信阳毛尖,来,试试我的安溪黄金桂。”   林跃端起杯子闻了闻香气,又喝了一小口:“香气优雅,桂花味挺浓的,不过有一些苦涩,应该是采摘过早,茶叶太嫩。”   金利的嘴角抽了抽:“这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林跃说道:“对啊,你不知道有本书叫《中华茶经》吗?”   他当然没看过《中华茶经》,四大名著都读不下去呢,读这个?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知道这家伙又在扯谎。   “钱找回来了吗?”   “没有,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骆玉珠了。”   “她不会是……真的跑了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跃放下茶杯:“我今天来是跟你讨论那些大麦的用途。”   “不是说好卖给养鸡场吗?”   “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   “富阳、桐庐、诸暨、东阳,也包括我们义乌的农民,都有大面积种植大麦的传统,而建德西边就是水质极佳的千岛湖,你觉得在那里建一个啤酒厂怎么样?”   “建啤酒厂?”金利说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永康有啤酒厂,兰溪有啤酒厂,建德有啤酒厂,东阳也有啤酒厂,咱们金华光啤酒厂就有十几家。”   林跃说道:“是,金华的啤酒厂很多,可是对比市里的肉联厂,他们的影响力和竞争力有多少?”   金利给他问住了。   “我能帮你把市里肉联厂逼到墙角,这些各自为政,国营企业的毛病它们都有的县级啤酒厂,你觉得它们能撑多久?”林跃走过去,把一份文件递到金利面前。   “这两年的发展你也看到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是越来越高,以前肉食、酒水只有在过节和聚餐的时候才舍得喝,还得是市里有正式单位的职工,在农村地区这都是奢侈品,现在呢?就说佛堂镇农户的生活水平,是不是一年一个样?再问你一个问题,是农村人口多还是城市人口多?当农村人口的消费能力起来后,你觉得酒水的市场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说实话,金利看不懂文件上的那些数字,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佛堂镇人,对于这几年农村的变化,那真是看在眼里,乐在心上,所以说不心动是假的。   林跃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个人建厂,私营企业,必须要挂靠在国营或者集体单位名下。”   “你的意思是?”   “没错,双乌肉制品厂的性质是集体企业……”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也不用继续往下说,金利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陈家村的希望陈江河还想着倒买倒卖发财,被赞誉敢想敢干脑子活的时候,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想着自己开厂了。   “你一直帮我们不会是为了这一天吧?”   林跃说道:“进四出六开四门,这是老话,用一个更直白的词语,那就是合作共赢。”   “好,好一个合作共赢。”金利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谁要是把你当成一个孩子,绝对会吃大亏,不过我很好奇,你哪儿来的钱建啤酒厂?”   林跃冲他眨眨眼:“你猜。”   80年代初的体制内新人一个月30块钱,三四十年后是多少钱?那80年代初的一万块钱呢?就按一百倍的比值算,一百万建个小型啤酒厂应该没问题吧,而他手里的钱加起来,差不多有1.6倍个一百万吧。   “猜不出来。”金利想不明白,从他认识少年才过去半年多,陈玉莲缝地毯是挣不了多少钱的,哪怕把活儿包给别人干,一个月赚一二百块顶天了,李金泽说林跃开了一家修车铺,那能赚几个钱?再加上六头野猪的钱,满打满算也就大几千吧,建啤酒厂是不够的。   “猜不出来就慢慢猜。”林跃看看手表,发现将到放学时间,便挥手告辞:“帮我把那些大麦看好了,要是发霉腐烂了,你们照价赔偿。”   金利一脸错愕,要知道买大麦的钱可是双乌肉制品厂出的,他居然想空手套白狼?   “过分了啊。”   “不过分,算我借你们的。”林跃说道:“要是我不给你出主意,为养殖场供饲料的钱就给陈家村的人挣了,还有县里批给你们的十几万贷款的事,你总不能让我白帮忙吧,进四出六……”   他走了。   金利的心情有点儿雨。 ###第二千零五十一章 陈家村第一人   骆玉珠继续失踪,市场上的摊位空着,冯姐等人也找不到她。   陈家村的人越发不满,他们不能怪林跃,毕竟林跃也是在帮陈江河,因为他如果站骆玉珠,就不会为村里的年轻人去找袜子的进货渠道了,这一点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于是大家把陈大光骂了个狗血淋头,搞得陈金土和他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在家里不敢见人。   后来轮到陈江河,村民们讲他识人不明,如果当初听了镇长的话,跟骆玉珠一刀两断,何至于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陈金水爱听这话,他就等这个机会呢,马上宣布子债父偿,重开村民大会,按照之前计算好的数额,先给大家分钱买种子和化肥,无论如何把农忙这关过去再说,他还在大会上宣布了养子和女儿的婚期,要大家帮忙筹办。   林跃不关心这个,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整个村子谁敢说他不好,就等着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吧,而骆玉珠更是人人喊打,市场上都在传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事迹,还有村里人的9000多块钱,先借用两年,以后找机会再补偿他们就是,毕竟资金在他手里远比躺在存折上更能创造财富。   “噗呲,噗呲……”   听到路边秸秆垛后面传来的异响,林跃告诉陈婷婷先行一步,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陈大光?”   当他看到躲在秸秆垛后面的人,顿时哭笑不得,瞧这货畏畏缩缩的样子,跟只过街老鼠一样。   “林……林跃。”   陈大光很尴尬,毕竟当初村民们上陈玉莲家兴师问罪,他是喊得最响的那一个。   “找我什么事?”   “这个……巧姑就要和陈江河结婚了。”   “我知道。”   “你……你不管管吗?”   林跃摆摆手:“不管了,上回好心撮合他跟骆玉珠,结果呢?”   结果就是骆玉珠煽动村民登门闹事,差点给老太太吓出病来,事后大家虽然理解,虽然不敢说,但是依然有人觉得他不该帮陈江河的忙,让骆玉珠这个钻钱眼儿里的女人来主导交易,所以这话说的没毛病。   “好吧,你就算不帮陈江河,帮帮我跟巧姑,这总成了吧?”   “不成,我妈让我老实点,说好人好事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你不是跟陈金水不对付吗?那你愿意看到他得偿所愿,给养子和女儿完婚啊?”   这话把林跃说动了,面露犹豫。   陈大光一看有戏,赶紧继续拱火:“你上次在镇长家说过,之所以给他支招,撮合陈江河跟巧姑,目的是报复骆玉珠。现在骆玉珠名声臭了,人也跑了,那就只剩陈金水这一个敌人了,老头子强行拆散我跟巧姑,不考虑他跟巧姑的关系,那也是我的敌人,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咱们是朋友,你应该拉我一把吧。”   “也是哈。”林跃想了想说道:“那你去派出所报警吧。”   “报警?为什么啊?”   “把事情闹大啊?”   “闹大有什么用?”   “陈江河作为骆玉珠的男朋友,还是帮她租房子的人,一定会被警察叫去问话,这样不就能制造混乱打断婚礼了吗?陈金水必然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帮陈江河脱困这件事上来,疏于看管女儿。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要带巧姑私奔,不是刚好火中取栗,趁乱谋利?”   “好主意,好主意,谢谢啊。”   陈大光非常激动地道谢,然后脚底抹油,趁无人注意这边溜了。   林跃继续往前面走,心说事情闹大了可不只影响婚礼进行,邱英杰作为交易的牵线者,势必会被叫去问话,而邱英杰因为大刀阔斧地推进市场改革得罪了不少人,这事儿肯定会闹到谢县长那里。   接下来嘛……   “林跃,你说的事……怎么没信儿了?”   刚进村口,迎面便看到陈金柱推着自行车过来。   得,刚送走一个,又迎来一个。   林跃故意装傻:“舅舅,你干啥去?”   “你说呢?”   “又给舅妈拿药?”   自从知道骆玉珠卷钱跑路,胡丽又瘫在床上不起了,这次不同于上次,是真病了,起码高血压是有的,这个林跃通过新升级的【嗅觉动物LV4】就能辨别出她跟正常人的不同。   想想也难怪,以前知道要亏钱是因为大麦销路被截胡,折价卖的话,多少还能回一点本钱,现在骆玉珠不见了,大麦又不能找双乌肉制品厂讨要,那300块钱几乎血本无归。   是,陈金水说他会还,但并非一次性还清,这老头子还能活几年呢?到死能把8000块还完吗?   以胡丽那守财奴的劲儿,不焦虑才怪。   “对啊。”说起这事儿,陈金柱别提多烦躁了,前两天情况刚好点,骆玉珠一跑,他跟两个儿子又成了她的出气筒,要是跟别人一样,打打砸砸,把火气泻出来也就算了,她呢,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根儿上就瞧不上他和两个儿子。   拿他跟陈金水比,拿两个儿子跟陈江河和林跃比……这他娘的能比吗?   “要我说,你还不如不帮忙找销路呢。”   “……”林跃很清楚陈金柱的心理,或者说很多陈家村人的感受。   前几天大家的焦虑慢慢平复下来,有陈金水给垫付种子和化肥钱,农忙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大麦呢,老天爷心善的话,放几个月没问题,就算陈江河找不到销路,折价个三四成总也能卖出去吧,现在他求金厂长帮助,许给他们一成的利润,可以说是给了希望,哪里知道内心的兴奋还没持续几分钟便给骆玉珠毁了,而且毁得是如此彻底,从九重天掉进黄泉地狱的感觉,个中滋味,谁挨谁知道。   “那事儿,说那事儿,到底还要等多久?”   “快了。”   这老头子,想当官儿想疯了。   “上次你也说快了。”   林跃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陈金柱表情一变:“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办。”   “好。”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行了,快去买药吧。”   林跃背着书包走了,陈金柱一蹬脚踏,骑车往前。   ……   陈江河和陈巧姑的婚礼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陈金水给亲戚朋友都发了请柬,夫妻逢人问候,一脸红光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知道镇长家有喜事。   陈金火、陈金土等同族兄弟纷纷上门帮忙,盘做饭用的炉灶啊,搬运桌椅板凳啊,拉红绸置办喜灯什么的,妇女们减少缝地毯的时间,聚在一起穿针引线,帮忙制作被褥。   陈玉莲也去了,寻思趁这个机会跟镇长家修复一下关系,林跃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谁会跟一个孩子记仇呢?   眼瞅着婚期将至,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派出所来人了,两名警察指名道姓要见陈江河了解情况。   陈金水吓得不轻,把警察送走后,要陈江河赶紧和巧姑完婚,哪怕很多东西都没备好,也要彻底斩断那两个人的关系。   大家都觉得他太草率了,只有林跃知道真正的原因。   现在的陈金水可是对时局非常敏感的陈金水,1983年某种程度上讲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如果骆玉珠被定性为诈骗犯,但凡陈江河跟她沾点关系,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陈大光为这事儿被陈金水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村里人都挺理解的,大麦是他和骆玉珠一起送去双乌肉制品厂的,整天被村里人埋怨,那肯定希望骆玉珠被抓,拿回丢掉的8000多块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来到婚礼前夜。   陈金水在家里一边喝茶,一边和妻子商量怎么应付警察下一次的盘问,而林跃,他没有和别的年轻人一样去镇长家帮忙,也没有在家里写作业……他把消失数日的骆玉珠堵在了村口。 ###第二千零五十二章 你妈死了   “骆玉珠,你居然还敢回来?不怕陈家村的村民骂死你吗?”   “这跟你没有关系,用不着你操心。”   关于让骆玉珠主导大麦交易这件事,她并不领情,因为傻瓜也看得出来,林跃是在帮陈江河,而不是她,如果真心想帮他,就不会去诸暨抄她的后路,断了她的生财之道,而且前几天的事,表面看来少年做了很多好事,但是本着女人的直觉,总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所以即便那天以后不像之前般厌恶他,心里的情绪也绝称不上喜欢。   “这么说来,你找回那些钱了?”   “……”   “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不过有一个……”   “用不着。”   她都没让他把话说完。   林跃很不爽,不过也不是太意外骆玉珠的反应,电视剧里玉珠集团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她还在争风吃醋,盛气凌人,指望这种小肚鸡肠的女人跟她不喜欢的人服软,山穷水尽都没可能。   “或者……你是为陈江河跟巧姑的婚礼来的?”   “什么?陈江河跟巧姑?”   “你不知道吗?”   “我不相信。”   这事儿骆玉珠还真不知道,意识到钱被骆大力抢走后,她就第一时间返回诸暨,找了骆大力的家,被后妈一通骂赶了出来,又去赌场寻了好几天,总算是觅到踪影,然而钱都被那个混蛋输光了。   那该怎么办?   她只能取出自己所有存款,又把没有卖出去的货物低价转让给冯姐等人,总计凑了一千多块钱来陈家村还钱,因为一直在诸暨找骆大力,冯姐等人又不是陈家村的人,所以如果不是林跃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陈江河要跟巧姑拜堂成亲。   “不相信?你自己去镇长家,看他门上是不是贴着大红喜字。”   “起开。”   骆玉珠非常粗鲁地闯过去,朝镇长家跑。   林跃等候片刻,转身回家,径直走进南屋,在木匠媳妇等人的注视下拿起电话,拨通总机号码。   “喂,麻烦帮我接一下派出所。”   “……”   “嗯。”   他挂断电话不到一分钟,铃声响起。   “喂。”   “……”   “没错,我是陈家村的村民,叫林跃,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们要找的骆玉珠了。”   “……”   “是去镇长家了吧,好像是因为陈江河要结婚了。”   啪。   电话挂断。   缝地毯的妇女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么看我干什么?”   陈玉莲说道:“你刚才是打给派出所的?”   “对啊。”   “骆玉珠回来了?”   “刚才在村口碰到她了。”   听完他的话,妇女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去找骆玉珠算账。   ……   与此同时,骆玉珠也跟陈金水谈完话,从宅子后门出来。   是,一千多块钱对比陈家村村民的亏损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已经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往后的日子她会一点一点把这个窟窿补上,希望陈家村的村民能给她一点时间。   陈金水没有跟她谈钱的问题,而是告诉了她一个消息,说警察正在到处抓她,而报警的人是陈江河,至于原因嘛,很简单,现在风声紧,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跟她扯上关系,谁就要倒霉,于是陈江河非常睿智地,非常冷静地把她给告了,这样一来就跟她划清界线,昨天警察还来家里和爷儿俩谈这事呢,很多村民都看见了,不相信的话随便去问。   骆玉珠倍受打击,不愿意相信是陈江河报的警,然而出来后没走多久就看到陈江河跟巧姑拥抱在一起,这一幕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失魂落魄地跑了。   三分钟后,陈大光拿着细软出现,打断陈江河跟巧姑的对话,拉着她的手就往胡同后面跑。   明天巧姑和陈江河就结婚了,今晚是全村人戒备心最弱的时候,正适合一起私奔。   “快,快点,林跃把柱子叔和陈洪陈平叫走了,等他们回去发现你和陈江河不见了,肯定会出来找人的。”   “原来是他把陈洪和陈平叫走的,我说老屋门口怎么没人了呢。”   “你猜这家伙怎么把人叫走的?说他舅妈快不行了,让俩人赶紧去见最后一面,那可是他舅妈,这也忒缺德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说话很难听,但是做的事都是好事。”   “你好像很了解他?”   “没……没有了。”   巧姑赶紧别过脸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咦,大光,干什么去?”   这时胡同拐角走出三个人,最前面认出他的身份,进而问话的人是陈金锐。   “我……我回家,金锐叔,你这是去哪儿?”   陈大光一面回答,一面往前一步,把巧姑挡在身后,想要糊弄过前方三人。   “你不知道吗?骆玉珠来了,刚才林跃在村口跟她有过照面。”   骆玉珠来了?   这事儿陈大光还真不知道。   这时胡同前面几户人家也有多人走出,应该是跟陈金锐一样,收到了骆玉珠来陈家村的消息。   “咦,那是……巧姑吧?”   陈金锐的大儿子眼尖,认出了巧姑。   “快走。”   陈大光二话不说,拉着巧姑的手就跑。   “抓住他们俩。”   陈金锐顿时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儿子和儿媳抓人。   陈金水说过,那些钱他一定会还,如果钱没还完他没了,也会由陈江河和巧姑还,现在陈大光带着巧姑跑路,难免叫人想起林跃在镇长家门口说过的话,为了自己的钱能回来,也必须阻止二人私奔啊。   他这儿一喊,前面出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本着对同村人的信任,纷纷出手阻拦。   陈大光还能凭借几分蛮力硬冲,巧姑就没那个能力了,很快便被陈金锐的儿媳妇和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女按住。   这下完犊子了!   陈大光那叫一个恨啊,你说着骆玉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这时候来?   现在的情况是,巧姑被他们拦下,他跑或不跑还有意义吗?   另一边,林跃挺意外陈大光和巧姑被村民抓住的,说起来俩人真够倒霉的,不过这样一来,省了他很多力气。   ……   与此同时,陈金水家正上演一场争论。   “叔,你知道的,巧姑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巧姑,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呢?强扭的瓜不甜的。”知道巧姑和陈大光要私奔,陈江河就来到这边,一呢,是想再努力一把,劝陈金水及时收手,不要再逼他们,二呢,也能给那两个人打掩护,争取时间。   “甜不甜不是你现在能够确定的,你看我跟你婶儿,就是双方父母坐在一起,你觉得我孩子好,我觉得你孩子不错,那成,就让他们在一起吧,这么多年来,也没打过架也没红过脸,多好啊,你再看那个骆玉珠,绝对不是什么贤妻良母,鸡毛啊,你压不住她的,这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干事业,家里必须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扶持,教子持家,不给你添乱,而巧姑就是这样的人,你还年轻,不懂这些,等你到了叔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家和万事兴。”   陈金水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叔,现在不是以前了,你这么做不行的。”陈江河说道:“就算我跟巧姑结婚了,以后……以后也是会离的。”   “你说什么?还没结婚就谈离婚?你想气死我啊?”   “叔……”   陈江河一脸为难,面对油盐不进的陈金水,他是真得很抓狂。   正随着要钱队伍往镇长家走的林跃觉得这话说得挺实在的,电视剧后期陈江河跟骆玉珠老了以后还跟小孩子一样赌气的情况,也就是电视剧里会有这种情节,作为一个资深穿越者,他很清楚人到中年的追求是什么,按照电影里演得,2000年后玉珠集团为什么会垮,表面看是因为绑匪的出现,实际还不是因为骆玉珠跟不上陈江河的眼界,拿以前摆地摊的思维经营一家企业,导致从家庭到企业,有两个大脑在运转,有两个司令部在发号施令,偏偏她还记仇善妒,没有容人之量,搞得玉珠集团和杨氏集团不断摩擦,数度错失合作共赢的机会。   陈江河和骆玉珠的婚姻,说到底就是为了满足女性观众日益增长的自信心和优越感编织出来的成人童话罢了。   “到了,到了。”   “镇长,镇长。”   村民的喊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而陈金锐、陈金火等人也带着巧姑走来,后面是无精打采的陈大光。 ###第二千零五十三章 退位让贤吧你   “陈大光,你们怎么……”   林跃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陈大光摇摇头:“别提了。”   陈金土在后面呵斥道:“你还有脸难过,再怎么样也不能私奔吧?”   陈大光是他儿子,出了这种事,当爹的自然少不了教育一番,至于诚心与否,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行了,别说了,找骆玉珠要紧。”   陈金土丢下这句话,拽着陈大光进了院子。   林跃也跟在陈金柱身后走进镇长家。   大红喜字贴在廊柱上,偏房的门,堂屋的门,乃至盛水的大水缸朝南一侧,四个还没来得及悬挂的灯笼堆在地上,屋檐下的板凳摆着几个大盆,里面喜糖、瓜子、花生什么的,还有那台陈金水嫌吵,准备叫人搬去老宅的电视机。   “你们怎么来了?”   陈金水没想到村民们会深夜到访。   陈金土说道:“金水哥,听说骆玉珠来过了?”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陈金水肯定不能承认啊,陈江河就在跟前,刚才他还说骆玉珠早就跑没影了呢,万一给养子知道那个女人来过,失信事小,跟他闹事大。   村民们看向林跃:“林跃说的。”   陈金水故作平静地道:“他说的话你们也信?”   林跃说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是你在村民里的信用高,还是我在村民里的信用高。”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是啊,仔细想想的话,他们更相信他的话。   说起来挺奇葩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变得比镇长更得人心了,大家一听骆玉珠回来了,是林跃说的,想也没想就来陈金水家讨要说法,丝毫没有顾及他的身份,这在以前是绝对没可能的。   陈金水说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明明在村口碰到骆玉珠,她说她是来还钱的,你现在告诉我们她没有来,陈金水,你安的什么心?想吞了大家的钱吗?”   他这么一讲,村民们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还钱!”   “把钱还给我们。”   陈金锐也在旁边说道:“金水哥,骆玉珠要是真来了,你就把钱还给我们吧。”   这时陈江河看他的表情也变了,眼睛里有茫然,有质疑,有愤怒。   “没有,我说她没来她就没来。”陈金水指着下面的人说道:“你们一个个的,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带着你们翻山越岭,到这方圆数百里的村庄鸡毛换糖,兴许你们早饿死了。”   这话说得院子里的人气势一泻。   林跃除外。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醒醒吧,大人,时代变了。”   “变什么变?再变我也是镇长,陈家村我说了算。”陈金水晚饭喝了点酒,梗着脖子说话喷出不少酒气。   呜~   呜~   呜~   便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警用偏三轮摩托在陈金水家门前停住,很快,院门那边走进来两个戴大盖帽的警察,村民们纷纷后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陈镇长,刚才有人打电话报警,说骆玉珠来陈家村了,有没有这回事?”   打电话?还报警?   陈家村除了村委会谁家还有电话?   陈金水看向林跃。   “别看我,回答警察同志的问题,如果你说没有,等骆玉珠落网供出真相,那你就是图谋村民的血汗钱,等着进监狱吧。”   这下子陈金水傻了,他没想到事情闹大了。   实话实说,陈江河搞不好要跟他翻脸,跟巧姑的婚事九成九完蛋。   不实话实说,如果真像林跃说的,骆玉珠被警察抓了,说出曾经来陈家村,还把一部分钱还给他的事,那问题就大条了,不仅位子保不住,还得进去蹲几年。   领头的警察说道:“陈镇长,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今天下午谢县长过问这件案子了。”   谢县长?   骆玉珠卷钱跑路的事连谢县长都惊动了?   陈金水吃了一惊,期期艾艾,支支吾吾,最后点点头:“是,骆玉珠来过了。”   看到村民们脸上越发浓郁的愤慨,他又补充道:“不过我没闷钱的打算,这都是为了……”   “都是为了逼我和巧姑成婚对吗?”   说话的是陈江河,他很气愤,眼睛里充满怒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是我叔吗?”   陈金水说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你这不是在为我好,你是在为你自己好。”陈江河越说越激动,把柜子上放的大红被褥,还有贴着喜字的茶盘,上面新买的结婚暖壶、杯子、梳妆镜一股脑扫到地上。   “鸡毛!你干什么?你就是这么对你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养子硬怼,陈金水脸上有点挂不住。   镇长媳妇刚要上去劝架,巧姑把她拉住。   “爸,你……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陈金水脸色一变:“巧姑,你……你也造爸的反?”   林跃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巧姑跟陈大光私奔了,可惜功败垂成,这应该是用实际行动造反了吧。陈金水,我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你,一没法带领大家致富,过上好日子,二不能管好自己的家事,强行包办子女婚姻,三为了利益你可以说谎话,欺骗村民,已经没有资格再当镇长,识相的话,就退位让贤吧。”   这话说罢,村民们议论纷纷。   林跃不说,他们也没多想,仔细思考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   带领村民致富的是林跃和陈江河,陈金水一直在拖后腿,还总是拿过去那一套要求别人听他的话,尊重他,现在为了养子和女儿那点烂事儿,想要隐瞒骆玉珠来陈家村的事情,这镇长当的,还有镇长的样子吗?   这时陈平问了一句话:“既然骆玉珠来了,她人呢?”   作为村里损失最大的家庭,一天不拿回钱,胡丽就一天不会给他们父子好脸色看,如今听说骆玉珠来过,对于陈洪和陈平两兄弟来讲,先别说镇长有没有资格当的问题,拿到钱才是最优解。   “人……人……放下钱就走了。”   “她把钱找回来了?”   “找回来一部分。”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   “一千多吧。”   人群先是沉默,随后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林跃说道:“她敢回来陈家村,只带了一千块钱?这话谁信啊。”   陈金水大怒:“你怀疑我?”   “难道你不该怀疑吗?刚才还说骆玉珠没来呢,现在呢?院子里又没外人,你们两个说了什么,她拿回来多少钱,还不都凭你的一人之言?”   陈平和陈洪在一边出言附和:“没错,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金水心里那个憋屈啊。   不说实话怕坐牢,说了实话,这些人只相信对他们有利的,不相信对他们不利的。   “还钱!”   “还钱!”   “还钱!”   到陈玉莲家讨说法的一幕重演,不同的是,这次被逼宫的是曾几何时威风无二的陈镇长。   对此两名警察也没辙,他们也不能阻拦村民讨债不是?   陈江河看着不被大家信任的陈金水摇摇头,转身朝外面跑去。   “鸡毛,鸡毛,你回来。”   陈金水叫了两声不见回应,气得脸色一变,直挺挺往后倒。   幸亏陈金锐离得近,赶紧过去把人扶住。   “金水哥犯病了,快,快送医院。”   领头的警察赶紧招呼同事过去帮忙,把人架到偏三轮摩托上,连夜送往县医院。   眼见陈江河跑了,陈金水气得犯病,村民们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陈金柱出面劝大家先回家,起码等陈金水醒了再说。   村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听话离开,回家睡觉了。   陈金柱没有跟陈平、陈洪一起回去,他拽着林跃进了村委会的院子。   月华幽幽,夜色清长。   关押陈江河的房间的门开着,人不知道跑去哪里,八成是去寻找骆玉珠了。   陈金柱很不高兴,因为剧本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把事情闹大,能逼陈金水辞职吗?现在好,他进医院了。”   “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上次我在他家门口骂他都没犯病,这次……还真是时候。”   “什么意思?你说……他是装的?”   “当然了,面对刚才那种情况,如果你是陈金水,会怎么做?”   “……”   想想还真是这样,装病离场绝对属于骚且正确的操作:“那现在怎么办?等他从医院回来?”   “当然不。”林跃冷冷一笑:“他有张良计,我就没过墙梯么……” ###第二千零五十四章 我让你下就得下   陈大光和巧姑私奔没成,一个被禁足,一个把爹气到住院,陈江河也跑了,这婚礼自然是办不成的。   因为事情发生得很急,根本没有时间通知那些家在外乡的亲友,所以陈家村出现非常戏剧化的一幕——陈金水的亲戚和朋友带着礼金,穿着新衣服乐呵呵地来了,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吉祥话,到地儿才发现一点喜气洋洋的氛围都没有,然后就是陈金锐、陈金火等人的解释,说婚礼取消了,问他们原因,陈金水怎么没出面,他们也不说,就很尴尬地笑。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金水闹了个大乌龙的事很快便被十里八村的人知晓,甚至传到了县里,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个镇长。   办喜事办到医院去了,这事儿不是没有,但是不多。   于是那些准备好了礼金的人又把礼金换成慰问品,跑去医院看病人。   “怎么样?”   “打发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陈金水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躲到医院来就清闲了,没想到是不用面对村民的质问了,那一波一波来看他的人更烦,准确地讲是双方都尴尬。   能被他邀请去参加养子和女儿婚礼的,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知道他病了,住院了,那能不买点补品过去探视?人来了,自然无可避免地聊起他的病,那晚发生的事也就成了迈不过去的坎,于是每见一个人他都要生一回气。   “你说你,装什么病,再多来几个人,没病也被气出病来了。”   镇长媳妇满脸不爽,一开始她吓得不轻,后来医生说没大问题,来到病房后陈金水又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一点儿不像犯病的样子,她顿时明白过来,老头儿是假借气晕来了一式金蝉脱壳,这样就不用面对村民们的逼宫了。   这一招说聪明是真聪明,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躲到医院是不用面对催债的村民了,可是亲戚朋友那种……怪异的眼神,真的很让人难受。   “行了,行了,总比被那些人从镇长的位子上拉下来好。”   “拉下来就拉下来,正好不当了,省得你天天跟这个比,跟那个比,连江河都怀疑,这下好,彻底不是一条心了。”   “都是陈玉莲家那个小东西,你说他……他怎么就那么恶毒,他爸不是个东西,也没像他这样啊,天天跟我过不去。”陈金水叹了口气:“现在村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想干什么?”   “你别怕,我就是想算算自己还要在医院躺几天。”   “什么意思?”   “我记得上任县长在的时候,给我们讲战争年代的事,说什么战场上两军对垒,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以前我不明白啥意思,现在懂了。陈玉莲的儿子气势很足,不能跟他正面作对,等大家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再想搞事,村民们就很难有那晚的劲头了。”陈金水说起自己的盘算,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并端起瓷缸喝了一口热水。   镇长媳妇不知道什么叫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不过她知道一件事:“算什么算,别算了,村民现在没空理你。”   “没空理我?”   “对,他们忙着帮邱英杰呢?”   陈金水被她说糊涂了,不明白村民们的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跃:“邱英杰出事了?”   “我听巧姑说,村民们围着咱们家要钱的事给县里的人知道了,邱英杰被告了一状,讲他介入双乌肉制品厂和陈家村村民的交易,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逼着他在会议上做检讨呢,搞不好会丢工作。”   “……”   陈金水有些意外,不过又觉这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因为邱英杰主导建设小商品市场的很多想法不被那些老同事认可。   咚咚咚~   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   锵锵锵~   咚锵~咚锵~锵咚锵~   便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打断夫妻两人的交谈。   陈金水掀开被子,从病床下来,和媳妇凑到窗户前面往外一看,只见通往县府大楼的街道上走来一支乐队,陈家村村民敲锣打鼓,喊着口号前行。   “那是林跃和他舅舅吧?”   镇长媳妇指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问。   陈金水眯着眼睛一看,没错,确实是他的那个少年敌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一面锦旗。   “他们喊的什么?”   “好像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人民的好干部邱英杰……听不清楚。”   ……   与此同时,正在会场里被发难写检讨的邱英杰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谢县长侧耳倾听:“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秘书小姜赶紧去外面探查,回来后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话。   谢县长点点头,一拍桌子站起来。   “好几次我都想站起来打断他做检讨,为什么?因为我听不下去了,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把实事求是挂在嘴边的好同志,现在也学会写官样文章了,人家陈家村的村民都比你们更有觉悟。平心而论,小邱这几年来做了多少事?你们回家看丈母娘时,他在加班写文件,你们私下聚餐吃喝的时候,他在市场上调研商户的需求,看各项规章制度是不是合理,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你们陪老婆孩子过节的时候,他放弃去北京跟妻子团聚,也要解决市场上粮油米面肉蛋酒水的调配问题,哦,现在有一件事没有做好,瞧你们一个个的,好像他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何况这件事他连次要责任都算不上,只起到一个牵线人的作用。”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谢县长会发这么大火,原以为他同意开这场会,也是要问责邱英杰的,没想到……问责的是大家。   “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谢县长朝秘书小姜使个眼色。   小姜走过去把门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在后面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少年不卑不亢,状态很放松,中年男子显得有些紧张,眼珠子横来横去,走路还有点儿顺拐。   “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位少年,就是我多次跟你们提起的,双乌肉制品厂厂长金利背后的高人,他的名字姓林,名跃。”   下面的人一脸愕然,不知道谢县长为什么请他过来。   而邱英杰推了推眼镜,表情带点不知所措。   谢县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他救了佛堂镇最大的企业,让双乌肉制品厂成为放到市里也能摆上台面被表扬,拿奖项的集体企业样板。也是他,解决了养殖场饲料的难题,不仅如此,他给了远近村庄的妇女做手工赚口粮钱的机会。所以,我想说的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我们义乌,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敢想敢干能干的人,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懒汉。”   这是臊他们呢?   坐在台下的人不敢吭声。   林跃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走过去把写着“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锦旗交到邱英杰手上:“这是陈家村全体村民托我交给你的,无论那些钱能不能找回来,大家都感谢你在这件事上的付出。”   邱英杰看看手里的检讨书,又看看他递过来的锦旗,内心百感交集,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林跃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   邱英杰当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谢县长知道。   台下有一部分人也知道,脸色相当难看。   少年这是把所有攻击邱英杰的人都骂了,关键还不能反驳,谁反驳谁就自认庸人,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个孩子。   更加搞笑的是,有超过一半的人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第二千零五十五章 男人的乐事   咔~   病房门打开。   镇长媳妇快步走进房间。   “哎呀,老头子,别睡了,别睡了,县长来看你了。”   陈金水两手平放在胸前,本来已经差不多睡着,听见媳妇的话一下子醒了,赶紧强撑身体坐起来。   此时谢县长和小姜从外面走进来,后者手里拎着一网兜水果。   “县长,你怎么来了?”陈金水受宠若惊。   “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怎么样了?好点儿没有?”   “一点小病,医生说了,没啥大碍。”   镇长媳妇赶紧拿来凳子。   “县长,你坐,坐!”   谢县长走过去,就着凳子坐下。   陈金水还想再往上窜一窜,他把人按住了。   “你有病在身,好好躺着吧。”   “县长,我没事的。”   嘴里说没事,不过陈金水还是依言躺下,没有继续折腾。   “我听说这不是你第一次病了,以前在学习班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对,老毛病了。”   谢县长点点头,一脸唏嘘地道:“这人呢,不服老不行,跟年轻人没法比啊。”   陈金水说道:“是是,县长说的是,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人一老,毛病都出来了。”   “所以呀,有些事还是让给年轻人去干,上了年纪就得学会享清福。”   “说的是,咳,说的是。”   陈金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谢县长说得……话里有话啊,但是他又不敢直接问,嘴边的笑容很不自在。   “老陈呐,我听说你是因为骆玉珠的事给气病的?”   “是,是。”   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当然没法隐瞒。   “钱找不回来确实是一个问题,得想法解决啊,老陈,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县长,骆玉珠真的只给我留下一千块钱,还说什么,剩下的钱会一点一点还的。”   “老陈,你别紧张,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这次来,就是让你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安心养病,村里那些事呢,不用操心。”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下腕表站起来:“行了,县里还有个会要开,我先走了,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找小姜,他会帮忙解决的。”   陈金水又想起来,谢县长把他按回床上,挥挥手,带着秘书走了。   镇长媳妇赶紧去外面送。   等她回来,陈金水皱着眉头问道:“县长……他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人家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你,你倒好,瞎琢磨。”   镇长媳妇一边说,一边把谢县长提来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感觉面对旁边两个病床陪床的国营厂女工,腰杆儿挺得更直了,毕竟县长都来看他男人,这面子可是给得超级足。   陈金水可不认为这是瞎琢磨,就在他越想越不对劲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陈金土推门走进房间。   “哥,嫂子。”   “哎,金土来了。”   “嫂子,我想跟哥说两句话。”   “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搞得这么神秘。”镇长媳妇一边抱怨,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暖壶去打开水了。   陈金土看着她走出病房,这才把凳子拉到陈金水面前,脸凑过去说道:“金水哥,刚刚咱们村的人聚在一起改选了村委班子,你被他们……被他们选下去了。”   什么?   这次陈金水是真被气着了。   “我不在他们就敢这么干?”   “你想啊,有林跃带头,他们能不敢吗?”   “有他带头怎么了?村委班子是他要改选就能改选的吗?那得县里同意。”陈金水的声音很大,火气也很大,把靠窗病床上熟睡的老太太都惊醒了,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陈金土说道:“金水哥,我去县里问过了,人家啥也没说,就一句知道了,你回去等信儿吧。”   陈金水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什么意思?结合刚才谢县长过来看望他说的那些话,上级领导对这件事的反应八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恐怕情况更加糟糕,谢县长的话明里暗里都有一种他老了,该退休养老的调儿,搞不好他这个镇长也得黄。   仔细想想,谢县长也被那小子将了一军,前两天在会议上夸奖林跃和邱英杰是干实事的人,扭脸就发生陈家村村民改选村委会的事,谢县长能不同意吗?这时候要是拆台,那就是连自己的台也拆了,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还能落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陈金土见他不说话,推了推他的胳膊:“金水哥,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林跃在你眼皮底下搞事?”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去找县长,让他出面,只要他开口,谁敢不听?”   陈金水指指床头柜上放的水果:“那就是谢县长送来的水果,你跟他前后脚,他刚走你就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结合陈金水的表情,陈金土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道理——谢县长是来给陈金水打预防针来了。   “那……那……那……那就这么算了?”   陈金土一脸颓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金水认真地想了想,知道陈金土为什么比他还沮丧了。   他是镇长,也是陈家村的头儿,这段时间以来,村民们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再被林跃一搞,村里的职务肯定悬,假设他一定要下,那由谁来接任呢?   要说村委会里最有可能的,理应是陈金土,但是现在看来……   “村委会改选,大家选的谁?”   陈金土抬头看了他一眼:“陈金柱。”   这就对了。   陈金土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才过来告密叫屈的,明着是为他打抱不平,实际上是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不是你?”   “还不是因为大光没有看好骆玉珠,林跃拿这件事挤兑我,大家……大家……”   陈金土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陈玉莲用缝地毯的生意拿住了妇女们的心,林跃用袜子渠道拿住了年轻人的心,陈金柱……   “陈金土,你实话告诉我,陈金柱带你们去山里干什么了?”   陈金水记起那个让他无法理解的变化,之前他催促陈金土、陈金锐等人拾起老祖宗的手艺,去山里鸡毛换糖,这些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情绪不高,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金柱一说出发,这些人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去,叫人怀疑是不是打了鸡血,要说着里面没有猫腻,打死他都不信。   “我们……我们……是去换旧自行车了。”   陈金土一看躲不过去,咬牙说了。   陈金水说道:“我听说林跃在何麻车的何瘸子开的修车铺勤工俭学,你觉得那些旧自行车都哪儿去了?”   “金水哥,你是说……”   “没错,这小子不知不觉地把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收买了,你……没希望的,我也该考虑退休的事了。”   “……”   陈金土无言以对。   ……   “当了村长就美了,还买这么一桌子菜,这得花多少钱?”   胡丽用筷子敲打着盛猪头肉的盘子,说话夹枪带棍的。   陈金柱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陈平和陈洪就更不敢说话了。   “陈金水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以后有你受的,我跟你说,明天就去县医院,给我要钱去,这事儿得定死了,不能因为陈江河跑了,不跟巧姑结婚了,陈金水就不认账了。”   “……”   “听见没有?我问你听见没有。”   胡丽趾高气昂地数落着陈金柱,并没有因为他升官给多少好脸色。   老太太看不过去,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叹气,叭叭地抽烟。   林跃端着一碗调好的卤汁从外面走进来:“舅舅,现在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呢,就是镇长了,可你听说哪个镇的镇长会被自己的农村媳妇训成狗的,你觉得其他村的村长知道这种情况,会服你吗?”   胡丽一看他又在激火,顿时恼了:“我们两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陈玉莲,管管……”   “你儿子”这三个字未说出口,陈金柱突然起身一巴掌扇在胡丽脸上。   啪~   声音不是很响,却还是把除林跃外的六口人看呆了。   陈洪和陈平几乎惊掉下巴。   老头子居然赏了老婆一巴掌!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你居然敢打我?”   胡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陈金柱把酒杯往桌上一丢:“废话那么多,不愿意过就回娘家。”   “好啊,陈金柱,你长能耐了,胆子也肥了。”   她去撕扯他的衣服。   陈金柱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还在她的脸上补了一拳,把眼睛都打肿了。   “柱子,柱子,有话好说,别动手。”老太太赶紧把儿子拉住。   “妈,你放手,放手,让我打死这个嘴碎的贱货,胡丽,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快二十年了,这日子从今天起还就不过了,明天咱们就去办离婚。”   一向唯唯诺诺,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陈金柱,今天突然情绪爆发,要把她踢了?   胡丽还是难以相信,有种在做噩梦的感觉。   陈平和陈洪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这个窝囊了半辈子的爹,今天雄起了?   林跃抚掌说道:“离婚好啊,反正家底都给骆玉珠卷走了,她一毛钱都分不到,两个表哥也成年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和养育,以后更不会有人对你们爷仨指指点点,随意打骂了,等陈金水下了,我再帮你物色个比她年轻漂亮的,不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胜似升官发财死老婆,多好。”   这话相当恶毒,然而胡丽没有生气,没有咒骂,也没有情绪崩溃,只是傻傻地坐着,她忽然发现把陈金柱惹急了,她其实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千零五十六章 咱们各论各的   一个月后。   炎炎夏日。   阳光如火焰般炙烤着大地,河里的孩子面朝岸,脚朝后,不断地扑腾水花。   光着脚的瓜农坐在小摊旁边,一面用草帽扇着风,一面打量过路的行人,不时端起掉漆严重的瓷缸喝一口绿豆汤。   邱英杰跟在林跃身后,走进前面有些破败的平房。   “附近就剩这几间房子没有卖出去了,位置很一般。”   “没事,就它了。”   “你要它干什么?”   “做仓库啊。”   “做仓库?”   “搞批发不一定要有门头房,但一定得有仓库。”   “不就两千双袜子嘛……没必要一口气买五六间吧?”   “未雨绸缪嘛。”   林跃用手敲了敲墙皮,一团粉末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的红砖。   “未雨绸缪?”邱英杰想不明白。   林跃说道:“寸土寸金这个词你听过吧,我买它,不只是看中使用属性,还看中它未来的增值空间。”   邱英杰懂了:“你这小子,眼光确实不一般。”   林跃说道:“不到一年时间,湖清门小商品市场的摊位就被抢光了,你觉得县里会不会规划第二个小商品市场,第三个小商品市场?”   邱英杰笑着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可是你笑了。”   “我又没说,笑笑也不行吗?万一我是笑你没眼光呢?”   林跃说道:“那敢不敢赌一把,五年后这地儿拿三倍的钱你都买不到。”   邱英杰说道:“不赌,没这种爱好。”   “是不敢吧。”   林跃捡起地板上被尘土覆盖的秤砣,看看北墙那扇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了,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邱英杰指的是一个月前他在春季工作总结会议上被迫检讨,陈金柱和林跃带领陈家村村民送锦旗帮他解困的事:“不过你知不知道,当时你那句话得罪了多少人。”   林跃知道他指得是那句“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   “我说了一句话,得罪了很多人,你做了一些事,得罪了很多人,我们俩谁得罪的厉害?”   邱英杰实事求是地道:“我吧……”   “你怕了吗?”   “不怕。”   “你这放在台面上的开发区副主任都不怕,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怕什么?”   邱英杰没话说了,只能在心里嘀咕,整天把自己的年龄挂在嘴边,别人十五六岁想的都是怎么把学习搞好,怎么追女生,周末去哪里玩,你呢?一脸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的样子,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林跃又道:“知道在我看来你这个位置最难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商户的短视和你的远视,这会在很多问题上加重你的工作量。”   邱英杰愣住了,没想到他的眼睛这么毒,参加工作这两年,他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同事和商户的不理解,那些人的思维要么食古不化,宛如僵尸,要么只考虑眼前小利,没有一点大局观和未来观,每次都要苦口婆心地解释很久,还不一定被理解,又或者当时说通了,第二天又变卦了,总之工作进展不快,要不是有谢县长在背后支持,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下去。   “唉……”   “邱主任,我知道你想做得尽善尽美,但是很多事吧,过犹不及。”   “别叫我邱主任了,你是江河的表弟,就跟他一起喊我邱大哥吧。”   “邱……大哥?”   林跃的表情很古怪。   邱主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不过没有多想。   “我怎么觉得你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没有,呵呵,怎么会呢?邱大哥。”   “行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走,中午去我那儿喝酒……对了,你还上学,不能喝酒。”   “没事的,闭着眼睛我都能考满分。”   “你这不谦虚的毛病……”   邱英杰摇摇头,把钥匙丢给他,朝着外面走去。   ……   一年后。   1984年。   陈金水卸任镇长,陈金柱被提拔为副镇长。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陈金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沾了那个外甥的光,因为很多人受过陈玉莲母子的恩惠,或者在受他们恩惠的路上,俗话讲吃人的嘴短嘛。   陈江河已经一年多没有回陈家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他有往回寄钱,还说骆玉珠欠下的债他会还。   林跃知道他是去了骆玉珠以前进货的袜子厂,他还知道骆玉珠在江西,嫁给了那个铁路工人王大山。   本来他就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觉得她性格太差,脾气太臭。   “怎么样?”   去年租的仓库已经做过加固和修缮,看起来很整洁,更明亮,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距离它不到30米的地方就是还没建成的新马路小商品市场,也是邱主任嘴里的第二代小商品市场。   “你要把修车铺搬到这里来?”   何瘸子看着那六间做过加固,林跃还盘算着加盖一层的平房,总觉得用它当修车铺……嗯,大了点。   “干了一年多修车匠,卖了一年多二手自行车,总算是通过了我的考核,是时候帮你升级一下事业了。”   何瘸子听迷糊了,升级事业?啥意思?   他还没做够修车匠呢,这一年挣的钱,比村里在湖清门那边摆摊的人多好几倍,这么挣钱的买卖,说丢就丢?这小子怎么想的啊?不过他不是李金泽那个马大哈,不会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这个……能干嘛?”   林跃把一张单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认识上面的字,这是半年来的成果,也是林跃强迫他学习的结果。   “进货单。”   “进货单?”   “产品,型号,数量,地址,单子我已经谈好了,你去了后报自己的名字就行,还有,你那几个在煤球厂工作的本家兄弟不错,叫他们跟你一起干吧。”林跃又把背在身上的帆布包丢给他:“这里面有3000块钱,应该够你们进货和路上的花费了。”   这……   何瘸子呆住了。   说改行就改行?说给钱就给钱?招工这么重要的事也交给他?   说到底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修车匠,少年叫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压根儿没往主事这方面想。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意思就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当每天与油污尘土为伴的修车匠了,卖自行车配件就行了,应该能有十年红利期,再后面的话,卖汽车配件吧,随便干干又能赚十年。”   “……”   何瘸子很无语,这家伙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他往后二十年安排出去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配件……这个量……你怎么做到的?”   当了一年多修车匠,他很清楚有些自行车配件多么难搞,别说成批买进,去工厂催货,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匀出一件给你,毕竟现在市民的日子越过越好,对自行车的需求越来越高,配件厂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生产整车抢占市场呢,至于利润微薄的配件市场……很少有看得上的。   林跃说道:“让你做了一年修车匠,目的不是赚钱,是为了找到这个行当面临的问题,这样才有机会破解它,方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经营之道,罐头换飞机那种叫一锤子买卖,那种人说穿了只能叫生意人,谈不上企业家。”   何瘸子听不太明白,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据说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早早死掉的那位摸骨先生说得太TM对了。 ###第二千零五十七章 论骗人,你就是个弟弟   又是一年过去。   1985年春。   诸暨县浦溪袜子厂。   陈江河靠着救火有功,进袜子厂当了一名工人,以他的能力而言,确实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窝在这样的小地方,因为他始终觉得骆玉珠还会回来的,这里有她的根儿。   至于他自己的根儿嘛,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陈家村过年了,只是把每个月的工资寄给巧姑,让她帮忙还骆玉珠的欠债。   以前讲统购统销,现在讲以商场为导向,当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个体经济蓬勃发展,思想守旧,理念过时的国营厂老领导们,便成为阻碍企业发展的绊脚石。   在这一点上,浦溪袜子厂也不例外。   1983年,厂子生产的新款袜子还供不应求,到了1985年,已经不被大城市的国营商场接受,陷入产品滞销,员工们发不出工资的地步。   郑潜很急,急得抓耳挠腮,能打的电话都打了,能求的人都求了,可还是积压了大量货物没法出手,陈江河主动请缨,说他有办法把仓库里的袜子销出去,郑潜当然不相信他一个小小职工有这样的本事,说如果他能办到,就让他做销售科的科长。   结果陈江河一通电话联系,把那些袜子推销给当初在外闯荡时认识的朋友,不到一个月,那些袜子果然销售一空,郑潜说到做到,真要给他销售科的科长当,可是关键时刻他又撂挑子,要当什么设计科科长。   不过在走马上任前,他把销售科的电话本要去了。   “怎么找不到呢?”   “什么找不到?”   严科长和郑厂长不知道他要在电话本里找什么,要知道上面可都是浦溪袜子厂这些年的合作伙伴的电话号码。   “就是我们义乌有一个你们的大客户,每次都是上千双袜子这么进,上面怎么没有呢?”   “上千双袜子的客户?叫什么?”   “叫林跃,或者陈玉莲。”   严科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啊。”陈江河还在那儿翻。   “哎呀,我还能骗你不成吗?”严科长说道:“这电话本上的客户,至少得是地级市的商场采购,你们义乌就是个县城,怎么可能有嘛?”   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县城的国营百货商店也有供货,当年骆玉珠就不会成为义乌的袜子王。   “可是……可是明明……”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注意力。   三人抬头一瞧,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的脸,均是一愣。   “林……”   “小李?”   名字叫到一半,陈江河看看喊林跃“小李”的郑潜,脑海里满满都是问号。   “厂长,你叫他什么?小李?上木下子的那个李?”   “没错啊,是小李嘛,人家是金华第壹百货采购部的李华,跟咱们厂的合作关系持续两年了。”   两年?陈江河掰着手指头算算,现在是1985,两年前1983?正好是林跃找到进货渠道的年份。   “小李啊,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们第壹百货也不要我们厂的袜子了呢。”郑潜老怀大慰,因为如果第壹百货也跟上海那边的人一样不再买浦溪袜子厂的袜子,那在电话里说就是了,根本不用派人过来。   陈江河眨着他不算大的眼睛,一脸茫然,不知道该认林跃好呢,还是不认林跃好呢。   “郑厂长,我已经不在第壹百货干了,我回老家义乌了。”   “不干了?回老家义乌了?”   这话说出口,不只陈江河茫然,郑潜和严科长也搞不清楚他唱得这是哪一出。   林跃继续说道:“对啊,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义乌新建的小商品市场有多么火,不只金华,像台州、温州、绍兴……附近地区县市的个体商贩都去我们那儿进货,所以我不在第壹百货当采购员了,回家做生意。”   陈江河咂摸出味儿来了,TNND这小子又在骗人,关键是吧,看样子郑潜和严科长并未怀疑,很信任他。   如果是前两年,郑潜和严科长会觉得他很傻,哪有放着国营百货商店的正式职工不当,回县城做生意的道理,现在嘛,情况就好多了,这两年确实有不少人凭着做生意成了万元户,搞得他们这些国营厂的领导也羡慕得紧。   “这次来呢,我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林跃拍拍手,冲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一个表情有些不自然,看起来很紧张的男子走进来。   “大光,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郑厂长,那是销售科的严科长。”林跃看着他的样子很好笑,以后的陈大光,那可是酒场上的老油条,跟玉珠集团的供应商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而今在郑潜和严科长面前,跟只小鸡一样。   “郑厂长好,严科长好。”   林跃又把头转向陈江河:“这位是……”   陈大光拿眼一瞟,本就僵硬的面部线条跟冻住一样:“哥……哥?”   郑潜和严科长愣了一下。   “你们认识?”   “这……我……”陈大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拿眼瞄林跃,想让他帮忙解释。   陈江河说道:“哦,我们是一个村的。”   严科长说道:“一个村的?还挺巧的。”   林跃打断他们的对话:“郑厂长,严科长,这次来袜子厂有两个原因,一呢,第壹百货那边不打算再订购你们的袜子了,挺遗憾的,二呢,我想把陈大光介绍给你们,他现在是我们那小商品市场服饰类摊主的代表,我算了算,这些人和到市场批发袜子去乡下卖的那些流动小贩的需求加在一起,每个月至少需要3000双袜子,这比第壹百货的月均进货量还要多,这么大一批货,咱们厂应该做吧。”   “做,做,做。”郑潜连说三个“做”,以前统购统销的机制下,袜子厂生产多少,商场就买多少,小城市和乡镇的市场完全不用考虑,现在时兴市场化,上海、杭州那种大城市已经看不上他们的东西了,半个月前他还在为厂里积压的几万双袜子伤脑筋呢,还是陈江河给他出主意,让他把市场下沉到县一级,不要轻视那些小商小贩,虽说这些人进货量不多,但是人数多啊,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观的。   现在林跃给他拉来一个均月3000双袜子的客户,这绝对是财神爷啊。   “谢谢,谢谢,谢谢你小李,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到市里最好的饭店,痛痛快快喝一顿。”   陈江河很无语。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之前他跟骆玉珠来袜子厂进货,用的是假冒郑潜的亲戚这招,林跃这家伙更过分,居然假冒市里的国营商场采购员,更搞笑的是几句话就洗白了,郑厂长根本不知道被人蒙了,还感恩戴德要请吃饭。   这就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现实写照吧。   “吃饭就不用了,我赶着去杭州,火车票都买好了,11点半的车次。”林跃婉拒了郑潜的好意。   “那好吧,既然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再来诸暨,记得一定通知我。”   “一定,一定。”   郑潜一直把林跃送到工厂大门才返回办公室。   至于陈大光,有陈江河在,自然不需要严科长接待。   ……   中午时分,陈江河新分的单人宿舍内。   陈大光红光满面地道:“哥,年前我跟巧姑结的婚,因为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   嗝~   他打了一个酒嗝,喷出浓郁的酒气。   陈江河说道:“叔总算是同意你跟巧姑的婚事了。”   “他不同意也不行啊,去年他就从镇长的位子上下来了,现在林跃的舅舅陈金柱成了副镇长。”   “哦。”   陈江河明白了,陈金水不当镇长了,心气儿也没那么高了,再加上父子闹翻,女儿跟养子已经不可能,自然没有理由再阻拦陈大光接近巧姑:“这么说来,你可得谢谢林跃。”   “我谢他,我谢他什么啊?”   可能是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起“林跃”陈大光一脸不忿。   “如果不是这小子从中作梗,那副镇长就应该是我爸的。”   陈江河不同意他的说法:“大光,林跃能带着你来袜子厂,把进货渠道交给你,已经是在帮你了,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哥,你现在可是袜子厂的设计科科长,这销往义乌的渠道,他就算不给我,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不代表就能说。   “大光……”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知道,你这一走,林跃就牛了,村里人谁不夸他?90多岁的张奶奶,打了半辈子光棍的陈二牛,就连不会说话的哑巴孙,听到别人提他的名字也竖大拇指,哼,不就逢年过节给村里人发几斤肉和几斤油吗?装什么大尾巴狼,看把他能的。”   陈江河算了算,全村80多户,照陈大光的说法,光发肉和油就要大几百块。   “大光……”   “他妈搞地毯合作推广,让妇女们帮她挣钱,他让我爸和金火叔金锐叔去乡下收自行车,翻新后高价卖给别人,我们帮他赚了多少钱啊,他拿出钱来发给大家不是应该的吗?挣着大家的钱再给大家发福利捞名声,呸!”陈大光越说越来气,越说越不甘:“哥,知道他为什么同意带我来袜子厂吗?是巧姑,巧姑去求他,说我在家里没事干,说我自暴自弃,求他给我一个机会。我在家没事干,被别人看不起还不是因为他,如果当初他不给邱英杰出主意,让骆玉珠做大麦交易的中间人,我会变成村民嘴里没用的废物吗?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凭什么感谢他?我就不感谢他,他做这些……是因为他欠我的。”   “大光!你这样讲是不对的。”陈江河在旁边劝他,不过看起来没啥效果,最后干脆不劝了,让他说去吧,万一发泄发泄就好了呢。 ###第二千零五十八章 陈家村走出的商业奇才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1986年。   建德县,千岛湖畔。   林跃让李金泽把杯子拿去清洗,带着金利走出发酵车间。   远方一轮红日在湖面沉浮,微风送来麦芽的香气。   “怎么样?”   “好喝,真好喝。”金利说道:“比前两款产品好喝多了。”   “那当然了,这是精酿啤酒。”   “精酿啤酒?”   “没错。”林跃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市场上的啤酒厂开了不少,品牌越来越多,但是啤酒的质量却在快速下滑?”   “发现了。”   金利一直专注于肉制品厂的经营,却并不代表他对啤酒市场一无所知,毕竟现在业务规模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用他媳妇的话讲,喝酒比吃饭还要多,在饭店吃饭,那自然是有什么喝什么,在自家吃饭,喝的肯定是千岛湖啤酒厂生产的啤酒,倒不是林跃叫人送去的,不喝白不喝,是因为它们在同类产品里质量确实好。   “知道为什么吗?”   “偷工减料?”   “没错,啤酒品牌越来越多,价格战打得很厉害,要想保证利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低成本,就拿生产啤酒最重要的辅料啤酒花和酵母来讲,现在流行用酒花浸膏来替代,这样一来,既降低了生产成本,又能够提高出酒率,还有一些人把玉米、大米、淀粉的混合物来代替麦芽,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酿出来的啤酒酒精度数低,麦芽浓度低,给顾客的感觉只有一个字——‘水’,一个个品牌就是这么作死的。”   “有道理。”   这不是附和,而是认同,因为双乌肉制品厂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这两年可不只啤酒厂大量建成,肉制品加工方面,用料差,不卫生,管理混乱的家庭作坊也在市场上占了一席之地,对双乌肉制品厂造成了一些冲击,不过最难受的还要属市里面的国营肉联厂,据说最近连奖金都发不出来了。   林跃说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市场会加速洗牌,一家企业,要抢占市场很难,但要砸了自己的口碑,可以很快。”   金利转头看看身后:“你是要用精酿啤酒来收拾残局?”   “没错。”林跃说道:“这可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一个品牌成了廉价和低质的代名词,那就等着破产倒闭吧。”   “怪不得啤酒厂投产后就没有扩充过产能,你是在等地方啤酒厂打消耗战啊。”   “以前统购统销,各啤酒厂不愁销路,再加上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所以省内啤酒市场山头林立,每个县都有自己的酒企,现在经济放开了,交通运输业又日趋发达,冲突和竞争是无法避免的,打价格战也是可以预见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   “收缩防线,巩固义乌的市场份额,看他们斗,静候时机。”   金利点点头,对于林跃的市场嗅觉和营销手段,打心眼里佩服,因为就用了一年时间,千岛湖啤酒就拿下了整个义乌的市场,方法嘛,谈不上有多玄妙,但是直接、有效。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西边靠着金华,南与永康接壤,这二者都是啤酒产出大户,义乌一直没有自己的啤酒厂,而林跃就用了一个“义乌人自己的啤酒”的广告词,愣是动摇了这两个产啤大市在义乌的市场,之后又凭借出色的口感和低廉的价格,一步一步向东西南北蚕食,搞得这些国营老厂十分头疼,从而拉开了价格战的序幕。   这么说吧,价格战就是他打响的。   “金华火腿的商标怎么样?注册下来了吗?”   林跃的问话拉回他的思绪。   “注册下来了。”   “再过两年就可以对市肉联厂动手了。”   “这……没必要了吧,他们这两年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炒作知道吗?”   “炒作?什么意思?”   “市肉联厂最终的灭亡我其实不关心,我只是想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前几年欺负我们,现在却被我们踩在脚底蹂躏的故事,而讲好企业故事,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卧槽……   除了这个有些不尊重,不文明的词语,金利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现在的心情,这小子……忒鸡贼了,鸡贼到让人恐惧。   他今年才多大?虚岁18,严格意义上讲还没成年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按你说的,啤酒厂铺开销路的第一步是打情怀牌,可是为什么不取名义乌啤酒厂,而是叫千岛湖啤酒厂呢?就因为厂址靠近千岛湖?”   他总觉得林跃这么取名有其深意,不是单纯地模仿“青岛啤酒”、“哈尔滨啤酒”这样的品牌。   “除了千岛湖的水质不错,适合酿造淡爽型的啤酒外,我这么做,只是想偷懒蹭个热度罢了。”   “蹭热度?”   林跃看着远方的湖水说道:“你觉得它怎么样?”   “很漂亮。”   “所以,这么漂亮的景点,以后不用我们宣传,也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把它打造成地理名片,名字好记,还能节省一部分广告费,何乐而不为呢?”   “……”   金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这家伙走的每一步都有算计。当然,放在与他为敌的人身上就是坑了——跌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对了,看看这个。”   林跃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金利还以为那是业务报表,销售合同一类的东西,接过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方才发现不是,有照片,有文字描述,看起来是一种食品加工设备。   “这是什么?”   “灌肠机。”   “灌肠机?用来做什么的?”   “火腿肠。”   “火腿肠是什么东西?”   “上面不是有写吗?”   “我懒得看,你想干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简单来讲,火腿肠也算是猪肉罐头的一种,不过比起猪肉罐头,食用更加方便,成本更低,市场前景更加广阔。”   “直说吧,怎么干?”   林跃很无语:“你好歹也是一家企业的厂长,就不能多了解一下产品特点?我这才起个头你就下决定,这好吗?”   “除非你打定主意坑我。”金利说道:“如果你真动了这种念头,我挣扎有意义吗?”   别说,他还挺识时务的。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去看湖景。   金利好歹也是双乌肉制品厂的厂长,很清楚当下各市肉联厂的情况,有眼界的领导在谋求转型,没眼界的领导在坐吃山空,添置罐头生产线被认为是不错的选择,金华市的肉联厂就是这么做的。   现在林跃说火腿肠比猪肉罐头更有前景,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是头脑一热,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是在充分了解市场现状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企业必须以市场为导向,故步自封的结果只能是被抛弃,被消亡,而双乌肉制品厂的产品还是不够多样化,只有生产出一种爆款商品,才能让双乌的品牌享誉全国,不然的话,最多在省内有几分名气,毕竟金华火腿好是好,但是从整个大市场的角度看,还是小众了一点。   如今他非常郑重地把这份文件拿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找到了那款可以让“双乌”这个品牌一战成名的契机。   这家伙,还真是个商业奇才,不得不让人佩服。   ……   林跃和金利商量从日本进口机器,建设火腿肠生产线的时候,陈江河也完成了他的事业升级。   因为郑潜的思维跟不上时代,无法创新出适应市场的产品,导致袜子厂一天不如一天,员工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陈江河不得不站出来承包袜子厂。   迫于员工们的压力和身体情况,郑潜选择提前退休。   于是在1986年初,陈江河走马上任,成了袜子厂的厂长,而销售科的严科长也往上爬了一级,变成了副厂长。   半年后。   溪浦袜子厂。   挺着大肚子的骆玉珠和她的丈夫王大山走进销售科签单子。   “大山,以前啊,这个厂子的货可抢手了,一般人跟本就买不到,你得翻墙,跟里面的人打好招呼,才有可能进个一二百双,现在好了,不用再像以前那么麻烦,像我们这样的小商小贩,也能拿到货了。”   一脸“好人”像的王大山看看前面那一长串队伍,用手搔搔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句:“是吗?”   “可不嘛,我就是在这个厂子长大的,还能不知道?”   可能是站得久了,腰疼,骆玉珠按了按后腰。   这时销售科一名员工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来进货,很不容易,便搬起一把椅子放到她的身边:“坐吧。”   “没事,没事,马上就轮到我了。”骆玉珠摆摆手:“谢谢啊。”   见她这样说,员工不好再劝,回去继续工作了。   “大山,你去拿货的地方等我吧,我签完单子就过去。”   “你行吗?”   “放心吧,没事的。”   王大山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销售科。   半分钟后,轮到骆玉珠签单子了,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严厂长,陈厂长的朋友来电,他说他叫林跃。”   “哦,转过来吧,我在销售科呢。”   靠窗办公桌上坐着的严副厂长接起电话。   “喂,是林跃啊,你找江河?江河他不在,去杭州了,说有个什么服饰展销会……行,行……知道了……”   签完名拿着单子往外走的骆玉珠一下子傻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凑到严副厂长跟前问道:“你们厂长姓什么?”   “姓陈啊。”   “叫什么?”   “江河,陈江河。”   “是义乌陈家村那个陈江河?”   “没错啊。”严副厂长仔细打量骆玉珠几眼:“你认识他?”   “啊……不……没有。”骆玉珠说话磕磕巴巴,没有解释清楚就落荒而逃了。   严副厂长也没把她当一回事,继续算他的帐去了。   从销售科出来,骆玉珠抓住一名路过的女工,表情激动地道:“你们厂长……陈江河是怎么成为你们厂长的。”   女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大肚婆为什么打听厂长的事。   “怎么成的,就这么成的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另一名女工打趣道:“我好像闻到一股子酸味,小玉,你怎么谁的醋也吃,你没看她怀孕了吗?人家可是有老公的。”   “去你的。”叫小玉的女孩儿做一脸害羞状。   骆玉珠的情绪更激动了:“你们厂长没……没结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玉脸上的疑惑更浓了,不明白这个大肚婆为什么对年少有为的陈厂长超有兴致。   其实话说到这里,不用回答也知道陈江河结没结婚。   他不是和巧姑拜堂了吗?他不是连存折都给巧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骆玉珠失魂落魄地朝库房走去,见到王大山后拉着人就往外走,袜子也不买了,问什么原因她也不说。   王大山没办法,只能带着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   半个月后。   义乌陈家村。   林跃把丢在系统空间很久的两条大王蛇煮烂,切成萝卜条一样的细丝和着猪肉丝投入熬好的高汤中,又加入陈皮、酱油等调料,盖上盖子在大锅里焖煮。   陈平把火烧得很旺,灶膛里的红呼呼地往外窜,火头噼里啪啦作响。   “林跃,这……奶奶最怕蛇了,他要知道锅里熬的是蛇羹,一定不会吃的。”   “你不告诉她不就结了?就说是猪肉丝和鸡肉丝做的羹。”   “这样做好吗?”   “那你想一个给她调理风湿的好办法。”   陈平不说话了,这半个月来下了有十天雨吧,老太太每天都苦着脸,虽然她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是风湿病犯了,林跃前天说蛇羹对治风湿好,今天就搞了条大王蛇回来,俩人趁老太太出门打牌,前后一通折腾,弄了半锅蛇羹。   “真香啊。”   水蒸汽顺着锅边的缝隙钻出来,蛇羹的香味扑鼻而至,勾得人食指大动。   陈平不断地吞口水,蛇这东西,温州那边的人比较喜欢吃,金华这边……还真不多,一开始他挺膈应的,毕竟没吃过,然而香味在脸前一过,就只在乎吃了。   “还差多久?”   林跃睨了他一眼:“急什么急,没听过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吗?”   说起来随身空间就是好用,算算时间的话,从1982年到1986年,已经过去4个年头了,放到现实世界,别说肉,骨头都烂掉了,这里还很新鲜着呢,跟昨晚打得没两样,保鲜效果比世界上最好的冰箱都出色。   “嚯,还没到中午,做什么好饭呢?这么香。”   伴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院里多了位不速之客……起码在陈平看来是这样的。   “常……常副厂长?”   这几年来,每逢过年常喜云都会提着东西过来看老太太,顺便听陈玉莲“汇报”这一年的经营状况,所以陈家人对常喜云并不陌生,非常亲热。   林跃放下握在手里的铁勺,笑着说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常喜云鼻头耸动,凑到灶膛边嗅了嗅:“有猪肉味,有陈皮的味,还有绍兴酱油的味,炖排骨?不对,卤猪脚?不对,不对……”   他搞不懂了。   林跃说道:“猜不着是吗?猜不着就对了。”   “常厂长,是这里吗?”   这时胡同外面传来一道喊声。   “对,是这儿,进来吧。”   话音落下不久,外面走进两个精瘦汉子,一前一后,搬着个两米长宽,方方正正的东西进来。   “先放到偏房下面吧。”   两名精瘦汉字搬着东西走过去。   就在陈平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又有两名精瘦汉子走进院子,手里搬着一样的东西,将他们叠放在偏房屋檐下。   “行了,你们回市场吧,我回去再跟你们结账。”   “好的。”   四名在市场打零工的精瘦汉子走了。   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需要缝制的地毯底布。   陈平刚要问常厂长那是什么东西,陈玉莲从外面走进来。   “常厂长来了。”   陈平认为是街头村民看到常厂长带人过来,特地去村西下个月嫁闺女,现在做新被褥的陈金火家喊她回来的。   “哎,来了。”   “屋里坐吧。”陈玉莲带着他往里面走,经过厨房的时候注意到锅里的情况,不由瞪了林跃一眼:“你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起这个儿子,不仅鬼主意多,做菜的手艺也高明的很,基本上啥食材落到他手里,都能做成美味佳肴——陈家这两年条件好了,以前买不起的食材现在敢买了,但是买回来怎么做又成了大问题,好好的东西总不能拿来练手吧,于是每次他都自告奋勇揽下来,每次都做得很好吃,要是问他为什么会做,就来一句“照着书上学的,你不是讲书里什么都有吗,多读点书比什么都强?”把她噎回去。   “做肉丝羹。”   “做肉丝羹?”   陈玉莲一脸狐疑,很明显不太相信这样的回答,不过是碍于常喜云在,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看着锅,文火煮十五分钟,到点儿叫我。”   说完他跟着二人走进堂屋。   陈玉莲招呼常喜云落座,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常厂长今天过来是有事吧?”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偏房屋檐下叠放的东西,不消说,一定是他送过来的。 ###第二千零五十九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谢谢。”   常喜云小声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确实有事。”   说完这句话,他打量走进堂屋的林跃一眼,徐徐说道:“你知道义乌市印染厂濒临倒闭的消息吗?”   陈玉莲点点头:“听说了。”   这事儿闹得挺大,据说欠了工人半年工资,最后找到县里,谢县长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给他们补了三个月薪水,剩下的那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在的情况是,义乌印染厂的职工人心惶惶,有的已经给自己找后路了,有的还在跟厂长死磕,说他如果不是一拍脑门,建什么员工宿舍楼,耗光了厂里的资金,要是拿去进新设备,请懂行的技术人员和有经验的销售人员,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你应该知道这几年对外开放程度越来越大,以前地毯厂作为出口创汇企业,在各方面都有优待,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江苏那边……嗯,苏南模式你知道吗?”   陈玉莲摇摇头。   她一个农村妇女,即便比较木匠媳妇,金火媳妇,金土媳妇那些人见识多一点,程度也有限,哪里知道这些经济领域的新词。   “我知道。”林跃看似答题,实际是在给陈玉莲解释。   “如果说温州模式是以家庭为单位,发展非农产业,不断地作大小商品市场,并将其专业化,网络化,那么苏南模式就是在集体经济的基础上,以政府为主导,大力推进乡镇企业发展的形式。”   眼见陈玉莲还是听不懂,林跃叹了口气:“这么说吧,肖木匠和他儿子从去年开始做桌椅板凳生意,木匠媳妇也不来缝地毯了,跟着他们打下手干杂活,这就是温州模式。而佛堂镇双乌肉制品厂,就是集体所有的乡镇企业,更倾向于苏南模式,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陈玉莲听明白了,不过她并不满意他的做法:“就你知道多!这又是哪里看来的?”   林跃说道:“报上看来的啊。”   嚯,不看书,改看报了。   常喜云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油滑刁钻的儿子,一准儿少活十年。   “他说的对,苏州那边以村为单位缝制地毯的地毯厂挤压了景行地毯厂的利润空间,受订单减少的影响,厂里只好想办法开源节流,这也是给你们的加工费一年比一年低的原因。”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玉莲这回算是对当前局面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了,正如常喜云所言,这两年来,地毯厂给的计件价格几个月一调,越来越低,好多村民都跟她抱怨钱少了,又因为义乌的小商品生意日渐红火,一些妇女开始转行摆摊,直接导致缝地毯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以及更为偏远的农村地区的妇女还在坚持。   林跃说道:“市场放开了,人心活了,这很多事情就像那句话说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说得好。”常喜云非常配合地点了个赞:“所以我想承包印染厂,出来单干。”   “啊?”   陈玉莲大吃一惊:“承包印染厂?”   “对,承包印染厂,这次来呢,是想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常喜云又解释道:“从地毯厂到印染厂,虽说不是干老本行,跨度也不大,就说缝地毯的那些绣花线,都是印染厂制作的,这么看的话,也算是上游企业吧。”   陈玉莲还处在茫然状态,那边林跃已经替她做主了:“好啊。”   “好什么好,万一效益不好的话……你是没看到那些工人去县里闹的势头,而且印染厂还欠了员工们三个月工资呢。”   看得出来,她的顾虑很多,搞了好几年地毯合作社,还是追求稳定,不愿意冒着风险做事。   “你是对常厂长没信心吗?还是担心钱不够,担心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你有什么钱!你哪儿来的钱?”   “在修车铺打工攒的啊,卖二手自行车真挺挣钱的。”   “说什么傻话呢?卖二手自行车和做企业一样吗?”   “一样不一样先不说,我知道一件事,印染行业对烧碱的需求量很大。”   听到“烧碱”这两个字,陈玉莲打了个愣。   林跃说道:“常厂长,就这么定了,缺多少钱你说个数。”   “好,我回去算一下,找个时间坐下来详谈。另外,这事儿还得要你舅舅帮忙牵个头。”   他起身要走,陈玉莲赶紧勒住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劝留:“马上就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说好回家吃午饭的。”常喜云婉拒了她的好意,朝外面走去,快到院门的时候指着南屋屋檐下的物件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可给你搞来了。”   “多谢。”   常喜云点点头,快步离开院子。   便在这时,陈平走过来道:“十五分钟到了。”   “好。”林跃准备去做最后的勾芡。   “那个……到底是什么?”   “你的老婆本。”   “老婆本?”陈平给他搞蒙了。   陈玉莲最恨他说话不着调的样子。   “你听他瞎说。”   ……   “你个小……小白眼狼,你站住,站住……明知道外婆最怕蛇,你,你让我喝蛇羹。”   门口人影一闪,林跃拿着半块饼从院子里跑出来。   “妈,妈,别追了。”   然后是陈玉莲劝老太太放弃的声音。   还有陈平说“奶奶,你可是一口气喝了三碗”的吐槽。   老太太被陈玉莲拦着,没有追出来,林跃把那半块饼塞进嘴巴迅速咀嚼几下咽到肚里,往左一拐,进了肖木匠家的院子。   “肖伯伯,肖伯伯。”   对比四年前,院子收拾得利索不少,主要是因为工坊搬到了村口,肖东风和他儿子做的桌椅板凳都放在那边,家里的环境自然好了很多。   “咦,林跃来了,吃了没有?”   肖东风端着碗迎出来,透过房门缝隙能够看到堂屋里摆着餐桌,两口子正在吃饭。   “吃过了。”   林跃瞄了偏房里被大卸八块的东西,心说他可真是个急性子,怪不得搞到这么晚才吃饭。   “快进来,快进来。”木匠媳妇把他让进屋里,拿起个肉饼递过去:“再吃个肉饼吧,小时候你最爱吃这个。”   肖东风说道:“什么小时候,不才过去三四年吗?”   木匠媳妇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吃着就好。”林跃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肖伯伯下手这么快,怎么样?能做吗?”   “只要原料到位,没问题。”肖木匠呲溜呲溜把粥喝完,将碗放下后擦了擦嘴:“对了,你说这叫什么来着?”   “席梦思。”   “对,对,对,席梦思。”   木匠媳妇说道:“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肖东风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国外的东西,席梦思是外语,外语懂吗?”   她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林跃说道:“肖伯伯,我也不兜圈子了,这么说吧,我想投笔钱给你,把村口工坊扩建一下,你再找两个相熟的木匠,收几个学徒,做一个家具厂,也别生产那些桌椅板凳了,就我上次让你做的椅子,还有偏房的席梦思床垫,今后几年就主推这两款产品。”   肖东风想起林跃两个月前拿给他,让他试做的那张设计图,上面是一种形似沙发的实木椅,木料选用橡胶木,造价低廉,但是卖相比桦木、榉木做的桌椅好太多了。   “好,没问题。”   “……”   林跃还以为得多劝两句,才能让他同意扩大规模,接受他的注资往家具厂发展呢,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准备好的说辞白费了。   肖东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你什么时候害过我们?”   林跃笑了。   “对了,肖伯伯,以后让陈平一起跟着你干吧。”   这两年来,胡丽变得老实不少,起码大面上能跟他们母子过得去了,不过私下里嘛,还是抱有敌视,不过因为陈金柱的改变,陈洪和陈平俩人产生了矛盾,前者认为他们四口才是一家人,儿子必须站在亲娘一边,后者认为万事有因有果,胡丽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学乖,不仅背地里说姑姑和表弟坏话,还挑拨父子关系,摊上这种娘,有够倒霉的。   一年前,胡丽托娘家人给陈洪在邮局找了个投递员的工作,把他给美的,天天在弟弟面前显摆,林跃观察了陈平一年,发现这当弟弟的确实比哥哥明事理,便决定好好拉一把。   “好,没问题。”肖东风一口应下。   林跃点点头,又跟俩人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第二千零六十章 你们看腿,我看……   1986年末。   骆玉珠和王大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王旭,她一心同王大山过日子,想要把陈江河忘掉。   1987年春节。   严副厂长认出了陈江河拿出的照片上的女人,说她曾经来过袜子厂。   陈江河激动万分,到销售科对照底单,根据上面的地址确定了骆玉珠的行踪,然而当他找过去,却发现他的女人已经跟别的男人结婚,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看着窗户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他退缩了,放弃了。   同年,林跃参加高考,作为陈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入读上海交大,陈玉莲和老太太高兴坏了,几乎把全村人请了个遍。   当然,几家欢喜几家愁,胡丽和陈金水就不高兴了,一个气得天天在大儿子面前唠叨,要他一定追到邮局领导的女儿,这样才能把林跃比下去,扭脸又讽刺二儿子陈平跟着一个木匠混,混到最后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天天与木头渣子为伍?   林跃让肖东风夫妇隐瞒了他是家具厂股东的事,包括陈玉莲、老太太在内,都觉得陈平是在给肖东风当学徒……其实当事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金水原本是抱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耐心等待时机,一门心思看陈玉莲家丑闻的,然而现实让他十分失望,一怒之下在村子北面盖了一个小院,躲在里面养鸡,平时很少回村里。   转眼过去3年,1990年的时候,邱英杰因为夫妻长久分居的问题,和读大学认识的媳妇张学离了婚,又因为对方一心出国,认为女儿是个拖油瓶,便把邱岩送到义乌,交给邱英杰抚养。   林跃每次放假,都会到他家里探望,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过去。   至于啤酒厂、双乌肉制品厂、家具厂、印染厂什么的,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   又是一年过去,时间来到1991年。   陈江河的袜子厂效益不错,但是因为一直在做市县级的市场,闷声发了点财,名气嘛……基本没有。为了改变这样的境况,也为了了解最新的市场动态,陈江河带着袜子厂唯一的大学生员工蒋振山来到上海参加展销会。   “小蒋,你给他打电话没有?”   “打了,他也应了。”   “应了怎么没到呢?都这个点儿了。”   陈江河指了指腕表的表盘,脸色有点不好看,而在他对面是一辆又一辆飞驰而去的汽车。   桑塔纳,拉达,捷达,奥迪,雪铁龙……各种型号的面包车,还有人行道上衣着靓丽的女孩子,陈江河还好一点,作为厂长,少不了这跑那颠,小蒋嘛,都看花眼了,他平时就窝在诸暨的袜子厂里,眼前每天来来去去都是穿着工装的小地儿厂妹,哪里见过这个——要知道80年代的上海和90年代的上海,那差别,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嘿,嘿,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爆出来了。”   陈江河打断蒋振山对一个戴墨镜的女孩儿行注目礼:“走吧,不等了。”   “哦。”   蒋振山答应一声,拎包跟上:“厂长,要我说这电话就该你打,我打算什么?显得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   “我当时不是在忙吗?而且他是大学生,你也是大学生,我觉得你们能聊得来呢。”   “我这大学生能跟人家的大学生比吗?上海交大,那可是重点大学,我……我……”   蒋振山“我”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不过意思表达清楚了,那就是他这个大学生的含金量没有人家高,不然也不会到浦溪袜子厂工作了。   “小蒋啊,我跟你说,你不要……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妄自菲薄,人跟人是平等的。”   “既然是平等,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拿包,让我帮你拿?”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啊。”   说话间,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展销会。   ……   陈江河在展销会里转了一圈,对于新款衣服了,新款首饰了,新款鞋帽了,他都不敢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别人家卖到12块钱一双的丝袜,和能生产这种丝袜的单针电子提花机。   带着眼镜,一脸憨厚的日本人山下英雄站在提花机旁,滔滔不绝地对来看机器的人讲着日本话。   陈江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专注,感觉这机器怎么看怎么漂亮,连蒋振山过来跟他汇报,说浦溪袜子厂租的展台一上午连一只袜子都没卖出去的坏消息都忽略了。   “哎呀,可惜不知道这日本人说的都是什么。”   陈江河慢慢地蹲下去,仔细观看提花机下面的电路模块:“如果林跃在这里就好了,你说他怎么还不来呢,也太不守信用了。”   “厂长,他来了你也听不懂啊,他读的又不是日语专业。”   蒋振山到现在都不能理解陈江河的想法,来上海参加展销会就参加展销会吧,非要让他给那个老乡大学生打电话,俗话讲隔行如隔山,人家给带带路,介绍下上海的情况还行,关于做袜子的事,最后还不是得己方二人做决定?   “他读的不是日语专业,是机械工程唻,你看这单针电子提花机,算不算机械?这个他一定懂,就算不能跟山下直接交流,你看那个女翻译,如果能和她深入交流一下,也能更好地拿到这单针电子提花机的数据不是?”   陈江河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在这件事上有点死脑筋。”   “厂长……”   蒋振山刚要解释,这时有人在他们身后说道:“这腿……好不好看?”   正对两人的是一双穿着黑丝袜和高跟鞋的大长腿,它来自山下的美女翻译,加上高跟鞋的话,身高足有一米七几,青春靓丽的样子站在人群里已经不能用扎眼来形容,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陈江河的注意力都放在电子提花机上,如果不是后面那人的提醒,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这份惊艳来的快去的也快。   “林跃!”   他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姗姗来迟的陈家村首位大学生,虽然已经两年多没见,但要说变化嘛,基本没有,最多眉眼间的稚气不见了,多的那点东西……   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着调?又或者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玩世不恭?   他刚要解释自己不是在看腿,而是在看背后的机器,林跃指指上面:“我觉得她的胸比她的腿更有看点。”   “你说什么唻,我是在看机器。”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我怎么是掩饰唻,我真的没看她的腿。”陈江河说这句话时,眼睛不由自主往上一瞄,刚好对上丝袜美女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种充满愤怒、敌意、质问以及嫌弃的目光,还有一句刻意压低调门的“流氓!”   ……   十五分钟后,展销会所在商场的保卫处。   戴着眼镜的安保主任和一脸横肉的商场保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三个。   蒋振山很不好意思,目光闪烁,脸偏过来,偏过去,不敢跟二人对视。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两手叉胸,倚着门框看他们笑话的杨雪。   而陈江河正拼命地跟安保主任解释:“我真没耍流氓,我在看那台机器,真的,同志,你看我像是流氓的样子吗?”   说完话他碰碰蒋振山的手,意思是别愣着啊,赶紧帮我说话。   “没错,同志,他是我们袜子厂的厂长,真的在研究那台机器。”   安保主任说道:“研究机器你也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的腿看啊。”   陈江河正要说她挡在机器前面,周围又有很多人在,我只能蹲下看嘛,没想到林跃接茬道:“这位同志,你讲不讲道理,他看腿怎么了?我还看胸呢,展销会是公共场所,她穿的那么性感,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别人看的吗?想不让别人看好啊,在家里呆着就是了,孟子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不看长得漂亮的,难道要看山下那张老脸?还是说,只要她觉得看她是对她的冒犯,那会场所有人都要闭上眼睛来满足她的防备心理?这么蛮不讲理,她以为她是谁?皇家公主吗?”   安保主任给他一番抢白,搞得甚是尴尬。   一般人被告耍流氓,没到保卫处就怂了,这家伙可好,不仅不怂,还跟你理论起来,明明他们三个盯着人家姑娘看,搞到最后反而是女方的不对?   陈江河也给他搞懵了,这事儿说几句软话,息事宁人不好吗?他怎么就这么轴呢?   杨雪被他搞得很生气,上前说道:“被抓到保卫处还嘴硬,你们就是耍流氓!” ###第二千零六十一章 我要娶你   林跃说道:“如果是我们用下流的话骚扰你,我们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触碰你的身体,说我们耍流氓,那没问题,只是看你几眼,就摆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喊别人是混蛋,还把保安拉来,怎么?仗着你是女性,易受同情,就可以随便污蔑别人了?按照你的逻辑,那T台上走秀的模特,是不是每天都在被台下观众耍流氓?”   得,刚才还是他们耍没耍流氓的问题,现在成了她污人清白的问题。   蒋振山都惊呆了,在陈江河身后小声嘟哝:“厂长,难怪你这位表弟能考上交大,这嘴……好厉害。”   陈江河心说这家伙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敢跑陈金水门口叫骂了,后面被全村人堵在家里,也没说服软认怂,想让他吃亏?基本不可能。   “我……我……职业不一样,模特就是给人看的,我是翻译,不一样。”   “翻译?那我问你,你是日语专业毕业的吗?不说话?看来不是了,你不是专业翻译,山下为什么要高价雇佣你?偌大个展厅,提花机的款式和种类至少有20多种,样子乍一看都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让客人一下子就留意到自己的产品呢?客人留意到自己的产品,才会有机会听他讲解提花机的特点是不是?这位小姐,看你穿得这么时髦,还会讲日语,应该出过国吧?那不知你见没见过外国人的车展,那些昂贵的汽车旁边是不是总会站着一位漂亮的车模?这里也是一样,你以为山下聘请的只是翻译吗?他只付出一份钱却让你兼了两份差,你还为自己能给他做翻译沾沾自喜,日本人是很鸡贼的。”   “我……”   杨雪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对面那小子三言两语就把她说得开始怀疑人生。   陈江河、蒋振山,还有保卫处的两个人更加震惊,本来是女人告他们三个耍流氓,事到如今反而成了看你是给你面子,觉得不爽去找坑你的日本老板,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问题吗?”林跃说道:“没有问题别挡着我们逛展会。”   他看也没看保安主任,侧身让过杨雪,快步走出保卫处。   他……他怎么这样!   杨雪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很气愤,感觉被冒犯,被不尊重,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难掩的尴尬与挫败感。   作为杨氏集团的天之骄女,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很能干,她爸也是这么说的,久而久之身上自然带了一份傲气,就连给山下做翻译这件事,都透着一股子仙女下凡体验生活的优越感,可是被他这么一讲,她成了最愚蠢的那一个。   “杨小姐是吧?你别生气,真的别生气,我这表弟吧,说话一直很冲,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没有恶意的,不是刻意针对你。”陈江河没有跟上去,走到杨雪面前,双手合什,边拜边解释。   这还没有恶意?   这还不是刻意针对?   连蒋振山都听不下去了,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陈厂长远一点。   “你问问他,你再问问他,你问问他们,你看谁会相信你说的话。”杨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杨小姐,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你看,我是袜子厂厂长,我是来上海做市场调研的,看上了你们家的新款电子提花机,我表弟在交大读书,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我喊他来,是想让他帮我把把关,做做参谋,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嘛。”陈江河还在纠结他们不是流氓的事,以为只要把问题说清楚了,解开双方的误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说他在交大读书?”杨雪小吃一惊,想不明白那个毒舌男怎么能考上交大这样的重点大学。   “对啊,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你想嘛,这脾气肯定会傲一些的。”   “恃才傲物?”杨雪眯着眼睛嘟哝一句。   陈江河以为她接受了他没有耍流氓的事实:“杨小姐,刚才一直没有机会说,现在……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就是把你们的电子提花机的内部资料,相关数据什么的给我们一份,我是真得想要你们家的提花机。”   杨雪根本没搭理这茬,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哒~哒~哒~   高跟鞋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江河呆立原地,搞不明白她作为山下英雄的雇员,怎么能这么大牌,一点不担心得罪客户,弃购他们家机器呢?   “厂长,那……这机器我们还要不要?”蒋振山问道。   “要,怎么不要,不要的话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陈江河转过头来,对着保安科科长客气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林跃走了,杨雪走了,事情搞成这样子,留他们下来干什么?管饭吗?   保安主任挥挥手:“走吧,走吧。”   “哎。”陈江河答应一声,拽着蒋振山往外面走去。   “这个,咱们先吃饭,下午再过去,那个时候她的气该消得差不多了。”   ……   中午,陈江河带着林跃吃的是福建羹。   名字带“福建”俩字,其实这是一道地道的金华美食,由胡萝卜,青菜,饼皮,豆芽,木耳等在锅里加水烹煮,最后酱油提鲜装碗食用,对于上海这种什么都要讲精致的城市,可以说是非常没有品质的大杂烩料理。   蒋振山挺不好意思的,拉人家交大的大学生来给袜子厂帮忙,中午就请人家吃这个?然而陈江河是怎么说的?他说要在上海找到一家有卖福建羹的店面,难度是很高的,在外地工作生活,最馋的食物不就是一口家乡饭吗?何况他们都是陈家村长大的,还有些亲戚关系,没那么多讲究。   林跃微笑赞同,而蒋振山吐槽陈厂长说到底就是抠门,舍得买三万一台的电子提花机,不舍得请表弟吃一顿像样的餐点。   下午时分,三个人杀了个回马枪。   山下英雄面带微笑站在电子提花机旁,非常有礼貌地跟到访宾客打招呼。   杨雪看到林跃,想起上午的遭遇,把头一偏,鼻子发出一道轻哼,很明显,她还在生气。   陈江河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山下英雄身边,拍拍电子提花机的外壳。   “山下先生,我又来了。”   山下英雄报以客气微笑。   “上午没有听明白,你能把它的情况重新讲一遍吗?”   山下英雄听不明白,只是微笑点头,杨雪缄口不语,没有要翻译的意思。   陈江河只好指指电子提花机,用手势不断比划。   至此,山下英雄总算是明白过来,用日语叽里咕噜讲了一长串。   杨雪还是不说话,就跟没有听到一般。   “杨小姐,你这样不行的,你看你,本职工作都不做,山下先生生气的话不发你工钱可怎么办呢?”   “本小姐不稀罕他那点钱。”   她抱拢双臂,一脸不爽。   看起来林跃上午的话让她把山下英雄也记恨上了。   蒋振山心想,这样也挺好,不翻译总比乱翻译强吧,所以这位杨小姐还是有底线的。   “山下说,这台电子提花机的稳定性很好,由微电脑控制,通过变频模式带动高精度齿轮协调运转,从而做出各种各样的袜子,连裤袜,提花袜,长统袜,中统袜什么的,总之能够满足现在市面80%以上的袜子品种的生产,比当前各大袜厂使用的机械提花机效率更高,故障率更低,也更加节能。”   杨雪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林跃的脸后嘴巴轻轻张开,面带费解说道:“你不是学的机械工程吗?”   对于交大,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交大的外语专业里没有日语这一项,然而刚才林跃翻译的……不仅分毫不差,还给出了相对专业的点评。   陈江河也直起身子,同蒋振山一起看过去,也是无法理解眼前一幕。   “对的,林跃,你怎么听得懂日语唻?”   “会日语怎么了?我还会法语、俄语、德语、英语、意大利语呢。”林跃一脸平静地道:“谁规定读机械工程专业就不能学外国语言的?”   陈江河高兴了,眉开眼笑地道:“早知道你会日语,我就不用求她了。”   说完还一副我有远见的样子拍拍蒋振山的肩膀:“小蒋啊,你看看,我好有先见之明的对不对?我跟你讲,我这表弟,脾气是臭了点,可是懂得东西,那真是一等一的多。”   “……”   蒋振山心想你这就是马后炮,之前为这事儿低三下四给那位杨小姐说好话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林跃,你马上跟山下先生说,就说这机器我们要了。”   他讲这话时眼睛盯着杨雪,看起来颇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你……陈江河……还有你……”   杨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恨不能把这两个家伙活撕了,不过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得学会控制情绪。   “你们要了?知道这一台机器多少钱吗?3万人民币,很多大袜厂听到这个价格都望而却步,你们?别逗了好么?”   这是事实,1991年的一万块钱,放到30年后起码有几十万的购买力,三万块……一家不到百人规模的袜子厂,除去进口原材料的钱,税费、工人工资什么的,一年的利润能买得起一台提花机就不错了。   林跃说道:“小袜厂怎么了?只要有眼光,有行动力,小袜厂也能做成大企业,就说当下做袜子最有名的杨氏,十几年前不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厂子吗?搞不好再过几年,我们的小袜厂就把杨氏吞并了呢。”   提到杨氏袜业,杨雪的表情十分古怪,原因嘛,很简单,她就是杨氏袜业的长公主,也是杨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这叫痴人说梦!”   “是么?万一成功了呢?”林跃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其实做起来也简单,我听说杨天赐有个女儿,只要把她娶了,那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吗?”   “你……你居然……”杨雪大张着嘴,圆睁着眼,微挑着眉,呆呆地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说浑话的无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不成……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十年间她一直在国外上学,去年才回到上海,也没去家族企业上班,想着到社会上历练一下,凭本事跟老爸证明自己,所以连董事会一些元老都不认识她,何况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我居然什么?”   “你做梦!”   “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陈江河一拍手:“哎,这话说的好,我喜欢,做人就得有梦想才成,对不对,小蒋?”   蒋振山在一边呵呵傻笑。   “你们……你们……”杨雪快被他们给气死了,听着两个讨厌鬼在那儿对杨氏袜业说三道四,还盘算着把她给娶了,继承她爸的财产,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我就是你们嘴里说的杨氏集团的千金,你立志娶进门的人,要我嫁给你?天塌了都不可能吧?   这样做的话,是很爽,能打林跃的脸,可是说完了呢?就只剩尴尬了吧,如果被山下知道了她的身份,那这电子提花机的相关情报,她就别想搞到手了,之前的努力也会功亏一篑。   林跃一脸嫌弃地道:“我又没说要娶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激动干什么?你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肉还不一定呢。”   陈江河深以为然:“对的,万一杨家的大小姐是个200斤的大胖子,就算嫁妆是整个杨氏袜业,也不能要的。”   “我……我……”   杨雪游离在暴走边缘。   她想要告诉那两个人,他们才是癞蛤蟆,一个小袜厂的厂长,一个农村大学生,居然私下里对她品头论足,谁给他们的勇气这么做?真是太气人了。   然而就在她情绪沸腾的时候,林跃一扭头,用日语跟山下英雄交谈起来,而且说的都是机械工程方面的专有名词,即便是“术业有专精”的她,也跟不上两个人的节奏。 ###第二千零六十二章 然后继承你爹的遗产   “杨小姐,我是真不知道我表弟的日语这么好,我要知道他的日语……”   “你闭嘴!”   杨雪想要听林跃和山下在说什么,但是陈江河十分讨厌地凑过来跟她套近乎。   “做生意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的,站到展销会结束也卖不出几台的。”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杨雪气得想打人。   也就在这时,林跃结束了和山下英雄的交谈,走到陈江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2万5。”   “什么2万5?”   “单针电子提花机的价格啊。”   蒋振山被这个报价惊住了:“不是3万吗?我看好几个大袜厂的技术员过来,他都是这么报的。”   “怎么可能!”杨雪更迷糊,她作为山下英雄的翻译,自然比蒋振山更清楚这点,以她掌握的情报来看,山下英雄对这款单针电子提花机的心理价位在2万8,这个前提还得是一口气采购6台以上:“你怎么跟他谈的?”   林跃耸耸肩,没有搭理她。   “都怪你!”她看着陈江河恨声说道,要不是被这家伙绊住脚,怎么可能错过那两个人的杀价过程,如果她也能拿到这个价格,早就通知她爸差人过来谈合同了。   “怎么怪我唻?大家凭本事杀价。”   陈江河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翻译小姐了,不过心里的疑惑很快便被他抛在脑后:“2万5?你确定是这个数?”   “那还能有假吗?”   林跃把山下英雄拉到身边,背对那些观摩电子提花机的人,伸出手指比了个2,又比了个5,然后是OK的手势。   对方还给他一个OK的手势。   得到山下英雄的肯定,杨雪彻底无语了。   陈江河笑得跟要入洞房一样,赶紧拍拍蒋振山手里的包:“快,快,快,小蒋,拿笔,拿定金,先把合同签了。”   他不知道林跃是怎么做到的,在他看来这不重要,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就要把合同签了,免得山下英雄过后反悔。   三万块的单价生生掉了五千块,三台就能为他节约一万五,这在之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十五分钟后,定金付了,协议签了,陈江河松了一口气。   眼见这边没事了,林跃以学校还有事要处理为由,跟二人告辞离开。   蒋振山很不好意思,因为陈江河的表示……别人给他省了一万五千块,他不说正儿八经地去大饭店请一桌,讲什么自家人应该的,等过年的时候回义乌看望林跃的外婆,送他们全家几双电子提花机做的袜子就好了。   这厂长……简直抠门儿到没眼看了。   “哎,小蒋啊,我就说要你打电话对了吧,这叫有先见之明,你看没有林跃的帮忙,我们怎么能省下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咱们厂一个月的工人工资了。”   “是是是,厂长,你深谋远虑,慧眼如炬,行了吧?”蒋振山敷衍道,傻瓜都看得出来,他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能想到一个读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会日语呢。   “小蒋,拿包,打道回府。”   “厂长,那……展台那边怎么办?”   “撤了。”   “撤?”   “一双袜子卖不出去,还得占用人手,每天的吃喝拉撒住不要钱啊?”   蒋振山仔细想了想,认为他说得在理,反正主要目的达到了,撤柜就撤柜吧。   与此同时,杨雪总算找到机会问出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山下先生,你为什么会以这么低的价格把机器出售给他们?两万五一台,我怀疑这个价格已经没有利润空间,甚至有可能赔本。”   山下英雄拿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位林先生告诉我,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赔本赚吆喝,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   果然,两万五一台是没有利润的。   “赔本赚吆喝?”杨雪搞不明白:“我们的机器使用的是最先进的微电子控制技术,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技术是无价的,为什么要赔本赚吆喝?”   “林先生说,这些天好多大袜厂也只是派人过来看,并没有意向采购我们的机器,这是为什么?定价太高了,以中国现在的袜子市场,那些老旧的机械提花机还是能够满足用户需求的,所以大家都没有采购欲望,我要做的就是在下面加一把火,让他们……卷……对卷起来,他就是这么说的,这样大家才有更换设备的动力,我的理解就是,用竞争的手段刺激袜厂,迫使他们不得不采购我们的设备,以提升企业的竞争力。而陈厂长愿意帮我这个忙,假如一个小袜厂靠着我们的电子提花机能跟有名的杨氏袜业平分秋色,两分市场,那以后中国的电子印花机市场的龙头,一定会是我们。”   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但是后面小袜厂打败杨氏袜业什么的,不是吹牛逼也是画大饼。   关键是为什么山下英雄会吃这一套?他可是一个精明的日本商人。   “山下先生,你觉得诸暨这种县城的小袜厂,有可能打败杨氏袜业吗?”杨雪恨得咬牙切齿,杨氏袜业和姓林的究竟有什么仇,有什么恨,怎么三句话不离搞垮杨氏袜业?   “这个……我有想过。”山下英雄说道:“2万5卖的是机器,后续的维修和升级服务是要额外收费的,所以放心好了,这并不是一桩亏本买卖。”   原来这老小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杨雪懂了。   果然是个老狐狸。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山下英雄是个老狐狸,那能把他也忽悠住的林跃又是什么水平?   紧蹙眉头思考片刻,她抿了抿嘴唇。   哼,想娶我?   没门!   ……   一个月后,林跃刚从操场跑完步回到宿舍,宿管阿姨就叫他到楼下接电话。   是陈江河打来的。   先问他清明节有没有回家扫墓,又问他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大企业领导看中他,东拉西扯一番,搞得他都不耐烦了,这才厚着脸皮说出目的——能不能安排时间回诸暨一趟,帮忙看看那台单针电子提花机,最好是找到组装办法,用自己的技术搞一台,这样以后就不用被日本人卡脖子了。   林跃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只能说一句“不能细品”。   编剧给蒋振山开挂开到什么程度呢?一个县城袜子厂的技术员,愣是把日本人研发的单针电子提花机给组装起来,就因为一些部件都是国内生产的,而且还会编写比日本技术员更有水平的程序。   机械电子工程的概念是70年代日本人搞出来的,国内因为一些原因,到80年代才开始研究,蒋振山是什么时候进袜子厂工作的呢?答案是1984、1985左右,减去四年大学生涯,也就是说1981、1982考上大学的样子,那个时期,北大、清华这样的院校也没多少讲师能教这个吧,然而我们的小蒋同志没被分去科研院所,部属企业,就在县级袜子厂呆了五六年,愣是自学成才,能给电子提花机编写程序了,不得不说,这个县城太牛叉了,可以提供学习编程和机电实验的先进器材。   当然,一切解释权归导演,吐槽无用。不过这里他在交大学机械工程,又懂日语,像这种事,以陈江河的脾气,肯定是要跟他求助的。   最后,他以近两个月要做毕业设计,比较忙,没空回去为由,拒绝了陈江河,但是寄了一份亲自整理过的资料过去。   ……   又过去一个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整个浦溪袜子厂都被调动起来,因为山下英雄来了,是陈江河请他过来修理机器的。   杨雪作为翻译,自然是责无旁贷,一起随行。   虽然表面上她很不屑,很臭屁,但是说心里话,对于来浦溪袜子厂,她是兴奋的,是跃跃欲试的。   那个叫林跃的家伙,扬言要把杨氏袜业打败,还夸下海口娶他,然后继承他爹的遗产,她倒要看看,能夸下海口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浦溪袜子厂有什么过人之处。   啪~   陈江河把门推开,带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门上没有挂牌,不过从外面堆放的东西看,应该是搞维修的那群人日常办公的地方。   “这是……”   很快,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台单针电子提花机,看造型,跟山下英雄的产品一模一样。   “好啊,陈江河,你什么时候和山下单线联系的,居然又搞了一台?”   “杨小姐,要不是林跃说你跟山下不是一条心,我才不会带你过来这边,你眼前的单针电子提花机是我们厂自己组装的。”   “你们厂……自己组装的?”   这下她是真HOLD不住了,没想到这员工不满百人的小小袜厂居然藏龙卧虎,能够做出单针电子提花机,山下刚才被蒋振山灌醉,现在去陈江河的宿舍休息了,如果被他看到这个,不知道会惊讶到什么程度。   “看看这个。”   陈江河带着她走到对面的办公桌前,把一张卷起来的图纸展开。   “咦,单针电子提花机的设计图?”   “没错,林跃绘制的,怎么样,我这个表弟,水平不一般吧。”说起这个,陈江河十分得意。   她用手抚摸着图纸,眼睛里含着震惊的光,林跃不只是把各部件分拆绘制,还把各个模块的工作原理,国内哪家企业有能力生产配件,相关技术内容和特点,讲得明明白白。   “你确定这是他画的?”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   杨雪没有在意他的嘲讽:“既然他这么厉害,你们为什么还要把山下请来维修设备?”   “那我们设备坏了,总不能每次都找他,现在来到五月,他马上毕业了,有一堆事情要忙,我们只要把山下招来,偷偷录下维修机器的过程,以后遇到问题就不用请人过来了。”   听到林跃即将毕业,杨雪目光微凝。   “陈江河,你可真鸡贼,山下要赚你们点钱,还真是难呢。”   “他那是挣一点钱吗?多来几趟的花费,我都能买一台新机器了,杨小姐,你觉得这事儿合理吗?”   “是挺不合理的。”   “哎。”陈江河很满意她的回答,把员工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袜子组合推到她的面前:“为了表示感谢,这个……请收下,女袜、男袜、儿童袜,都是我们厂生产的最新产品。”   “儿童袜?陈江河,我还没结婚呢。”   旁边一名技术员在那儿掩嘴偷笑,陈江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江河,你表弟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不会……也打算送几双袜子了事吧?”   “对啊,自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   小气到这种程度,杨雪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上袜子厂的厂长的,便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陈江河给她的几双袜子上贴着硬纸片,上面不仅留有袜子厂的名字,地址,还有一个经过设计的图案,或者说商标,叫玉珠牌。   “这是……商标吗?”   “没错,是商标。”   “你都有品牌意识了?陈江河,你可以啊,够超前的。”   在杨雪的印象里,像这样的小袜厂,主打县城和乡镇市场,目标用户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品牌,只要物美价廉,好看耐穿,那就掏钱买了,陈江河现在搞了这么一手,说明什么?说明他的野心很大。   “你可别夸我,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严副厂长在后面解释道:“拾人牙慧。”   “对,拾人牙慧而已。”   “拾人牙慧?”   陈江河解释道:“1983年,不对,应该说是1982年,我们义乌有一家乡镇企业,叫佛堂镇肉制品厂,因为他们出产的火腿使用‘金华火腿’四个字,市里面的肉联厂就联系县里,勒令佛堂镇肉制品厂不得使用金华火腿的名字。”   说到这里,陈江河顿了一下,找严副厂长要了一杯水喝。   杨雪说道:“真霸道。”   在她的认知里,义乌明明是金华的一部分,佛堂镇的集体企业却不能用“金华火腿”这个名字,这不是仗着自己是国营厂,有特权,欺负人吗? ###第二千零六十三章 你是要倒贴吗?   陈江河放下杯子继续说道:“这一招逼得佛堂镇肉制品厂险些停工,后来厂长给自家产的火腿取了个新名字,叫双乌火腿,肉制品厂也更名为双乌肉制品厂,为了打开销路,他们在火车站、汽车站、商场门口、商店招牌,乃至小吃摊位上各种打广告,有事没事还会驾驶驮着广告牌的拖拉机在县城的街道上溜达几圈,几个月的功夫就在我们义乌扎稳脚跟,两年时间就打得市肉联厂叫苦不迭,尽管有市里面的资金扶持,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   “1982年?双乌火腿?”杨雪认真想了想:“我好像吃过这个牌子的火腿,是王阿姨从杭州带过来的,味道确实不错。”   陈江河笑呵呵地道:“知道么,这还不是最骚的操作,前几年颁布商标法,双乌肉制品厂把‘金华火腿’这个牌子给注册了,前两天我们那儿的人来厂里进袜子,他们告诉我,说双乌肉制品厂正在跟市肉联厂打官司,要求他们今后不能使用‘金华火腿’这个品牌。”   这……   杨雪心说这操作确实骚,以前你不让我用,现在我不让你用,典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陈江河继续说道:“你知道给肉制品厂的厂长出主意的人是谁吗?林跃!”   是他?   杨雪大吃一惊:“1982年?那时候他才多大啊?”   现在是1991年,林跃大学即将毕业,9年前最多也就十四五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品牌营销和广告意识,这事儿说出去谁敢相信?   “那年……他十四吧。”陈江河说道:“他爸是下乡知情,回城后就跟他们母子断了关系,他妈没有收入来源,他就找了一家地毯厂采取合作模式,发动村里的妇女做手工,十年前自行车很抢手,他又让村里人去山里面收那些不能骑的自行车,翻新后当做二手自行车出售,所以要说商业头脑,在义乌,我这个表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你也比不了?”   “哎,比不了的,比不了的。”   杨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个商业鬼才,可他为什么要读机械工程?读经济学不好吗?”   陈江河陪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杨雪拍拍陈江河组装的单针电子提花机:“如果他不读机械工程,你们又怎么搞得出这东西。”   “对的。”   陈江河不止一次对蒋振山讲,前面的上海之旅,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林跃拉下水。   “行了,来了这么久,你还没带我参观一下你们袜子厂呢,陈厂长,能否带我四下走走?”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陈江河带着杨雪往外面走。   他觉得这位杨小姐就是单纯好奇,人家帮他们在山下英雄面前打掩护,说明不是敌人,林跃也讲她跟日本人不是一条心,那在他看来,自然无需防备。   他哪里知道,杨雪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等回到上海,她就把这件事汇报给她爸。   这些天来,她跟在山下英雄身边,充分了解了电子提花机的各种技术参数,拿到了第一手资料,按照杨天赐的规划,杨氏袜业除去列装这种新款电子提花机外,还会跟山下英雄所代表的厂商进行技术合作,在国内市场推广本土化的电子提花机,现在一个小小的浦溪袜子厂居然有能力组装电子提花机,毫无疑问,必然会影响杨氏袜业的战略布局。   ……   一个多月后。   大学毕业季,上海花园饭店西餐厅。   陈江河左看右看,前打量后打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   杨雪点点餐桌:“别看了,刘姥姥逛大观园也没你这么不堪。”   “刘姥姥?谁是刘姥姥?”   陈江河就没上几年学,汉字都认不全呢,当然不可能知道刘姥姥是谁。   杨雪捏了捏额头,感觉超无奈。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把菜单放到桌子上,又拿出纸和笔,准备做记录。   “你帮了我那么多,这顿饭呢,理应我请。”   山下英雄到浦溪袜子厂维修电子提花机,是杨雪帮忙打掩护,刚才在百货商店,又说服工作人员留下一批他们的袜子试卖,于情于理,陈江河都应该好好请她搓一顿。   然而看到菜单上的标价,他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是吃钱,一份牛排就抵得上浦溪袜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杨雪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局促,把菜单接过来:“还是我请吧。这个,这个,再来三份牛排三杯果汁,洋酒你喝不喝?”   “啊?”   “来一瓶吧,对了,还差一位,告诉后厨等我们人来齐了再上。”   杨雪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   “好的。”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了。   陈江河很不好意思:“我说了我请的嘛。”   “行了,陈大厂长,当初在袜厂我帮了你们那么大忙,你就送了几双袜子给我,今天这顿饭要是你请,往下两三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生活吧。”   “呵呵,呵呵……”   陈江河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   “对了,林跃怎么还没来?这都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了。”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这儿刚念叨完他的名字,陈江河一指餐厅入口:“来了,来了。”   杨雪定睛一瞧,果然看到林跃从外面走进来,对比餐厅的档次,他的着装很随意,下面是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衬衣,领口的扣子开着,似乎不胜炎热,也可能是刚运动过。   陈江河还西装领带小皮鞋呢,他……   杨雪摇摇头:“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你就穿成这样进来,得亏是在国内,要是放在国外,搞不好会把你赶出去的。”   “你也知道这是在国内。”林跃拉过陈江河旁边的椅子坐下,跟服务员打个响指,神态自若地说了句“上菜吧”,这一幕看得陈江河一脸愕然,不禁在心里嘀咕,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不是他这样的土老帽能比。   候不多时,菜品上桌,陈江河看着左手边的刀和右手边的叉,不知道该怎么用。   好在有林跃示范,这才没有出大糗,不过切牛排的动作显得很笨拙,很僵硬。   杨雪看了二人一眼,端起酒杯:“干杯。”   林跃跟她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酒,陈江河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咳嗽。   “你当这是啤酒呢。”   “看颜色,我以为度数不高。”   杨雪白了他一眼,看向林跃:“马上毕业了?”   “对。”   “工作的事情……安排好了吗?我想,一定有很多单位的领导给你抛来橄榄枝吧。”   “是有一些,但都不合意。”   “是你心气儿太高吧。”杨雪说道:“你绘制的电子提花机设计图我看了,很棒。”   林跃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我只是一个翻译,日本人的电子提花机卖的好,我拿那些钱,卖的不好,我也拿那些钱。”杨雪放下刀叉,拉开手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推到林跃面前。   “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我向咱们本地一家印花机厂的领导推荐了你,只要你愿意,过去就能当副厂长。”   在看那张名片的陈江河吃了一惊,林跃一毕业就能到上海的印花机厂当副厂长,这待遇,不低啊。   杨雪说道:“你打这个电话,到了以后待遇可以谈,他们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林跃说道:“你和陈江河的饭局喊我过来,就是为了帮我介绍工作?”   “怎么?不满意吗?”   杨雪心说帮你介绍工作才是重点,跟陈江河一起吃饭,不过是叫你出来的由头。   林跃把名片收起来:“谢了,我会考虑的。”   杨雪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微微一笑,拿起刀叉继续吃饭。   半个小时后。   陈江河有了七成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脸红的像是猴屁股。   “林跃,我,还有杨……杨雪……她是个女的,下午还帮我谈成一笔生意……这个……怎么能让她……请呢?”   林跃说道:“请客是对的,喝这么多酒是嫌自己不难受吗?”   “我跟你说……林跃,你是不知道……那……那一瓶酒几百块,我要是把它浪费掉……我晚上……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杨雪说道:“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就这点度量,你还想把杨氏袜业挤垮?”   陈江河勾住林跃的肩膀,晃了晃:“你还别……不信,有我这个表弟在……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他在想办法帮我们袜厂改良……改良山下英雄的电子提花机,你给我半年时间……给我半年时间多上几条生产线,我一定……一定能跟杨氏袜业的天赐袜在市场上各占半边天。”   “行,那我就拭目以待。”   林跃把陈江河的手掰开:“你知不知道这是商业机密。”   “不是你告诉我的,杨小姐……跟……跟日本人不是一条心吗?”   陈江河胃里一阵翻腾,做呕吐状。   “她不跟日本人一条心,就会跟你一条心吗?”林跃意有所指地道,指指走廊尽头挂着厕所标牌的房间:“想吐赶紧的,为了几十块钱糟蹋肠胃,真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怎么想的。”   就像陈玉莲,上一顿饭没吃完的菜会留到下一顿吃,有点酸的豆腐也不舍得扔掉,在帘子上蒸一蒸,拌点葱花香油食盐又是一餐,还有老太太,有好几次了,他把过期的食品丢到垃圾车上,扭头她就给捡回去,说可惜了的,又吃不死人,还说他太铺张浪费,放到几十年前,这么搞是要饿肚子的。   “不……不是几十……块,是……是几百块……几百块!”   陈江河更正一句,便再也抑制不住,冲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一阵狂吐。   杨雪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更像表哥?”   按照陈江河的说法,他跟林跃差了五六岁,然而通过此次请客,她发现陈江河这个十几岁就离家闯荡的袜厂厂长,远没有这个大学才毕业的表弟见多识广。   “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是么,据我所知,你们家可不穷,现在陈家村最富有的家庭就是你家了吧。”   “你调查我?”   “陈江河说的。”   “这个大嘴巴。”   “……”   两个人对话的当口,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说争吵不是争吵,说争论不是争论的声音。   林跃小声嘟哝道:“该陈大光登场了么?”   杨雪面露不解:“陈大光?陈大光是谁?”   “陈大光的爹和陈江河的养父是在五服边的堂兄弟。”林跃一面解释,一面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杨雪快步跟上。   俩人来到厕所外面走廊,陈大光一手拿着大哥大从里面出来,后面是摇摇晃晃的陈江河。   “袜子?早不卖了,卖袜子能挣几个钱,哥,你知道吗?我现在跟刘处长混,就是……”他指指厕所:“他给我批一个条子赚的钱,够我卖一年袜子的。”   “那巧姑呢?”   “巧姑?”陈大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扭头看到林跃走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不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林跃吗?”   杨雪看看林跃,又看看他,能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酸劲儿和敌视,在后面小声问道:“你怎么招惹他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跟当事人请教好一点。”   陈大光见他不说话,只跟后面的妙龄女郎说悄悄话,想起之前巧姑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看人家林跃怎么怎么样有出息,他怎么怎么不着调,顿时怒从心头起。   “月前回家,我听村里人说你还没找到工作,怎么样?要不要大光哥拉你一把?知道里面上厕所的是谁吗?有色金属公司的刘处长,他要是帮忙打个招呼,什么工作问题,什么户口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当年为了能买到袜子王骆玉珠卖的同款袜子,巧姑上门求林跃拉他一把,结果去了以后才发现陈江河是那里的厂长,他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就算没有林跃,那进袜子的渠道也会是他的,巧姑根本不应该心怀感激。 ###第二千零六十四章 你要给我介绍工作?   陈金水讲他靠不住,巧姑让他跟林跃学,反正那一家人就看不起他,不相信他能出人头地呗。   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扳回一城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回到村里,挺直腰板跟人一讲,说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还是靠着他的关系谋了份工作,留在上海的,那不是倍儿有面,超带感的一件事?   “你……你给他找工作?你……你要给他找工作?”陈江河的脸红扑扑的,一股子想笑,又因为醉酒很无力的样子:“她也要给他找工作。”   这里的“她”自然是指杨雪,不过因为喝多了,话说得颠三倒四,陈大光一时琢磨不出味儿来。   “怎么?不行吗?哥,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可不比那几年,时代变了。”   陈江河有些不爽陈大光有俩钱就骚包的德行,想要挖苦他几句,林跃摇摇头,加以阻止。   “好啊,我倒是想知道,大光哥能给我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岗位。”   这一句“大光哥”把陈大光叫的,感觉比做了桩大买卖都有成就感。   “大光,陈大光,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这时厕所里传来一个怒冲冲的声音。   “这样,我就住在这家酒店的9009号房,等明天,明天你们过来,咱们好好地聊一聊,怎么样?”陈大光赶紧出言道别。   林跃说道:“别啊,厕所里那位就是刘处长吧,你不是让他帮我找工作吗?择日不撞日,就现在,安排我们见一面怎样?大光哥,你在刘处长面前,不会连这点待遇都没有吧。”   杨雪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个。   “这……”陈大光很尴尬,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满:“这不合适,不合适,一般我们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那你问问刘处长,他吃饱了吗?我可以等他吃饱了再谈工作。”   杨雪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把脸偏向后面,以此来掩饰情绪,毕竟这个笑话……实在有些恶趣味。   “陈大光,陈大光,外面怎么回事?我问你话呢?”   厕所里又传来刘处长的呼唤,应该是听到陌生人喊他的名号,心里着急。   陈大光很犹豫,一方面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逼装圆润了,一方面又不敢怠慢刘处长,急得汗珠子都出来了。   林跃非常好心地提醒他:“大光哥,刘处长喊你名字呢?”   陈大光嘬了两下后槽牙,一头扎进厕所伺候着。   “走吧。”   陈江河不想陈大光太难看,招呼林跃离开。   他肯定不能息事宁人啊,这不符合林大穿越者的行事风格。   “别介,你没听陈大光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吗?”   陈江河看了杨雪一眼:“给……给你个副厂长都要……考虑,刘处长……能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这不是……为难大光吗?”   “那不一定,有色金属公司可是在全上海都排得上号的大企业。”   “……”   陈江河正要再劝,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洗漱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后面是谄媚随行的陈大光。   “刘处长对吗?”   林跃话音刚落,中年男子在他面前停住,抽了一口烟,往地上点点烟灰:“你就是那个林跃?交大的毕业生?”   “没错,是我。”   “你的事情我听大光说了。”陈大光赶紧在一边陪笑:“刘处长,这可是我们村第一位大学生,陈家村的希望,你可得给他安排个好工作。”   “看在大光的面子上,炼银车间还有个维修技术岗空缺,你去试试吧。”   刘处长讲话很随意,一副见惯这种事的样子。   林跃说道:“你不问问我的专业吗?”   刘处长说道:“有意义吗?如果你能找到合意工作,就不会托陈大光来求我。”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找工作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人才和用人单位双向选择,陈大光说要帮忙介绍工作,以还我当初带他去袜厂进袜子的人情,我想,给他这个报恩的机会吧,以后就谁也不欠谁了。不是我看不起维修技术岗,你觉得让一个机械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去搞维修,还不是机修,这合适吗?”   陈大光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这话说得过分了,他夹在中间难做。   林跃对此视而不见,刚才陈江河在厕所倒酒,刘处长让陈大光把人弄走,连TM上个厕所都耍大牌,别说赏他个维修岗,就算是直接进厂当干部,他都不稀罕。   刘处长说道:“你知道有色金属冶炼公司的性质是什么?每年多少人打破头都进不来吗?”   “知道啊,国企嘛。但正是因为里面有不少像你一样贪得无厌,毫无廉耻的人,而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所以你就算跪下来求我,这种呆一天都浑身不得劲儿的单位我也没有兴趣。”   这大话讲的,陈大光都惊呆了。   “年轻人,敢说这样的大话,不怕风闪了舌头吗?”刘处长带着怒气说道。   “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从来都是有多大本事说多大话,看到身后这位小姐没有,他许给我一个印花机厂的副厂长,我都没有心动,一个炼银车间的维修岗?我谢谢你啊。”   他嘴上说谢谢,但是傻瓜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讽刺。   “她?给你印花机厂的副厂长做?”刘处长打了个酒嗝,烟味儿和酒气混在一处,泛起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如果你知道她的身份就不会意外了,杨氏集团的继承人,杨天赐的独生女,杨雪,她亲自下场招揽我,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想得到吧。”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氏袜业在上海很有名,基本垄断了全国的高端袜子市场,刘处长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天赐的名字,那可是经常和市里领导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明星企业家。   是,有色金属公司是国企,但是处长也多啊,在农村来的混混面前装装逼还行,遇到杨氏集团董事长这个层次的人,还是得收起官威的。   杨雪本人张着小嘴,一脸错愕看着他。   她确实是杨氏袜业的继承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跟陈江河面前讲过这种事,而且自以为在掩饰身份这件事上做的可圈可点,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他识破呢?   被他识破,那乐子就大了!   再说陈江河,与其说整个大脑宕机,不如说被惊得醉意没了大半。   杨雪是杨天赐的女儿,是杨氏袜业的继承人?   她居然是杨天赐的女儿!杨氏袜业的继承人!   那当初在展销会上,他跟林跃对杨氏袜业说三道四,对杨雪品头论足,还讲要娶了她,然后继承她爹的遗产,将天赐袜并入玉珠袜的对话,岂不是……岂不是……   尴尬,太特么尴尬了。   他恨不能在地板上抠出一条缝,把头扎进去不出来。   “陈大光,你是在玩儿我吗?”自觉受到羞辱的刘处长狠狠地瞪了陈大光一眼,冷哼一声,朝前方走去。   “刘处长,我真没有,这我怎么敢啊,我没想到他是在戏弄我,刘处长,你听我解释啊。”   陈大光来不及跟林跃发火,一溜小跑跟上去,又是点头哈药又是陪笑作揖,恨不能把刘处长当祖宗供起来。   惊讶过后,杨雪掩嘴笑道:“你这么做可把他坑惨了。”   林跃耸耸肩:“他自己犯贱,主动招我,怪我咯?”   陈江河没有加入两个人的交谈,手摸着墙皮,脸贴着墙皮,一步一步往前迈。   因为这真是太丢脸了,他可做不到像林跃那般,不久前还在调戏她,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能跟她谈笑风生。   杨雪没有理他,望林跃说道:“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   “陈江河让我帮他组装印花机,我就联系了几位在相关单位工作的师兄请教问题,他们告诉我,杨氏集团正在和山下英雄供职的东岛株式会社谈合作,想在国内合资办厂,不过谈判并不愉快,日本人仗着握有核心技术这一点拼命压价。在这之后,你知道我帮陈江河组装了一台单针电子提花机,扭头就给我介绍工作,而且出手不凡,印花机厂的副厂长……一般人谁敢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这样的待遇?再加上的你穿着,谈吐,见识,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身,再加上你姓杨,我不该怀疑吗?”   “怀疑?只是怀疑你就敢在刘处长面前这样讲?”   “如果你是,我这样讲,你肯定会有表情变化,露出马脚。如果你不是,那也一定不会拆穿我,不是吗?”   “你居然……你居然诈我?!”   “诈你怎么了?你让我去印花机厂当副厂长不也没安好心吗?万一我接受了,日后干得嗨皮的时候你跑来说,看到没有,以前说什么打败杨氏袜业,现在还不是给我们杨家打工?那我多没面子啊。”   杨雪愤愤地看着他,不得不说,她确实有想过这样一幕,并为此暗爽。   “谁叫你当时说话那么难听。”   “难听吗?我不这么认为,你是杨天赐的独生女,娶了你就能继承他的遗产,这不对吗?合情合理吧。”   “你……你混蛋!”   逻辑上是合情合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合情合理了:“想娶我?我告诉你,没门儿!”   林跃挥挥手里那张名片:“那好吧,换个条件……想让我去当副厂长,除非你给我干秘书。”   让她这个杨氏袜业的继承人去给他干秘书。   这家伙,他可真敢想啊。   “你是在羞辱我吗?”   “没有啊,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勉强能够胜任我的秘书。”林跃说道:“相信我,我在就事论事。”   “不,你就是在羞辱我。”   “杨雪,我问你,你能给山下英雄当翻译,为什么不能给我干秘书?”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对啊,她能接受给山下英雄当翻译的设定,为什么十分抵触给他干秘书?因为他比她小?因为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因为无法接受他比自己强?还是说,还在为他当初在展销会上说的那些话生气?   总之……她就是无法扭转心态。   “有了我,你们就有了和东岛株式会社压价的本钱,毕竟对方手握关于单针电子提花机的多项专利,陈江河的小袜厂敢搞组装机,杨氏集团不敢搞,不是么?所以就算不考虑我的商业能力,单单在技术方面,对于杨氏集团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让你当我的秘书怎么了?想让我帮杨家挣钱,总得开出点让我心动的条件吧。”   “……”   杨雪给他说得哑口无言。   林跃呵呵一笑,别过脸去快步离开。   杨雪没有跟上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陈江河,她更没想到,这个大学才毕业的家伙这么难缠,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她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爸,立刻……马上……   如果陈江河的袜厂一直有他这样的人物辅佐,那杨氏袜业,真得要悬。   ……   隔日。   花园饭店9009号房。   陈大光把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摊手说道:“哥,你说他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我好心好意帮他介绍工作,他倒好,干得这叫什么事儿,知道我给刘处长当了多久小弟吗?都恨不能冲进厕所给他擦屁股,人家好不容易答应给我批条子,昨晚的事儿一出,黄了。”   “大光,不是哥说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林跃是什么人吗?你要真心对他好,那没说的,他能帮你绝不二话,可你要憋着坏算计他,那最后倒霉的一定不会是别人。”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陈大光很不开心,他觉得陈江河应该向着他才对,而不是帮林跃说话。   “我觉得他做的对,断了你走歪门邪道的心。”   “这怎么是歪门邪道呢?”陈大光说道:“他就是不想看我挣大钱,不想我好,怕我把他比下去。哥……我俩一起干吧,凭你的能耐,在这机会遍地的大上海,想发财还不容易吗?”   “算了吧,大光。”   “怎么就算了吧?哥,你怎么也跟他一样,我就那么让你瞧不起吗?陈金水这样,巧姑这样,还有村里人,一说起来,要么陈玉莲的儿子怎么怎么样,要么江河又给大家送新款袜子来了,什么时候轮到过我?知道这些年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吗?就是过年的时候我把一摞钱狠狠地砸到陈金水身上。”   陈江河本就十分不爽他直呼陈金水的名字,再怎么说那也是养父,更是陈大光的岳父,又听说他拿钱砸陈金水,强忍着怒气说道:“巧姑呢?”   “哥,这咖啡你喝啊,再不喝就凉了,热着才好喝。”   陈江河火了:“我问你巧姑呢?!”   陈大光一看避不过去,只能面带不悦说道:“回义乌了。”   “你自己在这儿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把她一个人赶回义乌?”   “不是,哥,你看我平时接触的那些大老板,带着她,我怎么跟人谈生意啊。你知道她有多烦吗?整天在你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男人在外面谈生意,喝点酒怎么了?回家晚一点,怎么了?还老拿我跟林跃比,他跟我比得了吗?就一乳臭未干的学生,我混的那个圈子,哪个人手底下没有几个名牌大学生?有几个清华北大出来的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哥呢。鸡毛哥,我跟你说,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我,不是席梦思睡不着,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我不住,就你们昨天吃饭的西餐厅,那就是我的食堂。”   陈江河忍无可忍,端起面前动都没动的咖啡泼了陈大光一身。   “哥,你这干什么啊?挺贵的衣裳。”陈大光用手在身上抹了抹,十分心疼才买的名牌衣裤。   陈江河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第二千零六十五章 省内称王   陈江河的袜厂蒸蒸日上,一步一个新台阶的时候,远在江西赣州的骆玉珠遭逢大难,她男人王大山是铁路局的巡线工人,老实、本分、木讷,不懂拒绝,因为替工友赵家庆顶班出了意外,失去知觉,成了植物人。   赵家庆害怕被处分,否认让王大山顶班的事实,这直接导致王大山无法认定工伤,拿不到赔偿,遗孀和孩子也不能获得优待。   骆玉珠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哭二闹三上吊,堵门缠访编童谣,总之凭着拉得下脸,躬得了身,再加孤儿寡母的弱势招牌,最终搞定了工伤程序,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说来也巧,她这边刚拿到钱,那边王大山就两脚一蹬,死掉了。   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便卖掉家里能卖的,带着几岁大的王旭离开江西,沿着铁路进货卖货,走走停停,南昌、景德镇、黄山、杭州、嘉兴、上海……这一忙起来,很快便淡忘了王大山死亡带来的悲伤,不,准确地说,每天能数钱,有票子进账,才是她骆玉珠的追求,才是她想要的人生,和一个胸无大志的铁路工人结婚什么的,就相当于把一只鸟关进笼子。   ……   1991年秋天。   北方迎来萧瑟时节,南方还有夏日的余火,东阳河里的乌篷船顺流而下,带着乌毡帽的渔民用手里的船桨不断驱赶跟他们争鱼的鹈鹕,河道上迎来一场鸡飞狗跳。   佛堂镇的烟火气铺展成一幅画卷,最灵动的,还要属双乌肉制品厂熏烤车间漫出的香味,虽然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闻了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窗外夜色轻上,室内灯光初明。   “厂房的搬迁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40%,如果一切顺利,剩下的部分应该能在明年开春完工。”   林跃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时间刚刚好。”   “给,这是欠条。”   金利递给他一张欠条,上面的金额高达六位数。   以前双乌肉制品厂的规模比较小,对居民的影响不大,现在生产线越开越多,难免带来废水肥料的堆积问题,一旦不能及时处理,肯定会影响附近居民的的生活,所以金利在林跃的建议下,征得各路神仙的同意后,启动了搬迁事宜。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的钱,为什么用李金泽的名义出借?”   林跃说道:“明年你就懂了。”   得,又打哑谜。   他很无语,这小子成天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看多了,真挺欠抽的。   “厂长,厂长……”   伴着一个咋咋呼呼的粗嗓门,李金泽闯进办公室。   金利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嘿,嘿嘿……”   李金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原因的,有原因的。”   说完走到角落放的彩电前面,啪得一下打开电源,按下控制面板的1号按钮。   画面一跳,频道切换至浙江电视台。   此时的浙江电视台还未上星,台标也不是蓝底和艺术“Z”的结合,只在左下角有一行白色小字——浙江电视台-1。   算算时间,即将转播央视新闻联播了,倒计时前三十秒,画面一变,出现几个聚在一起吃饭的男子,他们手里拿着扎啤杯,欢笑着碰在一起,然后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音:“无酒不成席,欢聚必有千岛啤。”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咱们的啤酒,上电视了。”   李金泽很激动,恨不能抱着金利亲一口。   林跃摇头苦笑,这广告在他看来跟“制作精良”完全不沾边,不过放在90年代初,绝对属于矮子堆里拔高个,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个年代在电视上做广告的都是什么?蟑螂药,虱子药,电风扇,血压药,快消品并不多,现在千岛湖啤酒登上电视台,可以想见会为品牌带来怎样的效果。   经过这五六年的厮杀,永康和金华的啤酒厂要么被他收购,要么濒临破产,千岛湖啤酒已经基本垄断浙南,辐射福建北部,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浙北地区,只要拿下杭州的市场,千岛湖啤酒便会成为浙江啤酒品牌当之无愧的NO.1,到电视台打广告,便是他一鼓作气垄断省内市场的关键筹码。   “笑够了吗?笑够了赶紧干正事。”   李金泽愣了一下:“正事?”   林跃目光渐冷。   李金泽赶紧改口:“知道,知道,忘不了的,我就是逗逗你。”   “上回喝酒误事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次事情办不漂亮看我怎么收拾你。”丢下这句饱含警告意义的话,林跃走出办公室,骑上那辆二手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往陈家村的方向驶去。   金利拉住准备离开的李金泽:“啥事啊?这么郑重其事。”   李金泽说道:“他要我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待广告多放几天后去宁波和杭州,专挑那些生意红火的路边店,扮成食客的样子问他们店里有没有千岛湖啤酒,没有的话就发牢骚,讲上了电视台的啤酒都没得卖,心情不爽不吃了,然后五六个人全撤,越火的店,就隔开日子多来几次,他说不用多久,那些饭店就会主动联系我们进货了。”   “这也行?”金利超级无语,这家伙玩儿起歪门邪道也是溜得很。   ……   时间来到1992年。   陈江河的袜厂遇到了大麻烦。   玉珠牌袜子因为质量优,价格低,深受顾客喜爱,开始在天赐袜的大本营蚕食杨氏袜业的市场份额。   对于一件商品的肯定,于厂家而言,最直接的反馈就是暴增的订单量。   有订单是好事,可是订单太多,那就成了祸事。   一般而言,人类每天还要睡七八个小时呢,何况是电子提花机这种投放市场不到三年的新设备,最常见的一个毛病就是连轴转会过热,每次一停就要六个小时,就像严副厂长说的,工人可以三班倒,机器不行啊。   为了能够在约定时间交货,陈江河派蒋振山去联系配件厂,然而那些人的回答整齐划一,无法供货,甚至连山下英雄那帮日本人都避而不见。   之前在花园饭店,陈江河喝得醉醺醺的,知道杨雪身份后又难耐尴尬提前离场,并不知道林跃和她的对话,自然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群王八蛋怎么会放着钱不挣呢?难道日本人不爱钱了吗?   知道袜厂的困难后,冯姐和一批在小商品市场摆摊的商贩主动把货物退还袜厂,想帮陈江河度过难关,然而就她们那点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怎么办?怎么办!   陈江河在办公室里急得转圈。   “老严,怎么样?联系上没有?”   严副厂长摇摇头:“陈玉莲说她也不知道林跃去干什么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联系了,会不会就像你那弟弟说的,他找不到工作,自暴自弃,没脸在义乌呆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江河知道他说的弟弟是指陈大光,前段时间这货来了,表面是为当初的言行道歉,实际上呢,是为了找个人分享快乐——林跃找不到工作的快乐,不,应该说林跃找不到工作是陈大光的快乐。   陈厂长想不明白,一个交大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呢,陈大光的答复是,毕业季就那么一段时间,应届生包分配,优秀的会有好的企业和院所争抢,但如果这山望着那山高,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错过机会,再想找到符合心意的工作,那就难了,就林跃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会放低自己的标准吗?不会!所以他只能像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姑娘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江河认为真相绝非陈大光所言,那小子就不是一个能以常理论的人,不过抱着试试看看和捡漏的侥幸心理,他还是拨通了陈玉莲家的电话,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林跃留下一张纸条,说出去散散心,不要挂念,就背着包走了,从严副厂长刚才的回答来看,直到今天还没回家。   “甭管是不是,现在的问题是联系不上他,退一步讲,就算联系上了,远水也难解近渴啊。”   “……”   严副厂长说得没错,就算联系上了,林跃能咻的一下飞过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厂家不提供配件,拿什么组装提花机?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严副厂长说了声:“请进”,门打开,一张女人脸切入视野。   陈江河本来不关心敲门的人,因为这是严副厂长的办公室,敲他的门肯定是找他的,不过在注意到老哥哥脸上的古怪表情后觉得事情不对劲,转头一看,愣住了。   “是……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   杨雪穿着一件长风衣,提着个非常低调的灰色手袋走进办公室。   “不是,不是,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会过来对吗?”   他确实没想到杨雪会再来袜厂,虽说在雨花饭店那次,他不知道林跃和她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俩人谈崩了,这半年多时间处于一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状态。   “呵,呵呵……”陈江河的笑容很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难不成陈厂长打算让我一直站着?”   “坐,快坐。”   陈江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杨雪让到沙发坐下,又转身去找杯子沏茶,可能是有点紧张,茶叶放多了,倒进开水才发现这玩意儿别说他看不下去,就是习惯了喝浓茶的严副厂长都不忍直视。   “咳,还是喝白开水吧,白开水健康。”   陈江河只能把才沏好的茶水倒掉,换了一杯白开水放到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杨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声“谢谢”后转望严副厂长:“我想跟陈江河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   严副厂长陪着笑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找地儿吞云吐雾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杨雪和他。   陈江河更紧张了,有种不知道把手放哪儿的意思,是,娶杨雪,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的话是林跃说的,可是讲女方可能是个200斤大胖子的话是他的杰作。   不提她跟林跃的纠葛,单说对他,对袜厂,帮助不可谓不大。   “陈厂长,今天没喝酒吧?”   “没,没……怎么会?”   “那你看我有200斤吗?”   得,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黑历史下手。   “这个……你就别笑话我了,当时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杨天赐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赔不是,行不行?”   杨雪微笑不语。   “你看你,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要出身有出身,像你这么优秀的大家闺秀,不会一直抓住一句玩笑话不放吧。”   “夸,继续夸,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夸成什么样的绝世佳人。”   “……”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夸高兴了,我就不追究你背地里说我坏话的事了?”   陈江河摸了摸腮帮子,有点牙酸:“我该怎么解释你才能明白唻……”   “算了,念在你比你表弟老实不少的份上,当初说我坏话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陈江河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不过”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好说话。”杨雪说道:“最近你的袜厂……麻烦不少吧?”   听她抛出这个话题,陈江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麻烦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提花机销售商跟说好的一样,都躲得远远的,原料方面也很紧张,订货商又催着交货,我这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对了,冒昧的问一句,你跟山下英雄还有联系吧?”   “有啊。”   “那你能帮我联系他吗?”   “能是能,不过我不认为这么做有意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算跟他取得联系,他也不敢把提花机卖给你,或者说,在全国范围你,你几乎不可能找到购买渠道。”   “为什么?” ###第二千零六十六章 我经商时你爸在穿开裆裤   杨雪往后倚了倚,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很简单,因为你挡了一个商人的道?”   陈江河皱眉说道:“一个商人?谁?”   杨雪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话说到一半,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严副厂长的办公桌前,背对杨雪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你爸?杨天赐!”   “没错,就是我爸。”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陈江河连说三个“不会吧”,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怎么可能?杨氏那么大的集团,会对我一个小袜厂做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啊。”   “怎么没有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陈江河管理的袜厂仅用半年就打入上海市场,对杨氏的袜子出口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再加上你们有能力组装并改进电子提花机,再给你们点时间,搞不好林跃在展销会上吹的牛真有可能实现。”   至此,陈江河再没侥幸心理,慢慢地走回沙发坐下,苦着脸一语不发。   杨雪说道:“我想,再有两三天的时间,那些供应商就该一拥而上来袜厂提货了,我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兑现合约。”   陈江河说道:“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们俩怎么说也算朋友吧?你……你这做的太过分了。”   “陈江河,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要对付你,是我爸要对你的袜厂下手。”   “我不信,如果你没有在他那里煽风点火,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注意到我们袜厂唻?”   “煽风点火?开玩笑,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甚至还夸了你们,比如你陈江河的低调务实,林跃的经营天赋。”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陈江河念叨两句,顿时恍然:“我知道了,一石二鸟,你爸知道你在林跃面前吃了亏,他在利用我帮你复仇,因为浦溪袜厂能有今天,有他一半的功劳在里面。”   杨雪被上面这句话气得不行:“我什么时候吃亏了?”   陈江河小声嘀咕道:“看吧,急了。”   “陈江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雪气呼呼地道:“原本我还想拉你一把,现在,哼……”   她起身就走,然而才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拉把手,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跃!”   陈江河吓了一跳,声音都带着几许颤栗,不过很快又被惊喜取代。   “你跑哪儿了?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林跃没有跟他答话,望杨雪眯眼微笑:“好久不见啊,杨小姐,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老朋友见面,不喝杯茶,叙叙旧吗?”   又是这个调调,想起他的作为就来气。   杨雪话也不回,侧身错过,继续往前面走。   林跃说道:“别走啊,你还没说清楚怎么拉他呢。”   杨雪驻足回观:“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就你刚才的狮吼声,站在楼下都能听到,更不用说走廊里的行人了。”   “你……你说谁狮吼?”   林跃耸耸肩,一脸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距离上次俩人见面已经过去半年多,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冷静地面对他,这个家伙……那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哼!”   她负气转身,继续前行。   “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拉他,我就告诉你我想怎么帮他搞定杨氏,如何?”   哒哒声一停,随后调转方向,杨雪重新回到办公室。   “你?帮他?”   言语间满是不信。   林跃笑而不语。   陈江河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算是明白那天两个人为什么谈崩了。   俩人是一个村的村民,他对林跃有些了解,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个调调,当初陈金水那个霸王镇长都敢指着鼻子骂,何况是杨雪,别说她是杨天赐的女儿,就算是美国总统的小公主,在态度方面也不会有差别,而作为天之骄女的她,怎么可能忍受他的怠慢,所以……   “说吧。”林跃往沙发上一坐,示意她少废话。   杨雪怒冲冲地看着他,如此片刻,发现情绪化除了让自己难看,没有任何效果,便把手袋拉链一拉,从里面取出一份合同甩到茶几上。   林跃看都没看,拿起来丢给陈江河。   “合作协议书?”   陈江河念完封面上的几个字,往后轻翻,细细打量协议细则,表情不断地变化着。   大约五分钟后,他明白了。   杨雪是要通过入股的方式占有浦溪袜子厂的份额,还要拿到决断权,这样一来,说浦溪袜子长是杨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并不过分,既然是一个系统的,那杨天赐自然就没有道理赶尽杀绝,把他逼入绝路了。   “该你了。”   杨雪没有在意陈江河的态度,她两眼逼视林跃,想听听这家伙有什么高招,能够抵挡杨氏集团的攻势。   林跃扬起手臂,两手轻拍。   很快,蒋振山和一名袜厂职工抬着一个编织袋进来。   “打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蒋振山把系住袋口的绳子解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袜子。   杨雪很迷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跃接过一双袜子递给陈江河:“能看出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是……”   看到蒋振山把东西搬进来,他还以为这是袜厂的产品,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二者还是有些微区别的,不过一般人很难分清。   “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你不用管。”   林跃又一伸手,蒋振山从兜里摸出一款本厂生产的袜子递过去,他顺势把印有玉珠牌商标的卡纸取下来,往前面那双袜子一贴:“怎么样?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分出它们的质量差别?”   陈江河的脸色变了。   杨雪的脸色也变了。   “你要……造假?!”   “杨天赐可以动用垄断优势,搞不正当竞争,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讲武德吗?而且别说得那么难听,造假的前提是袜子的生产厂商追究,如果不追究呢?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合作模式叫做贴牌代工吗?现在玉珠牌已经小有名气,陈江河只要把好质量关,尽最大可能维护好品牌口碑,袜子由哪家工厂生产,有什么关系呢?你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就是很多国际大牌的经营模式吧。”   代加工,他居然想到用这一招来解浦溪袜子厂产能不足的问题,而且以完全颠覆陈江河品牌经营逻辑的策略来向杨氏集团宣战。   “你……你……你这叫扰乱市场。”   “杨雪,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陈江河:“……”   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看?这是夸人呢?还是挤兑人呢?   “你!”   杨雪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林跃说道:“你太过分了。”   “刚才是谁讲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   “跟我爸作对,你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他一定会利用手中所有资源,让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   “知道我这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吗?挑战。”林跃走到严副厂长的办公桌前面,手放在地球仪上轻轻一拨,哗,球体迅速转动,四大洋七大洲依次闪过。   “好,算我多管闲事。”杨雪扭头就走。   “等等。”林跃叫住她:“拿走你的协议书。”   “扔垃圾桶里吧。”   她恨声回了一句,一甩长发,哒哒哒地走了,就算不看脸色,不听话外音,只从脚步声也能知道她有多么气愤。   “你坐着,我去送送她。”   陈江河想去送人,被林跃一把拉住。   “送什么,多见外啊。”   “这……不好吧,你们俩……怎么闹成这样了。”   林跃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最喜欢挑战,那你觉得驯服烈马算不算?”   陈江河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家伙的脑回路跟一般人完全不同,别人都是躲着麻烦走,他呢,像是巴不得天下大乱,事情闹得越大,他越兴奋。   “对了,你这段日子究竟干什么去了?也不给家里打电话,知道玉莲姑多么担心你吗?”   “唔,有点事耽误了。”林跃没有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你猜猜我这次外出撞见谁了?”   “谁?”   “骆玉珠。”   “玉珠?”陈江河变得很激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在哪里?”   “杭州。”   “杭州?”   “对,在杭州火车站外面的广场摆地摊,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我很好奇她怎么跑杭州去了,就跟旁边摆摊的大姐打听,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倒是说啊。”   林跃敲敲茶杯。   “哎呀,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完别说茶,你拿茅台洗澡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摆摊大姐讲他男人去年出了事故,人没了,娘儿俩就离开江西来到杭州讨生活,还在附近的城中村里租了一间房。”他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是个地址。   陈江河两手哆嗦着接过来,嘴唇舔了又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笑还是哭。   “谢谢,谢谢……”   这次他不埋怨林跃突然失踪让他找不到了,说完话转身就走。   “哎,你干什么去?”   “我……我去……去找骆玉珠啊。”   “那袜厂怎么办?”   “你来管,我让严副厂长和小蒋都听你的。”   陈江河接受浦溪袜厂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等候骆玉珠,现在骆玉珠的下落有了,当然要第一时间把人找到。   袜厂?袜厂怎么比的上喜欢的女人。   林跃走到窗户前面,看着陈江河奔楼下,边穿西装边往外跑,严副厂长原本蹲在一棵树下抽烟,可能是被他的话惊呆了,烟蒂没有拿住,落在身上烧了个洞,那张老脸比挨了一发猴子偷桃还要臭。   而陈江河根本没有兴趣跟严副厂长和蒋振山废话,叼着领带,提着包走了。   “骆玉珠,王旭……”   林跃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手一下一下敲着窗台,游戏嘛,玩儿的人多才热闹。   不搞事情的穿越者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不是吗?   ……   一个月后。   春风送温暖,喜报遍传。   浦溪袜厂的所有职工都知道了,他们的陈厂长带着媳妇归来,只看那高兴的样子,比中了十个五百万都精彩。   厂花们很失望,厂草们松了一口气,而好事者议论纷纷,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骆玉珠结过一次婚,还带着个六岁多的男孩儿,这……他们想不明白,陈江河年轻有为,怎么会倾心一个既没学识又无魅力,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只能说这口味,实在是重得有些过分。   与此同时,陈江河把骆玉珠安排到厂长宿舍旁边的房间。   “先在这里凑合两天吧,那边的房间林跃在住。”   骆玉珠本来挺高兴,一听这个名字,脸色一下凉了八度:“他怎么在这儿?”   哪怕是八九年没见,她对这个名字的讨厌亦丝毫未减——出于女性直觉地讨厌。   “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就是他把你的住址告诉我的。”陈江河听得出她的不爽,一定程度上讲,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毕竟骆玉珠煽动陈家村村民去陈玉莲家闹事,最后的结果是被狠狠打脸,身败名裂,背着诈骗犯的罪名逃亡江西,要不是这几年来他帮忙把大麦钱的窟窿填了,搞不好骆玉珠这个名字还在警察的通缉名单上。   “玉珠,我觉得你跟他……都是误会。”   “误会?”   骆玉珠把王旭搂进怀里:“当初如果不是他多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他那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是为了让叔接受你……而且我觉得事情变成这样,责任不在他。”   “责任不在他,那你的意思是在我?”   骆玉珠最难接受,也是最不服气的一点就是,事件发展到最后,好名声全被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占了,但凡对他有一丝不好的人,都没好下场,这太古怪了,古怪到能让人别扭一辈子。   “玉珠……”   陈江河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曾经的不愉快就让它散了吧。”   “散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散了?我们受了那么多苦,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你可以大度,可以宽容,我做不到。”骆玉珠的态度很坚决,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小心眼儿,固执,善妒,爱算计。   “玉珠,你是不知道,林跃为了帮我把玉珠牌袜子做大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陈江河把骆玉珠走后,围绕浦溪袜厂和他、林跃三人的故事讲述一遍:“就拿最近这次来说,如果不是他,玉珠牌绝对在劫难逃。”   骆玉珠不为所动,黑着脸说道:“陈江河,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第二千零六十七章 你猜对了,我没安好心   “知道陈金水逼你和巧姑成婚那天,是谁报向派出所报的警吗?”   “谁?”   “就是林跃。”骆玉珠说道:“王大山死后我带王旭回过一次义乌,跟冯姐见了一面,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   陈江河想起和陈金水闹翻那天的事情,当时陈金水看到警察过来,质问林跃是不是他报的警,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么一分析,骆玉珠的话应该是真的。   “当时那种情况,他报警也……也没什么吧?”   村民们都以为骆玉珠卷钱跑了,当时全村就村委会和陈玉莲家有电话,他帮忙报警属于正常操作。   但是骆玉珠不这么认为啊。   “他们家又没往里面投钱,这么积极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吗?”   “警察不是没有抓住你吗?就算有把你抓起来,你把真相讲出来,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玉珠,还是那句话,都过去八九年了,别再记恨了行吗?”   “陈江河,是你去找的我,难道你把我接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吃亏受屈的?”   “怎么会唻?”   “那你知道我很讨厌他,还让他住在隔壁,这不是故意气我吗?”   “……”陈江河发现这件事根本说不通,骆玉珠一旦固执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   “江河,你以为他帮袜厂是为你吗?他是为他自己。”   “为什么这样子讲唻?”   “你也说了,那个叫杨雪的是杨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想要把她娶了,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要想入杨家这种家庭的法眼,一个农村出来的年轻人应该怎么做?证明自己的实力啊,所以无论是给你当翻译,帮你组装电子提花机,还是剑走偏锋解决袜厂的危机,背后动机其实不纯。你想想,当初在展销会上,他为什么不谈别的企业,偏把话题往杨氏袜业上扯?”   别说,她这么讲,还真把陈江河说得心生疑惑。   是这样吗?   是么?   啪啪啪~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他抬头一看,发现林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边,应该是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用耐人寻味的掌声来回应骆玉珠的推理。   “你是鬼吗?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我跟你说,你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林跃呵呵一笑:“陈江河,现在问题来了,以后你是选这个泼妇呢,还是给她一巴掌让她滚蛋,从此做个气冲胆壮的老爷们儿呢?也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帮一个死人养孩子。”   陈江河不能接受他对骆玉珠的定义:“你怎么能这样讲呢,这个事情,它是误会。”   这要换成别人骂骆玉珠,陈江河早恼了。   林跃说道:“我好心给你她的地址,接回来第一天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叫她泼妇不对吗?上次帮你们,换来她煽动陈家村全村父老去我家闹事,这次帮你们,换来她吹床边恶风,陈江河,你给我一个待见她的理由。”   陈江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背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   “姓林的,你再给我说一遍。”骆玉珠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一手揽着王旭,像是要把为母则刚的女性法则发挥到极致。   小孩子同样对他怒目而视,打小就对眼前男子植下仇恨的种子。   “我说你是泼妇,听清楚了?”   林跃觉得自己还真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他不过就是没有改变骆玉珠的命运,让她遵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喜提逃亡江西,嫁给不喜欢的人,然后死了男人回到陈江河身边的情节,结果她把这段悲惨遭遇的帐都记在了他的头上。   骆玉珠抓起床上的枕头就要砸人,陈江河赶紧把她拦住。   “玉珠,玉珠,你别冲动,冷静一点。”   林跃看着对面的鸡飞狗跳,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帮陈江河找回骆玉珠,除了让场面变得更乱,更热闹,他还有另一个心思,而借题发挥大骂骆玉珠也是为这个心思服务。   女人的第六感不可谓不强,他确实没安好心,然而这份引生敌对的第六感到最后还不是为他所用?   “当着孩子面,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陈江河拿小孩子做挡箭牌,这才唬住骆玉珠,趁机一把夺走枕头,丢到角落的椅子上。   林跃说道:“哦,对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程局长来电话了,说杨雪她爸杨天赐来了诸暨,让你过去面谈。”   杨雪她爸来了?还找到了主管袜厂的程局长?   陈江河大吃一惊。   “他……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我哪里知道,去见一面你不就了解了吗?”   陈江河又问:“你不去吗?”   “别人又没请我,我去干什么。”林跃瞥了王旭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哼。”   骆玉珠冷哼一声,走过去把门关上。   “玉珠,你这是……唉……”   陈江河感觉头都要炸了,一边是有恩与他的林表弟,一边是等了八年,当接盘侠也无怨无悔的准媳妇儿,他夹在中间难受极了。   “我得马上去市里一趟,你跟孩子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午饭我会让严副厂长派人送过来。”   说完他就去换衣服。   骆玉珠好心提醒:“你小心姓林的,我怕他又憋着坏算计你。”   陈江河啥也没说,换好衣服和鞋子离开房间。   王旭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一切,虽说他才7岁,却不代表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她妈要给他找后爹了。   ……   半个小时后,市轻工业局会客室。   陈江河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门外。   咚咚咚~   “请进。”   工作人员把门推开:“程局,陈江河来了。”   “叫他进来。”   陈江河面带微笑走进房间。   “程局,你找我?”   跟上司打完招呼,他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看年龄60岁上下,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而威,但或许是操劳太多的缘故,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很明显,这人就是杨雪的父亲,杨天赐。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程局长起身给二人做介绍:“这位就是上海杨氏的董事长,杨天赐。陈江河,浦溪袜厂厂长。”   陈江河赶紧微笑问候:“杨董,你好。”   “在上海的时候杨雪没少跟我提你的名字,果然年少有为。”杨天赐客套一句,跟他握了握手。   程局长待二人客套完毕,招呼他们落座。   刚才带陈江河进屋的工作人员把刚刚沏好的茶水端过来,放到陈江河面前,带上房门走了。   杨天赐说道:“听说你来自义乌?家里以前有经商的传统?”   陈江河据实相告:“也算不上经商,就是以前缺吃少穿,我们村的人只能到周边县镇干些鸡毛换糖的营生,混口饭吃。”   “哦。”杨天赐点头说道:“挺好的。”   程局长也在旁边夸奖道:“杨董,陈厂长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86年吧,浦溪袜厂濒临倒闭,为了保住工人们的饭碗,他跟县里打报告,提出承包袜厂,这一干就是五六个年头,现在的浦溪袜厂,对比以前,产量提升了三倍以上,每年给县里贡献了不少税收呢。”   杨天赐微微颔首。   陈江河小心陪笑。   程局长一看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   “陈厂长,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谈杨氏集团注资的事。”   “注资?注什么资?”陈江河一脸懵,刚刚放到杯子上的手又拿开了。   程局长说道:“杨董的女儿跟你不是好朋友吗?她没跟你讲吗?”   “没有啊,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外地跑业务,不在厂里。”   “陈厂长,你这……要务实也不是这个务法吧。”程局长把茶几上的投资协议递过去,一面解释道:“杨董要为浦溪袜厂投资一百二十万,将其扩建成袜业基地。”   陈江河翻了翻投资协议的内容,表情难看到极点,按照这份投资协议,杨氏集团会全面掌控浦溪袜厂,从生产到管理再到销售,浦溪袜厂将失去自主权,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以后玉珠牌这个品牌不会再被使用,未来只有天赐袜,没有玉珠袜。   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品牌就此消失。   “程局长,这……这份投资协议,很不公平唻,我们的品牌刚刚闯出一些名堂,这么一搞全完了。”他没有直说不同意,不过谁都能听出他的抗拒。   陈局长说道:“小陈啊,这事儿……县里已经讨论过了。”   亲切地称呼他小陈,又说县里已经讨论过了,说明什么?陈江河不傻,听得懂。   陈局长继续说道:“袜业基地建成后,你还是厂长,应该说管理的资产规模更大了,员工、机器、渠道、市场……都随之水涨船高,你的收入也会翻倍往上长,这样不好吗?”   程局长认为挺好,陈江河觉得很难受。   他把玉珠这个品牌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也是向骆玉珠示爱的定情信物,真要这么一搞,玉珠品牌完蛋了,他变成了杨天赐的高级打工仔,这无异于在精神上摧毁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承包经营的问题暴露无遗,心眼儿多的都是捞一票走人,丢下个烂摊子爱怎样就怎样,还有一些坏坯故意把厂子往死里整,从而有机会以很低的价格进行收购,陈江河不一样,他是把浦溪袜厂当做自己的厂经营的,然而这份专心致志,得来的结果却是当头棒喝。   倒也不是讲程局长坑他,主要是双方考虑问题的点不同,站在程局长这边,浦溪袜厂的性质还是国营厂,只不过是承包给陈江河经营,哪天条件成熟了,收回经营权也是合情合理的。   杨天赐到诸暨来建袜业基地,带来资金的同时,还能够增加工作岗位,提高市里面的税收,那肯定是要比给他承包对诸暨有利。   也就是说,他当成宝的玉珠牌,对于市里没有多少意义……起码对比杨天赐的投资,玉珠牌是可以放弃的。   这就是杨雪说的,她爸会动用各种资源,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陈江河的心情很复杂,愤怒、屈辱、沮丧、无助、茫然、悲伤、后悔……什么都有点,什么也不激烈,因为他很清楚,面对财大气粗的杨氏集团,他太弱小,无力抗衡。   “杨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这小小的浦溪袜厂过不去?”   “陈厂长,这怎么能叫过不去呢?我给你一个更有发展潜力的平台,你应该谢谢我才对,我们杨氏集团可不只卖袜子,五金制品、服装首饰、机械制造……都有涉猎,只要你好好努力,杨氏是不会亏待你的。”   “杨董,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认为把浦溪袜厂吞并,让我为你打工,这样就可以让林跃栽个大跟头了?”   杨天赐微笑不语。   程局长不知道林跃是谁,但是不妨碍他做出结论,那就是姜还是老的辣,杨天赐利用承包经营容易出现的问题,既成功解决了玉珠牌的商业威胁,扩大了杨氏袜业的规模,又把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变成为自己挣钱的下属。   叮铃铃……   便在这时,房间角落办公桌上放的电话响起。   程局长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县长?!”   “……”   “嗯嗯。”   “……”   “嗯嗯。”   “……”   “这……好吧。”   “……”   “我知道了。”   啪。   他把电话挂断,冲二人面带歉意说道:“二位在此稍候,我去楼下接个人。”   杨天赐说道:“既然程局长工作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杨董,这件事应该与你也有关系,所以,还请耐心等候片刻。”   “与我有关?”   程局长点点头,歉然一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杨天赐和陈江河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程局长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去而复返,但是当陈江河看到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两个人后,脸色为之一变。   “林跃?金……金厂长?” ###第二千零六十八章 没想到吧,袜厂归我了   陈江河认得两名后来者,杨天赐不认识,“林跃”这个名字听了很多次,可这人嘛,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起码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年轻人。   至于被陈江河称呼金厂长的中年男子,气场足得很,一看就是平时发号施令惯了的位高之人。   “杨董,我给你介绍一下。”程局长笑着为他们做介绍:“金利,双乌集团总经理,今年刚被评为先进,是我们浙江有名的乡镇企业家,集团业务涵盖肉制品加工与运输、酿酒、家具、对外贸易、粮食深加工、畜牧养殖等。这位是……金总的助理,林跃。”   他说到“林跃”二字,注意观察了一下杨天赐的表情,因为刚才陈江河提到过这个名字,似乎双方小有恩怨。   “金总,你好。”   杨天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掺和进来,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是,这二人来者不善。   “杨氏集团的杨董,久闻大名。”   金利也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   林跃在后面很想笑,双乌集团和杨氏集团一个在浙南一个在上海,开展的业务八竿子打不着,久闻大名个屁。   “坐吧,坐。”   程局长到办公桌后面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这样才勉强够五人坐下。   “杨董,不瞒你说,双乌集团的金总这次到诸暨,也是为了浦溪袜厂来的。”   此话一出,陈江河懂了,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林跃在后面操刀,毕竟双乌肉制品厂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金利肯定会非常认真地参考他的意见。   “哦?”杨天赐故作平静,微笑说道:“愿闻其详。”   程局长说道:“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杨董你想为浦溪袜厂注资,将其建成袜业生产基地,金总同样有此商业计划,并把想法通过市级渠道转给市里,所以……”   杨天赐皱起眉头,脸上多了一抹不悦。   程局长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林跃嫌程局长说得太含蓄,直接点出问题的本质:“杨董,你觉得如果双乌集团开出跟你一样的条件,市里会把这个机会给你这家上海企业,还是我们浙江本地的明星企业?”   说完他又补充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相信你应该听说过吧?不正当竞争搞不过,又来钻承包经营的最大问题的空子,那我们现在也来钻一钻地方保护主义的空子,你应该不会觉得我们的行为很卑鄙吧?”   杨天赐眯起双眼,皮下游走着一丝愠色,他听女儿讲过年轻人的事迹,知道这货是个难缠的主儿,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林跃的难缠程度比他的估算只高不低。   “杨氏集团主营服装鞋袜,投资袜厂属于扩大生产规模,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双乌集团的着力点在快消品行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金总,关于这一点我可得劝你一句,经营不易,别让钱打了水漂。”   金利呵呵一笑:“多谢杨董提醒,我会注意的。”   “我觉得吧,双乌集团在程局长这里的名片应该做一下加法了。”   林跃的话讲得程局长一愣:“怎么讲?”   “双乌集团作为全省乡镇企业股份制改革模范单位,从原来只有肉制品加工与运输、畜牧养殖这两大业务,又增加到酿酒、家具、粮食深加工、对外贸易,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而就在上个月,义乌市印染厂和杭州景行帽业也正式成为集团的一份子,现在你们还认为双乌集团注资浦溪袜厂是突发奇想吗?”   杨天赐的表情有些……嗯,一言难尽。   是的,只能用这个词来“描述”。   而陈江河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位表弟的节奏,他被杨天赐的不正当竞争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原以为浦溪袜厂在劫难逃,谁知道关键时刻林跃把双乌集团拉了进来,而且从印染厂到由地毯厂成功转型的景行帽业,轻工纺织这块,很明显是双乌集团战略布局的一环。   陈大光等人以为林跃是没有找到工作,自暴自弃,无所事事,其实不然,双乌肉制品厂响应政策号召进行股份制改革,发展成为一家多元化的集团,十有八九是在林跃的建议下做的。   两个人比一比,这位表弟真的甩了他一大截。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杨天赐说完这句话一拍膝盖,从沙发上起来:“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生意场上见真章。”   金利站起来,再次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谁知道林跃阴阳怪气地讲了一句话:“生意场上见真章?你觉得你还有时间吗?”   杨天赐闻言表情大变。   “杨雪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不好控制,一旦娶了杨雪,十有八九会反客为主,让杨氏变成附庸,相比之下陈江河就宅心仁厚多了,有你留下的那些老伙计辅佐,他是翻不了天的对吗?简言之,陈江河是你为杨雪挑的男人,不过我想……因为这事儿你们父女闹过不愉快吧。”   分毫不差!   杨天赐现在知道杨雪为什么提起“林跃”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带点难言的兴奋了,这家伙好像包裹在谜团中,有着远超年龄的智慧,他自认为活了50多年,阅人无数,但是在面对这个年轻人时,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对面的沙发上,陈江河几乎惊掉下巴,他完全没有想到,杨天赐居然想让他做杨雪的男人,这真是……太搞了。   林跃继续说道:“杨董,这么说吧,陈江河是不可能给你做女婿的,因为就在一个月前,我帮他找到了等候八九年的女人,她叫骆玉珠,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儿。”   杨天赐看向陈江河:“有这回事?”   “杨董……”   “好,你不用说,我懂了。”   杨天赐头一回有种无力感,没想到年轻人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很早之前就说了啊,等你死后,继承你的遗产。”   “你……做梦!”   “以前你女儿也这么讲过。”   “你……”   杨天赐一甩手,冷哼一声朝外面走去,程局长赶紧叫下属去送行。   ……   在回浦溪袜厂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陈江河转回头,看着林跃说道:“对自己的老丈人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吗?”林跃说道:“你忘记杨雪说的了,如不就范,她爸会动用一切手段,让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只是在跟他学习。”   “……”陈江河认为杨天赐蛮可怜的:“那杨雪知不知道她爸患病的事?”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不重要。”   确实,对于林跃,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杨天赐选定的女婿是陈江河,不是他,病与不病,死与不死与什么时候死,那是老天爷需要考虑的事。   “还有一个问题。”陈江河又问:“接受双乌集团注资后,玉珠牌袜子……”   金利看了林跃一眼:“你可以保留这个品牌。”   陈江河放心了。   他最无法接受的一件事就是眼睁睁看着玉珠这个品牌走向终结,既然金利向他承诺可以保留,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浦溪袜厂并入双乌集团,总好过被杨氏集团吞并。   ……   一个小时后。   三人回到袜厂,接到程局电话告知的严副厂长带林跃和金利参观厂区,一心记挂骆玉珠母子的陈江河回到厂长宿舍,一开门就看到骆玉珠把刚刚洗好的衣服往阳台的晾衣架上搭,而王旭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回来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他的身边:“还没吃饭吧?”   一面说一面打开茶几上的饭盒,里面是尚温的西红柿炒蛋,辣椒炒肉和红烧茄子,还有两盒白米饭。   “你们一直没吃?”   骆玉珠点点头,一边去晃王旭的肩膀,喊他别睡了,赶紧起来吃饭。   陈江河很感动,赶紧给母子二人分筷子。   骆玉珠边伺候孩子吃饭边问:“叫你去市里有什么事?”   陈江河没有对她隐瞒,将之前在轻工业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走吧。”   “走?”   陈江河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陈江河,不是姓林的手下的打工仔,为什么要把辛辛苦苦闯出的玉珠牌拱手让给他们?”骆玉珠放下筷子,又重复了一遍:“走吧,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玉珠,袜厂……有你的根儿,而且投资方是双乌集团,不是林跃。”   骆玉珠摇头说道:“那是以前,现在你在哪儿,我的根就在哪儿。还有,我问你,是总经理助理大,还是袜厂的厂长大?”   “应该是总经理助理大吧。”   “所以这个厂以后会从你一个人说了算,变成你听他们的调遣,你或许觉得这没什么,可我接受不了,姓林的没资格对你和玉珠牌指指点点,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   “玉珠,你怎么能这样讲呢,如果林跃不把金厂长请来,以后就没有浦溪袜厂,只有杨氏袜业,没有玉珠牌,只有天赐牌。”   “那现在有区别吗?经过注资后的浦溪袜厂还不是金利说了算,而金利最听谁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反正是不一样。”   “再我看来,杨氏和双乌,谁投资都一样,你没有属于自己的厂子,就要步步受制于人,江河,走吧,回义乌。”   “金厂长对我们陈家村的人有恩,当初人家给林跃面子,冒着赔钱的风险收了我们的大麦,你让我在人家准备投入资金扩大生产的时候辞职,这样做不好的。”   “那你为了自己的良心能够安稳,就让我们娘儿俩受姓林的气?反正我不要在这个厂子呆,我不要看你跟那个讨厌的家伙共事。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带着王旭走,去大城市摆摊挣的不多,但是不用处理这些糟心事。”   “我……唉……”   陈江河最终选择了妥协:“好,我走,我走成了吧。”   在固执这一点上,他从来都拗不过骆玉珠。   还是那句话,他承包袜厂是为了等骆玉珠,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那肯定是这个女人更重要一点。   ……   半个月后。   袜厂举行了欢送仪式为陈江河送行。   严副厂长和蒋振山一脸不舍。   “厂长,真的不能不走吗?我还以为林跃拉来了大资金,往后我们可以大干一场,狠狠地给杨氏集团一点颜色看,谁知道……唉……”   “是啊,江河,所有困难都解决了,你又闹着辞职,这是为什么啊?”   陈江河挥挥手,不愿意跟他们解释自己的困难:“老严,小蒋,以后这个厂就交给你们了,林跃的性格我知道,他不像我,能在一个地方安稳呆着,所以浦溪袜厂的实际工作还得靠你们。”   严副厂长和蒋振山还能说什么?也只是轻轻摇头。   说起这事儿,俩人其实挺难理解的,产品遭客户挤兑,生产资料渠道被断的问题给林跃解决了,杨天赐亲自出马也给林跃找来的大佬给整了回去,浦溪袜厂危机自此解除,但是谁能想到,一个女人几句话就把陈江河给弄走了。   在靠近工厂大门的地方,前来接陈江河的邱英杰指指轿车车厢坐着的骆玉珠母子,望林跃说道:“后悔了吗?”   他的意思是林跃撮合陈江河和骆玉珠,最后事情变成这样,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跃说道:“怎么会?!”   “你啊,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上回好心帮忙,惹了一屁股骚,这次不仅不吸收教训,又多管闲事,往后你跟陈江河……”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作为跟两个人都是好友的他,不适合在这件事上发表有倾向性的观点,但是站在他的立场,是真的希望陈江河跟林跃在一起干点儿事的。   “这么说吧,我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为什么这样讲?”   邱英杰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在自我安慰,还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第二千零六十九章 我很会照顾小孩子的   林跃如实说道:“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有所得必有所失,他选择骆玉珠,便要放弃浦溪袜厂。所以让他五六年心血毁于一旦的是杨天赐和骆玉珠,不是我。而且他还会这样想,反正厂子早晚会丢,由双乌集团接手,总好过给杨氏吞并。”   邱英杰的面部表情是一个大写的“囧”字。   他知道林跃想表达什么意思,就是说,陈江河是心甘情愿把浦溪袜厂拱手让于双乌集团的,在杨天赐和骆玉珠的“帮助”下,双乌集团不仅兵不血刃把浦溪袜厂收编,某种程度上,陈江河还要因为关键时刻离职对林表弟心怀歉疚。   人情,林跃赚到了,好名声,赚到了,利,也赚到了。   也就是说,陈江河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告诉陈江河?”   “为什么要怕?以陈江河对骆玉珠的感情,就算知道这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女人。”   这倒是真的。   邱英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只求未来你们不要成为敌人。”   林跃说道:“你是在担心陈江河呢,还是在担心我?”   邱英杰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呢?”   林跃说道:“那你得看骆玉珠的心眼儿能小到什么程度。”   “爸爸,你们在说什么?”   这时邱英杰的女儿邱岩由后面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林跃送给她的心形八音盒,打开上面的玻璃盖,里面有一个穿芭蕾舞裙的人偶会跟随天鹅湖的乐声一圈一圈的旋转舞蹈。   邱英杰说道:“爸爸在跟你林叔叔说话,不是让你去跟王旭玩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他说林叔叔抢了陈叔叔的袜厂,我说他瞎说,他就赌气不理我了。”说起这事儿,邱岩一脸道理讲不通,心很累的表情。   邱英杰又看了后排车厢的骆玉珠一眼,想起林跃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禁面露忧色,这么小就给王旭灌输林跃抢了陈江河袜厂的想法,这不是想让孩子记恨他一辈子吗?   “我得找个机会跟江河说说,孩子哪能这样教育?”   林跃耸耸肩,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大哥,走吧。”   招呼他离开的是陈江河,看来已经跟严副厂长和蒋振山道完别,正朝轿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邱英杰说道:“那我走了。”   林跃点头道:“好。”   “林叔叔,你什么时候回义乌?我馋你做的炸酱面了。”邱岩恋恋不舍地道。   她妈是北京人,邱英杰是义乌人,俩人结婚后一直南北分居,邱岩五岁前跟着张学在北方生活,两年前二人离婚,张学去了美国,邱岩就跟着她爸生活,因为南北饮食差异的关系,她一开始不习惯,吃得不多还总挑食,邱英杰也没啥好办法,直到林跃有次放假回家过去看他,赶巧他去下面乡镇做调查,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回家路上又碰到山体滑坡,石头把路堵了,最后好不容易在村民的帮助下将障碍物清理干净,回到住所已经2点多,林跃都看半天孩子了,还给她做了一顿炸酱面,据说吃了整整三碗,他到家后小丫头还在打饱嗝呢。   从那儿以后,她隔三差五就问林叔叔什么时候再来家里做客,今年甚至学会了自己挂电话去陈家村,搞得他这当爹的超级无奈,因为人家明明是到家里做客的,一来二去却成了孩子保姆兼厨师。   林跃说道:“过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就去你家给你做炸酱面。”   邱英杰很不好意思:“你就惯她吧,又是买礼物又是开小灶的,再大点管都没法管了。”   林跃微笑说道:“小孩子嘛,一碗炸酱面就满足了,再等个十年八年,一顿大餐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效果。”   “那行,等你回去找个时间好好喝两杯。”   说话间,他带着邱岩朝着轿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林跃冲俩人挥手,目送父女二人和陈江河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工厂。   ……   三日后。   上海。   杨天赐的家。   “爸,我说了,你这么做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他就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你这么搞,以后杨氏集团和双乌集团……”   “小雪。”杨天赐打断女儿说话:“爸是过来人,很多事情比你看的远,那个林跃很危险,你降不住他的。”   “爸……”   杨雪又气又急:“我……我没说要跟他怎样,我只是……”   “只是?一切的为情所伤都是从好奇开始。”杨天赐咳嗽两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好奇?   这个词说进了杨雪的心坎儿,被杨天赐禁足的这几天,她每天都在好奇,好奇那个家伙会搞出怎样的点子来破解他爸的步步进逼。   当得知杨氏集团没有啃下浦溪袜厂这块肥肉的那一刻,她居然松了一口气,甚至于整个身体都透着一股愉悦感,跟喝了一瓶优质红酒一样。   要知道她可是杨氏集团的继承人,这种事如果被外人知道,十成十会讲她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跟谁亲。   就在刚才,杨天赐告诉了她林跃和陈江河闹翻,后者净身出厂,离开浦溪袜厂回义乌的事,按照她爸的说法,那小子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陈江河在袜厂经营五六年,最后却被他摘了桃子,而且当事人心甘情愿乐见其成,于是杨氏集团的连番动作,最终为双乌集团做了嫁衣。   “小雪,听爸一句劝,忘了他吧。”   外人或许看不出这小子和双乌集团那位金总的关系,他能。   十有八九……那位金总得听名义上的助理的。   这种人不可怕吗?   站在杨天赐的立场,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人的。   这种人……她驾驭不了。   “哎呀,爸,我就是……就是不甘心……”   杨雪轻咬贝齿,还是无法释怀父女相继出马,却被那个家伙一一破解,最终铩羽而归的展开。   杨天赐叹了口气:“爸走了以后,你不要去招惹他,袜子市场,他想分一杯羹,那就让给他一部分份额,不然,你会吃亏的。”   “……”   杨雪沉默不语,很难想象,如她父亲这种人物会在面对一个年轻人时退避三舍。   ……   一个月后。   陈江河回到义乌后带着骆玉珠去领结婚证,长达十几年的感情长跑……起码在这两个人看来,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修成了正果。   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私下里蛮多议论的,因为陈江河在大家的印象里绝对是全村最优秀的人才,也就林跃能给他比一下,然而这么一个明星人物,却娶了骆玉珠这个克死丈夫的寡妇,这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操作。   陈金水觉得丢人,没去参加陈江河的婚礼,也让巧姑老实在家呆着。   陈江河带着礼品上门都被这顽固的老头儿拒之门外,实实在在吃了个闭门羹,骆玉珠知道后很生气,讲陈金水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给脸不要脸。   如果说林跃在她心里是第一讨厌鬼,那陈金水就是当之无愧的NO.2。   在这之后,陈江河在小商品市场给骆玉珠租了一个摊位,然而因为位置的关系,生意并不好。   她很生气,生气什么呢?不是因为生意不好生气,是因为陈玉莲一口气占了三个摊位,还是最红火的地段,她甚至为这事儿去找邱英杰说理,但是有什么用呢,林跃下手早,眼光毒,这环城路第三代小商品市场一开业,就给他妈搞了三个最好的摊位,眼红的人不少,可谁叫他们下手慢,没见识呢。   在这件事上,冯姐跟她说到一块儿去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地毯厂原来的副厂长常喜云承包了义乌印染厂,陈玉莲也投了一笔钱,算是个小股东,本来她可以在印染厂里搞搞财会,做做管理什么的,可她非要来小商品市场分一杯羹,很多人无法理解她这么做图什么。   图什么?图有点实事做!   按照陈玉莲对老太太说的话,印染厂那部分钱,她拿的不踏实,因为常喜云啥也不让她干,过去厂里就是喝茶读报看电视,这对于一个干惯手工活儿的农村妇女而言,真的是很不习惯。   “姑,陈江河回来了,你知道吗?”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陈平忍不住说起下午运货路上遇到陈江河的一幕:“他骑辆自行车,后面带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有七八岁,那不是他的孩子吧?”   陈玉莲看了低头扒饭的林跃一眼:“多久的事了,你才知道?”   “我跟肖伯伯去外地谈生意了嘛。”   没想到陈平还颇有几分为村民担忧的心思:“陈江河不是在袜厂当厂长吗?怎么不干了?他这一走,咱们义乌人再去进袜子,难了。”   “这事儿你问你表弟。”   “表弟?”   陈平一脸惊讶看过去。   “现在浦溪袜厂跟东风家具厂一样,都是双乌集团下属单位。”   “啊?浦溪袜厂也并入双乌集团了?”陈平望林跃说道:“又是你建议金总干的吧?”   “这样不好吗?双乌集团不下手,杨氏集团就下手了,不说陈江河经营数年,耗费了很多心血,就算只是因为浦溪袜厂对于咱们义乌小商品市场的意义,也不能就这么拱手于人,不是吗?”   陈金柱放下饭碗:“陈洪,听到没有,你表弟这觉悟,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   陈洪十分不爽亲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法,且不说自从当上镇长,也学陈金水打官腔了,这两年在妻儿面前也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全村人谁不知道他能当上镇长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是靠好外甥的算计啊。   “还你怎么了?进了邮局不好好工作,天天听你妈的,攀什么高枝,娶什么领导的女儿,最后怎么着?钱花了不少,人家连个机会都没给你,上次喝醉了还去人家楼下要说法,我这脸都给你丢光了。”   “有完没完?”胡丽气得饭也不吃了,把碗往桌上一摔,阴阳怪气地道:“张口你表弟,闭口你表弟?你眼里只有外甥,你外甥那么好,不也是想要当杨氏集团的女婿吗?杨天赐看不上他,人家看中的是陈江河,于是恼羞成怒,把金总拉下水掀桌子,哼,弄到最后损人不利己,你还好意思让陈洪跟他学。”   陈金柱一脸愕然。   林跃也挺意外的,心说行啊,这种讲法跟现实全对上了。   陈平急道:“妈,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全市场的人都知道。”胡丽斜睨着陈玉莲说道:“玉莲,你今天下午也去市场看摊了吧,没听他们讲吗?”   陈金柱冷哼一声道:“谁的嘴这么碎?挣钱的本事没有,传闲话的功夫一流。”   胡丽说道:“还能有谁?骆玉珠呗,男人的厂子没了,还不兴她发几句牢骚吗?”   果然,正如林跃想的那般,编闲话的人是骆玉珠。   说起来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王大山死后,她教那些小孩子四下传话,现在陈江河又把厂长的位子丢了,心里肯定不舒服,于是换汤不换药,又给他在背后编这种真假参半的闲话。   这套说辞从逻辑上讲倒也通顺,然而实情是她自己逼陈江河辞职的啊。   不过仔细想想骆玉珠在电视剧里表现出来的小肚鸡肠的性格,林跃又释然了,自以为是的女人不都这样吗?他们总能找到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的方法,再把自己扮成无辜、弱势的一方。   陈金柱的脸有点黑:“一回来就挑事,明天我找她去。”   别说,这便宜舅舅当镇长这几年还真让他多了点小脾气,放在以前,那可是三脚过去踹不出一个响屁的。   “哥,理她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愿意说就说去吧。”陈玉莲很清楚传闲话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骆玉珠认为陈江河吃了大亏,要在嘴上给男人讨点便宜,冯姐那群人为什么推波助澜呢?道理很简单,她的摊位是小商品市场里位置最好的而且一租就是三个,租金还不贵,多少人为此眼红不爽,认为她是靠着跟邱英杰的关系走后门搞定的。 ###第二千零七十章 帮你办个盛大的婚礼   租金低的情况确实存在,但那是因为市里在建设第三代小商品市场的时候资金不够,林跃为帮邱英杰度过难关,到常喜云那儿借了一笔钱,利息都没问市里要,只是约定五年为期,到时候还上就行。   谢县长很不好意思,就让邱英杰特批了三个最好的摊位来回馈他的帮助。   市里穷的钱都拿不出来还要建小商品市场,这事儿又不好对外宣传,于是闲话传来传去,就成了邱英杰给林跃大开方便之门,利用手中权力以相对低廉的租金租给陈玉莲三个最好的摊位了。   陈金柱正要埋怨陈江河管不好自己的媳妇儿,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婶子,婶子……”   陈洪眼往外一瞄,站了起来:“是金土叔。”   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胡丽也跟着站起来,和大儿子迎到院子里。   林跃动也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西装革履,左手握大哥大,右手拿两条中华烟的陈金土走进堂屋。   “哟,吃饭呢?我来的还挺巧。”   老太太接过陈玉莲递给她的纸巾擦擦嘴:“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吃了,刚跟大光在市里吃的。”陈金土接过陈洪殷勤递来的椅子,挨着老太太坐下。   这时院里又传来陈大光的喊声:“阿婆,柱子叔……”   “是大光。”陈金土说道:“你这过道太窄,车开不进来,他去前面停车了,我没等他,就先过来了,对了,婶子,这是给你买的,知道你好这口儿,中华牌的……北方人叫华子,最好的烟了。”   说话间,他拍拍放到床头柜上的两条中华烟,一脸大方模样。   这时陈大光也给陈洪接进堂屋,左手提着香蕉和火龙果,右手是两瓶酒,素有凛冽之称的水晶剑。   “婶,玉莲姑,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水果,柱子叔,这剑南春可是川酒里的名牌,我特地买来孝敬你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金柱一面说着让他破费了诸如此类的客套话,一面双手接过酒和水果放到身后。   这时胡丽端着茶水从屋里走出来,带着巴结的笑容给陈大光递过去。   “大光啊,婶儿听说你发了大财,都开上大奔了,来往的都是那什么南方……香港人?”   “婶儿,这发财嘛,算不上,就挣了俩钱,都是小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嘴上谦虚客套,但是配上那张脸和眼睛里的光彩,活脱脱一个又当又立的暴发户。   “婶儿还听说村里跟你混的那几个,也都挣了不少钱,说是什么都不用干,批一张条子,转手能挣两三万,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婶儿,我跟你说,现在这个年代,挣钱靠的是什么?不是运气,也不是脑子,是关系,只要你有关系,哎,就能挣大钱。”   胡丽一听,赶紧趁热打铁,给大儿子求机缘:“大光,那你有挣钱的路子,也带带陈洪啊,就邮局每月开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他花的。”   陈金土也在旁边说道:“胡丽,这你可找对人了,就让陈洪跟着大光干吧,这可比挣死工资强多了,你没听村里人都说吗?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哈哈哈哈……”   这老家伙笑得合不拢嘴,志得意满,兴高采烈,好像大把大把挣钱的是他。   连陈玉莲家的大侄子都要跟着陈大光去挣钱了,还有比这个更能说明他们家在陈家村的地位吗?   陈金柱阴着脸一语不发,看在那两瓶酒的份上,没有反唇相讥。   当初按照村委排名,陈金水下来,继任者应该是陈金土,不过因为林跃的借题发挥,陈金土没能顶上去,当上副镇长,又安稳转正的人是陈金柱,而这件事俨然成了陈金土的心病,这几年村委开会那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装病不去属于正常操作,就差直说老子不爽你,就不支持你的工作。   这两年情况不一样了,因为陈大光这个被村里人因为骆玉珠卷款跑路一事诟病许久,讲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发达了,能跟上海大企业的领导称兄道弟,批张条子一两万这么挣,陈金土也父凭子贵,牛气冲天。   陈玉莲闲不住,林跃给她搞了三个摊位卖鞋帽、床上用品和小家电,他也让陈大光给租了两个摊位卖南方货,像煤气灶啊,录音机啊,BP机什么的,用他的话讲,这摆摊也要摆成全市场最先进的,最具时尚气息的。   “放心,婶儿,我一定带陈洪赚大钱。”陈大光大包大揽道:“陈平,怎么样,你也跟哥混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睡席梦思,进出五星级酒店。”   陈平看了一直不说话,任他们吹牛逼的表弟一眼:“大光哥,搞不好你睡的席梦思床还是我们家具厂做的呢。”   “开什么玩笑,五星级酒店怎么会用你那小家具厂的东西,你当是一个房间五六个床位的小旅馆呢。”   “……”   陈平见他不信,干脆闭起嘴巴不说话了。   这几年他跟着肖东风的长子肖航跑了不少地方,学到的最宝贵的经验就是少说多想多做,似陈大光这种讲话不着调的人也见过一些,这种主儿吧,最会吹牛逼,别说长期合作了,卖给他东西能不能收上钱来都是个未知数。   胡丽不断地拿眼剜小儿子,这家伙自从成了肖东风的学徒,钱也不往上交了,说什么自己存着,问他有多少了答没多少,就是不给准数,三天两头往外跑,回来也不讲做了啥事,还一有空就往市场钻,去给陈玉莲盯摊,这一幕她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搞不明白林跃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跟亲娘和大哥划清界限。   “金土,你这次来找婶,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太太吃饱了,却没有接陈金土递过来的饭后烟,拢着手说了一句“戒了”,搞得这老小子一脸懵逼。   “婶子,是这样的,大光和巧姑结婚后不是一直没有办婚礼吗?以前金水哥死活不同意,这没问题,大光没能耐,不如鸡毛,我们认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大光有钱了,这次回来呢,就想风风光光地补办一场婚礼,全村人好好热闹热闹,为这事儿我去找金水哥,可他还是死不松口,你说……这不是见不得孩子们好吗?”   就这还是美化版说辞,实际上陈金水不仅死不松口,还端着一盆鸡屎浇到了他们的大奔上,因为这一幕过于丢面儿,那自然是不能讲的。   林跃说道:“所以你们带着一堆礼物过来,是想让外婆出面去做陈金水的工作?”   陈金土点头说道:“金水哥再倔,有婶子出马,总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那倒也是。”   林跃知道他怎么想的,老太太算是老一辈里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了,陈金水见了得恭恭敬敬叫声婶子,还是没出五服的那种,而且按旧年规矩,老太太走了的话,陈金水是要披麻戴孝的。   她去做陈金水的工作,十有八九是能成的,何况电视剧里陈金水也没太坚持,最多在婚礼上给了陈大光一个难看,毕竟陈江河已经跟骆玉珠结婚,陈大光也跟巧姑过了那么多年,他不甘心能怎样呢?   “好,我替外婆答应了。”   陈金土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反对,顿时喜出望外。   陈大光也很高兴:“林跃,你上回摆了我一道,不过没关系,哥念你小,不懂事,哥不往心里去,听说你还没女朋友吧?你等我跟巧姑的婚礼补完了,哥给你介绍个领导的女儿,绝不比那什么杨氏集团的千金差,怎么样?”   “领导的女儿?呵呵,好意心领了。”林跃说道:“我答应帮忙也不是看你的面子,这几年来我妈在市场摆摊,我在外地上学,是巧姑三天两头过来问候老太太,如果不是这样,你觉得以我的脾气,会稀罕管你的事?”   陈大光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一遍遍地在心里骂他不上道。   “啊,是,是,巧姑是个好媳妇儿。”陈金土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既然婶子答应帮忙,那我跟大光就回家等信儿了。”   说完便起身告辞,拽着儿子往外走。   胡丽赶紧带着刘洪去送,陈金柱也被她一起拉到院子里,目送那对暴发户父子离开。   “拽什么拽?不就是金利身边的小助理吗?什么是助理?端茶倒水买票订房,好像多高级似得,领导给我批一个条子能挣两三万,他呢?金利能给他开几个钱?他妈在小商品市场卖一年货,又能挣几个子儿?”陈大光从胡同出来就抱怨上了,他这次回来是打定主意在陈金柱陈玉莲面前显摆一番的,就因为陈金水不让巧姑跟他见面,搞得父子二人提着礼品来求老太太出山,还得听林跃训话,这能开心吗?能爽吗?当然不能!   “大光,忍一忍吧,毕竟有求于人。你等陈金水松口了,答应给你和巧姑补办婚礼,咱把陈家村老少爷们儿全请义乌饭店去,让他们也开开眼,看看你那些大老板朋友,再把谢县长请来做证婚人,不比什么都强?”   “爸,你说得对,他们以前看不起我,现在我就让他们看看,陈江河丢了袜厂厂长,还娶了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林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成,只有我陈大光,最不起眼的那个,办成了陈家村有史以来最体面的婚礼,我要让村里人以后结婚,都得想起我跟巧姑是怎么办婚礼的。”   “对,让他们眼红心热去吧。”   以前他陈金土比不过陈金水,后来又被陈金柱拔了头筹,现在……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大光啊,你可得继续努力,再多挣点钱,把咱们家的房子盖个小洋楼出来,我就是要处处比他们高一截。”   陈大光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爸,大学生算什么,袜厂厂长算什么,我陈大光一定比他们牛一百倍。”   这话陈金土爱听:“哎,好儿子,好儿子。”   父子俩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人模狗样地走了。   ……   老太太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陈金水养鸡的小院,毕竟是林跃一口应下的事,对于这个外孙,她可是喜欢的紧。   事情办的很顺利,有长辈帮忙说情,巧姑自己也愿意,陈金水也不好再硬着头皮说不,农村嘛,闲话是很伤人的——陈大光父子开着大奔上门求补办婚礼,巧姑也跟他赌气,现在连老太太都出来喊话,还一条路走到黑的话,村民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呢。   当天下午,林跃把这件事告诉巧姑后来到环城路第三代小商品市场。   陈玉莲去印染厂了,他左右无事,便想着过来找邱英杰谈一下三角债的问题,本来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家里也不会因为陈玉莲赊给小贩和跟同行货物就赔得揭不开锅,但现在的问题是,三角债的情况不仅会压垮这些小本经营的摊位主,对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发展也是一个不小的危害,如果邱英杰这个改革办主任不牵头解决,搞到最后必然一地鸡毛。   遗憾的是他扑了空,邱英杰没在办公室,说是跟着谢县长去市里了。   “林跃,林跃。”   他这儿还没走到摊位旁,陈婷婷便一脸兴奋跑出来,献宝似地把一个才编好的红绳递给他:“好看吗?”   “唔,还行。”   “那我给你戴上。”   这丫头也不管别人的目光,拉过他的手便给戴到手腕上。   “不许摘,听到没有,你敢摘我就告诉玉莲姑,说你欺负我。”   转眼十个年头过去,这丫头除了人长大,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尤其是那张脸,全市场公认的嫩,还有一对沉甸甸的不可描述,但凡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会找机会偷瞄几眼,可是要说他的跟屁虫设定,那是一点儿没变。   陈玉莲一个人盯三个摊位,忙起来难免顾此失彼,算账出错的情况没少发生,陈婷婷高中毕业后就自告奋勇给她帮忙,一来二去弄得跟母女俩似得,还有人在背地里传闲话,讲陈玉莲是在把陈婷婷当儿媳妇养,问题是当事人还挺高兴,反倒是他,每次见面就打怵,因为这丫头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林跃看着手上娘里娘气的红绳,表情多少有点尴尬。   好在人们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市场最里面的两个摊位。   “你一块九?我一块八毛五!我还就不信了,今天赔本赚吆喝,我当打广告了。”   “你一块八毛五?那……我一块八!大家来啊,就卖这么多,今天错过,你们就只能买那个……恶女人的了。”   “恶女人?你说谁是恶女人?我看你才是恶女人,姓冯的,我今天就算不做生意了,我……我不蒸馒头争一口气,三块五……看到没有,这么好的项链,三块五一对儿。”   骆玉珠站在摊位口的桌子上在那喊,斜对面冯艳毫不示弱,俩人急赤白脸的样子叫人担心下一刻会不会大打出手。   陈婷婷拿给林跃一把磕好的瓜子仁。   “本来是剥给玉莲姑的,她没来,你吃嘛。”   “呃,好……”   不吃的话她又会闹,为了堵她的嘴,林跃只能老老实实把瓜子仁往嘴里送。   陈婷婷指指人头涌动的地方,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你说有意思不,昨天还坐在一起聊天的人,今天就互相看不顺眼,掐了起来。” ###第二千零七十一章 你个克死男人的黑寡妇   林跃呵呵一笑:“是么?你觉得这挺好玩儿?”   “对啊,谁让她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讲你为了给杨氏集团做女婿拼了命搞小动作,她知道个屁,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怎么配得上你这个靠自己努力考出去的大学生。”   “她配不上我,你能啊?”   陈婷婷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你……你又欺负我,信不信我找玉莲姑去。”   “你能不能换句台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不跟你说了。”   陈婷婷一赌气进摊位里面,往板凳一坐,拿起柜台后面原本用来装饼干的小圆桶,揭开盖子,抓出一把瓜子一下一下嗑了起来。   小时候这家伙就嘴馋,总能从兜里掏出各种各样的零食,如今还是那样。   林跃没有继续调戏她,转移话题到骆玉珠和冯艳身上:“那两个人是在唱双簧。”   “唱双簧?”   “你没见商场里的人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吗?没购物欲望的看热闹,有购物欲望的自认为老板掐架,自己得利,岂不知进价8毛的东西,她卖三块五一对还能挣一倍呢。”   “这……你不要骗我?你知道我读书没你多。”   “跟读书多少没关系,跟心眼儿多少有关系。”林跃说道:“以前在上海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学校南门那条街走到头的十字路口有两家比邻经营的卤味店,牌子不一样,商品种类大差不差,每天两家都会搞特价商品,一副竞争很激烈的样子,后来有一次很晚才回学校,正赶上两家卤味店打烊,那时我才搞清楚,其实两家卤味店的老板是同一个人。”   “啊?”陈婷婷大吃一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顾客,见到两家店的商品价格不一样,特价商品的存在会让人生出一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便宜感,而一条街上有两家很近的店,也能让人生出安全感,不会有它是不是黑店,会不会被坑的念头,还有潜在的竞争者,本来想在这里投资,一看一条街上已经有两家同质店铺了,多数便会打消心思,另寻开店位置,我这么讲,你懂了吗?”   “嘿嘿,出去读书就是比在一个地方呆着能长见识,不像我,天天被我妈嫌弃,说我把脑子都用在吃上了。”   说完这句话,她瓜子也不嗑了,朝着外面走去。   “你去干什么?我一会儿还要去找邱英杰呢。”   林跃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可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没用多久他就知道陈婷婷去干嘛了,几家摊位的主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了番话,再回去大家全动起来,这个说那个昨天抢了自己好几单生意,那个说这个偷了自己的进货渠道,还有讲孩子上学打架,大人没素质,不会教孩子的,连早晨谁先开门营业这个话题都能掐起来,反正小半个市场都陷入一片争吵中,来这里逛街的人都惊呆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影响商户利益的大事呢。   邱英杰很快回来了,因为市场闹的动静太大,他不得不一个人先行回来处理,骆玉珠和冯艳作为唱双簧卖货的发起人,被叫到办公室狠狠说了几句,告诫她们不要搞这种歪门邪道,不要拿顾客当傻子骗,这会损伤小商品市场的信誉。   俩人保证不再犯后从办公室出来,哪儿也没去,径直来到陈玉莲的摊位外面。   “陈婷婷,说,是不是你干的?”   冯艳很生气,认为如果不是这丫头片子多嘴,他们也不会被叫到办公室挨训。   她这一瞪眼一拉脸,眼珠子睁得跟铜铃一样,确实有几分吓人。   小妮子干脆把脸埋在林跃身后,在那小声嘟哝。   “明明是你们做的不对……”   “陈婷婷,她们是母夜叉呢,还是母老虎啊?能吃了你怎地?”林跃往旁边闪出一个身位:“来,当面骂,骂的越难听越好,她们要是敢放半个屁,我就把他们进货的工厂,找了什么路子,哪个价格拿的货,这些信息全贴到市场门口,然后拿出一个摊位来,他们卖什么我就以成本价倾销,看看最后谁先受不了。”   他这儿一说重话,周围摊位主全围了过来。   陈婷婷被他一鼓励,也情绪上头,往前挺了挺胸,大声说道:“就你们……拿顾客当猴儿耍,邱主任说了,这叫扰乱市场秩序。”   “你少拿邱主任压我。”冯艳嘴上说不怕,实际还是很忌讳的:“你以为就你们跟他能说上话,谁不知道陈江河是他弟弟。”   陈江河跟邱英杰关系好,而骆玉珠是陈江河的老婆。   大家看向这个曾经的袜子王,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是不是真的半个屁都不敢放。   “姓林的,你以为你是谁?当我骆玉珠是吓大的?你来,我等着你,你挤垮我一个试试,这事儿……你不会又去请金总吧?我就不信了,双乌集团的金总会对这小商品市场的摊位感兴趣。”   林跃冲她冷冷一笑,看着里三层外三层,把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顾客,也不多讲,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之后往柜台外面一贴,指着表格里的内容说道:“厂家,货号,进货价,联系方式,有需要的自己去问,超过十五件以上来找我,可以帮你们去谈,保守估计还能砍下8%的折扣。”   冯艳的脸很难看,她没想到林跃真敢这么玩儿,更可怕的是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包含她跟骆玉珠采购的70%以上的商品,现在她们因为尾铺的关系压货很厉害,要是这家伙真能在进价的基础上再砍一刀,以后她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人群里一些买了冯艳和骆玉珠商品的顾客嚷嚷着退货,刚才骆玉珠跟冯艳唱双簧的时候说的多好听,不赚钱,白送,结果嘞?TMD进价8毛的东西卖他们1块7,真的是在拿大伙儿当猴耍啊。   虽然“交个朋友不赚钱”什么的都是买卖人的客套话,没人会当真,可这也太黑了。   “唉,玉珠,怎么说话呢?做错了就要认唻,明明是你不对,还要找人家理论,闹来闹去搞得大家都没生意做。”陈江河及时出现在摊位前:“接到大哥的电话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冷静呢?”   “明明是他挑唆那个丫头片子断我们财路。”骆玉珠一看陈江河向着林跃说话,登时火了:“邱英杰把我跟冯姐叫过去说了一顿还不满意,又打电话通知你,他什么意思啊?有他这么做领导的吗?这么偏心,那大家说他给陈玉莲开后门是不是真的?信不信我告他去。”   “怎么又整到大哥身上去了呢?玉珠,大哥也是一片好意,你这么一搞,以后大家怎么在一个商场里做生意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你就是觉得欠他的对不对?”   “这跟欠不欠有什么关系唻?”陈江河觉得她很不讲理:“我都听大哥说了,这事明明是你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呢?”   “陈江河!当着这么多人面,你居然敢教训我?”   她生气了,很生气,自己男人怎么能不向着自己说话?这性质很严重,相当严重!   陈江河发现跟她讲不清道理,一遍一遍地用手抹脸,好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没话说了?我告你,他就是眼红,他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就是个无耻混蛋。”   “你个扫把星,克死男人,又回来折腾鸡毛哥,让他给你养孩子,你个不要脸臭寡妇。”陈婷婷一听骆玉珠骂林跃,那火儿一下子飞上了天灵感,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骆玉珠找东西要打人,陈江河一边拦她,一边狠狠地瞪陈婷婷:“你这怎么讲话唻,小小年纪,我可是要找你妈评理的。”   陈婷婷白了他一眼:“找我妈?先管好你女人再说吧。”   哈哈……   现场响起一片哄笑。   有些人在后面直摇头,陈江河好歹也是做过厂长的人,找了个寡妇,给死人养孩子不说,还一副妻管严怕老婆像。   “怎么了这是?”   这时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人挤进人群,大家定睛一看,发现是陈金土和他儿子陈大光来了,俩人手里还拿着一摞大红色请柬。   “陈金土,你来晚了,戏已经演完了。”有人起哄。   “什么戏?再好看的戏,也没我儿子的婚礼有看头,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也省得我一家一家去送了。”陈金土拿出请柬递给陈江河:“半个月后,义乌大酒店,江河,你跟玉珠一定要来啊。”   “这个是你的,婷婷,拿回去给你爸妈。”   “林跃,你的,到时候和玉莲还有你外婆一起。”   “……”   陈金土并不关心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搞一场能够载入陈家村史册的婚礼,以此来证明他比陈金水命好,比陈金柱有面儿,他的儿子比林跃有能力,比陈江河有钱。   “金土叔,只发请柬不发喜糖吗?”   “发,发,大光,还愣着干什么?给大家发喜糖。”   后面陈大光赶紧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兜兜五颜六色的糖块发给大家。   “我跟你们说啊,这酒心巧克力少吃,万一喝醉了,误事!”陈金土专门给大家指点喜糖里的高档货。   陈大光给林跃发糖的时候,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绳,一脸嫌弃地道:“多大人了怎么带这个?男人得带表,知道吗?”   说话间晃晃手腕上的大金表。   “劳力士,瑞士进口的,认得吗?”   陈婷婷怒目而视,一脸不忿,因为林跃手上的红绳是她一下一下编出来的。   “陈大光,你给自己买了劳力士,巧姑呢?”   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望林跃说道:“我跟人谈生意,不得装装门面啊?她一个家庭妇女,戴这个没用。”   “那你们马上就要补办婚礼了,是不是也得装装她的门面?”   “呃,买,给她买。”   陈大光生怕林跃再说出让他难堪的话来,赶紧拽着陈金土离开市场:“爸,老福叔那边的请柬还没发呢,再不去天都黑了。”   “月底啊,地点请柬有写,呵呵,大家别忘了。”   陈金土意气风发地嘱咐市场里的摊位主准时参加陈大光和巧姑的婚礼。   等大伙儿回过神来,发现陈江河已经拽着骆玉珠走了,冯姐也回到自己的摊位,跟那儿应付要退货的顾客。   眼见再无热闹可看,众人纷纷散开,不过林跃还真遇上几个求他帮忙联系厂家,以更高折扣进货的商户。   “你真要帮他们进货啊?”   “当然。”   “比骆玉珠进价还低10%的折扣,厂家能赚到钱吗?”   “多少有点,反正不会赔钱。”   “……”陈婷婷说道:“冯姐和骆玉珠会恨死你的。”   林跃瞪了她一眼:“明明是你惹的祸,我在帮你擦屁股,结果你这儿跟我说风凉话?”   陈婷婷靠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知道你对我好嘛,小时候俊安里那群人一放学就堵在校门口不让我回家,每次都是你把他们赶走。”   “还不是因为你拽着我的衣服打死不撒手。”   陈婷婷冲她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是你跟我妈说,会好好保护我的。”   “那是客套话,知道什么叫客套话吗?”   “我不管,反正你说了就得兑现。”   林跃的脸有点黑,把手里的小半把瓜子仁全拍进嘴里,嚼了两口有点涩,有点苦,应该是夹杂着几颗发霉变质的瓜子仁。   ……   半个月后。   义乌大酒店。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鞭炮连响,外面的红纸被炸得支离破碎,纸屑落了一地。   奔驰车在烟雾缭绕的地面驶过,挂着大红花的车头一顿,车门打开,陈巧姑抱着一束鲜花从上面走下来。   “婷婷,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姐进去。”   陈金土招呼一脸不乐意的陈婷婷去搀新娘子。   她只能放弃在人群里搜寻林跃的身影的想法,去尽伴娘的义务。   骆玉珠一边嗑瓜子,一边哆嗦腿,看到陈婷婷扶着巧姑在面前走过,撇撇嘴,一脸不爽。   陈江河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在后面拍拍她的背:“今天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不许惹事。”   “谁说我要惹事了?陈江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事了?我就说我不来吧,你非要让我来,来了你又像防贼一样防着我,生怕我给你妹妹的婚礼捣乱。”   “我这不是怕你……”   “怕我心里不平衡?”   陈大光这排场,比他们结婚的时候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之前他们结婚,就把证一领,拍了张双人照,在家请朋友吃了一顿饭就完事了,陈江河担心骆玉珠触景生情,把不乐意写在脸上。   “我是那样的人吗?”骆玉珠白了他一眼,把瓜子皮往地上一扔,拍拍手往里面走去。   “走,小旭,去要糖吃,记得挑盘子里包着锡纸的糖果,都是巧克力。” ###第二千零七十二章 备份厚礼送给你   陈江河跟着往里走,顺带打量几眼人群,看到了穿着新买的外套也兜不住圆滚滚的小腹的胡丽,看到了陈金土和陈金柱,肖东风两口子也来了,陈平和陈洪在人群外围争论不休,还有陈金火和陈金锐等村里的老人,但就是没有看到林跃。   “这样也好,也好……”   他认为林跃不在,骆玉珠就不会情绪失控。   1992年,农村人的婚礼绝大多数还是在自家小院举行,陈大光是陈家村第一个把婚礼现场搬到酒店大厅的,颇有几分别开生面的意思。村民们很好奇,场面挺乱的,就找座位这件事差点儿干起来,小孩子们也一样,争着,抢着,尽情地往兜里装瓜子和糖果,因为大人们说了,陈大光不差钱,今天只要热闹就行,开心就好。   陈金土找了一圈儿没找到陈金水,眼看吉时将至,便决定不等了,让司仪上台主持婚礼。   啪啪啪~   “安静一下,朋友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两位新人入场。”   精神抖擞的司仪说着精神抖擞的话。   陈大光和巧姑推开直达舞台的门走出来。   “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也是一个隆重的时刻,现在,请允许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出席陈大光先生和陈巧姑女士婚礼的重要来宾。他们是……”   司仪往台下第一桌招手。   “香港富达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于福达先生。”   说话带着客家腔的男子起身跟大家恭喜发财。   “我们义乌改革办的邱英杰,邱主任。”   邱英杰对身后来宾拱拱手,从表情到动作看起来十分拘谨。   “还有我们浙江银都商贸有限公司的陈总。”   又一个商人站起来跟宾客相见。   陈大光站在贴着大红喜字的背景墙前,昂首挺胸,志得意满地看着下方村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陈金土也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生闷气的陈金柱身上瞟——司仪介绍了那几家公司的老总,介绍了邱英杰,就是没给他这个镇长起身说话的机会,要说啥意思?很简单,故意晾着他呗。   “下面进入正题,咳,该拜堂了啊。”司仪抿抿嘴,乐呵呵地看着两位新人,但就在他准备说几句俏皮话助兴的时候,通往走廊的门开了,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林跃,是林跃……”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前方来宾纷纷回头,坐在陈玉莲身边的陈婷婷直接站了起来,她想问他去哪儿了,结果话没出口就看到紧随林跃走进大厅的男男女女,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是?”   不只陈婷婷想知道他们是谁,大家都在心里发问。   主要是那些人的面孔很陌生,穿着打扮又非常正式,男的西装革履,女的是西装裙黑丝袜高跟鞋,给人一种非常专业的感觉,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林跃笑呵呵地道:“抱歉啊,来晚了,主要是陈大光说想给巧姑一个全义乌最有排面的婚礼,我觉得现在这档次有点低。”   这档次还低?   大家面面相觑,都跑义乌大酒店来了,这可是全市消费水平最高的餐饮单位。   “林跃,林跃。”   邱英杰在对面打眼色,劝他不要喧宾夺主。   他没有搭理这茬,走到旁边的桌子前面,拿起摆在中间的建南春拍了拍:“你不觉得这酒的寓意不够好吗?建南春,贱男的春天……贱男的春宵一刻?”   还有这种说法?   大家面面相觑。   林跃指着身后那位四十多岁,留平头的男子说道:“这是五粮液在金华的区域经销商刘总,刘总,你给推荐一款适合我们陈家村首富,寓意好的婚宴用酒怎么样?”   刘总说道:“五粮液有一款交杯酒,挺应景的。”   林跃稍作沉吟:“五粮交杯?确实挺好,大光,你觉得呢?”   表面看这是在询问,实际上就是将军。   他都叫出了贱男春的名字,如果执意使用,岂不是说今天是一个贱男的春宵时刻?寓意不好啊,那这陈家村第一婚礼可不就玩砸了吗?   “好,好,好,这个好,换,换,就按林跃说的,换五粮液。”   一瓶五粮液二百多,一桌两瓶,这二十几桌的话,一万多块,陈金土感觉嘴巴发苦,不过他还HOLD住,起码看起来依旧是春风得意笑颜开,似乎建南春换五粮液,毛毛雨,洒洒水啦。   “还有这一位,这位女士来头大了,卡地亚知道吗?世界著名珠宝品牌,现在国内都没有专柜的,她是我托关系从HK专卖店请来的副店长,姜亚楠小姐。结婚嘛,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当然不能随便凑合了,作为咱们陈家村的首富,也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陈大光,你得拿出态度来是不是,前些天在市场上,你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过,到了结婚的时候要送给巧姑一件比劳力士手表还要贵重的礼物。”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手。   穿着西装裙黑丝袜高跟鞋的姜女士和两名男性下属走过去,把提在手里的保险箱当众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枚枚晶莹剔透的钻戒,而最中间那条项链,被粉钻和水晶包裹的蛇形链身下方是一颗足有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只是看了一眼,陈婷婷的眼睛就瞪直了。   不,不只是她,大厅里所有女性全被迷住了。   林跃走过去,手在那条项链前面停了停,拿走旁边一枚大约三克拉重的钻戒:“选个实惠一点的吧,这个品质一般,6万块,你觉得怎么样?”   6万……   陈大光的脸都青了。   “怎么?还嫌贵?你不是一张条子就能挣两三万吗?三张条子而已。你看看你,大奔开着,大金劳带着,这象征爱情的钻戒都舍不得给老婆买?大光,你不厚道啊。”   所有人看过去,交头接耳议论这件事。   一辆奔驰车,哪怕不是全新的,买二手也得大几十万,现在花6万块给老婆买戒指都不肯?那……是有点说不过去。   “大光,说话得算话啊。”   之前陈大光父子在市场发请帖时在场的摊位主小声起哄。   陈大光一看被架到了火网上,总不能告诉大家那奔驰车是我租来的吧?前期营造的成功人士的人设那不全毁了?逼都装到这一步了,那能怎么办?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别吃了小旭,都吃几块了?”骆玉珠打了王旭一巴掌,嫌他一会儿功夫吃了四五块巧克力,这样会把牙齿吃坏的,结果换来一道愤恨的眼神,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打他,只好把气撒在陈江河身上,踩了他的脚一下。   “你踩我也没用唻,我那些钱就够买一枚钻戒的,全花在这里我们一家三口要喝西北风的。”他干了五六年厂长,才攒下8万6千块钱,而林跃手里拿的一枚戒指就要6万,这种婚他是结不起的。   “谁跟你说戒指了,我说小旭,一会儿功夫吃了五块巧克力。”   “是吗?那是够多的,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大光叔要变成穷光蛋的。”   他也看出来了,陈大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酒换了,戒指订了,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婚纱。”   林跃和陈巧姑对视一阵,她的表情格外复杂,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啪~啪~啪~   他举起手来轻轻鼓掌。   这时大厅门打开,一排五个,两排十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模特鱼贯而入,看得旁边的男宾眼放异彩,女人们各个惊艳。   “我们陈家村首富的婚礼,新娘子起码也得配三米裙摆的高档婚纱吧,这样才能镇得住场子,不是吗?来吧,大光,选一件送给新娘子吧,别怕贵啊,贵有贵的道理,看见这位莱纳德先生了吗?这是金总专门帮我从西班牙请来的裁缝,巧姑看中哪一款,如果有什么地方瘦了,肥了,可以当场裁剪修整。”   陈金土看看女模特身上的婚纱,再看看向来宾点头致意的外国人,终于HOLD不住了,跑到林跃身边小声说道:“林跃,没你这么拆台的,今天是大光的好日子,你不看大光的面子,总也要给巧姑留脸吧?”   “对啊,就是看在巧姑的份上,我才不要一分辛苦钱,帮你们找来这些资源,不是你跟大光自己说的,要办一场震动义乌的绝世婚礼吗?”他又拔高声调说道:“大光在上海可是出行奔驰车,五星级酒店做食堂和宿舍,几百块一瓶的红酒当饮料吹,那一身行头四位数起,非名牌不穿,巧姑呢?在陈家村一呆就是三年,半点怨言没有地等他,结婚这种事,一辈子就一次,陈大光不该好好表示一下吗?难道巧姑在你们眼里还没一辆车值钱?”   “对啊,说得没错。”   “金土叔,大光哥这么有钱,是该把婚礼搞得隆重些,不能让嫂子寒心啊。”   “巧姑可是熬出头了,苦尽甘来啊。”   “是啊,谁不知道他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大哥大说买就买,大奔说开就开,现在轮到自己媳妇儿了,不会抠门到这点钱也不肯花吧?”   “……”   陈大光听着席间的议论,头都要炸了。   谁说吹牛不用上税?   当初吹的牛多响,现在要交的税就有多重,你还不能讲林跃故意捣乱,毕竟大奔在楼下停着,买得起那个,付不起戒指和婚纱钱?谁信呐?   可是车……车是租的啊!   “陈大光,别愣着了,快跟嫂子来选一套。”林跃提起一款两襟有好看的流苏边,胸口点缀一团心形水钻的婚纱:“这套怎么样?我看着很适合嫂子。”   陈大光哪里还有心情做选择题,他的心在滴血。   这婚纱,这模特,这外国裁缝,一场婚礼下来,怎么也得半枚钻戒钱吧,加上酒钱,车钱,人工钱,一场婚礼就把家底儿倒腾得差不多了。   不过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小CASE,没所谓的态度。   “巧姑,你觉得哪套好看?”   “我……我……”   巧姑很为难,她也不知道陈大光有多少钱,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大光父子很会吹牛,用这两个人的话讲,现在的世道,做的好不如吹……说的好,开大奔,戴金劳,用大哥大,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才会觉得你有实力,有关系,有魄力干大事,所以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   “这……这太贵重了,我看……我看还是简单一点,我身上穿的这件就挺好的……挺好的。”   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林跃。   “嫂子,你这是看不起陈大光吗?陈江河为了骆玉珠,能在浦溪袜厂一干五六年,骆玉珠说一句‘走’,他能把厂子丢给别人管理,回义乌摆地摊,这是什么样的爱情精神?陈大光现在可是陈家村首富,外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什么没见过,挣了大钱还不忘家中娇妻,为了让金水叔答应补办婚礼去求外婆帮忙说情,既然他放出话去要办一场轰动整个义乌的婚礼,你不成全他的话,那不是拆台吗?那不是让他被陈江河和骆玉珠的爱情故事比下去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   陈大光和陈金土更加无话可说。   骆玉珠一脸阴沉,要不是陈江河死死按着她,搞不好已经丢下他赌气走人了。   “就这件吧。”   林跃对婚纱店的工作人员说道:“别愣着了,去伺候新娘更衣,再晚吉时就过了。”   他又从卡地亚专柜副店长的手里接过那枚三克拉的钻戒,笑呵呵地交到陈大光手里,还不忘留句吉利话:“嫂子好福气啊,你看陈江河就买不起,他可是在袜厂干了五六年厂长呢。”   肉疼归肉疼,吃哑巴亏归吃哑巴亏,这话说的,陈金土父子还是很受用的。   其他人也跟着在下面起哄,说巧姑找了一个好老公。   林跃没有在大厅呆太久,陈婷婷就把他拽到外面,还有陈平,这俩人是奉陈玉莲的旨盯他的梢,省得再整出别的幺蛾子,令陈大光父子面上无光。   直到拜堂仪式顺利过完,酒店服务人员把大鱼大肉端上桌,眼看就剩吃吃喝喝的流程,那俩人才安心回归,去大厅吃席。   与此同时,大厅后方更衣室内。   陈巧姑穿着婚纱站在一人高的落地镜前面,怔怔地看着那边的女人,微微敞开的衣襟下面是一对狭长的锁骨,心形水钻上方有着两片护翼,紧紧地包住前胸,中间还有一道能够衬托峰谷之美的开叉,搭配头顶嵌着珍珠的小圆冠,真的让她有一种成了故事书里女主角的感觉。   女人都是爱漂亮的,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够穿上这么高档的婚纱。   虽说钱是由陈大光来付,她也跟着肉疼,但是以陈大光和陈金土的农村暴发户人设,显然没有足够的审美来支撑起一场盛大而让人难忘的婚礼,也只有那个全村第一的大学生有这样的见识,能够极大地满足她作为女人的虚荣心。   今天走了很多路,又一直蹬着高跟鞋,她觉得很累,便将鞋脱掉,在镜前的小凳子坐下,伸展开两条包裹纯白色丝袜的腿,对着镜子轻轻抚摸天蓝色的袜带。 ###第二千零七十三章 我爱吃大馅……饺子   “巧姑,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还要给客人敬酒呢。”   前边传来陈大光的喊声,是人都听得出他有多么不耐烦。   这是让她快点换掉婚纱,穿上大红色的敬酒服去前面给客人们敬酒。   虽然这是婚礼的常规流程,但她不想早早过去,她想让婚纱在身上呆久一点。   但……   “唉!”   巧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这是一场补办的婚礼,实际上她跟陈大光已经结婚五六年,因为陈金水看不起后者,还因为上次她跟陈江河的婚礼闹了个大乌龙,搞得老头子一提结婚的事就生气,所以才拖到今天,而她即使打扮得再漂亮,陈大光也不会多看几眼的……   关于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孤芳自赏的她有些神情恍惚,还以为陈大光来了,直到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   “我来帮你吧。”   同声音一起接触身体的还有一个放到身后拉链上的手。   她瞬间惊醒,扭头打量来人。   “你怎么来这儿了?”   巧姑很慌张,很惊讶,很意外,也有些难以置信。   嗤……   林跃一边把拉链解开,一边看着她暴露出的后背肌肤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里是更衣室,你……你……赶紧……快出去。”   她下意识拿手推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压抑情绪,可是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发抖。   林跃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拉。   巧姑脚踩在婚纱上,整个人失去平衡,一下子扑倒在他的身上。   “我来拿我两年前那个夜晚没有拿走的东西。”   他的吐息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流拂过耳根,巧姑的心一荡,身子一下子软了。   而当他的手放到袜带的那刻,腿一哆嗦,站都站不稳。   两年前……   两年前的一幕在她眼前闪过。   她为什么不跟陈大光呆在上海,选择一个人返回义乌?答案很简单,她被伤透了心。   陈大光跟外人讲,谈生意带着她不方便。不是谈生意带着她不方便,是玩女人有她在身边不方便。   很少有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夜不归宿,巧姑也不例外,两年前的仲夏夜,她眼睁睁地看着陈大光搂着一个女人从夜总会出来,上了门口停的轿车。   林跃告诉她,陈大光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她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很早以前就在陈大光的衣服上发现有长头发,衬衣的领子上见过口红印,更不要说女人用的香水味。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她很清楚,这种行为叫做自欺欺人。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是林跃把她送回家的,她骂了陈大光半宿,撒酒疯不让他走,好像还强吻了他,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断片了,反正第二天醒来人已经不在了。   “不要,你别,别这样……”   唔……   她三挣扎两挣扎,被林跃封住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半分钟后他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才恢复清醒:“前面那么多人,你怎么能……这里……真不行……”   “你爸来了,正在前面训话呢,陈大光现在可顾不上你。”   林跃把她轻轻一推,陈巧姑倒在凌乱的婚纱中,嵌着珍珠的小圆冠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   “按照我们挑货郎的习俗,女儿结婚也没什么好送的,我呢,熬了一锅好糖,让在场各位尝一尝。”   “你别忘了,你跟你爸,都是这货担养大的。”   “……”   “一根针,一根鸡毛,我们都拿它们当宝贝。”   “……”   “那时候我们过的踏实,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心都浮了,看不上这点小利了。”   “现在政策好了,义乌这块的市场越做越大,可是我们陈家村的人就是瞧不上,为什么呢?因为我女婿赚钱容易,靠关系,批条子,一下就把奔驰车给开来了。”   陈金水在前台大声训话,陈大光苦着脸站在一旁,想要拉他下来,又不敢这么做,陈金土也不好在这个场合跟亲家公说什么,只能是急得团团转,乞求这丢人现眼的一幕快点完结。   而后台……   谁还去管后台呀,因为陈金水紧接着迸出一句:“但是你们谁知道啊,他这车是借来充门面的。”   啊?   借的?!   陈大光的奔驰车是借的?   全场哗然,来宾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谁也没有想到,亲家公登场后第一句话就揭了陈家村首富的底牌,闹了半天这陈家父子是一对银样镴枪头啊。   和陈金柱坐在一起的胡丽一脸懵逼,为了让陈洪跟陈大光去上海挣大钱,她已经让儿子打了辞职报告,上面也批准了,现在陈金水跑过来说陈大光的车是借回家撑门面的?   她儿子的工作怎么办?那还要不要让陈洪跟陈大光去上海?要知道为了巴结台上那对父子,她可是随了双份礼金,她的,她儿子的,双份礼金呀……   陈金柱斜对面的餐桌上,骆玉珠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今天事有蹊跷:“江河,不对啊,那车要是借的,巧姑的钻戒和婚纱,还有桌子上的五粮液……我知道了,姓林的把陈大光坑了,就这场婚礼,他们父子得倾家荡产。”   她这儿突然想通,掩住嘴巴笑起来,气得陈江河在下面踢她的脚。   “别笑了,别笑了。”   “为什么不笑?你忘了陈金土那老小子说要1500一个月雇你去给他看摊了,现在我很想问问他,还有没有脸说这种话。”骆玉珠靠着椅背,一副出了口恶气的表情:“对了,姓林的哪儿去了?你们谁看到他了?”   没人知道林跃在哪儿,也没人在意夫妻二人的谈话,因为陈金水又说话了:“我们陈家村有句老话,叫赚一分撑死人,赚一毛饿死人,别小看这一分钱的利,积少成多它能让你赚遍天下,也别贪那一毛钱的利,哦,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巧姑……巧姑?巧姑呢?”   他这儿一喊巧姑的名字,陈大光才反应过来,巧姑换婚纱换了好半天了,便赶紧往后面走,指望她出来后劝劝老丈人,让他闭嘴吧,把两家人的脸全丢尽了。   然而他这才推开门,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从后面闪出来。   “巧姑?”   她的脸很红,皮肤下面像有一团火,婚纱是换下来了,但是敬酒服穿得歪歪扭扭,露着一截小腿,双手各拎着一只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跑到台上。   “爸,爸,你怎么来了?”   “巧姑?你干什么去了?爸刚才说了什么,你没听到吗?”   “我……我刚才在……在后面换敬酒服呢,婚纱设计得太……太复杂,废了不……不少时间。”巧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些。   她成功了,或者说场合特殊的原因,大家忽略了她颈部的薄汗,散着的鬓发,两腮的胭脂红,以及微微颤抖的两条腿。   “巧姑啊,还有大光,爸呢,以前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有你哥的关系,也有……唉,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爸不是来拆台的,爸来这儿就是想告诉你们,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时候再给爸生个大胖小子,爸就心满意足了。”   陈金水前面冷嘲热讽讲了一堆话,后面总算是说了两句应景的吉利话。   “好,说的好啊。”   这时有人在台下鼓掌叫好。   陈婷婷扭脸一瞧,发现林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你干什么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出去透透气。”   “那透完了吗?”   “透完了。”   “透完了赶紧回家。”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大伯说陈大光的车是借来充门面的,你这一场婚礼给人家花了那么多钱,我怕他们一会儿找你麻烦。”   “啊?”林跃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大声说道:“奔驰车是借的?那大光的老板朋友呢?香港富达集团的于福达董事长,浙江银都商贸有限公司的陈总,他们……应该不是空有其表的皮包公司吧?”   旁边的人听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搞得那几个人一脸冷色,怒目而视。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快走吧。”陈婷婷拉着他就往外走。   陈金水在后面气得想骂人。   “我就知道你小子让老太太去我那儿说情没安好心。”   “陈金水,这你可就错怪我了,你问问巧姑,我对她好不好,你问问她。”   他这么一讲,大家还挺认可,钻戒、婚纱,外国裁缝,钱花的确实多,可是东西实实在在给了巧姑的,怪只怪陈大光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搞什么陈家村第一婚礼。   然而只有新娘子明白,这里的对她好,有别人不知道的意思在。   她的丈夫陈大光不知道,她的父亲陈金水不知道,她的公公陈金土不知道,大厅所有人……只有他们俩明白啥意思。   她把手往下放,按住还在一下一下起跳的大腿外侧肌肤。   “嫂子,你给评评理,你别不说话啊,我送给你的结婚大礼,你到底喜不喜欢?只要你说声喜欢,那些辛苦都值了。”   这一声“嫂子”,让她想起他在后面的时候附耳低语的几句话,心跳的更快,腿更软,脸更红,全身燥热难当。   陈大光和陈金土肺都快气炸了。   花了他们家那么多钱,这小子还有脸说自己辛苦?什么人呐。   父子二人哪里知道,此辛苦非彼辛苦,他的辛苦,只有新娘子知道。   ……   一场盛大的婚礼……不,应该说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陈家父子可以说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如果说陈金水不上台掀桌子,那这婚礼没得说,绝对是全义乌能排上号的,对得起陈家村首富这样的人设,然而这个亲家公把奔驰车是借来的真相一讲,陈家村首富的盛大婚礼就变了味儿。   从陈家村,到俊安里,到湖清门,到环城路小商品城,再到何麻车……佛堂镇,全市人民都知道号称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的陈大光是个银样镴枪头,荣华富贵全是假象。   很多人都在议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人等着看林跃的笑话,怎么说呢,陈家村三杰,陈江河和巧姑的婚礼闹了个大乌龙,搞得陈金水镇长宝座都丢了,他扭头娶了一个克死男人的寡妇,还心甘情愿帮忙养孩子,陈大光和巧姑的婚礼倒是没黄,但是沦为全城的笑话,如今就剩林跃了……大家觉得,他不会也跟陈巧姑有点儿什么事吧,不会也在这个女人身上翻车吧?   一个半月后。   环城路小商品城。   有关陈大光婚礼闹剧的热度散了不少,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陈金土和陈金水把林跃堵在了陈玉莲的摊位里。   “两位伯伯,你们这样闹,我这儿……我这儿还做不做生意了?”   陈婷婷拦着陈金土,不让他进店。   陈金水在后面拄着拐杖,吹胡子瞪眼盯着林跃。   “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前些年破坏了江河跟巧姑的婚礼,这次又把大光坑惨了,你……你……陈玉莲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混蛋,还读大学,读再多书也改不了你身上林语堂的恶棍本性。”   附近的摊位主和顾客一看这边有热闹瞧,有空闲的都围了上来,其中也包括骆玉珠和冯艳,上次林跃搞砸了他们的双簧表演,口碑受到影响压了好多货,现在陈金土和陈金水上门闹事,俩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这怎么回事?”   “那谁知道啊,我也是刚过来。”   “别猜了,八成与陈大光的婚礼有关。”   “嚯,俩入土半截的人跑来市场闹事,脸都不要了。”   “还不是发现一场婚礼钱花太多,过来找林跃算账吗?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了。”   “这事儿赖陈金水好吧,他要不多嘴,陈金土父子能丢那么大脸吗?”   “我看陈金水不是故意揭短,是不揭短不行了,再打肿脸充胖子下去,他闺女嫁过去后吃什么?喝什么?”   “……”   陈金水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别扭急了。   这时林跃在里面喊道:“我真没有害巧姑,我是在帮她。”   “帮她?你说你在帮她?”   陈金水气的嘴都歪了,他就没见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   陈大光吃了个哑巴亏,这事儿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他打肿脸充胖子,可是就这几天功夫,上门要账的都闹到他那儿去了,要不是他老婆拦着,别说家里值钱的东西,笼子里那些鸡都得给拉走。   巧姑那边就更不用说了,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席梦思床、落地柜、沙发茶几……凡是能搬走卖钱的,都给弄走了。因为这,他气不过去找陈大光算账,可是按照巧姑的说法,陈大光带着家里仅剩的几千块钱躲了,他又去找陈金土,陈金土也没辙,俩人说来说去,便把帐算到林跃头上,认为如果不是这货背后使坏,陈大光不能跑路,巧姑也不会过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日子,俩人不敢去陈玉莲家闹,怕给老太太吓出个好歹,便把矛头对准了陈玉莲在市场的摊位。——林跃坏归坏,对亲妈可是孝顺的很,他总不能拿陈玉莲做挡箭牌来面对他们的怒火。   陈金土指着陈婷婷说道:“你走开,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走开……”   “不走,我就不走。”   “你走不走?不走我找你妈去。”   “你……你们不讲理,欺负人。”   别说,她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陈金土一个长辈,还是个男的,那自然是不能对她动粗的,只情跳脚大骂:“林跃,你……你给我出来,你躲在小姑娘身后,算什么男人?”   陈金水说道:“陈金土,你先别急,你让他说,他怎么帮巧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把人帮到无家可归的。” ###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无家可归?   巧姑无家可归了?   开什么玩笑,2个月前她还风光大婚呢,扭脸就无家可归了?   人们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巧姑的境遇这么糟糕。   “爸!”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大家仔细一看,发现是这场闹剧的女主角到了。   “巧姑,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找个地方躲两天吗?”   陈金水一看巧姑来了,有点慌,担心那些上门抄家的人得到信儿找到市场为难她。   “爸……”   巧姑神情复杂地看了林跃一眼,走到陈金水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   老家伙脸一沉:“有这种事?”   陈金土注意到身后有变,放弃跟陈婷婷继续对峙,走到神色慌张的巧姑面前。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   “说啊,究竟出了什么事?”   巧姑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虑。   便在这时,刚才还躲在摊位里不出来的林跃往前一步:“不会是陈大光的事东窗事发了吧?陈金水,我就说是在帮你女儿吧?一场婚礼,起码她漂亮过,开心过,万众瞩目过,杜秋娘的《金缕衣》里写的明明白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些钱不花在她的身上,也会变成非法所得被充公,又或者被放高利贷的当做利息拿走。”   非法所得?   充公?   高利贷?   利息?   旁边的人听得一头雾水。   陈金土说道:“你瞎说什么!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妈的摊儿砸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和上海一位孔姓商人往来密切,金总提醒过我,说姓孔的是靠走私生意发家,昨晚我看陈大光鬼鬼祟祟进了陈江河的家,就猫在墙根儿听了几句,来龙去脉没有摸清,不过陈江河拿刀逼着陈大光去自首认罪的话倒是一字没落。”   这话说完,整个市场静悄悄的,过去好一阵子才爆起热议。   陈大光,那个搞了全义乌排得上号的隆重婚礼的陈大光搞走私东窗事发,要进去了?   一个月前还风光无限,目空一切。   一个月后又是被放高利贷的抄家,又是犯事被逼自首。   “你放屁!”   陈金土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冲到人群里,拽着骆玉珠的手说道:“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真的?”   “陈金土,你放手,放手,你儿子犯事蹲监狱他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很不爽,很气愤,寻思着来看林跃和陈玉莲母子的热闹,从头到尾啥也没干,就跟冯姐说了几句风凉话,这都能躺枪?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是眼红,眼红我们家大光能挣钱,所以想把他送进去。”   巧姑一看他去找骆玉珠的麻烦,想把人劝回来。   “爸,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事儿跟我哥有什么关系,他也是想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自从林跃嘴里得知陈大光涉嫌犯罪的消息,陈金土已经濒临崩溃,当初陈大光再不济,那也是能拿出几万块买钻戒的人,只要还在外面混,就能把窟窿补上,可是一旦被抓起来关进监狱,那一切就都完了,关键现在那么多人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耍的猴子。   “你就是看到大光欠了一屁股债,不想跟他过了,只要把大光送进去,你就能跟陈江河鬼混了,是不是?”   在陈家村人的印象里,陈金水收养陈江河是给自己做女婿的,陈巧姑和陈江河才是一对,至于小了她好几岁的林跃……一般人是不会多想的,何况中间还夹在着一个年轻漂亮的陈婷婷。   骆玉珠一听这话,亲妈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扬起手来一巴掌扇在陈金土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给所有人打懵了。   他说话再难听,也是长辈不是?骆玉珠当着那么多人面扇长辈的脸……   “你打我,你打我?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冯姐一看,赶紧拉着骆玉珠走人。   巧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跃,然而突然犯病的陈金水令她更是手足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小高,陈宁……”   林跃招呼相熟的摊位主上前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陈金水抬进外面一辆货车送医院。   巧姑上了车,护送她爸去医院了。   林跃没有跟着去,陈婷婷以为他还在生陈金水的气,劝他不要往心里去,全陈家村谁不知道他们俩关系差,不对付啊。   “我不去不是因为跟他有仇,是因为他没事。”   “没事?”   “对啊,他是装病。”   “装病?”   陈婷婷大吃一惊。   林跃解释道:“转移视线明白吗?本来俩人过来堵我,是想让这里的人看我的笑话,整到最后陈大光进去了,陈金土和陈金水一个爹,一个老丈人,脸上能好看吗?那能怎么办?就这么灰溜溜走了?干脆装病吧,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陈婷婷恍然大悟:“怪不得陈金水一上车,陈金土也没影了呢,不过话说回来,这骆玉珠……可真能下去手。”   “她?你觉得她不把这泼妇人设经营到底,能在小商品市场立足?”   “那玉莲姑……就不像她。”   林跃微微一笑,没有理她,小丫头还没明白有人的地儿就有江湖的道理,尤其是这小商品市场,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太老实了,挨坑挨骗是一定的,陈玉莲和她能安安稳稳做生意,一个是邱英杰的照拂,一个是有他在背后坐镇,很多事不用他说,何瘸子和李金泽就帮忙办了。   ……   和电视剧的情节差不多,陈江河在小商品市场内租了三个门面,一个门面叫金珠,卖五金杂货,一个门面叫银珠,卖鞋服首饰,一个门面叫玉珠,卖日用百货。   这三个摊位一年租金就要8000块,用附近摊位主的话说,老板娘这是一门心思要跟陈玉莲打擂台啊,之前租了一间尾铺干不过,现在陈江河又出钱又出力,摆明了要一雪前耻的节奏。   陈江河是很反感这种说辞的,不爱听,听到就解释,说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自己跟陈玉莲家卖的东西不一样,而骆玉珠很喜欢听这个,也有信心把陈玉莲比下去,她是什么人?80年代就在街上摆地摊了,什么样的小商贩没见过?就陈玉莲那种去要账都脸红,别人一讲困难就答应赊钱的实在人,根本就不适合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讨饭吃,而且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陈玉莲作为女儿,把精力都放在家里,基本上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边的事全丢给了陈婷婷。   三个月后,临近年关,陈家村的人都在采办年货,只为庆祝这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随着粮票、肉票、工业票等计划经济时期的产物退出历史舞台,物质生活日渐富足的人们开始追求各种各样的精神享受。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陈大光判了,罪名是走私,判了六年。   马上就要过年了,趁着那边还让探视,巧姑带了一些东西来到监狱,见到了理着光头,穿着蓝白双色囚服的陈大光。   三个月没见,脸上的肉少了,人也变老实了,不再是手拿大哥大,腕戴大金劳,脖子上再拴一条金链子的模样了。   “巧姑,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   陈大光一眼便看到外面走廊长椅上坐的男人,怒火噌噌地往上涌。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林跃在婚礼上将了他一军,他也不会急着搞钱填窟窿,进而被海关查获,如果听从孔老板的劝告,避一避风头再搞的话,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巧姑解释道:“这儿远,林跃开了金总的车来。”   这话没毛病,义乌监狱在上溪镇,距离陈家村十几公里路程,这地儿又不通公交,让一个孕妇腿儿着来?   “他还有脸来见我……”   陈大光恨恨地骂了一句,看向巧姑的小腹,即便临近年关,穿着厚厚的毛呢外套,也已经遮盖不住有喜的身子,其实从她起身坐下的姿势就能看出与普通人的不同。   巧姑一脸哀伤:“大光,你怎么跟爸一样,什么错都往别人头上推?之前要不是你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办什么全义乌最盛大的婚礼,要让所有人看看你多有钱,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是他让你去走私的吗?你忘了爸在婚礼上说的话了?让你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想一口吃成胖子的事,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她很激动,说话微微气喘。   陈大光赶紧端正态度,指天盟誓:“巧姑,巧姑,你别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你一定要好好等我,等我出去,我出去后一定努力工作,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向老天爷保证,再也不搞那些歪门邪道了。”   巧姑点点头:“我相信你,等你出来。”   陈大光说道:“那你注意身体,也照顾好咱爸。”   这时林跃走到二人身边,指指旁边站的警察:“时间到了,该走了。”   巧姑叮嘱道:“那你在里面好好改造,我跟孩子等你出来。”   陈大光一手摸着防爆玻璃,另一只手用力握住电话:“林跃,你帮我照顾好巧姑,不然等我出去跟你没完,你欠我的……”   林跃小声嘟哝一句,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接过巧姑手里的电话挂到旁边的架子上,护着她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往后瞄了一眼,发现陈大光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那里。   “回去吧。”   他很有爱心地跟陈大光挥挥手,笑着说道,至于对方听没听见,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指望陈大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呵,也只有陈巧姑这个傻女人相信陈大光会踏踏实实跟她过日子。   电视剧里这货入狱一次,巧姑等了他好几年,当时说的好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声泪俱下的样子让人觉得还有救,出来了呢?没两年又嘚瑟起来,一巴掌给巧姑抽得八九个月的身孕流产,从此再没机会要孩子。   也就是编剧可以不考虑现实逻辑随便安排剧情,把骆玉珠的弟弟给了她,问题那也是2010年前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巧姑多大了?都40多了好吗?还找个一婚小鲜肉?   导演和编剧把人当成傻子骗是么?   反正这剧的人际关系挺乱的,时间线一塌糊涂,人设说变就变,比如前半生陈金水还跟骆玉珠掐得要死要活,后半生就和她穿一条裤子,跟陈江河斗眼了。   总之,巧姑是真被陈大光耽误了一辈子,问题是这货总是被原谅,命还挺好,在陈江河和王旭的公司里混得是风生水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说,大光在里面会不会被欺负?”   来到监狱外面,巧姑还在重复这个问题,搞得林跃一头雾水,以她现在这种状态,还担心陈大光会不会在里面受罪是什么心理?习惯?歉疚?难舍旧爱?讨好型人格?说起来,巧姑确实是个爱讨好别人的女人。   “上车。”   林跃打开奥迪车的车门,把她扶进去,又到前面发动引擎,打开暖风。   他没有开车走人,又坐回后面车厢,视线由上至下,扫过巧姑的身体,可能是车上热,也可能是毛呢外套是去年买的,如今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把下面的扣子解开了一粒,暴露出微隆的小腹。   “大……大光的,是大光的。”   她撇过头去,看着窗外说道,表情和语气听起来……不知道是在回应林跃的目光质询,还是在说服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婚礼结束后不久,陈大光闹着回上海挣钱,陈金水不同意,讲这个女婿不靠谱,要他学陈江河,也在小商品市场搞批发,父子俩人一起努力的话,日子一定能好起来,陈大光不听,执意要走,也就在这时,她怀疑自己怀孕了,到医院一检查,确凿无误,回到家里正好撞见陈大光跟上海的刘处长通电话,商量回去请客吃酒的事,她一着急,就把怀孕的事说了,指望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再去外面鬼混,可是陈大光听吗?不听,还找了个有孩子压力变大,更要挣钱的借口,没几天就走了。   再见陈大光就是三个月前了,他把家里的钱全拿走,说是去做买卖,结果前脚离开,后脚放高利贷的人就找上门,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光了,还跑到陈金水那里闹了一场,再然后就是陈江河打电话通知她,讲陈大光走私的事东窗事发,寻思去自首,能少判几年。   这些,她都没有告诉林跃,陈金水装病住院以来,这仨月也没见面,直到今天探监,方才暴露了怀孕的事实。   “真是陈大光的?没骗我?”林跃凑近她问了一句。   她要知道是谁的,还能这么纠结吗?可要说把孩子打了,一来舍不得,她跟陈大光领证也有五六年了,但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只是陈金水和陈金土,连她自己都盼着能怀上孩子,二来……怀孕的事儿陈大光、陈金土、陈金水三个人都知道了,涉及到两个家庭,已经不是她想不要就能不要的问题。 ###第二千零七十五章 帮他的死鬼爹教育儿子   “没错,是大光的。”   现如今还能怎么办?是陈大光的最好,不是的话……那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至于离婚的事,巧姑没想过,陈金水也不会同意她和陈大光离婚的,农村人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退一万步讲,就算离了,能跟林跃在一起?不说陈玉莲绝对不会接受儿子娶一个二婚女的展开,陈婷婷那边怎么办?还要面对村里人的非议,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既然是陈大光的……那就没必要在意了。”   林跃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拉。   “啊,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了?就像我刚才答应他的,由内而外,从身体到精神,悉心照料你们……”   巧姑怎么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你疯了……”   “又不是第一回疯,上次在婚礼现场,你的身体可是诚实的很,放心吧,我会轻点的。”   “我……我……别,求求你……我……我,早知道我不叫你跟我一起来了。”   “后悔了?晚了。”   “……”   十分钟后。   巧姑衣衫不整地坐在后排座椅,脸红扑扑的,鼻息很沉,很重,胸脯一下一下起伏,眼睛紧闭,不敢睁眼看后视镜。   林跃当然没有把事情做完整了,只是给她撩拨得雨打芭蕉春心荡漾,便在关键时刻收手了。   经过这次实验,他确定了一件事,巧姑是个M……   “坐稳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点油门开车走人。   ……   义乌小商品市场发展势头不错,绍兴、金华、台州,连宁波和江西上饶等地的小商贩都来这边搞采购,批发生意越做越红火。   既然是搞批发,单个商品的利润自然不高,要想有钱赚,那就得走量。   这一走量,需要的资金规模也就上去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三角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一串债务链上能有七八家商户,如果再涉及担保人,要个账就跟打仗一样,不,应该说跟长征一样。   邱英杰快被这件事烦死了,天天有人去办公室反映问题,甚至找他闹,以此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像这种商业行为,市里又不能拿钱填窟窿,只能是一遍一遍召集商户代表开会,要他们协商解决,然而哪次不是以吵架开头,又以吵架结尾?最后一些人连会都不参加了。   好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风打头,三角债的问题还没解决,市场里又刮起一阵妖风,那就是假货泛滥,贴牌盛行,当然,用摊位主的话讲,什么假货,这叫外贸尾单,跟正品没有多少区别,而价格便宜了一半以上,性价比杠杠的。   邱英杰很着急,害怕摊位主们卖假货的事彻底砸了义乌小商品市场的招牌,那他跟谢县长十年来的努力,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一败涂地。   说起来,口碑这东西,要竖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可要毁了它,可能只需要短短几天。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唉。”   “怎么还叹上气了呢?”   陈江河赶紧把茶给他满上:“来来来,你刚从国外回来,喝口热茶,润润中国肺。”   邱英杰笑着端起来喝了一口。   陈江河陪着他坐下:“不是说要到下周才回来吗?怎么时间提前了?”   “不提前不行啊。”他又叹了一口气:“市场里那些摊位主卖贴牌货的事你知道吗?”   “啊,呵呵,知道,知道。”   这事儿陈江河当然知道,因为骆玉珠不止一次回来抱怨,说别人卖贴牌货,进价多少,出价又是多少,赚的那叫一个舒服,关键是便宜,搞得店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反正听那意思是她也想要搞点这个,他自然是不让这么干的,还举例说陈玉莲家摊位就从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人家生意也不错。   结果骆玉珠又是一通埋怨,讲双方情况不一样,陈玉莲家卖的最好的是帽子,杭州景行帽业在浙南区域就她一个代理商,拿货价已经低的不能再低,随便她怎么折腾都有得赚,而且算是副业,毕竟印染厂那边每月还有分红,自己家不行,要想日子越来越好,把陈玉莲和她儿子比下去,就得玩票大的,俗话讲马无夜草不肥嘛。   “看看,这是什么?”   邱英杰拿出一份报纸递过去,陈江河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上面都是英文。   “看不懂?这么说吧,咱们义乌小商品城卖假货的事都上了国外的报纸。”   “啊?国外都知道了?”陈江河大吃一惊,回头瞄了骆玉珠一眼,发现自己老婆笑得很勉强。   自从他把邱英杰顺路接回家,打算留人在家吃晚饭,骆玉珠就表现的有些心神不宁,以他对老婆的了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国外都在讲创新和服务的时候,我们在搞这个。”邱英杰把报纸往桌上一摔:“所以这次提前回来,就是想狠狠杀一下这股邪风。”   陈江河注意观察骆玉珠的表情,发现她眼睛里的慌张越发浓郁,还一阵一阵地往西屋门口堆放的箱子瞟。   早晨临出门时那里还很干净,现在多出一堆货物,看数量还不少,这是咋回事唻?   邱英杰没有发现夫妻二人有些心不在焉,转头看向骆玉珠:“哎,玉珠,你不是就在市场里卖货吗?跟我说说一线的情况吧,那些摊位主们在搞什么飞机?”   “啊,这个……那个……”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江河越发觉得骆玉珠有事瞒着自己,十有八九跟……西屋放的货物有关,可是现在能怎么着?先帮媳妇儿解围吧。   “哦,这事儿我知道一些,这个三角债,他们卖贴牌货……三角债的问题,更严重了。”   邱英杰说道:“没错,本来卖的都是假货,下级商户一看,反正你们又不敢把事情闹大,在货款方面那自然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想不起来,急得用手指点脑袋瓜。   “叫风险共担。”   回答问题的声音来自门口,俩人扭头一看,只见林跃带着邱岩出现在院子里。   骆玉珠原本在屋檐下坐着,看见他来,脸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   “你来干什么?”   毫无疑问,林跃是她这个房主最不欢迎的客人。   “邱岩听说邱大哥回来了,闹着来找他爸,说他爸答应给她买礼物。”   他做解释的时候,后面走出一个穿着绿白双色校服的女孩儿,脑后扎俩麻花辫,晃啊晃得,叫人眼晕。   “干爸,干妈。”   她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   本来电视剧里邱英杰出国考察,邱岩是跟骆玉珠和陈江河生活的,这里有他和陈婷婷、陈玉莲在,她自然是不愿意来这边的,毕竟他可是大学生,论辅导功课,陈江河和骆玉珠加起来乘以十都比不了。   听到邱岩的声音,王旭从堂屋里跑出来,非常开心地跟她打招呼。   “邱岩!”   扭脸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林跃,那张脸跟死了爹一样。   这话也不错,他确实死了爹。   都说母亲是影响孩子最深的人,骆玉珠对林跃怀有深深的敌意,陈江河一个继父,再怎么教育,再怎么讲道理,也是绝无可能扭转他的思想的。   “王旭。”   邱岩刚说完话,王旭便跑到她身边把人拉开。   这一幕看得邱英杰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调解林跃和骆玉珠母子的矛盾,只能干笑着从包里取出两个铅笔盒。   “来,看看吧,这就是我从外面给你们带回来的礼物,你看这铅笔盒,功能有多么多,这个呢,是放尺子的,这里可以打开,里面有橡皮,还有这,铅笔刀,这个是什么?放大镜?虽然我是觉得没什么用,不过既然制造商加上了这个功能,那一定是有用了。”   一个铅笔盒,跟变形金刚一样,集成了各种各样的工具,这就是他说的创新和服务精神了。   陈江河感觉挺有意思的,不过骆玉珠的关注点从来不是什么玩具,林跃的到来甚至让她忽略了自己进了一批贴牌货的事。   “人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记了仇,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电视剧后面玉珠集团面临生死存亡的问题,她还在跟杨雪争风吃醋呢,这里她认定是他在背后捣鬼,才致使她嫁给王大山,跟陈江河分开八年之久,那这仇还能解开?   虽然……林跃从没想过要跟她化干戈为玉帛。   “当然,我是要走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对邱大哥说一件事。”   “什么事?”邱英杰发现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是有什么正事要讲。   “我听市里的人说,你这次提前回来是为小商品市场打假的问题?明天会有大动作?”   “你消息挺灵通啊。”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给谁当助理。”   双乌集团现在可是整个义乌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像这种事,要说金利提前听到风声,实属正常。   “那你要说的事跟这个有关?”   邱英杰来了精神,问陈江河和骆玉珠,这夫妻俩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林跃来了,他说他有所了解,按照以往这家伙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根本的特点,相信一定能够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林跃说道:“你要找的卖假货的人,眼前不就有一个?”   眼前有卖假货的人?   邱英杰给他说懵了,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看看陈江河,又看看骆玉珠。   话是林跃说的,那指定不能是他,除此之外,眼前人……就只剩陈江河一家了。   “你放屁!”   骆玉珠被他道破秘密,心里很慌,但是嘴上功夫嘛……她从未输过任何人,更何况是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滚!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   林跃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下午我去给陈婷婷送吃的,就看到你跟几个专门在市场进贴牌货的小商贩勾勾搭搭,之后找人一打听,却才知道原来以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为座右铭的玉珠商行也开始卖假货了。”   “林跃,我警告你,你别血口喷人!陈江河,还不把他给我赶出去。”   “血口喷人?你西屋门口的箱子里放的什么?下午小金亲眼所见永康那个制作贴牌皮包的商人跟你在火车站外交接货,你让货场外面干零活的工人把很多大箱子运来家中存放。”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很难不让人信服。   邱英杰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谈到假货盛行的问题,让在一线卖货的骆玉珠讲讲市场里的情况,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让一个做贼的人讲做贼的经验,心里能舒服就怪了。   他遵照林跃说的,往西屋门口走去,骆玉珠一急,下意识挡在前面。   “让开,我要看看这里面的货。”   “邱大哥,你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啊。”   “你把箱子打开,拿出来给我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吗?”   “江河……”   骆玉珠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陈江河,可是事到如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不仅是邱英杰,连他都信了林跃的话。   邱英杰趁此机会闪过骆玉珠,把屋檐下的箱子打开,拿出里面一个印着LV图案的皮包,先检查提手和皮包的接口,又看看里面,放到脸前闻了闻,把包丢到陈江河面前,沉声说道:“陈江河啊陈江河,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种事来。”   “大哥,我……我真的不知道……”   陈江河确实不知道骆玉珠会动这样的歪心思。   “不知道?不知道有意义吗?不知道有用吗?”邱英杰很生气:“你陈江河也是当过袜厂厂长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卖假货的危害吗?你们两口子,想着不给别人打工,自己回家干,金总说玉珠这个牌子是你辛辛苦苦立起来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让你们带回义乌,结果呢?你们就拿这牌子卖假货?卖假货!”   陈江河给他说的无地自容,低着头不说话。   骆玉珠不敢对邱英杰乱来,进屋抄起一把扫帚,指着林跃说道:“都是你,有你就没好事,你滚不滚?滚不滚!”   林跃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明天市里开会,部署整治任务,今天我将事情告诉邱英杰,你们把假货烧了也好,送人也罢,还有退路可走。明天一旦突击检查,把这批货堵到你们的摊位里,别说玉珠品牌要毁,你让处处照顾你们家的邱主任的脸往哪儿搁?呵,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等明天通知下来,去工商部门举报你们,不仅查封了这批货,再重罚你们一笔钱,搞到你们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女人如果讲得清道理,就不是女人了。   何况还是骆玉珠这种主意比天大,又锱铢必较的女人。   “谁稀罕你的好心?你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这是她家,所以嗓门很高,怒气值点满。   一看亲娘发火,年仅八九岁的王旭捡起地上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块要往林跃身上丢。   邱岩赶紧把人拦住。   “王旭,不能打人。”   她好心劝告,可是老话讲有其父必有其子,以骆玉珠的性格,怎么可能教出温和善良的孩子。   “闪开。”王旭给邱岩一把推开。   女孩儿哎哟一声,坐倒在地,不过没哭,只是眼睛红了,眼眶里含着泪花。   王旭看都没看她一眼,把手里的石块对准林跃抛出去。   别说他是个小孩子,就算已经成年,想丢中对面的那人,也是千难万难的事。   林跃偏头避过,看看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邱岩,眼中寒光一闪,走过去扬起手来对准王旭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声音很响。   并没有因为跟前站的是小孩子就留手。 ###第二千零七十六章 这下赔掉腚了吧   林跃下手不轻——起码对一个孩子来说是这样的。   王旭给他扇得晕头转向,转了个圈儿扑倒在地,张开嘴巴“哇”得一声哭出来。   从小到大,王大山都没碰过他一下,骆玉珠又护着他,王大山死后,哪怕他去后爹的床上撒尿,把两个人的结婚证剪了,陈江河都不敢跟他说一句重话,现在姓林的居然给他一巴掌抽倒在地?那心里的委屈,天河水泻下来也洗不尽的。   “有娘养没爹教的玩意儿。”   林跃撇撇嘴,走过去把邱岩从地上拉起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小丫头只是红着眼抽噎。   林跃翻开她的手一看,发现掌心下面一点的地方破了,应该是刚才被王旭推倒,因为地面不平整,戗破了一层皮。   呜……   这时身后袭来一阵恶风,他翻手一抓,握住骆玉珠丢过来的扫帚。   “你敢打我儿子?!”骆玉珠走过去,把王旭搂在怀里:“妈看看,疼吗?”   别说,这小子还挺有骨气,很快就收住哭声,也没让她妈看伤,只是捂着脸,斜眼仇视林跃。   “林跃!我跟你没完!”   王旭是什么?骆玉珠的心头肉,别人在市场里问王旭陈江河是不是他爸,王旭说是,人家又问,那为什么他姓王,陈江河姓陈,就为这个,她能过去骂人,还拿出打火机要把别人的摊位烧了,更何况现在?   她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林跃把邱岩往身后一拉,摆开驾驶就要踹人。   好在陈江河反应迅速,一看王旭挨打就知道骆玉珠会受刺激,赶紧从后面把人抱住。   “你放开我陈江河,放开我,敢打我儿子,我今天不剁了他,我就不叫骆玉珠。”   “来来来,你剁我,来剁我啊。”   “陈江河!”   骆玉珠气的脸都红了,使劲往后仰身,脚在地面一下一下蹬踏,想要挣脱陈江河的束缚。   邱英杰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知道现在不是说假货怎么处理的时候,以骆玉珠的疯狂劲儿,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陈江河,你……你……”   他指着陈江河的鼻子点了点,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骂人,只能叹口气,走到林跃身边,一手抱起邱岩,一手扯着那个好心办坏事的小兄弟的衣袖往外面走。   “走,走啊,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再怎么着你也不能打小孩子啊”   林跃一面走一面说道:“邱岩的手戗破了。”   “那你这一巴掌下去,王旭这孩子怕是要记一辈子了。”   邱英杰没想到他是为这事儿发火,还以为他是被骆玉珠不识好歹的行为激怒,因而迁怒王旭。本来王大山一死,骆玉珠扭头跟了陈江河,小孩子就挺受刺激的,性格变得有点乖戾,他作为一个大人下这么重手,那是肯定会被记到小本本上的。   林跃看了邱英杰怀里的邱岩一眼:“你觉得我在乎吗?”   “你不在乎,可是你妈和陈婷婷呢,还有巧姑呢?她们三个在市场,和骆玉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过年的时候老太太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算上之前从拖拉机上掉下来,这已经是第二次骨折,情况不容乐观,胡丽那个样子,陈金柱又是个男人,指望他们把老太太照顾好不现实,伺候病人的事,那肯定是陈玉莲的活儿了,这样一来自然顾不上店里的事情,陈婷婷一个人又看不了店,林跃也有自己的事情,后来大家发现巧姑去了,虽然是怀着四五个月身孕,但是招呼顾客,算个账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邱英杰听人议论过这件事,一个说法是陈玉莲怕陈金水和陈金土再去摊位闹,就想了这么一出,让有身孕的巧姑去那儿工作,一个月发1300的高工资,陈金土和陈金水总不敢去闹了吧,除非他们想把儿媳妇/女儿的工作搞没了,另一个说法是林跃害怕陈大光出来后找他拼命,想用这事儿缓和双方矛盾。   林跃说道:“邱大哥,你多虑了,我打了王旭,骆玉珠是很生气,但她这么做,主要是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如果刚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扭头就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么大一批假货,以你的脾气会怎么处理?”   邱英杰明白了,他是无法容忍这种贴牌货流入市场的,十有八九会督促二人销毁,就算陈江河肯,骆玉珠肯吗?   “你是说……她利用了你跟王旭的矛盾,以迫使我带你离开?”   “你觉得陈金水讲这个女人只认钱是空穴来风吗?”   “唉。”邱英杰把是邱岩放下,认真检查一下她手上的伤,说声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不再为这件事多说什么,上了林跃的车,往住的地方驶去。   事情出了,他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就看陈江河和骆玉珠怎么办了。   另一边,骆玉珠搂着王旭,后者在她怀里闷声不吭,高高撅着的嘴和阴冷的目光无不说明他很生气,也是在跟陈江河赌气。   “我说了不让你搞这个,你怎么不听唻,现在被大哥知道了该怎么办嘛?”   “我怎么知道上面说查就查,冯姐他们干了那么多次都没事,就我,这是第一批货……”   说起来她还很委屈。   陈江河继续问道:“进了多少钱的货?”   骆玉珠看了他一眼,又把头缓缓低下:“三……三万?”   “多少?”   “三……三万!”   “三万?”陈江河一下子急了,因为他很清楚,店里的流动资金就三万块,这意味着骆玉珠把手头能拿出来的钱都投到这批贴牌货上了:“你……你胆子可真大啊,别人都是小打小闹,几千块顶天了,你倒好,一口气进了三万的货,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骆玉珠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她把这一切归结到运气和林跃身上。   “我就是想……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谁知道姓林的一早就盯上我们了,邱英杰也是,晚回来几天能死吗?”   “盯上你了?你还嫌别人盯上你了,你不也是每天盯着玉莲姑的摊位吗?人家生意不好你比谁都高兴,这陈婷婷要是搞没一个大客户,你恨不能回家放鞭炮,还怪别人盯着你?”陈江河说得口干舌燥,痔疮都要犯的节奏,关于她跟林跃的过节,前前后后说了无数遍,可是有用吗?没用:“就算没有林跃,你以为就没人盯着你吗?咱们在市场上一口气租了三个摊位,大家眼睛又不瞎,你只要卖贴牌货,早早晚晚都会被别人知道的。”   “那你现在说这么多,对事情有帮助吗?”   “……”   陈江河被她问住了,确实,事情都发生了,这么大一批货压在手里,埋怨有什么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反正我会想办法的。”   骆玉珠抚摸着王旭的头,视线飘向窗外,邱英杰说上面要查假货,那肯定就是一阵风,吹过去就完事了,大不了……大不了她不在市场里卖这些东西还不行吗?难不成他还能带人闯进家里,把这批假包抄了去?   反正让她放弃这批货是不可能的。   三万块啊……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   第二天,市场上哀嚎遍野。   不只林跃得到消息,一些商户也听到了风声,总的来说,义乌并不大,就是一个县城,谁在工商部门没个亲戚啊,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本该上午开的会议没有开,工商的人和开发办的人来了个突击检查,从市场摊位柜台到火车站的货场,凡是售卖和进出的货物来了个大扫荡。   市里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很多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放在柜台里的东西被没收了,冯姐和她那帮姐妹的损失尤其严重,即便他们不像骆玉珠和陈江河那样搞批发,几个人加起来,一万多的货还是有的。   骆玉珠的情况要好不少,因为市场刚一开门,她就让雇来的人把柜台和仓库里那些假包转移到了外面,躲过了这次的突击检查。   冯姐知道陈江河跟邱英杰关系好,想让她上门求情,把货给要回来,然而她们哪里知道,昨天因为这事儿,邱英杰跟他们两口子大发雷霆,别说她不敢往上凑,陈江河都躲得远远的。   “哼,关键时刻见人品,骆玉珠平时说话多好听,现在大家落难了,她也学会装傻了。”   “你们也别这么说,玉珠……玉珠也挺为难的,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听说市里要动真格的。”   “为难?我说大早晨一开门就把东西往外倒腾呢,当时我还奇怪,昨天搬进来,今天搬出去,这是干嘛?结果她这儿刚把货搬走,那边工商的人就到了,把我们的东西全给没收了,你要说骆玉珠没有收到消息,这事儿谁信!你们信吗?”   “就是,她男人跟邱英杰关系那么好,一定提早得到通知了。”   “她不仅不提醒我们,现在又装聋作哑,我看啊,她这是在心里憋着坏呢。”   “我看啊,她不提醒我们是在给邱英杰做贡献,你想啊,如果市场的商户都知道了,货全搬走,工商的人过来一查,发现一点问题没有,那乐子不就大了吗?邱英杰怎么跟上面交代?所以说,我们这些没权没势没关系的,就是拿来顶雷的倒霉蛋。”   “……”   大家说的有理有据,这下连冯姐也不好意思帮骆玉珠辩解了。   ……   骆玉珠老实了两天。   她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呢,市里是铁了心要把卖假货的这股邪风遏制住,二呢,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情况比预想的糟糕,被没收假货的要回款重新进货,厂家方面因为担心店铺倒闭,也派人来催欠款,下面赊货的小商贩还趁火打劫,故意躲着他们,真躲不过去了,那就把锅推到工商的人头了,讲自己的货也被收走了,损失惨重,没有余款还钱。   市场上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人人收缩防线,都不敢再扩张,更不敢私下串货,玉珠商行因为把全部流动资金压在那批假包上,面对前来催要货款的厂商,那真是一筹莫展,陈江河只能跟个孙子一样求他们宽限几天,随着消息传开,其他厂商一看他的情况不妙,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把货贷给他卖。   这件事的连锁反应,搞得他焦头烂额,茶饭不思。   骆玉珠一看这样下去不行,便瞒着陈江河,把货物贱卖给了来自江西的商贩,为了躲避工商的稽查,没有办理火车拖运,选择陆运,叫了三辆四轮货车,特意挑半夜往外拉。   她以为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车子没开出市区就被工商堵住了,车上的贴牌货被一锅端走。   三万块……就这么没了。   陈江河是气又急又懊恼,车开得很快,很颠,他拗不过老婆,便把气都到了货车的油门上。   骆玉珠一手抓着头顶扶手,一手按着前面的手套箱:“你慢点,开慢点。”   嗤……   他没有开慢点,直接踩下刹车。   骆玉珠在惯性作用下往前一倾,差点跟中控台来一次亲密接触。   “陈江河,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跟车较劲算什么男人?”   她这一恼,陈江河的心头火熄了几分。   “那么多人在场,你让我去找大哥,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想起在办公室里被邱英杰那一通吼,陈江河现在还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卖假货被工商查了,还想着走后门把东西要回来,做这种事……忒丢脸了。   骆玉珠说道:“我们又没在市场上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了?店里的流动资金都搭在这批货上,他是要逼死我们吗?真就一点情面不讲?”   陈江河刚要说话,这时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他扭脸一看,发现是林跃。   “怎么在这儿停车?摊位也不开张,好些人在外面候着呢。”   好些人在外面候着?   放在以前,夫妻二人指定非常高兴,现在嘛……十有八九是来催债的,躲还来不及呢,开什么张。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骆玉珠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也能怨我?”林跃很无语,她看别人卖贴牌货赚钱,犯了红眼病,心一横,也学别人这么搞,谁知道刚好撞到枪口上,自己还好心提醒了她跟邱英杰,毕竟双方是朋友,关起门来什么话都好说,结果她跟陈江河舍不得那三万块,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手,被工商的人逮个正着。   这事儿也能赖到自己头上?   “哦,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开门。”陈江河拼命地给他使眼色,意思是求他少说两句。   林跃果然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骆玉珠指着他的背影说道:“是他,就是他,一定是他!”   “玉珠,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吼我也就算了,怎么能随便把气撒到别人头上唻?”   陈江河真的很烦,可是她拿骆玉珠一点办法也没有,刚才开快车是他不对,林跃有什么错呢?人家就好心提醒他们一句。   就说打王旭那事儿,林跃确实不应该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但……一码归一码,说他们这样都是林跃害得,属实有点不讲道理。   骆玉珠说道:“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半夜运货都被查,没人告密可能吗?一定是他干得,你忘记那天在院子里他说的话了?” ###第二千零七十七章 上央视   陈江河没有忘,当时林跃说他后悔了,早知道不告诉邱英杰骆玉珠进贴牌货的事,等打假的会议开完,直接跟上面写举报信,连人带货抓个现行,让他们既丢面子也丢钱。   “他是说过那样的话,你也不能只凭这点就认定是他写的举报信啊。”   “陈江河,你怎么总是向着他说话?”   骆玉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推开车门,从座椅跳下,赌气走了。   “哎,你去哪里?”   陈江河喊了两声,她没有回应,更未回头。   他这儿刚想熄火追人,前方走来几人,都是玉珠商行的供货商,瞧那意思是来要债的。   得,没有叫住骆玉珠,把这群人招来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客客气气陪着笑脸跟人解释。   ……   另一边,骆玉珠走进一家街边小店,找老板买了几个田字格本,准备等王旭放学后拿给他,她这儿付完账离开,抬头看见陈江河被要债的堵在车前,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陈金土从旁边的胡同走出来。   “骆玉珠,骆玉珠……”   眼见这老头子跟她招手,骆玉珠想了想,面带疑惑走过去。   “你找我?什么事?”   距离她扇陈金土耳光已经过去半年多,尴尬吧,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你们的货被查的事我听说了。”   “那你是不是很开心?”   骆玉珠想当然地认为他在说风凉话,这老小子挨了她一巴掌,扭脸就卖假热水器,还贴了玉珠商行的标,后来被她撞破,灰溜溜地跑了,好几个月没敢在她面前露头,如今玉珠商行也卖贴牌货,还被查了,以仇人思维代入陈金土的立场,还有比这更开心,更讽刺的事吗?   “放在几个月前我会很高兴,现在……”陈金土说道:“是不是林跃举报的?”   骆玉珠说道:“除了他还有谁?”   “那你想不想报复他?”   “……”   骆玉珠不说话,只是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让巧姑在店里帮忙,还给她开了不低的工资。”陈金土咬牙切齿说道:“开再高的工资也改变不了他把大光逼到绝路的事实,如果不是他,大光能去走私吗?不去走私也不会坐牢,别人过年一家子团团圆圆,有说有笑,我们家呢?你婶子大年初一哭了半宿,我都没脸去走亲戚。”   说起这事儿,说起这种感觉,陈金土和骆玉珠尿到一个壶里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都是林跃在背后捣鬼,如果没有林跃,事情百分百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说在这一点上,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骆玉珠说道:“那你想怎么报复他?”   陈金土说道:“不是我,是我们。”   骆玉珠以为这里的“我们”是指她跟陈金土,谁知道这家伙冲她招招手,朝着胡同深处走去。   她稍作沉吟,看了一眼给催债的人作揖的陈江河,越想越气,越想越认为不能原谅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林跃。   她把田字格本往包里一揣,一脸坚定跟上去。   走了差不多半分钟,在往东拐的一条岔道口,陈金土停住脚步,敲了敲斜对面的门,前后也就几个呼吸,随着门闩轻响,一个人走出来。   是个男人,长相嘛,尖嘴猴腮,眼里带点邪光,头发还挑染出一撮小黄毛。   骆玉珠上上下下打量来人几眼:“他是谁?”   陈金土介绍道:“他叫大狗,就是前段时间你们家卖的热水器出问题……知道吧?”   他没有把话挑明,以当下局面也不用挑明。   大狗……   骆玉珠听说过这个名字,市场里很多商户都是在他这里进货,皮包、首饰、五金小家电……单纯从造假技术这点来讲,是个怪才。   “以前的事呢,翻篇了,我们不会再仿造你们家的货。”   他还挺横,造玉珠商行的假,现在见了老板娘也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骆玉珠问道:“你说的我们,也包括他?”   陈金土说道:“没错。”   “那我想不明白了,他跟林跃有什么仇。”   大狗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在打假这件事上,那小子没少给邱英杰出主意,钓了我不少同行的鱼,这环境,生意不好做啊。”   小商小贩不能卖假货,挣的钱少了。   市场里的摊位主被查的被查,躲债的躲债,跑路的跑路,一团乱象。   供货商收不上货款来,没钱给工人发工资买原料,急得抓耳挠腮,堵门,盯梢,哭穷,吓唬……出各种招要账。   现在连TM职业造假人也吃不上饭了?   骆玉珠捏了捏女包的提手:“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做?”   她认可了大狗的和解,现在他们三人有共同的敌人,无论是为了给儿子出一口恶气,报往日之仇,还是为了买卖能好干一点,她都有理由出一把力。   大狗把她招进门房,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话。   骆玉珠表情微变,面露迟疑。   陈金水急得直搓手:“你还犹豫什么?”   “这……”   骆玉珠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了,邱英杰和陈江河肯定会闹矛盾。   陈金土继续蛊惑道:“那邱英杰没收你货物的时候手软了吗?你是不知道,现在市场上的人快恨死他了。”   想想陈江河上午去求情的遭遇,骆玉珠咬咬牙:“好,干!”   大狗说道:“这就对了。”   十分钟后,分工完毕的三个人相继离开,骆玉珠走出胡同,发现陈江河还在跟那些催债的说好话,于是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   一周后。   巧姑拿着提货单来到货场,交到负责人手里,对方安排人手去仓库提货,她在外面等候。   办公室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她挺着小肚子,行动不太方便,就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东西挺多的,得一会儿呢,坐着等吧。”   “谢谢啊。”   巧姑道谢毕,就着椅子上坐下来。   “很辛苦吧?你都怀孕了怎么还来接货?”小姑娘为她打抱不平:“你丈夫呢?他怎么不来?”   她丈夫?   她丈夫在监狱里呢。   “这几天店里人手不够,没办法,以前我经常来,没事的,一会儿货到了,清点一下件数,只要没问题,去外面雇两个拉脚的就把事情办了。”   林跃已经连续几天不在,陈玉莲得伺候老太太,陈婷婷的外公前天去世,请了几天假跟母亲去料理后事,店里就剩她跟一个高中没读完就不念了小女孩儿。   提货这么重要的事,总不能交给一没有经验的小丫头去办,所以只能自己过来货场。   “巧姑?巧姑?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她们的谈话,巧姑扭头一看,发现是陈金土。   “爸,你怎么来了?”   陈金土指指里面:“我来提货啊。”   “哦。”巧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陈大光是进去了,家里人的生活得继续啊,为了吃饭,陈金土不得不继续经营原来所谓的“和陈玉莲一样,都是副业,玩玩而已”的生意,来货场提货再正常不过了。   “我先去提货了。”陈金土拿着提货单进去了。   巧姑继续在外面等候。   十分钟后,陈金土那边的货都装进三轮车了,这边货场的工作人员才把货提出来放到货场的空地上。   这很正常,他的摊位小,进的货自然少,陈玉莲那边可是三个摊位,相比而言,出货量大得多。   今天气温比较低,巧姑穿的也不多,一边拿着笔和本子点数,一边冻得哆嗦。   “巧姑,点完数了吗?”   “点完了。”   “没问题吧。”   “没有。”   “没有那你先走吧,我把这些货给你拉回去,还能节省雇人的费用。”   “爸,你行吗?”巧姑有些迟疑,倒不是担心他办事不力,主要是货有点多,怕他累着。   “爸当年也是和你柱子叔、金锐叔他们一起外出鸡毛换糖的人,几十里山路都能挑着担子走下来,这点货……小意思。”   “那行吧。”   巧姑想得很简单,反正雇别人也是雇,这钱还不如让陈金土挣。   “行了,你有孕在身,先回去吧,待会儿我直接把货送到市场后面仓库。”陈金土大包大揽地道。   巧姑想了想说道:“那你别累着,如果不行就雇人拉过去,花多少钱账上给你报销。”   “好,知道了,走吧,走吧。”   她把纸和笔放进包里,离开货场。   巧姑这人吧,实在,善良,没啥心眼儿,她觉得陈金土是她的公公,作为家人不会害她,但……从陈金柱当镇长开始,到陈大光的牢狱之灾,他跟林跃的恨,那是越攒越多,就连当初被骆玉珠扇了一巴掌,他都把一半责任记到了林跃的头上——他不去陈玉莲的摊位前闹,怎么会被骆玉珠打呢?所以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可恶的小子。   ……   三天后。   佛堂镇,双乌集团肉制品厂新上线的火腿肠五车间内。   “这里的设备都是经过你改良后找国内外的专业团队打造的,无论是故障率,产品合格率,自动化和智能化,在业界都是首屈一指的。”   金利算是明白了林跃不读经济学,商学这类专业的原因了,读机械设计,无论是对啤酒厂,还是对肉制品加工,亦或是袜厂的提花机,印染厂的烧毛机,煮练机什么的,都能提出针对性的意见,甚至直接操刀改良,技术层面的提升再加上成熟的营销手段和管理经验,同类企业想要跟双乌集团竞争,绝对没有可能。   “我就跟你说嘛,林跃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当初嫌他去读理科,怕他把自己读成书呆子的人是谁?”何瘸子在后面挤兑李金泽。   “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李金泽斜了他一眼,小声嘟哝一句“马屁精”。   这个何瘸子,以前卖自行车配件,现在卖汽车配件,钱挣了不少,都在村里起了别墅,说实话,他和金利靠着林跃的指点,一个成了啤酒厂副厂长,一个做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钱同样没少拿,不过都很低调,就这货……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   不过想想金利的话,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一个瘸子,因为小儿麻痹症没少遭人白眼,心理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样,现在有了钱,那肯定是要满足一下精神需求的。   林跃突然转头,望何瘸子说道:“运输公司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交通局那边已经没问题了。”何瘸子赶紧收拾心情,应付林跃的问话。   “好,运输车辆的采购过几天我去谈,司机招聘的事由你把关,卖了两年汽车配件,你也算是半个业内人士了,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教你吧?”   何瘸子以为他指的是处理和有交通运输执法权的部门的关系。   “这个你放心,双乌集团……别说义乌,就是出了金华,到绍兴、温州、宁波那边,谁也得给咱几分面子。”   “我说的是司机,一定要靠谱的,别惹事也不能怕事,重要的是要培养几个信得过的领队,有合适的人选,没有驾照的话,集团可以出钱帮忙培训。”   金利在一边直摇头:“这种事你都要操心。”   林跃心想,要是每个人都能像蒋振山一样,我就省心了。   上过大学和没读几年书的人的最大的区别就是见识和接受新兴事物的能力,表现在做事情上,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有无计划,何瘸子和李金泽这种人,在本地小打小闹,倒也能发笔横财,甚至乘着改革红利把事业做大了,然而一旦市场成熟起来,跟全国乃至世界市场接轨,如果不能转变思路,开阔视野,绝对会有被淘汰的一天,正如骆玉珠和陈金水,当然,陈江河算是个异数。   “去央视竞价广告的资金准备的怎么样了?”   金利说道:“再有两天吧。”   “好,我尽快联系央视那边,电视台……我还是有几个熟人的。”   几人听说表情微变,这家伙不声不响的,怎么跟央视的人也攀上关系了?   他们哪里知道,当前的身份是没有关系的,以前的世界嘛,关系还不错唻,虽然身份换了,但是对那些人的性格习惯,关系网络,他自认为还是相当了解的,要说找他们帮点小忙,问题不大。   没有他的正常时间线,上央视打广告的是春都火腿肠,但结局就跟第一家制造VCD的万燕一样,成就的不是它自己,助推了双汇和雨润等火腿肠制造商的崛起,当然,这也跟决策失误有关,这里的他当然不会犯那些错误,而且双乌集团作为老牌金华火腿生产商,对于火腿肠这类产品,本身就有口碑基础和品牌优势。   金利说道:“哦,对了,昨天市肉联厂的人过来了。”   “说了什么?”   “想让我们在之前报价的基础上上浮5%。”   “不可能。”林跃说道:“如果他们上猪肉罐头生产线前跟我谈,这事儿没准能成,现在……他们还有选择吗?”   一来考虑到市肉联厂职工的遣散费问题,二来也是给金利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他没有亲自去和肉联厂的人谈,不然的话……就现在的报价,还得往下压5%,更不要说上浮了。   李金泽在后面说道:“十年前,市肉联厂不让我们用金华火腿这个名字,十年后,他们连厂子都保不住了,主动请我们收购,挺有意思的。”   金利也是一副不胜唏嘘的样子,当初肉联厂险些逼死他们的镇办小企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看了林跃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伙执着于收购市肉联厂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这长达十年的同行恩怨作为企业文化传承下去,为此都找好了省城的记者,一旦完成收购,会专门出一篇文章,介绍双乌肉制品厂的崛起之路和市肉联厂的没落历程。   “林跃,电话。”   这时帮金利拿大哥大的何瘸子走到他身边,把电话递过去:“是你妈打来的,说家里出事了。” ###第二千零七十八章 论林跃有多狠   家里出事了?   难不成是……外婆?   林跃急忙接过大哥大放到耳边:“喂,妈,是我。”   “……”   “嗯?好,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把电话挂了。   何瘸子见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心生好奇:“家里……没事吧。”   眼见三个人都看着自己,他只能把谈话内容转述一遍。   “家里没事,是我妈在环城路小商品城的摊位被查了。”   李金泽问道:“你的摊位被查?为什么?”   “卖假货。”   “卖假货?”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这简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环城路小商品城,所有人都有理由卖家伙,唯独陈玉莲是最没理由卖假货的,一来林跃的为人他们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耳提面命地给他们讲,不能在质量上欺骗消费者,所谓口碑,其实就是消费者对产品信心,这玩意儿一旦崩塌,企业离死就不远了。二来呢,陈玉莲根本不缺钱花,租摊位就是单纯地想找点事做,不至于空虚度日,完全没必要跟那些为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的摊位主学。   金利说道:“用不用我联系工商局的人……”   “不用,我能处理。”林跃摆摆手,眯眼微笑:“树欲静而风不止,有点意思。”   这个笑容,这个腔调,李金泽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两年前火腿肠因为价格便宜,又跟罐头类食品一个味,充分满足了近些年来普通人对肉类食品的需求,因而大卖,河南漯河某肉联厂为了分一杯羹,抢走双乌集团的利润,在市场造谣,讲双乌集团的火腿肠都是用病猪和死猪肉做的,不然怎么可能做到物美价廉。   林跃更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个星期内就在漯河市内搞了个肉联厂掺死人肉做火腿肠,以改善产品口感的谣言,才上火腿肠生产线的当地肉联厂被搞得灰头土脸,一蹶不振,至此林跃还未收手,搜集了大量宛姓厂长任人唯亲,挥霍企业资金中饱私囊的证据,直接把人送进了监狱,据说连其上大学的儿子都被人醉驾撞成三级伤残,包括宛姓厂长的兄弟、妹妹,还有老婆和家人或受牵连,或遭横祸,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并不过分。   打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对双乌集团的肉制品泼脏水。   金利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处理吧,这里的事有我们呢,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再给你打电话。”   林跃点点头,把大哥大丢给何瘸子,准备回市场看下情况。   往前走没两步,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顿住脚步:“对了,从下个季度起,对火腿肠和啤酒的区域代理采取年终返点优惠策略。”   “返点优惠?”   金利给他说迷糊了。   林跃解释道:“就是对外宣传提高出厂价,实际上区域代理根据每年拿货量的不同,可以得到不同比例的返款,这样能够刺激他们的进货和推广欲望,进一步形成稳定且持久的合作关系。”   金利三人懂了,这是一种全新的营销模式,等于在基准水平之上又设置了分档的软性目标,区域代理为了得到高额返点,必然卖力推广产品,也能提高私下串货等行为的成本,极大地抬升了上游厂家对下游代理商的影响。   李金泽黑着脸道:“何瘸子,你说的没错,他根本不用读商学就能把市场玩的团团转。”   “所以,服气了吗?”   “对他,我早就服气了,对你……”   李金泽撇撇嘴,最讨厌何瘸子这种“不要猜忌他,摸骨先生说过,他是我的大贵人,贵人做的事,那一定是有道理,一定是对的”调调。   “行了,我先走一步,反正大致内容告诉你们了,细节方面的事你们自己开会研究决定。”   林跃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赏罚分明,恰当放权的道理,大方针他把关,其余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这是他一直以来践行的管理办法。   三人跟他挥挥手,没有去送,怕被外面的人看出端倪,搞得大家都难受。   试想集团老总和分厂高管围着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团团转,佛堂镇集体是大股东的双乌集团,实控人是总经理助理,那不仅集团上下会出现骚乱,市场方面也会对这个情况做出反应,而任何动荡,都不是一个稳步发展的企业所追求的。   ……   二十分钟后,林跃来到环城路小商品城,把车在停车场停好,才推开车门走下来,便看到在小商品城里打零工的老陈推着小车走出来,上面堆着好几个箱子,看起来不轻,把轮胎都压扁了。   四目相接,老陈打了个愣。   “林跃啊,你快去看看吧,你妈的摊位被工商的人给查了,搜出好多假货,婷婷和巧姑正跟那些人交涉呢。”   “我知道了,谢谢啊。”   老陈没有说什么,推着小车走了。   林跃不紧不慢地走进小商品城,迎面便看到陈婷婷拦着两名工作人员不让他们走,新雇佣的小女孩儿站在她身后,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无助像。   “唐队长,这些货真不是我们进的,请你相信我,我们老板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在整个市场那也是极有口碑的,根本犯不着卖假货。”   “犯不着卖假货?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说?难不成是我们放进你们柜台里的?”   “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陈婷婷才从外婆家回来,眼睛还有点肿,说话的嗓音也较从前沙哑,且一脸疲惫。   料理老人的后事从来都是一件悲伤又辛苦的事,她这个外孙女尚且如此,她妈的情况必然更加糟糕。   林跃前天还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多休息几天,在家里陪陪她妈,没想到这丫头嘴上答应得挺好,今天就重新上岗,而且一来便遇到工商查货。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对着摊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没想到哦,陈玉莲的店也会卖假货。”   “我觉得陈婷婷说得对,她真没必要这么干,印染厂这几年效益那么好,光分红的钱就够她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你怎么知道印染厂效益好?”   “我家就住在离印染厂不远的地方,你是没看见,这几年运坯布和纱线的车进进出出的,那家伙,看得人眼红,不挣钱能这么进货?还有,就这几年时间,厂区都扩建两三回了。”   “嗨,钱可是个好东西,谁会嫌钱多呢?”   “我想不明白,现在市里查得那么严,全市场的商户都不敢明目张胆卖假货了,陈玉莲在这个节骨眼搞事,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大家都不干,就她一个人干,那利润不就高了吗?”   “利润?现在是追求利润的时候吗?”   “那你以为她是谁?人家的儿子跟邱英杰关系可好了,又是双乌集团金总的助理,这叫有恃无恐。”   “还有恃无恐?陈江河跟邱英杰关系也好,那好几万块的货,不是到现在还没要回来吗?”   “我比较关心这件事的处理结果,陈玉莲的摊位可是在管理部门发出通告后继续售假的,依照惯例是要重罚的,我就看邱英杰怎么维护他这个小弟弟。”   “……”   知道他跟邱英杰关系的人议论纷纷,把这件事当成一出好戏看。   林跃分开人群走进去:“怎么回事?”   他一来,后面交头接耳的好事者纷纷闭嘴。   终于,正主来了。   “林跃,你可来了,就今天……我才来了没一会儿,他们就说有人在我们店里买到假货,把状告到了工商局,这不,他们过来把店给查了。”   陈婷婷见他来到,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还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虽然帮陈玉莲看摊也有两年多了,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她一个刚过20的小姑娘,没有腿软,能把话说利索已经不错了。   林跃拿出口袋里装的吹风机和电话机,从外观上看没有发现问题。   “你们检查过了?都是假货?”   工商的人问:“你就是摊位主?”   “不,我是陈玉莲的儿子林跃。”   似乎知道他的身份,领头的唐队长表情缓和不少:“从外观看问题不大,但是里面的零件都是质量不合格的残次品。”   说完从里面翻出一个卸开的电话机给他看。   确实,跟唐姓队长说得一模一样,不说变压器、扬声器等部件,电路板一看就不是大厂货。   他也是开过电子厂的人,这玩意儿是真是假,那自然是一眼便知。   “没错,是假货。”   他的肯定在人群激起一片议论声。   “你也说了这是假货,那我们只能按照规定进行处罚了。”   这么多人看着,唐队长也不敢维护林跃,就在他准备开罚单的时候,邱英杰来了,那些闹哄哄的声音又一次消失了,大家都想知道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怎么回事?”   唐队长走过去把情况说了一遍。   邱英杰看了林跃一眼:“这批货带走检查,款先别罚,事情有蹊跷,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好。”   唐队长听他这样讲,意思是这件事由他负责呗,那自然是乐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的。   “先把东西带回去吧。”   唐队长带着他的人走了。   这一幕看得围观者面面相觑,心说这就完了?邱英杰一句话就解了对陈玉莲的罚款和停业整顿的处罚?这跟前两天撂下的狠话完全是南辕北辙嘛。   傻子都看得出来,邱英杰是在维护林跃。   一些被没收货物的商户对他投去愤恨的目光,打心眼儿里不爽这种区别对待的操作,前两天知道陈江河的货物也被查了,大家还说他铁面无私,现在看来……铁面无私个屁,不过是关系不到位罢了,看来市场流传的小道消息,讲邱英杰一出差就把女儿交给林跃和陈玉莲照顾不是空穴来风,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就是这个道理。   另一边,林跃和邱英杰来到摊位里面。   “你这样做合适吗?”   邱英杰知道上面问话的意思,这事儿吧,他实在不应该出面,要出面也不该现在出面,被那么多人看着,作为改革办主任,难免会落人口实,讲他说一套做一套,什么依法处理,秉公无私,真正触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还不是会网开一面,为身边人放水?   “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里面肯定有误会。”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要说当官,邱英杰挺不合适的,电视剧里30多岁就死了,说是累死的并不为过,关键是除了陈江河,有几个人念他的好?   邱英杰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有什么顾虑,瞄了外面还未散去的观众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了?”   林跃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等调查清楚这件事,我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建小商品城两三百万的资金是他说服金利垫付的,如果市场搞坏了,拿不出钱还给双乌集团,那林跃就得担责任,陈玉莲在印染厂有股份,每季度单单分红就能拿到一两万,而租三个这种摊位一年才8000块,林跃作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助理,工资也不会低,再加上他一直帮忙挖掘造假链条,帮忙捣毁了好几个制假小作坊,要说他家的摊位卖假货,全天下的人都相信,邱英杰也是不信的。   “这批货从哪儿进的?”   巧姑说道:“从厂家进的。”   “那是谁拉来的?”   “婷婷不在,小丫刚来,是我去拉的货。”   “拉货的时候有异常吗?”   “没有。”   邱英杰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又看到外面的人散了,便告诉林跃别着急,他先回去看看那批假货,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林跃着急吗?   一点也不。   送走邱英杰后,他看看斜对面玉珠商行内坐在柜台旁边嗑瓜子的骆玉珠,知道这事儿跟她脱不开干系,起码……去工商部门举报的人十有八九是她雇的。   “巧姑,你最近去看陈金土了吗?”   这句话把巧姑问懵了,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思维这么跳跃,陈婷婷和小丫一直讲假货的事,他却把话题扯到陈金土头上。   “啊,哦……没去。”   “你应该多去看看他,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公公。”   “我……我知道了。”   林跃活了那么久,眼睛有多毒,像巧姑这种老实人,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邱英杰还没来时,他就发现她跟陈婷婷、小丫两个人的表现不一样,与其说惊慌,不如说有些心不在焉,叫人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后面回答邱英杰的问题时,目光也是躲躲闪闪,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如今被他顺嘴一问,眼睛里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   以巧姑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售假这种事的,但她一定知道……或者说想到了什么。   要说在义乌,谁把他视为仇人,如果说排在第一位的是骆玉珠,排在第二位的是王旭,那么第三和第四,一定是陈金土和陈金水了。   再结合巧姑的反应,看来陈金土也掺了一脚啊。   “这两天如果有人跟你们聊起这件事,就告诉他们邱英杰说了,会帮我们搞定假货的问题,罚款整顿是不可能的,就算其他商户都整一遍,这种事也不可能轮到咱们的摊位。”   巧姑、小丫、陈婷婷三个人一脸不解望着他。   这……以目前的状况,按他说的做不等于给邱英杰拉仇恨吗?   “我知道了,你是想督促邱英杰尽快查出真相,不要磨洋工。”小丫自作聪明地道。   林跃刮刮她的鼻子:“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反正记得这么讲就对了。”   小丫很开心,以为自己被夸奖了。   陈婷婷撅着嘴,看看他,再看看刚满18岁的远房表妹,满脸不悦。   巧姑这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   两天后,林跃来到何瘸子的汽车配件商店。   这家伙三年前娶了个媳妇儿,谈不上漂亮,就一般人,性格怎样他不知道,不过很会来事。   “林跃,你喝茶,还有这个……我上午才去市场买的草莓,新鲜着呢。”   何瘸子最拿手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知道他来店里一定有要事相商,便指指后面:“你把昨天才到的那批货理一理,我跟林跃说会儿话。”   “哎,好。”瘸子媳妇儿依言离开。   他走过去把门关上,来到靠近林跃的三人沙发坐下:“瞧你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姓商的货运站站长联合几个人把邱英杰告了这事儿你听说没有?”   “昨天听过来买配件的人提了一嘴。”   要说这两个人的恩怨,他还挺清楚的,因为他几个本家兄弟就在火车站工作,过年的时候一起喝酒讲过这件事,姓商的站长是个标准小人,平时吃拿卡要,做了很多烂事,有一次陈江河撞枪口上了,赶巧邱英杰去找陈江河,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姓商的站长处理了。   现在小商品城打假的事闹得很凶,许多商户恨邱英杰恨得牙痒痒,一些嫉贤妒能的人也憋了一肚子坏水,要看这位大能人的笑话,商站长现在跳出来告状,可以说时候拿捏得很好。   “你是想让我找几个可靠的人给商站长一点颜色看?哦,他现在已经不是站长了。”   何瘸子知道林跃和邱英杰的关系,想当然地认为他提这事儿是要帮邱英杰度过难关。   “这个……你看看。”   林跃拿出一封信推过去:“多找点人手,把事情办的漂亮点。”   何瘸子接过来,看完第一遍,有点难以置信,于是又看了一遍,发现不是自己看错了。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去告邱英杰?” ###第二千零七十九章 咱们各论各的   没错,这是一封举报邱英杰处事不公,徇私枉法的信件,还不是写给义乌市领导的,是给金华纪检部门的。   在这个紧要关头,林跃不仅不帮他的邱大哥解决困难,反而要落井下石,在背后捅一刀?   这……   何瘸子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操作。   林跃说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儿那么多问题。”   “可是,可是……”   何瘸子感觉很别扭,心理上难以接受。   “是你妈摊位出了假货的事他没办好,惹你生气了?”   林跃警告道:“我再说一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余的问题不要问,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选择你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你不像李金泽,屁话多多。”   何瘸子闻言一凛,赶紧端正态度:“我晚上就回村找人,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现在李金泽已经是啤酒厂副厂长了,他还在卖汽车配件,虽然钱没少挣,但是说出去名不好听,现在集团决定另辟战场,新开一家运输公司,他可是想别人喊他何总很久了。   这事儿吧,既然林跃让他办,他去办就是了,至于邱英杰,嗯……爱咋咋地,反正俩人又不熟。   “行,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吃完饭再走吧,我柜子里还放着几瓶十年的五粮液呢。”   “十年的五粮液?别存五粮液了,存茅台吧。”   林跃挥挥手,走了。   现在这个年代,五粮液的出厂价可是比茅台高不少的,前者属于白酒行业的领头羊,林跃现在告诉他不要存五粮液,要存茅台?   这说明什么?   他可不像李金泽,一直把林跃当成贵人看待,如今林跃告诉他存茅台比存五粮液好,那没说的……   他前脚送走林跃,后脚就去仓库找女人了。   “老婆,家里还有多少闲钱?”   “……”   “全给我买成茅台。”   “……”   “废什么话,叫你做你就做,屁话怎么那么多。”   嘿,林跃说他的话,给他拿来怼老婆了。   ……   电视剧里商站长找了几个人一起告邱英杰,被陈江河给按下了,这里陈婷婷和小丫跟那些商户一讲,说邱英杰会帮忙解决假货的事,店里不会有多少损失,很多人对此极度不满,陈江河再号召商户们写联名信告商站长吃拿卡要,以阻止他告邱英杰时,就没多少人参与了。   在那些货被没收的商户看来,这叫狗咬狗一嘴毛。   还有一些人背地里骂陈江河心里没有B数,他的货物被查了,也没见邱英杰管,因为求情还给骂了一通,现在陈玉莲的摊位卖假货,邱英杰既没有罚款,也没有勒令停业整顿,摆明了偏袒林跃,就这他还没有一点怨言地帮邱英杰的忙,怎么想的啊?   一个月后,一则消息在小商品城流传开,邱英杰被停职了。   “姓商的联名信管用了?看来市里也认为事情闹得太大,要刹一下车了。”   “姓商的哪有这么大能量,听说是金华的领导发话了,说事情都闹到市里去了,邱英杰做事情太激进,没有考虑影响,而且有徇私的嫌疑,为了维护市里的形象和法律法规,要邱英杰放假反省,等候处理。”   “那真是太好了,他一停职,新上来的领导就不会这么倔了吧,那些货兴许就能要回来。”   “谁说不是呢,说是维护市场,但是搞到现在,市场都快被搞死了,也该往回拉一拉了。”   “陈婷婷讲林跃知道这件事后说了一句话,叫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三思,这话你们谁知道什么意思?”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大学生说的话。”   “我听着……好像他也不赞同邱英杰做的事?”   “……”   玉珠商行的仓库内,陈江河听着外面商户的议论,全程黑脸。   “他怎么能这样呢?大哥对他那么好,背地里说这样的话。”   骆玉珠把手套摘下来扔到货架上。   “我跟你说过,他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说小人过了。”陈江河不同意她的话,林跃当初帮他经营袜厂的事情他还没忘,虽然在骆玉珠看来,林跃不是在帮他,是在帮自己。   骆玉珠说道:“他不是小人会举报我们吗?”   “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讲。”   “陈江河,你还要维护他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他,我们能每天被要账的堵门吗?是,你能爬墙跑路,我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就算没有被假药害死,这样下去,搞不好哪天也会因为躲债流产。”   陈江河被她一番抢白搞了个无话可说。   因为货被工商查了,债主追得他们满街跑,为了省钱,骆玉珠就去一家小诊所看病,结果对方无照行医,给她按照胃炎的症状开了抗生素,后来觉得情况不对,到医院一查,医生讲她怀孕了,不过因为她在吃抗生素,怀孕期间是不能吃这种药的,医生建议她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她跟陈江河为这事儿难过了好久,但是她没有放弃,隔了几天又去查,发现孩子发育得很好,医生拿到她吃的药一检查,说是淀粉做的,也即是说,从头到尾都是虚惊一场。   孩子呢,是保住了,有句话叫母凭子贵,以前俩人闹矛盾的时候,陈江河还能赌气表示抗议,现在嘛,更没胆子惹骆玉珠生气了。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骆玉珠用一种尖酸刻薄的目光看着他。   陈江河不搭理她,转身继续搬货,搬完又把仓库里的纸箱子折叠压缩堆在一块儿,寻思着过几天联系收废品的,应该能卖出王旭的文具钱。   ……   与此同时,邱英杰家。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邱岩,去开门,看看是谁。”   卧室里响起邱英杰懒洋洋的声音。   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的邱岩答应一声,跑过去打开房门。   “咦,林叔叔,你来了?”   “不是叫你别喊林叔叔吗?叔叔叔叔的,都把我喊老了,要叫林大哥。”林跃摸摸她的头,走进客厅。   “可是你叫我爸大哥,我不该喊你叔叔吗?”   “咱们各论各的。”   咔~   卧室的门打开,邱英杰从里面走出来,应该是刚起床的缘故,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无神,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她叫你哥,你叫我哥,那不是全乱套了?让外人听见,这叫什么事?”   林跃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这是我托人从东北买的人参,已经切成小片,记得泡水喝。”   邱英杰告诉邱岩去她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引他到客厅沙发坐下。   “买这个干什么?”   林跃并不回答,转移话题道:“你停职的事情我听说了。”   邱英杰知道这事儿不可能瞒过他,强颜欢笑道:“让你见笑了。”   “见笑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是我让人办的。”   “你?”   邱英杰呆了一下,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你让人干的?你让人干什么了?”   “举报你徇私枉法。”   “为什么?”   邱英杰还是不相信他会干这种事,不过来自金华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多想。   “我不这么干,你还在为打假的事情操劳,不会回家休养,不是吗?”   回家休养?回家休养有工作重要吗?在邱英杰看来当然没有工作重要,可是林跃……似乎话里有话。   “你这是害我你知道吗?”   “不,我是在救你。”林跃说道:“工作永远做不完,但是命只有一次。”   话说到这个地步,邱英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得了癌症这件事就他一个人知道,连父母都瞒着,邱岩同样没有发现异常,早晨还为不喜欢吃胡萝卜的事跟他怄气呢。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不能再去上班了。”   邱英杰这个人吧,简直就是个工作狂,电视剧里为什么英年早逝?还不是工作压力大,精神负担重给累的,即便他平时通过食补的手段,没少给他买和做有预防胃癌效果的饭菜,但也只是延缓了病情进展,不像电视剧里一样到了打击假冒伪劣商品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但是这病……还是得了。   要知道他可是有【嗅觉动物LV4】的,注意到邱英杰的情况不对后就有提醒,劝其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但是都被当成了耳旁风,上医院做检查都拖着不办,更别说放弃工作在家养病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正好借着打假闹大的机会来个釜底抽薪。   现在邱英杰被停职了,想不在家养病都难。   “你知不知道,你妈摊位卖假货的事还没调查清楚,市场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善后,我这一停职,那些三角债的问题该怎么处理?万一他们再卖假货又该怎么办?”   林跃说道:“那你没收了他们的货,那些人就能转变意识了?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淘汰掉一批无良商户,他们是认识不到自己的短视的。”   “等义乌小商品的口碑败了,想重新竖立起来就难了。”   “我相信义乌人的聪明才智和勤劳本性能引导他们走出困境,其实吧,有时候蹲一蹲会跳得更高,如果没有一次深刻的教训,大家继续一盘散沙这么搞,永远不会有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市里总不能什么都管吧?一个行业要有一个行业的规矩,而这东西,因为地域原因,成员组成原因,发展阶段的原因,是需要不断调整,不断优化的,政府是搞不定的,需要凝聚同业人员的共识和力量,就比如卖假货的事,只有疼到他们承受不住,以后自发性抵制假货,市场才可能良性的,健康的向前发展,而不是像你这个保姆,事事为他们操心,追求面面俱到,处理好每一个问题,这是不可能的。”   江苏、浙江两地的人自古以来擅经商,而且有守望相助的传统,说起印染行业,绍兴那边非常兴盛,说起皮具,温州非常有名,这里的人比较注重拓展关系网,不像其他地方的商人,喜欢吃独食,闷声发自己的财,加之这是90年代,试错成本比较低,所以他是真的不担心小商品城这些人因为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倒是邱英杰,做他们的保姆太久了,孩子大了不被社会教育,不撞得头破血流一次,是不会成熟的。   “我记得以前陈江河跟我说,喜欢听我讲话,受教育,受启发。这句话我应该送给你,你说你,人不大,哪儿来的这些人生经验?还一套一套的。”   邱英杰真得听进去了,就跟以前多次谈话一样,这小子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确实,商业发展这块,单靠市里出各种法规和条例是不行的,民间得有一股自我调整的力量相配合,市场才能稳定健康有序地发展。   “有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   “没有你这么自夸的。”邱英杰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你看我,都忘了给你泡茶。”   “别泡,不喝,下午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而且这次来看你,主要目的也不是谈这些。”   “主要目的?不谈这个?”   邱英杰搞不懂他,话都说了一箩筐,现在讲这不是重点?啥脑回路啊?   林跃抬起手腕,看看腕表刻度:“人……该送到了吧。”   “送人?送什么人?送到哪儿?”   邱英杰继续犯迷糊,他这个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爱当谜语人,说话做事都这样,每次事情发展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他前面的某个安排或者说的话有什么深意。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这人,果然不经念叨。”林跃小声嘀咕一句,笑着说道:“来了。”   邱英杰看看他,起身走到门口,在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时打开房门,见到了楼梯间站着的女人。   “张学?”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离婚一年多的前妻。   “你这地儿,还挺难找的。”   张雪外面穿了一件带粗流苏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毛衣,头发烫得不怎么好看,不过卷很大,挺扎眼的。   邱英杰扶了扶眼镜腿:“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张雪看到了客厅里的林跃,对他挥挥手:“怎么说我也是邱岩的妈,你不会就让我站在楼道里说话吧。”   邱英杰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让到屋里,看看林跃,再看看张雪,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   “我已经联系好了梅奥医疗的戈登博士,到了那边,张学会带你办理住院手续。”林跃解释完自己的安排,准备起身离开:“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讲,我先走了。”   怪不得张学说是来接他的,原来林跃已经安排好了他去美国治病的事,虽然邱英杰不愿意离开义乌,但是现在停职在家无法工作,国内的医疗水平也确实不如美国。   “没想到你连我也算计。”   “不应该吗?”林跃反问道。   邱英杰刚要说话,次卧的门开了,邱岩从里面走出来,定定地看了张学一阵,面带迟疑叫了声“妈妈”。   两年多了,张学只是来过几次电话,母女二人难免会有距离感。   “邱岩,来,看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张学丢下邱英杰,提着包进了邱岩的卧室,给她拿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   邱英杰一面往外送林跃,一面埋怨道:“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她牵扯进来呢?”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   没错,跟他商量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有些事情我只能先斩后奏。”   俩人来到楼道,林跃顿住脚步说道:“在你去美国前,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跟陷害我妈的人算账。”   “你查出来了?”   邱英杰查了快一个月都没结果,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现在停职在家脑子也停不下来,一会儿想没了他小商品城会变成啥样,一会儿想他曾说过,关于陈玉莲售假的事要给商户们一个交代,现在看来要食言了,还有林跃那儿,万一被新官刁难可怎么办。   林跃点点头:“查出来了。”   “谁做的?”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挥挥手,道声“别送了”,转身往楼下走,脚步声越去越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邱英杰总觉的刚才的笑容有点瘆人。   不过……这件事必须做,为了伸张正义也好,为了回报小兄弟的关怀也罢。 ###第二千零八十章 来个一锅端   林跃从楼上下来,李金泽的表弟李铭帮他打开车门,等他坐好以后钻进主驾驶,发动车子离开小区。   “林总,去哪儿?”   “李金泽没告诉你别叫我林总吗?”   “那……”   “跃哥或者林助理,你挑一个。”   “跃哥……跃哥!”   李铭挑了个容易套近乎的称谓。   林跃说道:“回陈家村,去看看陈金水的养鸡场。”   “看陈金水的……养鸡场?”   李铭有点不理解,不过看到后视镜里的人没有解答的意思,便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专心开车。   市里已经开会研究了,要在养鸡场附近再建一个市场,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陈金水能分到八个摊位,他用这八个摊位入股玉珠商行,十年后成了玉珠集团占股近三分之一的股东。   林跃很想知道,老家伙死了以后,那些财产给谁呢?给陈江河吗?还是给巧姑?很明显是后者,要么说骆玉珠认钱呢,她搞定了陈江河,最后得到好处的是王旭,毕竟岩旭集团是在玉珠集团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电视剧里邱岩也嫁给了他,关键是这货不是陈江河亲生的。   巧姑呢,没孩子,最后跟骆玉珠的弟弟看对眼了,那陈金水的大笔遗产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上?   所以陈金水、陈江河、陈巧姑这一家人赚的钱,要么姓了王,要么姓了骆。   果然是能把人贩子卖了的女人。   不过这里,巧姑怀孕了,如果有一天陈金水发现无比疼爱的外孙……   呵,那时候一定很有意思。   等陈大光从监狱里出来,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他又从陈大光和巧姑的关系联想到邱英杰和张学,电视剧里把张学塑造成了一个刻薄寡恩的女人,反倒是骆玉珠,有点把自己当成邱岩亲娘的意思,不过仔细想想,这逻辑挺恶心的。   平心而论,邱岩是七八岁的时候被邱英杰接来义乌带的,这时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吃饭、学习,病了饿了能说话会表达,那之前的七年呢?还不是张学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的?看邱英杰这个工作狂的人设,指望他去北京照顾小孩子?可能吗?   所以说两个人闹到离婚这一步,只能讲一个巴掌拍不响,甚至邱英杰在守护婚姻关系这方面的过失要多一些,这种事不能用绝对的正确与错误来衡量,而是在家庭和事业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亏欠了张学,那么必然会造成夫妻感情破裂走向离婚的恶果。   人家亲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骆玉珠管了几天就一副你不配当她母亲的嘴脸?   有些情节吧,真的不能细品。   ……   两天后。   小商品城斜对面早餐摊。   大家在吃油条鸡蛋配腌萝卜条,有人还给自己点了份咸豆浆,把油条撕成小块泡在豆浆里,再撒点香葱,吃一口干的,喝一口稀的,很有节奏感,也很会吃,看得人食指大动,想要照葫芦画瓢,也给自己来一份。   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儿跟爸爸坐在角落里,没有喝豆浆,也没有吃油条,手里握着一根火腿肠,一边欢快地吃着,一边看柜台放的12寸黑白电视。   “爸爸,快看,火腿肠,你做的火腿肠上电视了。”   伴随她带着稚气的声音,旁边埋头干饭的男子抬起头来,看向黑白电视机。   画面里的火腿肠一掰为二,露出鲜红的肉丝,紧接着是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精料细做,风味独特,双乌皇上皇,品尝生活美味。”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溺爱的笑容,摸摸小姑娘的头,电视广告是他们厂生产的最新产品,也是一款高档火腿肠,里面有红色肉丝是因为添加了金华火腿。   小女孩儿兴奋的喊声也惊动了周围吃早餐的人,一个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男子。   双乌火腿肠的广告都做到央视了,可想而知这几年赚了多少钱,那可是全义乌最大的企业,听说工人的工资加奖金能发到七八百,过年还有额外福利,一个月工资加金华火腿、火腿肠等实物奖励,要想去那儿工作,你不找人托关系基本没可能。   陈江河也在早餐摊吃饭,看到电视里的火腿肠广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双乌集团的业绩越做越好,生产规模与日俱增,一年半前他放着袜厂厂长不当,和骆玉珠回到义乌做生意,干到现在得到什么了?一屁股债——别人欠他的债,他欠别人的债,如今吃早餐都要考虑加不加蛋的问题了。   “老板,有没有馄饨,给我来一份,你吃什么?”   “我想吃油条和咸菜,有半个月没吃了。”   “好,老板,来半斤油条,一碗豆浆,一碗馄饨。”   这声音……陈江河偏头一看,门口跟老板点餐的男子果然是林跃,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陈婷婷。   “咦,我正要去找你,这下省事了。”   四目相接,林跃轻咦一声,带着陈婷婷来到陈江河的餐桌坐下。   “找我有事?”   陈江河赶紧把嘴里的油条吞进肚子里。   “我找到大狗了。”   “大狗?”   “就是之前伪造你们家生产的热水器的那个家伙,而且我怀疑我们家那批假货,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陈江河想起来了,假热水器的事让他受了一些损失,后来为了避免买假热水器的人找玉珠商行售后,他想了一个在产品包装里加保修卡的设定。   林跃说道:“你想不想将他绳之以法?”   陈江河说道:“当然想了。”   “大狗认识我,这事儿我不好出面,不过我想了一个办法,只要你和陈婷婷演一场戏,绝对能将大狗和他的造假骨干一网打尽。”   “行,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他认为抓大狗是为调查陈玉莲的摊位卖假货的事,也是为玉珠商行报仇,这种程度的合作,骆玉珠没有阻挠的道理。   这时老板娘端着盛油条的篾盘和一碗豆浆走过来。   “那边有腌萝卜条和雪里蕻,你自己盛。”   “哎。”陈婷婷脆脆地答应一声,去柜台找了个小碟子刷了刷,拿起竹夹子,两样各夹了一些端回座位上。   这时林跃已经把行动计划告诉陈江河。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   “有把握吗?”   “婷婷她……会不会太年轻了?要不要跟玉珠商量一下。”   “骆玉珠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一听我的名字就炸刺,她要知道我店里那批货可能是大狗做的,只怕拼着不报仇,也要从中阻挠,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陈婷婷一脸不乐意地道:“江河哥,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林跃好不容易给她派了一项重要任务,她哪能不好好表现自己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陈江河说道:“我就是怕咱们俩配合不到位,被大狗看出破绽。”   “放心吧,不会的,大狗这种人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最近市里打假力度很大,他的生意不好,那么多人跟他混饭吃,一直拿不到订单,肯定着急,只要吸引力够大,火海走钢丝这种事也会行险一试。”   陈江河点点头,认为他说的没错,是这个理。   “好,什么时候行动?”   “半个小时后吧,得先让中间人把事情安排好。”   “馄饨来了。”   这时老板娘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把馄饨端上桌。   林跃不再说话,专心干饭。   半个小时后,他看着陈婷婷上了陈江河的小货车,冲二人挥手道别。   不会失败?   为什么说不会失败,因为大狗和骆玉珠是合作伙伴啊,陈江河出卖他,不就等于出卖骆玉珠吗?所以只要陈婷婷按照他的剧本演,就没有失败的道理。   这几天,通过对骆玉珠和陈金土的监控,他搞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试想如果骆玉珠知道是陈江河把大狗送进警察局,又因此把她供出来,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   还有陈金土……   父子二人可以在里面团聚了。   一家人嘛,当然要整整齐齐的了。   ……   没有任何意外地,大狗进去了。   不过这事儿警察嘱咐二人谁也不能告诉,连家人都不能,因为造假是一条产业链,他们要来一个顺藤摸瓜,把大狗这条链条上的所有人都端了,任何有可能走漏风声的行为,都会为案件侦破带来负面影响。   陈江河肯定照办啊,因为担心骆玉珠跟冯姐等人讲,他一直守口如瓶。   陈婷婷也很听话,气得林跃敲她脑瓜,告诉她这事儿是他跟警察计划好的,她是真听话啊,人家让她保密,她真就老实照办。   两天后,一则消息在市场传开,讲邱英杰给市里打了辞职报告,明天就会跟接替他出任改革办主任的姜涛办理交接手续,顺便召集小商品城的摊位主开一个简短的会议,总结一下近期出现的问题,大家想把没收的货物要回来,明天的会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翌日上午。   为了把货要回来也好,为了看邱英杰的末路也罢,亦或是瞧瞧这个走马换将的新主任是个什么人,小商品城的摊位主表现得很积极,不仅像骆玉珠、陈金土、陈江河、冯艳这种在小商品城讨生活的人来了,连举报邱英杰的商站长也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   别人离职都是欢送,邱英杰呢?呵呵……不干了?那也得先丢个大脸再说。   “邱英杰,把货还给我们!”   “把货还给我们!”   “邱英杰,你出来,不要装聋作哑。”   “开门,开门,邱英杰,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   “……”   以前邱英杰是改革办主任,手里有权力,大家对他还有几分惧怕,现在他把辞职报告交上去,今天要跟姜涛交接,以后大家都是普通市民了,谁还怕他?因为货被没收陷入困难的摊位主,那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这么做是恶心邱英杰,也是发泄内心的不满。   “邱英杰,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商站长跟着起哄。   陈江河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办法,之前的联名信力度不够,并没有对这家伙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时他又发现一个情况,陈金水也拄着一根拐棍来到现场,身后还站着巧姑。   他这儿正要过去问候,通往会议室的门开了,不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邱英杰,是林跃。   “怎么是你?邱英杰呢?”   有人发现会议室里空无一人,看不到邱英杰,也不见那个今天走马上任的新官姜涛。   “邱英杰走了。”   “走了?”陈金土一脸不满地道:“不是他叫大家来开会的吗?就这么走了?耍我们呢?”   林跃说道:“是他叫你们来开会的,但这不代表给你们开会的人是他。”   大家无法理解他的回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次的会议由我主持。”   “你主持?凭什么!”这次不满的换成了骆玉珠。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林跃是陈玉莲的儿子,另一个身份也只是双乌集团总经理助理,他哪有资格给大家开会。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你们知道邱英杰为什么辞职吗?”   说完顿了顿:“因为他病了,癌症!”   这两个字一出,摊位主们一片哗然,有良知的在叹气,而大部分被没收货物,失了财路的摊位主则咬牙启齿地骂他活该,讲他得这种病是报应,是咎由自取,而商站长躲在后面拍手叫好。   陈江河大吃一惊,有点儿不能接受,之前看到邱英杰吃治胃痛的药,也曾劝他去医院检查,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严重的病症。   “活该是吗?那再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本来邱英杰为了解决三角债的问题一直在跑银行,想以市政府信用做担保,给你们筹集低息贷款度过难关,现在他一病,这事儿翻篇了,毕竟姜涛新官上任嘛,肯定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们还不上钱的话,过错是自己的,你们还上钱,过了这个坎,人们也只会说是邱英杰把握的方向,功劳是他的。”   这话讲完,周围或一脸愤恨,或一脸兴奋的商户傻眼了。 ###第二千零八十一章 送你们进监狱   谁也不知道邱英杰在帮大家跑低息贷款,这一病退……完蛋了,落到头顶的馅饼飞了。   林跃并不在意他们的心情,继续说道:“新官不愿意扛邱英杰的担子,也不太可能把那些贴牌货还给你们,因为这些东西一旦流入市场,上面知道了怪罪下来,那他不得为这事儿挨批?所以如果我是新官,绝对会一口咬死不放,问就是邱英杰定下的规矩,你们不爽找邱英杰算去,跟我没有关系,所以闹吧,继续闹,随便你们去市里闹,省里闹,反正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怕你们闹妖?”   在小商品城做生意的人,没有一个傻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一个比一个响。   噼里啪啦算一算,邱英杰现在辞职,最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商品城的摊位主们。   冯姐的脸色很难看,像极了来大姨妈没垫纸。   骆玉珠的脸色也很差,本来想着拉陈玉莲下水,一呢,可以报林跃举报他们的仇,二呢,想给邱英杰添点压力,以便有机会把货要回来,哪怕是折价卖掉,也能缓解一下资金压力不是。   现在,这如意算盘破产了。   “林跃,你得意什么,你妈的摊位也被查了,他一辞职,你那些货也别想要回来。”陈金土面带恨意说道。   冯姐说道:“没错,你乐什么乐?他还说帮你调查清楚卖假货的事呢,这一病,也没法给你主持公道了吧?”   “什么主持公道,那跟本就是偏袒。”   “就是,没了邱英杰照拂,明年你们家的摊位费涨钱,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这你们可搞错了,他是谁,双乌集团总经理助理,人家不差这点钱,今天替邱英杰出头,是拼着损失一点钱,也要看我们笑话的。”   “……”   冯艳的好姐妹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家本就对邱英杰袒护他心怀不满,现在他摆出一副喝茶看戏,幸灾乐祸的样子,那能给他好话?   林跃没有理那几个妇女,望陈金土说道:“是,他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不过抱着反正都得这种病了,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他帮了我两个小忙,这第一个小忙就是把举报我妈的店卖假货的人的身份告诉我。”   话音刚落,李金泽的表弟把一个额头很宽,下巴很尖,长相有碍市容的家伙推到众人面前。   “洪成,说说吧,你是真的消费者,还是拿钱办事的黑手套。”   名叫洪成的男子不敢抬头看人。   “骆玉珠,别走啊。”林跃的嗓门很大,围观者不约而同地看向陈老板的二婚妻。   这样一来,她还怎么往后退。   林跃说道:“装成消费者去买商品,然后去工商局举报假冒伪劣,这种事一口咬死没有猫腻,连警察都没辙,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一般消费者买到有质量问题的货会先找商家主张权力,索要赔偿,以减少自己的损失,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直接去工商局举报造假?目的性太强,难免不让人起疑,说吧,洪成,买通你去举报我妈的人是不是她。”   “林跃……你……你别血口喷人。”   骆玉珠当然不会轻易承认,更何况她根本不认识这个洪成,做这种事,那当然是要找靠得住的老家的人了,对方干完就回诸暨了,林跃在义乌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   这时洪成抬起头来,指着她说道:“没错,就是她,两个月前在小商品城后面的胡同里,是她给我钱让我去买电话机,然后举报到工商局的。”   “你……你撒谎。”   骆玉珠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发现没人相信她的话,连陈江河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她发现这件事陷入了一个怪圈,大家都知道她跟林跃关系很差,举报陈玉莲是极合情理的一件事,于是任凭如何否认,他们也不会相信。   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证明这个洪成在说谎?   没法解释,没法证明他是冒牌货,除非把诸暨那位远房小姨接过来跟洪成当面对质。   “很不爽是吗?”林跃笑呵呵说道:“我这人吧,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罢,他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把一张信笺纸拿出来拍到旁边的桌子上,离得近的人一眼便看到页眉的“举报信”三个字。   “知道这是什么吗?来,陈江河、骆玉珠,你们过来看看。”   那二人听说,对望一眼,双双走到前面,拿起信笺纸仔细打量。   “这是……举报我们晚上运货的举报信?”   骆玉珠恨恨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让二人看这封举报信目的何在。   这时林跃又拿出一封信,内容一模一样,字迹……也有八九分像,跟上一封举报信不一样的是,右下角有一个签名。   郎青青。   “看看字迹像不像?”   陈江河看了又看,点头说道:“像,不过……郎青青是谁?”   “郎青青是谁?”   林跃笑着看向脸色晴转阴的陈金土:“这事儿你得问陈金土。”   陈金土?   夫妻二人回头看去,发现目标人物正要转身离开,谁知道旁边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架住他的胳膊。   “老哥,等好戏结束再走呗,没了你……这场戏就不精彩了。”   陈金土使劲挣扎,但是以他的身子骨,怎么可能甩开体格健壮的年轻人。   “放手,你放手,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告你们……告你们非法拘禁。”   “哟呵,陈金土,没想到你还懂法。”   林跃看向旁边站的巧姑,她是跟陈金水一起来的,不过在看到公公的表现后,脸色挺难看的。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即便怀疑东西是陈金土掉包的,又能怎么样呢?做为儿媳妇,难不成当众指证公公?就算指证了,陈金土不承认又能怎样?自己还得落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恶名,甚至有可能被人暗地里讲她在陈玉莲的摊位打工期间对林跃心生爱慕,想要抛弃陈大光,所以才会跟公婆翻脸,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似这种闲话,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可不把真相说出来吧,又觉得对不起他,以致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很大,整个人瘦了一圈。   “巧姑,这个郎青青,你应该认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说,林跃也会告诉大家郎青青是谁,而且在场的不乏陈家村老人,瞧他们的表情已经想到了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我……郎青青是……我婆婆。”   说到“我婆婆”这三个字,她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大家还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陈金土大声说道:“你骗人,我老婆不会出卖我的,她不会出卖我……”   “不会出卖你?我只要告诉她,别人已经把你干得丑事全招了,她这么做的话等于求得我的谅解,可以少判你几年,那你觉得,她会不会把举报信的内容抄一遍,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陈金土,你真不应该写举报信,打公共电话的话情况会好很多,当然,你也足够小心了,知道让你老婆写这封信。”   “不可能,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林跃并不理睬他的叫嚣,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也挺不容易的,一直盯着骆玉珠很累吧?不过为了报那一巴掌的仇,这一切都值了,而且还能嫁祸给我,直接导致了骆玉珠以同样的手段举报我妈的结果,你觉得这是驱虎吞狼,一石二鸟,私下里没少得意对吗?没少跟你老婆说姜还是老的辣吧?”   骆玉珠直接傻掉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卖贴牌货的事是林跃举报的,从而仇上加仇,立誓跟他周旋到底,这才有了接下来找人举报陈玉莲摊位售假的事,结果……没想到整自己的人是陈金土。   不仅如此,她还被他忽悠去陷害陈玉莲。   是,她跟林跃有仇,就算没有贴牌货被没收的事俩人也没有和解的可能,但是这改变不了她被陈金土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她更明白了上面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陈江河说了多少次,没有证据不能乱讲话,这事儿不见得是林跃做的,可她不信啊,坚持认为俩人有大仇,林跃是最有动机和能力举报自己的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除去他不会是别人。   如今林跃弄出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洪成指证她,参照以往恩怨,她能解释清楚吗?不能,所以大家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话,真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热闹的摊位主们直呼过瘾。   陈金土陈大光父子装大尾巴狼-林跃将计就计摆了他们一道-双方自此结仇-陈大光因为走私入狱-陈金土和陈金水一个心疼儿子一个心疼女婿去找陈玉莲算账-陈金土说话难听挨了骆玉珠一巴掌-俩人结怨-陈金土隐忍多时终于觅得机会写举报信报复骆玉珠-骆玉珠把这笔账记到了林跃头上又反过来举报陈玉莲-邱英杰出面袒护林跃-事情闹大邱英杰被停职。   这一连串事……电视剧都没有他们几家的故事精彩。   “陈金土,你这个王八蛋!”   骆玉珠怒不可遏,要去找陈金土算账,上次她扇了这老东西一巴掌,这一回……打十巴掌都不解恨。   陈江河赶紧把人拦住:“玉珠,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放手,陈江河,你放手,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老东西。”   林跃呵呵笑道:“骆玉珠,被人耍的滋味不好受吧?没想到你这把人贩子卖了,以精明著称的女人会被一个打心眼儿看不上的老家伙摆了一道,大家看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有人觉得举报我妈卖假货的事不是她干的吗?”   “姓林的,你得意什么?!”   骆玉珠被他一番挤兑,可以说是怒上加怒,她平生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第一,精明,不精明能把人贩子卖了吗?第二,不怕事能担事,王大山的抚恤金是她闹回来的,平时在商场里一个人管理三个摊位,谁见了不对她竖起大拇指,说一声能干?结果这两个特点反而被陈金土利用,让她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最后还是大仇人把真相告诉她,可想而知她此时的心境。   “我就举报你怎么了?你卖假货不该被举报吗?”   陈江河没有跟她讲大狗被抓的事,所以她并不知道她、陈金土、大狗三人的合作关系已然败露的现实。   “玉珠,玉珠……别说了,大家看着呢。”   陈江河在后面急得表情都扭曲了,死死抱着骆玉珠,不让她去跟陈金土拼命,可总不能再把她的嘴巴堵住。   “看着怎么了?我跟你说,他是故意的,他算计好的,就是为了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跟九年前一样。”   她这么一讲,在场的陈家村人回想起来,当年骆玉珠煽动陈家村的人去找林跃算账,结果在陈玉莲家出了个大丑,最后还是陈江河把那8000块钱给她还上。   后来她回到义乌,去派出所道明情况,大家方才知道钱是被她那个赌鬼老爹偷走输掉了,这事儿也能怪到林跃头上?   还有今天的事,跟林跃有仇归跟林跃有仇,你现在报复人家的母亲算怎么回事,陈玉莲又没招惹你。   一些人看着她直摇头。   还有一些人想到另一个问题,陈婷婷一直讲她家店面绝不会卖假货,既然举报者是骆玉珠安排的,那从陈玉莲的店里搜出的假货是谁弄进去的?会不会也是骆玉珠?   徇私举报这种行为吧,是挺不堪的,但也算有法可依,不过若是嫁祸,那问题就严重了。   “玉珠,玉珠,你冷静一点。”陈江河都听不下去了,心想她怎么这么轴呢,当年的事就算站在袒护她的立场讲,也只能道一句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林跃唯一做的不够好的事就是打电话报警了,可是别人凭什么要对你好?你煽动村民上陈玉莲家闹事,又把全村人的钱给弄没了,还对别人撮合他们的行为抱有怀疑,毫无感恩之心。   用一个词来总结的话,那就是“不讲理”。   “我就是为了让你出丑,因为你理应得到这样的下场。”林跃说道:“有人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我妈店里的假货就是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干的。”   骆玉珠指着他说道:“你放屁!”   “骆玉珠,有一个情况你还不知道吧?大狗落网了。”   大狗落网了?!   这则消息一说,全场哗然。   大狗在造假的行当那可是很有名气的,小商品城这么多人卖贴牌货,听过这个外号的人可是不少。   没想到这个做事非常小心的家伙居然被抓了……   跟其他人不一样,陈金土面如死灰,而刚刚还跳脚咒骂林跃的骆玉珠变成了斗败的母鸡。   “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吗?他把联合你、陈金土陷害我妈的事全招了。”   大狗和陈金土、骆玉珠陷害陈玉莲?这……众人越听越迷糊。   林跃解释道:“陈金土举报骆玉珠售假后,知道她把这笔账算到了我的头上,便以为陈大光报仇为由联合她一起找我的麻烦,而大狗呢,因为我一直在帮邱英杰追查造假链条,便想着给我搞点麻烦事,一旦后院失火,也就没有精力继续往下查了,这三个人一拍即合,大狗负责制作假电话机和吹风机,陈金土通过巧姑掉包原件,骆玉珠安排人手举报,这配合,那是相当默契。”   话说到这里,众人对陈玉莲售假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心说怪不得骆玉珠恼羞成怒呢,以前是她卖人贩子,现在是她被陈金土卖了还帮他数钱。   这可真是……太艹了!   陈江河被这个说法惊呆了。   “玉珠,他说的是真的?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骆玉珠想否认,可是事到如今否认有用吗?   林跃又说话了。   “骆玉珠,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还有,你知道是谁帮我抓住大狗的吗?” ###第二千零八十二章 一统小商品城   “谁?”   问话的不是骆玉珠,此时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批斗邱英杰的群众大会成了林跃整她和陈金土的审判大会。   那边陈金土抬起头来看了林跃一眼,不过很快又低下去。   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想走又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恶的小子把他的皮一层一层剥下来。   “陈江河。”   哗~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呼吸后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移到陈江河身上。   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当老公的把做老婆的给卖了?   “他要抓制造加热器的坏人,我要抓陷害我妈的凶手,本来是合作共赢的一件事,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他老婆居然是大狗的合作伙伴,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报应?”   这带节奏的一句话得到了多数人的共鸣。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骆玉珠不仅被陈金土耍得团团转,到头来还给自己的老公误伤,这事儿大家看着很滑稽,很精彩,可是对骆玉珠来讲,伤害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就是暴击。   “陈江河,你……你真把大狗……这事你居然瞒着我?”   “警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不是,玉珠,这件事真有你的份吗?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脸上的难以置信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过瘾!   太TM过瘾了!   商户们谁还关心邱英杰啊,现在全看陈江河和骆玉珠这对恩爱夫妻了,刚才说电视剧没这情节,现在是故事会都不敢这么编。   陈江河为人还算正派,肯定不能接受骆玉珠和大狗联手整陈玉莲的事,骆玉珠以泼辣和强势著称,在这件事上她可能服软吗?真不知道这俩人回去后会不会干起来。   “陈金土在不在?骆玉珠呢?”   后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问话,众人扭脸一看,发现是三名警察来到会场。   领头的又问了一句:“陈金土和骆玉珠在不在这里?”   警察这时候找他们俩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林跃说的没错,陈金土和骆玉珠真的跟大狗有来往。   “在,他们都在。”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躲在人群里小声回应。   领头的警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陈金土和骆玉珠是吧,有件案子涉及到你们,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陈金土吓得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警察同志……我……我可没……没有造假,这事儿……跟我没有关……关系。”   林跃走到他的身边,笑呵呵地道:“陈金土,装傻可不好,你不是挺懂法的吗?刚才还要告我非法拘禁,怎么现在自己盗窃财物、栽赃陷害,心里就没点B数了呢?放心去吧,到里面跟你儿子团聚,以后就不愁过年冷清了,那么多人一起包饺子,一起在食堂吃年夜饭,肯定超有气氛,另外,记得帮我给陈大光带好,我这可没算食言,巧姑呢,我一直照顾得好,但我没有答应照顾他爹啊。”   我去,这小子的嘴可真是够损的。   围观群众在后面小声议论,这事儿闹得,不仅让陈金土当众出丑,还要送父子二人到监狱团聚,得了便宜嘴还不饶人。   “警察同志,我被陈金土骗了,他说是林跃举报的我,我被气糊涂了,才上了他跟大狗的当,盗窃、栽赃什么的我不知情的,我最多就是伺机报复,举报陈玉莲卖假货。”   骆玉珠倒也不傻,先给自己一个被骗群众的定位。   “事情究竟怎么样,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一脸痘印的警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陈江河急得不行。   “警察同志,我老婆怀孕了,能不能别带她走?”   “不能,我们这是依法传唤,就是过去问她几个问题,不会有事情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进了那地儿,天知道会不会出意外。   “警察同志……”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陈江河被逼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那名警察把骆玉珠带出会场,她还一个劲儿地解释,想确立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地位。   商站长看了一场大戏,本来挺高兴的,然而当最后一名警察走到他面前,亮出传唤证,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同志,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十分不解,更难以接受,就看个热闹,喊两声口号,怎么自己也要进局子唻?   警察说道:“你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有人告你以权谋私,以帮忙安排火车皮为由收受回扣,请跟我们走一趟。”   商站长往后退了半步,阴鸷的脸一下子垮了。   “走吧。”   警察走过去,半拉半拽着将人带走。   会场变得很安静,人人自危,视线扫过来撇过去,生怕自己也被警察带走。   好在随着商站长的离开,这个程序也宣告结束,人们松了一口气。   啪啪啪……   这时林跃拍拍桌子,望众人说道:“我妈售假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咱们进入正题。”   正题?现在才进入正题?刚才那还不叫正题?   他怎么想的啊?   林跃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据我得到的消息,市里现在正在讨论对这批贴牌货的处理办法,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绝不能流入市场,损害消费者的利益就是打击他们的消费信心,没有了信心和信任,影响一定会传导至供应端,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把它们烧了,并以此为切入点开展宣传工作,让全国人民看看义乌人抵制假冒伪劣的决心,尽可能地挽回声誉,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货不要了?烧掉?   会场一片哗然,众摊位主议论纷纷,有人气的在后面大喊。   “你家有钱,财大气粗,可以说烧就烧,我们这些人不像你。”   “就是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烧了,把假货烧了生意就能好起来吗?”   “真当自己是邱英杰第二了?”   “……”   不同的声音在人群发酵,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些人在内心的不甘和不满作用下,选择性地遗忘了他刚刚把两个人送进局子的事。   林跃没有跟他们废话,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拍在桌子上。   “同意我的倡议的,过来签名,不同意的,可以静候市里的处理结果。”   丢下这句话他转过身去。   “十分钟后我来拿联名书。”   他就这么走了,丢下一脸不爽的摊位主们走了。   “谁会签名?!”冯姐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言辞颇为不屑,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想把那些贴牌货要回来,还因为林跃让骆玉珠吃了一个大亏,今天的事是要被人议论一辈子的,何况还不知道警察会给骆玉珠定什么罪,作为多年好友,她当然有理由生气,有理由看林跃的笑话。   “就是,谁会跟钱过不去。”跟她相熟的姐妹说道。   小商品城的摊位主之所以来了很多人,不就是为了把被工商没收的货要回来吗?现在他发扬风格,带头倡议把货烧了,这等于站到了商户们的对立面,能够得到拥护和赞成才怪。   然而出乎几个老娘们儿意外的是,还真有人走过去签名的。   “胡彦杰,你在干什么?林跃发疯,你也跟着起哄?”   “我觉得他说的对,以前不卖假货的时候,虽然利润低,但是生意很稳定,每年的营业额都有增长,可是自从卖假货后,上门退货的客户,欠钱不还的商家,因为催债好像惊弓之鸟的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工商局稽查队……我都快被他们折磨疯了,昧良心的钱真的不好挣,所以烧就烧了吧,权当投资失败了。”说完这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知道我签完名是什么感受吗?跟电视剧里逃亡多年的通缉犯鼓起勇气走进警局自首一样,一身轻松。”   这番话讲的,一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阵子谁不是跟他一样艰难度日呢。   当然,也有人硬气回怼:“你被查封的货不多,当然有底气这样做。”   “就是,就是,说得好像自己多么有原则一样,有原则你当初别卖假货啊,现在说这种话,他林跃尾巴大,你也屁股后面插鸡毛,跟他学啊?”   “以前那是不知道后果,现在知道了,还不让人改正了?”   “听到刚才林跃说什么没有,市里正在研究怎么处理这些假货,我不认为上面的人会把东西还给我们,听说省里的领导都知道了,非常关切事件进展,真要把货还给我们,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大家有样学样可怎么办?要我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乖乖认命,烧就烧吧。”   “……”   有人依然不服,有人认识到危害选择支持,也有人随大流,看朋友签字/不签字他也签字/不签字,反正等林跃回来的时候,联名信上已经写了不少名字,算了算,差不多有到场摊位主的五分之二。   “很好,现在我转述双乌集团金总的话,凡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反省,认真思过,有改正之心的人,双乌集团将通过刚刚成立的诚信基金为这些人提供无息贷款,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他让我一定要办好这件事,还说水活了,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都会有成长空间,死水一滩的话,永远没有未来。”林跃抖抖手里的联名信:“现在能够为这桩差事画上完美的句号了,这个名单上的人,过后会有人联系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把贷款诉求告诉他们,双乌集团将参照实际情况帮你们解决经商难题。”   这……   在场摊位主无不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开什么玩笑?双乌集团要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这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这个林跃太TM会玩了,用签字烧假货钓鱼来筛选愿意追随他的商户。   一些犹豫到最后没有签名的人大腿都拍肿了,那叫一个后悔,无息贷款啊,相当于双乌集团出钱给你做生意,就算什么都不干,拿去银行存起来也能赚个利息差的。   之前为什么要犹豫呢?   为什么贪恋那些贴牌货呢?就像胡彦杰说的,就算不烧,难不成市里还能把货还给他们,让大家堂而皇之地卖假货?   那些签上名字图一个心安理得和长痛不如短痛的人则喜出望外,谁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有一份厚礼等候自己,这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太爽了。   “金总交代给我们这些商户的贷款,你凭什么这样搞?”   “就是,你这分明是在钓鱼。”   “你故意的是吧?果然没好心眼子。”   “……”   冯姐那群从头到尾不签字不心动的人十分不爽,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心里极不平衡。   五分之二的商户写联名信同意烧假货,市里本就不想把货还给大家,现在的底气就更足了,这样一来,没签字的人不仅货要不回来,无息贷款也没他们的份,那情绪能好?   “没错,我就是想借此机会清理掉一批卖假货还理直气壮的商户。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明知违法还要干,就要有血本无归,狼狈出局的觉悟,双乌集团要救的是那些诚信经营的人,而不是投机倒把,制假售假,囤积居奇的无良商人,你们还有脸抗议?甚至骂人?呸!”   他吐了口唾沫,话不多讲带着李铭转身就走。   冯艳等人气呼呼地看着他,觉得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就是个助理吗,真当自己多牛似的,张嘴闭嘴为了市场,为了经济这套说辞,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到最后邱英杰和姜涛也没有出来说点什么,事到如今也没人在乎了,因为陈金土和骆玉珠整挺好,玩儿来玩儿去把自己玩儿进局子里,关键还是陈江河把自己老婆坑了。   其实也不叫坑,就像林跃说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公寻思抓个小贼,出口恶气,这事儿没做错,错就错在骆玉珠瞒着他玩儿了一手黑的,最终搞出这么一台夫妻互坑的大戏——她卖假货坑老公,他抓造假者坑老婆,这俩人可真有意思。   还有陈金土的操作,不考虑进局子的结果,单从她耍骆玉珠的事来看,那叫一个骚气,一举搞黄了袜子王精明泼辣的人设。当然,代价就是父子到里面团聚了,从这点来看,林跃也算干了一件好事。   还有双乌集团旗下诚信基金资助商户的事,林助理也挺会玩儿的,实实在在摆了那些不知廉耻,没有是非观的商户一道,本来这些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想要把被没收的货要回来,现在他们分裂了,那市里做出销毁假货的决定,面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陈金水是又生气又佩服,生气原因有三,一是向来看林跃不顺眼;二是陈金土进去了,爷爷爸爸都坐牢,巧姑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谁照顾?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三是因为骆玉珠——她毕竟和陈江河生米煮成了熟饭,肚里还怀了陈江河的孩子,以前俩人掐得再厉害,小家伙以后也是要喊他爷爷的。   佩服呢,自然是因为林跃把这些商户耍得团团转了,以前他就觉得陈玉莲的儿子路子野,这长大以后,对比小时候可以说有过之无不及。   他跟巧姑吐槽这场闹剧的时候,几百米外的陈玉莲家,陈平在喊林跃接电话。   “谁啊?”   “他说他叫蒋振山,是浦溪袜厂的副厂长。”   蒋振山?   自从陈江河走后,严副厂长就转正了,蒋振山则接了副厂长的位子。   林跃挺意外的,不知道他把电话打到陈家村来是为什么。   “知道因为什么事吗?”   陈平说道:“蒋振山说是关于杨氏袜业的事。”   杨氏袜业?   杨雪? ###第二千零八十三章 再见杨雪   林跃皱了皱眉,挥手让他去干自己的事,走过去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喂,你找我?”   “……”   “杨氏袜业怎么了?”   “……”   “这事儿我知道。”   “……”   “没,没给杨雪打电话,上次跟她爸的对话很不愉快。”   “……”   “好,我知道了。”   林跃挂断电话从南屋走出来,陈平手里握着一块煎饼,边吃边问:“啥事啊?”   “袜厂的事,跟你没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我想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跃瞪了他一眼:“家具厂的事还不够你忙是吧?”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你是关心我吗?你是想多打听点我的事,好去你姑姑的店里跟小丫吹水吧,二十五六岁的人追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你可真有出息。”   陈平被他戳穿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嘟哝一句“你以为我想啊,那一对表姐妹一闲下来要么嗑各种瓜子,要么就是聊你的事,我不得多搞点珍贵的情报才能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啊?陈婷婷不也比你小嘛。”   “懒得跟你废话,我还得去做饭呢。”林跃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说道:“煎饼不是这么吃的,得卷大葱。”   “卷大葱?这都已经够干了,好在多少有点甜味,放大葱得多辣啊?”   这玩意儿是山东特产,义乌没有,主要是前几天一个山东客户来家具厂参观,带了点当地特产过来,肖东风就分了一些给他,让拿回家尝尝鲜,下午干活累了,又不到饭点儿,就想随便搞搞,当零食垫饱一下,没成想还有这么多讲究。   “嫌辣就刷点甜面酱。”   林跃说完,丢下嫌麻烦的表哥往北屋走去。   刚才蒋振山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杨雪的父亲杨天赐病故了,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他就知道了这件事,还让上海办事处的人以金利的名义送了一个花圈过去,当时也想给杨雪打电话问候一下,不过认真思考片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放弃了。   杨雪是个什么人,要强好胜,越得不到的越是念念不忘,过于在意她的话,反而不好。   但有一件事他没有想到,杨天赐死后不久,杨氏集团就开始做减法,收缩集团在袜子市场的战线,甚至放浦溪袜厂的双燕袜进入他们的大本营。   蒋振山害怕里面有诈,打电话给总部汇报这件事,结果金利以他比较了解袜厂为由,让蒋振山直接联系他。   杨氏内部……十有八九出事了。   电视剧里杨雪就一直被集团老人掣肘,后面是阮文雄帮她摆平了董事会,这里杨天赐在浦溪袜厂的事情上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转过年来人就死了,这必然会对杨雪接手集团经营的事带来一些影响。   看来得去上海一趟了。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杨雪能不能顺利继承杨氏集团,还关系到浦溪袜厂的战略调整问题,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有必要这么做。   “林跃,先别忙着做饭,来来来,跟舅舅说两句话。”   陈金柱把他叫到西屋,递了支烟过去。   “别抽了,胡丽又该埋怨了。”   “她埋怨她的,你抽你的,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以前有事,胡丽都是横眉冷对,大吼大叫,搞得他在儿子面前很没面子,现在是不吼了,但小声嘟囔和背后嘀咕是难免的,林跃说给他介绍一个年轻漂亮的,话能这么讲,但是事情不能这么办,毕竟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是镇长,不比普通人,这么玩儿影响不好,所以能凑合还是凑合着。   “舅舅,有事说事吧,妈说外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多次念叨她年轻时去温州送嫁在宴席上吃的三丝敲鱼,今天我去菜市场买了条草鱼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做这道菜的,做起来比较费时间,耽搁太久的话,天黑都上不了桌。”   陈金柱抽了一口烟说道:“你知道小商品城那些人背地里说你什么吗?”   原来是为这件事,林跃微微一笑:“反正不是好话。”   陈金柱点点头:“有好有坏。”   “也就是说毁誉参半呗。”   “你别不当一回事,都有人把举报信寄到镇上了。”   林跃哑然失笑:“寄到镇上了?他们写了什么?”   陈金柱说道:“讲你分裂群众,影响团结,还有公权私用,依仗金总对你的信任任意妄为。”   “然后呢?你们开会研究这个问题了?”   “没有,大家都觉得写举报信的人是没事找事。”   “还是啊,分裂群众、影响团结什么的就是乱扣帽子,现在不是那些年了,这招儿已经不灵了,而贷款的事归双乌集团管,别说告到镇上,闹到市里乃至省城,金利不说话,谁也不能拿我怎样。”   陈金柱叹了口气:“你说你……何苦来哉,揽这种得罪人的活儿。”   “得罪人?”林跃说道:“你忘记我以前去市里给邱英杰解围时说的话了,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何况我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陈金柱不解:“深意?什么深意?”   “这次事件,有五分之二的商户跟着我签了字,那你说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他们会不会也投赞成票?剩下的那五分之三,洗牌出局一部分,再进来一批新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以后会不会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考虑我的意见?至于剩下那一小撮顽固不化的,他们愿意跟大势为敌,螳臂当车跟钱过不去,那就随他们去咯。”   放在以前陈金柱可能还是听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当了这八九年的镇长,多少也积累了一点从政经验。   “你……你这是要搞商会?”   “舅舅,我发现你变聪明了,不过头发没秃。”林跃说道:“经过这场假货风波,我想那些有远见的人肯定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很多事情等公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能做的只剩亡羊补牢这件事,所以为了维护大家的利益,不至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建立商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只有在一线经商的人,才能及时且准确地把握市场动向,做出恰当的反应。”   陈金柱说道:“这事儿……是邱英杰策划的吧?”   林跃干笑两声:“是,是,没错,是邱英杰策划的。”   “还是他看得长远啊。”陈金柱叹了口气:“得了这种病还为市场里的商户着想,你说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林跃说道:“邱英杰那边不必太担心,张学已经从美国赶回来,要接他去国外治疗。”   “这病是绝症吧,国外能治好吗?”   “放心吧,发现的早,问题不是太大。”   “那就好,那就好。”   可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景,也可能是近几年生活好了,不缺衣少食了,陈金柱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对钱的事斤斤计较,待人也和善了不少。   林跃站起来说道:“那还有事吗?没事我去做饭了。”   “没事了,没事了,快去吧,你这一说,我肚子都饿了。”   陈金柱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跟在林跃身后往外走:“你收拾鱼吧,我去外面再买俩下酒菜。”   “好。”   林跃答应一声,进厨房忙活了。   ……   三天后。   义乌火车站。   张学拉着拉杆箱,一脸不耐地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买票的时候这些人生怕买不到票,你挤我我挤你,检票入站的时候生怕赶不上车,又是一通谁也不让谁的狂挤,到了月台上还这样。   要不然她不愿意跟邱英杰来义乌生活呢,北京的物质条件是一个原因,这边的人文环境也是一个原因。   邱岩和她手拉手站在一起,一脸不舍地看着她的林叔叔。   邱英杰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神色复杂地看着火车站斜对面的高楼,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不舍。   要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并为之奋斗十几年的地方,心情当然不会好过。   “行了,别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忒矫情,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林跃拍拍他的胳膊:“到那边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病情稳定后你想干什么都没人拦着你。”   “你啊你。”邱英杰给他逗乐了,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年轻人说矫情,还真是……   “小商品城就交给你了,不要对他们太苛刻,很多人没有读过几年书,眼光没你长远,你不能拿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们。”   “行了,我知道了,你都不是领导了,还一副教训的口吻。”   “我这哪里是教训,我是在劝你。”   经过之前的闹剧,邱英杰多少看出点端倪,这小子要是玩儿起阴的来,没几个人能不被坑,这样的人一心做好事,那自然是义乌之福,可要是诚心使坏,那破坏力……绝对相当惊人。   “行,是劝,是劝。”   吱……   林跃的声音被火车入站的声音淹没,月台上的人提箱子的提箱子,扛行李的扛行李,翻包拿票的翻包拿票,准备第一时间上车占座,而穿着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一边维持秩序,把那些越线的积极分子喝退。   “车来了,准备上车吧,看好邱岩,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   邱英杰转身走到张学身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了,回去吧。”   林跃说道:“谁送你啊,我送岩岩。”   邱英杰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这小子太没正行,谁的玩笑都开。   “林叔叔,我同学说我去了那边会吃不惯美国饭。”   “都说了叫林大哥,我这媳妇都没娶呢,叔叔?越叫越老。”   邱岩看了一脸哭笑不得的父亲一眼:“好吧,那我叫你林大哥。”   这次林跃乐了,她反倒有点别扭,以前叫叔叔,现在叫哥哥……   “我记得你妈住的地方楼下有一家中餐馆,想吃炸酱面了就跟店主说,我去美国找你妈的时候吃过他做的炸酱面,有我的八成功力吧。”   “真的?”   “这我哪能骗你,不信问你妈?”   张学说道:“楼下是有一家中餐馆,不过大厨的拿手菜是粤菜,我还真不知道他会做老北京的炸酱面。”   林跃做的炸酱面她吃过,确实非常地道,也让她搞不明白,一个地地道道的义乌人怎么会对北方菜和北京小吃那么有研究,连一些本地人最爱光顾,游客很难知道的苍蝇馆都能准确地叫出名字,说出地址,连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自叹弗如。   邱岩听完妈妈的话,撅着小嘴说道:“你别骗我,粤菜是广东菜,炸酱面是北京小吃。”   “这样,你先去试试看,如果味道不对,你再找我算账,好不好?”   “……”   邱岩面露犹豫。   “林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明明经常骗我。”   张学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说道:“平时骗你是逗你玩呢,现在你要出国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回义乌,他要是在这件事上骗你,那不是让你记恨他吗?等回到美国,安排好你爸,妈妈就带你去吃好不好?”   邱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张学以为她是害怕林跃骗她,其实吧……林跃很清楚,小丫头是因为不安才表现得这么紧张,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语言不通的外国城市,不要说一个孩子,就是大人也会打怵。   “行了,该上车了,再不上车就走不了了。”邱英杰不愿意把送行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拍拍邱岩的后背,招呼母女二人上车。   林跃捕捉到他眼角一闪而逝的失落,稍作思考便明白过来,八成是为陈江河没有来送行而遗憾,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陈江河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骆玉珠身上,想尽办法为她脱罪,哪里还有精力管其他事。   “走吧,有时间我会去美国看你们的。”   邱英杰点点头,带着他们上了火车,临进车厢时他驻足回头,嘴唇动了动,因为周围环境太过嘈杂的缘故被压了下去。   林跃知道那是“谢谢”二字。   他没说什么,挥手告别后离开火车站。   ……   五天后。   上海。   XH区的一家咖啡馆内。   作为全国最摩登的城市,其他地区还没有掀起咖啡热的时候,这里的咖啡馆已经开始与国外接轨,三三两两的老上海人听着音乐,点几杯美式咖啡,一盘华夫饼或者酥皮蛋糕,轻松而慵懒地享用着下午茶。   阳光一定要正好,咖啡杯的花纹得耐看,空气中要有淡淡的烘烤咖啡豆的香气,女人的声音一定要软侬软侬的。   林跃坐在靠近橱窗的咖啡桌上,一边喝着微微烫嘴的咖啡,一边欣赏马路上的老上海人跟一个推着小车卖莲子的中年妇女杀价。   “咦,得亏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杨雪来了,打扮得怎么说呢,有点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现在还没到夏季呢,她就穿上了低胸长裙和高跟鞋,头发一看就是刚烫的,随着雪白的手腕轻轻挥动,荡起一股香奈儿岛屿森林的味道。   她很奇怪,林跃这个外地人居然能找到这种有着老上海人非常喜欢的调调的咖啡馆。   林跃往对面的座位招招手:“坐,喝点什么?”   杨雪认真端详他两眼,坐到椅子上,包往右手边一放:“咖啡吧。”   林跃冲服务员打个响指,等他来到身边,指指杨雪:“给这位小姐来杯意式,不要加糖和奶。”   “好的。”   服务员记下他的需求,说声稍候,转身离开了。   杨雪看着他,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之前在花园饭店吃饭的时候你说过,你是在意大利留的学,你还说你不喜欢吃甜食,水果沙拉也要求服务员尽量少放沙拉酱,因为一旦放多酱料,会掩盖掉蔬菜本来的味道。”   “所以,你通过这些就判断出我的口味?”   “怎么,不对吗?” ###第二千零八十四章 是你们欺负我媳妇儿?   对,当然对。   但是杨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仅如此,脸上反而多了一抹悲伤。   林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咖啡桌,拿起勺子微微搅拌两下,看似不经心,实则有深意地道:“你爸的事……我听说了。”   她迟疑片刻,嘴唇翕动几下反问道:“那你怎么没来?”   “我不是让人送了花圈吗?”   “还是以双乌集团金总的名义。”   任谁都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怪罪与挖苦。   林跃带着一丝苦笑说道:“你爸又不喜欢我,本着尊重逝者的原则,我也不该过来。”   杨雪说道:“我爸不是不喜欢你,我爸……我爸是怕你。”   林跃说道:“怕我?你确定?”   “小姐,您的咖啡。”服务员走过来,把既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咖啡放到杨雪面前,小声说句请慢用,转身离开了。   她也不嫌烫,端起来啜了一小口,慢慢地把杯子放回去,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杯面漂浮的油脂发呆。   “知道吗?上学的时候我有跟一家咖啡馆的老板学做咖啡,就去了两天,他就不让我去了,他说我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不适合做这种需要很强的耐心和定力才能做下去的工作。”   “唔,老板眼光挺毒的。”   细想一下电视剧里杨雪和陈江河的交往过程,在追到浦溪袜厂后,她明显乱了方寸,给了陈江河太多的压力,本来俩人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条件就有很大差距,这么搞,对于想要攀高枝的人而言,自然是很有吸引力,只可惜她的目标是陈江河,一个像是被下了降头,这辈子非骆玉珠不娶的男人。   杨雪继续说道:“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她讲我心眼太小,容易钻牛角尖,一块玉想要成器,不经过磨砺是不行的,而他给我的最大考验就是离你远远的,这样他才能放心地把集团交给我。”   林跃说道:“他还真看得起我,拿我去考验你。”   “双乌集团,那个金总……真实情况……他是你的助理吧?”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跃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我爸的问题。”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漯河那家肉联厂的宛厂长一家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是你干的对吗?”   “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你没有吗?”杨雪盯着他看了一阵,可能是觉得这种对抗没意义,轻叹一声说道:“反正我爸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爸以前是忌惮我,出了这件事后,就升级成了害怕我,对吗?”   杨雪轻轻点头:“我爸说你很危险,当初你说要继承他的遗产……开玩笑最好,可要是认真的,那……以后杨氏很可能不复存在,他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为了缓解尴尬,汤匙一下一下敲打着杯壁,发出叮叮的轻响。   林跃感觉挺可乐的,父女俩人都可乐。   以前的杨雪,在他面前不说趾高气昂,那也是风风火火,一副我是新时代女强人的样子,现在因为她爸的关系,跟他见面都跟做了错事一样,从里到外透着股子不安。   而杨天赐……老家伙眼睛毒归毒,可这眼界嘛,还是有点窄,依然是老子好不容易闯出的基业一定要守住,一定要让它姓杨的想法,就像电视剧里见陈江河时说的话——他觉得陈江河是个人才,而现在人才将为他所用,正是这份傲慢和狭隘,造就了电视剧里杨雪的可悲人生。   “我听蒋振山说你们集团旗下的杨氏袜业开始收缩战线,还把上海的市场拱手让出一部分给浦溪袜厂生产的双燕牌,该不会也是因为我吧?”   “没错,就是因为你。”   “这……至于吗?我这是成了你爸眼里的洪水猛兽啊。”   他瞥了一眼窗外马路,卖莲子的外地女子已经跟老上海就价格达成了妥协,前者拿着一杆称开始称量莲子,后者精神紧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杆秤上的刻度。   他不由得轻轻摇头,杆秤造假一般着落在秤砣上,紧盯刻度有什么意义。   杨雪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窗外,但是并没有在意,稍带肉感的拇指一下一下刮擦着咖啡杯的把手。   “不是我爸,是董事会那些人,他们打算放弃袜子市场,把资金投入五金和首饰这两项业务。”   “杨氏集团董事会?”林跃沉吟片刻说道:“事情发生在你爸去世后?”   杨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默认了他的说法。   “下马威?”   “……”   现在他明白了问题所在,杨雪今年多大?也就二十四五岁,杨天赐一死,她便接任集团董事长,开始掌管整个企业,董事会里那些人多是跟杨天赐共事的老人,能服她吗?   要不然电视剧里阮文雄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她,还不是因为董事会的关系。   不过这里有点逻辑混乱,以常理来讲,董事会的人造她的反最合理的时间点是杨天赐死后,而不是杨雪接管集团十几年后,只能说编剧为了更具戏剧化,强行安排阮文雄和杨雪的关系。   “呵,真是些老狐狸,我想……他们应该是利用你爸让你离我远一点的愿望来逼你妥协的吧。”   杨雪是个什么人?因为在浦溪袜厂被陈江河和骆玉珠摆了一道,因而恼羞成怒,十年后倾尽所能和西班牙贸易商费尔南德联手,想要一举整垮玉珠集团,这里的吃瘪对象换成了他,杨天赐又把浦溪袜厂这块肥肉丢了,再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会轻易认输?最符合她人设的操作就是在袜子市场跟双乌集团过招,以此获得继续跟他打交道的机会,而不是从此陌路,断了联系。   杨氏集团的老人们会不会赞成她的想法呢?很明显,答案是不会,80年代,袜子的利润很高,到了90年代,五金市场逐步崛起,不仅国内需求日益增加,来自国外的订单也如雪片一般,他们把战略重心转移到五金和饰品市场也是有根据的,不是无的放矢。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打击杨雪的自信心,让她放低姿态,对他们服软,甚至以这件事为契机,一步一步把她架空。   杨雪说道:“没有了杨氏的阻力,双燕袜将很快占领上海市场,假以时日国外的订单也会被蒋振山分走一定份额,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应该感谢他们才对,不是吗?”   林跃回答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垄断某一个商业领域的市场,一家独大必然产生许多不可测风险,政治的,市场的,内部管理的,技术的……种种问题,而有竞争才能使市场具备活力,企业有动力,管理者有压力,消费者有选择能力,这些加起来,才是一个健康的,稳定的,有自我调节能力和创新能力的系统。”   以前杨雪对他的印象是次次吃瘪,当翻译的时候这小子会多国语言,日本人拿住陈江河七寸的时候,他拿出了提花机的设计图,杨氏对浦溪袜厂动手,也是他缓解了交货压力,最后硬是虎口夺食,摆了杨天赐一道,让她爸在董事会里备受质疑,今天坐下来聊起经营的话题,她这才发现,眼前比她还小一两岁的男人无论是大局观、知识结构、格局、逻辑思维能力,都在她的父亲和她之上。   “那你们双乌集团对漯河肉联厂做的事……”   “杨小姐,饭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讲滴,小心我告你诽谤哦。”林跃半开玩笑地说完这句话,又用相当严肃地口吻说道:“公平竞争我们欢迎,而且双乌集团一直有给中小肉制品企业留有生存和发展空间,以促进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和循环,但是背地里玩儿阴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而且是那种相当惨的死法。”   “你对骆玉珠也是这么做的?”   “这事你也知道?让我猜猜,小商品城哪家店是你开的呢……B区的老佟,听说他老家是陕西的,C区2-1的福嫂?还是E区卖牙签、一次性筷子、烟灰缸和各种木制摆件的三头青?”   他点了三个人,看起来是在瞎猜,但是其中一人确实是为她工作。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过她很清楚,如果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一定会装傻充愣,东扯西扯不说实话,最后搞得她不上不下,一肚子火。   杨雪又一次体会到被他拿捏的感觉,心里居然泛起一些久违了的唏嘘与酸楚。   “可怜的陈江河……”   “可怜?都是各人的选择,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是他无力改变骆玉珠的想法,别人更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他不打算继续谈这个问题,喝了一口咖啡:“我来上海是帮你解决那些老家伙的,下周你以董事长的身份提请召开董事会,我去会会他们。”   杨雪吃了一惊,本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说起这件事,她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向要强傲娇的她,从来不会在人前露怯低头的她,这次居然能够卸去伪装,暴露内心脆弱的一面。   “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跃冲她眨眨眼:“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娶你,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他如果不服,可以掀开棺材板找我。”   又是这个调调,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逗你玩,这种在稳重严肃和戏谑放浪如意切换的心态,真的让人无所适从。   开她爸的玩笑,换成别人的话,她肯定是不能接受,必然当场翻脸,可是在他面前。   “……”   她没有生气,低着头,一脸悲伤地翻搅咖啡。   林跃以为她还没有从父亲身故的打击中走出来,劝她节哀顺变,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悲伤不是为杨天赐,是为自己。   ……   三天后。   周二。   杨氏集团董事会现场。   杨雪还没有到,环形会议桌旁边坐着八个人,七男一女,年龄都在40往上,最大的看面相有60多了。   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的男子不断地转着手里的派克笔,笔帽顶端有一圈金黄,应该是纯金打造的,多少带点贵气,然而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面部表情,均有些轻浮,或者说不耐烦。   “徐波,你别转那支笔了行吗?看得我眼晕。”   旁边50出头的黝黑女子十分不爽他的行为,他们等了杨雪二十分钟,徐波转这玩意儿转了有十五分钟,都知道这笔是限量发售的一款高档笔,但你也不能这么炫啊。   徐波听说,只能不再转那玩意儿,把笔握在手里敲敲桌子:“太不像话了,紧急召开董事会不说,还让我们等这么久,她想干什么啊?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有这么做董事长的吗?”   他的牢骚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心声,旁边几位董事纷纷点头。   “翁老,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看向首位左侧年纪最大的男子,要说最醒目的地方,就是右脸成团的老年斑了,单从这一点也能得出他比两个月前才去世的杨天赐还要年长的结论。   翁老好像没有听见,两手环抱胸前,一脸平静,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气愤。   “对啊,翁老,你别一声不吭啊,这会还开不开,大家手头都有事做,没时间陪她过家家。”斜对面一个侧身坐着,一只手放到椅背后面的男子说道。   翁老只是瞥了他一眼,依旧默不作声。   另外几名靠后的董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摇头叹气。   徐波说道:“我看她这么做就是故意晾着大家,大小姐,年轻气盛嘛,上回我们否决了她的计划书,她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在今天的董事会扳回来啊,秦彤,你觉得呢?”   皮肤黝黑的女子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脖子。   “不跟双乌集团争夺袜子市场是她父亲的愿望,我们当然不能任由她乱来。”   话说得理直气壮,不过大家都知道,杨天赐的愿望只是一个理由,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给新官上任的杨雪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董事会里还有一帮老人,事情并不意味着她继承了杨天赐的财产,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以后集团的大事小事就得听她的。   旁边徐波等人小声附和。   便在这时,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会议室的门打开,穿着干练的职业装的杨雪走进房间,可即便如此,白衬衣也压不住有料的上半身,令她走到哪里都是男人的焦点。   “临时去接了个人,对不起啊,来晚了。”   她在道歉,但是从语气到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接人?接什么人能比开董事会重要?”翁老压着怒气说道。   他一直没开口抱怨,这一开口就是质问,徐波等人很高兴,因为用一句难听,但是有道理的话来讲,便是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比起翁老……他们还是嫩啊。   “就是他咯。”   刚刚在董事长位子坐下的杨雪说了一句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话。   就是他?   他是谁?   很快地,这个问题随着一个人的到来有了答案。   徐波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更不明白杨雪带他来董事会想要干什么?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最后面两位董事还小声问了句“这人谁啊?”   杨雪说道:“你们记得我爸的愿望,却连他都不认得,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话说完,有几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起了变化。   “没错,他就是那个被我爸万分重视的双乌集团金总的助理林跃。” ###第二千零八十五章 我来踢馆的   林跃?   他就是那个林跃?   全场哗然,董事们在下面议论纷纷,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竞争对手的代表人物会出现在集团董事会。   “杨雪,你带他来参加董事会是什么意思?”   提出问题的人还是翁老,他是除杨天赐外集团最大的股东,也是资格最老的高管,其他人多多少少还要顾及杨雪的情绪,唯独他可以不给面子,或者说不在乎。   “林跃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是代表金总跟我们谈一桩生意。”   谈生意?来董事会谈生意?   几位董事满脸阴沉,搞不清楚杨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波说道:“杨雪,你忘记你爸当初是怎么说的了,不让你去招惹他,最好离得远远的,你爸没了不到三个月,你就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杨雪叹了口气:“徐叔叔,我没想招惹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好么。”   秦彤说道:“那既然是谈生意,你只要一口回绝不就行了?”   杨雪一脸为难说道:“可他要谈生意的对象不只是我,还有你们。”   还有……他们?   翁老、秦彤、徐波……各位董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林跃唱得是哪一出儿。   其实他们对于这个年轻人谈不上多重视,也就杨天赐多次强调林跃很难对付,但是大家对此抱有怀疑,一呢,因为杨天赐患有癌症,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用的一些药物也有刺激神经的副作用,二呢,他们又没跟着杨天赐去诸暨,不知道那场会谈的细节,天知道这是不是董事长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夸大林跃的能力。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让一家集团的董事长这么忌惮?倒不是大家不信任杨天赐,毕竟在一起共事那么久了,彼此都有较深的了解,问题是他要说金利难对付,大家百分百相信,说金利的助理难对付,逻辑不通,而且再难对付也是一个小助理。   林跃面对一道道带有敌意的目光,不紧张,也不拘束,走到杨雪身边,视线在几位董事脸上扫过。   “前几日蒋振山告诉金总杨氏集团在袜子市场示弱了,双燕袜抢到不少沪市份额,金总挺重视这件事的,后来我们又由特殊渠道了解到一些关于杨天赐遗愿的情报,金总觉得很有意思,吩咐我跑一趟杨氏集团问问各位董事,你们会把对袜子业务的操作复制到其他业务上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双乌集团会考虑上五金和饰品生产线的。”   这段话搞得董事会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宣战书?挑衅?   跑到杨氏集团董事会说这种话,太嚣张了!   翁老气得直哆嗦:“这是你们总经理的意思?”   林跃一本正经地道:“没错,是我们总经理的意思。”   “欺人太甚!”   “对,欺人太甚!”   “……”   徐波等人义愤填膺。   林跃说道:“这不是你们集团董事会的共识吗?在面对双乌集团的时候收缩战线退避三舍。”   话讲到这里,翁老和徐波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杨雪要在制袜业务上追加投资,大家统一战线,用杨天赐的话来怼她,搞得她很狼狈,追加投资的事最后不了了之,如今林跃扬言要跟杨氏集团展开全面对抗,他们继续退的话,先不说利益方面的损失,单是这张脸就挂不住,不说外人,手下亲信都得笑他们是一群胆小鬼,别人战书都下到董事会,瞧你们怂成什么样了?   如果持强硬态度,要跟双乌集团大干一场,那之前对杨雪的批斗就成了决策失误,肯定要被追究责任,从而树立起杨雪的威信,砸了他们的盘子。   难受啊,是真的难受。   徐波很想说一句硬气话,但是看看秦彤,翁老,又不敢开口,生怕自己的硬话会成为杨雪对他们发难的本钱。   “杨雪?人是你接来的,事到如今你总该说点什么吧?”   翁老把皮球踢到了杨雪脚下。   “翁老,我年纪轻,阅历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在场诸位都是我爸的好友,我的叔叔伯伯婶婶们,有你们在,哪有我这晚辈说话的份。”   好嘛,这时候知道拿年龄说事,以退为进了。   要知道当初大家否决她的提议的说辞一个是杨天赐的遗愿,一个就是她年龄小,经验少,涉及到一定规模的资金操作,得问过大家的意见。   徐波往秦彤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   董事会里唯一的女董事阴着脸点点头。   不只是他们两个,大家都看出来了,杨雪肯定知道林跃要干什么,俩人搁这儿唱双簧呢,为的就是给他们这群人难堪。   “对了,我以前说过,娶了杨雪就能继承杨氏集团,可惜杨天赐思想过于迂腐,不同意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这人吧,很轴,他想保持杨氏集团的纯粹,我就越要把水搅浑。”林跃走到徐波身后,拍拍椅背,又走到秦彤身后,拍拍椅背:“几位董事,有没有兴趣把你们手里的股份出售给双乌集团?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价格。”   双乌集团要收购他们手里的杨氏集团的股份?   这就是杨雪说的交易吗?但是像这种事,一般都是私下接触吧,来到董事会……   徐波等人震惊于林跃的大胆和不走寻常路的时候,翁老在想另一件事,杨雪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有什么好处?   原来如此。   稍作思考,他明白了。   且不提双乌集团是不是真心收购杨氏集团的股份,单单林跃抛出的说法就能分化董事会,让他们的统一战线走向瓦解,毕竟杨天赐一死,继承人杨雪很年轻,但是性格要强,不甘心被董事会控制,集团十有八九会陷入内耗,很多人都不看好杨氏的未来,现在林跃摆出一副力挺杨雪的态度,以二人的实力,说强强联手并不过分,心智不坚定的人搞不好真会试着联系双乌集团谈出售股份的事情。   这个分化时机……拿捏得刚刚好,而且摆明了是在利用人性,不客气地讲,这就是一场针对董事会的阳谋。   “杨雪,你……你……你这是引狼入室!”翁老坐不住了,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现在他明白杨天赐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夸大其词,这小子确实很难缠,而现在的问题是,越认识到这小子的厉害,董事会的凝聚力就越弱,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都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爸吗?别忘了你在老杨的病床前说的那些话,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翁老恼羞成怒的一句话毫无意外地刺激到了杨雪。   她怎么答应她爸的。   怎么答应她爸的……   轻声念叨两句,忽然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这位杨天赐见了也要叫声老哥的大股东。   “翁老,我是商人,他也是商人,合则两利,这样做不对吗?”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翁老气得直捏拳头,想砸桌子,又觉得这样有失身份:“好,好,好,杨雪,你现在翅膀硬了,要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家人了,我要是你爸,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说完这句话,他两手一撑,从椅子上起来,带着呼噜呼噜的喘气声往外面走。   这老头儿有气管炎,一激动就犯病,董事会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这儿负气走人,那边徐波和秦彤等人面面相觑。   下首一个国字脸董事问道:“杨董,这会……还开吗?”   杨雪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升到东南方,在侧前方一栋楼的东墙投下一片金黄。   徐波几人对望一眼,默默地收拾起会议桌上的东西鱼贯走出。   待房间里的人走光,只剩他们两个,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答应杨天赐什么过分要求了?”   杨雪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大约过去十秒,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我爸要我这辈子都不能嫁给你,我答应了。”   “哦。”   林跃点点头,食指轻点会议桌,难怪这次看到她,既没有了以前的锐气,也没有了高傲,看起来很没精神,还时不时地流露出一丝忧伤,原以为她还没有从杨天赐过世这件事走出来,现在看来那只是原因之一。   “瞧你这样子,是有认真考虑嫁我的事了?”   “谁要嫁你了,不可能。”   放在以前,她肯定是要狠狠瞪他一眼再说话的,如今没有,表情相当平静。   那是使劲压抑情绪伪装出的平静。   林跃说道:“难怪翁明军会拿这件事来扰乱你的心境。”   杨雪说道:“现在你满意了?让他们人人自危的结果就是没心思工作了,都想看我的笑话。”   “他们躺平,你才有抓权立威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如果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你觉得下面的员工会不会对你阳奉阴违?”林跃继续说道:“别看翁明军表现得最强硬,最气愤,但是我敢肯定,头一个联系我的人一定是他。”   “怎么可能。”   杨雪理解不了,明明翁明军是董事会里反应最激烈的一个,他怎么会去联系林跃呢?   “翁明军只有一个女儿,还入了美国籍,在洛杉矶一家医院当医生,基本上不可能回来接班,以他60多岁的年龄,就算把你架空了,指望这样的身体承担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吗?如果他不想跟你爸一样,就要学会适机放手。如今你的做法透露给他们一个信号,那就是为了拿到集团的控制权不惜违背杨天赐的遗愿,有我的帮助,有双乌集团做后盾,试问这场仗他们有几分胜算?而且纵观历史,新君登基之后最爱做的一件事是什么?没错,废老臣,所以到站下车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确实,金利还在双乌肉制品厂当厂长的时候,她爸已经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了,就七八年时间,双乌集团一跃成为浙中地区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发展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杨氏集团……单从体量上就不是对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翁明军不可能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这么说来,他的那些话……都是烟幕弹?”   “只有稳住那些董事,这样才能博得一个相对较高的报价,不是吗?”林跃直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些人里无论是谁,只要把股份卖给我,你就可以利用董事长的身份将我运作进董事会,那时候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现在谈判还有议价权,如果发展到你跟我把持董事会……其实都不用做到这种程度,那时他们还有后路可退吗?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就看谁动作快了。”   “这个翁明军,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等他尝试联系我,谈妥股份买卖的事,我会把视频证据和录音转给你。”   “为什么?”杨雪被他搞糊涂了。   “一呢,像买股份这种事,我对于不喜欢的人,一般骨折价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成就感,二呢,我把局给你开好,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办,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摆不平董事会这些老人,那我奉劝你不要做这个董事长,不然的话就是为难自己了。”   杨雪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要把视频和录音拿到董事会,放给其他人听,本就不稳当的统一战线必然瓦解,董事们人人自危,人人为我,那时候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换句话讲,翁明军就是她继承集团后第一个祭旗对象。   “可是你这么做……是不是……”   “卑鄙?商场如战场,而兵不厌诈。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开阔的眼界和容人之量要有,但是玩弄权术,洞彻人心的技能同样不可或缺,学会审时度势很重要,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懂了吗?”   杨雪怔怔地看着他。   以前她是听杨天赐的话,杨天赐告诉她林跃很危险,她觉得父亲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直到今日她才亲身领略这个男人是如何反手云覆手雨,把这些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几二十年的人玩得团团转的。   遥想去年,她还想招揽林跃去杨氏旗下的提花机厂当副厂长,那时的她……挺可笑的。   “以前是我爸,现在轮到你教育我了。”   “怎么了?不适应?”   杨雪摇头道:“只是有一点唏嘘……外加一些挫败感。”   她很难理解,眼前这个比她还小的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阅历和见识。   林跃说道:“所以好好学吧,要做我的女人,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杨雪俏脸微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要嫁给你!”   “也是,这是杨天赐的遗愿,而你答应了他。”   才恢复几分开朗的她,一听这话,脸色又变得雨云密布,浑身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抗拒。   林跃刚要开个玩笑逗逗她,一个人敲敲门走进来。   是杨雪的助理,说日本方面来电话了,要她过去接一下。   林跃适机起身,告辞离去。   因为上午的董事会不欢而散,杨雪工作到傍晚才得空闲,他让助理预订餐厅座位,然后打电话给林跃下榻的酒店,然而工作人员给她的答复是客人下午办理退房手续,走了。   不告而别……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双乌集团那边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   杨雪不知道,她只是很惆怅,还有些迷茫和无助。   要问林跃为什么这样做,答案很简单,他帮杨雪把路规划好了,再继续呆下去,相处的重心便会从工作转移到感情方面,杨天赐才死不到仨月,她又应了那个挺扯的亡父遗愿,与其别别扭扭的相处,倒不如果断分开。   杨雪这种人吧,越把她当回事,她越不看不起你,把她晾在一边,反而会念念不忘,一心挂念你。   当然,他家里也确实出事了。 ###第二千零八十六章 十年,桃子熟了,摘桃子咯   傍晚,陈家村。   “林跃,回来了?”   肖东风的媳妇儿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以他们家现在的财力,起一栋二层小楼或者搬进市里新建的小区就是小CASE,她是想这么干的,但是肖东风不同意,还对她放话,陈玉莲不搬,肖家不搬,陈玉莲家不起别墅,肖家就不加盖。   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不满击溃了,要是没有林跃投钱扩建家具厂,没有他给肖东风出点子,没有他为家具厂和双乌集团牵线搭桥,肖家也不可能有今天。   没办法,陈家选择低调,肖家也只能锦衣夜行。   “阿嬷,一早一晚天凉,一定注意保暖。”   “我在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待一会儿就回家。”   她笑着应声。   林跃点点头,正要进胡同,她又把人叫住。   “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陈江河今天来找你妈了?”   “嗯?”   “在你们家门口跪了好几分钟呢,为骆玉珠求情。”   “然后呢?”   “你妈念在她肚子里怀了陈江河的孩子,就在谅解书上签了名字。”   林跃并不意外陈玉莲会心软,她就是这么个人,就算骆玉珠坑了她,可是涉及到孩子的问题,绝对会忍让退步。他连陈玉莲应对自己的埋怨的说辞都想得出来——就当帮你外婆积德了。   “陈江河啊……”   他摇了摇头,快步走进胡同。   肖东风的媳妇儿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其实整个陈家村的人都在议论陈江河和骆玉珠的事,放着性格那么好,最适合当妻子的巧姑不娶,去娶一个刻薄小气的二婚女,俩人回来义乌才几天,惹出多少祸来?掌掴陈金土、卖假货、陷害陈玉莲,陈江河就没干别的事,一直在给她擦屁股。   ……   因为陈玉莲出具了谅解书,骆玉珠没有被重判,作为从犯给了个拘役六个月的惩罚,考虑到她有孕在身,司法机关准予监外执行,也就相当于脱罪了。   经过这次的教训,她老实了一些,起码从表面看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一个二婚女能抓住陈江河这种杰出人才的心,她当然有底气飘了,更何况她觉得自己也不差啊,八九年前在义乌做买卖的人谁没听过袜子王这个称号啊。   确定不用坐牢后,她在陈江河的带领下买了一堆礼物上门看望陈玉莲和老太太,当然,是趁林跃不在家的时候去的,尽管打心眼儿里不想做这种事,可是大面儿上也算过得去了。   陈金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偷盗罪和诬告陷害罪被判了三年,算算时间的话,能比他儿子早出来一两年,有些人开玩笑说林跃也算做了件好事,送他们父子去里面团聚了。   半年后巧姑生下一对龙凤胎,可把陈金水高兴坏了,说老陈家后继有人了,给他们一个取名陈东,一个取名陈茜,都挺普通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文化人,能取个朗朗上口的名字已经不错了,至于陈江河这个名字……那是请教镇上的教书先生,人家给了这两个字。   一个人看两个孩子,巧姑很累,好在有陈金水和他老婆帮忙,情况好过不少。   到了1994年,市里一把火将那些假货烧了个干净,双乌集团请了国内外不少报社的记者过来,对这件事大加报道,以改善外地人对义乌小商品城的印象,同年秋,小商品城的摊位主们推选出了会长和副会长,会长是陈玉莲,不过大家也知道,她是没有时间处理商会事务的,一些重要的会议和活动还得是林跃主持,本来有人提议陈江河做副会长的,但是因为骆玉珠的前科,给大家否决了,他们吵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副会长的头衔给了第一个在联名信上签名的胡彦杰。   此时骆玉珠也生了一个儿子,还是陈金水给取的名字,叫陈路。   结束哺乳期后,巧姑将孩子交给陈金水两口子照顾,去了陈江河的店里工作,倒不是跟林跃之间出现矛盾,原因有二,陈大光是搞走私进去的,自己糊涂怨不得别人,陈金土可是被林跃送进去的,她再到陈玉莲店里工作,难免遭人口舌。另外,陈金水的养鸡场拆迁,市里给补偿了八个摊位,陈金水以此入股陈江河和骆玉珠的公司,他又不懂经营,也帮不上忙,巧姑过去正好。   ……   九年后。   呜……   嗤……   飞机的轮胎在跑道上快速旋转,以降低来自机身的冲力。   航站楼内,骆玉珠站在出站口等候,此时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爱马仕包,穿了件非常扎眼的粉红色无领外套,留干练短发,涂正红色口红,眼线上挑,勾到了眼角,整个人都诠释着“凌厉”两个字。   说起来……也不怪她,十年了,她跟陈江河的玉珠商行已经发展成了以销售饰品和五金制品为主的玉珠集团,陈江河是董事长,她是总经理,俩人一个开宝马一个开奔驰,住别墅,雇保姆,奢侈品穿在身,放到全义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扎眼?不扎眼怎么对得起她的身份。   “干妈。”   随着一道轻柔的呼唤,一张带着微笑的面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岩岩。”   骆玉珠冲她挥挥手,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我看看,几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瞧这脸蛋,这身材。”   邱岩穿着一件棕色风衣面带笑容说道:“干妈,你跟几年前比真是一点儿没变。”   邱英杰走的时候陈江河没去送行,后来俩人有钱了,又因为业务的关系远赴美国,就折道去了一趟洛杉矶,看望邱英杰父女,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赔罪吧,所以要说陌生……还真谈不上。   “岩岩,你看你,夸人都夸得这么低调,干妈我怎么说也是40多岁了,马上人到中年,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骆玉珠去拉她的旅行箱:“走吧,有什么话回家说。”   “干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邱岩婉言拒绝道,手先一步放到拉杆上,拽着旅行箱往前走。   骆玉珠没有强求,提着包赶上:“从前面出去就好,车就停在门口不远。”   邱岩问道:“干爸呢?不是说好跟你一起来的吗?”   “哦,公司有点急事,他去处理了,说一定回家吃晚饭,帮你接风洗尘。”   “嗯。”   “对了。”骆玉珠说道:“从美国回来,你要不要倒下时差?”   “没事,我睡了一路。”   “这样啊……对了岩岩,你爸不是说一起回来吗?出了什么事?”   “怪我弟,在学校里跟人打架,把对方的头砸破了,老师让叫家长过去处理,对方是个黑人小孩儿,他妈不依不饶的,还闹到了儿童及家庭管理局,你也知道我爸一直没有入籍美国,反正事情挺麻烦的,他就取消了回国的行程,跟我妈在那边处理这件事。”   骆玉珠恍然大悟,怪不得临上飞机的前一天邱英杰突然打电话过来,讲他有点事,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国,让邱岩打前站。   说起邱英杰和张学,俩人也挺有意思的,在国内的时候两地分居,最后闹到离婚,等到国外又和好了,邱英杰手术很成功,两年后恢复得差不多了,张学那边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又给邱岩生了个弟弟,取名邱浩。   本来邱英杰惦记着国内的事,心心念念要回义乌,之前张学以医生多次强调的五年存活期为由拦人,这下没必要那么做了,肚子里又怀了一个,邱岩也上了初中,邱英杰还能回来吗?当然不能!这一拖,就拖到了十年后的2004年。   说话的功夫,俩人来到航站楼外,骆玉珠打开奔驰车的后备箱,放好行李后,一个进了主驾驶,一个坐到副驾驶位。   “走吧,先回家,听你爸说你以前最喜欢上溪的牛杂,我特意让王旭带着赵姐去上溪买了十斤。”   “干妈,你怎么买那么多,吃得完吗?”   邱岩有点哭笑不得,她喜欢吃上溪牛杂是因为怀念小时候在北京城,外公带她去吃卤煮火烧的记忆,虽然用料不一样,口感也不一样,但不知为什么,吃起来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更像是一种情结,并非喜欢。   要说喜欢……不,应该说是念念不忘,还要数那个人做的炸酱面。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陈江河和骆玉珠都去美国看过他们,而他……这些年来一次都没去过,不过生日礼物和开学礼物什么的从未落下,有时候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有时候是一张体现东南亚风土人情的照片,有时候是隔着一片海洋也忘不掉的中国味道。   “这顿吃不完下顿吃,让你吃个够,干妈可是打听过了,外国人是不吃牛杂的,这么多年,馋坏了吧。”骆玉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干妈……”   邱岩想问他的事,但是猛然记起爸妈当初的谈话内容,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呗,跟干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是想问王旭怎么样了。”   “他啊,听说你今天到家,一早就跟辅导员请了假,会赶在晚饭前回来。”   邱岩点点头,没再言语。   骆玉珠仔细端详她几眼,唇边浮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她觉得邱岩问陈江河为什么没有来接她单纯是因为好奇,现在问王旭嘛,那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从她的表情,微动作,都能得到证明。   ……   当晚。   陈江河和骆玉珠的豪华别墅内。   “土鸡煲来喽。”   赵姐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把冒着腾腾热气的砂锅端上餐桌。   陈江河摘下用来看手机短信的眼镜,用筷子点点砂锅:“岩岩,趁热吃,尝尝赵姐的手艺,她可是你干妈老家有名的做菜能手,炖鸡煲汤方面的事很在行的。”   赵姐在旁边谦虚一笑:“哪有,那是玉珠高抬我。”   邱岩很有礼貌地道:“赵姨,坐下来一起吃吧。”   “你们先吃,还有一个菜呢,玉珠说是你最喜欢的牛杂汤,我去看看好没好。”赵姐说完转身走进厨房。   牛杂汤……   邱岩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得不是很馋这个,就是单纯喜欢那种跟着外公去吃卤煮火烧的感觉,而义乌的牛杂汤店是最接近卤煮店氛围的地方。   “吃啊,怎么不吃?是家里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骆玉珠见她在那发呆,以为她刚从美国回来,汉堡、三明治、麦片什么的吃多了,不适应中餐高油高盐的味道了。   “不是,不是。”邱岩赶紧摇头,夹了一筷子鸡肉到自己碗里。   “妈,是你们,你跟爸太热情了,上一盘菜就招呼邱岩姐吃,她能不紧张吗?刚才还说像在自己家一样,到头来还不是拿她当客人。”陈江河的二儿子陈路跟个小大人一样吐槽父母的行为。   王旭说道:“你呀,少说话,多吃菜。”   说完瞄了邱岩一眼,想知道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牛杂汤来了。”   这时赵姐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白色的海碗里飘着几片用来提鲜的香菜叶,旁边是反转卷曲的牛肚。   大家都看向邱岩。   她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笑着说道:“赵姨好厨艺,很香,关键是一点不腻。”   听她这样讲,赵姐松了一口气。   不,应该是包括陈家四口在内,都松了一口气。   “干爸,你知道林叔……林大哥最近在干什么吗?我爸这两年总是念叨他,打电话也少了,而且多数时候没说几句话就挂电话,问就说工作忙,时间不够用。”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不过她知道骆玉珠跟林跃的关系不好,选择问陈江河,还搬出了她爸做挡箭牌。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江河说道:“自从公司搬到鸡鸣山这边,陈家村就不常去了,小商品城方面的事务也是巧姑在对接,所以他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近几年他往东南亚跑的比较勤,经常在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地来回飞。”   这下邱岩知道他为什么给她寄了那么多东南亚社会的照片了,有贩毒集团控制区里妇女儿童带着疲惫和麻木的脸庞,有僧人们做法事的场景,有为了省俩车票钱爬火车的低等种姓,也有晒得满身黑的渔民追逐鱼群的图像……   她也经常去世界各地旅游,然而对比他的经历,在融入当地社会生活这一点上,只能说是浅尝辄止。   骆玉珠发现儿子一脸不喜,撇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助理,真不知道该说金总离不开他好呢,还是没有上进心好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很不屑。   也是,这十年是中国经济腾飞的十年,也是义乌成为世界的小商品市场的十年,那些在小商品城摆摊做大的人,要么在村里起了别墅,要么住进了新开发的高档小区,要么在杭州、上海等大城市买了房,金华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而陈玉莲依旧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也不过是翻修了两三次,铺子还是当年半死不活的三间,虽说双乌集团日益壮大,但林跃依然是那个小助理。   十年,十年能改变很多东西,年龄,心态,境遇,性格,还有恐惧……   当年林跃差点把她送进监狱,她确实害怕了,如今嘛,她可是玉珠集团的总经理,对于那个人,害怕早已褪色,而想要报复的心,可谓是与日俱增。   都说有钱了要衣锦还乡,在她这里是有钱了要报仇雪恨,如果不是陈江河拦着,她早就从陈玉莲的铺子下手,先恶心恶心那个家伙,收点利息再说。   陈江河刚要劝骆玉珠收敛一点,不要在邱岩面前讲林跃的坏话,毕竟当时陈玉莲在谅解书上签了名,等于是放了她一马。   当然,他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觉得那是他下跪换来的,是用受辱换来的,出卖的是男人的尊严,凭什么感恩?不仅不能感恩,还要想办法报复回来,不然一辈子都要被陈家村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心思。   骆玉珠注意到他看短信的表情:“怎么了?”   陈江河说道:“近期我可能得去欧洲一趟,发往西班牙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   骆玉珠追问道:“什么问题?”   “先吃饭,吃饭,今天是给岩岩接风的家宴,不谈生意。”陈江河强行为这场谈话画上句号。   骆玉珠很不高兴,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邱岩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微沉,似有所思。   ……   与此同时。   帝都一家五星级酒店内。   林跃脱下西装丢给李铭:“尽快拿去干洗,我明天得飞一趟泰国,上次放了TCC集团的苏旭明的鸽子,既然这次他是诚心谈合作,那就有必要见一下了。”   “跃哥,要我说晾着他挺好,既然诚心为什么不登门拜访,邀请你去他的地盘,万一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很多人都知道我出行最多带一两个助手,从不安排保镖,那为什么在东南亚中东欧洲跑了七八年一点儿事没有呢?像苏旭明这种人,怎么可能犯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TCC是泰国酿酒业巨头,在啤酒这个行当浸淫多年,苏旭明手里的资源对我来讲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而且如果我手里的情报没有问题,他们正在谋求上市。”   “上市?”   李铭惊讶于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人敲响房门。   “进。”   帝都办事处的副经理走进来。   “林先生,刘强栋来了。” ###第二千零八十七章 送上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刘强栋?”   李铭一脸不解:“刘强栋是谁?”   他翻了翻脑海里的日程表,发现脑子里没有这个人名啊。   无预约,无提前联络,无关系,无名气,在他这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   不了解的人都对林跃这个助理职位撇嘴不屑,只有他这个助手知道,就算是金利,也没有林跃忙,你无法想象这位爷是怎么顶着一个助理头衔玩转东南亚的。   林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望办事处副经理说道:“让他进来吧,告诉他,我只有二十分钟的空闲。”   办事处副经理答应一声,出去了。   也就半分钟吧,敲门声又起。   随着李铭说声“进”,一个看起来带点憨厚气的男子走入房间,应该是因为紧张吧,走路姿势出现顺拐的迹象,偏偏他还一身西装,小皮鞋擦得油光瓦亮,无论是气质打扮还是表情管理,反正挺别扭的,叫人想笑又不能笑,憋得难受。   林跃吩咐道:“李铭,去给刘先生泡茶。”   他这才勒住脑海里奔腾的思绪,点头应是,去给刘强栋泡茶。   “不用了,不用了。”这位日后电商界的风云人物很有眼力劲儿的摆摆手:“林先生公务繁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李铭面露迟疑。   林跃挥挥手,让他去外面等候,并招呼刘强栋坐。   “坐下说吧。”   “哎。”   算算年龄的话,刘强栋比他小了三四岁,此时此刻表现得相当拘谨,完全没有一个企业家的素养。   也是,现在的刘强栋只是一个有俩钱的店主,跟那些在小商品城租摊位的商户唯一的区别就是卖的东西不一样。   “听说你在到处拉投资?”   “是的。”刘强栋搓着手说道:“首先,谢谢林先生给我这个机会,然后我想把我的计划简单说一下,我认为二三十年前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管控放松后,做点什么都可以赚到钱,而到了今天,信息化快速发展,再想像以前那样以低技术成本获取高收益是不行的,这正是我在中关村开店几年的经验。”   林跃点点头:“请继续。”   刘强栋得到他的鼓励,很开心,两手按着膝盖继续说道:“当电被发明出来,电灯、电视、电话、电冰箱、电脑,这些以电力为基础的商品经济蓬勃发展,到了今天,这个领域的产品比较从前需要更先进的技术才能在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   林跃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也很认同他的说法,不过还是看了看腕表刻度,给予压力道:“说重点。”   “计算机您知道吧?没有互联网的时候,计算机只是一个面对个人的大号计算器,当然,他还带着娱乐属性,不过总体而言,科技意义大于商业意义,当有了互联网,一切就不一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也就有了互动,有互动才是商业的基础,互联网把天南海北的人和市场打通,有信息的交互,便有需求的交互,有需求的交互,市场条件也就成熟了,所以我认为互联网才是未来商品的主战场,无论是零售、批发,还是资源中介,都能利用它取得更好的发展。”   “你是在抄阿里妈妈的创意吗?”   2004年,掏宝网已经上线,支付保也投入了使用,只要是对互联网市场嗅觉敏锐,有远见,新事物接受能力强的人,都能受到一定的启发。   刘强栋说道:“掏宝网是把商户的信息汇总到一起,再利用运力资源完成交易,它只是一个平台,而我想做的是以互联网为基础,把线下的销售体系转移到线上,未来发展成一家全国性质的互联网超市。”   “知道么,你上面说了那么多,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当然,这可以理解,毕竟我们双乌集团属于传统制造企业,高管们忽略了互联网的发展潜力实属正常,为了兜售理念,不得不提供更多的信息,以便对方理解你的逻辑。”   陈江河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吧,可是对于陈路玩计算机的事也会心生抵触,年轻人对新事物新思想的接受能力和中老年人的迂腐守旧,从来都是历史长河里无法回避的冲突。   “不过……”林跃说道:“我既然决定见你,就一定对你现在做的事情感兴趣,继而对你这个人进行过调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你真的没必要长篇大论说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赚钱就够了。”   刘强栋目瞪口呆。   林跃摇摇头:“还是嫩啊。”   听到这个评价,他的心凉了半截。   林跃又看了看腕表刻度,站起来说道:“接下来我有个会谈,今天就这样吧。”   “还是要谢谢林先生能给我这个机会。”   说这句话时,刘强栋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点子没有太大的吸引力,阿里妈妈类似中介,只是提供一个网络平台,交易过程由服务提供者和需求者协商完成,而他的互联网大商超要建立起来,资金缺口肯定比阿里妈妈大多了,没有几个人可以轻松接受,而且以现在的互联网技术……要应付庞大的交易和物流系统,是有许多困难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话。   “一周后吧,把你对未来五年的商业规划做成计划书交给李铭,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会把它转给金总。”   刘强栋喜出望外,就感觉一个面盆那么大的馅饼糊脸上了。   林跃调查过他,他自然也了解过双乌集团,消息灵通的人士都知道,这个名叫林跃的总经理助理基本上就是双乌集团的守门员,只要能攻破他这关,事情就成功了百分之八九十。   这些年来,不少人想要离间金利和林跃的关系,然而他们的行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对组合的牢固程度,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现在林跃点头,他急需的资金还远吗?   “林先生,太感谢你了,我这就去准备计划书。”   “好,我还有个电话要打,就不送你了,李铭,帮我送送刘总。”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楼就行了。”   未来的电商大佬笑逐颜开地推开房门走出去。   林跃拿着手机进了里屋,站在落地窗前给何瘸子打电话。   等他结束通话重新回到客厅,李铭也已经送走刘强栋。   “跃哥,表哥没有拨通你的手机,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哦,我刚才在给何瘸子打电话,他打电话过来……出了什么事?”   李铭走到他的身边说了几句话。   呵~收敛了十年,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李铭满脸失望:“这个陈江河,也不管管自己的女人。”   林跃说道:“知道前两天骆玉珠在干什么吗?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功利心这么重的女人,陈江河是压不住的,陈金水一早就看穿了这点。”   “那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陈金水给陈江河安排了巧姑,可他不要啊。不过每一对夫妻都有属于自己的相处方式和婚姻状态,他们之间谁说了算我管不着。”   “对了,你说巧姑我想起来了,前些天和我奶奶沾亲带故的一个人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事后表哥发现这个人跟陈大光有点交情。”   “陈大光,骆玉珠,王旭……呵呵,凑齐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能老实点呢?”   李铭心说还不是你整天在外面飞来飞去,这么多年了一直呆在总经理助理的位子上不挪地儿,而双乌集团在外界眼中是一家乡镇集体控股的合作企业。看人家玉珠集团,董事长陈江河,总经理骆玉珠,副董事长陈金水……妥妥的夫妻店,赚的钱都归自己,不比你一个给股东们打工的小助理强?要不是慑于金利的名望,他们也不会隐忍十年之久才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如今金利放话出来,说在考虑退休的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按照一般人的逻辑,一旦没有了金利的庇护,林跃的前途就得画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不过我很好奇,他们会从哪里下手。”   林跃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微微一笑,这次东南亚之行,得快去快回了。   邱岩……已经是大姑娘了吧。   ……   三天后。   玉珠集团办公楼地下停车场。   陈大光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到停车位上的奔驰车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骆总,这是你要的东西。”   骆玉珠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散发阴冷气场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   “干得不错。”   她把文件袋丢到后排座椅:“江河不知道吧。”   陈大光拍着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好,事成之后你那天找我说的事,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先谢谢骆总了。”   他找骆玉珠办什么事呢?调岗!三年前从监狱里出来,他就进了陈江河的玉珠集团,也没给太好的职位,按照陈金水的说法,他毕竟蹲过大牢,才进企业就身居高位没法服众,平时就干些跑腿啊联络的活儿,两年后陈江河给他升到了办公室主任,大小也算个官了,然而他并不高兴,或者说不甘心,因为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就是负责行政事务,能收回扣的采购,没他的事,能赚钱的销售,也没他的事,又因为跟巧姑在一个部门,权力基本为0,还整天在骆玉珠和陈江河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这让他总有种屈居人下的感觉,心里那是相当的不自在。   “巧姑那边……事成之前也要记得保密。”   “放心吧骆总,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在对待林跃态度的问题上,他跟巧姑三天两头吵架,她说当初陈玉莲对她很好,要不是陈金水的养鸡场拆迁了,以摊位入股玉珠商行,搞不好还在帮陈玉莲看店呢,人得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这句话落到陈大光的耳朵里,那就不是知恩图报,而是知仇图报了,他不是林跃送进监狱的,但坚持认为林跃是有责任的,后面陈金土也进去了,还因为监狱里条件不好,得了抑郁症,这些帐当然得记到林跃头上。   巧姑越是维护那个家伙,他就越生气,以为她嫌弃他,看不起他。   如果不是有孩子要养,如果不是玉珠集团是个能下金蛋的宝鸡,如果他跟骆玉珠不是有共同的敌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骆玉珠拿腔拿调地道。   别看她让陈大光帮忙做事,他完成的不错,却还是打心底看不起这货,想当初陈大光打肿脸充胖子,没少跟陈金土在他们夫妻面前装叉,从牢里出来后也就老实了一两年,最近手不干净的毛病又开始抬头,也就是陈江河念在往日情分,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早就找机会狠狠地敲打敲打他了。   “那骆总你忙。”   陈大光推开车门,点头哈腰地道别,往楼梯间走去。   骆玉珠瞥了后视镜里的男人一眼,甩甩贴脸的短发,打着火,驾车离开公司。   ……   周六,邱岩结束了和王旭的谈话,从院子里走出来,上了奔驰车的副驾驶。   “干妈,这么着急喊我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骆玉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啥重要事,想让你陪我去开个会。”   邱岩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她大学读的是经济学,还想去斯坦福商学院深造,因为她爸不只一次地讲,她跟他那个林兄弟的水平差得还远,学校教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所以眼下有一个实地观摩学习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系好安全带。”   骆玉珠嘱咐她一句,驾车向前。   “刚才在跟王旭聊天?”   “嗯。”   “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了很多学校里有趣的事和有趣的人。”   “你是不知道,从你爸决定回国呆段日子起,王旭就一直在做迎接你们回来的准备,就上个周末,担心那些家政阿姨干活儿不仔细,就叫了两个同学帮忙,过去把你们以前住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唉,要说你爸也是,都说了家里住的开,还非要回那个小房子。”   “我爸吧,不愿意麻烦别人。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辛苦陈旭了。”   “辛苦什么,自家人,应该的。”   骆玉珠知道,王旭之所以不用家政公司的人,并不是嫌他们干活儿不仔细,是嫌对方要价太高,还不如拉舍友的壮丁呢,完事路边摊请一顿就好。不过这时候是不能说实话的,她清楚王旭的心思,也很满意邱岩这个姑娘,有机会肯定要帮儿子刷一刷好感的。   “干妈,你能告诉我呆会儿开得是什么会吗?”邱岩瞥了一眼后排座椅上的文件袋,很恰当地转移了话题。   骆玉珠微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去了她就知道了……这个回答,神秘感营造得挺足。   二十分钟后,她得到了答案。   骆玉珠带她来的是小商品城,以前她父亲为之奋斗的地方,而所谓的会议,是小商品城内商户代表的例行会议。   跟往常一样,大家就市场上的情况做了点交流,说说经营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胡彦杰便准备做总结发言,然后结束这场例会。   便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骆玉珠站起来说道:“我认为商会发展到今天,有些事情应该与时俱进。”   对面一个中年男子问道:“怎么讲?”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骆玉珠把那个文件袋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丢到会议桌上,望主位说道:“胡会长,看看吧。”   胡彦杰拿起桌子上的东西看了看,表情很快有了变化。   “你们要陈玉莲辞去商会会长的位子?”   在座代表有的一脸茫然,有的似乎知道她会趁机发难,低着头一声不吭,有的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邱岩更是睁大了眼眸,她怎么也没想到,骆玉珠带她来商会是向陈玉莲发难的。   但……今天陈玉莲根本没有来,主持会议的是副会长胡彦杰。 ###第二千零八十八章 你没资格跟我斗   啪……   胡彦杰把那封联名信按回桌上,看看骆玉珠,又看看名字在联名信上的几个人,一脸怒容。   “真行,你们几个,当初林跃是怎么对你们的,没有他的帮助,你们能平稳度过九年前因为假货泛滥导致的信任危机吗?不说全部,在座的起码四分一都要破产清算,背一屁股债,现在你们一个个腰包鼓了,兜里有钱了,就忘记他的恩情了?这叫什么?!这叫忘恩负义!”   一些商户满脸尴尬,不敢出言顶撞,因为胡彦杰说得一点没错,当年要不是陈玉莲的儿子,很多商户会死掉,更不要说赚到开豪车住豪宅的钱。   骆玉珠表情不改,一直笑盈盈看着胡彦杰发飙。   “会长,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当年给商户们贷款的决定是双乌集团的金总定的,林跃就是一个执行者,大家要感谢也轮不到他不是?”   她的说辞缓解了商户们脸上的不好意思,于是一些人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是啊,钱是双乌集团出的,决定是金利做的,林跃就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助理,大家要感恩那也是感双乌集团的恩,感金利的恩,关林跃什么事,何况他妈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会会长,也算是得到回报了。   “骆玉珠,我想问问你,你带头写联名信的事……陈江河知道吗?”   以陈玉莲母子在小商品城的威望,一般的商户是没胆子惹的,只有玉珠集团,作为从小商品城走出的市重点企业,才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有个词叫仗势欺人,还有个词叫顺势而为,毫无疑问,现在的玉珠集团就是一众商户需要低头服软的那个势。   “当初你那么对陈玉莲,林跃也没有把‘陈江河’这个名字从贷款人名单里踢出去,现在你们飞黄腾达了,一个做了玉珠集团的董事长,一个做了玉珠集团的总经理,现在拿出这东西来恶心他,骆玉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话说得很重,一些人为胡彦杰捏了把汗。   是,这些年胡彦杰顺风顺水,生意做得相当不错,尤其是在文具批发的业务上,实实在在挣了不少钱,但是跟玉珠集团比起来,那就相形见绌了。   他在会场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玉珠集团的总经理良心给狗吃了,这是要把骆玉珠和陈江河得罪死的节奏啊。   “胡会长,我很想知道林跃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帮他卖命。”骆玉珠没有生气,斜眼看着主位,不过语气里的嘲弄说明她的心情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给我钱?他为什么要给我钱?这些年小商品城的商户只要踏实做事,认真经营,有几个赔钱的?想我胡彦杰长你几岁,也算是小商品城的老人了,你问问大家,可曾像你一样做过亏心事?”   确实,当年林跃号召大家在烧假货的倡议书上签名,胡彦杰是第一个站出来这么做的,觉悟和心性没说的,而骆玉珠……那可是差点蹲监狱的女人,只能说她有一个好丈夫,又赶上了怀孕的好时候。   居然翻出她九年前的丑事。   骆玉珠满脸阴沉。   邱岩在她背后一声不吭,十二三岁的时候吧,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邱英杰和张学在那议论,讲骆玉珠因为对林跃有偏见,和陈金土一起陷害陈玉莲,还好当时有孕在身,不然起码要关个一年半载,之前小,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干妈被陈金土骗了,现在看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要把她跟林跃的矛盾当成误会解,怕是不可能了。   这也是她爸要回国的原因之一,想让二人放下成见。   幸亏邱英杰没有回来,如果回来看到骆玉珠做的事情,怕不是又生闷气。   “陈年烂谷子的事又翻出来说,有意思吗?”骆玉珠没想到胡彦杰的反应这么大,本以为他会高兴,因为陈玉莲退了,他就能把头衔里的副字去掉,没想到一个老生意人,反倒讲起仁义来了:“你以为联名信是我逼着他们签的吗?这几年来,陈玉莲和林跃有一个参加过商会的例会吗?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里了,凭什么还要占着会长的位子?”   “没错,说的对。”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说真的,我来小商品城开店后,就没见过那个会长。”   “听说陈玉莲已经完全把店交给陈婷婷表姐妹经营了,赚的钱都是她们的。”   “……”   骆玉珠的一句话带动了签名商户的怨气。   自从三年前林跃的外婆过世后,陈玉莲就不怎么来小商品城了,所有事情都丢给陈婷婷和小丫管,老太太去世的前一年。小丫和陈平结婚,摊位的经营可以说顺利交棒,她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一天起来除了和村里的同龄妇女打麻将,跳广场舞,就没什么事儿了。   林跃那边同样如此,这几年双乌集团和国外多家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他代表金利这飞那跑,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商会的事情。要问现在的小商品城,谁的摊位最多,那当然是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摊位最多,有的做了玉珠首饰和五金器具的展厅,剩下的都租了出去。   影响力此消彼长,现在骆玉珠搞出一封联名信,很多商户们选择签名,也就可以理解了。   胡彦杰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是,林跃待他们不薄,然而商会的存在是建立在有共同利益的基础上,以当下形势,大家明显已经耗尽耐心。   啪~啪~啪~   便在这时,掌声由门外传来。   靠近门口的旁听席上坐的人扭头一瞧,看到微笑鼓掌的那名男子脸色骤变。   有几个发现来人眼生,问旁边的人他是谁,只有以前的老资格才会在心里犯嘀咕,嘴上不自觉地问道:“他怎么来了?”   骆玉珠和里面的商户也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随着林跃带着李铭走进房间,胡彦杰激动地打了个哆嗦。   “林……林跃?”   说实话,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林跃了。   林跃?   他就是林跃?陈玉莲的儿子,小商品城商户协会的实际会长?   这几年新加入的商户们议论纷纷。   骆玉珠同样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及时,进而又生出另一个疑问,这个家伙已经几年未理商会事务,那么今天的事……是有人在背后通风报信吗?   陈大光?   不可能啊,陈大光对林跃的仇恨可是比她还要深,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出卖她。   不是陈大光的话,那是谁?联名信上签字的商户?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即逝,骆玉珠认为事情做都做了,他现在来到会场刚刚好,反正让他退位是大家的意见,她只是牵了个头而已,面对这种情况,看他有什么话说。   她把注意力放在林跃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女孩儿的表情。   虽然邱岩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分辨出她眼睛里的激动。   回到义乌快一个星期了,她终于见到了最想见的那个人。   然而林跃只是看了她一眼,稍微顿了顿,便走到会议桌前,把手里的东西往上面一丢。   嘭……   很响,吓得几个自觉做了亏心事的商户身子一抖。   后面的人仔细打量,发现他丢在桌子上的是团在一起的锦旗,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好话。   义举暖心,造福乡里。   雪中送炭,情深义重。   人间有真情,义乌有……后面的字看不清了。   “佟华,把你送的东西拿回去,还有蔡喜亚,王先锋,刘德志,张鹏宇……”   他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人低下头,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人获得诚信基金的贷款,走出困境后,准备给双乌集团的金总送锦旗,结果被以这件事的实际操办者是林跃,名单是他提供的,要送锦旗就送他,金总不想有人讲他借机图名的说辞给劝退了,他们回去后一合计,林跃帮了他们,陈玉莲又做了商会会长,那这锦旗当然要送了,于是一群人又把锦旗送到了陈玉莲的家里,林跃收了,当时还拍了一些照片,就挂在会议室后面用来纪念小商品城发展历程的展室里。   要陈玉莲放弃会长的位子这件事是对是错暂且不提,当年受过别人的恩惠,现在却把名字签到联名信上,这行为很操蛋。因为他们本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比如派一两个代表拎着厚礼去找陈玉莲,跟她说道说道,又或者等林跃回到义乌后跟他商量。   而现在的做法……摆明是为讨好骆玉珠。   当年靠别人救命的时候就情深义重,仁厚无双,用不到别人了,扭脸就向他的死对头投诚?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怎么了?都不说话?你们不说话,我来说。”骆玉珠看到了邱岩递过来的眼色,不过没有在意,尽管很意外林跃能够及时回来,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当年双乌集团答应给商户贷款,是因为小商品城建设过程中有帮市里出资,如果信誉没了,市场垮了,失去租金收入,市里怎么还钱?”   下面又是一片议论声,老商户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表情虽不相同,但是想法很统一——原来如此。   林跃看着这群人,心里想笑,有些人做生意吧,做到最后都是生意了,生活是生意,亲情是生意,友情是生意,兴趣是生意,理想也是生意……不知道这些人以后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回顾今生,会否发现自己做了一辈子金钱的奴隶。   万事有度,过犹不及。   李铭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既然你知道当初建小商品城双乌集团有出钱,那应该知道市里为什么给陈姨三个最好的摊位了?很简单,因为是跃哥说服金总出资的,市里为了感谢他的雪中送炭,才给了陈姨三个摊位。呵,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你可真不要脸。”   骆玉珠说道:“怪不得他不希望小商品城没落,原来是怕空手套白狼得来的摊位贬值。”   “放屁!”   李铭是真的恼了,这两年他跟着林跃见过不少大集团的高管,有些甚至来自各个国家某一领域的垄断企业,还有一些家族数代经商的世家子,那些精英哪一个不甩这娘们儿几条街?人家再算计,再狡猾,也没像她一样小心眼儿,厚着脸皮说瞎话也不尴尬。   他活到现在,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通过表哥李金泽跟随这位对外声称是金利助理的男人,这些年长的见识不是一星半点,而对于骆玉珠,他的评价是格局太小,一个初中都没读过的女人,看到的都是眼前那点事儿。   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人嘛,心胸宽广的不多,有些更是芝麻绿豆的小冲突可以记一辈子。   “当年你们小商品城陷入信任危机,就算跟跃哥稍有利益关系,可是关金总什么事?双乌集团又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来承销产品,啤酒、火腿肠、家具、染厂的纺织品,哪一个的销售渠道走小商品城?就连陈姨卖的鞋帽,也是从出口订单里匀出一部分来销售,说句不好听的话,鞋帽这块,国内市场可有可无。时至今日,汽车零部件、工程机械、省内首屈一指的物流网、特种装备,还有金融领域的业务,哪一个需要用到你们?还不是跃哥,他告诉董事会的人,说成长环境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思想、眼光、格局,企业也一样,为了我们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具备其他地域的小孩子没有的商业头脑和远见,为了我们的生意能够做到全世界,不断有跟上时代的企业出现,为了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过上富足、舒心的日子,拉小商品城的商户一把,是为义乌的商业体系,同样也是为了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而这,正是一家龙头企业和可以称为企业家的人所需要担负的社会责任。”   他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跃哥说动董事会的人,谁会管你们的死活。”   佟华、蔡喜亚、王先锋等人的脸已经不是尴尬能形容了,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骆玉珠沉声说道:“谁当商会会长是小商品城的事,没你说话的份。”   林跃微笑说道:“没他说话的份,那我给你找个有说话资格的吧。”   他拍拍手,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个女人。   会场里的人感觉很陌生,骆玉珠除外。   “杨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杨雪一面说一面往里走:“我来参加例会啊。”   “这人谁啊?”   “怎么以前没见来过。”   “杨雪……杨氏集团那个杨雪?那不是上海的企业吗?”   “……”   人们十分意外这样的展开,更加想不明白,小商品城的事跟杨雪有什么关系。   便在这时,坐在王先锋对面的三头青站起来,恭敬地唤了一句“杨总”,把他的位置让给杨雪。   三头青叫她杨总?   也就是说三头青在为她工作?   现在大家明白杨雪为什么来参加例会了。   三头青之所以叫三头青,是因为他的两个肩膀和后背各有一个青狼纹身,在小商品城以好勇斗狠著称,这十年来,小商品城的商户只要不瞎作,不搞歪门邪道,乘着改革开放和加入WTO的春风,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三头青的摊位也由一个增加到了四个,在小商品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他还有个外号叫做东北通,主要是这小子十三四岁就跟亲戚去东北讨生活,在那边一呆就是五六年,东北话讲的贼溜,回到义乌一张嘴就是俺们那嘎达怎样,东北那嘎达怎样,说起东北的事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杨氏集团的人。 ###第二千零八十九章 里子面子银子,全输了   邱岩被这一波一波变化砸晕了。   她没想到骆玉珠会带她来参加小商品城商户协会的例会,更没想到干妈会在关键时刻发难,剑指陈玉莲。   就在她心里打鼓,琢磨干妈带她来开会是否有深意的时候,她特别想见的那个人出现了。   等心里的兴奋与激动消退,有些后悔跟过来,害怕被她的林大哥误会她跟骆玉珠是一条战壕的队友时,杨雪又来了,这个女人的故事,她也听邱英杰提起过,毕竟那是林大哥放话要娶的女人啊……尽管大家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真心实意。   林跃说道:“骆玉珠,你搞联名信的底气,应该就是玉珠集团掌握了小商品城多达二十个摊位吧,自以为自己是这里面最大的势力了?那你知道杨氏集团直接和间接控制的摊位有几个吗?不多不少,就比玉珠集团多一个,所以你觉得换会长这么重要的会议,她有没有资格参加?应不应该参加?”   杨雪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道:“骆总,很抱歉通知你,涂凌,孔方圆,丁同乐……这几个名字要从联名信上划掉了,前两天我在西班牙跟你玉珠集团的新伙伴费尔南德谈合作,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这边的事,没想到他们擅自做主……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在西班牙和玉珠集团的新伙伴费尔南德谈合作?   要知道杨氏集团和玉珠集团大部分业务是重叠的,她和费尔南德谈合作,对玉珠集团会有怎样的影响?   在座商户都不傻,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骆玉珠想起陈江河准备后天动身去西班牙的事,原来是杨雪从中作梗。   怪不得林跃能够及时回来,原来联名信上这些所谓可靠的商户有一些是杨氏集团的人。   “杨雪……我真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   杨雪没有理睬她,看着在场商户说道:“大家好,初次见面,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杨雪,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今天的事呢,我先表个态,我不赞成取消陈玉莲会长头衔的提议。”   骆玉珠恼羞成怒:“陈玉莲是你什么人,你这么维护她,杨雪,你忘了你爸的遗愿了?”   “我没忘记我爸的遗愿,难道非要跟陈玉莲有亲密关系我才能投反对票吗?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按照你的逻辑,就凭你当初说我爸的那些话,我首先要搞得应该是你和陈江河。”   大家听得一脸迷糊,无法理解上面这句话的意义。   杨氏集团和玉珠集团是竞争对手,二人相互敌视很正常,可是从他们俩的对话来看,似乎不只是竞争关系那么简单。   只有骆玉珠知道杨雪的言外之意。   当年林跃放话要娶杨雪,继承杨天赐的家业,经过一番接触,杨天赐没有接纳林跃,转而去找陈江河,想招陈江河做上门女婿,还说以后杨氏集团会是他和杨雪的。   当时陈江河刚刚找回她,怎么可能答应,便委婉地拒绝了杨天赐。   谁想大佬不死心,又找到她,还拿出五十万来收买她,说她是个二婚,带着一个拖油瓶,日后将会成为陈江河的枷锁,如果真爱他,不如拿着这些钱离开。   她啥也没说,怼了一句“原来杨雪就值五十万啊”,走了。   在座各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虽然不明白两个女人的恩怨,但是这场戏真精彩。   本来是骆玉珠发难陈玉莲,闹到现在两个女人掐上了。   “杨雪,你今天非要跟我作对是吗?”   “骆玉珠,我今天不是跟你作对,我只是觉得人多少得讲点良心,别人当初放你一马,等你发迹了回头报仇,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说实话,很难看。”   她不仅骂了骆玉珠,也把以前受过林跃帮助,却在联名信上签名的人捎带着骂了一遍。   胡彦杰骂了一轮,李铭羞辱了一轮,杨雪阴阳怪气了一轮,这会开的,跟陈大光展现给他们的剧本完全不同。   林跃叹了口气道:“跟大家交个底吧,就算你们不搞这个,我妈也是要找机会请辞的,主要是小商品城的上级管理部门不希望她退,因为我跟金总的关系不错,集团时常会有公益捐助什么的,即便小商品城每年都向商户收取一定的管理费,但是遇到某些极端情况,比如台风,山洪,水灾什么的,难免会有额外支出,所以有我妈出面,双乌集团的管理层多少是要给一些面子的,我这么讲你们懂吗?现在金总年纪大了,想要过退休生活,我妈还开玩笑说以后就不用代表小商品城去双乌集团哭穷要各种补助了。骆玉珠,其实你不用着急的,最多拖到今年年底的年会,我妈一定主动要求辞去会长之位。”   胡彦杰拍拍桌子上的联名信,哼了一声,眼里带着凝若实质的嘲讽。   丢人啊。   真丢人啊。   骆玉珠刚才还说她这么多年既不来摊位,也不主持例会,这个会长当得不称职,真相呢?并不是你以为别人什么都没做,别人就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时林跃又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你自认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之一,也是小商品城摊位第二多的人,那我妈做的事情,以后交棒给你怎么样?”   义乌十大杰出女性。   这个光环居然变成他拿捏骆玉珠的东西?   在场众人一起望去,女主角的脸已经黑到一定程度,虽然林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会长给她当,从此行目的来看算是超额完成——毕竟她没想过自己当会长,只想把陈玉莲搞下去恶心大仇人。   但是……   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首先,她不是陈玉莲,以后小商品城的各种补贴,举办公益活动的花费都得玉珠集团出,其次,商会并非拥有管理职能的部门,是一个松散的组织,现在杨雪以她的死对头登场,并在商会里横插一脚,她真当上会长,在天天有人唱反调的情况下,日后工作该如何展开?最后,还要落一个用卑劣手段上位的坏名声。   这种感觉就像使尽全力的一拳打到棉花上,别人一点事没有,这边劲儿用过头,扭到筋了。   “我……我不行。”   杨雪白了她一眼:“给你会长你又不做,那你费这么大劲儿干嘛?闲得慌是吗?”   “你……”骆玉珠气得直瞪眼。   “我什么?不服?不服会长就在那里,你当啊。”   “明明小商品城摊位最多的人是你,要当也是你来当才是。”   “我多数时候在上海,没时间,也没想过要当这个会长,不像某些人,搞了联名信,给你当又不敢。”   瞧这话说得,骆玉珠气得牙龈疼,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很清楚,真要当这个会长,那就等于掉坑里了。   林跃说道:“既然让你做你不做,这会长……我提议由胡彦杰接任,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这些年来他干得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   “别,我不行,不行……”   胡彦杰极力推辞。   “你不行?那你选一个会长出来,反正我妈是不会再当这个会长了,这也是我的意见。”   “林跃,事关小商品城的发展,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的另一个说法是赌气。   “我刚才不是解释了吗?并没有意气用事,你也别劝了,谁劝我也不会再让我妈做这个会长了,她已经快60岁了,正经单位早就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哪里还用干这种苦差事。”   就目前的世道,做什么最难?讨钱!   你去企业拉公益拉赞助,能给好脸的有,但是绝对不多,也就陈玉莲靠着儿子和金利的关系,背倚大树好乘凉,换个人来你去试试?别说总经理,办公室主任能见到就不错。   给联名信签名的人全傻了。   这时邱岩摇摇头,说了一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都以为会长的名号响当当,是块宝,到头来却发现,这TMD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连骆玉珠都在躲,其他人?脑子秀逗了才会接呢。   “行了,你做副会长这么多年,每次市里面开会都是你去参加,跟许多领导和企业家也算混了个脸熟,有些事你出面,人家多多少少会给几分面子,所以你就别推辞了。”   胡彦杰一脸为难,过去差不多十几秒才叹口气,勉为其难说道:“好吧。”   到最后还是林跃拍板决定,有些人苦笑摇头,挺同情骆玉珠的,搞来搞去搞了个寂寞。   陈玉莲本来打算年底提退休的事,没想到早半年退了,现在的情况是哪怕小商品城的人求着她当会长,人家都不做了。   林跃笑着看向邱岩。   “现在你知道真正的商场和书本上的商场有怎样的不同了吧。就像我们熟读历史,自以为做到了万事不惑,对国家大事,世界冲突洞若观火,但到头来还是要回归生活,处理家人的矛盾,子女的关系,品味日常里的酸甜苦辣,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费心伤神。”   小姑娘根本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只是单纯地记下来,因为她现在脑子很乱,有对骆玉珠的可怜,猜疑,有对这场冲突的思考,也有对林跃突然出现的惊喜和激动。   不过她是一个能够控制情绪的人,表情还算平静,神色波澜不惊。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跃说道:“她叫邱岩,想必一些老商户应该猜到了,没错,她就是九年前改革办主任邱英杰的女儿。”   老商户们面带惊讶看过去,没有想到那个总是到小商品城找爸爸的小女孩儿出落成一个如此清秀的大姑娘了,而邱岩选择用微笑回应他们的目光。   “我建议让邱岩做商会的副会长,一呢,算是女承父业,延续香火情,二呢,她是加州大学的学生,本科读的是经济学,比你们在座的学历都高,年轻人嘛,最值得肯定的一点就是有干劲儿,有热情,学习能力强,而且她的性格很好,情绪管理能力也不错,我相信她可以处理好商户之间的矛盾和各种突发状况,三呢,这是邱岩到基层锻炼自己的机会,也是你们的机会,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年很多人欠邱英杰一句对不起,现在你们赔罪的机会来了。”   他一句话说完,会场里的人表情各异。   邱岩很意外,意外他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就把她的工作给安排了,倒不是生气,是觉得……这个林大哥太懂人心了,小商品城一直是她爸念念不忘的地方,当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把问题处理好就出国看病了,虽然林跃做了他没做到的事情,可是心里总有个疙瘩解不开,就连她的毕业论文,都是参照邱英杰管理小商品城时收集的数据,总结的经验写成的,所以她对这里是有一份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情愫的,一如那碗一直念念不忘的炸酱面。   现在林跃让她当副会长来处理商户经营中遇到的各种问题,无论从学习锻炼的角度出发,还是从情感的角度出发,她都是无法拒绝的,唯一的顾虑就是担心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很多后来的商户也是这么想的,在那一边瞄邱岩,一边小声议论。   她太年轻了,也就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小商品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她做副会长……能行吗?   “林大哥……我……我不行的……”   一句“林大哥”,这个称呼喊得许多老人侧目。   她叫骆玉珠干妈,骆玉珠随陈江河喊邱英杰大哥,林跃也喊邱英杰大哥,她现在管林跃叫大哥?不是应该叫叔叔吗?这辈分怎么就那么乱呢?   杨雪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事,我会帮你的,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谁欺负了你委屈了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胡彦杰这个新任会长扫视一圈:“不说别的,就因为你是邱英杰的女儿,我也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   其他人听他这么讲,纷纷点头称是,邱英杰在小商品城的口碑不错,当初突然辞职也是因为身患重病,后面发生的事也证明之前打击假冒伪劣的决定是正确的,一些人念他的好,一些人对误会他心存愧疚,所以对于接受邱岩做副会长,抵触情绪不大,更何况上面还有胡彦杰,这几年来一直是他在管理商会,真碰到邱岩处理不了的问题,也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那……那我试试吧。”邱岩一脸谦卑地道:“如果在今后的工作中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望各位叔叔伯伯多帮帮我。”   “一定,一定。”   “放心吧。”   “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当初你爸还在改革办的时候,没少帮大家的忙。”   “是啊,你一说,我还挺想邱主任的,记得那些年每到除夕,大家都回家过年了,他还要一个人来小商品城转一圈,生怕安全方面的事情没做好,引起火灾什么的,他的好,大家都记在心里呢。”   “……”   说实话,邱岩挺感动的,没想到父亲的好名声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便利。   林跃说道:“至于你的工资,由玉珠集团支付。”   商会是一个比较松散的机构,成员都是小商品城的商户,一般来讲,像会长、副会长更偏向虚名,虽然管理着一定额度的会费,却并未约定工资,收入来源全看摊位盈利,邱岩不一样,她不是摊位主,没有收入来源,不给钱说不过去。   骆玉珠横了他一眼。   “怎么?不愿意,那好,杨雪,这钱你来出。”   “没问题。”杨雪答应的很干脆。   “我什么时候说不出了?”骆玉珠当然不能把邱岩推向杨氏集团,她可是一心要让干女儿做她儿媳妇的。   林跃冲她呵呵一笑。   就这一笑,骆玉珠知道自己又输了,面子里子银子……满盘皆输。   “玉珠,玉珠……”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冯姐等人的呼唤,九年前她们得罪林跃,坚持不在名单上签名,最后不仅货被烧了,贷款也没她们的份,这样一来,别人缓过来只要半年,他们缓过来用了三四年,又因为看别人抓住时机扩大经营规模,大把挣钱,眼红心热,便又动歪心思,虽说不像以前那么放纵,可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真假混卖的事情没少干,搞得正经做生意的商户一听冯艳这个名字就皱眉撇嘴,自然而然的,商会事务也把她们排除在外,以致近几年,尤其在加入WTO后,别人的生意越做越好,货都发到国外去了,她们只能靠着玉珠集团施舍的客户维持生意。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骆玉珠是这样的性格,跟她打成一片的人能好?那没说的,账自然是要记到林跃头上的。   知道骆玉珠要在今天向陈玉莲发难的消息后,忙完手头的事她们就赶过来了,凑人头助威呐喊也好,等着传陈玉莲母子的风凉话也罢,总之十分期待。   “冯姐,走,出去说。”   骆玉珠没有给她们进门的机会,知道冯姐过来找自己,顿时如蒙大赦,以去见姐妹为由中途离席,带着几个人往楼下走去。   “玉珠,刚才那个人……是林跃吗?我怎么看着背影那么熟悉?”   “玉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陈玉莲下来了吗?”   “玉珠,你别不说话啊,出了什么事,这你总得告诉我们吧?”   “……”   楼道里传来几个女人的对话。   整个会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便在这时,林跃表情一变,在心里道声“不好”,告诉李铭接下来的事他看着办,啥也没说就匆匆离开。   邱岩打了个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俩人才见面,还没有好好说两句话,怎么就走了呢? ###第二千零九十章 不结婚是为了等你   杨雪也很意外,这几年来尽管俩人见面机会不多,可是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络,当然,是她打给他的多,而且每次都让她生一肚子气,因为以她的性格,能够主动打电话肯定是憋了很多话想说,结果才没讲几句,对面要么要登机了,要么马上开会,要么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能不生气吗?   可是即便如此,每次气完了,又忍不住去想,他在哪儿?跟谁谈生意?天天这么到处飞安不安全?   反正打电话中是林跃折磨她,打电话前后是自己折磨自己,偏偏八九年来乐此不疲,搞得她很自卑,常常扪心自问,她真是那个在各种企业家论坛上吸引无数优秀男人眼球的杨总?   她认为自己很了解林跃,然而即便再棘手的商业问题,也没见他这般慌张。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在现实很快给出答案。   就在林跃离开不到半分钟,伴随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女人闯入会场。   杨雪不认识她们。   邱岩看了又看,面露迟疑,一副想打招呼又怕认错人的样子。   “李铭,林跃呢?他是不是回来了?”   “呃,婷姐,这个……”   李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早在林跃脚底抹油,着他善后那一刻,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吧,想到是一回事,实际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再次被陈婷婷和小丫堵住质问,真不知道该怎么撒这个慌。   “啊……是,跃哥回来了……不过刚刚接了个电话,表……表哥找他有急事,又……走了。”   “李金泽?”   “对。”   会场气氛陡变,众人尴尬地看着眼前一幕,刚才还慷慨陈词为林跃叫屈的李铭,扭脸就撒谎骗女人,这人设转化……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陈婷婷不断地用手指点他:“李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又在给他打掩护是不是?还拉你表哥做垫背的,诳谁呢?”   “婷……婷婷姐……”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邱岩总算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陈婷婷还是当年的陈婷婷,只是人变成熟了,以前就蓝色牛仔裤黑T恤扎条马尾辫,配上雪白的皮肤,很有青春朝气,此时此刻穿着一件韩版修身外套,头发也烫了,手腕还戴着一块高档女表。   当年邱英杰工作忙,不说出省出国了,有时候县里的工作都能一两天看不到人,邱英杰就把女儿托付给林跃或者陈江河照顾,陈玉莲把人从学校接回走,有时候直接带她前往小商品城,当时陈婷婷已经在那儿帮忙了,等她做完作业后就会带她一起玩耍,所以关系很好,以前邱英杰过年给陈玉莲打电话拜年,她还在一边问陈婷婷的情况呢。   “咦……你是?”   陈婷婷被她叫懵了,寻思这里是例会会场,来参加会议的应该都是小商品城的商户,可是翻遍脑海也没从记忆中找出眼前的面孔。看对方一脸激动的样子,似乎跟自己很熟。   “我是邱岩,邱岩啊。”她微微一笑,道出自己的名字。   “邱岩?邱岩!你从美国回来了?”   陈婷婷顾不上质问李铭,带着小丫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前方的女孩儿。   “看看你,九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很开心,一时忘了林跃的事,并没有发现李铭偷偷溜了。   邱岩说道:“是啊,九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陈婷婷说道:“我挺好的。”   这时小丫在后面碰碰她的胳膊,凑过去小声说了句话。   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铭也跑了。   或许是看到从前多次照看的小女孩儿长大成人,很高兴,压下了心里的闷气,陈婷婷出人意料地没有发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邱岩在这场例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拉起小妹妹的手转身就走。   “她就是那个陈婷婷?”   杨雪偏偏头,小声问话。   三头青点头道:“是的,杨总。”   旁边的商户们也面带笑容小声议论,因为挺严肃的一场会议就这么让陈婷婷搅合了。   九年前,小商品城里的商户们对于陈玉莲的安排可以说心知肚明,陈婷婷的妈也在私下里多次跟村里人暗示,讲陈玉莲已经同意孩子们的婚事,等再过一两年就给他们办酒。   结果呢?   都过去九年了这婚还没结。   盛传林跃之所以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哪怕过年也在家待不了几天,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躲陈婷婷和陈玉莲的唠叨。   林跃在义乌是名人,陈玉莲做小商品城商会会长这么多年,脸也没少露,在这样的背景下,陈婷婷不嫁给林跃还能嫁给谁?她很漂亮,性格挺好,学历嘛,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追她的人不少,可是跟陈玉莲家那位一比……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事情就一直拖着,别人问起陈玉莲,她也没辙,只能说儿子再长几岁就好了,现在不是提倡晚婚晚育么。   可是他都已经35了,还不够晚吗?   杨雪转头看向窗外。   陈婷婷32岁,她呢?她可是比林跃还大1岁。   想到这里,多少有点意兴阑珊,起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这么离开了。   有些人想起九年前骆玉珠为了恶心林跃,让冯姐等人散播的闲话,大意是他一心迎娶杨氏集团的公主,图谋杨天赐的遗产,结果人家没看上他。   陈玉莲为了反击这些人的无聊行径,才摆出一副早就把陈婷婷当儿媳妇看了的态度。   反观杨雪今日所为。   她什么意思啊?   三头青冲斜对面不断打量自己的商户说道:“再看我削你啊。”   “……”   骆玉珠走了,林跃走了,李铭走了,现在邱岩和杨雪也走了。   会开到这里,自然没有继续的必要,胡彦杰又随便说了两句,就让大家回去了。   ……   当夜,陈江河和骆玉珠的别墅里。   赵姐和陈路眼望天花板,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原因嘛,很简单,房子的男主人在跟女主人吵架。   “谁让你搞联名信的?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陈江河很生气,逼人的视线定在骆玉珠身上:“要不是金锐叔跟我说这件事,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他老婆正在做面膜,手指不断地弹啊弹,弹啊弹,期望水分快速被皮肤吸收,含混不清地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的事,小商品城摊位这块儿一直是我在负责。”   陈江河急了,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面膜:“别敷了。”   骆玉珠吓了一跳,从床上站起来,针锋相对地道:“陈江河,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问我干什么?”   “捅娄子?我捅什么娄子了?不就是搞了个联名信吗?怎么叫捅娄子了?”   “当年你从看守所出来,咱们怎么说的?我千叮咛万嘱咐,好,你跟他不对付,那以后离得远远的,你别去招惹他,我也不跟他共事,可是你怎么做的?”   “你也说那是当年,当年的事,拿到现在说有意义吗?”   “没意义?你居然说没意义,看看你今天都得到了什么?”   “怎么没得到,陈玉莲已经不是会长了?”   “这你都能说成自己赢,骆玉珠啊骆玉珠,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生意人?这是生意人能干的事?搞了那么大阵仗,面子你得到了吗?没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会场发生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玉莲根本不稀罕这个会长,要不是为了小商品城,人家早就请辞了,你倒好,别人犯困,你给递枕头过去。再说里子,会长你不做,副会长也没你的份,陈玉莲不当会长了又能怎样?胡彦杰跟谁走得近还用我说吗?是,你可能说岩岩做了副会长,那你想想,她现在是胡彦杰的副手,平时有事,人家在她面前说你好呢?还是说林跃好呢?而你这边还给她开着工资,你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真是……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你会办这样的蠢事。”   “你说谁蠢?陈江河,你再说一遍。”   “说别人蠢对得起你吗?每回你提他,我都会说,你斗不过他的,想当年,双乌集团还是个乡镇小厂,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做事就能快人一步。我跟你说,到了今天,他只能比以前更强,绝不会弱。玉珠集团?是,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但跟双乌集团比一比,我们这点成就算什么?你这卖插销、滑轨、铰链、挂钩,人家在做特种装备和工程机械,还有不显山不露水的那家主搞投资的金融公司,投了多少家企业你知道吗?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打听到林跃这些年飞来飞去,主要业务都在那边。”   “双乌集团再强大,那也不是他的,是佛堂镇集团所有,明年金利一退,他还能靠谁?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佛堂镇那些股东没有怨言吗?”   “你说你……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什么都别说,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知道你之前联系的那个老费为什么突然变卦吗?是杨雪在背后使坏,就是要招你做上门女婿的那个。”   “杨雪?杨氏集团?”   陈江河吃了一惊:“杨雪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就得问你了。”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   陈江河知道骆玉珠吃醋了,对此他是一点脾气没有,儿子陈路都9岁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夫妻二人在房间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旭正趴着门缝偷听。   林跃……   又是那个林跃。   从小到大,父亲和母亲为这个名字吵了多少架?!   他恨!   恨自己才读大四,没有能力帮母亲报仇。   他知道,骆玉珠始终要找林跃的麻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帮他出一口恶气。   九年了。   他始终记得林跃扇他的那一巴掌。   正常情况下谁会跟十来岁的孩子计较呢,可是那个林跃就是这样的王八蛋。   “王旭?你怎么……”   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回头一看,发现是赵姨来了。   嘘~嘘~   他赶紧做手势让她小声点,别让屋里吵架的两个人知道他在偷听。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   门咔的一声打开。   陈江河的脸出现在对面。   可能是没有想到门口有人,父子二人对望一眼,陈江河打了个愣。   “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哦,我……我刚才经过这里,听到你跟我妈好像……”   后面的话他没说,陈江河也没追问,转头看向保姆。   “赵姐,有事吗?”   “是邱岩,邱岩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今天晚上不回来睡了。”   听她这样讲,王旭急了:“她不回来了?她不回来住哪儿?”   骆玉珠也从屋里走出来,眼望赵姐等待解释。   “她说今晚在陈家村住,你们不用为她担心。”   “陈家村?”王旭一脸不解。   陈江河想了想,沉声说道:“陈玉莲家。”   小时候邱岩在他们家住过,但更多的是跟陈玉莲一起,现在她说不回来了,在陈家村住,可想而知是住在谁的家里。   王旭表情大变,一脸急切说道:“陈玉莲还住在原来的平房里,多不方便啊,不行,我去把她叫回来。”   “小旭!”陈江河呵斥一句,转头看着骆玉珠说道:“都是你办的好事!怎么说岩岩小时候也受过陈玉莲的恩惠,你搞联名信带着她去,岩岩表面不会讲什么,却不代表她会认同你的行为,今天的事就是给你提个醒,以后不要拿她当枪使,她也不愿意选边站。”   “陈江河……”   骆玉珠刚要回呛两句,只见男人一转身,回屋了。   “妈……”王旭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   “你看妈有什么用,妈总不能去陈家村把她绑回来。”   骆玉珠丢下这句话也走了,把儿子晾在走廊里。   而赵姐早就识趣地溜了,还把陈路赶回房间睡觉,以免殃及池鱼。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明天一定要把邱岩找回来,骆玉珠不去陈家村,他去!   王旭暗下决心。   ……   第二天中午。   邱英杰的老房子里。   嗤……   厨房里传来食材下锅的声音。   香味儿透过门缝飘来,邱岩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眉眼间飞起一抹笑意。   就是这个味道。   八岁以前,走在北京城的胡同里,一闻见这个味道就知道谁家做炸酱面了,她总会馋虫大做,回家央求外婆给她做手擀面,再炸一点六必居的鲜黄酱,加点黄瓜、萝卜丝,剁成碎的芥菜疙瘩,那滋味,能吃两大碗。   八岁以后,她妈出国留学,她被邱英杰接到义乌,因为工作太忙的关系,邱英杰时常不在家,林跃接到电话就会在她中午放学后过来做饭,做炸酱面的时候多,炒菜的时候少……虽然他炒的北京菜同样好吃,像什么京酱肉丝,四喜丸子,炒合菜,一个义乌人做北方菜可以说信手拈来,甚至站在旁边看他做饭就跟看酒店大厨做饭一样,然而印象里最深刻的,还是这碗很家常,很大众的炸酱面。   嚓,嚓,嚓……   在铲子与锅底碰撞的声音中,她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推开门走进去。   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里烟熏火燎的,出去等就好。”   跟以前一样,不过省略了后面“小馋虫”三个字。   “昨天……”   她欲言又止。   林跃没有回头,随口问道:“昨天什么?”   “昨天阿婆让我劝你……”   “劝我什么?”   “劝你……劝你跟婷婷姐结婚。”   林跃哑然失笑,放下手里的勺子回头看着她:“为了这件事,我妈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征用的说客,居然拉壮丁拉到你的头上。”   邱岩昨晚是在陈玉莲家里睡的,陈江河说的没错,她这么做是为了向骆玉珠表达抗议,但这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让林跃知道她在家里等他,试想回到陈江河的别墅里,以他跟骆玉珠的关系,会去主动找她吗?   “难道……你不喜欢婷婷姐吗?连我爸都知道你跟她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林跃摇摇头:“谈不上喜欢,也肯定不是不喜欢,就是太熟了,感觉有点别扭。”   “亲人的那种?”   “更复杂一些。”   以前这么讲,她肯定不懂,现在嘛,多少能理解一点,因为陈玉莲对陈婷婷打小就是当儿媳妇培养的。   “唉。”她叹了口气:“昨天阿婆跟我说了好多话。”   “这人老了,话就多,自从外婆没了,舅舅一家在市里买了房子搬出去,她就一个人在家生活,虽然白天有村里一帮老姐妹陪着,不过……”   他摇摇头,意思是平时再悠闲,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也难免有孤独感,这一点在中老年人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她是不是埋怨我回家少?”   “你说呢?”   “你也看到了,我一回来她就催婚,只要在家睡一晚,第二天舅舅、肖婶什么的准会上门做我的思想工作,换成你,你不烦啊?”他转过身去,轻轻搅动炸酱,免得粘锅。   邱岩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都35了?还不该结婚吗?” ###第二千零九十一章 林大哥下面给你吃   听到这句话,林跃把铲子一放,回头看着她的脸说道:“你这是听我妈的话来劝我,还是说你也觉得我该娶陈婷婷?”   “我……我……”   其实她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从道义出发,她认为林大哥确实应该跟陈婷婷结婚,两家知根知底,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不过分,而且人家等了他足足十年,搞得现在不上不下,多尴尬啊。   可是再冷静地想一想,她的林大哥也有不结婚的理由,是,陈婷婷蛮漂亮的,性格也不错,但他更优秀,优秀到能把绝大多数女人的眼睛闪瞎。   最后是个人感情立场,不知道为什么,她明知道不应该,没有道理,却还是贪恋这种像当年一般被宠爱的感觉——只要她说想吃他做的饭了,林跃就会放下手里的事来做她想吃的饭菜。就在刚才,他还跟双乌集团的人讲今天不工作,然后把手机关机,这件事给她一种什么都没变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如果他结婚,还会做她喜欢吃的炸酱面,每逢重要节日精心准备礼物,给予远超别人的耐心和爱心吗?工作、家庭、孩子……无论哪一方面都会消耗他的精力,此消彼长,放在她身上的时间,自然而然就少了。   这时旁边煮面条的电锅的指示灯灭了,林跃转身去捞面条,邱岩趁机离开厨房,回到餐厅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噗通噗通的,如同遇到危险死里逃生一般。   后怕?   因为一个娶不娶陈婷婷的问题后怕?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陈玉莲昨晚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觉得很有道理,替她婷婷姐委屈难过。   “面好了,你不喜欢胡萝卜丝,我就没放,记得把炸酱拌匀。”   林跃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盛面的碗放到餐桌上。   她看着那碗炸酱面,红色的西红柿切片和绿色的黄瓜丝码放两边,中间有一个切成两半的鸡蛋,再往上面一点是鲜亮的肉丁酱,点缀着些许香葱。   “唔,凑合吃吧。”   她记得林跃第一次给她做炸酱面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   当时刚从北京来义乌,不习惯这边的饭菜的风味,每顿饭只吃一点点,半个月瘦了四五斤,邱英杰急得不行,拍着桌子逼她吃饭,可她就是不吃,喊着要妈妈,要姥姥,要姥爷,当爸的因为离婚和工作上的事压力很大,忍不住凶了几句,她心里一委屈,便哇哇大哭,邱英杰怎么哄都哄不好。   赶巧林跃去北京出差,带了些土特产回来,想着分给邱英杰一些,毕竟这位大哥也是在北京上过几年学的,进门看到她在哭,一问才知道是嫌菜不好吃不吃饭被训了,便自告奋勇给她做炸酱面。   等做好了端上来给她吃,还一面埋怨面码儿不足,说正宗的炸酱面有很多讲究,什么天寒吃热面,天热吃过水凉面,初春要配掐头去尾的豆芽菜,吃的叫一个嫩,如果能浇点过年腌腊八蒜剩的醋汁就完美了。等到了夏天,就是鲜蒜泥、黄瓜丝、焯过的豌豆和韭菜段,倘是有保存得当的香椿叶,切成碎撒上一些,那滋味,给个神仙都不做的。   “怎么不动筷子?”   “啊,唔……”   她答应一声,把肉丁酱稍微划开些,夹起一口放进嘴里。   “这么多年没做了,觉得怎么样?还是当年的味儿吗?”林跃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邱岩听说眼圈儿一红,感觉这吃进嘴里的面微微发酸,略带苦味。   一般的小孩子,别人对他再好,一别九年未见,再相逢也会有一种疏远感,更何况林跃都不怎么打电话的,生日礼物和书籍、明信片什么的,只是有种他还记得她,愿意跟她分享生活里的点滴的意思,并不能让她念念不忘,真正让她觉得他一直爱护她的,是楼下那家粤菜馆的一碗炸酱面。   正如当初在火车站时林跃告诉她的,广东籍老板确实会做北京炸酱面,吃起来跟他做的多少有点区别,不过大体味道不差,每隔几天她会过去点一碗,上大学后甚至为了吃炸酱面坐两三个小时的车回家,读小学和初中那会儿心思单纯,头脑简单,没有多想,直到考上高中……高二那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粤菜馆里的炸酱面的面码儿有古怪,因为每个季节的面码儿是不一样的,初春有豆芽菜,有萝卜缨,过年的腊八蒜,深春有甘蓝丝,有第一茬的香椿芽,有鲜豌豆,有青蒜,到了夏天,面码儿更多了,黄瓜丝、扁豆丝、西红柿丁、柿子椒丝,不过进入秋季后,最叫人印象深刻的一碟佐餐小菜是韭花酱。   一开始她觉得老板是开饭店的,做的又是中餐,面码儿丰富很正常,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老板是广东人,南方不怎么吃香椿,更别说最嫩最鲜的第一茬香椿芽,广东人也不吃韭花酱,偏好沙茶酱和酸梅酱,而且吃了这么多年,她都没在菜单上看到炸酱面的选项,也就是说,这么多年老板只给她一个人做这道菜。   高三那年,已经跟她混熟的老板顶不住她的追问,告诉了她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她跟邱英杰去美国的前几个月,林跃来到这里,帮他解决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而作为交换,他需要接待一个特殊顾客——为她提供炸酱面的选择,所以,老北京炸酱面是林跃手把手交给老板的,而一些只有北方才有的面码儿,腊八蒜,腌芥菜,韭菜花酱,香椿芽等,也是林跃托国内的朋友带去美国的,持续了整整十年。   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所以虽然一别十年,电话联系也不多,却并不能影响两个人的关系,每每吃到那碗炸酱面,就会觉得林大哥从未远离过她的生活。   林跃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怎么还哭了呢?难道老余做的不地道?”   老余就是那家粤菜馆的老板。   她拼尽全力才压下心头的情绪,挤出一丝微笑:“可能是……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忍不住吧。”   说完顿了顿又道:“其实老余已经做的很好吃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应该是面条做得有差异。”林跃一面说,一面起身走进厨房。   邱岩想了想,确实如此,老余的面没有他做的筋道。   “其实揉面也是一门功夫,但是因为不像刀功勺功的花活儿那么多,面这种食物也没有各大菜系的主打菜能上台面,所以人们的关注度不高。”他从厨房走出来,把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放到她的右手边。   炸酱面配面汤。   用吃过面的碗盛汤喝,北方有个说法,叫原汤化原食。   来义乌后第一次吃炸酱面,她吃得太快,噎了一下,林跃只能再拿一个碗盛汤给她喝,于是这个习惯就保持了下来,搞得邱英杰不只一次发牢骚,说她吃一顿炸酱面要多刷一个人的碗。   邱岩点了点头,回忆一下某些关于厨艺的电影和综艺节目,确实没有比揉面的。   “林大哥……”   她欲言又止。   “嗯?”   “我……”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她刚要起身,林跃把她按回去,道声“吃面”,走过去把门打开。   出现在对面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   杨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走进房间,先看客厅,又看餐厅,跟邱岩对眼后走过去坐下。   “电话关机,有家不回,找你可真难啊。”   这话是对林跃说的,可她的双眼一直盯着邱岩,看的小姑娘心里发毛。   昨晚陈玉莲让她劝林跃娶陈婷婷的时候她趁机问了一嘴关于杨雪的事情,邱英杰在杨天赐离世前就带着她去美国了,所以他们只知道林跃扬言要娶杨雪的事,不知道骆玉珠昨天在商会会场说的遗愿是什么意思。   陈玉莲告诉她,杨天赐临死前让杨雪在亲戚面前保证这辈子不嫁给林跃,她答应了,所以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   邱岩搞不懂,既然不可能,她为什么追得他这么紧?   “你关机不会就为了给她做炸酱面吧?”杨雪看了一眼碗里的面,又瞄瞄旁边的汤:“说起来……我还没吃午饭呢。”   邱岩一脸尴尬,因为林跃就下了一人份的面条,而有句话叫来者是客,从昨天的会议来看,杨雪再不济也是他的合作伙伴。   “是李铭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林跃转移话题道。   杨雪把包往餐桌一放:“你也别怪他,是我威胁他不告诉我你在哪儿就去陈家村找你妈,他被逼无奈,只能把邱岩家的地址告诉了我。”   林跃心说这就对了,本来他和杨雪的事就传得挺玄乎,陈玉莲一心撮合他跟陈婷婷,杨雪真要找去村里,那乐子就大了,陈婷婷的妈会怎么想?村里人又会在背后怎么议论这件事?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李铭的选择没错。   “所以你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杨雪说道:“陈江河即将动身赶往西班牙,我本以为他会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再走,没想到提前了。”   邱岩一听事关陈江河,赶紧放下筷子,竖起耳朵仔细听。   杨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跟林跃谈论这件事:“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不着急,再等几天吧,费尔南德一定会联系你的,只有挑起你们的战争,他才能坐收渔利,不是么?”   “行,那听你的,等费尔南德打电话我再过去。”   听着他们的对话,邱岩琢磨出一点味儿来,杨氏集团抢玉珠集团合作伙伴这件事……似乎林跃早就知道。   “林大哥,这事儿……你跟干爸……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杨雪说道:“小姑娘,那你觉如果有类似的机会,骆玉珠会放过他吗?”   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一个会长的位子尚且如此,如果有一脚蹬死林跃的机会,骆玉珠可能高抬贵手吗?   林跃笑眯眯地望着杨雪,给她看得很不自在,还有点儿慌。   要对玉珠集团下手是她自己的选择,一是因为当年她偷听了杨天赐和骆玉珠的谈话,那句“你的女儿只值50万”让她十分不爽——嫁不嫁陈江河是一回事,被别人恶心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她跟骆玉珠素昧平生,招陈江河做上门女婿也是杨天赐的主意,你拒绝就拒绝,讽刺一个没见过的人就过分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杨氏集团和玉珠集团属于竞争关系,国内市场的交锋已经延烧到比谁开的展厅多,谁的展厅气派这一步,现在双方都有开拓欧洲市场的意图,对抗也将随之升级,既然早晚有短兵相接的一天,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在金利半退休,林跃对双乌集团影响力最大的时候借助他的力量一举粉碎对手。   所以这件事根本不是他让杨雪做的,而是杨雪要拉他的壮丁干死陈江河和骆玉珠。   然而今天说起这件事,却成了他指使杨雪对骆玉珠下手了。   什么意思?   杨雪和邱岩以前没有见过,根本不用在乎她的看法,那么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试探她在林大哥和骆玉珠间站谁,虽然跟骆玉珠做得是一回事,不过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骆玉珠一心想邱岩当她的儿媳妇,杨雪嘛……即便跟邱岩第一次见面,可是关系到喜欢的人,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   邱岩不知内情,几次抬头又几次低头。   很明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林跃和骆玉珠的矛盾很深,基本无解,但陈江河是无辜的,没有骆玉珠前,他跟林跃的关系非常好,关键陈江河改变不了骆玉珠,又无法放弃这个女人,何况俩人还有个儿子陈路。   邱岩觉得自己还是挺人间清醒的,到美国读书后也能处理好跟同学的关系,如今面对这个问题,竟是一筹莫展。   咚咚咚……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   咔~   房门打开,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王旭?”她站起来,一脸惊讶说道。   今天这事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就想安安稳稳吃个午饭,跟她的林大哥单独待一会儿,说说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的,再问问他是怎么过的,结果呢?先是一个追着谈工作的杨雪,现在又来一个上门搅局的王旭。   她现在十分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把王旭手里那把钥匙要回来。   “邱岩,你想吃炸酱面怎么不跟我说,丹溪路那边开了一家韩国炸酱面馆,很好吃的。”   王旭一眼便看到她面前的白瓷碗,里面是没有吃完的炸酱面,记得小时候她不止一次说林叔叔做的炸酱面好吃。如今她带着林跃来老房子做炸酱面,而不是跟他一起过来看看陈江河和骆玉珠把房子打理得好不好,这让他感觉受到冷落,很不爽。   邱岩不知道说什么好,丹溪路的韩国炸酱面?即便是炸酱面的祖师爷来了,就把店开在楼下,她也只吃林跃做的。   “王旭,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晚你没回家住,我很担心你。”   “我不是给赵姨打过电话,让她转告你们晚上在阿婆家睡吗?”   “可是你的睡衣,换洗的衣服,洗护用品那些东西还在家里放着。”   杨雪看着门口语无伦次的年轻人,觉得他很可笑。   “王旭,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邱岩努力控制着心里的不悦,微笑说道。   “邱岩,我爸今天要去西班牙,下午的飞机,你不去送送他吗?”   “干爸谈完生意就回来了,又不是长时间见不到面。”   “那……那你多久回家?”   “王旭,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邱岩,你听我说,他就是个骗子,陈家村的人都知道。”   “……”   林跃一直很平静,哪怕他这么诋毁自己都没显露怒意,然而几秒钟后,他的表情变了。   因为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阴着脸说道:“人是你找来的?”   人?什么人?   邱岩和杨雪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脚步声临近,一张脸映入视线,她们才知道林跃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   是陈婷婷。 ###第二千零九十二章 你知道什么叫舔狗吗   这意味着林跃昨天逃过一劫,今天跑不掉了。   王旭来了精神,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道:“没错,是我给她打的电话,不应该吗?全陈家村的人谁不知道你一直拖着她,不跟她结婚,如果从你上大学算的话,十四五年了吧,女人的青春有几个十五年?邱岩,你还认识她妈?陈婷婷,就是那个你小时候挂在嘴边的婷婷姐,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是个骗子了吧,这种人……最好离得他远远的。”   昨天的商会会议,陈婷婷还没到骆玉珠就走了,所以母子二人并不知道邱岩最后跟着陈婷婷离开了,还以为这是她去美国后的第一次会面。   上午去陈家村,打听到邱岩跟着林跃走了,他来到这里后看到林跃的车停在楼下,便第一时间给陈婷婷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林跃回来了,然后把邱英杰家的地址告诉了她。   倒不是觉得邱岩会跟林跃发生感情纠葛,毕竟俩人差了十二三岁,快一代人了,他就是单纯讨厌邱岩跟仇人接触,叫陈婷婷过来,就是为了让邱岩知道林跃是怎么亏待这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的。   邱岩很头疼,王旭自己来不算,还把这个对林跃而言无异于一枚炸弹的女人招来,她想跟他安静地待一会儿怎么就那么难呢?   “婷……婷婷姐。”   从理智角度出发,她应该劝林跃跟陈婷婷结婚,可是站在个人立场,想到他们结婚的一幕,心里又不是滋味,就像被抢走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似得——尤其是时隔十年,又一次吃到这碗炸酱面,一样的味道,一样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跟陈玉莲聊天时答应的事,一觉醒来发现很难做到,所以面对陈婷婷,内心是有愧疚的。   “邱岩,过来,过来啊。”   王旭拼命给她使眼色,想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不要掺合进对面二女一男的破事。   现在的场合,这个氛围,他不说话还好,越说话邱岩就越烦躁,昨天是骆玉珠逼她站队出卖陈玉莲,今天王旭强行介入她和林跃的相处时光,还把陈婷婷叫过来,搞得几个人都没了退路……她真的很后悔,后悔答应骆玉珠到他们家住。   “邱岩……”   “王旭,你别说了!”   邱岩走过去,拽着他的衣袖把人往外拉:“你跟我来。”   虽然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过她能离林跃远一点,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他们离开,陈婷婷顺势走入房间,把门一关,望林跃说道:“是因为她吗?”   这里的“她”自然不是指邱岩,她跟王旭一样,根本没有把林跃和邱岩得关系往那方面想,这里的“她”是指杨雪,也就是笑吟吟看着她的女人。   当初林跃就曾放话娶杨雪,现在他未娶,“她”亦未嫁,昨天一起出现在商会会场,今天又一起出现在邱英杰的家里,怎么可能不让人多想。   “……”   林跃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以前被堵到,还能以工作忙有个客户要见,赶开会,赶飞机什么的做借口开溜,甚至安慰陈婷婷,讲金利退休后,他就可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陈婷婷昨天到会场堵他,想来也不是闹,是要拉他去见父母,把金利退休后就考虑终身大事的话跟长辈重述一遍,一是让他们安心,二呢,也算是敲定婚期,给相关人等一个交代。   杨雪见他不吭声,越发感觉好笑。   看来陈婷婷是把她当做情敌了,虽然她确实是,可这件事,或许更复杂……   “你就是杨雪对吧?”   林跃不说话,陈婷婷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对面:“你到底想怎样?当初答应你爸不嫁给他,那就应该果断放手。你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有学历有见识,这方面我不如你,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在外面飞来飞去,是我在家陪他妈,照顾他妈。”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要不然陈玉莲怎么见人就拉壮丁来劝儿子呢,这些年来,她早把陈婷婷当儿媳妇看了,如今差的就是一场酒,一张证了,当然,如果再有一个孙子或者孙女,那就完美了。   杨雪端起那碗邱岩没有来得及喝的面汤喝了一口,好心说道:“还是热的,要不要分你一些?”   “我不喝。”陈婷婷说道:“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杨雪瞄着林跃的侧脸说道:“怎么想的?你等了他十几年,我不也是?你觉得自己年龄大了,那我呢?我比他还要年长。这些年,逢年过节你还能看到他,在一起吃饭喝酒,老太太也是你的坚实后盾,我呢?春节,端午节,国庆日,中秋节,从来都是一个人过,公司里的员工私下里会讲我跟爸赌气,既然他不让我嫁给心爱的人,那我就把自己嫁给公司,所以跟我比一比,你还觉得自己苦闷吗?”   陈婷婷张张嘴,无话可说,作为女人她看得出来,杨雪说得都是真心话,没有撒谎。   她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谁叫你答应你爸的。”   “看来你也知道那是他的遗愿,如果咱们俩的身份调换一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陈婷婷沉默了。   面对病床上即将离世的父亲,只要是孝顺的子女,怕是没几个能硬起心肠拒绝。   “所以很多人只看到我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看到光鲜亮丽的一面,可我的苦,我的压力,谁能体会的到?”   “那你……你爸只是不让你嫁给他,又没说不让你嫁给别人。”   “那你也可以不等他,去找一个对你更好的人啊。”   “……”   陈婷婷发现自己根本讲不过她,或者说,比比谁更痛苦的话,杨雪的人生远胜自己。   “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又看向林跃。   杨雪说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继续逼他,这样做只能让他烦躁和反感,你要觉得他值得你等,那就安心等下去,如果你觉得他不值,那就选择放手,说到底,这更多的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要把责任都推给对方,爱情这种事,没有谁欠谁,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叮叮叮咚~   这时陈婷婷的手机响了,她翻开机盖放到耳边,是表妹小丫打过来的,说是税务局的人去了,今天抽查到自家店铺,要她马上回去处理这件事。   挂断电话,她踌躇片刻,什么也没说,拿起自己的包走了。   从一定意义上讲,小丫解了她的围,因为她发现杨雪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杨雪确实比她可怜,父亲的一句话,把女儿的一生都毁了。   房门轻轻关上。   一阵风涌进来,吹动十年前林跃去景德镇出差时给邱岩带回来的陶瓷风铃,叮叮当当很是悦耳。   杨雪背对着他。   一段不短的沉默后,她回过头来。   “那些话是为了帮你过关说的,你不会是……当真了吧?我是谁?我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这么矫情,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林跃冲她笑了笑。   上面这句话……骗鬼呢,不说他一个穿越惯犯,职业海王,哪怕只谈过一两场恋爱的雏儿,看过电视剧后也能对她的性格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杨雪说道:“那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林跃说道:“好吧,谢谢你。”   “没诚意。”   “那怎么才叫有诚意?”   就在她蹙眉思考该要点什么的时候,林跃突然凑过去,在她的右脸亲了一口。   这个动作把她吓了一跳,一下子慌了神,差点从椅子摔下去。   林跃说道:“不会吧,杨氏集团的董事长这点定力都没有?”   “你……”   “瞧你脸红的。”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蛋,果然有种耳根发烫的感觉,不过很快就调整好状态,轻咳一声说道:“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陈婷婷……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娶还是不娶?”   林跃想了想:“等等看吧。”   这事儿吧,还挺棘手的,当年陈江河跟骆玉珠回来开店,因为陈婷婷在他的指点下戳穿了她和冯艳的双簧,便怀恨在心,私下里往外传他和杨雪的事,还说杨天赐没有看上他。   陈玉莲为了堵陈家村村民的嘴,跟陈婷婷的妈一拍即合,明里暗里摆出一副几年前就钦定陈婷婷儿媳妇的态度,要不然也不会把女孩儿弄去小商品城帮她的忙。   陈玉莲愿意,陈婷婷本人愿意,陈婷婷的父母也愿意,肖东风夫妻、陈金锐、陈金柱,也包括老太太在内,对此乐见其成,毕竟从小时起陈婷婷就是他的跟屁虫,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形容并不过分。   抛开杨雪不谈,如果娶陈婷婷,邱岩怎么办?要知道在《乔家的儿女》里,他就对常新宇挺有好感的,但是吧……那时是表嫂。如果不娶陈婷婷,狠心拒绝她,她扭头找个男人随便嫁了,会幸福吗?   见过玫瑰的男人,怎么看得上野草,同理,爱过雄鹰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乌鸦,虽然这话有些自以为是,玛丽苏归玛丽苏,但道理没差。   杨雪摇摇头,对于他的回答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李铭?”   她看了林跃一眼,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陈婷婷的摊位被税务抽查是他安排人做的,这小子害怕我对你不利,一直在楼下警戒,他说王旭来的时候就想通知你,只可惜你的手机一直关机。你这个助理,真挺机灵的。”   林跃说道:“不机灵我能把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吗?”   ……   另一边,邱岩拽着王旭来到楼下,几乎是用“甩”得松开他的手。   “你来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王旭说道:“提前给你打电话的话你还会让我来吗?”   提前打电话的话,她当然不会同意他过来老房子。   邱岩说道:“王旭,你知道吗?你这么做是对我的不尊重。”   “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王旭,你成熟一点好不好?”   “我很成熟!”王旭强调到:“正是因为成熟,我才知道你不应该跟他接触。”   “我再说一遍,跟谁接触是我的事,我是一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而且他是谁?他照顾我的时候,你还在读小学,所有人都可能害我,唯独他不会。”   “邱岩,你被他骗了,他要是一个好人,怎么可能在外面鬼混那么多年,一直不娶陈婷婷?”王旭指着楼上邱家的房子说道:“昨晚我听爸妈说了,是他指使杨雪对玉珠集团下手,姓林的就是一个伪君子。”   “王旭,他什么时候结婚那是他的自由,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强迫。还有玉珠集团和杨氏集团的冲突,商场上的事,只要是正当竞争,那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不认为如果干妈有机会这么做,她会高抬贵手放林大哥一马。”   “邱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妈是你干妈,我爸是你干爸,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王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跟干妈这么做是在逼我,这是在给我压力你知道吗?”   “他到底有什么好?他以前能照顾你,以后呢?将来……你还不是要嫁人的。”   “王旭!你现在应该将重心放在读书上,不断提升眼界和格局,把自己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能为干爸干妈分担一些压力,而不是像个怨妇一样在背后诋毁比你优秀的人。”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他。   俩人一般大,初中、高中、大学……上学的时间表也差不多,而邱岩从国内学校到国外学校,不仅没有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落下,更是大学三年便修完四年的课程,而且人家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比他的三本院校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种情况下,邱岩又拿他跟林跃比,还说对方比他优秀。   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从前,被那个人一巴掌抽翻在地。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内心的屈辱、不甘、愤怒……种种负面情绪逆流成河。   邱岩和王旭没有注意到前方拐角停的奥迪车,李铭坐在里面,全程目睹了这一幕,感觉超有意思。昨天当妈的搞小动作弄巧成拙,堂堂玉珠集团总经理,义乌十大杰出女性之一,变成了小商品城商户们的笑料,第二天做儿子的又被心爱的姑娘狠狠地抽了一巴掌,邱岩就差没指着鼻子讽刺他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了,单纯从遭遇来看,这两个人……真不愧是一对母子呢。 ###第二千零九十三章 我来看我儿子和女儿   等邱岩回到楼上,发现陈婷婷不在,杨雪也走了。   “她们呢?”   林跃说道:“走了。”   “走了?那……”   昨天陈婷婷去商会会场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今天被王旭招来这里,她已经做好了应对冲击波的心理准备,尽快把王旭打发离开,回到楼上一看,结果啥事都没有?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很好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林跃故意不搭她的话茬,端着已经坨了的炸酱面往厨房走,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这一碗面。”   “对不起……”   邱岩很难过,好好的一顿饭,好好的二人时光,愣是被王旭搅合了,说到底是她没有处理好和骆玉珠母子的关系,扫了林跃的兴。   “没事,哪天你想吃了,我再给你做。”   “嗯。”   她点点头,脆脆地答应一声,不过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难过,因为他很忙的,炸酱前为什么把手机关机?因为之前半小时接了四五通电话,就这架势,哪里有给人做饭的时间。   叮铃铃……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追问陈婷婷的事的时候,上衣兜里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   她拿出来一看,愣住了。   “是阿婆。”   林跃说道:“你不是告诉她中午不回去吃饭了吗?”   “可能是担心吧……”   她一面说,一面按下接通键。   “阿婆。”   “……”   “在,在这。”   “……”   “嗯,嗯,知道了。”   “……”   “好,好。”   很快,她挂断电话,望林跃说道:“阿婆打你手机关机,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她说常厂长来看她,知道你回来了,说想你了,想要见见你,说会儿话。”   “常厂长吗?从他把厂子交给儿子打理后……快一年没见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去拿外套:“走吧,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邱岩心头一暖。   以前邱英杰工作忙,多数时候顾不上她,小姑娘嘛,事儿多,经常会为一些小事赌气,班里的同学也会笑话她是没妈的孩子,尤其是市里打假那段时间,没少挨那些商户子女的欺负,她就把气撒到邱英杰头上,认为不是爸爸多事,自己怎么可能受这些委屈,为了跟他赌气,放学后故意不回家的事没少干,每次都是林跃找到她,把她哄好后带她回家。   时隔十年,再次听到这句话,除了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   傍晚时分。   林跃把车停在江南路一家卖水暖管件的店铺门口,往外面瞟了一眼。   “怎么停了?”   邱岩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停车,本来说好去佛堂镇参观一下双乌肉制品厂的,谁知道车子还没开到路程的一半就停了。   当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侧前方蜂拥而出的小学生,以及校门口的“义乌市实验小学”七个字,一股怀念泛上心头。   没出国前她就是在这所小学读书,十年了,好多东西都变了,周围的建筑、行人的面貌、路边的绿树,还有与印象中比较,完全变了样的小学校。   这时林跃说了句:“正好。”   邱岩面露不解:“正好?什么正好。”   他朝斜对面努努嘴:“那边的人,眼熟吗?”   邱岩目光微横,看到一个四十岁多一点的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的手走过来,一面还笑着问问这个,看看那个。   “她是……巧姑阿姨?”   “没错,是巧姑。”   林跃一面说,一面从车上下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常喜云前几天去杭州看望以前的工友,对方是宁波鄞州人,送了他很多腌雪里蕻,这不,今天拿了一些给我妈,我妈呢,记得巧姑爱吃这个,就分出一份让我给她送来。”   邱岩想起来了,以前她去陈玉莲那儿,经常看到巧姑带白米粥当早饭,配菜就是这个,一个月三十天,天天吃也不腻。   “阿婆心可真细。”   “平时我不在家,逢年过节,巧姑都会买点东西过去,偶尔闲了还会帮忙洗洗涮涮,这些好,我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陈大光呢,我不待见,这个点儿去她家很可能撞上……”   “所以你就把车开到这里等候?”   “你小的时候上学自己走路,放学自己回家,现在的小孩子可不一样,金贵着呢。”   邱岩心想自己不想这么干也不行啊,邱英杰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跟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放学接上学送呢。   眼见林跃抱着一个足有两三升容量的透明罐子走过去,她也推开副驾驶的门,面带微笑,跟在他的身后朝着陈巧姑和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走去。   “东东,我可是听老师说了,今天你又跟刘子航在语文课上偷偷说话,还拽韩梅梅的辫子,你都三年级了,也该懂事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妈妈,妈妈,我知道,是韩梅梅先给老师打小报告,说他帮刘子航写作业,弟弟才拽她的小辫子的。”帮小男孩儿解释的是小女孩儿。   巧姑说道:“茜茜,你看见了怎么不拦着,同学之间无论有什么矛盾,打架都是不对的。”   “巧姑。”   她没等来陈茜的回答,钻入耳廓的是一个熟悉到让她半边身子软了的声音,急抬头看处,果然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你……你回来了?”   “嗯,昨天回来的。”林跃答应一声,回望邱岩:“看看她是谁,还认得吗?”   “她……”巧姑仔细打量旁边面带微笑的女孩儿,脸上的困惑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突然想起陈江河偶然说起的一件事:“你是邱岩?”   “没错,是我,巧姑阿姨,你还好吗?”   “好,好,好,我很好。”   “这是你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啊。”   邱岩出国前巧姑正怀着孕,她对陈东和陈茜的印象还是那个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当时听说里面住着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感觉特新奇,没想到最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十年前她还用手摸过他们呢。   这时林跃拍拍手里的透明塑料罐,插言道:“我妈知道你喜欢吃雪里蕻,让我带些给你。”   两个小孩子用一种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不是不认识他,主要是陈大光和陈巧姑对这个人的描述完全相反,一个说他是大恶人,一个说他是很好的人,当年妈妈最难的时候是他多次出手相助。   陈大光说他坏,陈巧姑说他好,他们该相信谁?   “没想到玉莲姑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巧姑往前拽了拽儿子和女儿:“陈东,陈茜,还不快叫叔叔。”   陈茜眨眨眼,喊了声叔叔好。   陈东也跟着轻唤一句,又抬头看妈妈,似乎还有困扰。   遗憾的是他的妈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孩子的表情,毛手毛脚的样子像一个初次见公婆的丑媳妇儿。   只有巧姑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十年间,林跃每次回家他们都要“见”一面的,有时候是车里,有时候是国贸大道旁边的公寓里,有时候是金华的高档酒店,他总是用命令的口吻,也不顾忌陈大光是否在她身边,更过分的是,还会在那个的时候强迫她接陈大光的电话。   这很过分,真的很过分,每次结束都下定决心以后说不,可是每个下次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哪怕要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到金华碰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也是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无法平静的原因。   “哎,真乖。”林跃答应一声,从兜里拿出钱夹,给两个小孩子一人五百块钱:“叔叔回来得急,没有准备礼物,去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好不好?”   两小只不敢接,抬头看妈妈。   当林跃带点逼迫的目光投射过去,巧姑赶紧说道:“林叔叔给了,你们就收着吧。”   “谢谢叔叔。”陈东大着胆子接过那500元钱。   2004年,即便义乌经济很好,500元对小孩子来讲也不是一个小数。   陈茜看到弟弟把钱拿在手里,她也准备这么做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暴喝:“东东,还给他,别碰他的臭钱!”   这一声嚎,把周围行走的孩子和家长惊动,纷纷望向声源,不知道谁这么没素质,竟然在马路上大喊大叫。   巧姑回头一看,脸色变了。   只见陈大光板着脸走来,后面还有手杵拐杖的陈金水,从表情看似乎也对她接受林跃的恩惠心存不满。   “东东!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陈大光走过去一把夺走陈东手里的钱丢到地上。   陈茜吓得赶紧把手缩回去,并往后退了两步。   “家里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他的钱?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   陈东很委屈,看向自己的妈妈。   这钱明明是她让他拿的。   巧姑发现很多人看着,其中有两个孩子的同学的家长,教数学的郑老师也发现这边的情况走过来,还有人指指点点,面带嘲弄议论他们,不知道是认出陈大光原陈家村首富的身份,笑他弄巧成拙办了个丢脸的婚礼,没几天又锒铛入狱,留下一段父子同甘共苦的“佳话”,亦或是注意到其他可笑之处。   她是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当初要不是因为陈大光坚持,也不会同意补办婚礼,以致陈家村老镇长家的丑事传遍全城,搞得她现在看到孩子的同学的家长在旁边小声嘀咕,会在心底画一个问号,怀疑对方是不是认出她了。   “大光,是我让东东拿的,有什么话咱回去说成吗?当着这么多学生家长和老师的面……不好。”她说完话,还用求助的目光瞄了陈金水一眼。   “你也知道不好啊?我在家里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跟陈玉莲母子来往,你全当耳旁风了。”陈大光发泄似地说完这句话,看到巧姑怀里抱的塑料罐和里面装的雪里蕻,一下子明白过来,走过去就往外夺。   “大光,大光,你干什么啊?”   “给我,给我。”   陈大光搡了巧姑一把,顺势将她怀里的塑料罐抢过来,高高举起往地上一丢。   啪,盖子摔碎,雪里蕻洒了一地。   “我让你吃!”说完又看向林跃:“谁稀罕你的东西,回去告诉陈玉莲,以后别送了。”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了解两家矛盾的人直摇头,频叹气。从那场虎头蛇尾的婚礼开始,双方便结下仇怨,陈金土诬陷陈玉莲卖假货,林跃就把老家伙送进监狱帮他们父子团聚,陈巧姑呢,跟陈玉莲关系不错,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打着看老太太的旗号三天两头往陈玉莲那儿跑,后来老太太没了,陈金土父子刑满释放,就去的少了,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买点补品,偷摸走一遭,偏偏吧,陈金水跟林跃的梁子也不浅,可想而知她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看到陈大光险些把妈妈推倒,陈东作为男孩子,情绪还能HOLD住,陈茜胆小,哇地一声哭出来。   林跃的目光越来越冰冷,挣开邱岩拉着他衣袖的手,望陈金水说道:“不管是吧?当没看到是吧?”   话罢一脚闷在陈大光的胸口。   噔噔噔……   这货连退好几步,一脸痛苦捂着中招的地方,感觉肋骨都要被踹断了。   “不服是吗?来动手跟我打,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男人。”   林跃撇撇嘴:“这时候想到自己蹲过监狱?害怕再进去,被从严处罚了?说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你蹲大狱的时候,如果没我帮忙找人,陈东和陈茜能进实验小学读书?”   想当年,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家村的孩子根本没资格读实验小学。   陈大光望巧姑吼道:“你不是说孩子上学是陈江河帮忙找的关系吗?”   “我……我……”   巧姑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当年确实是陈江河找的关系,然而学校领导一听陈金土父子全进去了,原本答应的事又成了再研究,这下陈江河也没辙了,陈婷婷听说后给她支招,要她去找陈玉莲,只要林跃肯出面,别说实验小学的校长,教育局一把手都得给几分面子,于是她只能去找那个人帮忙。   哒,哒,哒……   陈金水拄着拐杖走过来。   “巧姑啊巧姑,孩子上学遇到困难你怎么不跟我说,爸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得给你把孩子上学的事办了,你去求他……你……你……你……唉!”   他曾做过镇长,自认为在市里有几个熟人,托托关系的话,也不是办不成。   “爸……”   巧姑以为陈金水会为她说话,没想到同样不满她去求林跃。 ###第二千零九十四章 你的家业早晚都是我的   “听听你爸怎么说,巧姑,你还不认错吗?”陈大光大声说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跟陈玉莲母子来往,听见没有!”   后来的围观者看不清,垫着脚尖往里瞧,陈茜和陈东的数学老师原本想要劝架,一看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最终打了退堂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溜了。   巧姑很委屈。   陈金土和陈大光到监狱团聚后,回到家里陈金水没少埋怨她,嫌她嫁了这么一个混蛋,得亏他不当镇长了,不然脸都丢光了。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为孩子的事去找陈金水托关系,只能去求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她认为与她最亲密的人,如今话赶话说到这一步,他们又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这……她找谁说理去。   林跃说道:“陈大光,你在公司里也敢跟骆玉珠这么讲话吗?她在商会会场拿出的那封信是你做的吧?这种脏手的事她自己不干,交给你干,知道这种关系的本质是什么吗?说难听一点,你就是她养的一条狗。我很好奇,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兑现了吗?当年陈金土1500块雇陈江河,人家鸟你了吗?现在可好,一口一个‘骆总’,一口一个‘陈董’,你就不听听下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你的?”   怎么议论他的?   老子小偷儿子走私犯!   陈江河请来玉珠集团养老的亲戚!   陈大光的脸比奔丧还难看。   前几天骆玉珠承诺事情办好了,就让他去基层管事,谁想她在商会会场吃了不小的亏,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不仅不兑现承诺,还对着他发了一通火,说他不会别的就会添乱,活脱脱一副更年期妇女的样子。   今天跟陈金水一起过来接孩子,就是为了找这便宜丈人唠唠,好歹陈江河是陈金水的养子,老头子还是集团的大股东,说话多少有点份量。   事儿不能这么干不是?脏活儿他干了,事情没办成,只能说她的点子不好,这许诺的辛苦费,总不能就这么赖掉吧。   这也是他看到巧姑和林跃接触,气不打一处来的原因,是念和林跃的旧怨,是故意往巧姑身上撒气,也是做给陈金水看,让老家伙知道,身为老丈人不办人事,别怪我亏待你女儿。   “大光,你别听他说,他在挑拨你跟江河的关系。”陈金水用拐杖指着林跃说道。   林跃哈哈笑道:“他跟陈江河的关系还用我挑拨?你就够了。”   “你……你讲什么?!”   “当初你的八个摊位救了陈江河和骆玉珠半条命,如果没有你,玉珠集团能有今天?可你现在有屁用?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生生被骆玉珠架空。巧姑是你亲女儿,陈江河是养子,还是被一个强势的女人管着的养子,你觉得他跟亲生儿子一样,女婿呢?女婿的家人呢?陈家村的人呢?一个有能耐,有素质,有正确价值观的女婿,或许不在乎你把财产留给谁,想要什么凭自己双手去挣,很显然,陈大光并不是这种人,所以你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觉得陈巧姑流产除了陈大光犯浑这个主要原因外,陈金水也是有责任的。   一开始这货就想把巧姑嫁给陈江河,怎么看陈大光都不顺眼,后面陈大光和巧姑生米煮成熟饭,陈江河也没听他的,执意娶了骆玉珠,老家伙逼不得已才承认了这门婚事。   然后呢,他明明是集团大股东,却让陈大光这个一心证明自己不比陈江河差的人去给骆玉珠当狗,后面要撤股的时候,除了当初的八个摊位,剩下的什么都没要,还很大方地说这些以后都给陈大光。这期间还发生了陈大光要带着自己的资源投奔杨雪,被陈金水给搅合了的事,简单来讲,就是陈金水在陈江河和陈大光之间,非常清晰地偏袒前者,看不起后者。   如果陈江河是陈金水的亲生儿子,这么做一点问题没有,然而陈江河并不是。   陈大光见了陈金水好歹喊爸,陈江河呢,叫叔。   为什么电视剧里陈大光一直强调他收的那些回扣是他应得的,就是认为陈金水偏袒陈江河。   别说陈大光,80%以上的女婿遇到这种事,都会有怨言。   林跃的话讲完,陈大光和陈金水的脸色都变了。   陈大光让陈金水去骆玉珠那儿讨说法,陈金水担心他到基层胡搞,不愿意帮忙出头。   陈大光认为陈金水就是看不起自己,当年陈金水也是有实权的人,后来被骆玉珠一番操作,陈江河成了陈董,骆玉珠成了骆总,陈金水成了不管事的股东,而他跟巧姑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办公室副主任,没实权没利益不说,还要应付许多难缠的客户,现在明明是骆玉珠的错,陈金水也不帮他说话,说明什么?这老东西从头到尾把他当外人看。   “大光,你不要听他胡说。”   陈金水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只要跟巧姑好好的,我那份家业早晚是你们的。”   林跃讽刺道:“你那份家业?八个摊位吗?陈大光,我今天把话撂这儿,陈金水如果能给你一份满意的家业,我就帮你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扶你做玉珠集团的总经理。”   哗……   围观者议论纷纷,这话说得也太大了。   他就是金利的助理,等明年金利退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权力还两说,讲什么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扶陈大光做玉珠集团的总经理?   也有聪明人一拍大腿,懂了,他这是笃定陈金水做不到在女婿和养子间一碗水端平。   也是,就陈大光这种人,给多少能满意呢?   多少都不会满意!   林跃没有在意那些人的闲话,突然往前一步,用只有他跟巧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巧姑,十年了,就没人告诉你陈东和陈茜长得很像我吗?”   她本就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陈金水和陈大光的关系,听到林跃这么讲,不由打个哆嗦,脸色白得没有血色。   外人不往林跃的身上想自然不会觉得陈东和陈茜像他,但是她这个当妈的一直和他保持着不为人知的关系,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这些年来能做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觉得俩孩子长大一点就好了。   但……真的好了吗?   现在被林跃发现俩孩子跟他很像,那……万一有一天他把事情说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她不敢想象。   巧姑不断摇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林跃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偏头看向陈大光:“上面的话,我说到做到。”   讲完不再多言,冲邱岩使个眼色,坐进奥迪车的主驾驶,按了两下喇叭驱散围观人群后开车离去。   “林大哥,你真要……跟干爸……”   邱岩不断地抠指甲,由此可见她有多么紧张。   帮陈大光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这话……她听着很难受。   林跃轻拍方向盘:“怎么?心疼了?”   “我只是觉得……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谁说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一定要脏我的手?”   “什么意思?”   邱岩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   “以后你会知道的。”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脚离合下去,档杆往后一拨,油门深点,车子嗖地一下冲出去。   推背感传来,邱岩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头顶扶手稳住身形。   “别怕,怎么说我也是老司机了,你信不信,比开车技术,一般二般的赛车手都不行。”   “吹牛。”   ……   陈江河去西班牙见费尔南德,结果碰了个硬钉子,对方抓住协议漏洞做文章,拼着付给他5万美元的违约金也要跟杨雪合作,要知道玉珠集团的货就在港口的货轮里,一天不卸货就得付一天的钱,这还不算下面工厂的损失,费尔南德耗得起,他耗不起。   义乌这边,骆玉珠知道情况不妙后,积极寻找可以取代费尔南德的合作伙伴,这时一个叫莱昂的西班牙人进入了她的视野,俩人一番试探后达成了合作意向,于是结伴前往西班牙,同陈江河一起应对费尔南德和杨雪组合的挑战。   玉珠集团这边的事则交由王旭打理,是他自告奋勇要帮忙,而站在骆玉珠的立场,认为集团早早晚晚是要由他继承的,不如给他这个历练的机会,另外,也能向邱岩传递一个信号——她再优秀也就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王旭呢,妥妥的富二代,亿级大企业的继承人,像这样的男朋友多少女人抢着要呢,真要错过,她都没地儿哭去。   王旭呢,也很争气,上任的第三天就把陈大光跟集团旗下五金厂的人搞小动作的证据砸到陈大光的脸上,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要问他为什么敢这么干?毕竟陈大光再怎么讲也是他的姑父,道理很简单,他长这么大,骆玉珠就没说过陈大光的好话,当年还险些被陈金土害得坐牢,他能尊敬这个横竖看不顺眼的姑父?更何况又实实在在拿住了陈大光的小辫子。   另外,上回在邱家老宅楼下,邱岩说的话对他触动很大,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证明自己也是一个优秀的男人,那没说的,立威……就从这个便宜姑父下手吧。   不,他从未把陈大光当姑父看,因为他爹是王大山,和陈巧姑没有一点关系。哪怕是陈江河,也是陈金水的养子,血缘关系为0。   陈大光本就对骆玉珠装傻充愣不兑现承诺的行为十分不满,那天又给林跃一番挤兑,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现在陈江河的便宜儿子一上台就拿捏他,背后是不是有骆玉珠撑腰,甚至就是受她指使?   陈大光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把出货单狠狠地砸到王旭脸上,怼了一句老子不干了,并当着公司员工的面骂王旭是骆玉珠和铁路工人生的杂种,有什么资格主持集团事务,还在那吆五喝六,装大尾巴狼。   就因为骆玉珠的这段黑历史,两个人彻底撕破脸,陈大光已经豁出去了,那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了,连前两天骆玉珠要他拿钱收买小商品城商户在联名信签字的破事儿都给抖了出来。   公司里的员工议论纷纷,骆玉珠在商会会场闹笑话的事很多人都听说了,还以为联名信真是那些商户自发签名,原来是陈大光威逼利诱所致。要知道陈江河和骆玉珠在义乌商界的口碑还是不错的,说起他们,基本是守信用的代名词,可是谁能想到,被提名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骆总也有如此不堪的一幕。   王旭勃然大怒,要陈大光从他的公司滚出去,陈大光则说玉珠集团有他跟巧姑的一份,而最没继承权的,就是他这个姓王的杂种。   本来王旭就很在意自己不是陈江河亲生儿子的身份,被陈大光一激,顿时恼了,姑父和侄子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大打出手,员工们不知道该帮谁,拉又拉不住,后来不知是谁打了110,警察过去给俩人弄进了派出所。   巧姑知道后迫不得已打了越洋电话,表面上在欧洲各国旅游,暗中与莱昂一起接触各地经销商的陈江河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通过派出所的熟人给王旭打电话,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强迫他向陈大光赔礼道歉。   派出所的人知道俩人和明星企业家陈江河的关系后,也就对打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给放了。   这场冲突看起来平息了,但是双方服不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从号子出来后陈大光就不去公司上班了,天天在家打麻将,没钱了就找巧姑要。   巧姑说他两句还十分不服,讲他被骆玉珠欺负,陈金水那老逼不给主持公道,现在王旭这个外姓人也骑到他的脖子上拉屎,陈金水还是屁话没有,该出面时不出面,算什么长辈。   虽然很在意义乌的情况,不过陈江河十分清楚哪边才是重点,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拉拢那些经销商上,很快便搞定了货物的销路,摆了费尔南德一道,就在骆玉珠非常得意,认为杨雪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场对抗是玉珠集团胜利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第二千零九十五章 陈江河,你在自取其辱   电话是从国内打来的。   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骆玉珠很在意的干女儿——邱岩。   邱岩说邱英杰老宅那边该买的东西都买了,该置换的大件也置换了,准备从陈江河的别墅里搬回自己家,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他们一声。   骆玉珠在心里骂王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跟莱昂动身前往欧洲前去找过干女儿,让邱岩在她和陈江河出国的这段时间配合王旭管理玉珠集团,邱岩招架不住她的劝说,答应了。   现如今打电话过来,讲要搬回邱家老宅,恐怕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仔细想想,近期能让邱岩发生心态变化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王旭和陈大光的冲突。   再怎么说陈大光也是王旭的姑父,这一动手,不管占没占到便宜,丢脸的都是陈江河和玉珠集团,又因为涉及巧姑,巧姑的爹是陈金水,公司高管肯定会有想法,邱岩答应帮王旭处理集团事务,最后搞得一地鸡毛,出于对集团内部复杂关系的吃力感也好,对王旭的失态失望也罢,总之,从决定由别墅搬出去来看,她不愿意再跟这个家庭有太多交集。   骆玉珠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搬回老宅住,这一去,双方接触的机会不就少了很多吗?一边在心里把王旭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安抚邱岩,讲自己和陈江河已经处理完欧洲事务,明天就回国,所有的事等他们回去再说不迟。   邱岩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选择答应。   就这样,把剩下的事情交给莱昂和海外市场部的员工处理,陈江河和骆玉珠乘坐最近的国际航班赶回义乌。   俩人一下飞机就看到在出站口等候的王旭,陈江河本想质问他和陈大光发生冲突的细节,骆玉珠把陈江河摁住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她又问王旭。   “岩岩呢?岩岩现在哪里?”   “不知道,她已经三天没回公司了……也没回家。”   陈江河用手指点点王旭,一脸不满,知道邱岩要从别墅搬走的事后,他给公司的小于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他,就在昨天上午,邱岩在王旭的办公室里吵了一架。   骆玉珠在他的后腰杵了一下,制止了他进一步训斥王旭的想法,拿出手机拨通邱岩的电话。   “喂,岩岩,是我,干妈。”   “……”   “是啊,我跟你干爸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   “哦,行,我跟你干爸待会儿过去。”   骆玉珠挂断电话,望陈江河说道:“岩岩现在邱家老房。”   “看来她已经拿定主意,这丫头,看起来很好说话,可是一旦做了决定的事……”   “说那么多干什么,走啊。”   陈江河摇摇头:“现在就去?要去你跟王旭去,我不去。”   骆玉珠用一种富有攻击性的目光看着他:“你说什么?不去?”   陈江河解释道:“我跟你说,岩岩很聪明的,事到如今她应该也看出来了,孩子的事,你跟我……不应该插手太多的,王旭不行,我们做再多也没用。”   这话骆玉珠听着刺耳。   “陈江河,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王旭不行?王旭怎么不行了?那陈大光是个什么东西,这三年来要不是你护着他,我早让他收拾东西滚蛋了。”   “玉珠,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这里是机场,很多人看着呢。”   陈江河望一面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一面回头打量他们三人的旅客歉意微笑。   ……   二十分钟后。   汽车在邱家老宅楼下停住。   陈江河推开副驾驶的门走出来,打量一眼前面老旧的四层楼房。   90年代的建筑,至今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应该是外墙刚刚粉刷过,看起来还算整洁,不过紧贴墙体布设的各种线路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   “看什么看,走啊。”   骆玉珠拎着包,从后面快步超过他,进了前方的单元楼。   陈江河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她和王旭身后往前走。   尽管觉得很丢脸,不过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妥协了,不得不为儿子的婚姻大事上门表态。   咚咚咚……   骆玉珠甩甩鬓间发丝,举起手敲了敲还贴着已经变色的福字碎片的门。   耳听得脚步声临近,门咔的一声开了。   她本以为开门的会是邱岩,没想到不是,开门的是那个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男人。   “怎么是你?”   骆玉珠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随之出现的是意外与愤恨交织在一起的神色。   陈江河则闻到一股炸酱的味道,很香,勾得他这个吃过飞机餐的人还想再吃一顿。   “这是邱英杰的家,不是你骆玉珠的家,我在或不在,不是你说了算。”林跃撇撇嘴,用无奈中带着一些嫌恶的语气说道:“真是晦气,怎么每次给邱岩做面都有讨厌的人上门扫兴。”   “你说什么?”   骆玉珠并不知道王旭曾把陈婷婷找来,搅了两个人的第一次午餐时光,对于这个说法,那自然是满心愤怒。   她回头瞪了陈江河一眼,意思是嫌他怎么不帮自己说话。   便在这时,邱岩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陈家三口全部来到,不由得愣了一下。   “干爸,干妈,你们怎么……”   她还以为三人刚下飞机,怎么也要回家休整一下,吃顿饭喝口水什么的再来老宅找她,没想到竟是一刻未停,直接从机场赶来这边。   可能是因为楼道里太吵,对门咔的一声打开,一个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男子走出来,满脸不爽地看着堵在自家门口的二男一女。   “吵什么吵,今天是周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人嗓门儿很大,说话很冲,一张脸臭到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邱岩连说两句对不起,赶紧把骆玉珠、陈江河、王旭三人让进客厅。   邻居的表情这才好看一点,把门一带,继续去跟周公下棋了。   骆玉珠知道不是跟林跃置气的时候,走进屋里打量一眼居住环境,一脸鄙夷地道:“岩岩,你看看,看看,对门住的是什么人啊,你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我不放心。”   “干妈,对门的大哥平时挺好的,可能是昨晚值夜班了,今早才回来休息,被人吵醒难免会有起床气。”   邱岩说话还是很温和的,林跃就没她这么好脾气了。   “说别人没素质,当年不知道是谁,拿着六七毛钱的东西卖三块五一对,还口口声声讲自己在亏本赚吆喝,人呢,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第二重要的是不能嘚瑟。”   当年骆玉珠和冯艳唱双簧,把到小商品城买东西的客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是陈婷婷破了两个人的功,也是那个时候,冯艳彻底把陈玉莲记恨上。   被这句话戳中痛点的骆玉珠咬牙切齿地道:“我在跟邱岩讲话,有你什么事。”   “那这样,邱岩,我给你出一个选择题,从现在开始,你有六十秒钟的时间回答,要么我以后不再登门,要么让他们从这里滚出去。”   林跃看了看表,抬头瞄了骆玉珠一眼:“我记得见骆总是要预约的,那你来找邱岩预约过时间吗?你先大声说话扰人清梦,又搅合了我跟邱岩的午餐,还一副理所当然,毫无歉疚的样子,骆玉珠,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她妈了吧,实话告诉你,张学是顾及邱英杰的情绪,才没有对她认干爸干妈的事情说什么,如果你一直这幅泼妇像,那就别怪我给张学打电话,建议她断了这门亲了。”   “玉珠,玉珠……”陈江河从后面用力拉她,想要让她冷静一点,不要跟林跃斗嘴,办正事要紧。   更年期的妇女能听进别人的劝,也不会有更年期综合症这个病了。   “林跃,你还别嚣张,我告诉你,费尔南德的展销会泡汤了,这个时候,杨雪应该在和那老东西哭鼻子吧。”   自打在商会会场吃瘪以后,她便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林跃和杨雪串通一气给她难堪,杨氏集团抢走玉珠集团的合作伙伴费尔南德,多半也是他在背后出主意,所以击败杨雪,约等于击败林跃,早在邱岩没有打电话给她,表示搬出别墅的意愿前,她就不止一次地想怎么才能找到机会当面告诉林跃这个坏消息。   “不就是展销会泡汤了吗?费尔南德本身就是销售商,大不了降价咯,其实……如果你们的货没有铺开,而是运回国内,那没有对手的价格战还能叫价格战吗?据我所知,以玉珠集团的实力,要做出符合欧洲市场标准的产品,必然要放弃很大一部分产能,进而失去国内市场的份额,那你们觉得,几个月下去,会不会拖垮玉珠集团呢?”   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把杨雪也算计了?   不只骆玉珠,连陈江河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邱岩也一脸意外的样子,只有王旭还被林跃和邱岩在一起吃饭的愤怒支配,拎不清欧洲发生的事会对玉珠集团带来怎样的影响。   陈江河说道:“你这样做,杨氏集团的损失将非常大。”   林跃耸耸肩:“反正我又得不到杨氏集团,得不到就把它毁掉喽,顺便拉玉珠集团陪葬,再然后杨雪没有了杨氏集团这个枷锁,就可以嫁给我了,你们觉得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妙吗?”   陈江河一家三口全傻了,这家伙的想法还真是……只能说一句够狠。   王旭很激动,指着他说道:“邱岩,看到没有,这就是姓林的真实面目,杨雪跟他可是合作伙伴,他居然想要把杨氏集团毁了,还要拉玉珠集团做垫背的。”   邱岩开始也很惊讶,不过当王旭带着情绪说完这句话,反而冷静下来。   王旭把陈婷婷招来那次,她拉着王旭去楼下谈话,没有听到杨雪和陈婷婷的对话,不过本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杨雪喜欢林跃,很喜欢的那种,但又碍于父亲的遗愿和亲人的期待,不能跟他在一起,某种程度上讲,杨氏集团确实称得上枷锁,不,她觉得更恰当的形容是一座现实的五指山,死死地把杨雪压在下面。   林跃说要毁了杨氏集团,非但没有骇人听闻的感觉,还让她生出几分这才是男人的浪漫的惊艳,因为这是只有电视剧和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杨雪是可悲的,也是可怜的,然而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一种非常羡慕的心理。   “骆玉珠,你们一下飞机就往邱家老宅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为邱岩要搬出你们的别墅这件事来的吧。”林跃嗤笑道:“为了儿子的人生大事可真是够拼的。陈江河,我是真没想到,你也有脸干这种事。”   陈江河被他说得一脸尴尬,确实,他一个大男人,干爸,还是玉珠集团的董事长,为了王旭和邱岩的事追到女孩儿家里来,真的很丢人。   邱岩呢,她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骆玉珠和王旭对她的想法,此时此刻,林跃的话近乎把这件事挑明,说实在的,她蛮慌的,一方面不想搞砸跟干爸干妈的关系,一方面又对王旭很失望,而且对他真没多少感觉,打个比喻的话,她现在就是夹心饼干中间的果酱,难受得很。   “好了,时间到。”林跃点点腕表的刻度盘:“邱岩,说出你的答案吧。”   “林大哥,你……你别逼我好吗?如果我爸知道我……我……他会伤心的。”   别说,搬出邱英杰确实有用,林跃的火气消了不少:“这种事,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快刀斩乱麻看似无情,其实最具智慧。”   “岩岩,你别听他的,他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哪里有资格教育你该怎么做。”骆玉珠说道:“干妈知道你是因为对王旭失望才生出搬到外面住的想法,干妈带他过来就是给你道歉的,一家人,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我……干妈……”   邱岩感觉头都要炸了。   “呵呵。”林跃一脸讥笑看着骆玉珠:“骆玉珠,你不会以为邱岩是在对王旭不听她的劝告生气吧?那你们也太不了解她了。”   这话把陈江河一家三口问住了。   骆玉珠心说难道不是吗?她打电话问了王旭,又问了目睹一切的小于,邱岩确确实实是因为劝不住王旭,一气之下离开公司的,怎么到了他的嘴里,这事儿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呢?   王旭最受不了林跃这种指点江山和自认为很了解邱岩的调子,恨声说道:“我不了解邱岩?你了解?姓林的,你凭什么这样讲?你以为你是谁?”   三年一个代沟,林跃和邱岩相差十一二岁,认知足有三四个代沟那么大,现在说自己不了解邱岩?在他看来,这些年来一不跟她见面,二不给她打电话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第二千零九十六章 谢谢你帮我养媳妇   林跃没有搭理他,看着骆玉珠说道:“知道陈大光是怎么说你的吗?我想玉珠集团的员工是不敢直言转述的,之前在商会会场时我就想,当初受过我恩惠的人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在联名信上签字,原来是你让陈大光能用钱收买的用钱收买,收买不了的就以不对等竞争相威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不是打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评选团那些人的脸吗?”   电视剧里骆玉珠先是为了卖货和冯艳唱双簧,然后看别人卖假货挣钱,进了一堆贴牌货搞批发,再后来为了解决杨雪,把杨雪的行踪告诉阮文雄,想着驱虎吞狼,没想到最终被狼狠狠咬了一口,反正她总是爱耍小聪明,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则消息对陈江河而言可谓是相当生猛的料。   “玉珠,你……你怎么这么……这么糊涂啊!”   “陈大光,哼,喂不熟的白眼狼。”骆玉珠含恨骂了一句,又狠狠瞪了王旭一眼,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只说陈大光讲话难听,骂他是外姓杂种,不配掌管玉珠集团,他控制不住情绪方才动手揍人,至于联名信的事压根儿没说。   林跃没有在意陈江河一家三口的表情,继续说道:“陈大光和王旭打了一架,赌气回家不干了,按理讲当岳父的肯定要出面解决双方矛盾的,然而陈金水并没有,不仅没有替陈大光出头,还和王旭结成了统一战线,让那些五金厂停用欧洲标准,继续生产符合国内市场的货,这一举动得到了很多厂长的拥护,换句话讲,你陈江河在欧洲为了抢占市场和杨雪竞争的时候,祖孙二人在国内扯你的后腿。呵呵,儿媳妇把公公架空,公公跟孙子一起试图改变经营方针,重获影响力。试问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谁愿意给这样的企业帮忙?事办好办坏且不说,搞不好还会卷入家族内斗,你们以为邱岩决定搬出别墅是因为生王旭的气,嫌他不听她的话?你们也太小看她了,邱岩是不想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   讲完这句话,他看向已经呆住的女孩儿:“我说的对吗?”   他说的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点没错”。   骆玉珠和林跃的矛盾是她想搬出别墅住的诱因,骆玉珠请她去帮王旭,目的自然是让他们有培养感情的机会,但这件事的结果是,她发现了玉珠集团的问题。   陈金水的养子是陈江河,巧姑作为亲女儿,嫁了个心比天高,又爱搞歪门邪道的男人陈大光,陈江河又娶了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又想让这个拖油瓶继承陈江河辛辛苦苦建立的玉珠集团……   像这样的家族企业,日后不出问题才怪,她可不愿意掺合进去,免得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眼见邱岩默不作声,陈江河懂了,骆玉珠也懂了。   不过两个人的想法不同,陈江河意识到了自己的企业问题很大,有句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嘛,而骆玉珠的想法是林跃太可恶了,邱岩也是的,怎么能把玉珠集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呢?这不是在害干爸干妈吗?   “王旭,我们走,你就算能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瞪了邱岩一眼,拉起王旭的手就往外走。   “妈,妈……你怎么……”   “回家再说。”   邱岩知道骆玉珠一定是误会了,她根本没有告诉林跃这些细节。   “干妈,你……”   “你”字后面没了内容。   能说什么呢?她明知道陈江河和骆玉珠是为王旭来的,说是带儿子来为之前的鲁莽不听劝道歉,实际目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陈江河一看妻儿离开,看看林跃,又看看邱岩,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其实很理解干闺女被夹在中间难做人的处境,毕竟当初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岩岩,这件事是干爸没有做好,你搬出来也好,多给王旭点时间吧。”   说完他去开门。   林跃轻笑道:“陈江河,有一点我不如你。”   陈江河顿住脚步,一脸不解看着他。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陈江河脸色一变,嘴角扯了扯,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邱岩听到门口传来的咔嚓轻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大哥……你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陈金水对陈江河好过巧姑,陈江河对王旭也是亲如生父,可能是陈家的传统吧,如果是我,一定做不来。”   “……”   听着是夸奖陈江河和陈金水的意思,不过她总觉得里面带点讽刺的怪味。   “林大哥,你真要……真要毁了杨氏集团?”   “怎么可能?就是说说罢了,不然骆玉珠的尾巴该翘到天上去了。”   “那玉珠集团呢?”   “玉珠集团?”他呵呵一笑:“早在陈江河排除万难娶骆玉珠那一刻,结局就定了。”   邱岩以为他的意思是不可能放过玉珠集团,然而并不是,在林跃看来,陈江河有格局有眼光,但有格局有眼光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让子弹飞》里有句台词,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话糙理不糙,电视剧里陈江河一门心思建海外仓,把所有家底都压上去了,结果怎样?就算没有绑架案,他能成功吗?   阮文雄为什么拿走陈江河的海外仓?因为他也看出这是一步妙棋,可是妙棋发挥功效了吗?事实证明,阮文雄经营了十年也没把它变成阮氏集团的核心资产,阮文雄这人没手腕吗?没魄力吗?没能力吗?不,他都有,可他就是失败了。   物流体系不够完善,信息资源无法做到实时处理,再加上海内海外的市场特点各不相同……这就像有好的机械设计,却没有合适的材料,强行上马只能是饮恨败北的结果。   不思进取的结果是企业一天天没落,可是激进扩张的结果,很可能突然暴毙,就骆玉珠越来越自以为是的性格特点,两个人的理念之争最后一定会毁了玉珠集团,这也是林跃见过无数男强女也强的家庭组合后得出的结论,一个成功的团队,重要的是协作和互补,而不是强调个人英雄主义,夫妻关系亦然。   这时邱岩想起上次在义乌实验小学门口遇到巧姑,冲突结束后林跃一边开车一边说的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另一边,骆玉珠坐在副驾驶上,寒着脸一声不吭,斜向后挑起的眼线给她的气质再添一抹刻薄。   陈江河摘下眼镜,拿出一块绒布擦了擦,又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王旭的脸,沉声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什么事?   当然是追邱岩的事。   太丢人了,堂堂玉珠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跑到人家姑娘那里给自己的孩子说好话,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被周围的人笑掉大牙。   骆玉珠理了理眼前的发丝,小声说道:“你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邱英杰?”   “告诉他什么?岩岩要从我们家搬出去了?我们俩脸不要了,带着王旭上门道歉都没把人家拉回来,现在你又打大哥的主意,你能不能消停一点?非要闹到亲戚都没得做?”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觉得岩岩已经被那个混蛋洗脑了,她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   陈江河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似有意,又似无心地说:“我觉得岩岩对林跃……好像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骆玉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王旭一脚刹车闷下去,宝马车直接刹停在马路中间,发动机也熄火了。   滴……   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紧接着右侧驶过一辆丰田小轿车,开出很远了,司机还忍不住落下车窗,对着他们大声叫骂。   “艹,会不会开车?”   王旭根本没有在意那人的叫骂,回头看着后排座椅上的陈江河。   “爸,你说的……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是什么意思?”   王旭这样开车,放在以前,骆玉珠肯定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如今却是骇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因为她也反应过来,猜到了“不该有的念头”是什么意思。   陈江河说道:“之前在西班牙的时候,我不是让岩岩帮忙提供照片和写一些各地的游记来迷惑费尔南德和杨雪吗?我有仔细看她以前的博文,里面会把吃到的各种面跟小时候的炸酱面做比较,还会把小时候林跃送给她的礼物拿出来说一说,比如八音盒里的《天鹅湖》跟歌剧院里的《天鹅湖》她更喜欢哪个,如果她是一个小孩子,那没什么,但她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自觉地把见到的人和事都往某一个关系密切的人身上联系,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解释吧?而且按照王旭的说法,她前几天在公司里一接到林跃的电话就会开心地跑出去打电话,我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旭才对她的话有抵触吧?”   王旭轻轻点头,陈江河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因为不爽邱岩对林跃的态度,对她怀有不满,心生怨气。   骆玉珠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以前她根本没往这里想,现在经陈江河提醒,重新审视整件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怪不得邱岩执意搬出去,还对王旭表现得相当冷淡。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看陈江河,心里的骇然慢慢退去,看得见的凝重和愤恨在脸上浮现。   “岩岩怎么能这样,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邱大哥。”   在她看来,就算邱岩跟王旭没有结果,那也绝不能看着她对一个比她大了十一二岁的老男人动情,这个老男人还是她跟儿子的大仇人,更何况她在十年前就有了收邱岩做儿媳妇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邱英杰出差的时候争着照顾她,让她和王旭一起上学,下课后结伴回家,今天更是不顾身份,厚着脸皮去帮儿子求情。   王旭很激动,歇斯底里地吼道:“一定是姓林的,一定是姓林的给她灌了迷魂汤,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按辈分他可是邱岩的叔叔,无耻!卑鄙!不要脸!”   邱岩挺欣赏那个西班牙人莱昂的,这个他看得出来,十分讨厌他们有任何形势上的接触,可是……假如让邱岩在莱昂与林跃间选择一个的话,他宁愿邱岩选择莱昂,毕竟双方的年龄差距不大,林跃呢?妥妥的老牛吃嫩草,还是窝边的嫩草,令人不齿,简直禽兽,而且这个家伙根本不缺女人,不说追了他十几年叫人心疼的陈婷婷,还有一个为父所困一直单身的杨雪。   陈江河没有理他,跟骆玉珠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邱岩单方面的心思还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实质的发展,如果这时告诉大哥,万一是我想多了,又或者是邱岩的单方暗恋,以后见面会很尴尬,而且我担心邱岩会记恨你我和王旭,这样的话,得不偿失,所以还得多观察观察,视情况而定。”   “爸,不行,绝对不能再让他们接触了。”王旭一副十分抓狂的样子,被抢了果子的黑猩猩都没他这么急躁,以致旁边有好心人敲敲车窗,想知道车子停在路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帮助时,竟被他一个“滚”字骂跑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莱昂,他顶多跑到一边生闷气,琢磨着怎么把邱岩追回来,但是换成林跃,便无法保持理智了,那个在他十来岁的时候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的男人,现在又要把他心爱的女人夺走?想到那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面聊天的场景,他就压不住内心毁灭一切的冲动。   “王旭!”陈江河很失望,也很生气:“回去后马上去找你爷爷,让他带你去给你大光叔道歉,请他回公司上班。”   “凭什么!”王旭一脸不服,邱岩的事情还没搞明白,他哪有心思应付其他事,更别说向骂他是外姓杂种的人道歉了:“收回扣和做私单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我向他道歉?”   陈江河是怎么想的?陈大光和王旭大打出手,撂挑子不干了,最难受的人反而不是他,是夹在中间的陈巧姑,为了妹妹和两个侄子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作为董事长,即使知道陈大光手底下不干净,一直以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这回事,王旭倒好,还没接手玉珠集团呢,就父母去欧洲办事,让其代管几天,一上来就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用问责陈大光来树立自己的权威,这叫什么?还没学会走路就想撒腿跑了。   “因为你做得不对。”   “我怎么不对了?”王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骆玉珠:“妈!”   “……”这件事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因为她害怕陈江河借陈大光抖出威逼利诱小商品城商户签署联名信的事对她发飙,这事儿吧,做得确实不够光明磊落,有损夫妻二人这几年建立起来的人设。   陈江河见他死不认错,更不悔改,推开车门走到驾驶室外侧。   “下车。我叫你下车!”   王旭带着一脸委屈从车里出来。   “爸……”   陈江河理都不理他,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好好想想你哪里错了。”   说完这句话直接开车走了,留下王旭一人站在道路中间,迎着行人好奇的目光生闷气。   ……   数日后。   林跃去东北出了趟差,返回义乌后没等去双乌集团总部跟金利等人开会商议新的投资计划,陈玉莲便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空,陈金柱和胡丽回陈家村看她了,让带点烤鸭、酱鸡一类熟食回家坐陪,他寻思会早一天开晚一天开没所谓,便让李铭送他回陈家村。   陈金柱已经退休一年多,精气神比起电视剧里带着陈家村一众老人去找陈江河要工作的另一个他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到了镇长的级别,每月能拿不少退休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这还没算陈平孝敬他的钱——怎么说二儿子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东风家具厂的副厂长了。   而大儿子陈洪,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前几年裁撤乡镇级邮政所,陈洪因为经常旷工,上班喝酒等问题被多次举报,直属领导一看压不住了,只能把他放进了遣散名单,短短几个月,补偿款就被他参加赌博输光了,后来在父母的资助下去小商品城开店,又因为不够勤快,服务态度差,没挣到钱。   听说今年七八月份,陈金火的老婆帮他介绍的媳妇儿要跟他离婚,最后还是陈玉莲帮忙调解,方才没有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林跃当然不会在饭桌上聊这种扫兴的话题,陪陈金柱喝了几盅酒,李金泽打来电话,问他落没落地,下午的会议还开不开,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把会推到第二天,正准备进屋继续陪陈金柱喝酒,胡丽从厨房里走出来拦住他。   “林跃,你等等,舅妈有话跟你讲。” ###第二千零九十七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时候知道自己是舅妈,他是外甥了,十几年前可是明里暗里叫他没爹教的小野种的。   看在陈金柱和陈玉莲的面子上他顿住脚步。   “啥事?”   “是这样的。”胡丽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道:“你看……你表哥这些年混得不怎么好,也没攒下钱,跟他弟弟差远了,今年夏天的事,还是你妈出面解决的。”   “你要想表示谢意,舅舅在饭桌上已经说了。”   林跃转身要走,胡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别走啊,舅妈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倒是说啊。”   眼见他有些不耐烦,胡丽只好略去那些套近乎的话,说重点。   “舅妈……舅妈想让你帮你表哥介绍份工作。”   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手在那件有着红边和农业银行LOG的围裙上不断地搓,看着有点怪:“我发现了,你表哥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之前你妈给找了个人流量大的摊位,一样的东西,别人卖就是挣钱,他卖不仅挣不到钱,还赔了不少。”   林跃心说有你这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妈在背后瞎参谋,他能挣到钱才怪。   “要上班还不简单,去找他弟弟,据我所知家具厂效益一直很好。”   “这个……去过了,陈平他……那边的工作……不合适。”   如果说刚才是支支吾吾,那这句话说得,完全能用“结结巴巴”来形容。也是,儿子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妈的说话都没底气。   “那你想让我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林跃面无表情地道。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里的“不合适”大概率不是工作岗位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本来陈洪一个当哥的,到弟弟管理的厂子打工,要过心态那一关就很困难。   “工资尽量高点,别太累,坐办公室最好,而且有假期,能准时上下班接送孩子的,还有……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有升职空间,是这么说的吧。”   很明显,末尾的半句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林跃很想笑,单单有升职空间和坐办公室这两个条件就已经很过分了,如果陈洪有学历,不说本科,哪怕是专科,提这样的要求也能接受,可他别说大学,高中都没读过,又要工资高,又要事少不累,还得有假期,能照顾孩子,直接说想进体制不就完了吗?   “没有,帮不了。”   “帮不了?”胡丽不相信林跃办不到。   他当然能办到,可问题是为什么要帮陈洪,就算不考虑母子二人当年背后诋毁他的那些话和小动作,那也得是个能扶得起的对象才行,就陈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还爱占小便宜的性格,什么工作能做好?   像这种人,只有自己认识到错误真心悔过才行,靠别人帮助,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他穿越影视剧世界可不是来做保姆和救火队长的。   “没错,帮不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胡丽内心的紧张被气愤取代,不知往什么地方揣的手捏紧,两眼仇视着他,眼角的鱼尾纹摊成了一双扫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邱英杰的女儿当了商会的副会长,还把她介绍进双乌集团,前两天金利跟外国人签协议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了。”   陈洪现在也是小商品城的摊位主,胡丽能够认出邱岩这个商会副会长并不稀奇。   “一个外人你那么上心,自己的表哥不闻不问,你……你还是人吗?”胡丽一面说,一面把围裙摘下来,团吧团吧丢在地上:“我还给你做饭,给你做个屁饭!”   林跃给这个女人的逻辑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家邱岩是美国名校毕业,读的经济学,能讲多国语言,你大儿子能跟她比吗?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外面的争吵声惊动了里屋饭桌上的两个人,或许是太紧张了,陈玉莲拿着筷子就出来了,陈金柱喝了二两酒,脸蛋红扑扑的,为黝黑的皮肤带去一些光泽。   胡丽一看他们出来,声音又大了些:“那陈平呢?”   陈洪初中没毕业,陈平好一点,初中毕业,从学历上讲算是半斤八两。   “陈平跟着肖伯伯干了多少年才当上副厂长,这事儿你心里没数?再看陈洪,这些年跟在你屁股后面都学了点啥?你还有脸让我给他介绍好工作?怎么想的?念在亲戚关系,我给你一分面子,如果不是,你连这个院子都进不来。”   胡丽感觉受到侮辱,手指他,眼望陈玉莲。   “陈玉莲,你……你就不管管他?”   “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婷婷的婚事我想了多少办法,劝了多少回,有用吗?”   胡丽张张嘴,口喷飞沫,大声说道:“借口,都是借口。”   “胡丽,你闭嘴。”   陈金柱看不下去了,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拖。   老太太没了后他为什么搬到市里居住?一个是小儿子孝顺,给他们在市里新建的小区买了一套两居室,一个是老太太不在了,林跃少了很多顾忌,万一胡丽再跟从前那样搞小动作,绝对没好果子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   他跟陈平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回老宅吃顿饭的时间,胡丽就能跟林跃吵起来。   “你别碰我。”   胡丽使劲往外挣,想要把陈金柱推开,可能是用力太猛的缘故,一时间没有收住,脚崴了,啊的一声坐倒在地,疼得鬓角直冒冷汗。   陈金柱也被晃了一下,不过问题不大。   “陈金柱,我要跟你离婚!”   连陈玉莲听到这句话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结婚这些年,狠话她都说了多少回了,哪次付诸行动了?就小儿子现在的收入,再加上丈夫的退休金,不离婚还能享清福,离了婚……她喝西北风去啊。   陈金柱害怕招来好事的邻居,强行把她拉起来往外拖。   “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回家。”   胡丽伸着脖子喊道:“林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不要以为你干的那点破事没人知道,逼急了我,全给你抖出去。”   林跃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玉莲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都快60的人了,真是一点没变。”   说完这句话走进屋里,看着桌上没喝完的酒,没吃完的菜,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两眼怔怔出神。   “妈,你想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可惜你带回来的这一桌子菜。”   她平时一个人生活,在吃饭这件事上可以说能凑合就凑合,就拿早餐来讲,一碗稀饭,一碟腌雪里蕻,半个咸鸭蛋也就够了,但是冰箱里塞了一堆东西——比如陈婷婷拿来的冷鲜肉,巧姑买的火腿和干货,邱岩亲手包的饺子,小商品城的商户也会隔三差五提着东西来看她。   对于冰箱里放了什么,很多时候想不起来,想起来也懒得去做,以致林跃每次回家都会帮她清理冰箱,丢一堆过期食品到垃圾车上,看着都心疼。   林跃往刚才的座位一坐,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又端起面前通体朱红,有描金边缘的子弹杯,把里面的五粮液喝光,轻声说道:“能吃多少算多少,吃不了的放冰箱里,晚上热热,还能对付一餐。”   “那要你在家才吃得完。”   “你不就想要这个吗?只要别把陈婷婷的爸妈招来,我晚上一准儿回来陪你。”   “把岩岩接来吧,我有段日子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啊,在小商品城做市场调研呢,还托我找国外的朋友要了一份欧洲市场五金百货的销售数据,反正很忙就是了。”   “哦,那她忙就算了。”   “没事,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 ###第二千零九十八章 被逆推了   正如林跃说的,费尔南德给杨雪的建议是降价,以此来回应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于费尔南德这样的贸易商来讲,当然乐意看到来自中国的供应商内斗,这样他才能以更低的价格拿货,从而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进一步奠定家族在欧洲无可撼动的地位。   杨雪采纳了这个建议,宣布杨氏集团发往欧洲的货物全线降价,于是才得意没几天的莱昂便遭遇滑铁卢,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转身投入费尔南德的怀抱。   另一边,陈江河和骆玉珠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办公室的实木地板上,加湿器喷出的水雾漫出一圈迷人的彩色光晕,别有一番赏心悦目,而靠近办公桌的那一树绿色,也给稍显空旷的房间注入怡人的小清新。   然而这一切都被骆玉珠那张阴沉的脸毁了。   “不能降价,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骆总,你先消消气,等明天,明天我再来。”   西班牙人莱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出去了。   他跟陈江河、骆玉珠搞了许多小动作,费尔南德那边一宣布降价,他的销售网就坍塌了,以目前的状况,想要维持市场份额,在他看来,玉珠集团的产品只能跟随杨氏集团降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骆玉珠还没听完他的分析,那脸就拉成了驴脸。   身为一个有许多谈判经验的商人,他知道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没办法,只能明天再战或者找陈江河交涉了。   莱昂走后不久,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骆玉珠抬头一看,发现是王旭抿着嘴走进来。   “妈,你看爸,他不嫌丢人,带着礼物去把陈大光找回来也就算了,还新成立一个什么国际联络部,让我去给陈大光当助理,这不是故意在公司员工面前羞辱我吗?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就那么看不起我是吗?”   这话听上去是在发牢骚,但是仔细琢磨,话里话外散发着一股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而被区别对待的味道。   “王旭!不许你这么想你爸!”   骆玉珠最害怕什么?最害怕王旭和陈江河的关系出问题,当年她就是因为王旭,一直对陈江河避而不见,直到他拿出浦溪袜厂的那块砖。   “可是……”   “没有可是。”骆玉珠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王旭想起刚才出去的西班牙人。   “杨雪那边……真的全线降价了?”   骆玉珠拍了拍放在面前的英文文件,轻轻点头。   “还真被他说中了。”王旭越想越气,因为当下发生的事完全按照林跃的剧本在走。   “妈,咱们该怎么办?也降价吗?跟杨氏集团打价格战?那不是正好落入他的圈套吗?”   叮铃铃……   骆玉珠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快速震动,响铃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后,翻开盖子放到耳边。   “喂。”   “……”   “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电话挂掉。   非常简短的对话。   “妈?”王旭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陈江河让他去做陈大光的助理,学习人家的长处,可他现在最关心的一个人是林跃,当然,不是正能量的那个“关心”。   骆玉珠瞄了一眼窗外,笑了。   这一幕看得王旭十分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有心情笑。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怎么……想想对策啊。”   骆玉珠慢悠悠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你这遇事急躁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你。”   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中间的播放键。   “……”   “反正我又得不到杨氏集团,得不到就把它毁掉喽,顺便拉玉珠集团陪葬,再然后杨雪没有了杨氏集团这个枷锁,就可以嫁给我了,你们觉得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妙吗?”   里面传来林跃的声音。   “这……这……你怎么会有他的录音?”   骆玉珠笑笑,没有解释。   说来也是凑巧,她准备录音笔是对付莱昂和他的合作伙伴的,想的是在谈判桌上把那些西班牙人的对话录下来,回到酒店后找翻译解密他们的谈话内容,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这事儿她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在费尔南德撕毁约定,她第一次接触包括莱昂在内的西班牙贸易商时就用过这招。   从西班牙回来到了邱岩家,看见林跃后她就长了个心眼,将揣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打开,录下了双方的谈话。   王旭指着录音笔说道:“妈……你是想用这个做文章?”   骆玉珠正要说话,这时门口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   俩人回头一看,发现是秘书小于,国字脸,戴眼镜,穿着一套略宽松的西装,看着斯斯文文,相当可靠。   “怎么了,小于?”   “骆总,你说的那个人来了。”   “好,叫她过来吧。”   眼见小于领命离开,骆玉珠冲王旭说道:“你先出去吧,妈有点事要跟人谈。”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明显是有对策了,王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发狠,这次看林跃怎么办。   他冷笑着往外走,才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就见小于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俩人错身而过的一刻,王旭愣住了,心说这人不就是林跃的舅妈胡丽吗?妈要见的人是她?   ……   莱昂很伤脑筋,因为他从玉珠集团的员工嘴里了解到邱岩不来公司了,他去小商品城找人也扑了个空,第二天再去玉珠集团找骆玉珠,得到的答复还是不能降价,她让他回去等消息,还说搞不好过两天费尔南德那边又把价格提上去了。   莱恩自然是不信的,去找陈江河说理吧,对方也不在,去下面工厂视察了,只能一脸不爽地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就在他来到地下停车场,准备离开的时候,王旭把他拦了下来,告诉了他邱岩和林跃之间的可疑之处,让他以后少去打扰姑娘。   关于林跃和邱岩的关系,王旭认为陈江河说得对,如果由陈家人去爆破这颗雷,甭管那俩人是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他们和邱岩见面都会尴尬,既然陈家人不适合做这种事,干坐着等的话……又心焦气燥,他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莱昂头上,觉得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欧洲人不会像中国人一样含蓄,这颗雷交给莱昂点最合适,只要能抓到林跃的把柄,坐实他跟邱岩的关系,那他就有理由给邱英杰打电话了。   不知道当大哥的知道亲如一家的小兄弟在打宝贝女儿的主意会怎么想。   ……   上海。   秋光明净,晚风和煦。   一辆挂着浙江牌照的奥迪车在张杨路南侧一幢写字楼前停住。   李铭从驾驶室下来,打开后排车门。   “跃哥,到了。”   林跃睁开略带惺忪的眼,看了一眼傍晚的阳光,长长地伸个懒腰,起身走出。   “一切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薇薇在楼上等着了。”   “行,你先去忙吧,用车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林跃说完这句话,朝着写字楼入口大门走去。   李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坐回驾驶室,驱车离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点,写字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几个自愿加班的员工还在低头忙自己的工作,林跃走进电梯间,直接按下最高层的按钮。   一路无人打扰,几十秒后叮的一声,电梯停住,轿厢门打开,他从里面走出来。   杨氏集团的迎宾台空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七,穿着西装裙和肉色丝袜,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儿迎上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年前从HK飞国内,杨雪去接机就是带她去的,名叫田薇薇,是去年因为怀孕离职的杨秘书推荐给杨雪的年轻人。   “跃哥。”   声音很甜,跟她的笑容一样。   林跃调侃道:“上次你跟杨雪去义乌,还林先生长,林先生短,这次见面就随李铭叫跃哥了,看来你们俩的进度……不慢啊。”   薇薇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垂在两边的手移到了胸口,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跟杨雪出去见客户也这么紧张吗?”   林跃说道:“还得多加锻炼才行啊。”   “林……跃哥说的是。”薇薇想起李铭的话,依然用“跃哥”称呼他。   “杨雪呢?”   薇薇指指楼顶:“在上面。”   说完又补充一句:“刚喝了酒。”   “大傍晚的一个人喝闷酒……”他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心疼的光,冲女孩儿说声“谢谢”,朝着通往最高层的螺旋梯走去。   薇薇知道这里的“谢谢”指什么。   如果不是她把事情告诉李铭,林跃也不会专程从义乌赶来上海。   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她瞄了远方一眼,转身走进电梯,下楼去会男朋友了。   与此同时,林跃推开对面看起来十分别扭的黑色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缺乏色彩,也可以说毫无家的温馨的客厅——没有清新的绿植,没有承载回忆的合影,没有散发香气的熏炉,也没有叫人爱不释手的工艺品,就是一套沙发茶几,落地窗前摆两把椅子,连电视机和音响都没有。   这就是杨雪的家,实实在在的家,建在公司里的家,住了快十年的家。   此时此刻,她正歪靠在三人沙发上,头枕扶手,闭目养神。   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有没吃完的橙子和西瓜切片,再远处是杯底泛着微红的高脚杯,而旁边的红酒瓶已经空了。   “薇薇,田薇薇,不是告诉你了,回家,别打扰我吗?你又上来干什么?”   她以为是小秘书担心她的情况上来查看,头也不回地在那挥手。   这里是她的家,对比在办公室的穿着多了几分随意,本就歪歪扭扭的睡袍,随着扬手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下面的一截雪白……其实现在跟“雪白”的形容词还是有些差异的,毕竟喝了酒,白里透红。   “走啊?我让你走啊。”   眼见门口的人没有离开,她轻轻晃动身体,看样子是要坐起来,但或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动作有气无力,除了把睡袍弄得更凌乱,黑色的头发在白色的皮肤拂过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在躺姿这一点上,没有多少变化。   林跃又往前走了两步,沐浴液的香气混合着红酒和水果的味道扑面而至。   “打你手机关机,工作电话也不接,又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闷酒,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这个声音……不是田薇薇,是他!   杨雪打了个哆嗦,但是她又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了,直到强撑精神翻了个身,看到那个环拢双臂坐在茶几上的男人,感觉脑子嗡的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怎么来了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红扑扑的脸闪过淡淡的哀伤,眼神也变得飘忽迷离。   杨雪闭口不答:“……”   林跃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是跟你妈有关吧?有时候坚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多麻烦,因为大家会不自觉地依赖你,认为你能做好所有事情。”   杨雪听完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呼吸变得比刚才更加粗重了,散乱的发丝垂在雪白的脖子上,衣衫不整的样子带点借酒浇愁的无助和对纷乱世事的倦怠。   他叹了口气,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造型简单的玻璃杯,又拧开350ML的矿泉水瓶的盖子,往里面倒了一些矿泉水递到她的面前:“先喝点水,醒醒酒,待会儿跟我去下面吃饭,我订了你最喜欢吃的半月披萨。”   杨雪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有打到林跃手背,不怎么规律的呼气说明她有听到他的话,而不是单纯地发呆。   “薇薇说你已经一天半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样是不行的,听话,先把水喝了,然后换身衣服跟我去吃饭。”   他又把水杯往前送了送。   下一个呼吸,让他颇觉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几乎静止的女人突然拨开面前的水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说道。   “我好累,已经撑不住了。”   林跃把玻璃杯放下,拍拍她的肩膀,准备说两句安慰的话,不想杨雪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停顿了两秒钟后,她一把捧住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第二千零九十九章 杨天赐,你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半个小时后。   杨雪把头枕在林跃的胸口,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微小的胡茬。   她的肩膀往下盖着那件红色睡袍,再往后是露出半个膝盖的一截小腿,朝里的一面贴着薄薄一层汗液。   呼哧,呼哧,呼哧。   喘息声还有点急促和粗重,不知道是酒劲儿未过,还是刚才的活动量有点大,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唔……”   她打了个颤,迅速地把手缩回来,因为摩挲胡茬的手指被抱着她的男人咬了一口。   当然,这里的咬,惊吓意义大于疼痛。   林跃说道:“我很怀疑,你刚才是不是装醉。”   “……”   杨雪没有说话,在他肩膀外侧拧了一把,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的肌肉十分结实,拧上去跟挠痒痒一样。   林跃一把抓住她的手:“睚眦必报可是我的座右铭,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杨雪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只能无奈放弃,用带着三分虚弱的声音说道:“你想怎样?”   “睚眦必报嘛,当然是报复回来了,十倍。”   “十倍”出口,他猛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因为动作太大原本盖在身上的睡袍滑到沙发下面。   “你……我不行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林跃自上而下俯视着她,两个人对望一阵,他没有更进一步,起身坐在沙发上。   田薇薇说杨雪一天多没正经吃东西了,眼下就喝了一瓶红酒几片水果,又被他折腾了半个小时,虚弱很正常,不虚弱反而不正常了。   “杨氏集团的女强人也有求饶的一面,如果被你的员工们知道,会怎么想你呢?”   杨雪把地上的睡袍捡起来穿好,这才白了他的侧脸一眼,倚着沙发靠背说道:“是薇薇叫你来的?”   “没错。”   “年前我真不该带她去机场接你。”   她知道,就是在那次的接机事件中,李铭跟田薇薇看对眼了,这半年来经常看到小秘书跑到没人的地方煲电话粥,为这事儿没少挨她训斥,不过也仅限于此,因为李铭是林跃的跟班,田薇薇是她的跟班,这种组合有一种非常暧昧的意思。   “整个一小间谍。”   林跃说道:“你也别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杨雪何尝不知道田薇薇是担心自己,事到如今,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比关键人物亲临现场更合适的呢?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试探着把身子偏了偏,头不倚靠背了,倚在林跃的肩膀上:“有时候真想跟她换一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训斥田薇薇占用工作时间和李铭打电话这件事上,她挺嫉妒的。   林跃把她的手拉过来,五指紧扣:“你还没告诉我你妈昨天到公司找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嘛……”   杨雪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   “反正我又得不到杨氏集团,得不到就把它毁掉喽,顺便拉玉珠集团陪葬,再然后杨雪没有了杨氏集团这个枷锁,就可以嫁给我了,你们觉得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妙吗?”   听见里面传来自己的声音,林跃哑然失笑。   “这个骆玉珠……我还真是应该谢谢她。”   杨雪面露不解。   林跃解释道:“如果她没有耍小聪明录下我的话,就不会把它拿给你妈,如果我猜得没错,昨天你妈过来是逼你表态,以后不能再跟我见面对吗?还有董事会反对进军欧洲市场的人,如果我是他们,也一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你跟玉珠集团打价格战的事提出异议。”   杨雪轻轻点头。   林跃猜的没错,她妈昨天到公司就是来下最终通牒的,勒令她以后不许跟林跃和双乌集团有来往。   往前数40年,杨家的成分不好,为了能够安稳地生活下去,杨天赐娶了一个贫农的女儿,结婚多年后生下杨雪,当妈的不曾好好上学,也就是认字的水平,后来大环境变了,杨天赐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因为啥也不懂,便一直呆在家里,从未插手集团事务,连杨雪继承家业不久面临董事会老人的抵制,都没有出山话事,道理很简单,老太太比杨雪还缺乏威望,来到公司也没人听她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制造危机的是林跃,而当妈的所能想到的对策,就是让女儿离林跃远一点,免得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于是昨天来到公司,给她听了上面那段录音,还勒令她从今往后不要跟他见面,同时放弃进军欧洲市场的计划,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杨氏集团了。   在这一点上,老太太想的很简单,她管不了公司里的人,可她能够管住女儿啊。   林跃继续说道:“如果这些人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逼你,你又怎么可能撑不住,最终被我趁虚而入。”   说完,在杨雪发呆之际偏过脸去亲了她一口。   “征服女强人的成功感,还是很不错的。”   “你……”   杨雪又羞又怒,抓起沙发角落的靠枕往他身上砸。   林跃拿手一挡,握住她的手腕,再次把人扑倒。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她脸上的怒气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把脸转到一侧。   羞归羞,恼归恼,但是林跃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被这些压力逼得退无可退,最后选择破罐子破摔,心一横,不管过去,也不顾未来,只活在当下一回。   父亲逼她立誓不嫁林跃,母亲又要她从今往后远离这个人,以杨氏集团为重。那她呢?她就不重要了?父母二人谁在意过她的想法?谁理解过她的痛苦?有工作没生活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唯一能让她觉得放松和期待的事就是去义乌考察。   这一次,她在气愤,失落,伤心等等情绪催化下借酒浇愁,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是酒壮怂人胆也好,是被压力逼到疯狂也好,反正在那一瞬间把母亲和父亲的话都抛到脑后,心里想的是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老娘也要跟他睡。   林跃没有更进一步,又放她一马,重新坐回沙发。   “我想你还是保有一分理智的,像你这种出身,父亲的权威必然高出母亲许多,你能心一横,把母亲的话抛在脑后,杨天赐那边嘛……反正你又没嫁给我,只是跟我睡了,也不算违背承诺对不对?这种明明心生逆反,想要不顾忌他们,实际去做的时候又给自己留后路的行为,还真挺有意思。”   杨雪把抱枕丢到他的背上。   “林跃!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讨厌!”   “人呐都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越唾手可得的,越不懂珍惜。”他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把杨雪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夹进臂弯,又将胡乱甩到一边的高跟鞋拿起来。   “走吧。”   杨雪摸了摸后颈,发现还湿着,钻进睡衣的风也因为汗水未干的关系格外凉:“我……先去洗个澡。”   “洗什么澡,就你这个样子,在里面饿晕了怎么办?非要洗也行,咱们俩一起。”   “你……”   “我什么我?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都摸了,怎么?还害羞啊?”   “林跃!”   就像她在电视剧里对自己的评价一样,说话做事看似女强人,本质上还是一个跟她妈有几分像的小女人,用十几年后的流行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傲娇”了。   “行了,别磨蹭了,快穿。”林跃衣服放到她身边。   哼!   她像刚才一样赌气转头。   “非得我帮你穿吗?”   杨雪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一红,表情微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慢吞吞去换衣服。   十五分钟后。   俩人从楼上下来。   林跃先给李铭打了个电话,一回头,发现杨雪每次迈步都皱眉头,便想把她抱下去,哪里知道她还不乐意,给他推到一边。   “一石三鸟,还让我嫁给你,想得美!”   得,女人的脑回路,以他活了数百个年头,妻妾儿女成群的人,很多时候也是理解不了的。   床都上了,热都亲了,准备带她下楼吃饭,结果呢?又追究起那段录音来。   “那是用来反击骆玉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也不想想,首先,这句话的逻辑就不通,我当初说娶你,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按照录音说的,如果我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既然杨氏集团已经不复存在,为什么还要娶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   “你……你这个……”   上面的对话让她回忆起十年前,当时俩人就是差不多的状态,这家伙每次说话都会让她抓狂。   或许是因为走神,对肢体的控制力降低,再加上身子比较虚,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右方倾倒。   林跃的反应很快,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手往下一捞,一个公主抱,把人抱在怀里往前走。   “你是不是重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还逞能?也不看看几点了,公司的员工早走了。”   她确实在逞能,也确实挺气愤的,因为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分明在以取笑她为乐。   “我想到一个很好的可以报复你爸的点子,要不要听一听?”   10。   11。   12。   13。   ……   电梯面板的数值不断爬升,杨雪一开始怕员工看到两个人的状态,毕竟她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向以严厉冷傲著称,如今跟个小女人一样被男人抱在怀里,对其长久以来营造的人设,可谓是毁灭性打击。   不过她又很享受眼前的美好,十年……压抑了整整十年,一朝释放,可想而知内心的幸福感有多强烈,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电梯面板的数字跳得慢一点,她十分害怕激情退场后恢复冷静的自己会后悔,会自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亡父。   林跃没有给她选择拒绝的时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   片刻的沉默后,当电梯门打开那一刻,清脆的铃声唤醒了她的意识。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又想追求幸福生活,又不愿意违逆父母。那要你说,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杨雪低下头,不说话了。   轿厢门缓缓关闭,两人的身影迅速收窄。   ……   三天后。   义乌小商品城北区,商会会长办公室   “这是你要的10月份的客流量分析报告,哦,还有这个,这个是近五年来小商品城出货量靠前的货品的统计表,可能有不少水分,你也知道,很多商户不愿意提供这方面的信息给商会。”   “嗯,我心里有数,谢谢会长。”   “上次不是说了,怎么还叫我会长。”   “那……胡叔叔?”   胡彦杰十分满意这个称呼,开玩笑说:“这样下次再见林跃我就是长辈咯。”   邱岩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过来,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捕捉到微笑下面隐藏的一丝不自然。   “呵呵。”   她礼貌地笑了笑,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放进包里。   “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开车慢点。”   对于林跃和邱岩的关系,胡彦杰从未多想,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礼貌地挥手送别。   邱岩离开会长办公室,来到大楼后面的停车场,朝林跃给她开的那辆大众高尔夫走去。   便在这时,一阵机车引擎的突突声由拐角传来,迅速接近她所在的位置。   “邱岩。”   没有这声带着异域音调的呼唤,她也知道是莱昂来了。   这个西班牙人,从来都是机车配短款防风夹克,再戴一副黑色墨镜。   “你怎么来了?还没回西班牙吗?”   前两天他们见过一面,莱昂跟她讲了自己在西班牙面临的困难,邱岩非常好心地给他讲了一个诸葛亮唱空城计的故事,意思是画大饼,用交换市场来稳住他的合作伙伴,莱昂觉得这是一步妙棋,决定采纳她的意见,并尽快赶回西班牙,算算时间的话,这都三天了,居然还没有走。   引擎熄火,莱昂把头盔挂好,从机车上下来。   “邱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二千一百章 感谢你们的助攻   “帮忙?帮什么忙?”   邱岩挺无语的,念在陈江河和骆玉珠是她的干爸干妈这层关系,以及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不错的份上,她已经帮忙支招了,如今对方又来求她,还真是有点贪得无厌呢。   莱昂说道:“我想……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西班牙?”   “陪你去西班牙?”邱岩被他的想法惊呆了:“为什么?”   “你看你,这么美丽,西班牙语说的也好,而且比我更了解中国市场,我想让你帮我去说服那些合作伙伴。”   “莱昂,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邱岩摆摆手,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你不去的话,最后蒙受损失的可是玉珠集团,陈江河不是你的干爸吗?”   邱岩头也不回地道:“我上次帮你支招,已经是在帮干爸干妈了。”   她从陈江河的别墅里搬出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卷入陈家的是非中?更不要说林跃和骆玉珠关系越来越差——如果不是陈玉莲压着,说到底是一个村儿的人,让林跃不要赶尽杀绝,双乌集团怕是早就对玉珠集团下手了。如今她帮莱昂到这般程度,自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她拿出钥匙,准备去开车门的时候,莱昂紧赶两步将人拦住。   “是不是因为林跃?”   “林跃?”她皱了皱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她很奇怪,因为莱昂和林跃不应该有交集的。   “我知道,费尔南德宣布降价的事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莱昂,你幼稚不幼稚?只要杨氏集团和玉珠集团竞争,就绝对会有一场残酷的价格战,关林大哥什么事?”   “邱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啪嗒……   车钥匙掉在地上。   从商业话题转移到爱情话题,这个转折非常生硬,正常人肯定会感到不适应,邱岩不仅不适应,还很慌张,因为爱上林跃什么的,她自己都不敢往这方面深思,但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单纯。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她,然而无论面对哪一个,她都没有兴趣深入接触,会不自觉地拿他们和记忆里那个特别宠她,什么都懂,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赌气的她,饿肚子的她,伤心的她的那个男人。   本来邱英杰不同意她一个人回国,毕竟弟弟的事不知道多久才能处理完,后来架不住她强烈要求,这才选择了妥协,让她先行一步。   坐在由美国飞中国的航班上,她兴奋了一路,完全不像落地后跟骆玉珠说的,有在飞机上睡觉,不需要倒时差。   要问为什么兴奋?答案很简单,因为很快就要见到心心念念十年之久的那个人了。   其实在决定回国前她给他打过好几通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他会尽快搞定投资的事,回义乌见她。   再往后,她得偿所愿,不过最重要的是,他除去年龄大了,看着更成熟了,对她的好丝毫未减,反观她对他……每次相见,心底那朵小火苗就烧得更旺盛一些,对于这份情愫,不要说大声讲出来,她连直视都不敢,因为害怕,害怕它就是那样她这个年纪最渴望的东西。   首先,她明知道不该动情,毕竟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作为一个姑娘家,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而且她不是那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孩儿,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踏实稳重,还稍微带点保守的女孩儿,爱上一个可以做自己叔叔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属实有些离经叛道。   其次,这件事万一被邱英杰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恐怕不啻于一颗核弹在眼前爆炸,女儿爱上自己的小兄弟什么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接受,以后兄弟二人的感情该怎么处?她爸会多伤心!   再次,林跃呢?万一她的林大哥对她只有疼爱,很单纯的那种疼爱,而不是愿意相守一生的那种疼爱该怎么办?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因为很多事例证明,男女之事,不挑明的话能一直做朋友,一旦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要么在一起,要么成为很熟悉的陌生人,而她无法想象失去他会有多难过。   最后,面对这份情愫,意味着她还要面对追了他十几年,对自己有恩的陈婷婷,还有杨雪……后者还好,前者嘛,内心的负罪感是无法逃避的。   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多想,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内心深处的五彩斑斓,然而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来自西班牙的阵风,吹开了这团足以销魂蚀骨的毒,使得她不得不去面对最想逃避的东西。   “让开,我叫你让开!”邱岩寒声说道。   没有一个人在被戳穿不想暴露的心事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和蔼可亲。   莱昂没有让,非但没有让,反而一把抢走车钥匙。   “邱岩,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莱昂,别让我讨厌你,把车钥匙还给我,还给我!”   “邱岩,你醒醒,他不是你应该爱的人。”   “我没有。”她试着说谎,骗自己,也期望着能够糊弄别人,三个呼吸后,或许是察觉到讲话没有底气,又深吸一口气。   “莱昂,我喜欢谁,我想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再这样纠缠我,我会报警。”   “邱岩,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不想看到你伤心。”   他说完这句话,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递过去:“看到没有?他这三天一直和杨雪在一起,他们才是……用你们的话怎么说,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跟他是没有未来的。”   照片里的林跃在和杨雪共进晚餐,有说有笑的样子很让人羡慕。   还有一张照片是杨雪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昵得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一早就知道杨雪受的相思苦不比陈婷婷少,当年林跃也说过要娶杨雪什么的,但是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仅做不到轻松自然,连坚强也演不好。   “你跟踪他?谁让你跟踪他的!”   她很激动,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源于哽咽难过,还是气息失控。   莱昂发现楼上有人在往下看,应该是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邱岩,你不要这么激动,我这么做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需要你为我好吗?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吗?跑来为我好,你这叫跟踪狂,莱昂,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一直是个安静沉稳,遇事不急不躁的人,身边人也都说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可是在这件事上,连她自己都发现情绪正在失控暴走,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你应该失望的人是他。”莱昂晃着手里的照片说道:“知道么,他才是我最大的难题,如果没有他,你或许已经答应我的请求,因为去西班牙帮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干爸干妈。”   “干爸干妈”这四个字惊醒了她。   “是干妈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   “我不信,不是她还能有谁?”   一个西班牙人,能够这么清楚她和林跃的关系背景,要说后面没人指点,她不相信。   “真的不是她。”   “那你说是谁?”   莱昂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儿是王旭告诉他的,对方也是好心,劝他不要招惹邱岩,她有喜欢的人了,还告诉他要保密,因为那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事情泄露出去不仅会给邱岩本人带来不好的影响,也会损害他们一家和女孩儿的关系。   他当然不能出卖王旭,但……不说王旭,不说骆玉珠,那把责任推给谁?   “邱岩,邱岩……你没事吧?”   这时楼上传来胡彦杰的呼唤,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后院的情况,担心她出事,特地过来查看。   “胡叔叔,我没事。”   她挤出一丝微笑,冲他挥挥手,扭头夺过莱昂手里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   “莱昂,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找我,如果这是干妈的试探,你回去告诉她,我跟林大哥什么事都没有,而且这种行为……太下作。”   嘭……   一声闷响,车门关上。   然后是引擎发动的声音,大众高尔夫在地面拐了个弯,快速驶向出口。   莱昂看看楼上一脸不善的商会会长,又看看远去的车屁股,伸伸手,喊了半声“邱岩”,最后一脸沮丧地摇摇头。   他以为花三天时间跟踪林跃,把拍到的这些照片拿给邱岩看,她会伤心难过,进而一赌气同他远赴西班牙,如果她把精力转到工作上,对他摆平合作伙伴和费尔南德将是一大臂助,如果不能,整个人因失恋消沉难过,那正好带她散心解闷,然后趁虚而入一举拿下。   可是现在……怎么反而弄巧成拙?   他一个西班牙人,爱情观和婚姻观与中国人有很大差距,自然难以理解邱岩的想法。   就像她现在开车,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跟林跃的事,不是为看到他跟杨雪亲密接触的照片而伤心,是为不该动的心思暴露而恐慌。   她虽然极力否认了,可是莱昂会信吗?骆玉珠会信吗?骆玉珠怀疑她对林跃动情,陈江河呢?陈江河知道吗?他们知道了,那离邱英杰知道这件事还远吗?接下来她该怎么面对父亲的盘问?又该怎么和林大哥继续相处?   她害怕面对心底深处的自己,这段日子过得越开心就越害怕,但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   一个月后。   义乌市江滨北路的一家茶楼包厢。   杨雪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坐在背靠屏风的圈椅上,后面是大红色靠枕。   她面前的茶桌上放着茶壶、茶杯、茶洗等茶具,一个身穿旗袍的女服务员在帮忙煮茶,动作轻盈且流畅,手腕的白和茶具的紫砂色碰撞在一起,看着赏心悦目,别有一番古典美。   “杨总,恭喜杨总新店开张。”   这时房门打开,一脸媚笑的陈大光夹着皮包由外面走进来。   杨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   陈大光吧唧一下嘴巴,走到她的旁边坐下。   “杨总,你是没有看到,骆玉珠知道杨氏集团在玉珠集团的展厅的对面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店后,脸都气绿了。”   杨雪挥挥手,屏退女服务员。   “陈大光,你迟到不会就是因为看骆玉珠的笑话耽搁了吧。”   很明显,杨雪对他没有按时赴约生气了。   “怎么会呢,我去办了件重要的事,这才误了时辰。”   “还有什么事比跟我见面还重要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像杨总这么忙的人,能有时间……”   “废话少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喝口茶,我先喝口茶啊,渴死我了。”   陈大光指指面前的茶杯,一脸媚笑地端起来,两三口把里面的茶水喝光,道声“香,好喝”,眼见杨雪不理他,便拉来皮包拉链:“这是玉珠集团旗下工厂主打产品的出厂价。”   他把一份有七八页厚的文件推过去。   杨雪拿起来扫了一眼。   内容很详细,插销、滑轨、导轨、铰链、防盗扣什么的都有。   陈大光端起茶壶,给喝空的茶杯满上,又喝了两口,感觉渴意缓解不少。   “杨总,厂子方面的事你放心,赤岸镇和大陈镇那两家,我一早就搞定了,还有城北的隆强,西张的卓新,那都是我老丈人的班底,大家早就对陈江河提高生产标准的事怨声载道了,一星期,我保证一星期内把他们搞定。”   “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肯定的啊,我骗谁也不敢骗杨总你啊。”   骆玉珠录下和林跃的对话,找人递给老太太,虽说杨雪因祸得福,得到想了整整十年的人,俩人在一起过了段十分快乐的日子,可是和林跃的美好时光归和林跃的美好时光,跟骆玉珠的帐,那是一定要算的。   在玉珠集团的首饰展厅对面开一个更大的展厅是计划的第一步,而第二步……便是利用陈大光挖断玉珠集团的根儿了。   “陈大光,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跟林跃是合作伙伴,还要帮我对付骆玉珠,她不是你嫂子吗?”   “我跟林跃有仇不假,可他现在跟我没有交集啊,人不都是顾眼下的吗?我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骆玉珠母子,杨总还不知道吧,陈江河说了那么多好话把我从家里请回去,骆玉珠又把她儿子安排到我身边,干什么?监视我啊?还是要那外姓杂种学我的交际手段?哦,以后小杂种翅膀硬了,再把我炒了,这样他们就可以独霸玉珠集团了是吗?我跟你讲,我陈大光也不是傻瓜,知道他们一家安的什么心,他们把我摁在眼皮子底下为了什么?不就是看住我,提防我吗?”   杨雪微微点头,确实,站在陈大光的立场,林跃距离他很远,想报仇也够不到,骆玉珠和王旭可是近在眼前的肉刺,不拔出来,天天见日日见,那种难受劲儿能把人逼疯的。   “玉珠集团有陈金水的一半,巧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我陈大光再不济,也是他女婿。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玉珠集团落到王旭那个外姓人手上,那以后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我就不信了,只要我有机会有资源,会比他陈江河和骆玉珠混得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杨总也愿意跟我合作,那我当然要珍惜你这个宝贵的盟友。”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指的是林跃会从中作梗吧?不怕,因为咱们的关系是合则两利,而且我知道林跃是把你当成后路了,再过几个月,金利一卸任,他在双乌集团便失去了靠山,万一董事会对他不满的人合伙儿发难,给他踢出去,以后的路怎么走?要不然他一直不娶陈婷婷呢,杨总,林跃的这点小心思应该瞒不过你吧,杨总能十年铸剑,把杨氏集团做到今天的规模,我认为智慧和魄力绝非常人能比,江山和帅哥,这道题……不难答吧。”   杨雪认真打量陈大光几眼,某种意义上讲,这家伙还挺聪明。   “行啊你,利用我打击玉珠集团的同时,还不忘离间我跟合作伙伴的关系。事情顺利的话,等玉珠集团陷入危机,你就可以火中取栗,搞不好能一举干掉陈江河夫妻,往后你做主,你说了算。林跃那边呢,一旦被双乌集团抛弃,我也识破他的真面目,主动疏远,那他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大光呵呵一笑,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推出去:“杨总,你不是对我迟到很不满吗?我真的是去办一件要紧事了,喏,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   “……”   十分钟后,陈大光起身离开。   杨雪没有去送,叫走廊候着的服务员过来换茶。   旗袍女孩儿正忙活着,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杨雪说道:“都听见了?”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怎么看?”   林跃呵呵一笑:“我会帮他坐上玉珠集团总经理的位子。”   杨雪吃了一惊:“为什么?”   林跃说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不是吗?至于这个……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拍拍手里的照片,朝外面走去,一面头也不回地道:“我妈应该会很伤心吧,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往往会朝着你所能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墨菲定律,但你妈跟这件事……有联系吗?”杨雪给他搞糊涂了。   “很快就有了。”   他没有停,推开门继续往前走。   “又说半截话,你干什么去?”   他只是留下一个迷之微笑,转身离开。 ###第二千一百零一章 他是渣,可他暖啊   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杨雪和骆玉珠开启了攻防战。   杨氏集团在玉珠集团的展厅对面开了一家更大的店,骆玉珠就让设计部搞了几款和杨氏集团主推的首饰撞车的产品。   杨雪攻击骆玉珠抄袭,为了佐证自己的论点,把年前才出狱,却又重操旧业,制假售假的大狗到玉珠集团五金厂工作的消息散播出去,在小商品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当年大狗和陈金土设计陷害陈玉莲的事闹得很厉害,严格来讲,骆玉珠也是受害人之一,而大狗是陈江河送进监狱的,扭脸他们又把大狗招进五金厂,那能有好事?   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小商品城商户签署联名信的事,还能用这是陈大光污蔑自己来分辨,毕竟俩人私底下的交流,别人不知真假,大狗进五金厂的事,有照片有人证,根本无从辩解,搞得她在评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这件事上很被动,与此同时,小商品城的商户发起了以陈玉莲替代骆玉珠参加评选的请愿书运动,于是相关部门和社会舆论乱成了一锅粥。   像这种事吧,普通人谁也不在意,名单基本内定好了,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官方不得不对外宣称正在考虑把候选人名单做一些调整,毕竟人家林跃的妈这些年来帮小商品城的商户争取到不少好处,骆玉珠呢?她的玉珠集团又没把利润分给大伙儿。   有意思的是,跟坊间流传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商户搞串联的时候,她极力否认,拒不退选不一样,金华市的媒体人去采访陈玉莲,陈玉莲的回答是自己不会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快60的人了,现在就想过安稳清闲的日子,这种荣誉不如留给比自己更年轻,更需要激励的后辈。   陈玉莲推辞不受的消息又引发一场热议,再看看骆玉珠,一个视名利如浮云,一个吃相难看,反正话说得很难听,骆总很生气,把这笔账记到了陈玉莲的头上,认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林跃的影子,母子二人故意让她难堪。   大约在同一时间,一篇帖子出现在网上,内容是讲骆玉珠作为玉珠集团的总经理,对争当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名头很上心,但在赡养老人这件事上,那是一点人样儿都没有。   要知道骆玉珠最近才通过小儿子陈路见到了骆大力,对方声称是来赎罪的,她对此表示怀疑,还把人给赶走了,扭脸这件事就被捅到网上。   有陈玉莲这个比较对象,她一下子成了小丑,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令她几近抓狂,她甚至跑到骆大力家里,跟这个十几年前偷走陈家村村民卖大麦的钱,险些让她蹲大狱的老家伙吵了一架。   回公司后注意到员工们偷瞄她的眼神,心里的火怎么压都压不住,最终翻开手机外盖,拨通了王旭的手机,告诉他不要在意陈江河的话,去找胡丽,按原定计划行事。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陈玉莲母子好看。   ……   临近中午。   净居禅寺后山。   阳光驱散了山前的雾气,站在青石板路向南远眺,可以看到寺前村外一块块的绿地,也能瞄见寺院内佛塔外廊打扫卫生的僧人,隐隐约约有嚓嚓嚓的扫地声入耳。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接我的电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由后方传来,邱岩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几天疯狂逃避的男人,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我……我……我没带手机。”   “这个借口十分拙劣。”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也在凉亭的长凳坐下,把腿跨过去,面对山下。   “记得上次带你来这里还是十年前,你期末考试没考好,在家里闹情绪,赌气不吃饭,谁哄也白搭。我当时就想,这小丫头长大以后一定很难伺候,谁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大霉。”   听他提起从前,问罪的事一带而过,邱岩心头的慌乱消了一些:“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别人不开心,发发脾气,闹一场,甚至摔摔打打砸点东西也就释然了,你呢,就为难自己,跟自己较劲,说好听点这叫温柔,叫成熟,叫性格好,其实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闷在心里,时间久了,难免心气郁结,对自己造成伤害。伴侣是什么?不就是能相互分享,相互扶持,一生陪伴的人么,所有问题都自己扛,那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邱岩低下头,看着亭下茂盛的夜草,发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记忆中的林大哥没少像现在一样安慰她,但是以前的话题从未涉及男女之事。   林跃继续说道:“你一向能听进我说的话,唯独那次,最后我把你带来这里,告诉你这是我用来逃避尘世喧嚣的避风港,不过好笑的是,那天的山风很大。”   邱岩没有说话,她没忘,应该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风吹山岚,红叶隐约,禅唱西来的场景,内心的躁动和血热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是她最近几天都往这里跑的原因,只是……山还是那座山,寺还是那座寺,亭还是那座亭,竟始终找不到那时的感觉,她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当下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其实……当年我不是因为成绩不好,是因为偷听了爸爸和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她不想回国了,准备念完书就留在那边工作,还非常明确地告诉我爸准备放弃对我的抚养权。”   林跃点头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要不然那年寒假你为什么大部分时间是在陈江河那里过的。”   “我爸说你出差了,没时间照看我。”   “没错,我出差了,去美国,找你妈。”   难怪!   邱岩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林跃是在那个冬天和她妈认识的,他怎么和张雪谈的,她不知道,反正张雪对他的评价很高,还说要不是他,这个家已经毁了,更别提由三口之家升级成四口之家。   “林大哥,谢谢你。”   她本想给他一个真诚的,感激的微笑,然而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问题,鼻子一酸,无助与难过涌上心头,她赶紧把脸转过去,装作梳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水。   “呵……唔,你看,雾都散了,那些红枫好漂亮啊。”   她想让一切看起来很自然,但是鼻音出卖了她。   林跃故作不知,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侧方的山谷里白雾徐开,枫树的红贴着一抹烟润呈现在眼前。   “深秋了……”   邱岩的关注点不在他的感慨上,因为山风送来一股清香,也不知为什么,好似久渴的人饮下一捧甘泉,内心的烦躁和迷茫一扫而空,这是清晨的山风做不到的事情。   就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十年前,林跃带她来这儿的时候百花盛放,一片锦绣,她以为这是某种花的味道,不赌气后在附近找了好久,要不是林大哥拦着,搞不好连后山都要翻个遍。   今天再次闻到,已经长大的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她放松下来的不只山光与禅唱,这股香味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是深秋,山上也有花开,不过数量不多,且和春天开的不是一批,那为什么?   便在这时,林跃递给她一瓶水。   “喝点水吧。”   “谢谢。”   邱岩道谢毕,接住他递过来的矿泉水。   “等一下。”   就在林跃准备去拧自己怀里的矿泉水瓶的时候,邱岩叫停了他的动作,把脸凑近他没有缩回去的手臂,在衣袖附近嗅来嗅去,侧面望去像一只捕捉到美味的小猫咪。   “这股味道……原来是你身上的。”   邱岩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眼泪擦掉了,但是眼圈的微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了,配上那张满是疑惑的脸,看起来有点好笑。   林跃故作惊讶,抬起手臂闻了闻:“是很难闻吗?”   “不,不,很好闻。”她急忙摆手否认:“林大哥,这香水,你是在哪儿买的?”   “就科隆的4711啊,因为上午去机场接了位重要的女性客户,为表尊重,早晨出门时喷了一点。”   “不对,科隆4711不是这个味道。”她很肯定地说。   “那应该是一路爬上来,身上出了不少汗,古龙水的味道有变化。”   汗水能够改变古龙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化学反应?   邱岩顾不上这么做暧昧不暧昧,应该不应该,把他的袖子往后一撸,脸凑过去,鼻翼一下一下耸动,嗅得十分认真。   今天,她必须找到这股香气的源头。   “你这……没必要吧?”   邱岩把头抬起来,看看他的脸,抿了抿嘴唇,非常突然地把头探进他的怀里,脸埋在衣领的位置深吸一口气。   小时候她经常这么做,林跃倚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她做完作业,就会拿着语文课本钻进他的怀里背诵古诗,但自打跟着父母走出国门,直到今天再没做过这种事。   她其实很紧张,害怕被他推开。   不过并没有。   “还真是。”   她不敢太放肆,深吸两口后把头撇开,还装出一副认真研究新发现的严肃脸,可惜她并不了解,自己耳根的红有多鲜艳。   “这是怎么来的?有看过医生吗?”   林跃笑着说道:“天生丽质。”   “林大哥,你想说自己是男版香妃吗?”   “咦,你在国外也看《还珠格格》吗?”   《还珠格格》是1998年上映的,算算时间,邱岩那时候在美国读中学。   “我看的是小说,一位华裔同学给我的。”   “哦。”   想想也是,琼瑶的书在90年代很火,而邱岩这个年龄段的人正值情窦初开,幻想爱情的人生阶段,华裔里那些80年代中后期随父母移民美国的少男少女,喜欢看她的书很正常。   “林大哥,上次你急着离开,说去上海一趟,是杨氏集团那边出事了吧?”   聊到琼瑶的书,里面的矛盾设计随之出现在脑海,大凡男女之事,多是因为误解或者误会造生遗憾,回想起跟莱昂的对话,踌躇良久,她选择直面这个问题。   “是杨氏集团出事了,骆玉珠把上次我在你家跟她的谈话告诉了杨雪的母亲。”   骆玉珠和林跃在她家的对话?   邱岩想起来了。   “毁掉杨氏集团,拖垮玉珠集团,一石三鸟那句话?”   “对。”   “你不是讲,这话是反击用词吗?当不得真。”   “可是凭我跟杨天赐的关系,你觉得杨雪的母亲会信吗?”   “确实。”当年林跃可是给了杨天赐一个大大的难堪,杨雪能因为喜欢他不在意这种行为,她妈就不一样了:“那……事情解决了吗?”   “跟解决差不多”   “什么意思?”   林跃想了想,小声说了几句话。   邱岩听完整个人傻掉了,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是挺有说服力的,当年我爸私下里总夸你脑子活,办法多。林大哥,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但……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你觉得,父母插手儿女的感情问题,这样做好吗?”   这句话把她问住了,因为她正担心自己也要面对这个的问题。   “不说她了。”林跃摆摆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躲我,还跑到这个地方独处,不要拿你没事来敷衍我,你知道,这话骗不了我。”   “我收到斯坦福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   “这是好事啊。”   “可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深造。”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故意躲他的,实话实说又做不到,没办法,只能拿这件事当做借口:“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已经想通了,社会这所大学能教给我的,远比书本上的东西实用。”   “你……不再考虑考虑?”   邱岩露出她的招牌微笑,轻轻摇头,杨雪的事给了她一个启示,或者说面对父母的勇气。   受制于杨天赐的遗愿,杨雪逃避了十年,这十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能够体会,也可以理解,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不想走杨雪的老路,明白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至于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只能选择支持了。”说完这句话,他从身后背包拿出一个用彩纸包裹的小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   “记得以前每次出差回来你都会缠着我要礼物。”   小孩子嘛,只想要礼物,现在长大了,她不想要礼物,她想要……人。   “谢谢啊。”邱岩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对比以前有着明显不同。   “快拆开看看。”   “嗯。”   她点点头,把外面的彩纸撕开,丢进亭子里的垃圾桶,扣住礼盒外盖打开。   “八音盒?”   她打小就喜欢这个,林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一个不一样的,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八音盒不仅装满展柜,连书架都占去大半。   用张学的话讲,别人巴不得塞满书籍,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她倒好,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可是房间里摆的什么?八音盒!关键是一个都舍不得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情有独钟,还记得当年一家人去美国,她拉着邱英杰买了个大号行李箱,说放自己的衣服和书,结果到了美国一打开,嚯……满满一箱子八音盒。   没错,那都是林跃送给她的。   不过今天这个八音盒与以前的八音盒有很大不同,玻璃罩内是雪景,雪景中间有一男一女两个陶土小人,打开开关,伴着《梦中的婚礼》,两个陶土小人以螺旋轨迹越靠越近。   以前他送的八音盒,要么是以翩翩起舞的女孩儿为主角,要么是能变幻颜色的水晶天鹅,要么是飞旋的木马,可乐的不倒翁……   “知道这个八音盒跟以前送你的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   “里面的陶土小人是我捏的,《梦中的婚礼》是我的弹得,怎么样?喜欢吗?”   她刚要说喜欢,林跃的手机响了。   “喂,李铭啊,不是说了,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打我这个号码吗?”   “跃哥,你那个手机关机了,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打这个了。”   “瞧你这慌张劲儿,出了什么事?”   “是……是……跃哥,你爸来了,现在……现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接受记者专访。”   “好,我知道了,等新闻稿出来记得发我一份。”   “跃哥,你怎么……怎么一点不着急呢,他是骆玉珠请来的,肯定不会说你的好话。”   “……” ###第二千一百零二章 陈金水,我来认亲了   邱岩听完他和李铭的对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李铭说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说道:“你最近没有注意身边的议论吧。”   “啊,是,我一直在为上学的事伤脑筋。”   “骆玉珠不是把我跟她的谈话录音交给杨雪的母亲了吗?你想啊,杨雪吃了这么大一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就来到义乌实施报复,先开展厅,后拿玉珠集团招收造假分子的事做文章,搞得整个小商品城沸沸扬扬,严重威胁到了骆玉珠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候选人的资格。就几天前,陈大光把骆大力的事情告诉了杨雪,骆大力是谁你知道吗?”   “小时候听干妈讲过,说骆大力偷走了陈家村村民卖大麦的钱,害得她差点蹲大牢。”   “杨雪找人写了篇文章,告诉大家骆玉珠不养这个爹,更不认这个爹,搞得玉珠集团十分被动。前天吧,骆大力为了给她的女儿正名,也为了赎罪,跑到电视台面对镜头坦白当年偷钱的事情,算是缓解了大众对陈江河夫妇的质疑。”   “所以她就拿你父亲的事做文章?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邱岩很清楚林跃跟骆玉珠的过节有多深,这事儿在陈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俩人怎么斗也属正常,他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必要撒谎,既然说是陈大光提供情报,杨雪策划实施的,就一定是那两个人合谋所为。   “骆玉珠这种人,自己的想法有多阴暗,也会以己度人,认为别人跟她一样。”   邱岩深以为然,很容易便接受了他对干妈的“诋毁”,因为在她看来,莱昂跟踪林跃这件事,八成与骆玉珠有关,因为只有陈江河一家三口对她接触林大哥怀有恶意。   叮咚……   短信接入的声音。   林跃拿起手机仔细打量,看过后把手机递过去。   邱岩接过来一瞧,是李铭发来短信,主要内容嘛,是林语堂讲述双乌集团怎么一步一步把西城化工厂搞到破产,并让他这个主管技术的副厂长身败名裂,被整个行业封杀,进而妻离子散,老无所依,如今只能靠着给小区看大门为生。即便他做的再不对,再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那也是亲生父亲不是?这么做等同于把他往绝路上逼,实在是太过分了,太绝情了。   因为是李铭的转述,字里行间没有多少感情色彩,不过可以想象,林语堂在面对电视机镜头时有多委屈,多可怜。   关于陈玉莲母子和林语堂之间的恩怨,她听邱英杰讲过,就是一个下乡知青为了生活能够好点娶了公社副大队长的女儿,几年后政策变了,他回城后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社会地位,看不起乡下没文化没见识的穷媳妇儿,进而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故事。   当时她听完,就有一种想掐死林语堂的冲动,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林语堂不是那么绝情,林跃也不能发奋图强,成为陈家村第一个大学生,还是上海交大这样的名校,更不会遇见邱英杰,跟她有了交集。   至于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林语堂有没有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算是吧。”   “真卑鄙,妻子被嫂子欺负的时候,他不管,儿子考上大学也当不知道,后面报应来了,面对媒体扮可怜,装受害者了,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就不怕被人骂死吗?”   林跃说道:“你错了,对于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只会觉得我欺人太甚,毕竟有血缘关系,不该做到这种程度。再往上一代,甚至三四十岁年龄段的人,脑子里也多是三纲五常,父母恩重的想法。”   邱岩急了:“那……那该怎么办?”   “凉拌。”   跟她的急躁不一样,林跃表现得很轻松:“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还有心思纠结儿女情事,赶紧把八音盒放回盒子里,跟在林跃身后下山。   ……   与此同时。   陈家村。   陈金锐的媳妇儿刚把五条打出去,猛一抬头,发现老头子急匆匆地走进来。   “怎么了?瞧你这一脸慌张的样子。”   “不好了,不好了!”   陈金锐的一句“不好了”,把正在打麻将的四个人全惊动了。   “什么不好了?”   “林语堂,林语堂……林语堂回来了,他……他还当着记者的面……把……把林跃告了。”   大伙儿看向坐在北面的陈玉莲。   “金锐哥,你说林语堂来义乌了?消息可靠?”   “这还能有假?隔壁长毛的女儿就在玉珠集团上班,是她打电话回来说的,说骆玉珠安排记者在会议室采访了林语堂。”   陈玉莲的牌打不下去了,喃喃自语道:“坏了。”   大家以为她在担心林跃,都劝她不要着急,然而她的回答是……   “我好不容易说服孩子给他留一条活路,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陈金锐等人一脸错愕。   听这话的意思,林语堂把他们孤儿寡母丢在陈家村受苦,关键时刻陈玉莲却在林跃面前帮忙求情?   “这个骆玉珠,太下作了!”   自从林跃考上交大后,陈玉莲从未像今天这么愤怒过。   陈金锐两口子,再加左右两位牌友,四人面面相觑,当年陈玉莲如果没在谅解书上签字,骆玉珠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如今她把林语堂弄到义乌来,想干什么?挑拨林语堂和林跃父子相残来报骆大力上电视认罪的仇吗?   ……   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双乌集团方面自然更加热闹,毕竟林跃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这些年来基本上他说了算,用佛堂镇那些没有依靠裙带关系捞到好处的当地人,以及不服金利对他的态度的董事们的话讲,他就好比古代皇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没种太监,如果不是主子维护,早让他卷铺盖卷儿滚蛋了。   “金总,刘菊明联合了孙晓,董乐阳,匡勋五等几位董事,要求紧急召开董事会,就林语堂接受记者采访的事商讨对策。”   秘书何苗怀抱文件夹站在办公桌那边,仔细观察金利的表情。   紧急召开董事会商讨对策,以降低对集团声誉的影响?   商讨对策是假,借机逼宫才是真吧。   金利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些人的想法,十几年来,他作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凡事采纳林跃的意见,这必然会导致一些人的不满,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企业蒸蒸日上,在利益的抚慰下,越积越多的矛盾还能压住,如今他马上退休,林跃又逢生父控诉,董事会的人哪有不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道理。   老皇帝退位了,谁不想抓住机会,安排几个自己人去卡位置呢。   “小苗啊,你觉得他们要求召开董事会,真的是为林语堂接受采访的事商讨对策么?”   何苗紧了紧手里的文件夹,又碰碰垂到胸口的长发,低声说道:“金总,我怀疑……孙董他们和玉珠集团那边……有联系。”   金利点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可以理解。林跃这些年来做了很多事,也得罪了很多镇上的老人,他们一直觉得双乌集团是佛堂镇的产业,身为佛堂镇人,又是集团老员工,没点特权怎么能彰显主人的身份呢。有些人呐,记仇的本事一流,感恩的能力没有,这十几年来,双乌集团从一个万把块资产的镇属小厂,发展成一家资产百亿的大集团,这还是没有上市的情况下,然而那些老人说起来,第一个感谢的,是改革开放的政策,第二个感谢的,是市里的支持,第三个嘛,会说是我的付出,没有几个人念林跃的好,反而是一些得罪人的决策,落到了他的头上。小苗啊,我记得你是前年才加入集团的吧?”   “是的,金总。”   “如果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发现,今天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就是一个个史实的重演。”   何苗才多大,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做到世事洞明,人情达练,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金利是支持林跃的。   “金总,我觉得现在这种局面,你应该给林助理打个电话。”   “怎么?担心他?”   “……”何苗沉吟片刻,点点头。   “瞧这女人缘,每次出差回来待不了几天就走,你们明明跟他没多少交集,怎么都对他这么上心呢。”金利两手握住办公桌边缘,把转椅往后一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绿树成荫的厂区说道:“看来我能早几天退休了。”   何苗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   “你忘了前些天答应我的话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你说,现在你跟他的关系,那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你让岩岩知道这件事怎么想?让大哥知道这件事怎么想?”   “你不是要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吗?这是十大杰出女性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现在我跟你,一定被陈家村的人当成林语堂……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一丘之貉,以后再回陈家村,人家会指着我们脊梁骨骂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陈江河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文件,在办公桌前来回走动,不时抖抖衬衣的衣领,缓解体内的燥热。   瞎子和聋子也能看出来,此时的他很生气。   骆玉珠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阴着脸一语不发。   陈江河说到最后有些口渴,端起桌上飘着几片茶叶的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骆玉珠说道:“说什么?他可以拿我爸的事做文章,我就不能把林语堂请来,向所有人揭露陈玉莲母子的勾当?”   其实胡丽来找骆玉珠,陈江河是知情的,他更知道这两个人要把林语堂弄来义乌恶心陈玉莲母子,该项计划在他发了一通火后被摁下了,骆玉珠只是把陈洪弄进集团,给了个活少钱多的岗位养老。   打那时起,他就担心老婆贼心不死。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件事是林跃做的呢?”   “不是他还有谁?我不信杨雪没有把录音的事告诉他,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爸偷钱的事他一定知道,就是他,算计了我。”   “玉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陈江河,你是我的丈夫,不向着我,每次都帮外人说话,到底是谁过分?”   陈江河发现自己没法跟她沟通,一旦关系到林跃,她就像个神经病一样,没了正常人的样子。   骆玉珠继续说道:“你不就是怕他撺掇金利为难玉珠集团吗?我告诉你,他没机会了。”   陈江河闻言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表情大变。   “玉珠,你该不会牵涉进双乌集团的内斗吧?”   骆玉珠右手食指碰了碰鼻翼,一脸轻松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双乌集团董事会里看林跃不顺眼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江河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一听,是莱昂打来的,说北非一个主营高档首饰和日用百货,名叫史瑞夫的贸易商透过秘密渠道跟他联系上了,想要跟玉珠集团的主事人谈一谈费尔南德的事情。   这样一来陈江河自然顾不上盘问骆玉珠。   自认为能力出色,手腕一流的女强人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施施然起身,施施然离开。   ……   三天后。   陈家村北,陈金水的别墅内。   几个中年男子坐在茶几周围,正在听手拿拐杖,偏倚着沙发扶手的陈金水训话。   “咱们的交情有十几年了吧。”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中间一头地中海发型,右眼角有颗泪痣的男子说道:“大光不是你女婿吗?金水哥,你这么多年没管事了,我们还以为……以为这事儿你知道呢。”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小子用我的名头胡搞。”   陈金水越说越气,拐杖咄咄地戳着地板。   万幸陶金看到林语堂控诉林跃不孝的报道,打来电话闲聊,说着说着就讲到陈大光私下里搞串联,准备带领大伙儿投奔杨氏集团的事,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大光给他的养子釜底抽薪,于是第二天就给这帮和他关系不错的厂长打电话,让他们来家里见面,聊聊这件事。   陶金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惊讶中带点思考的表情。   看来……陈金水在这件事上是偏向陈江河的。   呵,女婿和养子的斗争,挺有趣的。   “江河这几年待你们怎么样?不薄吧?”   “不薄,不薄。”   “他最近也是为了开拓国外市场,不得不提高生产标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   陶金等人当然知道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劝他们继续跟着陈江河干呗。   陈金水往前倾了倾身,准备再说点什么,忽然发现有东西遮蔽天光,客厅为之一暗,便转头看去,只见门口多了一个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很快,满是皱纹的脸僵成一块干巴巴的树皮。   陶金等人的表情跟着变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同陈金水过节很深的林跃,也是近两天义乌的焦点人物。   “大门开着,走进来的。”林跃随口作答,走到陶金身后,用脚尖碰碰他屁股下面的小马扎:“走人。”   几人面面相觑。   “我说走人,没听明白吗?”   这家伙,到别人家里还这么嚣张。   “金水哥,这样,明天,明天咱们再聚。”陶金没动,旁边穿西装的男子拿起包溜了。   另外几个厂长一看有人带头,也跟着陪笑告辞。   这些人说是厂长,手底下也就几十,最多上百号人,跟双乌集团一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林跃呢?即使麻烦不小,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可招惹不起。   陈金水眼睁睁看着客人走光,阴着脸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 ###第二千一百零三章 意外吗?   “我来看看你啊,好歹做了这么多年亲戚。”   林跃走到茶几旁边的太师椅坐下,捏起果篮里的青提吃了一个,一副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这一幕看得陈金水十分火大,不过对于亲戚的概念倒是没有太大抵触,毕竟他和陈玉莲是处于五服边的近门兄妹。   “我不需要你看,赶紧给我走人。”   林跃微微一笑,对于上面撵人的话置若罔闻。   “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滚,这是我家,你再不滚,别怪我报警了。”陈金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年纪大了,放在二三十岁那会儿,搞不好已经上棍子揍人了。   “你家?”林跃打量一眼陈金水的别墅:“我怎么记得有一次你带着陈东路过村头,说以后爷爷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所有的东西……应该也包括这套房产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金水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的。   “老头子,谁来了?”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二楼下来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大红色的便服,脚下是一双人字拖,走路很稳,看起来身体不错,心态也不错。   林跃当然认得她,巧姑的妈嘛,从俩孩子的立场出发,算是他的便宜岳母。   “怎么是你?”   林跃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当街骂陈金水老不死的,后面又把收大麦的事情闹大,搞黄了陈金水的镇长宝座,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化成灰也逃不过陈金水两口子的眼。   “我们家不欢迎你。”   “别急,现在不欢迎,不代表一会儿也不欢迎。”   林跃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望陈金水。   “看来陈大光私下联系陶金等人的事被你知道了,今天把他们叫来是为帮陈江河统一战线的吧?一边是女婿,一边是养子,夹在中间很难做对吗?”   陈金水的眼睛睁大一圈,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这件事……是你在后面搞鬼?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整个陈家村的人都知道林跃和杨氏集团的杨雪关系暧昧,陶金说陈大光打算带着他们投奔杨氏集团,要说这事儿跟他有关,甚至就是他策划的,逻辑上一点问题没有。   “我在后面搞鬼?你也太高看陈大光了。”林跃说道:“我来你家可不是给他当说客的,我是为了撤股的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在动这个念头吧。”   陈金水非常震惊,因为这话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他确实在考虑撤股的事,王旭和陈大光八字不合,骆玉珠也看不起这个妹夫,最终导致了眼下的局面,陈江河做事业可以,处理家庭矛盾就不行了,知道对大狗这种人怀柔,却不懂对媳妇儿严厉,现在集团内部已经出现员工不知道听谁的命令的苗头,内有陈大光背后生事,外有费尔南德和杨雪虎视眈眈,玉珠集团的未来……不容乐观。   既然他搞不定骆玉珠,也影响不了陈大光,现在唯一能做的,那就是撤股,绝了女婿和养子争权的野心,也能维持住他和陈江河的父子关系。   如今林跃跑过来要他放弃撤股的想法,这家伙安得什么心,可想而知。   “你做梦!这股我撤定了。”   别说他看得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算看不清,姓林的越不让做什么,他越要做一个看看。   林跃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唉,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出绝招了。”   绝招?   他还有绝招?   两口子相顾无语。   “陈金水,你的外孙叫陈东,外孙女叫陈茜,没错吧。”   “你想干什么?”   “别担心,我可不舍得伤害他们。”林跃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视线移动到电视柜的一对相框上,左面是陈金水两口子和陈江河一家的合影,右面是陈金水两口子和巧姑一家的合影。   “没人告诉你们陈东的五官跟我很像吗?还有陈茜,戴个发卡就是我妈小时候的翻版,陈金水,你比我妈大五六岁,她小时候什么样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他不说没事,这一说,两口子的脑瓜子嗡得一下。   这十年来,林跃一直在外奔波,很少回村,许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模糊了,陈金水夫妻亦然,他们一直认为陈东和陈茜是陈大光的儿女,也没多想,现在林跃一点拨,就着照片一比,哪有不懂他想表达什么的道理。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扯!我们家东东和茜茜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陈母用手指着林跃,激动到口水喷出三尺,双手跟筛子一样不断地抖动。   她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更不能相信,虽然对面那小子说的是事实,俩孩子确实很像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巧姑婚内出轨,还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让他们和陈大光帮忙养冤家对头的孩子,这件事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陈金水反应很快,赶紧走过去捂住老伴儿的嘴:“甭管是不是,你小点声,别让邻居听到了。”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的小事,是关系到女儿名声的大事,真要被别人听了去往外这么一传,他们的脸还要不要?巧姑的名声还要不要?   当年他强扭巧姑和陈江河结婚,闹了不小的笑话,还把镇长的位子丢了,后面赌气跑到养鸡场隐居,如今还能再来一遍吗?   林跃风轻云淡地道:“不信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带着陈东去做亲子鉴定,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你……”   陈母想喊又不敢喊,不喊吧,内心的情绪无法释放:“你给我滚!滚出去!”   “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怎么?觉得不爽?不爽报警啊,让警察把我带走。”   报警?他们敢报警吗?这种关起门来讨论都要小声说话的事,把警察招来?那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陈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吗?   陈金水赶紧去外面关门,他还是比较清醒的,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收场,现在要做的都是保密,然而才来到院子里,正好碰到肩背蓝色手提袋,快步走来的巧姑。   “爸,婷婷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妈吵架了,让我赶紧回来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去?妈呢?”   “你这……唉……”   陈金水想骂她愚蠢、糊涂、不知廉耻,却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强压心头的怨怒,走过去把大门关上。   巧姑没有多想,一边叫“妈”,一边走进客厅。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满脸通红的母亲,第二眼看到的是林跃,然后,她愣住了。   陈婷婷不是说陈金水两口子吵起来了吗?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林跃说道:“来得正好,现在告诉你爸妈,陈东和陈茜是谁的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金水正好回到屋里,将房门掩上。   “我……我……我……”   巧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很慌,很害怕,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陈母晃了晃,险些摔倒,因为女儿的反应基本上坐实了林跃的话。   她跟陈金水带了十年的孩子竟然是仇人的儿女,世上还有比这更伤人的事情吗?   “巧姑!你怎么能……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陈金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鸡毛掸子,扬手就要打人。   便在这时,刚刚还坐在太师椅上的林跃突然切入视野,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鸡毛掸子,两手一掰,啪得一声碎成两截,几片羽毛飘摇落下。   “陈金水,女儿干了这种事都没把你气死,原来你那病是装的啊,真是浪费我的感情。”   这话什么意思?对陈金水没有被气死很失望!想想也是,人气死了,撤股的事自然就黄了,没有了岳父大人压制,陈大光还不把天干翻了啊。   “你别管,让他打,让他打我……”巧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呜呜哭。   她想到有瞒不住的一天,但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   陈金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鸡毛掸子被林跃掰断了,自然没办法再去找一个,而且他很肯定,就算找到替代品,那个混蛋也绝不可能坐视巧姑挨打。   “爸,我错了。”巧姑能说什么,只能放低姿态承认错误,以求父母原谅。   婚内出轨是一个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她的出轨对象是父母的死对头林跃,还给他生了孩子,如今一对儿女都上小学了。   林跃一面去搀她,一面撇嘴道:“为什么跟我?当年陈大光在上海的时候天天和一群人出去鬼混,还带陌生女人回家,当着她的面上床,就连老婆病了都不管,她在上海除陈大光以外只认识我一人,不找我帮忙找谁帮忙?那时候你们在哪里?养鸡场抠鸡蛋呢。”   陈金水心头的怒火被这句话浇灭不少。   “可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给我生孩子?当初是谁建议巧姑用孩子绑住陈大光的?既然他那话儿不行,我就帮他一把咯。”   陈母感觉天旋地转,踉跄着退了几步,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那场闹出世纪笑话的婚礼结束后,陈大光执意回上海继续干批条子的大事业,他们夫妻极力反对也无用,当时她就埋怨女儿,如果肚子有动静就好了,男人嘛……有了孩子才会成熟。   “你……你这个混蛋!”陈金水忍无可忍,又拿起拐杖打人。   林跃一点没有尊老的意思,伸手夺过,一脚下去咔嚓两分,磨出包浆的拐杖也步上了鸡毛掸子的后尘。   陈金水连退几步,手在胸口不断地往下捋,不断地往下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骂我混蛋骂了这么多年,我要是在你们面前做好人,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陈金水,你没想到吧,我睡你女儿睡了整整十年。”   “爸,爸,你没事吧?”巧姑担心陈金水的身体,起身去扶,却被他搡了个趔趄险些倒地:“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按照林跃说的,他睡了巧姑十年,她如果不愿意的话,这种事情能发生吗?   “爸……”   巧姑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一脸幽怨看着林跃。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这个家伙命令她,捉弄她,羞辱她,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愤怒是必然的,可是在她这儿……只有一点点怨,没有恨。   “话也挑明了,亲也认完了,现在来谈谈条件吧,陈金水,你敢撤股,我就敢把巧姑和我睡觉,还生了两个孩子的事捅出去。既然女婿和养子,你站养子,那我也给你出一道选择题,亲女儿和养子,你站谁。”   陈母说道:“你敢!这事儿捅出去,我们家……不好过,你和你妈……也不会好过。”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我在双乌集团的靠山即将退休的事情了吧?有人打算用林语堂做文章把我逼走,那你觉得我在国外跑了许多年,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后路?到时候带着我妈飞去国外定居,那些流言蜚语对我有意义吗?没有吧。你们呢?你们就不一样了,不是么……”   “你……你……你这么做会害了东东和茜茜的,他们可是你的孩子!”   “所以说,你们是选亲生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呢,还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养子和孙子呢?呵,你们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你们骂我混蛋,我做到了,睡了你女儿十年,还让你们帮我养孩子,我记得你们还骂我跟林语堂一样禽兽,那你们觉得,我能不能做出抛妻弃子这种事?”   “……”   陈金水夫妻感觉胸口塞着一堵墙,连呼吸都很困难。   以前这小子只是难缠,如今三十几岁的他玩儿起阴招能把人气死。   “所以好好想想,保亲生女儿的幸福还是保养子的玉珠集团。”林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抽出一片纸巾递到巧姑面前,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巧姑不接。   他也没往心里去,把盒子往茶几上一丢:“这是集团新收购的纸厂出产的抽纸,觉得好用的话,我让李铭多给你拿点。”   说完他走了。   点了这么大一炮仗,如同到朋友家串门一样,全身不带一丝烟火气,就这么离开了,留下陈金水一家三口相顾无言。   他们敢赌林跃是否林语堂第二吗?   当然不敢!   ……   又过去一天,到了双乌集团召开董事会的日子。   跟以往每三个月召开一次的例会不一样,这一次的董事会是应刘菊明、孙晓,董乐阳,匡勋等几位董事的要求紧急召开的,董事会的成员基本全到了,因为谁都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加上金利,一共十三人。   李金泽坐在右排第三位,何瘸子坐在长桌末尾,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排挤得最厉害的那一个,首先,他不是佛堂镇人,其次,早年间他跟林跃关系密切,最后,他长得丑。   “既然大家认为林语堂控诉林跃利用双乌集团整垮西城化工厂的事为企业造成了名誉上的损失,那我也不好为他多说什么,鉴于总经理助理属于集团高管,它的任免需要董事会讨论通过,现在大家投票表决吧。”   孙晓、董乐阳等人挺意外的,他们还以为金利会像以往开董事会时那样为林跃的所作所为背书呢,今天竟然一反常态,直接提议举手表决。   “我同意。”   意外归意外,不解归不解,但这不妨碍他们统一行动。   他们要的不就是把林跃搞下去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投票通过,就算没到辞退的地步,金利退休后也不能把他举荐到重要岗位,比如副总,实权总监什么的。   第一个举手的是刘菊明,就像何苗告诉金利的那样,他看到记者对林语堂的采访后,第一时间联系孙晓、董乐阳等董事会成员提请紧急召开董事会。 ###第二千一百零四章 我才是集团真正的主人   “我同意。”   第二个举手的是戴一副近视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孙晓,早在佛堂镇创办肉制品厂之初,他是厂里的会计,后来集团引入现代化的财会管理制度后,他就退居二线,不再管钱。   而劝退他的人正是林跃,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了。   “我也同意。”   第三个举手的是一身名牌,喜欢把爱马仕皮带露在外面的董乐阳。   双乌肉制品厂的招牌打响后,曾在市领导的斡旋下并购了县里的国营养殖场,董乐阳就是那时进入决策层的,一开始跟林跃关系不错,后来火腿肠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动起往核心部门安插亲戚的心思,金利在董事会上点拨他一番后,双方的仇就此结下——他找林跃办这件事,林跃不仅没给他办,反而捅到金利那儿,作为曾在国营养殖场呼风唤雨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同意。”   然后是匡勋。   “我……同意。”   “……”   又有三名董事举手,现在刘菊明、孙晓这群人拿住了林跃的把柄,之前的骑墙派一看金利也不像从前那么维护他了,也就跟着转了方向,相继表态赞同。   现在一共是7名董事举手,还有6名董事没有动静,其中包括金利、李金泽、何瘸子。   7比6,就算没人继续举手,这个结果也足以通过免除林跃总经理助理职位的提议了。   紧接着,李金泽举起了手。   孙晓推了推眼镜,并不意外有这样的展开,虽说李金泽和林跃认识很早,但是一晃十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更为关键的是,李金泽是佛堂镇人,在当地人对林跃不满的情况下,没有道理站在他的一边。   这时又有一名董事扛不住压力举了手。   而何瘸子和另外两名自始至终没动。   9:4。   建议免去林跃职务的人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孙晓和刘菊明等人很开心,金利这个董事长说话还是很管事的,如果只是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了免去林跃总经理助理的提议,他还能用自己的威望将人送去一些部门做主管,如今李金泽也举手了,那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给林跃安排怎样的后路这个问题了。   “林跃担任总经理助理是我举荐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金利并没有帮当事人开脱:“我现在正式向董事会提出辞职。”   全场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以退为进吗?   董乐阳说道:“老金,这是林跃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意气用事嘛。”   金利说道:“我没有意气用事,按照之前的打算,过完春节也是要卸任集团职务的,现在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两三个月。”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有猫腻的样子,孙晓等人不由暗喜,觉得金利这么做也是不想被林跃埋怨,俩人见面一聊,可以用“不只你被免职了,我也提早退休了”敷衍过去。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金,你不再好好考虑一下?”   金利摆摆手:“不了,不了,今年可以过一个清闲的春节了。”   何瘸子:“……”   作为知道实情的人,他在心里直嘀咕,这十几年来,哪个春节你也没在公司加班啊,都是林跃的在后面费心费力。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强留了。”孙晓把手放到会议桌上,斜着身子说道:“不过老金,这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子可不能一直空着,你觉得由谁担任比较好?”   金利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孙晓的秘书的声音:“林助理,你不能进去。”   咔~   会议室的门打开。   林跃带着几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林跃,你要干什么,这里是董事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孙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总经理助理算是集团高管,但是参加董事会嘛,他是没有资格的。   “谁说我要参加董事会的?”林跃说道:“我要参加的是股东会。”   股东会?   孙晓等人闻言一愣,就他手里那不足1%的股份,还想参加……   这个想法在脑海闪过的同时,他们注意到了跟他一起来的人。   肖东风、常喜云,付强森,杜林……都是手握集团股份的人。   孙晓怒道:“林跃,你以为你把他们找来就能改变董事会的决议吗?”   肖东风、常喜云和林跃的关系很好,这事儿不是秘密,陈家村的人知道,孙晓等人自然也知道,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这几个人的股份占比不到15%,就算还有何瘸子和那两名坚持不举手的董事支持,也不到30%,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这是董事会决议,不是股东会决议。   董乐阳说道:“你以为股东会是你想召开就能召开的吗?问过董事会的意见吗?”   “金总,你说呢?”   随着林跃的问话,众人将目光投向金利。   “既然各位股东都到了,我以董事长的名义宣布,现在临时召开股东会。”   他没有递交书面辞呈一天,就还是董事长,是董事长,就有召开股东会的权力。   “所以,大家入座吧。”   林跃招招手,肖东风和常喜云等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在这之后,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孙晓等人说道:“今天的股东会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我们要改选董事会成员。”   董乐阳说道:“改选董事会成员?开什么玩笑?三年任期还没过一半呢。”   刘菊明在旁边帮腔道:“公司章程里有规定,只有董事任职期间出现重大错误,股东大会才能提议罢免,更别说你要的是改选董事会,开玩笑呢?”   林跃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考考你,在什么情况下,股东大会可以改选董事会?”   刘菊明说道:“任期届满,又或者董事会成员低于法定人数。”   “那法定人数是多少?”   “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最少5人。”   林跃微微一笑:“何瘸子。”   何瘸子举手道:“我辞职。”   “李金泽。”   李金泽点点头:“我也辞职。”   “康强,扈宾。”   那两个一直没举手的董事一起表态道:“我辞职。”   何瘸子、康强和扈宾这么干,孙晓和董乐阳不意外,李金泽居然也反水了?   怪不得。   怪不得李金泽的表弟李铭没有把林跃找肖东风、常喜云为他背书的事情通知他们,原来表兄弟二人早就被他收买了,不过刚才李金泽举手赞同罢免提议是几个意思?   “刘菊明,匡勋。”   随着林跃又说出两个人名,一直以来都跟他唱反调的家伙冲孙晓和董乐阳笑了笑,一起举手,先后说道:“我辞职。”   为什么?   这一幕彻底搞蒙了大家。   林跃笑呵呵地道看着他们俩:“你们觉得金总为什么对我维护有加,什么事都让我去办?”   “……”   “想明白了吗?想明白那你们就应该知道,他卸任董事长和总经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真正目的?   别人都认为金利一退休他就没有靠山了,最多给个副总干干,接下来肯定会被边缘化,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金利卸任是为了扶他上位,没错,直接从总经理助理的位子跳到总经理和董事长。   孙晓指着刘菊明和匡勋,满脸阴沉说道:“你们……你们……藏得好深。”   林跃斜倚会议桌,屈起手臂,枕着拳头望他说道:“这么多年,我在明处干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肯定有人不服,也肯定有人要算计我,与其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培植一个反对我的组合呢?这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天外飞仙,用坏了就是挥刀自宫,我呢,从来没有做太监的习惯。”   孙晓和董乐阳明白了。   刘菊明和匡勋是在跟金利唱双簧,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确保林跃从幕后走到台前,并揪出董事会里反对他的人,将之清洗出局。   十年磨剑只为今朝。   这些人手里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超过60%,要控制整个集团,正常情况下不必这么麻烦,但……双乌集团的构成很敏感,是从乡镇企业转型的股份制企业,既有集体经济的部分,又涉及老国营单位,八九十年代的法律法规还不健全,直到加入WTO,《公司法》经过两次修改,已经相当完善,他这才露出锋利的爪牙。   不得不说,这番隐忍,这份狡猾,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比得了。   孙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满脸颓然,而董乐阳依然不愿服输,指着他们说道:“我们还有6个人,还有6个人没辞职……”   他话没说完。   林跃接过常喜云递过来的文件丢到桌子上:“杨明贵,是我送你进局子,还是你自己去检察院自首?”   最开始跟着孙晓、董乐阳投赞成票的杨董事看到文件上的内容,脚一软,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勾结集团旗下生产特种装备的分公司经理,为他老婆开设的公司进行利益输送的证据。   大家都知道,杨明贵完了。   他是集团的董事不假,但是跟孙晓和董乐阳不一样,只有很少的集团股份,比林跃这个总经理助理还有不如,因为他是双乌肉制品厂扩建的第一批员工,干活儿很卖力,从而得到金利的赏识,再加上90年代末集团出于宣传需要,想树立一个普通职工进入大企业核心决策层的典型,便给了董事的席位,所以说,他能混到这一步不容易,可以说是长塘村之星,每到春节大家聊起村里走出去的人上人,谁都得提一嘴他的名字,如今住着市区的大房子,开着豪车,大儿子送去国外留学了,二女儿嫁了市里经营瓷器生意的富二代,小女儿也送去上海读初中了。   如今正逢金利退休的时间点,他本想明智站队,抱紧孙晓和董乐阳等人的大腿,以后也算是辅佐新主的元老了,没想到被看似穷途末路的林助理一棍子抽翻。   这可真是……太悲催了。   六去其一,还剩五个。   这时林跃目光向后一扫,最后跟风投出赞成票的留有三七分发型的董事极为干脆地举起右手:“我辞职。”   此时此刻,谁还敢反对他?   林跃把股东都带来,要求改选董事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在接手金利职位的同时清楚异己,换上听他话的人吗?选择配合,还能安全着陆,如果不配合,搞不好会成为下一个杨明贵。   还剩四个。   就算没人再辞职,也已经低于法定人数,必须要重选董事会。   安排刘菊明和匡勋蛰伏十年,关键时刻变危机为契机,把异己全部清出局,独尊董事会,就这一通操作,以后双乌高层谁还敢对他说个“不”字?谁能不服他?杨明贵完了,下面生产特种装备的分公司经理距离被法办也不远了,还有那些因为不满林跃乾纲独断向刘菊明等人投诚的中层干部,同样会被清洗出局。   孙晓和董乐阳知道他们完了,以后双乌集团就是林跃的后花园了。   一群五六十岁的老油条,被一个小了他们一代人的家伙给阴了,从感情上讲难以接受,但是从理智上讲,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   巧姑婚内出轨,还给秘密情人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事,除了男女双方和陈金水夫妇没人知道。双乌集团董事会大地震,常喜云、肖东风、付强森、杜林等人当选董事的消息也还没有传出会议室。不知道是为孙晓和董乐阳等人提前庆祝,还是知道现在到了搞臭林跃,逼退金利的关键时刻,不仅不能松懈,还得加把劲儿,把火烧得旺旺的,骆玉珠把长三角的网络媒体和报社记者能请的都请来了,还花钱在优酷、土豆、56这样的头部视频网站搞直播。   当然,她敢这么高调的另一个原因是陈江河不在义乌,前天就买了去西班牙的机票,现在正跟史瑞夫、阮文雄谈合作呢。   义乌电视台的演播厅灯火通明,各种镜头和话筒巴不得怼到林语堂面前。   看得出来,这个当下话题度最高的中年男子过得并不好,还不到60岁,头发已经全白了,额头的皱纹很深,没有表情的时候亦清晰可见,身上还穿着90年代时兴的皮衣,手肘部分磨破了皮,面对镜头一个劲儿地往后藏。   骆玉珠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双臂环拢,面带微笑看着演播间里接受记者采访的林语堂。   王旭在旁边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喝水。   “妈,陈金土刚才打来电话,说陈玉莲三天没出门了,陈婷婷和陶小丫住进了她的家里,那些去采访她的媒体记者根本进不去院子。”   “我看她拿什么跟我争十大杰出女性的称号。”   “妈?她之前不是说对这个没有兴趣吗?”   “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就没学过‘以退为进’这个词?”   “你是说?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然呢?只有这么讲,别人才会对她有好感,要不然那几天网上为什么多了很多拿我跟她比的帖子?”   “妈,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王旭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个胸口挂着工作证的中年男子。   “骆总,做这期节目,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的事……你记得办。”   “不就是帮你推荐一所靠谱的外国大学吗?放心吧,郎主任,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骆玉珠拍着胸脯说道。   王旭一开始没明白,喝了一口水后才咂摸出味儿来。   帮忙找一所靠谱的大学?骆玉珠英文都不会一句,哪有能力给别人推荐靠谱的外国大学,恐怕帮忙推荐是假,帮忙出钱是真。这么看来,为了搞臭林跃,她可是下了血本了。   嗡嗡嗡……   来自裤兜的震动将他惊醒。   这时候谁会给他打电话? ###第二千一百零五章 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王旭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双乌集团的孙董事的秘书打来的。   “妈,孙董秘书的电话。”   “孙董秘书?”骆玉珠稍作思考,一下子美了,江秘书打电话来应该是通知她事情搞定了,便告诉王旭和郎主任稍候,她出去接个电话,拿着手机去了外面,尽量走远一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江秘书啊,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解除林跃职务的提议通过了?”   “没错,他已经不是总经理助理了。”   骆玉珠大喜过望,瞬间感觉一切辛苦都值了,如果不是在电视台,换一个没人的地方,搞不好已经乐得跳起舞来,然后呼朋唤友开香槟庆祝了。   遗憾的是,她的兴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比某种难以启齿的男性疾病还要短暂。   “董事们还在开会,不过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已经接了金利的班,现在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了。”   轰……   恍如雷罚天降。   骆玉珠猛遭重创,整个人呆立原地,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话筒里传来“喂喂喂”的声音,方才醒过来。   “江秘书……你……你说什么?他是……总经理?”   “是的,总经理,孙董告诉我让你早做准备,好自为之。”   嘟。   电话挂了。   骆玉珠不断地念着“总经理”三个字,两眼空洞,呆视前方。   她不愿意相信,更搞不懂这是为什么,通过这些天的炒作,已经基本坐实林跃利用双乌集团搞垮西城化工厂,逼得林语堂走投无路的恶名,金利跟他关系再好,也绝扛不住董事们一起发难的压力,只能接受并通过提议。   谁能想到,按照江秘书的话,林跃不仅没有被免职,反而高升了,还不是升副总,又或者实权部门总监,直接就是集团总经理,这……董事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正要打给江秘书,询问一下变故细节,谁知道手机屏幕一闪,有联线接入。   如果是不怎么重要的人,她肯定挂了,可来电号码是陈江河的,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接听电话。   “喂。”   “玉珠?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怎么没人接呢?”   “哦,我在外面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干什么过分的事了?”   骆玉珠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是电视台的人要采访我,评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阮文雄和史瑞夫已经同意跟我们做市场交换。”   “呵,杨雪一心进军欧洲市场,那就让她吃,嘴巴太小蛋糕太大,会噎死的。”   她顺着陈江河的话往下说,早在莱昂告诉他们史瑞夫和阮文雄对费尔南德有想法的时候,夫妻二人就做过推演,撇开费尔南德的话,只要打通北非、东南亚、中国这三方市场,同样可以互惠互利。   玉珠集团为了适应欧洲客户的标准,搞得下面的厂子无利可图,杨氏集团的人工成本不比玉珠集团低,技术这一块也是相差无几,只要她把销售重心放到欧洲,国内市场份额必然下滑,面对阮氏集团、玉珠集团、史瑞夫的三方夹击,后院起火是必然的。像费尔南德这种老狐狸,肯定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跟他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给杨氏集团制造危机感以压低出口欧洲的产品价格,欧洲市场利润不足,国内市场份额减少,而杨雪的合作伙伴,有能力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林助理也丢了实权,面对这种局面,杨氏集团能有好下场?   “玉珠,关于这件事……可能计划跟不上变化。”   “什么意思?”   “莱昂刚刚通知我,讲费尔南德正在和银行业的朋友接触,还有人看到他在拍卖有价值的藏品……费尔南德的家族很可能出现了债务危机。”   “是嘛?这是好事啊,费尔南德一垮,莱昂不是正好可以接盘他的渠道和市场?”   “我觉得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真把费尔南德逼急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铤而走险,死前反咬一口,莱昂这个人啊,魄力有,能力也有,就是爱情绪化。”   “那你就在那边多呆两天,盯紧他,不要让他犯傻。”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岩岩最近怎么样?我昨天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这孩子……我挺担心的。”   “小孩子,赌气呢,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记得不要再刺激林跃了,不然我们跟邱岩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这几天来,我越琢磨越觉得她对林跃的感情是真的。”   陈江河是通过思考得出这个答案的,而她跟王旭是亲眼所见。   因为就在昨天,邱岩以商户协会副会长的身份召集小商品城商户开会,要大家别被带节奏传谣言,更不要去陈婷婷的摊位前指指点点议论人家,林语堂是林语堂,林跃是林跃,如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当年就不会帮小商品的商户们度过难关了。   邱岩还对那些人讲述了他在东南亚的时候是怎么帮助贫苦家庭,不惜冒着被当地武装通缉的危险,解救被拐卖到那边的国内的妇女和儿童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现在欧洲那边凌晨了吧?洗洗睡吧。”   总算把陈江河搪塞过去,骆玉珠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刚要去翻江秘书的电话,这时演播厅飘来吵架声,似乎是王旭跟人起了争执。   她看看手机,又看看通往演播厅的门,只能强压烦躁,快步走向演播厅,一推开门就看到王旭拽着邱岩的胳膊不让她往里闯。   “邱岩,你别过去,这是现场直播。郎主任,你的人呢?快,搭把手,拦住她啊。”   邱岩?   邱岩怎么来了?   而且……这还是那个温柔的,不急不躁,懂得控制情绪的干女儿?   骆玉珠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全没想到接个电话的空档,邱岩竟然找来电视台。   “邱岩,这里是演播厅,你不能乱来,会被抓起来的。”   王旭使劲把她往后拖。   前面等待采访的网媒记者注意到两个人的争执,纷纷回头,错愕又茫然地看着他们。   “王旭,你跟骆玉珠,太下作了,我真后悔有你们这门亲戚。”   邱岩也是恨急,连干妈这个称呼都不叫了。   也无怪她的反应这么激烈,上次媒体采访林语堂,还是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里,这一次呢,直接弄到电视台演播厅,可想而知,带来的负面影响肯定是指数级增加的。   从净居禅寺后山回来后,她就给陈江河打了电话,告诉他媒体炒作骆大力的事不是林跃干的,是杨雪的个人行为,陈江河说他相信她的话,会管住骆玉珠和王旭,结果呢,管住了吗?那边人刚走,这边又放了个大炮仗,还是在双乌集团方面放出消息,准备追究林跃责任的时候。   这算什么?出尔反尔?   陈江河是明事理的,但他明事理的次数很多,却根本挡不住骆玉珠和王旭行不义之事,她现在都怀疑陈江河这个人是像林大哥说的管不了他老婆,还是根本就是放任母子为恶,就像在玉珠集团那样,总经理刻薄,董事长仁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她激动,王旭比她还激动,因为上面的话完全暴露了她在乎林跃超过他们的心思。   他恨林跃,那自然觉得杨雪拿骆大力做文章,他们拿林语堂做文章,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任何问题。自己那么爱她,她却为了一个到处留情的人渣骂自己下作,这太气人了。   “我下作?我妈下作,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爱上一个能做自己叔叔的人,我为你感到羞耻。”   这句话刺痛了邱岩,她最难受的是什么?就是和林跃的年龄差距,就是尴尬的辈分关系。   啪……   一声脆响惊呆了所有人,连刚刚到场的两名保安也被唬住了。   邱岩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爱上谁那是我的事,跟你们的行为有什么关系?王旭,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为了林跃打了自己一巴掌?   王旭捂着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邱岩这一巴掌比小时候林跃扇他那一巴掌的伤害更大,更深刻。   “小姐,请你离开这里。”   保安害怕冲突升级,赶紧把人往外拖。   邱岩一边朝里面大喊:“别听他的,他在撒谎……”   她指的是林语堂,然而演播厅分演播间和外厅,中间有隔音设施,这些话根本影响不了节目进程。   骆玉珠目送保安把她拉出去,走到王旭面前,一脸心疼与愤恨地看着儿子。   心疼是因为王旭挨打,而愤恨的对象自然是邱岩了,好歹王旭也是玉珠集团的继承人,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他的耳光,约等于在扇她和陈江河的耳光。   如今林跃不仅没被逐出双乌集团,还做了当家人,王旭又被邱岩打了,这个儿媳妇九成要黄,真是倒霉的一天!   另一边,两名保安把邱岩带到门口警告道:“你要是再来闹,下次我们就报警了。”   其实打完王旭,她就冷静不少,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闹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这件事上她犯了关心则乱的毛病,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请陈玉莲和林语堂“打擂台”,但是以老太太的性格……   正想着,她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呼……   呼……   弯着腰深吸两口气,感觉头晕的感觉有所缓解,这才喘息着直起身体,责怪自己刚才太冲动,也太激动。   嘭~嘭~   斜对面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   邱岩抬头一看,刚刚平息的情绪顿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林大哥!”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跑过去,激动地想要去抓他的手,然而想起王旭说的话,又生生抽回胳膊,一脸不自然地问道:“李铭说你带人去闯董事会了,没……没事吧?”   刚才做的事情,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可以说已经失去理智,她之所以这样,看到林语堂上直播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给林跃打电话关机,她又给李铭打,被告知林跃带了人去闯董事会。   总经理助理去闯董事会……   她能不急吗?能不慌吗?理智?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只有“关心则乱”这个词了。   “放心吧,我没事,董事会那边……已经搞定了。”   林跃笑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喝点水吧。”   她摇摇头,看看挥手打招呼的李铭,又看看身后气派的大门。   “林大哥,你是为林……林语堂的事来的?”   “不,我是为你来的,胡彦杰说你看到直播后匆匆离开,我一想你肯定来了这里,刚才那两个保安没把你怎么样吧?”   听他这样讲,邱岩心中一暖,轻轻摇摇头,没成想一缕发丝脱离大部队,被鬓角的汗水粘住。   林跃伸出手去,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她没有躲,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光。   “走吧,我妈说她买了菜,让我回去做给大家吃。”   李铭非常贴心地为他们开车门。   “那他们……”   邱岩回望电视台,面带迟疑。   “回家。”   林跃看都没看那边一眼,拉着她的手坐进车里。   ……   与此同时。   稠州公园北,杨树塘小区一栋单元楼内。   陈洪拿着小于让他暂用的笔记本电脑给胡丽看。   屏幕里,林语堂正在跟主持人讲述双乌集团是怎么一步步搞垮西城集团的。   “三角债你知道吗?当年双乌集团旗下的印染厂、造纸厂还与其有业务往来的长河铝业一直拖着不结款,要债的供应商快把门踏破了,又赶上原料价格大幅上涨,企业根本没钱开工,还要负担厂里上千号职工的工资和退休金……”   “不只这样,厂里招来的大学生才搞明白工艺流程,能够独当一面,很快就会被高薪挖走。”   “还有一些经济纠纷,明明可以通过协商解决,对方却动不动就去法院起诉,而且媒体记者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拥而上,上千人的国营大厂,硬是不到三年就宣告破产。”   “……”   “我今年58岁,还有2年才能领退休金,媳妇儿也跟我离婚了,儿子为了不被企业刁难,能找一份好工作,也选择同我断绝关系,这都是林跃害的,我再不济也是他生父吧,十三岁之前做的也不错,恨我我认了,找我报仇也认了,可你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吧?”   咔嚓……   拳头大小的苹果被胡丽咬下一大口,微黄的果肉留下两道清晰可见的牙印,看得出水汽很足,起了不少泡沫。   “让他给你找份工作都不帮忙,现在傻了吧。不给你找工作,我就把他的工作也搅黄了,再让他尝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的滋味。”   胡丽很得意,脸上是大仇得报的笑容。   骆玉珠为什么让陈洪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家?就是给她看直播,然后第一时间知道双乌集团董事会通过决议,撤换总经理助理的消息。   嘭~   身后突发震响,陶醉在快意恩仇里的胡丽吓得心脏一紧,手一哆嗦,半块苹果掉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俩人回头一看,只见陈金柱提着象棋收纳包走入房间,看脸色情绪很差。   “爸,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洪下意识问了一句。   陈金柱退休后就爱上了下象棋,天天到公园跟那些老头对弈,一玩儿就是三四个小时,不到饭点是不会散场的,今天很反常,才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说完话才发现陈金柱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弟弟陈平,另一个穿西装西裤,足蹬黑皮鞋,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手里端着个方方正正的皮包。   胡丽心疼地看了苹果一眼,面带薄怒说道:“要死啊你,回来就回来,摔什么门?”   陈金柱没有回应她的问话,往前走了两步,手起掌落,狠狠地掴在那张越看越讨厌的脸上。   啪……   胡丽被打懵了,下意识抬头质问,不想又被一巴掌扇在左脸,这一次力道出奇的重,直接把人抽翻在地,鼻子距离那半个苹果不到半尺。   陈金柱迎着陈洪的目光接过律师递来的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签了它,带着你的东西和你大儿子滚出这个家。” ###第二千一百零六章 亲爹算啥,照样送进去   “爸?”   陈洪知道事情八成败露了,但他不服:“姓林的连份像样的工作都不帮我找,你不怪他,还要跟妈离婚,我才是你亲生儿子。”   陈金柱说道:“从今天起不是了。”   陈平也在后面摇头:“陈洪,胡丽,我真没想到,为了报复林跃,你们会跟骆玉珠沆瀣一气。”   以前叫哥,叫妈,现在直呼其名,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失望,多么愤怒,多么决绝。   陈金柱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   当年林跃把杭州西城化工厂拖垮,搞得林语堂穷困潦倒,他第二个媳妇儿,也是老厂长的女儿臧青带着儿子来陈玉莲面前求情,希望林跃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事儿外人不知道,他知道,当时是他陪陈玉莲赴约的,谈来谈去,妹妹心软了,答应回去以后劝儿子收手,这也是林语堂为什么还能找到给工厂看大门的工作,没有成为流浪汉饿死街头的原因。之后他有一次喝多了,把这件事告诉了胡丽,第二天醒酒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说,毕竟儿子把生父逼到这一步,多少有点违背纲常,传出去不好听。   前几天林语堂突然出现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他只是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多想,直到陈平找到他,说骆玉珠这么干是妈出的主意,他方才恍然大悟,搞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陈金柱,事到如今你还在舔你外甥的屁股,我告诉你,他马上就完蛋了。”胡丽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女鬼,在大儿子的拉扯下爬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上衣翻起,露出这两年日渐臃肿的小肚子。   “滚!现在就给我滚!”   陈金柱给她气得脑仁疼,要不是林跃,他们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吗,就这她还不满足,连舔外甥屁股这种话都骂得出口。   胡丽用手摸了摸被他抽肿的脸,怨毒地看着对面三人。   “凭什么?这是我家,就算离婚,你也得分我一半财产。”   站在陈金柱和陈平身后的律师笑了。   “很遗憾,这套房产是陈平先生买的,房本上也只有他的名字,你们不能对这套房产主张权利。”   胡丽愣住了,陈洪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在这儿住有五六年了,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赶出去。   “陈平,当年可是你说的,给我们在市区买一套房子。”   陈平说道:“有吗?我怎么没记得自己说过,我说的是陈家村的房子太小,两家人住一起很挤,我呢,刚刚在市区买了一套房子,你们不如搬过去住,能宽敞一些。”   陈洪怒道:“妈,你看看他跟姓林的都学了些什么,今天的事,他早就算计好了的。”   陈平无话可说,心想难怪有句话叫蛇鼠一窝呢,当年他在家具厂当学徒,陈洪是邮政所职工,夫妻两个没少笑话他,后来他娶了小丫,日子越过越好,笑话就变成了坏话,兄嫂二人外加一个侄女,跟着父母在他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五六年,如今反倒是他做的不对,他算计好了的?怪不得林跃常说这个世界坏人太多,做好事的成本很高呢。   “没错,我就算计好了,怎么地吧?今天我就要收房,你们俩立马给我走人。”   胡丽说道:“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敢赶我?我……是你妈!”   “你都讲我跟林跃学了,那他是怎么对林语堂的?我这个当表哥的,得跟表弟好好学习一下了。”   胡丽一看陈平耍横,有点傻眼,她都六十多了,娘家人就剩一个弟弟一个姐姐还活着,弟弟跟着儿子生活,姐姐有病,如果真被陈平赶出去,她跟陈洪一家三口去哪儿住?租房吗?   “你别忘了,陈家村的房子有我一份。”   陈金柱说道:“当年搬来市里住,是你要把户口转成非农业的,现在还想回村要房?怎么想的啊?”   “我不走,反正我不走陈金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们要是敢赶我,信不信我跳楼?”胡丽急眼了,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就往地板摔。   啪……   啪……   啪……   碎瓷片散了一地。   陈金柱十分后悔,如果二十年前听了外甥的话跟她离婚,能闹到今日地步吗?   胡丽越摔越激动,转身搬凳子的时候不小心带动笔记本电脑,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陈洪大叫一声过去抢救,这是骆玉珠的秘书小于借给他用的,弄坏了是要赔的。   IBM的笔记本质量挺好,摔了一下也没坏掉,风扇在转,屏幕在闪,不过陈洪却像是脑子坏掉一般,呆呆地看着屏幕。   陈金柱和陈平跟着瞄了一眼,同样愣住了。   其实愣住的不只陈金柱一家三口,还有很多坐在电脑前吃瓜的网民。   同样的,电视台演播室的人也很意外。   “为什么要你跟我们走一趟?”   两名警察毫不在意网媒记者手里的摄像机,拿出一张纸,页眉有“传唤证”三个字。   “有人告你重婚,这是传唤证,请跟我们走一趟。”   重婚?   林语堂不是讲他和陈玉莲和平分手,只有儿子对此怀恨在心,长大后实施报复吗?   如果是和平分手,那他们应该早离了才对。   难不成……他在撒谎?   林语堂确实在撒谎,因为在这件事上,就像骆玉珠说的那样,他一个烂人,还怕溅一身脏水吗?陈玉莲和林跃就不一样了,作为义乌有头有脸的名人,能亲自下场撕逼吗?面子还要不要?所以七分真话三分谎话地说,最是能恶心人。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错不错去了分局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两名警察不由分说,押着林语堂就往外走。   外面等候采访的记者很开心,问林语堂尖锐的问题能带来流量,现在警察出现,以涉嫌重婚罪带走林语堂,这样的反转同样能够带来流量,总之他们没有吃亏。   要说吃亏的人,郎主任算一个,因为这算是播出事故,台长肯定会甩锅给他,并给予重罚以表明态度。   骆玉珠母子也挺心塞。   “妈,这……这是怎么了?”王旭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应该也是林跃做的。”   “也是?还有什么是他做的……你是说……邱岩?邱岩是受他指使过来闹的?”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刚才江秘书打来电话,说林跃不仅没有被开除出双乌集团,还坐上了总经理的位子。”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陈江河打来电话聊西班牙那边的事情,然后是邱岩过来闹场,紧接着警察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告知王旭。   “什么?!他居然没被开除,还成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这怎么可能!”   他跟骆玉珠忙活半天,非但没有踹死林跃,反而让他更上一层楼……不,总助到总经理绝对不是一层楼那么简单,很多当总助的,跳来跳去,废了好大的劲也很难问鼎企业一把手。   给邱岩当众打了一巴掌,现在林语堂又被以重婚罪带走了,这可真是……他能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或许是太过激动,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附近几名记者听得清清楚楚,赶紧拿着话筒走到他的身边:“先生,你刚才说谁成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林跃吗?”   “滚!都给我滚!”   “哎,这位先生,你怎么能骂人呢?”一个长着鞋拔子脸的记者不干了,上去揪住他的衣袖要说法。   “放手,我让你放手。”   王旭本就烦躁,现在被他的行为激怒,直接伸出双手用力一推。   只听“哎哟”一声,鞋拔子脸往后摔倒,话筒飞出很远,撞到墙上摔坏了。   咔~咔~咔~   其他人一看同行被欺负了,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还有大声质问王旭为什么打人,整个演播厅闹成一团。   “别拍了,别拍了,王旭,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骆玉珠赶紧上前劝架,免得王旭一冲动,做出更加出格的行为。   ……   直播虽然结束了,可是王旭打人的视频第一时间被发到了网上。   好歹他也是玉珠集团的继承人,在义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而且骆玉珠作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候选人,话题度还是不错的。   母子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借电视台的演播厅给林语堂搞直播,没把林跃搞臭,王大少却因为打人事件火了。   此时此刻,林跃正围着围裙在家里烧菜,左边陈婷婷给他递调料,右边邱岩下手偷吃刚刚做好的牙签羊肉,被发现后不好意思地笑。陈玉莲拿着个拨浪鼓,坐在北屋客厅逗小丫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孩儿。   双乌集团总部一片混乱,都在议论董事会上发生的事情,搞不懂林跃怎么就起死回生了。   另一边,陈金柱和陈平看着趴在地上打滚,一副“我是泼妇我怕谁”的样子的胡丽无可奈何。   而陈大光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冲陈金土笑笑,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江河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闷闷的应答,听起来像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起来:“大光啊,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   “哥,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你慢慢说。”   “王旭……有人把王旭打人的视频放到网上了,现在玉珠集团一团乱。”   “什么?王旭打人?”   手机里的声音清亮了很多,陈江河应该是被这个坏消息惊醒了。   “他为什么打人?打了什么人?”   “打的是记者。”   “打记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哥,你不知道吗?直播的事,玉珠姐没跟你说吗?”   “直播?什么直播?”   “事情是这样的……”   ……   因为林语堂的事,全义乌都知道林跃利用其双乌集团总经理助理的身份搞垮西城化工厂的事,虽然那个年代国营单位经营不善很正常,可是化工厂这种技术水平要求很高的企业,比较肉联厂、酒厂、纺织厂这些技术含量低的企业,存活率还是要高不少的,所以有不少人觉得林语堂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何况站在林跃的立场,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本以为能够跟着妈妈去省城投奔父亲享福,结果等来的却是父亲对母亲的始乱终弃,见异思迁,那边在省城吃香的喝辣的,这边母子二人遭人非议,还要每天面对舅妈的哭丧脸,只要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恨得牙痒痒,一心报复渣爹。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依靠金利对他的信任,动用了双乌集团的资源达到这个目的,个人行为可以理解,但是站在企业的角度就不一样了,金利必须要对社会上的声音做出回应。   大家都觉得林跃处境不妙,这次一定会跌一个无法翻身的大跟头,然而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先是电视台猛倒苦水的林语堂被警察以重婚罪的名义带走,几个小时后,双乌集团便发布了一份公告,内容是金利卸任集团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职务,由原总经理助理林跃接任,同时改选了董事会。   这个消息在网上引起一场风暴,关注这件事的网民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穷途末路,结果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就变天了?   “我听说双乌集团董事会里反对他的人都被清洗出去了,新任董事会成员都是他的人。”   “你这叫消息灵通?我得到的说法是林助理玩了一手无间道,十年啊,玩儿了整整十年,只等这一天呢,就这份隐忍,几个人能做到?”   “怪不得金利什么事都听他的,傀儡啊。”   “牛逼,牛逼,狼爷服了。”   “哈哈哈,其实我现在最想看陈江河和骆玉珠是什么表情,他们把林语堂弄来义乌,不就是为了把林跃拉下来吗?如今非但没有把人拉下来,还让他坐上总经理的位子,啧啧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何止砸脚啊,连头都撞破了,我听说玉珠集团的继承人王旭因为对记者动手,被要求在媒体上道歉,如果我是陈江河,一定被气死了。”   “……” ###第二千一百零七章 你的妻儿事业全是我的   陈家村北,陈金水家。   秋雨迷蒙,透出一股寒意,院子里的石凳和石几全被打湿,看起来乌沉沉,滑溜溜的,又冷又硬。   未扫的落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秋天过去,冬天来了。   陈金水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呼吸有点急促,不是犯了老人们常见的气管炎,他是被气的。   “这个小兔崽子,我……我……”   他想说“再让我看到,我非打断他的腿”,不过话说到一半,看看手里新配的拐杖,又把剩下的部分咽了回去。   “唉!”   陈母坐在太师椅上,只是愁眉苦脸地叹气,就这一会儿功夫,怕不是叹了十一二次。   也无怪陈金水发怒,姓林的上回来他们家,把巧姑做的丑事抖个底儿掉,还一副我马上就要失业了,别逼急我,逼急我大家的日子都别过了的混不吝流氓像,后面夫妻二人算计半天,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陈东和陈茜十岁了,总不能塞回巧姑的肚子里吧?再怎么着,外孙和外孙女身上也流着一半的陈家血液,又是夫妻二人帮忙看大的,祖孙感情很深,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瞒着陈大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了外孙和外孙女是林跃的种的现实,并寄希望于他丢了工作后心灰意冷远走他乡,这样陈东和陈茜能有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只要陈大光一直蒙在鼓里,这个家就能保持完整,结果呢?扭脸林跃搞定了双乌集团董事会,而按照外面流传的说法,这家伙十年前就在布局今天,反过头来再看那天鱼死网破的威胁,很明显,他骗了他们,因为如果林跃成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后再来搞事,夫妻二人肯定相当硬气,巧姑的事一旦传出去,他们没脸在陈家村呆,林跃的总经理位子也坐不安稳,既然对双方都有影响,那就可以谈条件了,不会被拿捏得死死的,不会这么憋屈。   “老头子,你斗不过他的。”陈母第十三次叹气:“造孽啊。”   咄咄咄……   陈金水用拐杖敲敲地面:“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找他妈说理去。”   女儿被人睡了十年,还给生了一对双胞胎,到头来做爹妈的被威胁,被拿捏,敢怒不敢言,天底下有这么奇葩的事吗?   陈母出声阻拦:“外面下雨呢,你就消停点吧。”   咚咚咚……   就在俩人为这件事烦恼的时候,一个人敲了敲客厅的门:“找谁去?找我吗?”   陈金水扭头一看,嘿,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没去陈玉莲那儿告状,他先找上门了。   “你来干什么?”   “我掐指一算你要找我,就来了。”   陈金水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我要找的是你妈陈玉莲,她儿子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总得给个说法吧。”   “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妈那个人,想我结婚想了好多年,如果被她知道巧姑的孩子是我的,你猜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因为表现出不一样被别人猜到她跟两个孩子的关系?而且我想你们应该不愿意两个孩子跟我妈太亲近吧?你们会吃醋的,对吗?”   “你!”   “唉!”   这夫妻俩,一个生气,一个叹气,看着很有意思。   “哟,换拐杖了?”林跃仔细打量陈金水手里的拐杖:“紫檀木的,还刻了个……知了?那……知足常乐的道理你应该懂吧,都这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啊,嫌活得长吗?”   这家伙一句话能把人噎死,陈金水气得扬了好几次拐杖,最后都没落下。手里的拐杖是陈江河买来孝敬他的,因为比较金贵,而之前那根买了五六年的桃木拐杖还好使,就一直放在楼上没用,直到林跃过来摊牌,把桃木拐杖掰成两半,他没得用了,便到楼上取了下来。   桃木拐杖毁了不心疼,这把紫檀木的再被林跃弄断,他会气死的。   “林跃,我告诉你,你别逼我,逼急了我……我……”   “我什么?就把我睡了你女儿十年,还让她给我生猴子的事说出去?来个两败俱伤?笑话,我现在可是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般人有私生子,那肯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混蛋,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富豪来讲,人们在这种事上的容忍度会高许多,顶多就是摇摇头,说一句有钱任性,而你们呢?巧姑呢?又会面临怎样的骂名,这你想过吗?”   “我……我……你……”   陈金水气得直哆嗦,赶紧走到沙发坐下,端起茶杯,也不管里面的茶水是不是凉了,咕嘟咕嘟猛灌两口,这才感觉心口的燥热消了一些,气顺了不少。   反正怎么说他都有理,在这件事上,夫妻二人被他摁得死死的。   陈母拍着太师椅的把手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好歹我们也是陈东和陈茜的外公和外婆……”   林跃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谈孩子的问题的。”   陈金水两口子对望一眼,压下心头的怨和怒,等待他把话挑明。   林跃走到陈金水对面的沙发坐下。   “上次来我不让你撤股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猜到了吧?如果我是你,眼见玉珠集团的内乱无法避免,肯定会躲去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就像你当年撮合陈江河和巧姑没有成功,一头扎进养鸡场那样。”   “你想让我退出董事会?”   “没错,把你的股权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但是因为他们太小,暂由陈大光代持。”   “不可能!”   “不可能?陈金水,我这已经给你留面子了,不然你觉得当年我能整垮西城化工厂,现在捏爆玉珠集团是难事吗?何况这家企业本身就有问题,你把股份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我不仅会帮你保住一手创办的玉珠集团,还会让它有更好的发展,如果你不干,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唔……可别说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你硬要与我为敌,生生葬送陈家的基业。”   陈金水皱着眉头看了他几眼,最后扬天长叹。   “就按你说的办吧。”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骆玉珠和王旭干的那点事全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而林跃是肯定不会放过母子二人的,以前中间有陈江河,碍于十年前的交情,双乌集团和玉珠集团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骆玉珠把林语堂请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林跃能不报复吗?他是总经理助理的时候做事还会收敛一点,现在成了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了,想弄垮玉珠集团绝对不是难事。   既然玉珠集团前途看衰,理智地想一想,如果把股份转给陈东和陈茜,林跃好歹是他们的亲爹,肯定不会把事做绝,以后孩子长大了,万一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太多埋怨,毕竟亲爹还是尽了责任的。   就是可惜了陈大光……   还有陈江河和骆玉珠……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把对面的小子逼急了,搞不好他会做出更没底线的事。   林跃一拍膝盖站起来。   “我等你的消息,走了。”   他朝外面走去,陈金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陈母出人意料地把人送到院子里。   “你干什么?还把他送到门口,真他当客人了?”   “老头子,事情都这样了,你再赌气还有用吗?再不济他也是陈东和陈茜的亲生父亲,继续僵下去对谁都不好。”   陈金水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都服软了,妥协了,还要在送不送人这种没意义上的事情争个长短,有意思吗?   “造孽啊!”   如果是十年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能逼陈玉莲接受巧姑这个儿媳妇,事到如今……   陈玉莲为陈婷婷使了多大力气?有用吗?   为了不把女儿逼入绝路,不让事情失控,他们能做的只有配合林跃隐瞒真相,继续从前的生活。   回想过去,陈金水很后悔,当年林跃跑到村外打猎,陈玉莲担心儿子安危来求身为镇长的他动员村民寻找,他在去县里开会和帮忙找人间选择了前者,因此得罪陈玉莲母子,如果当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兴许就不会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   两天后,玉珠集团董事会上。   陈金水拄着紫檀木拐杖站起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开会吧,我先走了。”   “叔……”   满脸疲惫的陈江河还想劝他再考虑一下。   陈金水摆摆手,什么都没讲,背着手往外面走去。   “我去送送爸。”陈大光连董事会也不参加了,面带笑容追出去。   骆玉珠和王旭的表情很难看,因为从明天开始,陈大光就是除陈江河外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爸,爸,谢谢爸。”   陈大光一边谄媚地说着好话,一边扶着陈金水的胳膊,搀老丈人下楼梯。   “大光啊,今后你一定得好好干,不要辜负了巧姑。”   “放心吧,爸,我一定好好干。”   陈大光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就在昨天,陈金水以他上了年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愿意再为公司的事伤脑筋为由,去公证处办了公证,把他在玉珠集团的股份全部留给外孙和外孙女。   陈江河刚从西班牙回来,他又拉着养子开董事会,当众宣布辞去副董事长的身份,考虑到两个孩子还小,便决定将这些股份交由陈大光代持。   这意味着什么?   给俩孩子不就等于给女儿和女婿吗?作为股份代持者,在董事会这个层面,便名正言顺地有了话语权,以后再不用跟个孙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跟骆玉珠说话了。   “好,别送了,回去开会吧。”   陈金水用怜悯地目光看了陈大光一眼,拄着拐杖咄咄地走了。   可怜的家伙,他以为孩子的就是他的,以后可以扬眉吐气,和陈江河、骆玉珠平起平坐了,岂不知老婆和事业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唉。”   陈金水抬头看天,南边飘着几朵云,很白,很轻,很像棉絮。   “我老了……”   拐杖哒哒,步履不停,很快便没了踪影。   ……   董事会开完。   骆玉珠和王旭来到陈江河的办公室。   “叔是怎么了?老糊涂了吗?把股份交给陈大光代持?难道他不知道陈大光是什么人?是嫌玉珠集团还不够乱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用力挺猛的。   陈江河站在落地窗前面,默不作声看着远方。   骆玉珠甩了甩短发,面无表情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她不信陈金水让陈大光代持股份的事陈江河不知情,这么重要的决定,会不提前跟他通气?   “股份是叔的,给谁代持是他的自由。”陈江河收回视线,眼望脚下低声说道。   骆玉珠说道:“他自由了,玉珠集团呢?”   王旭也在后面说道:“爸,你去劝劝爷爷,陈大光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江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脸一转,眼一横:“陈大光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我在西班牙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我陈江河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话吧,明着是在训斥王旭,其实也有怪罪骆玉珠的意思。   王旭气势一挫,往后退了半步。   骆玉珠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对孩子发火有用吗?”   陈江河强压心头怒气。   “叔这么做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我们?”   骆玉珠想不明白:“我们怎么逼他了?”   陈江河说道:“林跃现在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了,董事会的人被他换了一茬,等他清洗完孙晓等人安插的人马,接下来会把矛头对准谁?”   骆玉珠说道:“你害怕他?”   “我怕的人不是他,是你!”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情绪,对于骆玉珠,他是又爱又气又恨,还有一种被绑架的无力感。   从西班牙回来的当天,他发了一通火,把母子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有用吗?就像骆玉珠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再像当年一样去给陈玉莲下跪求原谅,别说他们一个是玉珠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都是义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真能拉下脸来,有十年前心软的前车之鉴,陈玉莲会原谅他们吗?   “现在整个玉珠集团和林跃关系过得去的只有巧姑一个,据说前几个月他还给陈东陈茜零花钱呢,叔把股份转让给外孙和外孙女,就是为了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巧姑一直善待陈玉莲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你以为叔跟你一样做事不过脑子吗?”   骆玉珠怒目而视:“陈江河,你说谁做事不过脑子?!”   陈江河没有理她,看向后面一脸不服的王旭:“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过完年就送你去澳洲留学。”   留学?   骆玉珠和王旭打了个愣,之前陈江河并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件事,怎么突然间……   “我不去!”   王旭十分抵触出国留学,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不去?不去不行,你必须给我离开义乌。”   “为什么?”   “我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王旭偏执心起,指着陈江河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一直在防备我,现在正好找到借口把我送走。”   陈江河转身抓起办公桌上的白瓷杯,用力一掼。   啪……   杯子摔得粉碎。   “滚!滚出去!”   王旭咬牙切齿一阵,冷哼一声走出办公室。   赶巧一位女职员走过跟他撞个满怀,没等说“对不起”便被骂了一句“走路不长眼吗?”,搞得小姑娘超级委屈,心想明明是他开门太猛走路太急,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错呢。   “林跃……”   “林跃。”   “林跃!”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旭越想越气,最后目光一沉,拿出手机拨通了邱英杰的电话。 ###第二千一百零八章 最喜老牛吃嫩草   另一边,骆玉珠阴着脸问道:“有话不会好好说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朝我来,冲他发什么火?”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江河指着她,想说重话舍不得,多少还有点惧内,不说重话吧,她跟王旭办的事儿太过分:“你非要闹到众叛亲离才肯罢手吗?”   “众叛亲离的是你吧?”   陈江河愣了一下,想用力砸桌子,可是扬扬手,又无力垂下。   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跟骆玉珠怄气就没赢过,闹到最后都是他哄她。   骆玉珠说道:“你不就是担心玉珠集团会步西城化工厂后尘吗?市里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陈江河说道:“刚才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评委会的人打来电话,希望你能主动放弃评选。”   像这种评选,谁能拿到称号基本上是内定的,评委会连她的成长故事都编好了,现在打电话过来希望她能主动放弃,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不然名字留到最后选不上,连一些个体户都不如,那就尴尬了。   “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陈江河说道:“你以为这事儿市里不知道吗?”   “一定是姓林的,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我退出谁顶上?陈玉莲吗?”   “玉珠……”   陈江河刚要劝她不要这么偏激,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他弯腰拿起听筒放到耳边。   “喂,哪位?”   三秒钟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把听筒重重放下。   “又有什么坏消息?”   看来骆玉珠已经习惯了有坏消息的日子。   陈江河说道:“莱昂单方面宣布全线降价。”   “那……”   “没错,他是想把费尔南德逼入绝路。”   莱昂宣布玉珠集团发往欧洲的产品全线降价,这样一来,跟费尔南德的家族有合作关系的商人就得面对黯淡前景了,一旦他们抽走资金,或者结束合作关系,费尔南德家族的债务危机就会全面爆发。   “我看他这么做也是在报复我们。”   “……”   陈江河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也认同骆玉珠的话。   阮氏集团、玉珠集团、史瑞夫百货,三方一旦共享市场,对欧洲的依赖也就小了,如果费尔南德的家族平安度过债务危机,未来一段时间内,杨氏集团的货会迅速占领市场,起码在杨雪撑不住前,莱昂在欧洲的销售体系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为了不在博弈中败北,莱昂必须尽快搞死费尔南德,并趁机抢占各种资源,等他整合完毕欧洲市场,未来是和史瑞夫、阮文雄合作,还是倾向玉珠集团,又或者接盘费尔南德和杨氏集团的协议,都是莱昂说了算,这样一来,等于变被动为主动。   “我跟莱昂说过多少遍,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这样搞,费尔南德一定会狗急跳墙,临死也要反咬一口。”   骆玉珠说道:“莱昂是个赌徒,信奉的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你说暂时放弃欧洲市场,他可不认为一时蛰伏是为更好的狩猎,搞不好还会认为你在给他画一个五年十年都无法实现的大饼。”   陈江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玉珠,说起莱昂的事你能冷静客观地分析问题,为什么一旦涉及林跃就会失去理智呢?”   “谁说我失去理智了,是你们太把他当一回事了。”   骆玉珠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然后是她吩咐小于到董事长办公室打扫茶杯碎片的声音。   ……   一周后。   冬天的义乌多多少少透着一些萧瑟的气息,不过小商品城依然人潮如织,从全国各地赶来进货的客商提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走在人行道上,保安不断地大声喊叫,让那些图方便乱停车的司机把车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   邱岩拦住几个北方口音的客商,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看看腕表刻度,发现快到中午了,便让助理小昭把资料拿回办公室,又帮着两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把六个蛇皮袋搬到三轮车上,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尘,坐进大众高尔夫的驾驶室,发动引擎开车回家。   “回到义乌新声,听众朋友们,先插播一条新闻,然后咱们再听一首今年大火的歌曲,唐磊的丁香花。根据本台得到的消息,继日前玉珠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通过义乌电视台向受伤的记者公开道歉后,今天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骆玉珠女士宣布退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评选活动,并为没有教育好孩子向广大市民表达歉意。”   扬声器里传来交通广播电台女主持人甜腻的嗓音。   邱岩扫了一眼中控台,伸出手去按下按钮,关闭电台。   放在以前,骆玉珠和王旭这么做,她可能会有三分好感,觉得母子二人还有救,但是现在……她很清楚这两个人一个是迫于公众压力宣布退赛,一个是害怕蹲拘留所,不得不公开道歉,息事宁人。   嗤……   车子一个急刹,险些撞到非机动车道上的男子。   “你没长眼睛啊?怎么开车的?”   “对不起,对不起。”   邱岩赶紧道歉,在对方给了她一个白眼后开车离开。   十五分钟后来到自家楼下,把车停好,拎着包来到楼上,一打开房门她就愣住了,因为沙发旁边放着一个蓝色行李箱,茶几有一壶茶,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刚烧开,视线越过推拉门,可以看到阳台站着一个人,正在收晾衣杆上晒干的衣服。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邱岩下意识叫了一声“爸”。   “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弟弟的事……对方不闹了?”   邱英杰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衣服往客厅的三人沙发一丢,在面对房门的单人沙发坐下。   邱岩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不只因为客厅的气氛有点凝重,还因为邱英杰脸上的表情。   小时候她没完成作业,或者在学校里耍小性子被叫家长,又或者工作领域有人因为疏忽造成了经济损失,甚至伤亡,他都是这幅表情。   过去十年,那张脸上对比挂在西墙上的照片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但是压抑怒火时环绕全身的气息从未变过。   “爸……”   她把手提包放到茶几上,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几时到的?”   邱英杰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死死盯着女儿的脸。   邱岩微微偏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问自己,她对林跃的情愫……该不会是……   “怪不得你坚持从陈江河那里搬出来,如果不是王旭打来电话,我还以为你真是担心卷入陈家的内斗。”   王旭?   王旭把她的事情告诉邱英杰了?   她很慌,心里一团乱麻,还有那种紧张与害怕交织在一起的窒息感。   虽说早就做好心思暴露的准备,也曾想过顽抗到底,死不承认,但是面对把她养大的父亲,睁眼说瞎话这种事真得做不来。   邱英杰见她不说话,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邱岩:“……”   解释什么?是说怎么爱上他的?还是说王旭是在放屁?   “我早该察觉的,在你上大学……不,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的。”   默认是什么?默认就是承认,在邱英杰看来,邱岩的这种表态比撒谎后被拆穿还让人火大,因为这说明女儿已经开始正视那份不应该有的感情。   “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小兄弟,是你的叔叔,你居然……居然……”   邱英杰气得把桌子拍得咚咚响,吓得对面的女孩儿怂着肩,低着头,两腿紧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邱岩,你是想气死我吗?”   小时候就不说了,邱岩上了初中后就再没让他和张学操过心,无论是学业、生活,还是和弟弟的关系,一直表现得非常懂事,不急不躁,温和有礼,谁见了都夸她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儿,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乖乖女,居然爱上了一个大她十三岁,还跟父亲称兄道弟的男人。   “是林跃吗?是他主动接近你的对不对?”   “不,不是他,跟他没有关系,是……是我管不住自己偷偷喜欢他。”   “你管不住自己?你还有脸说!他可是你叔叔!”邱英杰气急败坏地道。   主要是他对邱岩期望太高了,当年没有语言基础的她,从国内转到美国读书,不仅考上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这样的名校,而且只用三年就修满了大学四年的全部课程,可以说邱岩比他和张学都要优秀,但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他知道吗?”   邱岩摇摇头。   本来她想说不知道的,又有些吃不准,因为陈婷婷说过,林跃要是对自己有对她一半好,就心满意足了。她笑着说那是因为她是林大哥看着长大的,心里却难免生出许多遐思,再加上小商品城的商户们喜欢开她的玩笑,问林跃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在等她。   所以她也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但让她主动去问,是绝不可能的。   知道女儿和兄弟还没有走到摊牌的那一步,邱英杰长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来晚,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那这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知道么,我跟你妈一直拿你教育你弟弟,还有周围的朋友,说起你来谁不羡慕,讲你性格好,学习更好,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可是你现在……你还怎么做你弟弟的榜样?”   邱岩低头不语。   是,她成绩很好,性格也好,不像弟弟,从上幼儿园起就是个捣蛋鬼,今天剪女生的头发,明天给老师的衣服抹橡皮泥,还跟电视里的黑人学会了竖中指,但是她也从未对人讲过自己为什么拼命学习。   因为走之前林跃说过,让她好好学习,长大后回来帮他,未来企业最需要的就是懂外语,知道怎么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海归,还说别看八九十年代人们都往外跑,十年二十年后,回国工作和生活将变成主流。可惜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国深造,这个任务就交给她来为自己完成了。   小学的时候不懂这句话的份量,到了初中和高中,她才感受到了压力,因为林跃就读的是上海交大,在国内属于仅次于清北这个级别的头部大学,她想要追上他,想要他青眼相看,唯一的选择就是考上美国名校,所以她成了父母和亲戚口中既懂事又优秀的女孩子。   “一开始你在陈江河家里住下,我跟你妈还挺欣慰的,觉得你跟王旭……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以后也能亲上加亲,可是谁知道……你……唉!”   冬天了,茶水很快放凉,热水器检测到水温不足60度,便自动加热,发出呲呲的杂音。   他这次回来谁也没有告诉,一到家就给自己泡了壶茶,本想坐下来和女儿好好聊聊,但是一见邱岩,想起王旭说的话,怎么压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和失望。   邱岩说道:“爸,我不知道王旭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跟他,不可能的。”   邱英杰说道:“我不管你跟王旭能不能成,反正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跟林跃见面。”   “爸……”   “邱岩,你是要气死我吗?”   “……”   她看着已经有很多白发的父亲,心里很委屈,很不甘,但是作为一个好女孩儿,她真得做不出正面顶撞父母这种事。   ……   上海。   黄浦江上汽笛声声,浪花翻腾。   张杨路的写字楼下人来人往,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男性焦急地等候绿灯,面容青涩的年轻女生带着一点点怯意打量马路左右的高楼,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都会,看什么都充满好奇,同时又有着难以融入这座城市的恐惧与自卑。   杨氏集团总部最高层的房间里。   林跃穿着白色的睡袍,大马金刀地坐在三人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笔记本电脑,把重要的邮件一一回复,不重要的转给李铭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处理。   咔……   伴着一声轻响,通往洗手间的门打开,杨雪穿着那件大红色的真丝睡袍走出来。   她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白净的小腿上贴着几滴水珠,随着她的步伐一路蜿蜒,漫过细嫩的皮肤。   一股幽香拂过,林跃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杨雪投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林跃拍拍身边的空位,意思是坐过来。   她眼珠微斜,动也不动。   林跃说道:“这就生气了?”   “下面就是公司的工作区,员工都在上班,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杨雪现在后悔了,后悔把家安在公司楼上,以前还能节省时间,践行她女强人的人设,而林跃只用几天时间就把她十年立起的口碑毁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楼下工作,我们在楼上亲热,刚才问你刺不刺激的时候你不说话,更不反抗,现在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你可真会为自己开脱。”林跃又拍拍身边的空位:“来,过来,让我好好疼爱一下。”   杨雪抓起身后的抱枕丢过去。   “谁说我没反抗,我说了不行,不行,很危险,你听了吗?”   林跃刚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有些慌张的女声。   “老太太,杨总不在,你不能上去。”   是秘书小薇的声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薇嘴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   她口里的老太太是谁?   杨天赐的老婆冯小鹅!   林跃想到了,在触控板轻划的手指停住,杨雪猛地站起来,神情大变:“我妈来了。”   “老太太,杨总真没在,真的,你相信我……”   小薇的声音更慌了,因为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   啪~啪~啪~   沉闷的拍门声响起。   “老太太,老太太,别拍了,你这样……这样影响大家工作了。”   小薇还在劝,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杨雪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第二千一百零九章 职业干丈母娘   杨雪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看看自己刚洗过香香的身体,再看看穿着专门为他准备的睡袍的林董事长,杨雪的头都炸了。   本来林跃在工作时间过来,俩人关起门来在上面折腾就让她头皮发麻,很不好意思。眼下她妈找上门来,还把两个人堵在里面,这下……事情真的是大条了。   不能开门。   绝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冯小娥并不知道两个人已经突破那层关系的事,对女儿的想法还停留在两个多月前禁止她见林跃的时间点,万一打开门,看到俩人同处一室,再一看他们的衣着和状态,只要是过来人,都能猜到此地刚刚上演过什么。   不让他们接触,结果他们不仅接触了,还是那种最亲密的床上接触,且被老太太抓了现行,可想而知接下来会生成怎样的狂风和暴雨。   “别说话……”   杨雪朝林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无奈一笑,心想这事儿一看就是公司员工通知老太太的,假装不在有意义吗?   这时拍门声停了。   就在杨雪以为老太太放弃的时候,扔在鞋架旁边的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坏了。   怎么把它给忘了?   刚才俩人一上楼,林跃就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根本没有时间关机。   “杨雪,杨雪,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开门……”   杨雪的脸色更难看了,急得紧抓睡袍,光着脚在地面走。   她想去穿衣服,又怕走到门口被老太太听到,转念一想,指着卧室朝林跃努嘴,很明显,是想让他去卧室躲一躲,她也好以刚才在洗澡没有听见拍门声为由搪塞冯小娥。   “你觉得我为什么在工作时间找你?老太太来得这么及时,又是谁通知她的?”林跃摇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完这句话,他在杨雪由茫然向骇然转变的目光中走到门口,拧开门锁,抓着把手往后一拉。   门打开,一个头烫羊毛卷,脖挂珍珠项链,手里还提着个大红色爱马仕手包的老太太出现在视野内,看面相也就50多点,然而实际岁数的话……应该在60左右。   冯小娥一看是个男人开门,愣住了,再一看他身上穿着睡袍,那边是躲无可躲,神色惊慌的女儿,同样是一袭引人多想的装束,那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林跃?”   很明显她是有备而来,连自家姑娘跟谁上楼都知道了。   “没错,我就是林跃。”   林跃笑着说道:“老太太,你来的有点晚啊,事都办完了。”   田薇薇眼睛睁大了一圈,脸颊飞起一抹红,她听李铭讲过林跃的事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听到他对杨雪母亲说的话,还是感觉有些……这能叫有魄力吗?   她认为用“无法无天”这个词来形容比较贴切一点。   “你……你说什么?”   冯小娥气得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挠他。   到底是没读过书的村妇走大运,就算已经60岁了,激动起来还是会用泼妇打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林跃往后退了一步,老太太扑了个空。   “下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   他冲田薇薇使个眼色。   女秘书不知道他所谓的“妥善”是怎么个“妥善”法,不过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卷入老太太、杨雪和林跃三个人的纷争,赶紧点头答是,转身离开,下楼梯的时候看到几个假装打印文件的职员频频抬头,眼往杨总的住所瞄,便板起脸来说了一句“看什么看,不专心工作,看我不告诉杨总”,唬得好事者赶紧拿着东西返回工作岗位。   另一边,冯小娥没有挠到林跃的脸,人被晃了一下,杨雪赶紧上去扶她。   “妈,你没事吧?”   然而当妈的并不领情,作为回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杨雪被抽得歪向一边,脸比刚才更红了。   “不要脸!”   杨天赐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杨雪不要去招惹林跃,结果她非但不听,反而跟这个让父亲丢脸的家伙上床,这无异于在扇父母的脸。   “你……”   冯小娥刚要继续训斥,没想到男人把门关好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同样扬手,同样一巴掌落下去,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用力到把老太婆抽翻在地,疼得捂着脸呼哧呼哧喘粗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搞了她女儿,被她抓了现行,还敢扇她的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跟杨天赐阻挠她嫁给我,那在我这里就不算长辈,我只认她,不认你们,你敢打我的女人,我就敢送你下地狱。”   冯小娥傻了,自从杨天赐发达以后,她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主儿。   杨雪也傻了。   “她……她是我妈啊……你怎么能……能……”   “我刚才说了,别说你妈,化成鬼的杨天赐找上门来,我也会把他钉在桃木树上永不超生。”林跃拍拍手,居高临下看着冯小娥:“冷静了吗?冷静下来再跟我说话,不然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我会卸下你双手双脚丢在楼下工作区,让那些员工看看你的狼狈相。”   “林跃……”   杨雪刚要说话,被他拿眼一瞪,吓得浑身一颤,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那股杀气锐利得如同一把顶住咽喉的长刀。   俗话讲凶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林跃这儿一犯浑,冯小娥没脾气了。   像杨天赐,小叔子扬天烨,还有杨雪这群有文化,见过世面的人,只要一闹,肯定就依着她了,如今碰到这个主儿……原以为那么大集团的总经理,肯定不愿意声张,更不敢把事情闹大。   结果唻……   早知道叫着娘家人一起来了。   “知道林语堂是谁吗?我亲爹,我把他送进监狱判了两年,出来后正好可以领养老金,怎么样?我仁慈吧,提前给他规划好了养老生活。那你觉得对于你,我会不会留情面?杨天赐是死的早,放到现在,呵……”   这句话击溃了冯小娥的坚持,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   林跃说道:“你不让杨雪接触我,不就是担心双乌集团把杨氏集团吞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   冯小娥摸了摸右脸,感觉耳根部位还有点刺痛。   “这个应该能打消你的顾虑。”   林跃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   冯小娥带着一丝惧意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张B超报告单,姓名一栏赫然是“杨雪”二字,再下面是一个很模糊的图像,然后是文字说明,内容大意是可见胎囊、胎芽和胎心。   这报告单是什么意思,就算没学过生物也能猜出个大概。   林跃寒声说道:“所以我打你那巴掌,你还觉得怨吗?敢动我妻儿……哼!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冯小娥机械地转过头,看向杨雪,又跟木偶一样挥挥手里的B超报告单。   “这是……真的?”   杨雪咬着下唇微微点头。   林跃说道:“不仅是真的,而且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要违背当初的誓言?”   冯小娥的脸色很复杂,一方面她要做外婆了,杨雪今年三十七岁,这十年来,眼睁睁地看着亲朋好友的孩子结婚生子,自己的女儿还单着,说不着急那是假的,说不难受也是假的。一方面杨雪在杨天赐临死前当着众亲戚的面发过誓,答应这辈子不会嫁给林跃,两个人真要在一起,杨家必然成为亲朋间的笑话,而且这样一来跟双乌集团吞并杨氏集团有什么不同?杨雪又压不住林跃,本质上是一样的。   杨雪:“……”   林跃说道:“当年杨雪怎么答应杨天赐的?这辈子不嫁给我,那只要不领证,不办酒,她就是一个自由人,而且我们说好了,孩子生下来可以姓杨,反正我孩子多,就当是她不求名分跟着我的回报。最后,那你觉得,我的孩子,你的外孙以后是要继承杨氏集团的,我有必要浪费精力和时间吞并它吗?我不仅不会吞并它,还会给它更好的发展,所以事到如今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也行?   冯小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杨天赐逼杨雪发的誓没破,她的顾虑被打消了,杨雪也不用再做她的孤家寡人式的女强人,算是有了一个归宿,逻辑无懈可击,完美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很憋屈,说不出的心塞。   她还记得杨天赐当年说的话,别去招惹他,他是个劫,杨家的劫。   现在看来,这话应验了。   但是回过头想一想,如果杨天赐没有逼杨雪发誓,也不见得会有今天的混乱关系。   唉……   或许这就叫命运吧,明知道有着不好的结果,所有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努力,最后都变成了加速。   “他说的……是你的意思?”   “妈……”   杨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冯小娥明白了,话不多讲,提起那个扎眼的大红色爱马仕包朝外面走去。   林跃没有送,还把杨雪阻止了。   冯小娥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附近工位上的男女纷纷抬头,有些奇怪一向极能咋呼的老太太怎么跟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蔫兮兮的。   田薇薇想去扶她却被无情甩开,恍惚间看到冯小娥红肿的右脸愣住了。   杨雪的妈,已故董事长的遗孀,谁敢打她?   这份惊疑最终转变成了对林跃的佩服。   他可真是无法无天啊!   另一边,林跃把一脸悲伤的杨雪揽进怀里。   “内疚是吗?这种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所以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刚才冯小娥在场,她没有机会多想,现在才理解林跃的那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什么意思。   她妈是不管事,但这不代表公司里没有眼线,人事部和财务部有几名员工跟冯小娥娘家人沾亲带故,林跃在工作时间来找她,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目的自然是快刀斩乱麻,帮她这个纠结了好多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妈说怀孕这件事的人把话挑明。   林跃说道:“你应该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吧,像你妈这种人,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让她绝望一次,她才会知道任性和撒泼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杨雪把手伸过去,在他的后腰掐了一把:“那你就把她打得那么狠?”   林跃呲着牙说道:“她打你就是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打我,像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吃亏受屈。”   “那如果我以后打他呢?你是不是也要打我?”   “他”自然是指还没降生的孩子。   “我打我自己。”   “这是什么道理?”   “你会心疼啊。”   杨雪又掐了他一把:“油嘴滑舌。”   “我一般不逞口舌之利,因为有句话叫,能动手绝不哔哔。”林跃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睡袍的系带一拉,拢在胸口的衣襟开了。   “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刚才你掐了我两下,接下来是惩罚TIMING。”   “你,你……医生说不让……”   “那都是老黄历了,最新的研究表明问题不大。”   “啊……”   ……   两天后。   国贸大道西侧公寓楼内。   百叶窗阻绝了阳光,偌大的房间沉浸在一片幽暗中。   书房的办公桌后面,一个女孩儿坐在转椅上,伏案垂首,在信笺纸写着什么。   “你知道么,拿到学位证书那天,我做了一个梦里,梦里的我穿着朴素的长裙,留着一头长发,不像现在的我,看起来跟个傻小子一样。有一次盥洗间的水管破了,后勤再修,我端着脸盆去操场旁边的水槽洗衣服,就是在那里,碰到了正在洗头的你,天很热,你出了好多汗,头埋在水龙头下面的时候溅起很多水花,有一些落到了我的身上,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那时的你很年轻,那时的我才十八岁,室友笑着说我看你的表情,像极了乌龟看绿豆……”   本是很俏皮的回忆,但是写到这里她写不下去了,停顿三秒钟后把写了一半的信笺纸扯掉,团成一个纸团丢在身后。   就这样握着笔坐了一会儿,他用手理了理是粘在脸颊的短发,在下面的纸张重新书写。   “我真得很想告诉我爸,我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是我不在乎,他们在乎。人如果只为自己活着该多好啊,但是这种纯粹的人有么?就算有,怕是也被一次一次的格格不入丢进世俗的角落,无人问津了吧。我常常想,要是能早生十年该多好,或许,你和我……中间就没有那么多阻碍了,我还会想,那些街头上叼着香烟,纹着唬人的纹身的女孩子,如果我有一个那样的朋友,她应该会对我嗤之以鼻,然后敲着我的脑门说‘这TM叫事儿?矫情!想追就去追啊,谁要敢拦你,爷把他门牙打断’可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也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只是想,只是想能够天天看到你,陪在你身边,听你喜欢听的音乐,读你推崇的书,闻你指尖带着一点点烟味的香,知道么,你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是我最大的安全感……”   啪嗒。   钢笔落在纸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泪水打湿“矫情”的“情”字,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更多的泪滴打湿了更多的字。   哇……   她再也忍不住,往桌面一趴,大声而又放肆地哭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哭声渐止,握紧到把信签纸抠破的手慢慢松开,她抬起头举起手腕擦掉眼角的泪水,把面前不成样子的信笺纸扯掉,重新拿起钢笔,抿着嘴唇在新一页的中间写下一行字。   “林大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斯坦福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吗?我回美国上学了,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第二千一百一十章 兄弟的尽头是翁婿   邱岩几次放笔又几次提起。   当一只白鸽由窗外扑棱着飞走,她闭上眼睛沉淀一下情绪,握着笔的手松开。   “就这样吧。”   邱岩按住桌沿撑起身体,走到不透光的窗户前面一拉,唰,百叶窗打开,一束光透进来,刺痛了双眼。   过去好久她才恢复精神,把地上丢的纸团捡起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写了好几封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有那么多文字都无法描述的心情,有那么多对他的不舍……最后落到纸上的,却只有一句看起来很轻松的问话。   她又看了一眼承载着许多憧憬的房间,默默地背起包,朝门口走去。   这是林跃在义乌的住处,有次在一起吃饭,她故作轻松地说,他总是在外面跑,回来就给自己做好吃的,作为回报,就让她帮忙洗洗涮涮,打扫房间吧,林跃二话没说,给了她一把公寓的钥匙。   第一次来,她开心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笑得脸都僵了。   可是现在……当初有多么开心,现在就多么难过。   “再见。”   把房间钥匙和车钥匙放到鞋柜上,在关上房门前,她挥了挥手,做最后的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来到楼下,她又看了一眼那辆车牌尾号是667的大众高尔夫,徒步向外走去,看到路边的垃圾桶时,准备把收起来的废稿丢进去,然而不知道是哭得太久,大脑供血不足,还是情绪太激动耗费太多心力,还没走到垃圾箱前便晃了一晃,跌倒在地。   两个刚从单元楼下来的女子目睹了这一幕,面带忧色疾步上前。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年长的女子把人扶正,晃了晃她的身子,又掐了两下人中发现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快叫救护车。”   旁边不知道是她妹妹,还是朋友的年轻女子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   三个小时后。   义乌市人民医院。   邱岩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人是醒了,不过脸色还有点苍白,仔细观察的话,也能看出不久前才哭过的痕迹。   医生一边翻看手里的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道:“这种情况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吧。”   “之前是不是出现过过于激动的情况。”   邱岩点点头。   医生抬头看看她,沉吟片刻说道:“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是你的家属吗?”   “不是,他们就是路过的好心人。”邱岩试探着问道:“医生,我这不是低血糖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头动不动发晕是因为血糖低,兜里日常揣着陈婷婷送的大白兔奶糖。   说起来这里还有一段小故事,当年陈婷婷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缠着林跃跟她玩,而他表现得很消极,搞烦了就丢两块大白兔奶糖给她,趁机拔腿开溜,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快二十年,陈婷婷还是爱塞几块糖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即使不干重活儿,为了保持身材不被林跃讨厌,一日三餐最多两顿,还不敢多吃,每次饿了虚了,就靠这个续命。   医生把报告整理好,两只手放到上面,郑重地说道:“你还是叫你的家属来吧。”   但凡这样的说辞,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病情比较严重,绝非低血糖这种小CASE。   “医生,我没家属在国内,你跟我说吧,我能扛住。”邱岩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在这件事上她撒谎了,邱英杰就在义乌,不过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是怕他担心,也是因为爱上林跃的事导致父女关系很紧张。   医生拍了拍报告:“根据目前的信息判断,你这里应该有一个瘤体。”   说完指指脑袋。   “脑瘤?”邱岩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并没有崩溃,还能维持镇定:“医生,我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要看病程发展的快慢了。”医生拿着钢笔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家族里有遗传史吗?”   “我爸患过胃癌,十年前去了美国治疗,现在还好。”   “目前国内医疗水平有限,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出国治疗,如果没条件……去上海试试吧,大城市总比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机会多。”   这么说等于委婉地告诉她脑瘤是恶性的了。   邱岩想到了她爸,当年要不是林跃,搞不好已经病故在工作岗位上。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的,谢谢你医生。”   她笑了笑,提着包起身离开。   “记得不要过于生气、伤心什么的……”   后面传来医生的善意提醒。   邱岩没有坐电梯,左拐进了楼道,才往下走了半层就坚持不住了,后背往墙上一倚,捂着脸慢慢蹲下去。   刚刚被邱英杰知道了她跟林跃的事,逼她放弃这段不该有的感情,跟着他回美国,现在又查出身患绝症,她很难过,更加绝望,感觉快挺不住了。   命运对她……为什么这样残酷?   一名保洁阿姨走过,看到她蹲在楼道里,担心出事,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姑娘,你还好吧?”   邱岩没有抬头。   “谢谢,我想自己待会儿。”   “姑娘,跟生死相比,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儿,凡事看开些。”   保洁阿姨劝说一句,摇着头走了。   她哪里知道,困扰这个小女孩儿的,正是生死难题。   邱岩把头埋在膝盖间,身体缩在楼道的阴影里,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眼睛红了。   电话是林跃打来的,不过她没有接,按下静音键放回包里。   其实挺好的。   嗯,这样也好……   这样也就绝了她的非分之想,这样就可以安静地离开,不用拖累她的林大哥了,这样就可以不必像杨雪那样一辈子活在父亲的诅咒中。   想想这几个月的快乐,也算是在人生最后的时光,幸福快乐过了吧。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提着包往楼下走去。   啪嗒~   啪嗒~   啪嗒~   楼道里回响着她的脚步声,越去越远,越来越小。   ……   邱英杰回美国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跃,告诉小兄弟自己是来接女儿,免得她把喜欢你说出口,搞得大家尴尬吗?就连陈江河那边,也只在上飞机前通知了一下,毕竟邱岩打了王旭,说起母子二人也是一脸不屑,亲家十有八九是做不成了,见了面也是徒增烦恼。   所以他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完全没有了最开始扬言回国后亲吻这片土地的慷慨激昂,倒像是一个打了败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士兵。   邱岩也跟着父亲离开了,至于脑癌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也不打算去治,因为就算治好了,不能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旭很高兴,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奉行的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的人生信条,林跃坐上双乌集团总经理的宝座又怎样,能从一个父亲手里抢走女儿吗?何况这个父亲还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   林跃搞得他跑到媒体镜头前面向公众道歉,骆玉珠还把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称号丢了,坊间不是盛传林总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为了等邱岩吗?那他就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陈江河对于邱英杰的疏远没有任何意外和愤怒,因为事到如今,夹在中间最难受的人就是邱英杰了,把女儿带回美国也好,远离她不该爱的人,远离义乌的是是非非,至于未来会怎样,就交给时间安排吧。   当然,他也没心思去招待邱英杰,如他所料,莱昂的降价行为刺激了费尔南德,面对合作伙伴纷纷离去,债务危机愈演愈烈的局面,费尔南德把一腔愤怒全倒在了玉珠这个品牌上,因为按照正常逻辑,他陈江河和莱昂是合作伙伴,他不点头,莱昂怎么敢单方面降价。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可解释了也没用啊。于是费尔南德跑到电视台把玉珠集团旗下工厂的生产环境很恶劣、原材料有害物质超标的情况曝光了。   陈江河带人去解释,讲费尔南德拿出的样品不是玉珠集团生产的,是一个没有资质的小厂用“王珠”这个牌子碰瓷“玉珠”,实际上跟玉珠集团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算玉珠集团的产品没有问题,那从义乌流入欧洲市场的五金首饰种类繁杂,品牌众多,主管部门也不能一箱货一箱货地去分辨吧,最后,市场管理部门制订了新的标准,要求进口的五金首饰必须使用符合该标准的新型材料。   本来玉珠集团销往欧洲的货物就把质量标准抬得很高,下面的厂子怨声载道,这事儿一出,没有新材料一切白瞎,也就是说,陈江河忙活半天,到头来全白费。   陈大光就等着这一天呢,在董事会上当众发难,要陈江河为决策失误负责,用他的话讲,这叫就事论事,不涉及也不影响两个人的兄弟关系。   进军欧洲市场是陈江河拍板的,和莱昂合作的事是骆玉珠拍板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集团损失了好多,而且因为莱昂的一意孤行,史瑞夫和阮文雄觉得自己被耍了,三方组成联盟共享市场的计划也泡汤了,承认错误,就得为损失买单,让出一部分权力,起码他跟骆玉珠不能开夫妻店了。   陈江河是有让骆玉珠卸任总经理以缓解和林跃的矛盾的心思,可他又怕骆玉珠跟他闹,对陈大光的能力也不认可,真把总经理的位子让给后者,玉珠集团就更危险了。   就在陈江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骆玉珠说新材料他能搞定,现在费尔南德家族已经完了,只要克服最后一关,欧洲市场就会向玉珠集团敞开大门,以前的损失很快能补回来。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十里路现在走了七里,放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陈大光一看其他人被骆玉珠斩钉截铁的话打动,便不再坚持,悻悻地坐回去,只说试试看吧,意思是事情再办不好,那你骆总就没脸赖在总经理的位置上不走了吧。   在寻找新材料这件事上,骆玉珠确实有眉目,因为王旭学校的一位教授正在搞这个,不过令人困扰的是,那位教授最看不起浑身铜臭味的商人,骆玉珠找了两三次都以碰壁而回告终,哪怕专门去教授的家乡抓野鸡过来炖给他吃,对方也没松口,直到骆总搬出为国为民为经济的大道理,搞得教授说不出话,最终选择了妥协。   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是就在申报专利的时间点,幺蛾子发生了,教授的助手偷偷地把配方卖给了阮氏集团的阮文雄,于是辛辛苦苦搞定新材料的努力又泡汤了一半,毕竟阮氏集团是东南亚的企业,别说申请专利进程中,就算申请专利成功以后,要打官司告阮氏集团侵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为了抓那个泄密的人,骆大力心脏病发作,送医治疗无果,死了。   这就很被动了,公司里议论纷纷,陈大光也在后面使劲,笑话骆玉珠一通操作事半功倍不说,还把自己亲爹搭了进去。   当然,虽然代价很大,不过新材料难关也算是克服了,陈大光只能继续忍耐。   再往后陈江河找到阮文雄,就阮氏集团盗窃配方一事进行交涉,阮文雄的说法是,你陈江河左手麻痹我跟史瑞夫,要搞市场共享,右手就让莱昂全线降价,给费尔南德最后一击,以抢占欧洲市场,你这儿出尔反尔,还不兴我们兵不厌诈?   总之,这场谈判的结果是无果而终。   ……   时间来到邱岩离开的五个月后。   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敦市。   把邱浩送去学校后,邱英杰驱车回家,到书房翻了翻放在书架上的书籍,发现今天有点气躁,看不进书,便走到院子里给花圃里的向日葵浇水。   德克萨斯州的夏天比较炎热,今年的降雨量尤其少,州议员又在就用水问题搞入户调查了,昨天张雪还跟那些打扰她赶稿的家伙吵了一架。   他们是四个月前从加州搬来德州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张学就职的SYSCO公司把她调到了总部工作,第二个原因是邱浩在把黑人小孩儿的头打破后,学习成绩下滑得厉害,即便加州华裔众多,出了那样的事,在学校里也难免会受排挤,所以他们干脆举家搬来休斯顿。   给向日葵浇完水,邱英杰正要回屋,这时一辆雪佛兰SUV在距离他家庭院不到5米的地方停住,随着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是……”   眼见那人朝他走来,邱英杰仔细打量,发现脸庞有些熟悉,直至对方摘掉墨镜,确认过五官,他的表情变了,拿在手里的水管掉在地上。   “林跃?你……你怎么来了?”   林跃没有跟他客套,脸上也没朋友见面的亲切,面无表情说道:“邱岩呢?”   “……”   “我问你邱岩呢?”   邱英杰皱了皱眉,被他的态度搞得十分不爽,这么多年没见,起码叫声邱大哥吧,起码给个笑脸吧,上来就问邱岩在哪儿,还是质问的语气,太过分了。   而且林跃的表现还回答了他的一个疑问——那就是对于邱岩的心思,自己的小兄弟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现在看来,这个态度……绝对有老牛吃嫩草的想法。   你要说吃别人家的嫩草也就算了,吃大哥家的嫩草,实在是无耻无德不要脸。   “你找邱岩干什么?邱岩不想见你。”   “那你让她来跟我讲。”   “林跃,你不要太过分,我想你应该知道邱岩离开义乌回美国是为了躲你。”   父女二人离开义乌的时候,邱英杰问过邱岩,她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还答应他以后不会再跟林跃见面,接下来她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忘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邱英杰很欣慰,觉得女儿还是很听话,很懂事的。   现在林跃找来休斯顿要人,他当然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也是最近才领悟她的心意的。”   “既然你知道她的心意,那就应该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离得远远的。”   林跃寒声说道:“这么说来,是你把她从义乌接走的?”   邱英杰说道:“没错,是我把她接走的。”   “是王旭告诉你的?还是骆玉珠?”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爱而不得就搞这样的阴招,还真符合那对母子的无耻人设。”   “林跃!”邱英杰见他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还怪罪王旭把事实告诉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不顾及兄弟情地爆发了:“不知羞耻的人应该是你!” ###第二千一百一十一章 嫩草是盘菜,老牛的最爱   邱英杰一脚踏出,踩到了用来给向日葵浇水的水管,可他好像没有察觉一般,指着林跃的脸骂道:“她是你侄女,你是她叔叔,她不该对你动心,这一点确实是她有错在先,你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又来找她,打搅她的生活,那你就是个混蛋了。我不管你跟陈婷婷,还有杨氏集团那个杨雪关系有多复杂,你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告诉你,没门儿!”   林跃忍无可忍,一拳打出,狠狠地怼在邱英杰脸上,将其打个趔趄,连退数步。   “呸!”   邱英杰抹了一把嘴角,发现手背沾了点血丝,而且后槽牙松动了,可见林跃这一拳有多重。   “我真后悔认了你这么一个兄弟。”   “我也后悔当初救你的命,就应该眼睁睁看你病死的。”林跃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在他的胸口:“看看这是什么。”   邱英杰带着一丝不解把那张纸反过来,拿到眼前一看。   病历?   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左上角的姓名栏里填着“邱岩”二字,再往下是一张化验单,这个他看不懂,不过医生意见那里的“疑似肿瘤”四个字令他如遭枪击。   疑似肿瘤?   脑部的?   “这……邱岩没跟我说啊?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话是这样说,可是从他的表情看,傻瓜都知道那只是嘴硬,或者说自欺欺人,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惊悚了。   林跃说道:“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她生病的吗?你们离开义乌前她给我留了一封信,说去斯坦福商学院深造,我还挺高兴的,觉得她离是非之地远一点也还好,等她读完硕士,我也搞定了玉珠集团,然而后面的日子,我打电话不通,MSN发出的信息如石沉大海,她的博客也停止更新了,前些天我去纽约出差,想着正好绕个远,看看她怎么了,结果去了加州,找到学校一问,她的导师告诉我,邱岩进校不到两个月就办理了休学手续,理由未给出,不过根据他的说法,邱岩的身体情况叫人担心,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前邻居跟我邀功时讲过的话,她们说邱岩的低血糖症很厉害,之前在楼下晕倒,是她们把她送去的医院,我就找到医院的熟人,调出了她的病历,喏,就是你手里的东西。”   “邱岩……她……她怎么?她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邱岩不仅没有告诉他跟张学生病的事,还隐瞒了休学的情况。   林跃说道:“她有多久没联系你们了?”   “半个月,半个月前她还给我们发邮件,说自己很好,导师和同学都挺照顾她。”邱英杰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因为发现女儿心思,勒令她远离林跃后,邱岩跟家里的关系就变得尴尬……也可以说紧张起来,平时都不往家打电话,这边打给她,不是回短信说在上课,就是给张学发张照片,简短地介绍下近况,连关心弟弟学业的必问项目也省了。   林跃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递过去:“不信?这是她导师的电话,你自己问。”   邱英杰接过来放到耳边,跟对面的男子用英语说了几句话,挂电话的时候,脸已经沉得快能挤出水来。   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邱岩的电话号码,几秒钟后,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就在她寻找声源的时候,林跃从兜里取出一个蓝色的摩托罗拉手机,正是铃声的源头。   邱英杰说道:“邱岩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你错了,这不是邱岩的手机,她开了呼叫转移,这是她大学同学的手机,所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每次打电话她都不接了吧。”   “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是的,邱英杰想到了。   邱岩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家人找到她。   换句话说,她已经对家人失望,已经生无可恋。   “你让他远离我,好,她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彻底,安静地呆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等待大限到来,既不用连累我,也不用连累你们,是谁把她逼到这一步的?”林跃一把揪住邱英杰的衣领,怒视着这个曾经义正言辞斥责陈江河卖假货的男人:“当年你跟张学为什么要离婚?一个想出国留学,一个为了工作不顾家庭,作为父亲和母亲,你们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现在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们觉得无法接受了,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生生地用长辈的权威命令她放弃,要她照顾你们的想法,邱英杰,你还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呢,早知道十年后你变成这样,当年我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这样以后邱岩喜欢上我,就没有那么多阻挠,她也不用因此厌世了。”   说完用力一推,把一脸呆滞的邱英杰推倒在地。   林跃继续说道:“当年杨天赐临死前要杨雪发誓这辈子不嫁我,你怎么说的?你说他这是害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十年后你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杨天赐,邱英杰,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我……我……”邱英杰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好一阵子才找到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我们只希望她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用张学的话说,你很优秀,优秀到耀眼,可正因如此,你身边围着很多同样优秀的女人,我听说张婷婷等了你十几年,我还听说杨雪一直没有结婚……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你们为了她好,最终结果呢?她好了吗?”   “……”   邱英杰又被问住了。   林跃嗤笑道:“所以这种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尤其是没有类似经验,凭主观想法为别人好的行为最讨厌了,邱岩的人生由自己做主,她是一个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任凭你们打扮的玩偶。”   眼见邱英杰一脸沮丧,像被抽走全身力气一样瘫在地上,林跃撇撇嘴,转身离开。   “你……你等等……”   林跃稍作停顿,不过很快又继续前行。   “邱岩,邱岩怎么办?”   从隐瞒病情到把手机设置呼叫转移,只用邮件联系来看,邱英杰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单靠自己和张学,绝不可能找到大学起就去各处游历的女儿,而林跃作为双乌集团总经理,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人脉有人脉,要想尽快找到邱岩,还得靠他。   “如果我找到她,会通知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雪佛兰SUV在地面拐了弯,往东驶去。   邱英杰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毕这些信息,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学的号码。   “喂,张学,邱岩出事了……”   ……   10月。   都柏林的天空雾蒙蒙的,好像盖着一层轻薄的纱,西边的云被晚霞点燃时,风带着三叶草的清香,穿街走巷,为这座城市送来入秋的信号。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看看人们的装束,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秋凉。   早晚和中午的温差迫使人们中午还穿着单衣,傍晚就换上了加绒的外套,还有人把围巾戴到了脖子上,当然,在这个国家,它的作用不只是御寒,还有传递美丽。   圣殿酒吧区,如果能够忽略嘈杂的人语和不时奏响的钟鸣,那么立菲河水流淌的声音,会为这条充满爱尔兰风情的街区的游人带去一丝闹中取静的灵感。   在两家服饰店中间的小巷口,一个上身穿黑色外套,下身牛仔裤,留着卷曲的棕榈色络腮胡的男子,肩上挂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破吉他,一面弹一面唱他自己写的歌,来自西方,被风吹凉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为粗犷的外型添了些独属傍晚的忧伤,有人唤它英伦范。   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   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For it’s been so long。   since I have seen you。   I can hardly remember your face anymore。   When I get really lonely。   and the distance causes only silence。   I think of you smiling。   ……   周围围了一些人,多是来自他处的游客,下班回家的人会一边步行,一边注目,脸上带点见怪不怪的微笑。   这里是都柏林最具活力的街区,有着大大小小的博物馆、画廊和剧院,自然倍受那些文艺爱好者喜欢。   邱岩踩着一地鹅卵石走上前,静静地听着歌手稍显嘶哑的嗓音。   故地重游,再次感受这座城市的人文气息,她发现那个以后一定来这里定居的念头更强烈了。   但……   她也明白,对于她,这不过是一份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的愿望。   When you know I really try。   To be a better one。   to satisfy you。   for you're everything to me。   ……   歌声伴着旋律入耳,品着歌词,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想起那个人。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他跟陈婷婷结婚没有。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留的那张纸条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愤怒?失望?悲伤?还是无所谓?   不知道他在工作的闲暇会不会想起我,因我而走神,因我而恍惚……   一个穿着黄色公主裙,皮肤柔嫩,打扮得很精致的小女孩儿接过妈妈手里的5英镑,走到歌手面前,放进吉他包里。   歌手冲她点头致意。   小女孩儿会心微笑。   很有爱的一幕。   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   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For it’s been so long。   since I have seen you。   当歌手再次重复主歌部分,邱岩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感觉有点冷,就在她把手拿开,前后不过两个眨眼的瞬间,左边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前方多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的人,就像这首歌的歌词唱的那样。   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邱岩揉了揉眼,再往那边看。   他还在那里,嘴在笑,眉眼在笑,全身被照亮,漫上一团暖色。   “都柏林的冬天会不会下雪?”   当这句话夹在旋律中飘过,邱岩身子一震。   以前她在博客里写都柏林游记的时候,林跃在留言区留了这么一段话。   她不知道都柏林的冬天会不会下雪,所以自以为人生最后的冬天,她想在这里度过,用亲身经历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揣在衣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做了个期待拥抱的手势。   邱岩两眼一红,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投进那个想了好久好久的怀抱。   好暖和。   比都柏林正午的阳光还要暖和。   她仿佛要融化在这傍晚里。   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   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   歌手偏了偏身,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微微一笑,吉他旋律突变。   I don't know you。   But I want you。   All the more for that。   Words fall through me。   And always fool me。   ……   半个小时后。   “你知道是谁第一个传我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在等你的闲话的吗?”   “是谁?”   “是我。”   “你……”   “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   一个月后。   秋光冷,乌江寒,晚风别日落,长亭与愁眠。   小商品城通往陈家村的马路上,陈婷婷穿着一件羊绒大衣缓步前行,奶白色的香奈儿手袋在小腿边轻轻摇摆,她想尽量慢一点,路再长一点,因为旁边陪着她的人,是手推自行车的林总。   他很少陪她散步,更别说接她回家了。   “驾照还没考出来吗?有小半年了吧?”   “我……我不敢开,撞到人怎么办?还是骑自行车吧,习惯了,而且安全。”   “以后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你这样我不放心。”   “你是在担心我吗?”   陈婷婷顿住脚步,眼睛里闪着欣慰和惊喜的神采。   林跃说道:“从小到大,你被欺负了,惹祸了,哪次不是我给你擦屁股?都担心你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婷婷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笑了,摸摸大衣的兜,取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给。”   林跃哑然失笑,摇摇头:“不吃。”   她不听,更不在意,把外面的糖纸和里面的糯米纸揭下来,送到他的嘴边。   “吃嘛,吃嘛。”   林跃没有办法,只能张开嘴巴,吃了她给的糖。   “邱岩兜里爱装糖的毛病,是不是跟你学的?”   “对啊,她总爱犯低血糖,我就劝她兜里装一点这个,记得她问我怎么不装巧克力,说它比奶糖更有营养,我就说都是你惯的,小时候我被人欺负哭了,你嫌我话多听着心烦,还有让我帮着骗玉莲姑的时候,都会拿这个堵我的嘴。哎,对了,我记得邱岩说美国的大学12月初放寒假,到时候她回不回来?”   陈婷婷还不知道邱岩的事,以为她在斯坦福商学院读书。   林跃摇摇头:“她住院了。”   “住院?”陈婷婷大吃一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忧心忡忡地道:“什么病,严不严重?”   “脑癌。”   “脑癌?怎么可能!”   她被这个噩耗搞懵了。   “你说她经常头晕,就是因为这个。”林跃叹了口气:“我今天来接你,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她去斯坦福商学院读书是为了躲我的借口。”   “躲你?生病了就去治啊,为什么要躲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我回头不……不……”   她想说骂死邱岩,可是这个“死”字到了嘴边,又给她生生吞了回去。   邱岩小时候就跟她很熟,去年回到义乌后俩人相处得很好,虽然差了快十岁,但是叫谁看都是一对好姐妹,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能不难受嘛。   “她……她在哪家医院?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   “医生说她病情还算稳定,一直在医院住着会影响心情,反而不美,再有一两个星期吧,她会回来的。”   听到这样的话,陈婷婷松了一口气,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那就好”。   “其实……还有件事,就是我跟邱岩的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   “你跟邱岩?什么事?”   林跃停住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段话。 ###第二千一百一十二章 你比绿帽还可怜   月华如水,拥抱着大地,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徜徉在柳前松后,街角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吠叫,不知吓哭了谁家的小孩儿。   陈婷婷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尽管心里很难受,可她还是非常担心邱岩:“她怎么那么傻?”   片刻后,她又抬起头,带点担忧,带点急切,带点怯懦看着心上人:“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是不是……”   她害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林跃曾经说过,今年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娶她。   或者不娶。   “经过这件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死难料,人当惜福。”他的手从兜里抽出来,伸到陈婷婷面前,一个有着卡地亚LOG的红色首饰盒静静地躺在掌心。   陈婷婷愣住了,她已经在压制即将崩溃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没想到下一秒钟就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变化,林跃给它的不是拒绝,而是苦等十几个年头的戒指。   “愣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看看是不是自己喜欢的款式。”   她带着激动的心情,伸出颤抖的手,哽咽着说“只要是你送给我的,什么样的我都喜欢”,一面由着林跃打开首饰盒,把那枚戒指取出来戴到她左手无名指上。   今时今日,她看着手上的钻戒,真想仰起头来,向着天空,也是向着这座城市大喊一声“老娘终于等到了,从今天起,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好看吗?”   “我愿意,我愿意。”   得,这妮子,兴奋的耳朵都不好使了。   二十分钟后,俩人11路到了陈家村的村口,她还咧着嘴呵呵笑不停,跟个二傻子一样,搞得林跃有种她才是求婚的那一个,自己是被求婚对象的感觉。   陈婷婷拽着他的胳膊往自家胡同拉。   “干什么?”   “你不……跟我去见我爸妈吗?他们盼这一天盼的头发都白了。”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大晚上的,你兴奋的睡不着觉,也想让他们陪你一宿不眠?”   她这才醒悟过来,看看天色,再看看表盘。   “那等明天,明天你来我家,还有玉莲姑……”   “我是不是还得请个媒人一道上门?”林跃打趣道。   “那倒不用,你妈跟我爸妈都那么熟了。”   “知道熟你还那么多事?”林跃一瞪眼:“赶紧的,推着你的自行车回家。”   “嘿嘿,嘿嘿……”她一边接过车把手,一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我明天见了玉莲姑,是不是该叫……该叫……哎呀……”   这家伙都三十多岁了,跟以前那个贪吃鬼比,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林跃摇摇头,丢下一句“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转过身,朝自家胡同走去。   “那……那……邱岩呢?”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婷婷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这个站在未婚妻立场上听起来十分愚蠢的问题。   林跃没有回头,夜风送来他的低语。   “我跟邱岩讲过,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   林跃毕竟是义乌的名人,很快,他跟陈婷婷订婚的消息便传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陈玉莲很高兴,她盼这天很久了。   陈婷婷的父母很高兴,在他们眼里,林跃可是地地道道的乘龙……慢婿,反正乘龙的女婿是一定的。   陈家村的人……起码绝大部分是高兴的,因为这就是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典范,迟是迟了点,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好事多磨。   还有一个人很高兴,那就是王旭,倒不是他跟林跃或者陈婷婷关系好,为他们结为夫妻由衷高兴,是因为他彻底搅黄了林跃和邱岩的可能性,这边两个都结婚了,那边百分百没希望了。   市场上不是有传言,说林跃这么多年不结婚就是等邱岩吗?所谓空穴来风,现在他得不到邱岩,林跃也别想得到。   “王旭,王旭,你在看什么呢?”   陈大光的话拉回王旭的目光,他不再想那些无关今日谈判的事情,搅动一下手里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刚才说到哪里了?”   “海外仓,海外仓!费尔南德马上就不行了,只要搞好和莱昂的关系,欧洲市场还是能试一试的,可如果搞海外仓,买地皮和建设仓库需要占用庞大的资金,我听说那边的人工也不便宜,员工薪水和后期的维护,都是一笔不菲的投入,还有啊,欧洲是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的地盘,有很多看不到的风险。”   “这个你知道,我跟我妈也清楚,我们劝了,可是爸不听啊,非说这段日子以来遇到的重重难题是因为在欧洲没有根基,全仰仗当地人的销售渠道,所以总有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前几天陈江河拿出一幅地图,说要建设海外仓,以改变当前的被动局面,他跟骆玉珠都明确表示反对,因为成本太高了,对于现在的玉珠集团来讲,可谓是孤注一掷。   莱昂因为私自降价的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海外仓一建,等于在莱昂的眼皮子底下搞事,不管费尔南德会不会被债务危机搞死,做这个出头鸟势必会被那些损失利益的欧洲贸易商记恨。   可是陈江河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这两天已经开始打引进德国技术的合资厂的主意,想把它卖掉来换取建设海外仓的资金。   这也是为什么他跟骆玉珠看陈大光不顺眼,却还要在咖啡厅见面交流的原因,毕竟陈大光代持着陈东和陈茜的股份,是玉珠集团除陈江河外最大的股东。   他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陈大光说道:“我知道你跟你妈什么想法,是想让我在董事会上挑头发难对吧?”   王旭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光叔就是聪明,我妈说得没错,一点就透。”   “这件事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很简单,让你妈把她的总经理的位子让给我。”   “这个……”   “怎么?有困难?”   “大光叔,你也是反对我爸建立海外仓的吧,这种合则两利的事,你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过分了点?”   “过分吗?我觉得不过分,你爸妈的夫妻店开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给别人一个机会了?何况我又不是外人,你说是不是?你要想,就算这是一步臭棋,到最后损失最大的也是你们家,我陈大光怕什么啊,我也没住别墅开豪车,是不是?”   “这……我得回去跟妈商量一下。”   陈大光咂摸一下嘴巴,把汤匙放到小碟子里,拉了拉西装的衣襟,把新买的LV手拿包往腋窝一夹,走了。   “帐你结啊。”   “我结,我结。”   王旭答应得很痛快,可是心里总归有几分不舒服,但并不是因为陈大光找骆玉珠要总经理位子这件事,早在来这里前娘儿俩就做好了陈大光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他心里不舒服的是陈大光这当长辈的,喝杯咖啡都要他付钱,太恶心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压下内心的愤怒,他端起杯子喝完里面的咖啡,起身到吧台结账,临走前还要了两张优惠券以备不时之需。   从咖啡厅出来后,他没有乘升降梯下楼,选择了比较慢的自动扶梯,因为前几天看到一个耐克专柜的促销广告,准备过去咨询一下,然而就在他准备搭乘另一部自动扶梯去二楼的时候,左前方拐角走出三个人来。   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陈婷婷?   当他的视线越过从包里往外拿水的陈婷婷,落在手拿纸巾,给那个大冬天的带一副墨镜,手里拎着七八个礼品袋的男子擦汗的女人身上时,脑瓜子嗡的一下,胸口涌动的怒火一下把整个人点燃了。   虽然男子带着墨镜,可他还是一眼认出身份。   林跃!   没错,就是林跃!   邱英杰不是说邱岩已经回美国了吗?怎么还跟他在一起,而且看样子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陈婷婷背对自动扶梯,没有看到王旭,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后拧开盖子递到林跃面前:“看你出了这么多汗,我说帮你拿两件还不乐意。”   “你们逛得那么起劲,手里拿着东西多碍事啊,上次因为要和正大的谢总见面放了你们鸽子,这次不得将功折罪,好好表现啊?”   “行了,行了,别扮可怜了,我们不怪你,快,把水喝了。”   林跃在她的催促下拿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邱岩没有说话,给他温柔地擦完汗把纸巾叠了叠,发现周围没垃圾桶,便先揣进兜里。   “邱岩!”   一道生硬的喊声由陈婷婷身后传来,她扭头一看,见是王旭怒冲冲地走过来,不由呆了一下。   “你不是回美国了吗?你爸呢?你怎么还跟他在一块儿?你知不知道,他跟陈婷婷已经订婚了,这事儿整个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不,全义乌都知道了。”   “所以呢?”邱岩不疾不徐,一脸平静地道:“王旭,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邱岩,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讲什么?他,林跃,已经和陈婷婷订婚了。”   “不是我没听懂,是你没听懂,我说我不想跟你纠缠,请你不要打搅我们。”   就像林跃说的,上次讲好了陪她们逛街的,但因为有重要的合作要谈,最终放了她们鸽子,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闲陪她们逛街,正高兴的时候,王旭这个讨厌的家伙登场了,如果说以前对他是失望,那么此时此刻,内心的情绪就是厌恶了。   “邱岩?”   王旭当然听得懂上面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他无法接受,以为自己听错了,像邱岩这样的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明知道陈婷婷是林跃的未婚妻还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跟那些拜金女是不一样的,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邱岩摇摇头:“你不懂的,看在过去那些回忆的份上,你走吧,不要把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好感也败坏殆尽。”   问这种问题是真蠢啊,跟女方提分手后还非要去问一句“你爱没爱过我”的男人是一个道理。   林跃真心觉得骆玉珠应该给王旭报个心理班,是什么给他同龄人就应该和同龄人交往的错觉?哪个年轻女孩儿没有一个大叔梦——得是那种有社会地位,多金成熟温柔有才又有品的大叔,这些他一个不缺,放在邱岩这里,又是从小对她好的林大哥,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自己,去喜欢一个抠门、幼稚、嫉妒心极强的暴发户之子?   “我不懂?我不懂?”王旭非常不满这个回答,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认为这是无法接受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爱上一个大她十几岁,论辈分还是叔叔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跟另一个女人订婚了,这怎么讲?只能用“奇葩”二字来形容。   他扭曲的表情,激动的心,火热的脸,还有歇斯底里的喊声吸引了不少人,林跃戴着墨镜,对他不熟悉的人一时认不出来,但是玉珠集团的继承人,陈江河的大公子,那可是义乌市民的老熟人,毕竟去年刚刚在电视台因为打记者事件道过歉,骆玉珠也因为这个坑娘的儿子丢了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称号。   “怎么回事?王大少又怎么了?那个女孩儿是谁?”   “是啊,又怎么了?你看他这一脸激动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被戴了绿帽子呢?”   “唔,差不多吧,或者……更离谱?”   “什么意思?”   “王大少喜欢的女孩子,就清清爽爽,留短发的那个,宁愿给人家做小,也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你说气人不气人。”   “富二代也有被抢了心上人的时候啊。”   “那你也不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你知道?”   “当然,我来得早。王大少刚才叫前面的女人陈婷婷,你们猜是哪个陈婷婷?”   “哪个陈婷婷?”   “还有哪个陈婷婷,现在最火的陈婷婷,不就是要嫁给咱们义乌的隐形首富,双乌集团总经理林跃的陈婷婷吗?”   “是他?!”   后面交头接耳的几个人看林跃的目光变了。   “怪不得看脸庞这么熟悉呢,原来是他,那就没问题了。”   “王大少输得不冤。”   “不冤什么啊,记得以前听人讲过,王大少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只知道姓邱,据说是十年前改革办主任的女儿,哦,对,义乌能成小商品集散地,有那个人的功劳在里面。”   “邱英杰?”   “对对对,就是他。”   “我怎么听说林跃是他的小兄弟呢。”   “啊?兄弟和大哥的女儿?这……这……”   “啧啧啧,只能说有钱人真会玩儿。”   “可怜的家伙。”   “……”   人们议论纷纷,越围越多。   王旭当然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本以为这些人会指责林跃厚颜无耻,脚踏两只船,可为什么这些人说着说着就幸灾乐祸起来,耻笑他这个富二代踢到铁板上了。   他哪里知道,他和林跃早已脱离了工薪阶层的范畴,双方发生各种冲突,寻常人只会搬个小马扎吃瓜看戏,调侃几句酸一酸,会为弱者鸣冤?谴责强势的一方欺负人?不存在的,更何况他跟骆玉珠最近做的事情可以说败尽了路人缘。 ###第二千一百一十三章 他是个杂种   “你……你个不知羞耻的贱货!你对得起你爸吗?”   王旭从小死了爹,跟着骆玉珠改嫁陈江河,这种人本就敏感自卑。   最开始林跃打了他一巴掌,这个仇他能记一辈子,不久前邱岩也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满心痛恨,如今又当着那么多人面,透露出宁愿做林跃的小老婆,也不愿意正眼看他的意思,这份挫败该直接搞崩了他的心态,进而失去理智破口大骂。   全场哗然,都知道他恼了。   然而陈婷婷更恼。   不等林跃和邱岩做出反应,扬手给了他一个大兜逼。   “滚!杂种!”   邱岩患得是脑癌,医嘱是不要激动,万事看开些,尽量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延缓病程,今天王旭当众纠缠邱岩不说,还讲出这么难听的话,万一受到刺激犯病可怎么办?   邱岩从美国回来后,给她触动最大的一幕就是握着她的手一脸开心地说“能看到你们结婚,未来有你照顾林大哥,就算哪天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她现在只想三个人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什么这不道德;那不合规;别人看到不好,会笑话你的,诸如此类的说法,她统统都不在乎,但是她不在乎,不代表能够容忍别人刺激邱岩。   “你敢打我?”   林跃打过他,邱岩打过他,现在轮到陈婷婷了。   王旭怒不可遏,扬起手来想要还击,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干什么?!”   两名保安分开人群,把他一下按住。   “是你在闹事?”   “还想打人?”   后面歪戴帽子的年轻保安一脸横样,眼神和表情都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好像在说终于逮到一个表现机会,看我不把你弄得服服帖帖的。   王旭长得还算壮实,可是架不住保安有两个,而且多少学了点防身术,被他们跟个犯人一样扭住胳膊,那张脸憋得像猴屁股。   “我要报警,报警!我要告你们!”   “嘿,你打人还敢报警?”   年轻保安扭得更用力了:“报,让他报,谁不报警谁是孙子。”   ……   一个小时后。   稠城派出所。   陈江河一脸阴沉带着王旭往外走。   “我跟你妈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我怎么给你们丢人了?我再丢人,有她干的事情丢人吗?跑去给姓林的做小老婆,她也……”   “你住嘴!”   陈江河顿足转身,扬起手来就要打这个屡教不改的蠢货,不过这手扬了半天,还是没有落下去,本来在经营事务上他跟骆玉珠母子就出现不小的分歧,最近一段时间父子关系不怎么好,陈婷婷刚给王旭一巴掌,他这儿再来一下,那多年的养育之恩,八成是要黄了。   王旭……王旭总归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你怎么不打了?打啊?”王旭说道:“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你不觉得羞耻吗?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训斥我?”   自己的爱情观才是正确的,为什么正确的一方反而成了笑话呢?   他不理解,怎么也拐不过弯儿来。   “她喜欢过怎样的生活那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江河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派出所。   怎么会没关系!   他们明明是在挑战道德底线!   王旭想了又想,总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邱英杰的号码。   “喂,邱伯伯,是我,王旭。”   “王旭啊,听出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有事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慵懒,应该是在睡觉,被他的电话吵醒了。   “我今天看到邱岩了,邱伯伯,你不是说她跟你回美国了吗?”   “嗯。”   “邱伯伯,你是没有看到,她跟林跃……你知道嘛,林跃跟陈婷婷已经订婚了,她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王旭,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邱岩的事给我打电话了,她是一个成年人了,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她的自由,我跟她妈,还有你,都不应该横加干涉,就这样吧。”   啪……   电话挂了。   王旭目瞪口呆,上回他给邱英杰打电话,那边还一副不能接受女儿爱上兄弟态度,这一次情况更恶劣,邱英杰反而放手不管了?   兄弟变女婿啊,以后见面不尴尬,不难受吗?   这……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只能把这样的结果归咎到林跃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骂他无耻,公然脚踏两只船的事也干的出来,真是一个人渣!一个臭流氓!   三天后。   陈家别墅。   陈路把王旭拉到电脑前面,指着网页中间那段视频说道:“哥,这是你吗?”   问话的同时按下鼠标左键。   “你个不知羞耻的贱货,你对得起你爸吗?”   “滚!杂种!”   画面里的女人扇了男子一巴掌。   王旭傻眼了,没想到自己挨打的一幕被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陈路下滑滚轮,视频留言区是网友们的热议。   飞天的鱼:这是前段日子在电视台打记者的那个人吧?   人杰吕奉先:没错,就是他,玉珠集团的大少爷。   Jack off:我听说上次他在电视台挨了一巴掌,呵呵,一样的剧情,一样的配方。   飞天的鱼:请叫他巴掌侠,被打的那一个。   人杰吕奉先:谁让他嘴贱,活该挨打,我就不明白了,别人逛街逛得好好的,非要上去找揍。   养儿子不如养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呗。   走过光年的爱:这就过分了啊,纠缠别人还骂别人下贱,他不挨打谁挨打。   Jack off:陈江河总有一天被这个儿子坑死。   53度的秘密:那不是他儿子,那不是他儿子,那不是他儿子,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Jack off:所以,陈婷婷骂的没错,他真是杂种咯。   我的地盘听我的:过了,过了,文明用语,不要骂人。   Jack off:事实如此,这怎么是骂人呢?   ……   王旭气得把键盘给掀了。   “一群王八蛋!”   他肺都快爆了,那边脚踏两只船的他们不骂,自己这个揭露事情真相的却被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哥。”陈路也很生气:“你骂人就算了,摔我键盘干什么?”   王旭没有理他,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一个人的号码:“喂,你不是说能帮我扭转舆论吗?我待会儿给你发个链接过去,你看看能不能搞。”   “……”   “就按我们上次商量的价格。”   “……”   “什么?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   “……”   “行,加10%就加10%。”   “……”   王旭哼了一声,挂断联线。   刚才跟他通话的人是一个黑客,当初骆玉珠参加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评选时曾联系他,讲能帮忙拉票,价格优惠,童叟无欺。   这种基本上内定的事,哪里需要拉票呢。   他直接把对方的提议给否了。   后面他打人的视频被发到了网上,对方又联系他,讲可以帮他进行危机公关,降低这件事的负面影响,他一问价格,嫌贵,没应,于是事情越闹越大,陈江河逼他去电视台道歉,后面骆玉珠也把这件事当做借口自行退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   今天他被打的事又被放到网上,成了整个金华的热点,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在陈路给他看了那些网贴后第一时间联系这个黑客,想要来个绝地翻盘,谁知道对方坐地起价,趁火打劫,在当初报价的基础上加了10个点,他很不爽,很生气,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亏,只能硬吃了。   把前款给黑客转过去后,他趁陈路去上补习班,打开电脑,再次浏览上午的网贴,发现只是一个中午,帖子就成了论坛的热帖,左边还有一个“爆”的标志,点击量和回帖数比上午长了一倍还多。   西西里的大波妹: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关注那个林跃脚踏两只船的事吗?   恐龙特急克塞号X小龙人:就是,王大少嘴贱归嘴贱,像这种玩弄女性的混蛋更应该受到谴责吧?   我爱罗的小鹤鹤:关键他还是一个已经订婚,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婚前都玩的这么花,婚后会变成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恐龙恐龙你别爱我:所以这就是一个人渣。   咚咚锵咚咚锵: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挑战道德底线啊?   恐龙特急克塞号X小龙人:我记得他是用重婚罪把他亲爹送进监狱的吧?他现在干的事,跟他亲爹干的有什么不同吗?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两个都是混蛋。   我是步惊云:大家团结起来,抵制双乌集团,不买它们家的东西。   我爱罗的小鹤鹤:就是,以后再也不买双乌火腿肠了,现在我就把它拿去喂狗,恶心!   ……   王旭很开心,事情终于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林跃可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出了这样的事,肯定会给集团带来负面影响。陈婷婷打了他一巴掌,陈江河居然勒令他放弃追究,还说是他自找的,这口气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他必须要在林跃身上割下一块肉来,才能消了心头之恨。   陈婷婷,你这一巴掌,代价有点大哦。   另外,他忽然觉得这买水军的钱花得很值。   与此同时,双乌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咚咚咚……   “进。”   林跃把手边的文件放好,抬头看去。   李铭一脸不爽地走进来,把手里拿的笔记本转向林跃:“林总,你看这个……太过分了。”   私下里他称呼林跃跃哥,在公司里,那自然要称呼林总的。   “唔,李铭,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炒作。”   “然后呢?”   “要不要……我找人查一查?”   李铭试探着问道,眼睛里有厉色浮沉,可想而知查到后他会做什么。   林跃摇摇头:“没有必要。”   李铭面露不解,搞不明白,李金泽跟他讲过,说十年前河南漯河一家肉联厂为了搞垮双乌这个品牌,背地里玩儿泼脏水的伎俩,林跃知道后一番操作,不仅把那家肉联厂弄破产,还给宛姓厂长送进监狱,反正一家人都没好下场,如今发生类似的事情,原来的狠角色怎么突然变得仁慈起来?   林跃说道:“李铭,到了一定的阶段,你要学会持经达变,以不变应万变。”   李铭若有所思,确实,到了林跃这个层次,但凡一点小动作都会引人注意,所谓做多错多,不做不错,放到某些时候叫懒惰,叫懈怠,但是到了另一些时候,就成了处变不惊,镇定自若了。   这应该就是林跃常说的,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必须要有现实感,懂得审时度势了。   “林总,那……我先走了。”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要走。   “李铭,帮我在钱塘凯信订一间房,要好一点的。”   “是要接待外地来的客商吗?”   “不是,邱岩的母亲来了,预计傍晚能到,你安排一下工作计划,我得去机场接机。”   “好的。”   李铭转过身去,快步走出房间。   ……   一天后。   陈江河的别墅里。   保姆刚把果盘端到王旭的房间,便听到陈路在前边喊。   “哥,你过来一下。”   王旭从床上爬起来,随口说一句“放那儿”吧,穿上拖鞋快步走出,进了陈路的房间。   “什么事?”   “哥,你看,帖子的风向怎么又变了?”   王旭顺着陈路的指向一看,还真是,舆论的风向又变了。   浪客=剑心: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女方都没说什么,管那么宽干什么?   妞妞爱牛牛:别这么说吧,给有钱人做小,还一副不用你管的样子,真是厚颜无耻,忒不要脸!   西西里的大波妹:我听说那人还是个海归呢,名校毕业生。   妞妞爱牛牛:是不是啊?   义乌我最帅:没错,这事儿我知道,听说她爸以前还是我们义乌的改革办主任呢,小商品城就是他一手扶起来的。   我爱周杰仑:这怎么当爹的,也不知道管一管,我要有这样的女儿,早就一头撞死了。   风吹屁屁凉阿达大大:我以前在小商品城开过店,这事儿知道一点,那位姑娘管林跃叫叔叔,她爸出差了就由林跃的妈和陈婷婷帮忙照看。   妞妞爱牛牛:有没有搞错,爱上叔叔了?这也太狗血了吧。   Hjkgfjshgj:简直丢我们女性的脸,所以说嘛,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   王旭觉得有点别扭,没错,之前是多了一批人帮他说话,可是这些人聊着聊着怎么就歪楼了呢,不是该谴责林跃没有底线,连侄女都不放过吗?怎么到头来大家把关注点转移到了邱岩身上?   那个年代网暴还不常见,自然不知道像这种花边新闻,比起男方,大家更乐意关注女方,八卦风月,而像林跃这种有钱人,对比他卧薪尝胆整整十年,一举颠覆了双乌集团董事会,找个小老婆叫事儿?这些年来,网络上对一款产品喊打喊杀的情况还少?可是真的有用吗?热度一过,该买的还是会买,所以要靠舆论整垮一家大型实体企业,基本上就是个键盘侠高估自己的童话,其他人眼里的笑话。   王旭和陈路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在看帖,而且气得不行。 ###第二千一百一十四章 全国人民都知道他是杂种了   钱塘凯信大酒店5楼,5-18行政套房。   邱岩看着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张学,露齿轻笑:“妈,你在藏什么?给我看看。”   “哦,我在看同事发来的邮件。”   “那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这不是请了年假吗?他们还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给我发邮件,你说过分不过分?”   邱岩叹了口气:“妈,你还以为我是小孩子,看不出来你在骗我?是刷到那些骂我的帖子了吧?”   张学表情大变:“你看到了?”   “我又不瞎。”邱岩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我在美国的同学都知道了,珍妮弗还打来电话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些人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生气他们就会停止议论吗?你看林大哥搭理那些人了吗?”她把手平放在膝盖上:“妈,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陪在他身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当成无意义的杂音就好。”   邱岩看得很开,表情很平静,不过张学这个当妈的非常了解女儿的,她只是故作平静,故作轻松,那些话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心情的。   张学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岩岩,现在我跟你爸只想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如果觉得这边的日子过得不舒服,就回美国住一段时间,哪怕等这件事平息了再回来呢,你说是不是?”   邱岩非常坚定地摇摇头:“不,我哪儿都不去,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张学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偏偏身子抱住女儿的身体以示安慰。   医生说了,脑癌这种病,除了避免受刺激,患者会随着病程发展情绪越来越急躁,家属能做的就是尽量缓解她的紧张和躁动,之前林跃去加拿大见一家能源公司的老总,她有一周没见到他,整个人就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差,而林跃一回来,她又一天一天好起来,这让所有人疑惑不解,只能归结于女儿太依赖他了。   邱岩回国前张学去机场送行,记得她说林跃身上会散发一种特别的香气,不管是烦躁的时候,悲伤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只要靠近他,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张学自然是不信的,不过邱岩跟着林跃对她的病有好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她跟邱英杰纠结到最后,对于兄弟变女婿的事实,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妈陪着你。”   “谢谢妈。”   邱岩很开心。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张学过去把门打开,陈婷婷走进房间。   “我们过去吧,林跃说20分钟就到。”   张学整理一下披肩,跟邱岩一起走出房间。   ……   当天傍晚。   陈路把闷在房间睡午觉的王旭摇醒。   “干什么?再让我睡一会儿。”   “哥,你快起来看,起来看啊。”   王旭推开他的手,把头一蒙:“你烦不烦啊。”   陈路没有走,把被子一揭:“网上的帖子,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王旭一下子坐起来,惺忪着双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来……你来看就知道了。”   陈路带着狂揉眼睛的同母异父的哥哥来到自己房间,指着电脑屏幕说道:“这个人是邱岩姐的妈吧?”   王旭定睛一瞧,没错,是邱岩的妈,张学。   当年她来义乌接邱英杰去美国就医,两家人曾在一起吃饭,一晃十年没见,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陈路在播放标签一点。   “各位网友,我是邱岩的妈妈,你们在网上的留言我看到了,其实这件事远比你们想的复杂,邱岩的情况我跟她爸是知道的,林跃的母亲跟我关系一向不错,往年春节我都会打电话拜年,所以不存在欺瞒长辈一说。至于那些谩骂,我希望大家能够控制一下情绪,邱岩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好,我跟她爸,以及身边所有人都希望她能按她的意愿过好每一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谢谢大家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听得懂。   走过光年的爱:身体情况不好?   光之子:某种治不好的重病吧。   淮海路&章鱼小丸子:我记得前些天在人民医院看到过她,陈婷婷也在。   53度的秘密:难怪,这就可以理解陈婷婷为什么一点不吃醋,听到王大少说话难听气得扇人了。   Jack off:艹,前两天跳得欢的那些杂种呢?西西里的大波妹,恐龙恐龙你别爱我,我是步惊云,我爱罗的小鹤鹤,恐龙特急克塞号X小龙人……有种滚出来。   陪你去看流星雨:别喊了,现在出来不是找挨骂吗?   16年后绝情谷底:本来对这件事无感,但从现在起,以后买肉制品和啤酒只认双乌牌,我就说嘛,能十几年品质如一,没有出现任何质量问题的企业的负责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恶棍。   飞天的鱼:祝福他们吧,也祝福小姑娘早日康复。   cc师父:Jack off,我进后台查了查,你说的那几个人的登陆IP都是一个。   Jack off:什么意思?   cc师父:简单点讲,我怀疑这是一起有组织的公关和炒作,目的是搞臭林跃。   Jack off:那能不能通过IP地址找到幕后黑手?   cc师父:有点难度,不过圈儿里已经有人在行动了,再等等看吧,或许晚一点会有消息。   ……   王旭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邱岩……得了重病?   他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哥,哥……”   陈路拽着他的衣角晃了好久他才从打击中醒来。   “还有呢。”   “还有什么?”   陈路指着另一个帖子说道:“你看。”   王旭压下内心的情绪仔细打量。   帖子标题为“关于王大少打人事件的道歉信”,贴主ID为我不是李云龙。   当鼠标点进去,是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大意是说,有人给帖主邮箱发了一封信,要他到网站发帖认罪,并说明真相,不然的话就把他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电话号码、亲友关系等重要的身份信息曝光到网上。   确实,是他带着一帮人带节奏,炒作整件事,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不要只把矛头对准玉珠集团的大少爷,一个是给林跃身上泼脏水,以求为双乌集团带去重大损失。   而他只是一个被雇佣者,幕后主导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玉珠集团的当家人。   他为做了这种缺德事向广大网民道歉,向林总和那位姑娘道歉,并承诺将尽快归还玉珠集团打来的钱款,也算是亡羊补牢,减轻自己的业障。   帖子才发出不到半个小时,下面就有很多人回帖,有不少曝光王旭被扇耳光帖子里的熟客。   Jack off:我艹,cc师父牛逼!!!   cc师父:这可不是我干的,我没这种能耐,一定是圈子里的高人干的。   飞天的鱼:我就说嘛,富二代被当众扇耳光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被有钱人找小老婆的热度压一头,原来是雇了水军,太不要脸了,人家女孩儿都这样了,万一看到那些谩骂大受刺激,病情加重,甚至……可怎么办?   人杰吕奉先:缺德啊!干这种缺德事,姓王的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   街头霸王:我还以为经过上次打记者事件后他会收敛一点,没想到非但没有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陈婷婷骂的对,他就是个杂种。   S.H.E:王旭,男,汉族,今年23岁,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外语学院,手机号码,1350579****,生父王大山,是个铁路工人,养父陈江河,今玉珠集团董事长,义乌市优秀企业家,杰出青年,荣誉市民,生母骆玉珠,今玉珠集团总经理,义乌市三八红旗手,劳动模范,曾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后因教子无方主动退赛。王旭还有一个弟弟,名唤陈路,为陈江河与骆玉珠所生,现在义乌市第一中学读书。   这些王八蛋居然把他的个人信息都发到了网上。   怎么会这样?   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看到这里,王旭的脸都白了,赶紧跑回房间,拿出压到背包下面调成静音的手机。   果然,有四十多个未接电话,算算发帖时间到现在,平均一分钟一个。   除了来电,短信也收了一堆。   就在他想要看看这四十多个未接电话里有没有熟人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拨进来,慌了神操作失误也好,下意识也罢,反正电话接通了。   “喂,你就是那个沟槽的小杂种王旭吗?看你干的那些缺德事,不怕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生女儿长大做鸡吗?”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老子祝你全家早日死光光,去地狱跟你那个打铁工亲爹团聚。”   啪……   王旭赶紧按下挂断键。   也不去看来电人和短信了,三下五除二拆开手机后盖,把电池抠了出来。   做完这些松了一口气,忽又察觉身后气氛不对,回头一看,发现陈路正一脸委屈看着他,似乎听到了陌生人诅咒他们全家早死早超生的话。   “哥……这事儿,真是你做的?”   “小孩子,你懂什么?”王旭十分心烦,把他推到一边,往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房间走去。   “哥,你说……我们班同学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排挤我啊?”   陈路年纪小,不知道这件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本能反应就是同学们问起来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什么,别烦我。”   王旭把他挡在门外,嘭地一声关上房门,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骆玉珠的号码。   上次打记者的事闹得还不算大,毕竟狗仔队把记者的名声败坏得很厉害,然而这次不同,他也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邱岩得了重症,必然会引发舆论同情,而本质上的丑事,也会在大众层面超越法律和道德的边界,被美化,被祝福,被容忍,变成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这样一来,大家有多希望邱岩好好的,有多惭愧之前误会那三个人不道德,就多希望他得到报应,而我不是李云龙的帖子把玉珠集团也拉下水,可以想见,陈江河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有多么生气。   他的手机关了,怕被诅咒,不敢开机,只能用座机联系骆玉珠,让她帮忙擦屁股,最起码……得帮他搞定陈江河吧。   然而用座机拨通号码后,提示语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王旭又打了两次,还是没人接。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座机响了。   他以为是骆玉珠打回来了,接起来一听,对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这是陈江河家吗?陈江河在不在?说话啊。”   王旭刚要说话,里面传来赵姨的回答。   “陈总不在,你是哪位?如果有急事,请留下你的电话号码,我会提醒陈总给你回电。”   “回电就不用了,你替我问问陈江河,他养了一个好儿子,真给他长脸呐。”   啪……   女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赵姨回了一句“莫名其妙”。   王旭的脸色更白了,因为事态更加恶化,继他的手机号码被发到网上后,连家里的座机号码都泄露出去,以后别想安生了。   还有公司的电话呢?   骆玉珠的电话呢?   陈江河的电话呢?   想到里,他脑瓜子嗡嗡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局面。   ……   与此同时。   李铭被网贴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呆了。   还好他不是王旭,如果他是王旭,这几天的心情肯定会像做山车一样。   “跃哥,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林跃说道:“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李铭摇摇头。   林跃说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觉得是我做的,就是我咯。”   “跃哥,这件事……真不是你做的?”   从林跃的回答来看,似乎是否认的意思更多些,可是从事件逻辑分析,如果不是林跃做的,还有谁能把那个帮王旭带节奏的黑客挖出来呢?   李铭想不明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跃哥,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   “跃哥,你就告诉我嘛,我快闷死了。”   “李铭,你现在是总经理助理,怎么跟个爱八卦的老娘们儿一样。”   “这……”李铭小声嘀咕道:“如果不是担心你,谁会操这份儿心。”   “嗯?你在讲什么?”   “没,没有。”   就在李铭否认的时候,林跃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放到耳边。   “……”   “这个……我知道。”   “……”   “好。”   挂断电话后,他吩咐李铭备车。   “去哪儿?”   “义乌大酒店,找陈江河。” ###第二千一百一十五章 众叛亲离的滋味好受吗   这边王旭的手机和家庭座机快被辱骂电话打爆了,那边骆玉珠和陈江河毫不知情,因为俩人的手机关着,就算号码步儿子手机的后尘被贴到网上,也接不到骚扰电话。   要问为什么,因为陈江河下午有一个对二人而言很重要的会谈。   有趣的是,骆玉珠没有受邀参加,她是不请自到,而且为了能够聚精会神,不受打扰地处理这件事还把手机关了。   从王旭嘴贱被扇耳光的视频成了网路热帖,她有所耳闻却并没有想办法帮儿子化解难题这一点来看,可见这次会谈在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我为什么会来?你说我为什么会来?”   骆玉珠踩着细高跟,画着凌厉的妆容,一步一步走到陈江河身边坐下,手包往会议桌一放,面带敌意看着对面笔记本电脑后面的杨雪。   王旭的事情重要吗?当然重要,因为那是他的儿子。   然而陈江河的事情更重要,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丈夫,还有玉珠集团的关系在里面,这可是两个人半辈子的心血。   陈江河一心要搞海外仓,她和王旭都劝不住,去找陈金水出面吧,被告知不想管玉珠集团的事,让她去找陈大光,这事儿她只能喊王旭去谈,小辈给长辈道歉嘛,说得过去,而她作为嫂子,又是玉珠集团的总经理去给妹夫道歉就不太合适了。   依照原定计划,是要到董事会上讨论这件事,然后一起投反对票,阻止陈江河搞海外仓的,哪里知道他的动作很快,瞒着董事会搞定合资厂的厂长,直接过渡到出售资产这一步,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除了接受能怎么办?难不成要联合其他董事罢免董事长?   所以在得知陈江河的动向后,她一直盯着他,以便关键时刻过来闹场,搅了这场足以决定玉珠集团命运的会谈。   陈江河看看她,又看看一脸玩味的杨雪,压低声音说道:“是小于告诉你的?”   骆玉珠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冷着脸说道:“别说我不同意你这么做,就算同意,也不会把合资厂卖给她,你是不是疯了,她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陈江河说道:“那我找人问了,这么好的厂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也只有杨氏肯给我们一个合理的收购价,而且协议一签,款项即刻到账。”   “没人愿意接手?为什么没人愿意接手?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直接跟我买合资厂和找一家中间商来买合资厂有什么区别?我反倒很欣赏杨小姐光明磊落的性格。”   “你还是没搞明白我想说什么。”骆玉珠转过头去,盯住杨雪的眼睛:“据我所知,杨氏集团一直在跟我们打价格战,手里根本没钱收购合资厂,杨小姐,冒昧地问一句,这笔钱……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杨雪往后一靠,双臂环抱,针锋相对地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哼,如果我没猜错,是双乌集团给你提供的资金吧?”   陈江河在后面拽了她一把,小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谁提供资金不一样?只要钱能到位就好。”   “姓林的是要借杨氏的手吞并我们呢,这你看不出来吗?”   “公平买卖,你情我愿,很正常的商业行为,你非要夹杂个人恩怨,玉珠,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江河怎么想的?   合资厂是好,卖给杨氏集团确实能够提高杨氏集团的产量,但是对于后者技术水平上的提升并不显著,而玉珠集团拿到了符合欧盟标准的新材料的专利,就算没有合资厂,也能生产出满足欧洲市场需要的商品,现在国内市场已经饱和,赚外国人的钱更容易一点,只要能够建成海外仓和垂直的销售体系,再加上出口退税的利好,玉珠集团未来的路将越走越宽。   这是他对企业的长远规划,而骆玉珠呢,想的只是保住现有基业不被林跃夺走。   “只有你情,没有我愿。你不要忘了,你手里的玉珠集团股份有我的一半,我说不行,你就不能卖合资厂。”   “你……你这个……短视,唉!”   陈江河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骆玉珠注意到杨雪面带微笑眼带光地看着他们,一张“这戏真好看”的脸,完全没有交易被搅合了的郁闷不爽。   “杨小姐,你在小商品城有展厅,也有门面,想来义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定瞒不过你,那你知不知道林跃已经和陈婷婷订婚的消息?你会祝福他们的对吗?”   没错,她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陈江河又气又急又无奈,好好的一场商业谈判就这么被骆玉珠搞成了女人斗气局。   “我知道。”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杨雪一脸平静地回应这个问题:“陈婷婷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她应得的幸福,我很欣慰,并在心里真诚地祝福他们能够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骆玉珠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没有从杨雪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言不由衷。   陈江河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全义乌人都知道这位十年前就是富家大小姐的女人为情所困,为父命所缚十几年,一直没有结婚,绝对是因一人误终身的最好例证,这也是林跃和陈婷婷、邱岩在一起事件爆出后,浙南地域舆论沸腾的原因,瞧瞧他,再瞧瞧自己,只能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为什么这样讲唻?   杨雪是真的放弃了?绝望了?   便在这时,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她忽然换了一种……与其说温柔,不如讲充满母爱光辉的笑容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区点了几下。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有孩子了。”   什么?   杨雪有孩子了?   未婚先孕?   陈江河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而骆玉珠想起这半年来杨氏集团堪称四平八稳的销售策略,顿时恍然大悟,知道杨雪没有骗他们。   “来,看看这小家伙可不可爱。”   她把笔记本电脑轻轻一转,陈江河和骆玉珠看到了保姆怀里抱的小婴儿。   小家伙戴着一个蓝色针织帽,小嘴儿一张一合,不断地挥舞双手,左面那只紧紧地握着一枚金镯子,看着十分有劲儿。   从窗口的留言来看,保姆给杨雪发信息就是告诉她小家伙会拿东西了。   “他……他是你的孩子?”骆玉珠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杨雪把笔记本电脑转回来,一边敲击键盘回话一边说道:“不是我的是你的吗?”   “那……你结婚了?”   “谁规定的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   “那……那他的父亲是谁?”   杨雪停止敲打按键,抬头望陈江河说道:“你觉得他的眼睛像谁?”   像谁?   被她这么一问,俩人对望一眼,都在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不是吧?   这也行?!   陈江河想起以前林跃发下的壮志豪言——娶杨雪,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   以当下形势看,这已经不算是壮志豪言,毕竟双乌集团的资产规模早已不是杨氏集团能比,不过林跃这个家伙,还是摆了杨天赐那个死人一道。   如果两个人猜得没错,杨氏集团必然会是小家伙的。   当爹的没有干成的事情,就让儿子实现……还有杨雪,她跟林跃没有领证就没有结婚,可是除了领证外,夫妻该干的事情他们都干了。   骆玉珠强压内心憋屈:“他叫什么?”   她现在的心态是林跃过得好,她就不开心,林跃吃瘪,她做梦都会笑醒,她拿林跃和陈婷婷订婚的消息恶心杨雪,人家扭头给她看俩人生的宝宝,这可真是太艹了!   杨雪随口作答:“杨思跃。”   杨思跃?   这……小家伙的父亲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孩子……是你跟林跃生的?”   “……”   杨雪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不敢回答是吗?”骆玉珠冷笑道:“有胆子在我面前显摆你生了孩子,却害怕我把他的亲生父亲的身份传出去,杨雪,你可真是够……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精分?”   “玉珠,你想干什么?别拿孩子做文章,给自己积点德行不行?”陈江河感觉自己快被她折磨疯了,二十年前拿林跃截胡陈家村人卖大麦的事做文章,煽动大家去找人家孤儿寡母讨说法;十年前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造假诬陷陈玉莲;前不久还把林语堂招来义乌,最后把人给坑进监狱里;眼下又要打杨雪才满三个月的孩子的主意,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骆玉珠说道:“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雪笑着说道:“是啊,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她的态度搞得俩人有点不知所措。   杨思跃是林跃的私生子曝光对她有什么好处?除了把杨雪母子二人拉入舆论漩涡,被人指指点点外还能有其他展开吗?她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争宠?   骆玉珠想到一个可能,帝王家讲母凭子贵,搞不好杨雪要用儿子来宣誓对林跃的主权。   可是不对啊,刚才讲到陈婷婷和林跃订婚的事,她并没有流露出嫉妒或者不爽的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咔嚓。   就在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小于从外面走进来。   “不是叫你没事别进来吗?”   陈江河一脸不爽,不只是嫌小于打扰了他们的谈话,还因为这家伙把他卖了,如果骆玉珠没来闹场,搞不好他已经跟杨雪签完协议了。   “董事长,我……这……真的有要紧事。”   小于很为难,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以前俩人一条心,根本不用费神站队,现在夫妻二人理念向左,搞得下面的人也不知所措,本着董事长有怕老婆的例子在前,他才做了那样的选项。   陈江河阴着脸道:“什么事?赶紧说!”   小于看看隔岸观火的杨雪,走到陈江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   陈江河听完大怒,一巴掌拍在桌面,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骆玉珠吓了一跳,面带质问看过去。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见陈江河像现在一样愤怒过。   “你教出的好儿子!”   陈路?   不可能,别看家里有钱,陈路在学校里一向老实,从来都是别人欺负他,不可能捅出大篓子。   不是陈路,那是王旭?   可是不对啊,王旭最近更老实,自从陈婷婷给了他一巴掌的视频传到网上去,大儿子害怕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议论,这几天一直宅在家里,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能惹出什么事端?   想起这个,她的气也不顺。   是,王旭说话是难听,可是陈婷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一巴掌,闹到派出所怎么也要道歉认罚的,可陈江河怎么做的,勒令王旭不予追究,就这么便宜了陈婷婷。   凭什么自己儿子挨了打还得认怂?   “陈江河,你朝我吼什么?”   “吼什么?我……”陈江河刚要问她有没有找网络水军炒作这件事攻击林跃,想到自己老婆的脾气,面对杨雪这样的死对头,即便做错了也不会认,一定会跟他死磕到底,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回去找王旭算账,便没有道出后面的内容。   骆玉珠一看陈江河怂了,声音又拔高了一些:“说啊,你倒是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能在杨雪面前弱了气势,毕竟当初杨天赐是把陈江河选为女婿的,她得表现得盖过杨雪一头,才配得上现在的身份。   “……”   就在陈江河进退失据,秘书小于一脸尴尬之际,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往他们所在的会议室走来。   因为门被小于打开,外面没人拦着,来人非常轻松地进入房间。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跃,后面跟着张学,第三位是李铭。   骆玉珠眉头一皱,那张一星期恨不得做八次SPA的脸覆上一层寒霜,她刚要问那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过来,走在后面的女人三步并做两步,到她面前话也不说,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下去。   啪……   短发飞了起来。   高冷色的口红都被抽花了。   因为穿着高跟鞋,比不得平底鞋平稳,而且这一巴掌抽得很重,骆玉珠直接趴到了会议桌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打她的人。   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张学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丧脸。   “嫂……嫂子,你……你这是……为什么?”   陈江河慌了神,完全没有想到张学来到这里后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他媳妇儿一耳光。   张学偏过头去,决然地看着他:“陈江河,不要叫我嫂子,我不是你嫂子,从今往后我们两家恩断义绝。”   丢下这句为两家关系判处死刑的话,她提着包走了,仿佛一刻都不愿意跟骆玉珠和陈江河相处。   “陈江河,我对你很失望。”林跃正色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留丝毫颜面,如果陈家有朝一日家破人亡,也都是你娇惯纵容妻儿任性妄为的恶果。”   他丢下这句话,同样转身离开。   骆玉珠一脸怨毒地看着他的背影,恨声吼道:“陈江河,你就打算这么傻站着什么都不做?” ###第二千一百一十六章 玉珠集团的末日   陈江河能做什么?   上去也打张学一巴掌吗?   他刚才问她为什么打骆玉珠,属于应激反应的范畴,其实他很清楚张学为什么扇骆玉珠耳光,为什么要跟他们绝交。如果他是邱英杰,毫无疑问会做同样的选择。   二十几年的好兄弟,转眼间成了仇人。   而林跃刚才的话相当于对玉珠集团……乃至他的家庭正式宣战。   李铭没有走,非常贴心地过去帮杨雪收拾文件和笔记本电脑。   “陈江河,我觉得还是等你处理完家务事,咱们再来谈收购合资厂的事吧。”杨雪冲二人微微一笑,带着李铭走了。   她的笑容在骆玉珠看来无比刺眼。   “我要报警,报警!”   骆玉珠去兜里拿手机。   “报什么警!”陈江河赶紧拉住她。   “陈江河,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还阻挠我报警!你到底站在谁一边?”   “报警又能怎样?把张学抓起来?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你消停一点不行吗?”陈江河转过头去,看着不知道该走还是留的小于说道:“把你刚刚得到的消息给骆总说一遍。”   “是这样的骆总。”   秘书小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地把今天下午网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骆玉珠听完没了刚才的气势,全家人里陈路爱玩电脑,而她对于这种新鲜事物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虽然知道儿子嘴贱被陈婷婷扇耳光的视频给人传到了网上,却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更没想到邱岩得了不治之症,搞得张学去找网媒记者解释。   冷静下来想一想,张学确实有理由这么打她。   不过呢,她还是心有不忿,因为这巴掌等于替王旭挨得。   “不行,我得给儿子打电话。”   她的手指还没按在开机键上,陈江河就把手机抢走了。   “你干什么?我不报警,我给王旭打电话。”   “我们全家的电话号码都被发到了网上,这时候开机,那些骚扰电话会把你气死的。”   “什么?谁这么缺德,做这样的事情?”   陈江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吩咐小于现在开车去接王旭和陈路到酒店暂住,以免一些不理智的人过去骚扰他们。   “怪不得杨雪有恃无恐,不怕你把他的孩子是林跃私生子的事情曝光出去,她巴不得你这样做呢。”   骆玉珠不理解:“为什么?”   “陈婷婷等了林跃十几年,她呢?也差不多吧,可是杨天赐当年生生拆散了他们,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三十六七岁还未结婚,由此看来,注定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故事,现在她有了心爱的男人的孩子,只要陈婷婷不说什么,别人能说什么?不仅不能说什么,还会拍手叫好,认为这样也算一个折中的结果了,而且算算日子的话,她怀上孩子的时间比林跃和陈婷婷订婚早一年呢,不只合乎法理,在道德层面也没有过错。你曝光她,除了让杨氏集团更有名气,给林跃的人物故事添砖加瓦,基本上不会带去负面影响。”   “下贱!她下贱!”   骆玉珠气得直拍桌子:“姓林的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这么多女人对他死心塌地?”   陈江河不打算回应她的问题,就骆玉珠和王旭的心态,谁说林跃好,他们把谁当成敌人,所以闭嘴是最明智的选择。   ……   杨雪给林跃生了一个儿子,还取名杨思跃的事被捂住了,陈江河、骆玉珠、王旭、陈路四个人搬出别墅,一家人住进了安保条件更好的酒店,以求这件事的热度尽快过去。   王旭捅出这么大的娄子,陈江河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但是能怎样呢?有骆玉珠在,他根本不能把王旭怎样。   他不能把王旭怎样,市场可不会惯着玉珠集团。   本来进军欧盟市场的计划就因为这样或那样问题不顺利,林语堂事件一下子暴露出玉珠集团涉入双乌集团内部斗争的痕迹,随着林跃坐上双乌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子,那些和双乌集团存在业务交集的商业体都在和玉珠集团切割,这毫无疑问加重了玉珠集团面临的困境,而刚刚爆发的舆论风暴又一次将玉珠集团推上风口浪尖,集团形象因为大公子的骚操作一泻千里,来自民间的鄙夷和市场的不信任情绪持续发酵,严重影响了企业的经营和生产活动。   对于外部风暴,王旭可以藏起脑袋当鸵鸟,玉珠集团成吗?   “好了,事情就这样吧,散会。”   陈江河从椅子上起来,拿着文件离开会议室。   其他人一看董事长走了,也纷纷离席。   最终只剩陈大光和陈巧姑夫妇。   “现在你如愿了。”巧姑看了一眼董事长席右手边的空位说道。   或许是知道陈大光将在今天的董事会上发难,也明白王旭干出这种事情父母二人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骆玉珠直接没来,于是总经理的位子非常顺利地落到了陈大光头上。   “这是我应得的。”   陈大光说道:“你看看骆玉珠把集团糟蹋成什么样了?她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巧姑撇撇嘴:“说得好像你做总经理就能把业务搞好一样。”   “你就那么看不起我吗?”陈大光一脸不忿:“最起码我不会像骆玉珠这么蠢,也没有王旭那样的傻儿子。”   “你说骆玉珠蠢?她那么蠢还骑在你头上许多年哩。”   “我这不是报仇了吗?”   巧姑摇摇头:“我觉得哥是故意的,正好利用这件事来平息舆论,也是对母子二人的一种保护措施,董事会里可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今天的元老,你要是干不好,这个总经理分分钟给你换回来。”   “一起走到今天的元老?分不到钱你试试,分分钟把你卖了。”陈大光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要换我?那也得他们斗得过我才行。”   巧姑自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陈大光的,这么多年,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得意过,当年流行批条子装暴发户时都没有。   “大光,你……没有像以前一样干犯法的事吧?”   “怎么可能?”陈大光走到门口,看看走廊左右,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偷听,把门关上回到巧姑身边坐下,小声说道:“你以为陈江河这回为什么栽了一个大跟头,我做的。”   “你?”   “没错,我。”陈大光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得意,二郎腿快翘到天上去了,骆玉珠压了他那么久,今天总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想当初我帮骆玉珠收买商户写联名信,事后她是怎么对我的?这亏我能吃吗?都记在心里呢。”   “你不是拉了几位厂长准备投奔杨氏,后来被爸叫停了吗?”   “是被叫停了,可是我能甘心吗?当时想的是就算不能动摇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根基,也要恶心一下他们两个,那时候不是搞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评选吗?我就找了个人,让他联系王旭,许诺能够拉到大量人头,以帮她妈拿到更好的成绩,谁知道那小子没有上当,之后评选的事情也黄了,不过玉珠集团大少爷打记者的丑闻同样是一个契机,但是那小子又没抓住,这让我曝光陈家买票、雇水军的计划泡汤了,当时真挺烦的。哪想到之后时来运转,先是你爸让我代持陈东和陈茜的股份,然后是王旭嘴贱被打,这一次玉珠集团大少爷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不得好好将他一军啊。”   话说到这里,巧姑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这件事是你做的……”   “哼,骆玉珠说话跟放屁一样,那就让她看看,我陈大光也不是好惹的。本来嘛,我是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林跃的,好激怒他,不再顾及陈江河的面子对玉珠集团痛下杀手,我好坐山观虎斗,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谁知道邱岩的妈找到媒体说了女儿的情况,网上的舆论一下子沸腾了,你说这时候我不给王大少添把火加点柴,更待何时啊?”   陈大光的腿不断地抖着,上身一下一下晃着椅背,胜利者的姿态展露无疑。   陈巧姑:“……”   可怜陈大光想着借力打力,隔岸观火,岂不知老家早就被那个人鸠占鹊巢了。   她觉得他很可悲,也多多少少有点愧疚,还有点……爽?   给陈大光戴绿帽子戴出爽的感觉来,说起来也挺变态的。   “巧姑,你说,我聪不聪明?”   “聪明,真聪明。”巧姑笑得有点假。   “哎呀,我现在当上玉珠集团的总经理,以后你和孩子的日子就好过了。”   “大光,我想不明白,你这么做不是陷玉珠集团于经营困境吗?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要有耐心知道吗?”陈大光志得意满地看着她:“你看我,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小会儿了。”   “……”   巧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陈大光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所有的小聪明都是在帮别人做嫁衣呢,说到底他就是林跃用来搞乱玉珠集团,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谋福利的一张牌。   ……   正如陈大光所言,陈江河的算盘打得很好,他同意罢免骆玉珠的总经理职位,一呢,可以给母子二人一个教训,表明自己的态度,二呢,用这番操作来平息集团内部对家人的怨言,三呢,试图以此来缓和跟林跃的关系,毕竟国内很多客户正在做或准备做切割,四呢,对于大众舆论也算是一个交代吧,五呢,不让母子二人抛头露面,有助于保护他们远离骚扰,为此他还让骆玉珠的弟弟骆天宝给她当保镖,觉得这小子当过兵,身手好。   所以这是一石五鸟的高招。   骆玉珠心里自然是憋气的,毕竟很多人期待看她的笑话,不过仔细想想,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又能避开公众视线,又能满足陈大光的条件,以确保陈江河不会下海外仓这步高风险的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切都在按步就班地发展,林跃那边发了一次狠就没动静了。   就在王旭嘴贱被扇耳光引发的舆论风暴逐渐平息后,玉珠集团董事会又召开了一次会议,是关于要不要斥资建设海外仓的,结果陈大光一反常态,支持陈江河建海外仓,不过国内的几个厂子和销售渠道必须从今以后由他全权负责,而且陈江河作为董事长不能指手画脚。   这事儿在董事会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是在陈江河本人表示同意后,大家也就没了意见。   表面看陈大光这个总经理应该管一摊事,实际上大家都懂,两个人搞了个利益交换,陈大光不反对陈江河建海外仓,陈江河把陈东、陈茜手中股份对应的资源做切割,交由陈大光管理。   不是分家,胜似分家。   骆玉珠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但是有什么用呢,她已经不是总经理,也无法改变陈江河的心意,除非两口子闹离婚,不然这个决定无从改变。   她会和陈江河离婚吗?   当然不会。   不过她一赌气,把陈江河从酒店里赶了出去,俩人开始了分居的日子。   王旭想找陈大光算账,结果给后者一通怼,说当初骆玉珠答应他的事情没有办到,现在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旭给骆玉珠打电话求证,得知陈大光当初收买商户搞联名信确实是受自己的妈指使,一下子蔫了。   这一次,陈江河和陈大光联合起来把骆玉珠母子阴了。   不过陈董事长有自己的说辞,讲他和陈大光这么做是为了麻痹林跃。   邱岩被网暴的事不仅搞得邱陈二家反目成仇,林跃也对玉珠集团动了杀心,现在把国内业务交给陈大光打理,看在陈巧姑面上,他总得留点余地吧。   所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骆玉珠听到这个解释,立场有所软化,不过还是跟陈江河维持冷战。   后者呢,也没太在意,把合资厂和城西一块地皮卖给杨氏集团后,款项一到账户,便前往欧洲,风风火火地启动了他的海外仓建设计划。   ……   上海。   武康路。   法桐的落叶斑驳了人行道,两侧的老洋房们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向行人讲述岁月的故事。   在一栋有着天青色瓦片,中央拱门,外墙砌了一层石子的老洋房东边向阳的卧室里,林跃抱着五个月大的杨思跃,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我还是觉得他的嘴巴像你。”   “不,像你,你看你,嘴唇不厚不薄,你再看他。”   “我说的是嘴型,不是嘴唇。”   “嘴型也是像你。”   杨雪偎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像极了逗子为乐的夫妻。   “对了,你跟陈婷婷……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还没定呢,怎么?你等得着急了?想讨喜酒喝?”林跃一面说,一面晃晃孩子的小手,换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杨雪推了他一把:“我跟你说正事呢。”   “好吧,说正事。”林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在等一份大礼,这份大礼送到了,我就和陈婷婷结婚。”   大礼?   杨雪被他搞懵了,到了他这个程度,还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大礼?   “什么大礼?”她蹙眉追问。   林跃呵呵一笑,卖了个关子说道:“别急,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第二千一百一十七章 变成穷光蛋的感觉怎么样   半年后。   海外仓建成。   大狗一脸激动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   陈江河把合资厂卖了,将符合国内生产标准的厂子给了陈大光,工人们自然跟了后者,只有大狗除外,以前的冤家对头,现在反而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哥,以后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在欧洲站稳脚跟了。”   陈江河点点头,非常满意当前的进度,一级中转仓建好,下面就是二级仓了,等把二级仓也建起来,玉珠集团在海外的物流网络就成型了,接下来只要依托这个建立起销售网络,就再也不怕什么老牌贸易商,合作伙伴反水了。   “大狗,新材料的专利已经批下来了,以后你可得盯紧生产才行。”   “哥,你最近把精力都放在海外,我听说国内那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陈大光把手下几个厂子的老人换了一茬,我怕……”   陈江河知道大狗什么意思。   “大狗,你这就不懂了吧?一家企业最重要的部门是什么?销售!市场决定生产规模和类型,现在国内市场基本饱和,而欧洲市场可是一块大蛋糕,只要我们牢牢地把它抓在手里,还愁陈大光不听话?我想他再傻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吧?”   “哥,还是你看得长远。”   大狗服了,被陈江河的魄力折服。   谁知道当事人摆摆手:“这些都是别人十年前告诉我的,玉珠集团还在积极开拓国内市场的时候,人家已经走出国门,搞战略投资了。”   “哥,你说的是谁啊?”   陈江河想起以前,刚要说那个人的名字,库房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哎呀,陈董果然是高瞻远瞩,行事快人一步啊。海外仓!我一直有这个构想,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这样的魄力,这样的行动力,我阮某人佩服,佩服啊。”   “阮文雄?”大狗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阮氏集团盗取新材料配方的事闹得挺大,很多人在背后骂阮文雄卑鄙。   “陈董,给个机会,我们联手搞这个怎么样?”   “没兴趣。”   陈江河一口回绝。   大狗也在旁边说道:“谁会跟你这种小偷合作。”   “哎,话不能这样讲,据我所知,你当初还造玉珠集团的假,被他举报进去蹲了好几年呢,现在不是成了最信任的人?我的阮氏集团和你们玉珠集团,也是可以合则两利的嘛。”   “阮先生,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倔,合作的事,你想多了。”   “陈董,我来这里前可是打听过了,建中转仓,以你目前的状况可以讲是孤注一掷,撑过去了,自然一切大好,撑不过去,你连回去的路费都悬,而且双乌集团也对你的玉珠集团虎视眈眈,半年前刚刚通过杨氏集团收购了你的一个合资厂,及义乌城西的一块地。你让我加入,这样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双乌集团要想动你的玉珠集团,应该会多一些顾虑,你说对不对?”   “我说了,我没兴趣跟你合作。”   “陈董……”   阮文雄还要再劝,猛听身后一声大喝:“关门!”   几个孔武有力的欧洲人快步上前,扭住三人的胳膊,头套一带,就这么绑走了。   当陈江河和大狗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阮文雄已经不见了,经过交谈得知,绑匪收到了阮氏集团的赎金就把人放了,而他们两个的价码是三千万美金,不给就撕票。   三千万美金,自从和陈大光分家后,他把钱都投到了海外仓上,哪里有钱支付这三千万美金?   陈江河存了死志,可是绑匪们不干啊,把电话打到国内,要求骆玉珠筹钱。   本来她在睡觉,听到大狗的声音还不相信,然而当绑匪用鞭子猛抽陈江河,听筒里传来一声声惨叫,她一下子醒了,要绑匪别打她老公,她这就去筹钱。   从家里出来,她先找了和陈江河关系好的吴董事,对方告知她,属于她跟陈江河的资产都质押给了银行,账户里已经没钱了。   她不信邪,去公司翻找,发现不只账户里没钱,园区、厂房、办公大楼,乃至他们的别墅都被陈江河拿去贷款了。   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起了陈大光。   如果陈大光能把属于陈东和陈茜的资产变现,那陈江河就有救了。   嘟,嘟,嘟……   电话接通。   “喂,大光,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玉珠姐啊,什么事?你说。”   陈大光的声音有几分慵懒,这个点儿应该是在睡觉。   “江河遇到难事了,现在急需三千万美金,我想你能不能……从你管的那几个厂和商铺的账上转一部分过来,给我们救救急?”   “三千万?”听到这个数字,陈大光的声音变得清晰很多:“嫂子,你说笑呢,账上哪有这么多现金。”   “那……那你……你手里不是有几个厂吗?如果变卖一些资产……”   “骆玉珠,你有病吧?事到如今还要打我手里几个厂的主意,我跟陈江河在董事会上说好了,国内市场和这几个厂子是我的,合资厂、园区、总部什么的归他,他是拿去融资搞海外仓也好,关起门来过家家也好,大家以后能一起赚钱就一起赚钱,不能一起赚钱,那就我干我的,他干他的,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让我去抵押属于陈东和陈茜的资产?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啪!   陈大光把电话挂了。   骆玉珠打了个哆嗦,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第一次后悔跟陈大光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另一边,巧姑仔细琢磨一下骆玉珠的话,有点担心陈江河的安危。   “你也没问问哥遇到什么难事了。”   “遇到什么难事我也不可能把厂子卖了帮他们筹钱,你就说当年我落难的时候她是怎么对我的?”   “哥对咱们……不错吧。”   “是不错,真不错。”陈大光冷笑几声,从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拍到巧姑手里:“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撤股协议?”   “没错,你爸很早就打算撤股了。”陈大光指着上面的资产清单说道:“看见没有,就这么一点儿,八个摊位啊,八个摊位啊,这可真多。”   巧姑知道陈大光为什么不爽了,陈金水是集团元老,也是除陈江河外最大的股东,当年用八个摊位和存款入股,这才盘活了陈江河的资金链,发展成今天的玉珠集团。   之前陈金水要撤股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陈金水跟陈江河要的东西里最值钱的就是8个摊位,基本上是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   “我管他叫什么?爸!陈江河管他叫什么?叔!我是他什么?女婿!陈江河算什么?养子!咱们俩的孩子有他的血脉,陈江河和骆玉珠呢?跟陈金水有个屁的关系,他这么做也太偏心了吧。”   “爸最后不是把股份都给了陈东和陈茜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吗?林跃坐上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的位子,肯定不能轻饶骆玉珠,玉珠集团很可能会垮,而你跟陈玉莲的关系很好,他把股份给陈东和陈茜,是希望林跃碍于他妈的面子放玉珠集团一条活路,说到底还是为了救陈江河。在他眼里,陈江河才是他亲儿子,你才是抱养的那一个。前两年骆玉珠架空了你爸,又让你跟我一直坐冷板凳,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把我们放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才好控制吗?这件事我不信陈江河不知情。”陈大光一说起这几年在玉珠集团受的委屈,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看着吧,骆玉珠没从我这儿搞到钱,一定会去找你爸,让他出面找我们要钱。”   巧姑又翻了翻手里的东西,心想你不知道,不是老头子改变了想法,是林跃横加阻拦,迫使他不得不中途放弃,没有执意撤股。   “这个……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王旭给的,上次来找我算账,他把这个砸到了我的脸上,说陈江河当时没有答应,如果当时答应了,现在玉珠集团哪里还有咱们的事,还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讲我坐牢出来,如果不是他爸妈收留我,搞不好连饭都吃不上。我陈大光再怎么样也是陈金水的女婿吧,他的意思是我作为集团第二大股东的女婿进去搞行政工作属于高攀了?陈江河跟骆玉珠对我有个屁的恩情!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就算陈江河的难处是要死了,我也不会给他们一毛钱。”   巧姑仰天长叹,对于这个侄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毁了陈家和邱家的关系,现在好了,把陈大光对陈金水仅存的感激也搞没了。   ……   骆玉珠在陈大光那里碰了一个硬钉子,果然把主意打到了陈金水的头上。   不过她没有在晚上登门,到了第二天上午才满脸憔悴地赶往陈家村。   电视剧里陈金水从玉珠集团撤股,只分走了8个摊位,还将其给了巧姑维持生计,根本拿不出钱帮陈江河交赎金,骆玉珠自然不会上门去求,这里不一样,陈大光代持着陈东和陈茜的股份,而两个孩子的股份来自陈金水,所以只要陈金水出面说服巧姑,便有可能迫使陈大光变卖资产筹措赎金。   林跃不是通过杨雪的手在收购玉珠集团的资产吗?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这么做会把玉珠集团的家底儿败光了。   其实……陈东和陈茜的资产,怎么着也不会落到陈江河手上,但陈江河是陈金水的养子,这养父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用别人的钱救自己的老公,嗯,挺不错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来到陈金水的别墅外,举起手敲了敲门。   咔~   陈母把门打开,她喊了一声婶儿。   “叔在吗?”   “在。”陈母往后让出一个身位,骆玉珠走进房间。   陈金水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巧姑也在,看得出表情有点复杂。   她不意外见到这一幕,毕竟她请求陈大光变卖资产的事不可能瞒过巧姑,一大早来陈家村找亲爹商量再合理不过。   她意外的是,除了父母和女儿,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正背着手欣赏东墙挂的那幅黄果树瀑布图。   这个人……化成灰她都认得。   “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关你什么事。”林跃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咳……”巧姑轻咳一声,解释道:“林跃是来送请柬的。”   骆玉珠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张贴着大红喜字的请柬,这意味着他跟陈婷婷要结婚了。不过她很奇怪,林跃跟陈金水的关系不是很差劲吗?怎么会过来送请柬呢?   她想了想,只能把这件事归结到陈玉莲身上。   “送完请柬了吗?送完请回吧。”   她用了“请回吧”,没用“滚”,放在以前肯定是后面的选项,因为她也清楚,此时此刻,就算陈大光同意变卖资产,能够在一两天内拿出三千万美元现金的,就只有双乌集团了。   当然,银行是能拿出三千万美金的,可是办理抵押贷款要走流程,她现在既缺钱,也缺时间。   林跃没有走,转过身,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为了陈东和陈茜的资产来的吧?”   骆玉珠端着的脸一下子垮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能跟孙晓和董乐阳结成战略同盟,我在你的玉珠集团插几只眼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据我所知,陈江河为了建海外仓,把手头能抵押的都抵押了,现在玉珠集团唯一能够变现的资产就只剩陈大光手里那点东西了。我很想知道,陈金水面对这个问题,是要牺牲外孙和外孙女的利益帮你和陈江河呢,还是选择外孙和外孙女放弃养子和你。”   怪不得她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看来林跃已经跟陈金水父女就这件事沟通过了。   “叔……江河他……他被绑架了,绑匪讲如果不能在两天内凑够三千万美金,他们就……就撕票。”   为了增加陈金水和巧姑的压力,骆玉珠道出了真相。   陈江河被绑架了?   陈金水和巧姑知道陈江河遇上事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生死攸关的难事。   “叔,现在你不救他就在再没人能救他了。”   “……”   “……”   “……”   冗长的沉默。   陈金水眼睛下面的肉一跳一跳的,陈母急得在旁边直抹眼泪,巧姑一个劲儿地朝林跃看。   但三个人就是不说话。   其实早在骆玉珠来这里前,客厅里就发生过争吵。   如果说林跃上次登门是逼陈金水两口子在女儿和养子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今天约等于逼他们和陈江河断绝关系了,依林跃所言,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骆玉珠和王旭干的那些事儿,帐都记着呢,当初她拿林语堂做文章,今天他就拿陈金水和陈江河的父子情做文章。   只要陈金水敢救陈江河,必然在陈东和陈茜心里种下外公为养子出卖外孙外孙女利益的仇恨种子,而他也将买下玉珠集团,不再给陈东和陈茜留可以继承的东西。   陈金水恼羞成怒,威胁他把事情曝光出去,陈家不好过,他跟陈玉莲也别想好过,但是巧姑怎么说的?她不愿意看到陈江河受苦,但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出卖孩子的亲爹,明确表示会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说十几年前头脑发热做了错事,也是自己舍不得双胞胎,执意生下他们,大家要骂就骂她,跟林跃没有关系。   于是乎,陈金水面临两难的境地。   救陈江河,以林跃和骆玉珠的关系,玉珠集团早晚完蛋,夫妻二人以后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巧姑作为女儿,表面不会说什么,以后呢?等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记恨他,嫌他偏心,拿他们的财产去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不救陈江河,对方一旦撕票,养子就没了。   所以他快被逼疯了。   这时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端起养出包浆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嫌凉,拿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都是个人的选择,当初他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脸,执意娶骆玉珠,不惜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有今天?骆玉珠架空你,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今天?昨日养子负养父,把二手老婆看得比养父重要,今日你不帮他,多正常的事啊。”   啪嗒。   紫檀木拐杖掉在地上。   陈金水全身哆嗦着出溜倒地,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爸,爸,你怎么了。”巧姑赶紧上前搀扶。   陈母也扑过去不断摇晃陈金水的身体,又掐人中又在耳边喊名字。   林跃说道:“晕得真及时,这样一来就不用再管那些破事了。”   他对着骆玉珠挥挥手指:“如果是两天期限的话,半天就这么过去了,你还有一天多点。”   丢下这句话他拍拍请柬,说声“别忘了参加”,就这么走了。 ###第二千一百一十八章 磕头求饶也得死   陈金水住进了医院,医生说这次受得刺激不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陈大光知道后赶往医院,借机把骆玉珠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当然不是心疼陈金水,他是心疼自己的钱,如果骆玉珠说动陈金水,那将给他带来十分沉重的压力。   而对于骆玉珠,此行目的没达到不说,还把陈金水气进了医院。   她是彻底没辙了。   在医院楼道间发了两个小时呆后,她买了前往西班牙的飞机票,以陈江河是董事长,公司的钱只有他能动为由,要求绑匪交换人质。   那些人答应了,最后她进去了,陈江河和大狗出来了,不过赎金也涨了,对方要价一亿美金。   陈江河哪里搞得到一亿美金,给陈大光打电话没人接,他又给其他朋友打,结果各有各的借口,就没几个人愿意借钱给他。   求爷爷告奶奶,也只有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商人愿意转给他一千万救急。   一千万人民币和一亿美金,差距有多大?   眼镜片破了,他顾不上换,衣服脏了,他顾不上清理,连吃饭和喝水都忘了,窝在仓库一堆货物里疯狂打电话,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林跃,是……是我……”   “有事吗?”   “我想……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遇到难事了,我想借……借一些钱。”   “多少?”   “一……一亿美金。”   “哟,赎金又涨了?不是三千万,改一亿了?”   “你……这事儿……你怎么知道?”陈江河满心不解,如果说他四处借钱的事林跃听到风声,这不奇怪,毕竟刚才打了很多个电话,消息走漏实属正常,但是借钱的真正原因……他未对任何人讲过,林跃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吧,陈金水怒火攻心进了医院,到现在已经两天了,依然没有醒转,巧姑快急死了。”   “叔他?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你得问骆玉珠了,她明知道陈金水有这个病,还非要去找他借钱,想让老家伙出面说服陈大光把他管的那几个厂子卖给我,赶巧那天我妈叫我去送请柬,亲眼看着你老婆把你叔给气进医院的。”   陈江河坐倒在一地灰尘中。   “陈江河,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你借我一亿美金好不好?我求求你,我陈江河这辈子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你都能自由地打电话了,还借钱干什么?”   “玉珠她……是玉珠,她把我换出来的。”   “哦,不借。”林跃呵呵一笑:“那不是正好,等绑匪等得不耐烦,把人票撕了,你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乐事,你总得占一样吧。”   “你怎么说话呢!”陈江河质问道,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又低声下气相求:“我知道玉珠和王旭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向你道歉,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他还真就嘭嘭地磕起头来,脑门都磕红了。   除了陈大光,亲戚朋友都求了个遍,而按照林跃的说法,陈大光十有八九是不会接他的电话,就算接了,再退一步,就算答应帮忙筹钱,以那几个厂子的估值也不够一亿美金。   找遍全义乌,也只有双乌集团有这样的财力,所以能救骆玉珠的只有林跃。   “陈江河,当年你在我妈面前也是这么磕的吧,你觉得有那一次的例子,我还会心软吗?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再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吧,你以为黑帮绑架你是偶然的吗?”   “什么意思?”   “我问问你,你建海外仓威胁到了谁的利益?”   “……”   “不好说是吗?那我告诉你,你这么干的结果是把莱昂推向费尔南德一边,他们一个是欧洲老牌贸易家族,在西班牙根基深厚,一个是你名存实亡的合作伙伴,前一个有黑帮资源,后一个能够准确把握你的动向,剩下的事……不用我说你也能想明白吧?”   “怎么可能?费尔南德就算了,莱昂……据我所知,他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的。”   “是你们没底线在前。”   “建海外仓就是单纯的商业行为,这怎么能叫没有底线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之前你们怀疑邱岩喜欢上我,又不能确定真假,王旭把这件事告诉了莱昂,利用了欧洲人做事直接,不善含蓄的风格来试探邱岩,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王旭给邱英杰打去电话,这才有了他不声不响地回到义乌把人带走的一幕,也就是说,你儿子把莱昂当了枪使,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长久以来对你们家的容忍造成了骆玉珠和王旭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的作风,就像半年前在义乌大酒店说的那样,我不会再给你面子,所以我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了莱昂,你觉得像他那样的赌徒,输给我可以,输给你也可以,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王旭,他会甘心吗?所以……”   所以就有了莱昂出卖陈董事长的动向给费尔南德的展开。   “……”   “我以为你会跟骆玉珠一样讲我卑鄙呢,看来你比她讲道理一些。”   陈江河当然说不出这种话,因为林跃确实没有做错,王旭把莱昂当枪使,为林跃造成了损失,人家知道真相后曝光出来,谋求报复,这事儿很正常。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不会帮我的对吗?”   “你觉得呢?”   “……”   “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明路?什么明路。”   “阮文雄不是对你的海外仓垂涎三尺吗?你可以去求他啊。”   “好,我知道了。”   陈江河挂断电话。   林跃说得没错,阮文雄很喜欢他的海外仓,可是这么一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以目前的情况看,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   就算骆玉珠做了那么多错事,他还是不想失去她,为此宁愿赔上全部财产,乃至……性命。   陈江河拿起手机,拨通了阮文雄的电话。   “喂,是阮先生吗?”   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发颤,还带着浓浓的疲惫。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阮文雄最终答应了陈江河的请求,一亿美金换来十个中转仓,还有陈江河在国内的销售体系与客户资源,以及新型材料的专利和过去这么多年积累的设计专利。   阮氏集团虽然是东南亚企业,但阮文雄是地地道道的华人,对中国有一种故土情怀,而国内市场也是他志在必得的一步棋,现在陈江河答应把一切欧洲市场和国内市场的资源打包给他,一亿美金,他觉得很值。   四天后。   绑匪收到钱后撤了,办案效率低下的国际刑警在巴塞罗那郊区的一间地下室里找到了已经被折磨得气息奄奄的骆玉珠。   陈江河看到她的惨象眼睛都红了。   而骆玉珠因为太激动,当场晕了过去。   父子俩人赶紧把她送往市里的医院救治。   医生检查一遍她的身体后,告诉陈江河没啥大碍,就是这几天没有睡好,吃饭不规律,还受了一点折磨,身体很虚弱,补充一下营养,好好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父子二人松了一口气,王旭在巴塞罗那留下来陪护,陈江河则信守诺言,把倾家荡产建起来的十个中转仓过户给了阮氏集团。   陈江河从王旭嘴里知道陈金水在昏迷三天三夜后醒了,心口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但是面对骆玉珠,他好像不知道妻子把养父差点急死的事,闭口不谈。   因为在他看来,骆玉珠能够为了他去当人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她对他的感情的吗?   一周后,莱昂来医院看骆玉珠,作为一个外国人,对中国人的人情世故还挺懂的,除了象征美好,有助于改善心情的鲜花,还有品质不错的西洋参和海参。   “怎么会碰到这种事情呢,陈江河,你也太不小心了,不过没事就好。”   莱昂嘱咐道:“骆总,你需要多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打电话给我,用你们中国话说,我是这里的地头蛇,找个什么地方,买点什么东西,这个我熟。”   骆玉珠还不知道莱昂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一脸感激地道:“莱昂,谢谢你啊。”   “别客气,这都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莱昂起身告辞。   骆玉珠让王旭去送,陈江河把他拦住了。   “我去吧。”   说完跟在莱昂身后离开病房。   因为电梯旁边有一个右腿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的病号等候,陈江河提议走楼梯,并坚持送他到楼下,莱昂拒绝无果,也只好由他跟着。   “行了,别送了,你回去吧。”   “知道我为什么执意送你吗?”   陈江河说完这句话,不等莱昂回答,上去就是一拳,把人打个趔趄。   莱昂摸了摸酸疼的嘴角,一脸不解看着他。   “你知道自己是地头蛇,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   趁莱昂思考的功夫,陈江河又是一拳打过去,这一次不像上次,不仅打空了,还晃了自己一下,险些扎进花丛。   “黄鼠狼?鸡?什么意思?”   “别装了,如果不是你,玉珠能进医院吗?还有我的海外仓……林跃都告诉我了,你对王旭怀恨在心,便告诉费尔南德我的动向,配合那些绑匪做了这件事,不是吗?”   陈江河说到最后忍耐不住,又给了莱昂一拳。   这一次打中了,因为西班牙人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很多,不过陈江河,我是想要报复王旭,可并没有动手啊。费尔南德联系我,打听你召集欧洲的经销商,要甩开我跟他的渠道自己分销商品的事情,本着都是西班牙人的想法,我就做了一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顺水人情,把你的行程告诉了他,至于他知道这件事后做了什么,我一点不知情,如果你认为我跟绑架案有关,可以去找律师告我,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为这两拳付出代价。”   莱昂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是要报警。   陈江河迅速冷静下来,知道对方说得对,事到如今,他连费尔南德和绑匪的关系都证明不了,又何谈把莱昂送进监狱呢。请律师?他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哪里有时间和金钱跟莱昂和费尔南德耗。   “冷静下来了?知道拿我没有办法了?”不知道是念旧情,还是怕麻烦,莱昂没有报警,硬吃了两拳:“陈江河,你真可怜,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讲完话,莱昂面带警告指了指陈江河,意思是别动,然后转身离开。   看得出来,他是想说反话的,可惜中文水平还收不够,话说得有点别扭。   陈江河原地伫立许久。   是挺可怜的。   女人被折磨得住进医院,海外仓也成了阮氏集团的,陈金水差点一命呜呼。   什么都没了。   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挺后悔的,如果当初听骆玉珠的劝,不搞海外仓,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于是一向不吸烟的他到外面买了一包烟,学别人吸起来。   第一次吸,呛得不断咳嗽,还被医院的工作人员训得像条狗。   王旭亲眼目睹了陈江河和莱昂的对抗,但是并没有冲上去帮养父,因为这场祸事的根源是他。   陈江河在外面抽烟的时候,他把刚刚听到的东西告诉了骆玉珠,讲自己很后悔,如果不去招惹林跃,就不会引来这样的结果。   没错,他后悔的不是利用莱昂去试探邱岩,后悔的是去招惹林跃这个阴险到极点的家伙。   骆玉珠气得把挂吊瓶的架子踹翻,大骂林跃是个畜生,如果不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玉珠集团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她想过玉珠集团被收购,被市场淘汰,投资失败等等悲剧结果,就是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迅速成为穷光蛋。   国际刑警的人要陈江河相信他们,许诺一定尽快破案,这种话骗骗三岁孩子还行,成年人没几个会当真——如果绑匪背后的人是费尔南德,身为老牌贸易商,那些钱早就被洗出去了,绑匪往墨西哥、阿根廷、北非什么的一藏,想找到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陈江河回到病房的时候,骆玉珠的气还没消。   “王八蛋,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你妈在骂谁?”   王旭说道:“还能是谁?林跃。”   陈江河打了个愣:“你们……都知道了?”   骆玉珠说道:“我们要收集证据,一定得把他送进监狱,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陈江河:“……”   送那些绑匪进监狱都难,更不要说费尔南德了,莱昂也只是提供了他的行踪,而林跃……人家就讲了几句真话,凭这个能把人送进监狱?简直是痴心妄想。   叮叮咚咚……   这时王旭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接起来放到耳边。   听完来电人的话,表情比知道这一切始于林跃后还要难看。   “怎么了?”   骆玉珠知道一定是有不好的消息。   王旭说道:“刚刚陈路打来电话,说银行把我们的办公大楼、园区、别墅、车,都查封了,还有陈大光……陈大光已经当众宣布跟我们划清界限,把名下企业的名字改成了大光集团。”   这下他们彻底成了穷光蛋! ###第二千一百一十九章 泼妇最后的挣扎   法院查封办公大楼、园区、别墅、车子,这些可以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陈江河被绑架的时候,义乌方面就有很多传言,如今海外仓过户给了阮氏集团,还把国际警察惊动了,国内和玉珠集团有交往的人和团体怎么可能不多想,尤其是银行,判定企业出现难以解决的经营问题时,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抽贷,在通知期限内还不上钱,那肯定是要向法院提出查封请求的。   关键是陈大光,他管理的资产又没有抵押出去,陈江河筹措赎金又是以个人名义相求,基本上影响不到他,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变更公司名称,这叫什么?这叫落井下石,这叫伤口上撒盐。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骆玉珠指着陈江河说道:“当初他从监狱出来,你就应该听我的,不让他进集团工作,搞到现在反咬我们一口。还有陈金水,他那么精明,难道看不出陈大光的野心吗?还把陈东和陈茜的股份交给他代持,要我说,老头子就是想让陈大光搞乱玉珠集团。”   “……”   陈江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很想说这里面就没你的责任吗?不过说了有用吗?没用!而且骆玉珠现在还是个病人,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尤其是她的膝盖,因为受到绑匪的折磨老毛病更严重了,所以他只能做缩头乌龟,任骆玉珠发泄。   刚才说到玉珠集团,骆玉珠一想到玉珠集团没了,以后只有大光集团,她的名字也将成为义乌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顿时怒从心起,拉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取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陈江河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陈大光。”   “你这是……你别……”   他想阻止,但是骆玉珠两眼一瞪,他叹了口气,选择暂避锋芒。   这事儿能怎么办?硬刚搞不好加重骆玉珠的病情,要知道医生所谓的好好休息也包括情绪上的放松,更何况建海外仓确实是他的锅,如果不是他执意上马,玉珠集团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   浙江义乌,新科路的一家茶楼里。   穿着大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举止轻柔,雪白的手腕在茶盘上穿行,煮水,净杯,置茶、入水……一气呵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曼妙美丽,香气升腾间,叫人不得不赞一句人好,茶也好。   林跃接过女服务员奉来的茶水,放在嘴边先闻香,然后轻啜一口。   “唔,香而不俗,回甘十足,非常不错。”   听到他这样讲,陈大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挥手,示意女服务员退下。   林跃把茶杯放下:“请我来喝这么好的茶,说吧,什么事?”   陈大光说道:“别多想,这次约你出来呢,就是单纯地想表达一下谢意。”   “谢我?谢我什么?”   “我听巧姑说了,那天骆玉珠去找陈金水施压,你几句风凉话就把老头子气进了医院,这才保住了我管理的那些资产,这一回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当然要郑重地表达一下谢意了。”   林跃敲了一下茶杯:“你忘了,陈金土可是被我送进监狱的,来感谢我,你爸知道吗?”   陈大光被噎了个半死,在心里嘀咕道,这家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跃说道:“其实,不应该你跟我说谢谢,应该我跟你说谢谢。”   “为什么?”   陈大光被他搞迷糊了,心想自己除了每天诅咒他英年早逝,洞房不举,天天吃饭硌到牙外,上厕所忘带纸,好像没有做过对他有利的事,他为什么要谢自己呢?   林跃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点着茶桌说道:“当然是因为你让玉珠集团这个名字成为历史了。”   让玉珠集团成为历史,这也是陈大光最自豪的事。   十年前他学别人搞条子,是比谁挣的钱多,十年后的今天,他是玉珠集团的掘墓人,让陈金水亲眼见证他是怎么摧毁陈江河的半生心血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玉珠集团,骆玉珠,哼,我早就看这个名字不顺眼了。”陈大光端起茶杯:“那就让我们以茶代酒,庆祝玉珠集团成为历史。”   林跃呵呵一笑,伸手去端茶杯。   但就在手指即将碰触杯壁的时候,陈大光的手机响了。   “是骆玉珠……”   林跃没有说话,向前招手,示意他接电话。   “喂,是玉珠姐啊,你还好吧?”   “……”   “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你是不知道,一听银行把集团办公大楼给查封了,那些要退货的、催款的都堵到我家门口了,我要是不拿出一个态度来,就这几个厂子也别想保住,你说是不是?”   “……”   “亲兄弟明算账,早前说好了的,这部分是陈东和陈茜的资产,有资源和渠道呢,大家一起赚钱,没资源和渠道呢,那就盈亏自负,好聚好散。闹到现在这一步,我也不想啊。”   “……”   “我陈大光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反正海外仓也没有了,你跟鸡毛哥回来就是,咱们一起干,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的,以前我刚从监狱出来那会儿,是你和鸡毛哥不嫌弃我,这样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   林跃笑呵呵地看着跟骆玉珠耐心讲话的陈大光,感觉蛮好笑的。   前些天她打电话过去借钱,陈大光直接怼了一句“你有病吧”,今天就换了一副老好人的嘴脸。   是因为把玉珠集团的名字改成大光集团愧疚吗?   不是,是因为心态不一样了。   陈大光成了身价过亿的老板,而陈江河和骆玉珠……企业没了,家也没了,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穷光蛋。   “你们一起干?”   待陈大光挂断电话,林跃一面端起茶壶倒茶,一面看似随意地道:“就像骆玉珠对你那样?搞行政?坐冷板凳?干脏活儿?”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   陈大光说道:“我要将她和陈江河带给我的屈辱如数奉还。”   林跃自顾自地喝干杯子里的茶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失望?你是说她跟陈江河不会上当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   做为一个合格的谜语人,他无视陈大光炙热的视线,一拍茶桌站起来:“天黑了,我约了陈婷婷的父母谈婚礼细节,好意心领,晚饭就免了。”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陈大光一个人坐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像一条晾干的咸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很牛,我惹不起你,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牛下去,等到时机成熟那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像陈江河一样踩在脚下,不……我要把你踩进粪坑里。”陈大光在心里如是说。   林跃很清楚陈大光打得什么算盘,向他道谢不过是缓兵之计,以免骆玉珠和陈江河完了,他空出手来收拾资产规模缩水超过二分之一的大光集团。   一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巧姑在,陈玉莲绝不可能坐视他赶尽杀绝,二呢,借着俩人共同的敌人完蛋,请喝茶吃饭洗澡一条龙来套套近乎,麻痹一下他,这样一来就能做到双保险了。   其实陈大光不这么做,林跃也不会动他,这小子在骆玉珠手底下总想着搞小动作赚外快,现在大光集团由他管理,那自然是要卯足劲儿干的,陈东和陈茜正需要这么一个拉磨的主儿呢。   他越是要向世人证明自己不比林跃和陈江河差,林跃就越开心。   ……   又一周过去。   呼……嗤……   客机降落在跑道上,引擎释出的热流把空气都烤得变形了。   十分钟后。   通往候机楼的通道里,陈江河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王旭推着轮椅走在后面。   陈江河拿出手机一看,发现陈路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便拨过去放到耳边。   少时,连线接通。   “喂,陈路,怎么打那么多电话?不是告诉你了吗?飞机上不能接打电话。”   “爸,你们落地了吗?”   “落地了,我正跟你妈往外面走呢。”   “你们在里面多等一会儿,先别出来。”   “为什么啊?”   很快陈江河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一走出通道,闪光灯的光芒便铺天盖地而来。   “出来了,出来了,陈江河出来了。”   “还有骆玉珠。”   “那个是王旭。”   “……”   一群媒体记者围在出口左右,有的拿着相机在拍,而来晚了,没占到好位置的人在往前挤,搞得保安怒喝连连,要他们往后退一点,别挡路。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陈路和巧姑一脸焦急看着他们三个。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玉珠集团作为义乌的明星企业,虽说大家知道骆玉珠得罪了林跃,对于玉珠集团走下坡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几乎是一夜之间,一家数亿规模的企业就这么倒了。   温水煮青蛙和地震式塌方带来的热度自然是不同的,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来了那么多记者。   “陈江河,陈董,听说玉珠集团已经实质破产,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陈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能跟我们谈谈吗?”   “陈董,有消息说您在西班牙遭遇了绑架,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董,陈大光将玉珠集团改名大光集团这件事你怎么看?”   “……”   人还没到出口,记者们的问话便如潮水一般涌来,搞得同下飞机的乘客一脸烦躁。   都走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要退回去?那也太丢人了,陈江河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面说着“请让一让,这个无可奉告。”试图让前方聚集的记者知难而退。   后面骆玉珠阴着脸王旭:“这些记者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落地?”   确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们回国的事没有告诉除亲人以外的人,机场候机的时候也是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是为什么一落地,就看见这些记者仿佛知道他们会乘坐这架航班回国,一窝蜂地在出口守候。   是谁呢?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   “林跃,一定是他!”   骆玉珠恨得牙痒痒,在她看来,只有林跃有足够的能量查到他们的回国信息。   而王旭想到的是另一个人。   “妈,会不会是陈大光?”   巧姑是知道他们搭乘哪一个班次的航班回国的,难保不会在陈大光面前说漏嘴。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那家伙一口一个玉珠姐地叫,天知道会不会表面君子,背后小人。   骆玉珠点点头:“也不无可能。”   “让让,你们让一让。”   陈江河一边摆手,表示自己拒绝采访,一边用力推搡前面的记者。   “陈董,您会不会起诉陈大光?”   “陈董,请问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会重建玉珠集团吗?”   “……”   陈路也在后面大声叫着“爸,妈”。   骆天宝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到底是当过兵的人,力气和身手比普通人要强,在他的帮助下,陈江河三人顺利离开通道,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媒体记者会追上来,准备加速离开的时候,前方区域豁然开朗。   陈江河愣了一下,急抬头望去,和对面男子对上眼,方才知道那些记者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因为挡住他们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跃。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邱岩和杨雪。   骆玉珠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为之一变。   “这些记者是你找来的?”   难缠的小鬼退下,大BOSS出场,她想当然地认为刚才把他们穷困潦倒的形象拍下来的记者是林跃找来的,而不是陈大光在背后使坏。   林跃只是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样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她。   “你用卑鄙手段搞垮玉珠集团,还通知记者来堵我们,林跃,你就是无耻小人。”   林跃还是不说话,笑吟吟地看着她。   记者们反而沸腾了。   有几个壮着胆子走到前边:“骆女士,你说林先生用卑鄙手段搞垮玉珠集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珠,玉珠,你冷静一点,王旭,赶紧推着你妈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陈江河不愿意再跟林跃起冲突,因为这太难看了。   “王旭,别听他的。”   骆玉珠一瞪眼,本想推她离开的大儿子停了下来。   那边骆天宝也拦住想要亲自动手的陈江河。   后方记者一看她脸都不要了,也硬着头皮围上来。   法不责众嘛。   一个两个招惹到林跃,结果很可能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群人这么干,他总不能把大家都灭了。   闪光灯连续,拿着话筒的记者恨不能把话筒怼到骆玉珠嘴里。   “骆女士,请您把话说得再明白点好不好,您说是林先生搞垮玉珠集团的?”   “没错。”骆玉珠怨毒地盯着林跃:“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挑起西班牙商人对玉珠集团的恨意,并雇佣黑帮把我先生绑架勒索赎金,从而导致财务危机爆发,最终走到这一步。”   说完一指林跃:“是他,都是因为他!”   她也知道现在的做法跟泼妇骂街没两样,实在不是一个体面人该做的事情,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玉珠集团垮了,房子、车子都没了,说无家可归并不过分,搞不好后续还要面对上门讨债的债主,在西班牙的遭遇本来就很憋屈,刚刚下飞机又被媒体记者猛拍,面子里子银子全没了,眼下的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所以干脆豁出去了,就算是死,也要吐姓林的一身口水。   “姓林的,这可是你在电话里亲口告诉陈江河的。”   记者们一听这话,将目光对准落在后面的陈江河,想知道这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飞天鸡毛会怎么回应他老婆的话。   骆天宝晃了晃他的胳膊:“姐夫,这件事……真是他做的?”   陈江河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面对那些逼人的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第二千一百二十章 卷末-骆玉珠篇   全场哗然。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玉珠集团得罪了林跃,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但是最大众的想法是遇到经营困难,一日不如一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干出勾结西班牙人绑架陈江河勒索赎金这种卑劣行径。   陈路信了骆玉珠的话,想要冲过去跟林跃拼命,巧姑在旁边死死地搂着他,不让他动弹。   其实她是夹在中间最难受的那一个。   记者是陈大光找的,不是林跃找的,她不能道出真相。   陈江河是她哥,她不能帮林跃说话。   林跃是她的秘密情人和孩子生父,她又不能帮陈江河说话。   所以作为一周前在酒店的大床上被喂饱,了解到真相的人,面对骆玉珠的无端指责,她很气愤,也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过来接机,早知道就跟陈金水在家候着了。   像骆玉珠这种天性刻薄的人,陈江河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另一边,林跃面对记者们的猜忌,骆玉珠的诋毁,整个人无悲无喜,只是轻轻摇头。   “所以你还可怜她吗?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在他身上倾注感情。”   这句话是对邱岩说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子叹了口气:“我去车上等你。”   说完松开挽住他胳膊的手,朝候机厅出口走去。   林跃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回头望陈江河一家人说道:“知道我带邱岩来机场是为什么吗?并不是来看你们家笑话的,是因为邱英杰父女可怜你们,想把他们在小商品城的那个摊位过户给你们,按照市场价出掉,不追求地段的话,买个小三居是没有问题的。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董和骆总一定看不上这点钱了,我就说吧,她这么做纯属多此一举。”   他没有解释西班牙人绑架陈江河的事,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记者们面面相觑,对于邱岩要还摊位的事一头雾水。   当年骆玉珠进假货被没收,损失了不少钱,要债的极端到守在院墙底下堵夫妻二人的地步,虽说双乌集团答应给签字商户免息贷款,陈江河的名字也在其中,可是跟其他人不一样,骆玉珠进的假货太多了,贷款到位后资金链还是捉襟见肘,彼时邱英杰已经前往美国治病,双方在通话过程中聊起这件事,当大哥的就给小弟转了一笔钱,不说借,说投资,以免夫妻二人有还债压力,玉珠集团成立后,陈江河和骆玉珠去美国见邱英杰夫妇谈过这件事,因为就是笔小钱,邱英杰也没在意,可是陈江河坚持要亲兄弟明算账,没办法,他也只能收下股份,并开玩笑说以后会是邱岩的嫁妆。   这也是为什么邱岩回国后,前几天到玉珠集团帮忙的缘故,因为不管怎么说,她大小也是个股东。   后来因为她的关系,邱陈二家绝交,林跃差李铭去玉珠集团撤股,由陈江河手里分走小商品城一个摊位。   前几天玉珠集团濒临破产的消息传到邱英杰耳朵里,他跟闺女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摊位还给陈江河,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结果呢?这份好心换来了骆玉珠的冷嘲热讽加泼脏水。   陷入偏执的人,只会依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揣测别人,以他们的关系,只要骆玉珠在,做得再多,做得再好,也会被认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跃当然不会跟那些人解释摊位和股份的事情,他只是面带可怜瞄了陈江河一眼,冲杨雪说道:“叫他们过来吧。”   杨雪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了声“话说完了,把材料给他们吧”。   就在包括陈江河、骆玉珠,以及在场记者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跟杨雪搞什么的时候,三名警察从外面走进来,最前面的两杠两花来到骆玉珠和王旭面前,看着轮椅上的女人面无表情说道:“骆玉珠是吗?现在对你进行口头传唤,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传唤骆玉珠?   为什么?   她不是被绑架的那一个吗?   大家一脸不解,骆玉珠更懵,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指着林跃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要抓的人是他。”   两杠两花看都没看林跃,继续说道:“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   后面的一杠三花去推轮椅,王旭不让,直到警官证怼到脸上,警告他再敢阻拦告他妨碍公务,这才认怂退开,看着警察握住轮椅把手往外推。   陈江河绷不住了,上前拦住两杠两花:“警察同志,你带走她可以,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骆玉珠涉嫌经济犯罪,我们接到举报信,讲她虚开增值税发票为他人谋利。”   两杠两花解释一句,冲同事点点头,一行三人带着骆玉珠朝外面走去。   “警察同志,你们该抓的是他。”   “绑架案的幕后主使者是他。”   “是他呀……”   骆玉珠被推着向前,还极力扭动身体,朝林跃大喊大叫。   一群记者对着她的背影咔咔狂拍,扛着摄像机的生怕错过每一个面部表情,警察推着她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跟。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无语。   骆玉珠从头到尾一直叫嚣林跃是犯罪分子,结果自己被警察带走了。   “姓林的,王八蛋!”   直到骆玉珠被三名警察抬进警车,王旭这才醒悟过来,怒吼一声朝林跃扑去。   各中曲折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跟林跃有关。   机场安保部门早就察觉到这里有情况,害怕生出事端派了四个保安过来,有两个反应很快,在王旭距离林跃不到一米的地方把人按下了。   “放开我,放开我……”   林跃指指那些如同嗅到腥味赶过来的猫一样的记者。   “如果你想进去跟你妈团聚,那就放马过来。”   “啊……啊……啊……我跟你没完,姓林的,我绝不会放过你……不会……”   王旭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断地发出吼声。   林跃撇撇嘴,其实吧,武侠小说里的斩草除根灭人全家有时候想想也可以理解,像骆玉珠母子,还有陈路——那小子正一脸仇恨看着他,如果不是巧姑死命抱着,九成九会学他哥上来拼命。   “我对你们陈家的耐心,在半年前就耗光了。”   陈江河从戒备他和骆天宝的两名保安的夹缝冲到林跃面前:“我求求你,饶了她,再饶她这一回,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说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去,嘭嘭地磕头。   上次磕头是在海外仓,对着手机,没有外人在场,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玉珠集团的董事长给林跃磕头求放过,这脸……丢尽了啊。   “你该求的不是我,是法律。”   如果说以前林跃对他还有几分好感,那么半年前,他对陈江河的好感已经被骆玉珠和王旭两人的得寸进尺消磨殆尽。   “走吧。”   杨雪对陈江河的印象不错,可是今天,她发现自己有点厌恶这种人。   骆玉珠和王旭不断地恶心林跃的时候他在哪儿?有拿出男人气概教训不成器的儿子和刻薄的老婆吗?没有。   玉珠集团之所以垮,骆玉珠之所以有今天,跟他的纵容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就这样走了。   留下被摁在地上的王旭和像条狗一样瘫痪的陈江河。   骆天宝没敢动,因为两名保安把他盯得很死……能在机场当保安的,肯定不会比他身手差。   记者们倒是很开心,因为今天有素材了,还是那种一定会点爆舆论的素材。   ……   啪嗒,啪嗒,啪嗒……   高跟鞋很有规律地撞击地面。   杨雪和林跃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   “骆玉珠虚开增值税发票,这事儿是你做的吧?”   “没错。”   林跃没有隐瞒:“当初在董事会上,孙晓等人逼宫金利,要他免去我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以前反我反的最厉害的刘菊明和匡勋突然反水,他们大吃一惊,其实孙晓抛出提议后,紧跟着举手赞同的三位董事里那个叫王昕的,同样是我的人。他的小舅子开了一家铝合金厂,跟玉珠集团有业务上的往来,那你觉得骆玉珠这么多年来就没想整垮我吗?能够影响金利做决定的,就只有双乌集团董事会的人了,要怎么做才能跟反对我的人搭上线,并让他们相信她能够帮上忙呢?”   杨雪道:“利益输送?”   “没错,每个人都有弱点,商人的弱点……大多是钱。当我掌握了双乌集团董事会,王昕被‘清洗出局’,又没人敢接手他的股份,找到骆玉珠让她帮忙搞点钱跑路,说如果不跑,就会被我送进监狱,并供出骆玉珠贿赂他时,你觉得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杨雪摇摇头:“一步错,步步错。”   “最多判个两三年的罪,就这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林跃说道:“陈江河以为他倾家荡产,终于救出了老婆,岂不知回国等于投案。”   “那王昕呢?”   “现在应该在巴厘岛搂着大洋马快活呢吧,唔,他就好这口。”   他居然牺牲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拉骆玉珠做垫背的,既然后者因为经济问题进去,那王昕这辈子也别想回国了。   骆玉珠会相信一个身价不低于自己多少的董事出卖她吗?挪用集团资金和虚开服务发票这种事,就算陈江河知道了,也只能帮她隐瞒,所以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好,岂不知王昕的存在,就是奔着玉珠集团去的,早在十年前林跃就写好了剧本,攥住了她的小辫子,以防像上次骆玉珠配合陈金土、大狗诬陷陈玉莲造假的事情再次发生。   以陈江河和林跃当年的交情,本来双方可以相安无事的,但是骆玉珠的小心眼,王旭的嫉妒,最终磨灭了他的耐心和小时候的情谊,最终走到今日田地。   其实除了陈江河一家,任谁知道林跃跟他们的恩怨的来龙去脉,都无法指责他做的不对。   “你可真阴险,故意挖坑给她跳。”   “你知道吗?看着一只臭虫在你面前跳啊跳,跳啊跳,看它玩够了再一脚踩死,啪,汁都爆出来,很爽的。”   “变态!”   “人生路漫漫,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么?”   ……   不到半天,义乌市,浙江,乃至全国性的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   别看玉珠集团只是一家在省内有些名气的企业,双乌集团那可是全国闻名的头部民企,林跃作为它的一把手,做点什么,说点什么,那自然是非常人能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骆玉珠对媒体控诉林跃是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很快地,双乌集团的律师便向法院递交了诉讼请求,要求追究骆玉珠的刑事责任。   没说的,网上又掀起一场针对这件事的舆论风暴。   上次火的是王旭,这次火的是骆玉珠。   十年前她和陈金土、大狗联合起来诬陷陈玉莲售假的事也被抖了出来,更有小道消息称,前两年她为了挤掉陈玉莲商会会长的职务,愣是威逼利诱小商品城的商户搞联名信,虽然最后事情成了,却也闹了个灰头土脸,令人耻笑。   从骆玉珠找林语堂上电视控诉林跃公报私仇的恶行,事后当爹的被以重婚罪判了两年,如今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到王旭收买水军给林跃和邱岩泼脏水,再到这一次的无端指控,大家已经先入为主地不拿这对母子当好人,她被“匿名人士”举报经济犯罪给警察抓了,对于多数人而言,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西班牙的绑架案跟林跃有关,那她进了局子不是正好跟警察细致地唠一唠么,可是等了好多天这事儿都没音,林跃该上班上班,该出差出差,该筹备婚礼筹备婚礼,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很简单,骆玉珠在机场的叫嚣就是很单纯地泼妇骂街。   两个月后。   义乌市法院针对骆玉珠经济犯罪一案给出了判决结果,因犯虚开增值税发票罪,挪用资金罪,行贿罪,诽谤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罚金八十五万四千三百二十一元。   这样的展开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陈江河把海外仓和名下能卖的资源都卖给阮文雄,凑了一亿美金交给绑匪才把骆玉珠赎出来,结果刚回国就被警察抓进局子,还因为经济犯罪一口气判了十一年。   他求爷爷告奶奶,搭上脸面和钱最后得到了什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里子面子银子和人,一个都没保住。   当然,有一个还算好的情况,那就是骆玉珠的小命保住了,然而某种程度上讲,还不如死了呢,因为十一年后出来她多大了?54岁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她终于把自己玩儿进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自取灭亡了。   反正没几个人同情她。   ……   三月。   草木芬芳,春燕筑巢。   林跃和陈婷婷的婚期到了。   虽然身家百亿,但毕竟是陈家村里走出的企业家,陈玉莲不愿意整洋的,要求按老辈儿的流程举行婚礼,陈婷婷的父母不会反对,林跃嘛……他是嫌麻烦的,不过也就一两天的事,既然老太太高兴,那就这么办吧。   李铭自告奋勇,上车司机,下车伴郎,开着一辆相对低调的奥迪S8行驶在最前面,后面是清一色的奔驰E级。   要说他买不起更贵的车子,没人相信,主要是到了他和陈婷婷这种关系,没必要用劳斯莱斯,法拉利,阿斯顿马丁什么的来衬托身份和对女方的尊重,这种商务内敛风反而会博得路人的好感。   “李铭,你跟田薇薇的事……也该定下了吧。”   “跃哥,我已经带她见过爸妈了,他们都很满意。”   “那就好。”   林跃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   陈家村靠近火车站,虽然道路两侧的景象不像二三十年前,以稻田、卖场、树林和荒山为主,但是城乡结合部的气息还是很浓郁的。   “停车。”   突然间,林跃喊了一声。   李铭一脚下去闷停车辆。   “跃哥?”   “你们看……那是不是陈江河?” ###第二千一百二十一章 卷末-陈江河篇   一听“陈江河”这三个字,李铭顿时警觉,他挺怕那个人财两空的家伙趁机闹场的,要知道今天可是林跃的婚礼,好日子被搅了的话,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当他顺着林跃的视线,看向斜前方一处废弃厂房左侧空地时,发现一个身材消瘦,穿着件灰外套的男子在种满柳树的堤岸来回行走,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出他的嘴不断翕动,振振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样子不像来闹场的啊。   李铭把头探向后面,看着后座的林跃说道:“他好像是……在找什么?”   林跃轻轻点头,他也觉得陈江河是在找什么。   这时副驾驶坐的陈平说话了。   “他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上次回陈家村看姑姑,肖婶还跟我聊起这件事呢,讲陈江河这些天老爱往前面的河堤跑,多的时候一天能来三次,村里人不放心,跑过去问他找什么,他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在那嘟哝,怎么不见了呢,怎么不见了呢,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李铭又仔细观察片刻,指指自己的脑子。   “跃哥,平哥,你们说……他这儿是不是有问题了?”   林跃皱眉不语。   陈平回应道:“据肖婶讲,好几次都是骆玉珠的弟弟骆天宝过来接人,还在河堤上起过冲突,最后金锐叔把陈金水找了去,这才给陈江河赶回家。”   玉珠集团倒了,陈江河欠了一屁股债,本来以他的能力,有很多企业愿意收留的,但坏就坏在他们一家得罪的是双乌集团的林总,陈江河又不愿意离开义乌,那谁会请一个烫手山芋放在自己公司里,等着林总给穿小鞋吗?   即便林总没那么小心眼儿,别家公司的管理者也不会冒这样的险,给自己找不痛快。   骆玉珠进去后,陈江河和两个儿子搬到了骆大力的老宅居住,那地儿离陈江村……属实不近。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林跃的话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找什么?”   “一座桥。”   “一座桥?”   当年陈江河惹祸外逃,遇到了骆玉珠,俩人就是在这条河的桥洞下住了一段时间,一个熬糖一个去卖,如今骆玉珠进去了,他找不到人,难免会有情绪,来这里寻找过去的回忆。不过可惜的是,一晃20多年,市里建起一座座高楼,郊区通了柏油路,社区旁边是大大小小的公园,曾经破败的河道也变了模样,那座日久失修的石头桥跟着不复存在,他能去哪里找呢?   有时候仔细想想,这货真像是电影里被下了降头,离不开骆玉珠一样,她进去后这才几天,有两个月吗?都变得跟精神病人似的,《情满四合院》里的傻柱被秦淮茹利用完毕一脚瞪了,也没变成他这个样子。   林跃没有细加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李铭满心不解,却也不敢怠慢,忙提精神继续开车,以免误了吉时。   ……   婚礼进行得非常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邱英杰和张学夫妻没有到场参加,对此大家也能理解,即便邱岩不在乎这个,也免不了有人指指点点,把她的父母当成议论对象,所以不来也挺好的。   杨雪倒是很大方,还把刚刚学会走路的杨思跃带了过来。   巧姑自然是要到场的,也带着她的两个孩子。   陈东和陈茜觉得小孩子蛮好玩的,问杨雪他叫什么,答杨思跃。   这个名字落到小孩子耳朵里不会多想,那些宾客嘛,无不扼腕叹息,心想杨雪给孩子起名也要有纪念意义,不知道陈婷婷知道的话,会有怎样的想法。   陈金水夫妇没有来。   这也正常,不提当年林跃站在镇长家门口骂街的事,就养子陈江河跟林跃闹到这一步,俩人也没有道理过来捧场。   陈大光倒是来了,满面春风的招呼各位宾客,逢人还说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他跟林跃现在是好朋友,不是敌人,以后大光集团得多跟双乌集团展开合作才行。   反正这家伙的脸皮让所有陈家村的人开了眼。   亲爹给别人送进监狱,他还能讲我们是朋友,也是个奇葩。   王旭是要来闹场的,不过骆天宝拦住了他,一整天都寸步不离,就怕他落得个寻衅滋事的罪名,被林跃送去监狱跟他妈团聚。论辈分骆天宝是王旭的舅舅,所以即便再不甘心,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在煎熬中度过这一天。   这同样也是陈江河犯病跑去河边寻找石桥的原因,骆天宝一个人嘛,看不好两个,王旭最危险,就只好先顾王旭这边了,而且说到底骆天宝跟陈江河没有血缘关系,照顾个十天半月可以,每天都发疯似地往河边跑,心里肯定不爽,也会有随他去吧的想法。   趁着骆玉珠被判十一年这份大礼,林跃和陈婷婷结束了快二十年的感情长跑,迈入婚姻的殿堂。   半年后,王旭也调整好了心态……不,准确地说是精神胜利法大成。   陈江河的情况时好时不好,骆玉珠又进了监狱,弟弟还在上学,总不能把养家糊口的责任都推给骆天宝吧,没办法,他只能去找工作。   浙江师范大学放在国内也是一本大学了,而外语系毕业生在义乌这个全世界小商品集散地是非常吃香的,找工作不是难事。   他分析的很好,想的也很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然而事实却是没有哪一家企业愿意接纳他,这不仅仅因为他得罪了林跃,还因为他当年买水军给林跃和邱岩泼脏水的事闹得很凶,简单来讲,他成了这个时代的网黑,正经公司的HR当然不愿意招一个有损企业形象的人进来。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什么叫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就在王旭连连碰壁,又没有办法丢下不清醒的养父,还在上学的弟弟去外地打拼,整个人陷入消沉的时候,陈大光打来电话,请他到大光集团工作。   放在以前,王旭肯定会让这个整垮玉珠集团的罪魁祸首之一有多远滚多远。   但是现在,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拒绝陈大光,挂断电话后考虑了一天时间,选择了答应。   当然,他不是真的要为陈大光打工,他是想找机会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毕竟大光集团里有很多跟随陈江河白手起家的老人,只要能跟这些人接上线,玉珠集团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陈大光挑选的工厂都是生产面向国内市场的产品的,陈江河说过,国内市场趋于饱和,未来国外市场才是国内企业的赢利渠道,虽然新材料的专利给了阮氏集团,可是他跟卢教授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些资源,把它们整合到一起的话……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然而进了大光集团,陈大光啥事儿都不让他干,就跟当初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操作一样,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搞行政,不,应该说更过分,平日里负责什么呢,端茶倒水,复印文件,打电话订酒店,上车拿包下车打伞,都是些跑腿儿打杂的活儿,正经事一件没有。   陈大光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年轻人太浮躁,不够踏实稳重,有句话怎么说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之所以这样安排他,是要磨炼他的意志,改善他的性格,多看多想多做少问为什么,这样时间长了,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还让他放心,一旦时机成熟,副总的位子将会是他的。   瞧这大饼画的……   时机成熟,什么才叫时机成熟?   还不是陈大光说了算。   王旭虽然气愤,但也没辙,谁叫别人胳膊粗呢,拗不过就只能忍。   ……   另一边,林跃在新婚蜜月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马来西亚的首都吉隆坡。   阮氏集团总部大楼最高层,阳光把整个房间照亮,出风口的冷气呲呲地吹,下面的白色飘带左摇右摆,一副弱不禁风地样子。   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从门口望去,茶盘的勺子反射着夺目的光彩。   林跃看了看腕表的表盘。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表。   看得出来,他等的有些心急。   穿着工装的女秘书陪着笑容站在门口,两手放在身前的姿势与其说谦恭,不如讲内疚。   任何时候让客人等待都不是一种好的礼数。   “哎呀,林先生,让你久等了,实在是会上要讨论的事情很多,偏偏都很重要,没办法,脱不开身。”阮文雄面带笑容由外面走进来。   女秘书松了一口气,跟老板有过眼神交流,转身离开房间。   阮文雄走到林跃对面的沙发坐下来,看到咖啡凉了。   “怎么?不对胃口?刘梅,给林先生换我上次从TW带回来的冻顶乌龙。”   刚刚出去的女秘书又走了进来。   林跃做了个“不用”的手势。   “我在这里等了21分钟。”   “抱歉啊,让林先生久等了,这样,KLCC开了一家全新的高星酒店,待会儿我做东,权当向林先生赔罪了。”   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说辞,心里的气也该消了,但是林跃不一样,因为他很清楚阮文雄说在开会什么的是在放屁,这老小子是故意把他晾在会客室将近半个小时的。   下马威也好,想看看他多有耐心也罢,总之这是叫人十分不爽的一件事。   林跃一脸玩味地看着他:“请吃一顿饭怎么够?”   “这……”阮文雄表情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那依林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表达歉意?你说什么,我都认罚,好不好?”   球踢回到林跃脚下。   正常情况下,想要继续谈话的客人就应该适可而止了,但……林跃这个客人最喜欢干喧宾夺主的事了。   “认罚?那简单,一分钟一千万美元,我足足等了你21分钟,那就是两亿一千万美金。”   “什么?”阮文雄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认罚就赔我两亿一千万美金。”   这下阮文雄听清楚了。   门口站的女秘书刘梅也听清楚了,面部表情那叫一个夸张,嘴角在抽,眼角在抽,鼻翼在抖。   她就没见过这种人,等过阮文雄的客户多了去了,哪怕眼前这位林总身家丰厚,是中国知名企业家,那也够奇葩的。   21分钟两亿一千万美金?   谁的时间这么金贵?比尔盖茨都做不到吧。   阮文雄说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林跃摇摇头:“谁跟你在开玩笑,21分钟,两亿一千万美金,你没听错,我是认真的。”   阮文雄多少带点恼意:“林先生,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深感抱歉,但是这两亿一千万美金……我觉得你不是来谈合作的,是来耍我的。”   “耍你?”   林跃说道:“我可不会跟钱过不去……还是说,你自认为自己不值这两亿一千万美金?”   阮文雄再三确认,知道林跃没有在说笑,这事儿很奇怪,谁给他的勇气说这种话?   “什么意思?”   林跃微微一笑,拿出手机,在按键面板点了几下。   “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们,陈江河的玉珠集团已经没有钱了,那一亿美金他筹不来的。”   “……”   “我看不如这样,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各取所需,你们觉得怎么样?不过价格方面,可能得打个折扣。”   “……”   “你要知道,在这个时间点,除了我肯接手这个烂摊子,再没有人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难不成你们真要撕票,这样做除了在警察局的档案里记上一笔,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   “……”   “成交。”   “……”   “合作愉快。”   嘟嘟嘟嘟……   接下来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阮文雄的表情超级难看,刘梅更加慌张,因为她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做秘书的人都很机灵,她当然懂得事情知道多了,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道理。   “我……我……我去整理会议纪要。”   她这儿一脸苍白地逃出房间。   阮文雄往门口瞪了一眼,回头说道:“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第二千一百二十二章 卷末-王旭篇   陈江河被和阮文雄绑架那会儿,阮氏集团联系绑匪交够赎金,把阮文雄救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国,因为他很想知道陈江河的下场,毕竟玉珠集团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陈江河建了那么多海外仓,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交赎金了。   后来了解到骆玉珠把陈江河从绑匪手里换出来,还打电话过来找他借钱。   到底是商海沉浮多年的生意人,很快嗅到这件事里的商机——做中间商,两头吃。   左手索要陈江河倾注全部心血建设的海外仓,右手跟绑匪讨价还价,要点折扣,这样一来便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对自己的操作是满意的,不过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不能跟别人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隐秘的谈话内容居然出现在林跃手上。   “这东西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曝光后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林跃端起咖啡,非常没有礼貌地浇在茶几的花瓶里:“还是那句话,就看你的家族认为你值不值这些钱了。”   “……”阮文雄的脸色不断变化。   声音是他的声音,谈话内容也一点不差,这件事没假。   如果曝光出去的话,不仅会牵连阮氏集团,公司股价受丑闻影响指定暴跌,他也会受到绑架案牵连,搞不好将有牢狱之灾。正如林跃说的,一旦进去了,对阮氏集团造成的损失对比他没进去,这几年能为家族挣到的利益,差价比两亿一千万美金多还是少。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阮先生你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下马威的,我这人比普通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这不代表我的时间很廉价,相反,它一向金贵,很金贵。”   “……”阮文雄还是不说话,但是目光比刚才更加阴冷了。   林跃翘起二郎腿,嗤笑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觉得马来西亚是你的地盘,我呢,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一个人来到阮氏集团总部,还出言不逊威胁你,老话讲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你这种在东南亚呼风唤雨的人物,对么?”   “呵……”   阮文雄笑了笑,没有说他猜得对,也没有说他猜得错。   林跃说道:“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在东南亚飞来飞去也没像你跟陈江河一样,被人绑架勒索赎金吗?”   阮文雄说道:“因为那时候你的身份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助理。”   这是周围人普遍的看法,以前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金利,他只是一个总经理助理,就算属于企业高管,那也是排在最后面的,绑架他有用吗?要钱少了不值当动手,要钱多了人家一咬牙,换个新的总经理助理,算起来风险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所以干吗要绑架他。   “那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呵呵。”林跃也对他笑笑,拿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推过去:“看看上面的人你认识吗?”   阮文雄往前倾了倾身,当看到照片中间被一枪爆头的尸体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林跃说道:“马来西亚最大的华人黑帮的老大伍龙图,你应该不陌生吧?不,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二叔,去年他过寿,伍龙图可是被奉为上宾,和他一个饭桌的,我记得……当时伍龙图给你二叔送了一枚纯金打造的寿桃,得不少钱呢。”   后面的话阮文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伍龙图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太大。   阮氏集团这么多年来能够屹立不倒,成为东南亚最大的五金出口商,除了家族经营多年的政商关系护航,黑道方面全是伍龙图帮忙打点,这也是他对林跃动歪念头的本钱,没想到……没想到伍龙图……居然死了。   “你杀了他?”   “怎么可能。”林跃拍掉裤脚附着的一抹灰尘:“不过他的家人想找凶手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指条明路,不妨去缅甸的克钦邦看看。”   克钦邦?   从马来西亚跑到缅甸查案?还是金三角那种地方?   伍龙图在吉隆坡可以呼风唤雨,不代表去了缅甸也是一号人物,何况还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说法。   虽然林跃不承认事情是他做的,但是有时候嘴里说出的话并非心里话。   阮文雄腿一软,重重地坐回沙发上。   林跃继续说道:“这21分钟等得挺值,你说是不是?阮先生?哦,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撺掇陈江河找你借钱的人不是别人,是我。”   这话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林跃算准了他会在中间搞小动作,给他和陈江河挖了两个天坑。   “你……”   “我什么?怎么能预判你的行为?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人比较喜欢利用人性,而商人的弱点是太看重钱了,成功的商人尤其如此。”   “是我小看你了,这件事,我认栽。”   阮文雄用手搓了一把脸,说话的音量都低了三度,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大风大浪见过无数,对个人能力很有自信,但是现在……面对沙发上坐着的人,内心唯一的情绪就是恐惧。   没错,恐惧。   如果说陈江河是蝉,那他就是螳螂,林跃嘛,黄雀。   不,这件事其实更复杂,林跃利用了陈江河跟西班牙贸易商的利益冲突,莱昂和王旭的过节,费尔南德跟玉珠集团的恩怨,搞不好当初杨氏集团抢滩费尔南德也是这家伙背后指使,再然后……是他。   环环相扣,丝丝相连。   至于伍龙图落得这般凄惨下场,相信只是林跃等不及了,要给阮家来个杀鸡儆猴,因为安全起见,对方完全可以等他去中国处理玉珠集团的事务时再来谈这件事。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林跃说道:“那就来谈谈合作内容吧。”   让他等了21分钟就勒索走两亿一千万美金,就这还不是合作内容?   阮文雄彻底无语了。   “……”   二十分钟后,林跃走出会客厅,这次阮文雄学乖了,没有按照早前想法叫刘梅相陪,亲自把人送到楼下,看着客人上车离开。   ……   两个月后。   义乌小商品城。   王旭看着货物运进仓库,同摊位主交接完毕后上车离开。   要不是有司机在,他早就一拳砸到车窗玻璃上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陈大光一直让他搞行政,前些天他找到巧姑,让她给换个干实事的工作。   在他看来,自己喊陈金水爷爷喊了那么多年,平时也把巧姑当姑姑看待,现在求到她面前,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得把事情办了。   事实证明他找对人了,工作岗位确实换了,不再做端茶倒水,打字复印这种浪费人生的活儿,而是变成了跟车押运和做出库统计。   是,工作忙了,每天过得也充实,可TM这种工作完全没有发展空间,跟他大学学的东西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去找巧姑吧,巧姑说是陈大光的意思,讲年轻人要多磨炼一下才好重用,去基层学习了解一段时间挺好,很多富二代为什么不成器,就是因为总在天上飘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柴米油盐贵,这样的人,给副总的位子她能放心?   他又去找陈大光,陈大光又是怎么说的?大光集团可是陈东和陈茜的资产,作为股份代持人得为企业负责,为企业负责就是为孩子负责,反正说来说去都有理。   最后,他妥协了,不打杂,改押车了。   这工作,累啊,不仅累还没啥营养,不说大学生,随便找个中专、高中毕业的都能玩转。   陈大光妥妥地在耍他。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难受是难受,起码工资没少给,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富二代,得学着自食其力了。   王旭没有跟车回厂,半路经过一家叫明珠饭店的小馆子,突然想喝酒,便去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兰花豆,从酒架拿了瓶牛栏山二锅头,一个人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喝闷酒。   到五六分醉的时候,他去柜台结账,老板要33,愣是磕到30,这才交钱离开,并且没有忘记带走那半瓶白酒。   他摇摇晃晃走了,到接近住的地方的时候,巷口停着的一辆奔驰车副驾驶的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王旭。”   “你……你是谁?”王旭闻言急停,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我是阮文雄。”   “阮文雄?”他仔细打量面前穿休闲西装,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男子:“我爸不是把对街事项交给吴董处理了吗?你去找他,别来烦我爸。”   他喝了酒,说话很冲。   当然,就算没有喝酒,面对阮文雄说话也不会温柔,因为在他看来,就是这个老家伙趁火打劫,用极低的价格从陈江河手里买走了海外仓和玉珠集团所掌握的新材料的专利。   阮文雄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爸的。”   “不是找我爸?那你找谁?”   “我找你。”   “找我?”   阮文雄拍拍后车厢的门:“上车说吧。”   王旭看看身后的车来车往,又看看一脸认真的阮文雄,思考片刻后把半瓶牛栏山二锅头往口袋一揣,跟着后者进了奔驰车。   驾驶位空着,司机不知道被赶去什么地方,看得出来,阮文雄是真的有话要跟他讲。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在大光集团做得很不开心。”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做得不开心,想要有更好的发展,不如过来跟我干,你也知道,我买下了你爸的海外仓,玉珠集团在国内的销售体系也被我拿到了,可是我阮氏集团一直深耕东南亚,对国内市场不是很熟悉,急需要一个懂国内市场,且有能力的人来帮我整合这些资源,本来我想去找陈江河,说实话我很欣赏他,但是现在他的样子……唉,不过他不行,还有你这个儿子,只要你答应帮我,那些以前跟着你爸创业的人也会帮我,不是吗?国外来的资金和内部有经验的管理人员,咱们这叫强强联合。”   王旭在陈大光那里坐了好几个月的冷板凳,现在阮文雄说请他到自己公司上班,还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有点顾虑,毕竟阮氏集团是东南亚的五金商,帮助阮文雄整合国内市场,多少有点吃里扒外的意思。   “海外仓运作起来是陈江河的心愿,新材料的专利是玉珠集团的遗产,你妈为了拿到它下了大力气,这些……在别人手里发挥作用,还是在你手里发挥作用,意义是一样的吗?王旭,如果你能把事情做好,向董事会展现你的价值,未来有一天或许我们能够成为合伙人,那时候你父亲的设想,也算在你手里发扬光大了。”   这番话把王旭说动了,事情已经这样,他还能怎么办呢?面对阮氏集团这艘大船,现在的他就是一只小螳螂。   阮文雄蛊惑道:“我知道,你恨陈大光,你来帮我,日后把他的大光集团挤垮,不仅可以报仇雪恨,还能向所有人证明,你的能力在陈江河之上。”   “好,我答应你。”   王旭投降了,尽管知道这是大饼,未来发生什么,能不能兑现还是两码事,然而这些日子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得对别人有价值,别人才会给你画大饼,没有价值的人,别人都懒得忽悠你。   阮氏集团的平台确实比大光集团要大,阮文雄也确实需要了解国内市场的人帮忙,他好歹是陈江河的儿子,原玉珠集团的继承人,在这方面有其他人没有的优势。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阮文雄给的钱多。   现在的他……很差钱。   阮文雄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在这一点上,比你爸要好很多。”   王旭没有回应他的称赞,转而问了一个问题:“阮先生,你把我招进你的公司,就不怕因此得罪林跃,背后给阮氏集团下绊子?”   “中国市场只是阮氏集团整体业务的一部分。”阮文雄说道:“而且我觉得你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双乌集团对阮氏集团的威胁,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们阮氏集团不比双乌集团实力差。”   “阮先生有魄力。”王旭恭维道。既然阮文雄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他相信,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输给陈江河。   他也知道,阮文雄在利用他,可他何尝不是在利用阮氏集团。   先是陈大光的大光集团。   然后是林跃的双乌集团。   不过这一次他接受教训了,这件事不能急躁,得慢慢来,然后看准时机,把这两个人蹬死。   阮文雄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   数日后,巧姑带着陈东和陈茜推开肯德基的门走出来。   猛一抬头,看到陈大光正站在一辆奥迪车旁边,像是在跟车里的人谈话,她走进一看,发现是林跃。   “我知道,他去了阮文雄那里。”   “那你可得小心了。”   “你也该小心点。”   “我为什么要小心?我跟阮氏集团又没利益冲突。”   “杨氏是做五金的,杨氏有啊,而且……杨雪的儿子,是你的吧?”   “陈大光,你心思很重啊。”   “不是我心思重,你听听她给孩子起的名字,再看看……那眉眼,那嘴巴,那脸型,简直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被巧姑听到,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刺激?无奈?苦涩?害怕?鄙夷?多少都有点。   陈大光看杨雪的孩子能看出他们像林跃小时候,怎么到了陈东和陈茜这里,就看不出来了呢。   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便在这时,她看到林跃朝他们三个看过来,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戏谑和得意。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随着林跃推开车门,从上面下来,一面挥手打招呼,陈大光这才发现巧姑带着孩子出来了。   “吃饱了?”   “嗯,吃饱了。”   巧姑很紧张,强颜欢笑走上前。 ###第二千一百二十三章 卷末-陈大光篇   林跃捏捏陈东的脸蛋:“越长越胖乎了,来,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小家伙今年12岁,身高已经接近1米7,看着很壮实,想来平日里生活不错。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每次见面林跃总会给钱,多则一人一千,过年翻倍,少则三五百块,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讲,钱挺多,可是对比他的身价,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就算陈家村的人看到也不会多想,毕竟巧姑经常往陈玉莲那儿跑,自从陈大光去参加林跃和陈婷婷的婚礼,并说出过去的事不提了,他们已经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巧姑去陈玉莲家就更勤了,还经常带两个孩子过去吃饭。   这也很正常,以前她在陈玉莲店里帮忙,她们关系好村里人都知道。   “谢谢林叔叔。”   陈东和陈茜接过零花钱,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小孩子嘛,跟妈妈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巧姑从小就跟他们讲陈玉莲的好,讲林跃的好,即便陈大光、陈金土仇恨林跃,又能改变什么呢?而且每次见面都给零花钱,数额还不小,那当然觉得林叔叔对他们好了。   林跃直起身子,望面带局促的巧姑说道:“上次回家,我妈说很喜欢陈东和陈茜,讲他们跟你一样乖巧懂事,想认他们做干外孙干外孙女,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这……”   怪不得刚才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每次俩人幽会林跃要玩儿新花样时都会像现在一样提心吊胆,事到如今快成条件反射了。   “这还犹豫什么?好事啊。”陈大光在旁边拍板,一口应下。   他是什么想法呢?现在阮氏集团要进军中国市场,还把王旭笼络过去,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败给那个小毛孩子,但是阮氏集团的财力绝非大光集团能比,如果陈东和陈茜认陈玉莲做干姥姥,那他就能拉到双乌集团的支援,再加上杨氏集团的配合,阮文雄想要从他手上分一杯羹?那是不可能的。   “玉莲姑和爸的关系……不好吧,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巧姑的顾虑有二,第一,她知道这是林跃的恶作剧,这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搞点让她心惊肉跳,又觉刺激的事情,翻遍历史,绿帽子戴成陈大光这样的,不说后无来者,也绝对是前无古人了。第二,陈东和陈茜认陈玉莲做干姥姥,那她岂不是陈玉莲的干女儿,关系乱了。   “说什么闲话啊。”陈大光接过话头:“老陈家在咱们这一代就出了五服,出了五服就不是亲戚了,到陈东和陈茜这一辈那就更远了,谁会挑这种理啊?”   巧姑听他这样讲,又被林跃一瞪,顿时立场全无。   “那……好吧。”   陈大光笑呵呵地道:“近门加干亲,这算不算亲上加亲?”   林跃看着陈茜和陈东说道:“当然了,咱们可是近亲。”   “既然这样,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请客,义乌大酒店,带他们拜干姥姥。”   “哎,怎么能你请呢?不合规矩,我来安排就好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陈大光很开心,超级开心,因为他麻痹对手的计划生效了。   试想如果林跃还把他当敌人,怎么可能让陈玉莲收陈东和陈茜当干外孙和干孙女,现在双乌集团势大,阮氏集团又来势汹汹,他的最佳选择就是抱紧林跃的大腿,先让企业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再图谋报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巧姑当然知道陈大光打得什么主意,她能说什么?只能是在心里为陈大光默哀。   ……   十一年后。   2018年。   这一年,林跃和陈婷婷的孩子林菲上小学三年级。   这一年,邱岩病情稳定,她、林跃和陈婷婷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不过一直没有孩子,这是医生的建议,也是林跃的坚持。   这一年,陈金水的老婆病故,巧姑搬回老宅伺候亲爹。   这一年,陈东和陈茜大学毕业,一个进入大光集团实习,一个进入茱莉亚音乐学院继续深造。   这一年,双乌集团作为一家非上市公司,市值估价超3000亿。   这一年,杨氏集团完成了战略转型,从以前的五金和首饰加工,扩展为集采矿、冶炼、锻造、生产五金制品为一体的综合性企业。   这一年,大光集团在原有业务的基础上增加了房地产开发业务,成为金华市排名前三的房产商。   这一年,欧洲的海外仓并没有为阮家带去经济利益的跨越,反而成了拖累,不断地给阮氏集团放血,不过另一方面,因为海运成本的进一步降低及国内人工成本的提高,东南亚产的五金制品反而因为造价低廉成为国际市场的宠儿,和杨氏集团基本打平,压了大光集团一头。这让关注陈江河、陈大光、林跃、杨雪、王旭几人恩怨的看客非常意外,这几家公司明明是同行,却都在长久的竞争中活了下来,还有了各自的发展。   这一年,也是骆玉珠即将迎来刑满释放的年份。叫人意外的是,她在里面并没有获得减刑,也不知道是表现得不够好,还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总之在里面一呆就是十一年。   而这一年,对林跃来讲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贸易战袭来,义乌大大小小的工厂受到不小的影响,订单量对比往年明显下滑,虽然双乌集团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规避关税大棒造成的损失,但是其他企业就没这么幸运了。   “林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搞下去,双乌集团会被拖垮的。”肖航带着一丝哀求说道。   肖东风比陈金柱都大,早在五年前就辞去董事会董事的位子,交给他的长子肖航接任。   “是啊,表弟,我那边的资金也没剩多少了,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撑两个月。”陈平伸出两根手指,以此来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跃哥,下面的人都在抱怨,都在等你发话呢,我们是一家企业,不是慈善家,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总经理助理兼董事会秘书李铭也在一边劝他收手。   一个叫名字,一个喊表弟,一个称呼跃哥。   而这里是董事会。   倒不是三个人不懂规矩,是因为喊林总,林董……白瞎啊,还不如这样叫,打感情牌呢。   常喜云一看林跃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无悲无喜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多少有点着急。   “林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要告诉大家一声,这么下去一旦资金链断掉,集团会垮的。”   何瘸子和李金泽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从80年代初吧,到2018年,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林跃在他们两个人眼里,那就是张良再世,孔明重生,把曾经的一个小作坊经营成为估值三千多亿的大集团,他做任何事简直可以讲算无遗策,但是现在,他干了一件……怎么说呢,不是一个商人该干的事情。   他常说企业家要担负社会责任,可是社会责任不该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种方式吧,得有个度啊。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年前的决议还是得坚持下去,这时候不能认怂。”林跃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说了一句话。   常喜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他就不明白了,林跃也没老到犯糊涂的年纪啊,怎么就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呢,你再厉害,能跟美国总统叫板?能跟关税大棒叫板?   何况这本来就跟双乌集团没有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蹚这趟浑水?   其他人一听,叹气的叹气,傻眼的傻眼,不爽的不爽,总之都不赞成他的做法。   “这么多年来……何瘸子,你当年没收入,靠父母和亲戚的接济吃饭,现在呢?换了三个老婆了吧,你年纪上去了,老婆却越换越年轻,大女儿十三了,听说这个小媳妇儿又怀上了,这说明什么,伙食好,生活好,身体也好,是吧?”   “肖航哥,当年肖伯伯申请加入双乌集团,你持反对意见,最后是我拍板定调,这些年来,东风家居是不是成了全国一流家具商?在下沉市场方面做到了极致,一二线城市宜家最大,三四五线东风称王,好好想想,当年没有我给肖伯伯扛去一张席梦思,今天的东风家居或许还是陈家村村头的小作坊。”   “表哥,你我就不说了,对照一下陈洪,应该明白什么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常叔,当年我让你转行搞印染,你采纳了我的意见,这才有了日后收购濒临破产的地毯厂搞鞋帽出口的事,也算是帮你报了在地毯厂被排挤,做了整整十年副厂长的仇。”   “李金泽,以前叫你杀猪佬的人现在还敢这么叫你吗?”   “……”   大家全哑巴了,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的问话噎了回去。   “都不说话?那我继续。”林跃说道:“上面那些话说得不好听,我知道,因为是我讲的,你们才往心里装,要是换了其他人,早掀桌子了对吗?毕竟放在各自管的那一摊里,手下的人和指着你们挣钱的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好酒好烟好菜伺候着。我今天说这么多,只想表达一个意思,人呢,要学会知足,不能忘本。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每个人都赚了不少钱,可你要把‘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这句话当成金科玉律,人生信条,那就真得成了金钱的奴隶了,现在来自海外的订单大幅减少,我们还能不受影响,可是那些产品单一,资金链脆弱,抗风险能力差的小企业怎么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话说得轻巧,但是这八个字后面是多少人失业?又有多少家庭陷入困顿?义乌靠什么成长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的?不就是靠着物美价廉的小商品起来的吗?而这些小商品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些经不起太大风浪的小企业堆起来的,一旦他们完了,义乌作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在这个重要时刻,双乌集团不站出来跟他们一起扛,还有谁陪他们熬过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   话很长,但是表达的内容很清楚,那就是这些遇到困难的小企业他救定了。   “可是……”   李铭还是觉得这样做有点太极端。   用双乌集团的钱补贴那些小企业可以,但是以这种不计代价的方式,实在是有些不智。   本来出口国外的产品是有退税的,再加上双乌集团的补贴,一批小企业已经挺了半年左右,可是天知道贸易冲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双乌集团再有钱,也架不住这种程度的失血啊,万一救活它们,双乌集团倒了,那不也是市场的重大损失吗?更甚至,那些小企业没挺过去,双乌集团也被拖垮,那不是更悲催?   李金泽摇摇头,制止李铭继续讲下去。   因为他比表弟更懂林跃的意思,那就是这些年大家都赚得盆满钵满了,是时候收手了,那些小企业,林跃是一定要救的,哪怕搭上双乌集团也在所不惜。   从以前成立诚信基金,给受假货泛滥冲击濒临倒闭的商铺批无息贷款,到拿集团的钱补贴义乌的出口企业,平心而论,比较资助大学生,建希望小学,给灾区捐款一类慈善,口碑基本等于无,因为普通人根本不会同情那些小商户和小企业主,甚至会被人非议,说林老板就是想出风头,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这家伙就爱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跃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记住,一定要盯紧协议落实情况,谁敢瞒天过海,搞第三方转销的把戏,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起身朝外面走去。   众人等他走后又议论了几句,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李金泽、何瘸子、肖航、常喜云,他们手里的股份一多半都是帮林跃代持的,就算不考虑以前的交情,他执意这么做,大家也改变不了大局。   最后几人的共识是,哪怕董事会最年轻的成员李铭,经过这么多年工作,也早已实现财务自由,大家该劝的也劝了,剩下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   两个月后。   入冬,关税上的对抗还在持续。   先是网上爆出双乌集团资金链吃紧,一些不重要的岗位开始裁员,然后是去往合作企业的催款员千方百计地讨要货款,义乌人,尤其是经商的义乌人,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没错,双乌集团出了大问题。不客气地讲,林跃以一己之力把贸易对抗带给义乌中小企业的风险都转嫁到了自家企业头上,再直白点说,在小商品这个领域,他跟美帝的关税大棒杠上了。   认为他够MAN的有。   认为他螳臂当车的有。   认为这是一出好戏,看点满满的有。   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的家伙,毕竟双乌集团屹立浙南三十年,听它的名字都听腻了,有句话叫一鲸落万物生,它倒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抱有这个想法的人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就是陈大光了。   “巧姑,你快看,快过来看啊。”   陈大光一脸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苹果XS MAX,手机APP正在播放一位小哥制作的视频——关于双乌集团这些年的发展情况,建厂,扩容,增产,营销,收购,改制……一直到林跃力排众议,疯狂地给那些因为关税加码和订单锐减的小企业以补贴的历程。   “林跃要完了,哈哈,双乌集团要完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巧姑走过去,夺过手机看了几眼,虽然对社会上的传言有所耳闻,但是看到一部分幸灾乐祸的家伙说的话,还是很生气。   “你知道陈东管这些人叫什么吗?键盘侠,几年前大家上网还会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现在的一些人,太没素质。”   这话讲的陈大光一脸难堪,因为他就是没素质。 ###第二千一百二十四章 卷末-其他人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真是这么个理。”   “我怎么觉得林跃是故意整垮双乌集团的,他完全可以不救那些中小出口企业的,如果没有补贴计划,也不至于把一家两三千亿估值的集团搞到资金链断裂的地步。”   “我听说银行已经开始查封那些抵押物,他可真是头铁,敢跟关税大棒硬刚。”   “林跃跟美帝有仇是吧?”   “没听说有仇啊,听说跟美国企业合作的还不错唻。”   “那他为什么这么干?”   “我听说他就是单纯地想救那些中小出口企业。”   “救别人把自己搞死了?他以为他是谁?太阳吗?当代尼采?纯纯自以为是的傻帽。”   “我看他是想出名想疯了吧,要不然……就是市里安排的任务?他肯定做了犯法的事情,不得不通过散尽资产的方式来求得一线生机。”   “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觉得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了,一点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他活该。”   “楼上三位,早晨起来没刷牙是吗?要么国内做慈善的越来越少了呢,就是你们这种没人性的玩意儿越来越多,寒了好人们的心。”   “他这算什么慈善?获利的是那些中小出口企业主,他们又不会把钱给你,更不会去造福社会,你不会是既得利益群体的一员吧?”   “就像一些人的收入没到个人所得税起征线,便讲自己没纳过税一样,都8102年了,还有这种蠢货吗?”   “我家以前做铝合金门窗的,所以我很清楚一家企业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宣布停工停产,因为想要复工复产,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重新招工,重新培训,再到重建海外客户对企业的信心,都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林总这么做,基本等于救了义乌出口行业的半壁江山。”   “说得忒严重了吧,好像没他义乌就要完蛋一样。”   “……”   类似的讨论还在继续,不同年龄段,不同认知水平,不同价值观的网民在留言区各种交锋,各种互怼。   巧姑把手机丢给陈大光:“这十几年来他帮了你那么多,如果不是他,大光集团的房地产业务能顺利开展吗?找市里批地,商改住,银行贷款,不都是他帮你搞定的?现在他遇到困难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背后说风凉话,陈大光,你太过分了。”   “他那是帮我吗?他那是帮你和孩子,我?我的面子在他那里不值钱。”陈大光恨声说道:“当年要不是他在婚礼上挤兑我,我能坐牢吗?还有我爸,你公公,就是他送进去的,这仇我一辈子都记得,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工商银行那边是我提供的情报,他们才能适时查封双乌集团的抵押物,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   “陈大光,你……你……这些怎么能怪到林跃身上?”   如果当年陈大光父子不死要面子,能搞得贻笑大方吗?如果婚礼后听了陈金水的劝踏踏实实过日子,他能铤而走险犯法坐牢吗?还有陈金土,明明知道儿子是因为走私进去的,却将责任推到林跃头上,背地里搞陈玉莲,母亲被扣屎盆子,林跃不把陈金土送进去,留着过年?   巧姑很生气,可是仔细想想,包括孩子和她……都不是陈大光的,对眼前男人的失望也就没了意义,而且这么多年以来的内疚同样在一点一点消散。   虽然孩子是林跃的,大光集团是孩子的,陈大光这头驴给他们拉了十多年磨,但也当了十多年的陈总,过了一把成功人士的瘾不是?   陈大光上面的话没有说错,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林跃早把他踹死了。   所以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觉得自己欠陈大光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怪他?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帮林跃和陈玉莲说话,以前他家大业大,权势滔天,现在他就要完蛋了,以后不许你再这样,懂吗?”   陈大光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陈大光,你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你再给我说一遍!”   俩人吵架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伴着清脆的锁响,秘书小赵把门推开一线:“陈总,王旭和阮文雄来了。”   “好,你把他们请到会议室,我马上就到。”   小赵答应一声,走了。   巧姑皱眉道:“王旭和阮文雄?他们找你什么事?”   陈大光说道:“如果我说庆祝双乌集团破产,你会怎么想?”   他没有在意巧姑的回答,抻抻西装衣襟,意气风发地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   “阮先生,8000万美金,这就是我的底线,再高没可能了。”   “陈总,你是在开玩笑吗?我阮氏集团在国内的资产都超过6000万美金了,加上欧洲的十个海外仓,你只出8000万美金?”   “就8000万美金,多一毛钱都没有,阮先生如果觉得这个价格太低,可以去找一下其他买家,不过杨氏集团就不用去了,我知道杨雪为了帮林跃保全一部分资产,瞒着他还了一笔银行贷款,杨氏集团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陈总,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那当然了,我不仅知道杨雪的情况,你们阮家的事,也知道一些。今年5月,希望联盟在全国大选中大获全胜,支持你们的国民阵线一败涂地,你们阮家的处境不太好。国内市场和欧洲市场这十年来都是你在管理,随着费尔南德的家族走出困境并和莱昂联手,北非的史瑞夫成了最大的赢家,你虽然接盘了陈江河的海外仓,却无法触动欧洲国家现有的销售体系,一直在亏钱,国内市场又因为跟我和杨氏竞争,产品价格一直上不去,要转型也面临着水土不服,你的牌挺好的,王旭打得也不差,可惜你的对手也都有一把好牌,那局面就尴尬了,把这两块业务砍了吧,你不甘心,不砍吧,又顶不住董事会的压力。阮先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阮文雄平放在膝盖上的拳越攥越紧。   都被陈大光说中了,5月份全国大选,反对党获得了议会多数席位,这让阮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半年来做什么都不顺,中国市场与欧洲市场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断失血,再叠加贸易战的影响,他二叔和董事会的人要求他尽快放弃这两个赔钱货,收缩阵线,回笼资金,投入在越南和印度的新工厂,以免被国内政局动荡所影响,同时也能吃到越南和印度的改革红利。   “好,就按照你说的,六千万美元,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个月内必须到账。”   “没问题。”   陈大光一口应下。   阮文雄带着一丝嫉意说道:“早知道当年我也投资房地产了。”   “阮先生,后悔是没用的,而且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李嘉诚吗?外来的和尚,经也不是那么好念的。”陈大光一面说,一面起身相送:“钱到位后我们再联系。”   讲起搞房地产,他很得意,2008年吃了一波红利,2016年又吃了一波,杨氏集团在林跃的帮助下深化产业链赚到的钱都没大光集团搞房地产赚的多,虽然这也是陈东和陈茜在认干姥姥的宴席上林跃给的建议。   “好,我等你的电话。”阮文雄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王旭没有跟他一道离开,留下来跟陈大光商量交易细节。   巧姑本来是要去接孩子的,往外走时候发现陈大光跟王旭勾肩搭背回了总经理办公室,不由愣住,心想这两个人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她看看左右没人,便走到办公室外面,附耳倾听。   房间里,陈大光和王旭在交谈。   “8000万,果然是他的底线,这一次……谢谢了。”   “只是这一次吗?这十多年来我可没少帮你。”   “你不帮我帮谁,阮文雄吗?好歹我跟你爸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对了,他最近一段日子还好吧?我记得,下个星期你妈的刑期就满了。”   “我爸还行,一个月前就闹着去接我妈了。”   “你说巧不巧,她出来,双乌集团破产,这可以讲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啊,不对,应该说是给你全家人的礼物。”   “是一份厚礼,不过我给她准备的是两份,大光叔,之前答应我的,你不会不算数吧?”   “怎么可能,副总的位子加20%股份嘛,只要交易完成,答应你的东西一个都不会落,到时候咱们爷俩,我在国内主持生产,你在欧洲开疆拓土,一定能够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不是20%,我要30%。”   “我什么时候说30%了?”   “我已经找到能够让海外仓盈利的办法,如果能够改变现在的形势,加10%很合理吧?”   “……”   30%。   给王旭30%股份,陈东和陈茜的股份占比肯定会被稀释,再除去那几个陈江河被绑架时选择跟随他的董事手里的股份,他对集团的绝对控制权……唔,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王旭继续说道:“海外仓盈利,意味着打破欧洲贸易商的销售体系,费尔南德和莱昂会被扫进垃圾堆,同样的,你一旦有了欧洲市场,便可一鼓作气挤垮杨氏集团,没有了林跃这个大靠山,单凭杨雪,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到那时,大光集团会成为国内最大的五金制品出口商。”   陈大光被这句话打动了,他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让所有人都崇拜他,仰慕他,从而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吗?   以前他被陈江河压着,陈江河完了又被林跃压着,现在林跃完了,他终于等到了笑到最后的机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只要你能盘活海外仓,我就给你30%的股份。”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怎么?怕我不守信用?”   “我这也是以防万一。”   30多岁的王旭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性格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好,立字为据就立字为据。”   陈大光还真的拿出纸和笔,给王旭写了一张字据。   这种字据嘛,能有多少法律效力?就算有,大光集团现在都是他的人,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大。   王旭在后面看着,唇角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陈路是学计算机的,这几年对比中国电商的发展状况,欧洲那边可以说太落后,他在出卖阮文雄的同时,已经让陈路参照中国电商自营超市的运行模式开发一款针对海外仓的软件,就等着阮文雄变卖资产后,他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别看现在只要30%的股份,一旦破了陈大光的绝对控制权,等日后欧洲市场成为集团的盈利大头,他便可以再进一步,图谋和陈大光平起平坐了,再然后……要知道他比陈大光年轻二十多岁,有比陈大光更多的知识储备,还愁日后照不到反客为主的机会?   等他拿到大光集团的控制权,再把名字改回玉珠集团,不就等于拿回属于骆家的东西了吗?   陈大光等双乌集团垮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玉珠集团,二十年如一日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房间里两个人各怀鬼胎,打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巧姑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以为陈大光因为把玉珠集团改为大光集团的事和陈江河一家成了仇人,岂不知这十年来王旭和陈大光勾搭成奸,把来到中国水土不服的阮氏集团给玩儿了,阮文雄让他帮忙整合玉珠集团的散碎资源,他却欺上瞒下,把陈江河的老部下笼络住,最终等来了马来西亚政治环境大变和源自美国的关税大棒,阮氏集团不得不放弃利润走低的中国市场和失血已久的海外仓,将资产打包贱卖,及时止损。   陈大光以前和陈江河是兄弟,跟林跃是敌人,能够因为骆玉珠和陈江河反目,抱上林跃的大腿。王旭也能够身在曹营心在汉,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曾经的仇人陈大光结成同盟,一起对抗外来的阮氏集团和他们共同的敌人林跃。   现在双乌集团资金链断裂,阮氏集团因为国内国外政经环境要撤出中国市场,他们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接下来……就是这两个人的内斗了。   巧姑忽然觉得这很悲哀,这两个人也很可怜。   林跃那个精明的家伙,今年不到五十岁,远不到糊涂的年纪,他坐视双乌集团破产,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至于想算计他的人……   她摇摇头,提着包朝电梯间走去。   ……   当天傍晚。   邱岩拉着林菲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说起来,小丫头是有些奇怪的,因为班上一直有同学讲邱阿姨是她的小妈,以前她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现在多多少少懂了一点。   “怎么了?菲菲?看你一脸疑问的样子,又要十万个为什么了吗?”   邱岩注意到她粉嫩的小脸蛋上带着浓浓的好奇,以为她又遇到小朋友无法解释的现象。   “没有啊,真没有。”   小家伙才十岁,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敏感,似乎知道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说出来会让邱岩阿姨不好回答,干脆不问了。   和邱岩阿姨每次都会跟她耐心解释不一样,碰到一些解释起来麻烦的事,妈妈总会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所以她天真的认为自己有一天总会明白的。   邱岩没有发现林菲的言不由衷,把头转向林跃的方向:“我听说集团总部已经被银行查封了,杨雪偷偷地帮你保住了城西那两块住宅用地和省城的物业,就这还被你打电话骂了一顿,她也是一片好心啊,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连我们都不能说吗?” ###第二千一百二十五章 卷末-最后的大戏   林跃怎么想的?   林跃想的很简单,老婆娶了,孩子生了,和陈江河骆玉珠王旭一家人的游戏玩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推进主线任务了。   主线任务的要求是无钱胜有钱,那他肯定得先把双乌集团败了,起码得名下没钱吧,杨雪偷偷摸摸给他还了一部分抵押贷款,好心是好心,可是好心办坏事啊,那能怪他发火嘛。   “不能说。”   邱岩有点生气,撅着嘴不说话。   “我是一个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本着取之社会,奉献社会的原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这怎么是贫嘴呢?我就是这么做的啊,钱都补贴给大大小小的出口企业了,我可没像不赚最后一个铜板的李老板那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果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那谁是?”   邱岩快走几步将他拦住,幽幽地看着他:“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好吧,我说实话。”   只有这件事,林跃不得不认怂。   “孩子们一天一天大了,我不想有个双乌集团给他们惦记,以后不管留给谁都会被埋怨,可是如果双乌集团倒了,是为了救义乌的经济倒的,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至于生而不养的事,也是形势所迫,关系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邱岩看了一眼林菲,躲着她问道:“孩子们?你说孩子们?除了林菲,不就杨雪那个……”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你究竟……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就这一件,真的,都是年轻时不懂事。”   “那婷婷姐知道吗?”   “我想……她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那她为什么不说?”   “说了事情就大条了。”   “大条?你也有怕的时候?”   “以前我是双乌集团董事长,那当然得收敛一点,现在我不是了,顾虑也就没有了。”   “好啊,你都算计好了!”   “小声点。”他指指后面。   邱岩看看面带不解望着自己的小女孩儿,把追问的心思强压下去,停顿两步握住她的手:“邱岩阿姨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林菲摇头:“妈妈说爸爸要变穷光蛋了,以后没钱买肯德基吃,回家做饭最省。”   邱岩很无语,陈婷婷为了让她少吃外面的垃圾食品,连这种吓唬小孩子的招儿都用出来,双乌集团是要破产了,可是再怎么样,林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肯德基都吃不起的地步啊。   “好,咱们回家做饭吃。”   她一面说,一面去接林菲的书包,然后觉得里面装的书忒多,担心背得时间长了不长个儿。   “福婶儿,这么晚了才去接你的富二代孙子?”   随着林跃的问话,邱岩看到一个60岁多一点的妇女拎着菜篮子匆匆向前,应该是买菜的时候没有注意时间,耽误了接孩子。   “啊……哦,林跃啊,你回来了,我……我……走了。”   福婶儿脸色有点怪,说话磕磕巴巴的。   “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猜她为什么晚点了?”   “买菜耽误了吧?”   “不是,她跟人聊我的事呢,说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我这连一代都没富了。”   “你怎么知道她说什么?”   “我耳朵好使。”讲完这句话,他指指前方。   邱岩顺势看去,注意到村口站着两个和福婶儿相当年纪的妇女,应该发现俩人往这边走,低声说了几句话,扭头进了胡同,看来林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她们可真八卦。”   “农村这种人很多,一天起来没事做,就剩攀比和嚼舌根了,对他们来讲也算是枯燥生活里的调剂品了吧。”   “要不要我去劝劝妈,让她搬到市区住?”   三人在一起十一年了,一起过春节,一起过中秋,如果见面还跟小时候一样喊陈玉莲阿婆,那就不好了,最后还是老太太找她谈心,要她跟着陈婷婷一起喊妈,这才解决了称呼难题,也算是在亲朋好友这个层面承认了她的身份,开始两三年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尤其是跟陈婷婷一起喊的时候,后来嘛,也就习惯了。   她之所以自告奋勇去做老太太的工作,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太好,周围的人习惯让着她,老太太也一样,另外还有一丝觉得亏欠她的心理,毕竟没有登记结婚,即使网友们都接受了,从法律上讲,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只要她去说,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   “不用,别看妈都七十了,心理素质好着呢,而且她也在等……”   “等什么?”陈婷婷不懂。   “你猜。”   “我猜不出来。”   林跃没有正面回应她的疑问,一面走一面说道:“二十年前陈江河跪求妈放过骆玉珠,她答应了,结果后面惹出一堆乱子,尤其是林语堂的出现,她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她太看重亲戚关系了,很多时候你对别人宽容,换来的十有八九不是感恩,而是等着看你的笑话。”   邱岩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叫人参悟不透,似乎骆玉珠的事还没完?   算算时间的话,这个曾经的干妈再过两天就要刑满释放了。   说干妈,来干爸。   “鸡毛,回来!”   只听得前方胡同传来一道苍老的喊声,一个瘦削的身影窜出来。   “你别拦我,别拦我,我要找小珠,找小珠,找小珠……”   “回家,给我回家。”   在他后面是颤巍巍的陈金水,如今都快80岁了,还要分神照顾这个精神时好时坏的养子,叫人不知道说他可怜呢,还是活该呢。   自从骆玉珠进去,陈江河的病就一天比一天厉害,陈路小,王旭要上班,骆天宝八年前也成了家,谁来照看一个精神病?保姆吗?   王旭到底是养子,正常情况的赡养或许能坚持到最后,可是摊上这么一个精神病养父,久了也烦,便想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陈金水知道后心有不舍,把他接回了陈家村,一开始两口子轮流看守也还行,后来老婆子死了,就剩老头儿一个,再照看他就有点吃力了,这也是为什么巧姑搬回陈家村的原因之一。   她照顾亲爹,亲爹照顾养子。   “陈江河!”   林跃喊了一嗓子,给对面的男人镇住了。   陈金水趁机走过去把人抓住,看了一眼林跃,没说什么,只不断地把人往胡同里拉:“回家,给我回家。”   用了十几年的紫檀木拐杖在地面点出一个个凹陷,可见老头子还蛮有力气的。   “小珠呢?小珠呢?我要找小珠,我要找小珠,小珠说她去劈甘蔗了,天快黑了人还没回来,你们看到她没有?”   陈江河就像忘了骆玉珠正是林跃送进监狱的一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好几天没洗的脸,满眼期待看着他。   “你看这太阳,三次升,三次落,她就回来了。”   陈江河看看西边的红日与流云,掰着手指头数到三,乐了。   “你说的,三升,三落,她就回来了……”   “对,我说的。”   陈金水趁机拉着陈江河进了胡同。   邱岩重重地叹了口气,很难接受那个开明,有远见,对她不错的男人变成这幅模样。   不过想想曾经的自己,漫无目的走在都柏林的街区,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又有些理解了,不过她是真不明白,骆玉珠究竟有什么好。   “想不通?”林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王旭也想不通,为什么你宁愿不求名分地跟着我,也不选择他。”   提起王旭,邱岩有点不爽。   “陈江河把他养大,他就把他丢在陈家村,让一个80岁的老人照看?”   “老话讲久病床前无孝子,一样的道理,何况他还不是陈江河的亲生儿子。”   “那陈路呢?陈路总是了吧。”   “他?十一年了,这十一年是骆天宝和王旭供他吃穿,供他上大学,对亲爹能有多少感情呢?”   邱岩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道声走吧,牵着一脸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的表情的林菲,朝陈玉莲住的胡同走去。   ……   日升日落。   日升又日落。   日升还日落。   三次日升日落后,骆玉珠刑满释放了。   十一年过去,她的面容没有太多改变,就是皮肤粗糙了些,黑了些,头发白了不少,看起来在里面没有受太多的罪。   与进去的时候不同,进去的时候她是被警车带走的,出来的时候是被劳斯莱斯幻影接走的。   车当然不是王旭的,是陈大光的。   “玉珠姐,这车怎么样,豪华吧?”   十一年前他恨不能掐死骆玉珠,现在嘛,对她就跟自己的亲嫂子一样。   当然,脸上的笑容和这份殷勤是不是发自肺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光,这些年……混得不错啊。”   骆玉珠看着车里堪称顶级的内饰说道。   陈大光说道:“那都是托你和鸡毛哥的福,留给我的底子好。”   “江河呢?他怎么没来接我?”   王旭和陈路为了避免刺激骆玉珠,把陈江河得精神病的事隐瞒了十一年,所以她不知道男人的现状,不过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出一些不妥,所以才会一出来就问他的下落。   “鸡毛哥……呵呵,鸡毛哥在家里等你呢。”   “大光,我问你,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也不去看我。”   “呃,咳,这个……”陈大光看了骆玉珠身边坐的王旭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玉珠姐,你知道吗?双乌集团马上破产,林跃要变成穷光蛋了。”   眼见骆玉珠的大儿子不帮他解围,只能转移话题,将骆玉珠的注意力引到仇人身上。   这个法子果然灵,一听林跃落难,她把陈江河抛到脑后,满带恨意连连冷笑。   “该!”   林跃整垮了玉珠集团,又把她送进监狱,险些搞得陈家家破人亡,她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变成穷光蛋,还是便宜他了。”   监狱能改造掉她的傲气,改造不掉她的仇恨。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咚锵。   呜呜~   呜呜呜呜~   骆玉珠出狱要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陈江河,劳斯莱斯幻影一到村口就听到噼啪作响的鞭炮声,成卷的电光炮在地面摊开,快速膨胀的火焰把外包装扯碎,红纸在地上漫了一层。   后面还有一排扎着红飘带的龙头礼炮,斜冲天空,发出咚咚咚闷响。   在更远的地方,穿着礼服,披着绶带,手持小号,长号,圆号,军鼓和单簧管的军乐队合着节拍奏响手里的乐器。   场面很火爆,气势很足。   陈家村的人围了一圈,有的在拍手,有的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非常热闹。   “玉珠姐,怎么样?这场面还可以吧?”   骆玉珠没有给予回应,目光穿过挡风玻璃和蒙蒙的硝烟,落在围观人群中间。   70多岁的陈金土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不断地穿行在乐队间,手一下一下往上扬,告诉乐手再加把劲儿。   对她来讲,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乐队后面被陈路拽着的陈江河,可以看出他很激动,眼巴巴地望着村口,不断搓手跺脚,崭新的西装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轻微变形。   十一年了,终于要见面了。   很快,车子停在鞭炮燃放区前面,几个人从上面下来。   硝烟还没有散,味道十分刺鼻,乐声很响,两个人隔着三五米说话都听不清。   王旭往侧面瞥了一眼,表情微变,因为他发现旁边就是陈玉莲住的胡同。   没错,陈大光是故意的。   故意用骆玉珠出狱的事恶心陈玉莲母子,他们又被当了枪使。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应该感谢陈大光的操作,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哈哈哈哈,鸡毛哥,我把玉珠姐接回来了。”   陈大光意气风发地道,踩着一地纸屑大步向前。   他看到了陈金水旁边一脸悲哀的巧姑,但是并没有在意。   陈江河疯掉了,林跃破产了,现在整个陈家村就属他最牛掰,他笑到了最后。   “怎么样,爸,我安排的还可以吧?”   陈金水:“……”   陈大光一辈子都想得到他的认同,然而……   论走正道,这货比不上陈江河,论奸猾,又差了林跃十万八千里,给予认同?人呐,跟货一样,就怕比较。   “小珠,小珠……”   陈江河好像不敢认自己的老婆,打量好久才醒悟过来,推开陈路朝骆玉珠奔去。   陈金土赶紧招呼围观村民鼓掌叫好。   就在气氛炒到最热的时候,右前方胡同传来一阵谈话声。   “林先生,外面这么热闹,是有人结婚吗?”   “我觉得是有人离婚。”   “怎么可能?虽然我在中国的时间少,但是一些风俗还是知道的,哪有离婚搞这么大阵仗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好了。”   “……”   两个人从胡同里走出来。   陈家村的人看到左边男子的面庞,不由一愣。   林跃,林跃出来了!   大家还以为他会避开这一幕,毕竟谁都看得出来,陈大光和王旭是故意恶心他们母子。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义乌首富了,这时候出来,除了成为大家议论和调侃的对象,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骆玉珠作为当事人,心情自然极不美丽,她刚出狱,就在一家人团聚的节骨眼儿上,这小子谈离婚的话题,这就是故意拆台啊。   到了她的大儿子王旭这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解,因为跟林跃一起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阮氏集团的阮文雄。   “哟,林跃,起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   陈大光自然是欢迎他凑上来被恶心,被打脸的,这话说得也挺有艺术的,言外之意是双乌集团破产了,林总终于有时间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   “我是想多睡一会儿来着,可惜一出精彩大戏即将上演,错过了会抱憾终身啊,没办法,早起一会儿就早起一会儿吧。”   “确实。”陈大光回头看看抱在一起的骆玉珠和陈江河:“鸡毛哥等了她这么久,终于团聚了,你是不是应该恭喜一下他们?”   林跃摇摇手指:“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是来看劳改犯和家人团聚的,我是来看人离婚的。”   “离婚?谁离婚?你吗?”陈金土忍不住噎了他一句。   老家伙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他看来,双乌集团一倒,林跃变成穷光蛋,陈婷婷还能容下邱岩吗?闹离婚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了。   “陈金土,让我想想,你的心脏装了几个支架了?有5个了吧?你硬挺着不钻土,就为了看我落难对吗?”   “没错,我就是要看着你家破人亡,不然我死不瞑目。”陈金土大声说道。   后面看热闹的陈金锐媳妇儿、罗素媳妇儿、乔佳媳妇儿等人叽叽喳喳议论不休,话题主要围绕陈金土展开,讲这老小子比陈江河还能熬,看着儿子给林跃舔了十一年屁股,孙子孙女认陈玉莲做干外婆,从他出狱算起的话,忍气吞声了十五六年,今天终于卸去伪装,暴露出内心真实想法。   “等着看我家破人亡?”林跃一脸哭笑不得:“抱歉,今天注定是让你失望的一天,另外,家破人亡确实会发生,嗯……发生在你和你儿子头上。”   陈金土一瞪眼:“你说什么?”   “别激动,别着急,你要是突然发病嗝屁,那就不好玩儿了。”林跃说道:“时间还早,咱们慢慢来,先从离婚的戏开始。” ###第二千一百二十六章 你就是一头帮我儿女拉磨的驴   又回到离婚的问题上了。   陈金土问道:“那你说,谁要跟谁离婚?”   “你儿子陈大光呀。”   林跃的一句话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他们不再议论陈江河和骆玉珠重逢的事,转头看向陈大光。   “别看我,看你儿子。”   林跃冲对面的错愕脸笑笑,用手指指巧姑。   “李铭,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家看一看,巧姑回到陈家村伺候她爸,陈大光都干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巧姑身后的围观者向两侧分开,李铭从后面走过来。   他不是今天的主角,大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想想,怪不得林跃来得这么及时,原来早就安插了眼线。   “看看吧,这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李铭把一沓照片丢在陈大光跟前。   众人低头一看,嚯,这照片……真够劲儿啊。   陈大光搂着妙龄女子的腰往酒店房间走的照片是最含蓄的,甚至有他跟不同的女人上床的画面,去过陈大光家里的人甚至在这些照片中找到了他带野女人回家苟合的证据,而最显眼的还要属那张从意大利进口的大床墙头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人是陈大光和陈巧姑。   李铭一脸玩味地道:“别人偷腥都找酒店,你倒好,往家里带,觉得很刺激,就好这一口对么?”   “这些……这些照片,你是……你是怎么拍到的?”   陈大光慌了,赶紧蹲下身子,两手不断地在地面拢,想要把那些照片收起来。   陈金土也急了,挺着一把老骨头去帮儿子。   这掉在地上的不是照片,是他们老陈家的脸啊!   “不用捡了,这东西我多。”李铭说着又从裤兜里抓出一把照片撒向围观村民。   有的人躲,有的人接,还有人兴奋地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林跃破产后陈大光就是村里的首富,哪个不想吃几口他的瓜?   这下陈大光和陈金土傻眼了。   虽然男人的果体没几个人稀罕看,但架不住他现在是陈家村首富,大光集团的董事长,这脸丢的,真真是丢到老家了。   “李铭!我跟你没完!”   陈大光想去和李铭拼命,被他侧身躲过。   “陈大光,你自己乱搞男女关系,被巧姑安装的摄像头拍下各种丑态,现在找我拼命,有意思吗?你以为你媳妇儿回陈家村只为照顾老人吗?自从双乌集团传出资金链断裂的消息,她就察觉到你开始膨胀,像90年代在上海时一样,又花天酒地到处胡搞了,便在家里安装摄像头,又雇了几个私家侦探,然后借口回家照顾老人,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新花样,结果……呵呵……”   陈大光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零几年,他刚从监狱出来,靠着陈金水和巧姑进了陈江河的玉珠集团,不敢玩女人,老实了好几年,之后是坐上大光集团总经理的位子,可是一来巧姑就在公司上班,还得依靠她维持和林跃的关系,就算玩,也是偷偷摸摸,非常克制地玩,现在不一样了,林跃破产了,陈江河疯了,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再加上巧姑搬回了陈家村,于是开始放飞自我。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巧姑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你,是你,是你教她这么干的对不对?”陈大光指着林跃吼道。   “是又怎么样?”   “林跃,我跟你没完!”   “当初网上爆出双乌集团资金吃紧的消息是你干的吧?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真难看啊。”   陈大光被这句话噎了回去。   陈金土很明白,知道跟林跃纠缠没有意义,走到巧姑面前说道:“大光是在逢场作戏,男人在外面谈生意,免不了有这种情况,你能理解吧?”   巧姑冲他笑笑:“能理解,但不会原谅。”   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拿给你儿子,让他把字签了。”   陈金土低头一看,文件的页眉打印着“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你要跟大光离婚?”   老头子有点无法接受,当年陈大光在上海靠批条子弄钱的时候也玩儿女人,还把巧姑赶回老家,她没闹离婚,因为走私进监狱,她没闹离婚,如今50多岁的人了要闹离婚?从离婚协议早就打印好了看,她一早就有离婚的想法了。   “没错,我要跟他离婚。”   陈金土扫了一眼围观村民,发现每一个人都在交头接耳,都在议论这件事,那一道道目光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离,跟她离,大光,签字!”   陈金土瞪了一语不发,一副女儿的事我管不了的样子的陈金水,走到陈大光面前,把离婚协议拍到儿子的怀里,还拿出一支笔递过去。   “离了好,离了再娶个年轻的。儿子,别怕,只要有钱,就不缺女人嫁,反倒是她,50岁的人了,谁还要她。”他又转过身去,指着巧姑说道:“现在孩子也大了,离,赶紧离。”   这里还有一句潜台词,那就是大光集团是两个孩子的,再加上陈大光这个总经理,以后还有你什么事?离婚?脑子缺根筋的女人才会离婚呢。   “巧姑,你……就算了吧……好不好?”   “是啊,巧姑,看在孩子的面上。”   “男人嘛,在外面谈生意,什么情况都要照顾到,客户好这个,你非装成正人君子,那就没意思了。”   “好你个四张儿,这话也说得出来,老娘问你,是不是这种事没少干?”   “没,没有,我怎么敢啊,一想到你……我想那个……也……也……”   “也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   有村民劝巧姑息事宁人,毕竟事情已经出了,这个岁数离婚,去哪儿找像陈大光这么有钱的男人去。   还有人劝着劝着把自己坑了,后院起火,母虎出坳,把看别人的热闹变成了自己的鸡飞狗跳。   王旭看着丑态毕露的陈大光,连连冷笑,觉得这太难看了。   他心里其实是有不解的,因为遇到这种事,一般人的处理方式是家丑不可外扬,巧姑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陈大光的丑事抖个底儿掉,瞧这意思……是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了?   骆玉珠也跟暂时清醒的陈江河结束了久别重逢的热烈拥抱,被陈大光的糗事吸引,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离婚,这可是你说的。”陈大光气呼呼地在离婚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李铭直接一把夺过,交到巧姑手上。   她打量一眼,点点头,又看看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好像离婚反而轻松了?   陈金土觉得她有病,病得不轻。   “你会后悔的,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蠢的女人。”   当年陈大光进监狱,她帮林跃说话;造假案没有真相大白前,作为儿媳妇也曾因为怀疑他跟他大吵大闹;十二年前陈大光和骆玉珠闹别扭旷工回家,她说活该,谁叫陈大光给骆玉珠干脏活;陈东和陈茜认了干外婆后,她又三天两头带孩子过去吃饭,好像那才是她的家,公婆这边反倒像外人;如今又当着全村人的面令陈大光颜面扫地,他当然有理由生气。   既然协议签了,俩人就不是公媳关系了,想说什么话,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蠢女人……”   林跃轻轻一笑:“二十五六年前吧,陈大光在上海那会儿,经常夜不归宿,甚至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巧姑为什么选择回老家?陈大光跟陈江河讲谈生意带着她不方便,实际上有两个原因,第一,她管不了陈大光,看着他鬼混徒增悲伤,第二,有一次她患了阑尾炎,给陈大光打电话,他在陪客户花天酒地,让她自己打车去医院看病,那时候我在上海读大学,她没有办法,只能求我帮她,从那以后,她再遇到事就不找陈大光,改找我了,再后来……有次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你们猜发生了什么,那天以后,她逃回了陈家村。”   哗……   全场哗然。   这事儿……乖乖,真不得了。   谁也没想到,他除了陈婷婷和邱岩两个老婆,二十年前还跟巧姑有一段感情纠葛。   想想的话,也可以理解。   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妻子生病都不管,这种玩意儿……能怪妻子给他戴绿帽子?   还有人想到另一件事。   怪不得林跃一直对她很好,在婚礼上逼陈大光给她买钻戒,买婚纱,陈大光进去后给她安排到陈玉莲的摊位工作,后来又是认干外孙干外孙女,又是帮大光集团的房地产生意批地,过审等。   这么看的话,林跃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也无怪杨氏集团的杨雪,邱岩,陈婷婷等人对他念念不忘,毫不在意世人眼光也要跟他在一起了。   “唔……陈金土,你觉得巧姑这个年纪跟陈大光离婚是傻逼对吗?她的靠山是我,现在双乌集团破产了,我没钱没势,给不了她多少帮助,你的孙子和孙女也长大了,独立了,有这个妈和没这个妈区别不大,因为走到哪里也改变不了他们身上留着老陈家的血对吗?”林跃继续说道:“抱歉啊,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不管是陈东,还是陈茜,都给你和陈大光没有一毛钱关系,他们两个……是我的孩子。”   “……”   “……”   “……”   刚才他说自己和巧姑有过一段香艳往事,全场哗然,人们议论纷纷,可是到这句话说完,整条街道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静。   静到围观村民连咽唾沫都不敢。   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太意外了。   陈东和陈茜不是陈大光的孩子,是林跃和巧姑所生?这简直……简直比电视剧里的情节还过分。   “咳咳咳……”   陈大光剧烈咳嗽,好容易把口水吞下去,哑着嗓子说道:“巧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巧姑说道:“是真的。”   哗。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雇来放礼炮的人都惊呆了。   这种事情,男人说是一回事,女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陈大光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满脸通红,两眼圆睁。   “假的,假的,你骗我。”   李铭扬了扬手里的离婚协议:“婚都离了,还有必要骗你吗?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切。”   陈大光没有搭理他,注意力都放在巧姑身上。   “为什么?”   巧姑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是问孩子吗?我舍不得。”   舍不得?   意思是她舍不得打掉林跃的孩子?   也就是说,她宁愿为林跃生儿育女,也不愿意给他生猴子。   怪不得林跃这么照顾陈东和陈茜,见面给零花钱,逢年过节给压岁钱,连陈茜去美国读茱莉亚音乐学院都是林跃帮忙找的人,还有认陈玉莲做干姥姥的事……现在想来,怕是老太婆早就看出端倪,故意这么安排的。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以前也有人说陈东长得像林跃,陈茜长得像陈玉莲,但他没当一回事啊,毕竟往上数六代,他们有一个祖先,血缘相近,那长得像也说得过去。   陈大光想到这里,又看向陈金水。   “你早就知道了,你故意的对不对?对不对?!”   陈金水没有把股份留给巧姑,而是留给了外孙和外孙女,因为留给巧姑的话,那这些股份就是夫妻共同财产,而给了陈东和陈茜,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林跃:“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陈总的日常花费,车和别墅都是走公司的帐,说起来是规避个人所得税,抵扣增值税等目的,实际上……现在你知道了。”   现在他知道了,确实知道了。   一旦他跟巧姑撕破脸,走到离婚这一步,陈东和陈茜向着谁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无论是站在两个人是林跃的子女,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角度,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的角度,他的总经理和董事长的位子算是到头了,一旦他从集团离职,真就成了比林跃还穷的无产者,人家起码有家庭,有儿女,他呢?财产没有,老婆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算计了半辈子,奋斗了半辈子,钻营了半辈子,到头来啥也没捞着。   围观的村民里不只读书少的妇女,也有见识多一些的男子。   现在他们懂了,林跃帮大光集团批地,过审,贷款,凡此种种,皆是为了陈东和陈茜,而陈大光,相当于给林跃的两个孩子拉了半辈子磨,眼下闹离婚并不像陈金土说的,约等于他甩巧姑,是巧姑把他扫地出门。   只能说女人存心报复你的话……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可怜陈大光,当下的陈家村首富,正是慷慨激昂,意气飞扬时,扭脸就给林跃一巴掌从云巅扇回了泥坑。   “巧姑,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陈大光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想要冲上去把这个给他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子,还让他帮忙养别人的孩子的恶毒女人掐死。   只可惜他们中间有一个李铭,只是一个推搡就给陈大光摔了个跟头。   他做林总的助理做了那么多年,虽说后者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但这不代表他对自己没有身手上的要求,尽管已经年过四十,长久的健身也让他在面对陈大光时处于虐菜状态。   “啊!啊!啊!”   陈大光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抄起地上半块砖头,对准旁边的劳斯莱斯幻影砸过去,砸了两下又奔巧姑去,被李铭一脚踹翻。   这时陈金土也反应过来,去抢军乐队队长手里的指挥杖,准备用它打人。   人家当然不会给他,往旁边一闪,陈金土扑了个空,险些跌成狗啃泥。   要说这对父子,原本想着利用骆玉珠刑满释放恶心陈玉莲母子,结果把自己变成了陈家村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就在大家想劝说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陈金土晃晃悠悠站起来,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两步,忽然用手捂住心口窝,呼哧呼哧喘息着,满脸扭曲倒下去。   “爸,爸……”   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陈大光顾不上去找巧姑算账,冲到陈金土身边,手忙脚乱地翻兜找药。   林跃冲李铭说道:“管不管用的……叫辆救护车吧。”   后者点点头,拿出电话拨通120,林跃则带着阮文雄走到骆玉珠和陈江河面前。   “刚刚的离婚戏好看吗?”   骆玉珠没有说话,只是咬牙切齿盯着他。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怕不是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精彩,太精彩了。”   说精彩的是阮文雄,这么讲多少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王旭注意到他的举动,害怕他对父母不利,走到母亲身边,阴着脸问:“你想干什么?” ###第二千一百二十七章 家破和人亡   林跃说道:“我来恭喜你妈刑满释放,夫妻团聚啊。”   话是好话,可是看看后面落得悲惨下场的陈金土父子,怎么听都有种刺耳的感觉。   王旭说道:“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跃没有在意他的讥讽:“好吧,我这人习惯先礼后兵,吉祥话说完了,那来算账吧。”   “算账?算什么账。”骆玉珠搞不明白,她才出狱,能算什么账?   “不是跟你算,是跟你儿子算。”   林跃让出半个身位,指着阮文雄说道:“他是你老板对吗?”   王旭带着一丝警惕点点头。   一开始看到林跃和阮文雄出来,他就心存疑惑,当年从大光集团跳槽到阮氏集团,他跟阮文雄讲过林跃在绑架事件中扮演的角色,阮文雄作为被绑架者,既受到了惊吓,又付出了高昂的赎金,按理讲应该记恨林跃才对,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这两个人似乎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阮氏集团在国内的资产和欧洲的十座海外仓,也就是他接盘的玉珠集团的残存资产,早在十一年前就作价两亿一千万美元,出让给了我,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没有并入双乌集团,那是因为我想把它留给林菲。这么说吧,你以为你是阮氏集团的雇员,实际上一直在帮我打工,最开始整合玉珠集团残存资源的活儿很难干吧?辛苦了哦。”   王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牙关紧咬,拼命压抑内心的狂躁。   怪不得阮文雄说他不怕林跃……不是不怕,他们原本就是一伙儿的,在这件事上骗了自己整整十一年。   “很生气对吗?”林跃寒声说道:“我觉得比起你,我更有理由生气,因为你这个雇员从来没有为老板分忧的想法,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拿回原本属于你爸的东西,所以这十年来,阮氏五金在国内市场的收益大部分拿去补贴海外仓了。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既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干,又要把盈利不及预期的锅甩给阮文雄推崇的海外仓,才好在这种混乱状态下火中取栗。本来你要是老老实实,认真做事,诚恳待人,再娶一个稳当媳妇儿,我可能懒得找你麻烦,可惜呀,你学谁不好,偏偏学陈大光玩阴的,这些年来的损失阮文雄不找你的麻烦,我找。”   “你找我的麻烦?”王旭冷笑道:“行,我不干了。”   别说林跃要找他的麻烦,就算不找麻烦,知道这些资产都是林菲的,那他也不可能继续干下去。   “听见没有,他的逻辑就是不干了,我就不能找他的麻烦了。”   这话是对阮文雄说的。   “还是年轻啊……”   对于林跃的手段,阮先生深有感触,就王旭这点小聪明,十个王旭加起来也玩不过他的。   呜……   呜……   呜……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扰乱了现场气氛,陈家村的人朝两边散开,准备给救护车让路,然而当声源拐过街角,来到村口,他们才发现搞错了,来的不是救护车,是警车。   “怎么来的是警车?”   “谁报的警?”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谁闲着没事干把警察招来了。   嘭~   嘭~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两名警察由上面下来,看看倒在地上等待救援的陈金土,又看看满地的纸屑,还有车窗被砸的劳斯莱斯幻影,从面部表情看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一头雾水。   “林先生,林先生?”   领头的两杠两花一面叫人,一面打量现场,想要弄清楚陈家村是什么情况。   双乌集团是破产了,但是老话讲破船也有三千钉,林跃这个等级的人物,可不是一个经侦队的副队长能够得罪的。   “庞队长,我在这里。”   两杠两花循声望去:“林先生,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老头儿心脏病犯了,放心吧,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哦,是这样啊。”   庞队长又看了一眼劳斯莱斯幻影的窗户,回头冲王旭说道:“王总,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由同事手里接过一张纸。   “这是传唤令。”   林跃是义乌的名人,王旭也是啊,甭管是十一年前的网黑,还是阮氏五金(中国)的总经理,都是令人记忆深刻的身份设定。   “传唤王旭?我儿子犯了什么事?”   骆玉珠急了,她刚刚刑满释放,还没来得及跟儿子团聚警察就要把人带走,这当然不行。   “你儿子任职阮氏五金总经理期间,涉嫌向大光集团泄露商业机密,现在需要走一趟市局配合调查,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骆玉珠傻了。   王旭傻了。   刚刚走过来的陈路傻了。   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的陈江河也傻了。   还有围观的村民,他们不去关心陈金土的死活,都被警察和骆玉珠的谈话吸引。   “是你,是你干的!”   联想刚才林跃对王旭说的话,骆玉珠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没错。”   林跃并没有否认:“大光集团这几年把重心都放到了开发房地产上,但是在五金制造和销售这一块,只比阮氏五金的份额稍低,陈大光是怎么做到的,你可以问你儿子,他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我不报警抓他,留着过年喝一杯?”   陈路很激动,想上前去揪林跃的衣领,被庞队长带来的警察拿眼一瞪,给逼了回去。   “姓林的,你胡说!你陷害他!”   “陷害他?”林跃撇了撇嘴,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是最近的录音。”   他在屏幕中间一点,扬声器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8000万,果然是他的底线,这一次……谢谢了。”   “只是这一次吗?这十多年来我可没少帮你。”   “你不帮我帮谁,阮文雄吗?好歹我跟你爸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对了,他最近一段日子还好吧?我记得,下个星期你妈的刑期就满了。”   “我爸还行,一个月前就闹着去接我妈了。”   “……”   录音放完,林跃把手机放下来,看着面如死灰的陈家人说道:“这个声音,熟悉吗?”   “哪儿来的?这是假的,是假的。”   王旭还没说话,骆玉珠先激动上了,挣动身体向前,要去抢夺他手里的东西,陈江河死死地抱着她,似乎还能保持清醒,不过看林跃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恐惧。   他能不恐惧吗?   这家伙比他见过最阴险的人还要阴险一万倍。   不说稍一挑拨莱昂和王旭的关系,他就被西班牙黑帮的人抓了,玉珠集团走向灭亡,骆玉珠也一口气蹲了十一年监狱,在王旭的事情上,事到如今他很确定,林跃是故意挖坑给王旭跳,刚好利用了失势富二代一心要拿回父辈资产的心理,纵容……不,应该说制造了一场经济犯罪。   “假的?呵,大光集团可不只有陈大光,还有巧姑这个财务总监呢,不过也对,陈大光怎么可能想到她跟我是一条心呢。”林跃说完冲庞队长使个眼色。   “走吧,王总,当着那么多人面,你自己上车总好过被我们请吧。”   王旭面如死灰,往前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望林跃:“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呵,果然是你妈的种,私底下出卖自己的老板叫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把你送进去就是卑鄙小人,我挖坑是不假,可你也得有一颗犯罪的心才能往里跳啊。”   “你……”   “行了,走吧。”庞队长听不下去,在后面推了王旭一把。   骆玉珠目送大儿子被押上警车,没了出狱后听到双乌集团破产时的兴奋,如同被抽走全身力气一样跌坐在地,刚才她还在嘲笑陈大光就是一头帮林跃拉磨的驴子,跟他爹是一对跳梁小丑,结果自己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把我弄进去十一年不算完,出来后还要报复我对不对?对不对!”   “没错,你出来了,我再把你儿子送进去,不是家破人亡,胜似家破人亡,骆玉珠,这个游戏好玩吗?”   “游戏?你个混蛋,居然说……这是游戏?”   “不然呢?”   便在这时,猛听陈路一声大吼:“爸,你放手!”   说完他把陈江河一推,冲到林跃面前,一把揪住衣领。   “我劝你放手。”   陈路不放,睚眦欲裂,死死地瞪着他,看得见的青筋在太阳穴周围突突地跳。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手……”   陈路还是没放,但也没有挥拳打人。   “以自营超市为卖点,利用网络技术培育新型消费模式,再重金建造自己的仓储和物流体系,以打破旧有商业链条……做这件事的人,你很崇拜他对吗?大学毕业后就投了简历,到研发部门呆了两年,之后按照计划出来帮你哥的忙,那套能盘活海外仓,整合物流资源的软件系统就是出自你的手笔。一个应用产品要做到完善,需要根据客户的反馈不断地进行调整升级,这是一件既花费时间成本,又花费人力成本和金钱成本的事,而你只有一个大学才毕业的女助手,为什么能把这款软件开发出来呢?好好想想,是不是借鉴了一些东西?”   “……”   “想不起来?没印象?”   “……”   “那我还一个词,偷,有概念了吗?”   “……”   “有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刘强栋一脸窘迫地站在我面前请求我投资他的商业梦想的时候,你还在玩QQ。”   陈路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如果说之前的表情是从愤怒到困惑,到激动,再到恐慌,那么现在就是绝望了。   面对林跃,他觉得自己和王旭就是两个小丑,不,或许用两只跳虫来形容更准确一点,哪天看够了,玩儿烦了,一脚下去,咯呲,从此世界清净了。   林跃看了一眼正在傻笑,有犯病趋势的陈江河,冷冷说道:“这你得感谢你爹,要不是你是他亲生的,要不是念着当年那点情谊,我肯定会送你去跟王旭团聚。”   “哈,哈哈,哈哈哈,三次日升,三次日落,就团聚了,团聚了。”   陈江河不再抱着骆玉珠,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去拍身上的灰尘,踏着一地纸屑边跑边喊:“小珠,回家了,没人抓你了,没人抓你了……”   当年他和骆玉珠在桥洞下面熬汤,三天两头有抓投机倒把的红袖箍追他们。   瞧他这样子,八成又犯病了。   骆玉珠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他……他这是怎么了?”   陈路没有说话。   骆玉珠侧耳倾听村民们的议论,明白了。   怪不得她在里面呆了十一年,陈江河从来没有探过监,因为他是个精神病。   丈夫疯了,她刚出来大儿子就被抓了……   “林跃!”   骆玉珠跳将起来,咬牙切齿要跟仇人拼命。   “你是想我送你小儿子去跟他哥团聚吗?”   就这一句话,顿时摧毁了她的意志,扬起的手慢慢放下,嘴里念念有词看向村口。   那里,陈江河已经没影了。   “陈江河,陈江河……”   她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去追男人,陈路担心两个人出意外,又去追他们。   村民们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再瞧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金土,以及急得满头大汗的陈大光,心里不知道该说活该呢,还是可怜呢。   陈大光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陈金土当年陷害陈玉莲卖假货,最终落得一个绝后的下场。   八几年的时候骆玉珠就有煽动全村人去陈玉莲家闹事的先例,九几年是和陈金土一道作恶,零五零六年又把陈玉莲心里的痛林语堂弄来义乌,到了今日,还配合陈大光敲锣打鼓地回村恶心陈玉莲母子。   看着挺惨,可如果他们不是一次又一次招惹林跃,会落得今日结果吗?   陈大光和大光集团,王旭和阮氏五金及海外仓,加起来大于等于曾经的玉珠集团。   王旭跟陈大光勾搭来勾搭去,最后都是林跃的子女得利,他还把自己给玩进去了,这事儿,可太艹了。   正如孙猴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飞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对此只能说,玩战术的心再脏,也没玩战略的黑。 ###第二千一百二十八章 完活儿回归   大陆最南端。   没有开灯的出租屋里,显示器辐射出的光芒照亮一张熬夜过度稍显苍白的国字脸,不远处的破电扇发出嗡嗡的响声,扬起那团打绺起油的头发。   男子弓着上身,一双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右脚踩在电脑椅边缘,左手习惯性地在脚趾间抠了抠,又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想来气味不佳,因为头不受控地往后移了半寸,眉头也皱起来。   “卧槽。”   “卧槽。”   “卧槽。”   “雾草!”   刚刚在游戏论坛地图炮了整个东三省后,他又在一名大V的微博下面发现了新大陆。   左思右想一阵,开始的震惊过后添了些怀疑,伸出指甲马上能切菜的十根手指,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   “你特么写小说呢?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编,继续编。”   很快,有一位网友回复他了:“编毛啊,我就是义乌人,千真万确的事情。”   “我不信,给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戴绿帽子,还让对方帮忙养了二十多年孩子,这种事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怕被人耻笑吗?”   “你爱信不信,反正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第一位网友不尿他了。   不久后有一位头像是皮丘的网友给他留言。   “多大了?是不是没满三十岁?你要是年纪再大点就不会说这是编的了,博主用的是化名,主人公是金华市曾经的首富,因为在贸易战中给义乌中小出口企业补贴受到拖累,现在资金链断裂,集团已经宣告破产。”   再然后是一个使用美女头像,ID是Iloveangelababy的网友做补充。   “这有什么,只能说你孤陋寡闻,十二年前他就因为有两个老婆火过一次好吧。”   “他有两个老婆?”   “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注意力都放在马芸,刘强栋,麻花藤这些数字科技名人身上,对实体大佬没有多少认知,双乌集团知道么?不知道双乌集团,知道你吃泡面时加的双乌火腿吧?双乌集团就是双乌肉制品厂的母公司,国内没有上市的企业里,论规模稳居前五,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我只能说大佬就是大佬,哪怕是落了难的凤凰,也能一脚踹死那几只鸡。”   又有人加入了讨论,还是个女用户:“给别人戴绿帽子还让对方帮忙养孩子,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的人,怎么你们还一副推崇有加的态度?”   前面的Iloveangelababy回道:“杠精,麻烦看完帖子再来喷,男方不干正事在前,女方报复在后,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要喷喷去喷那对夫妻去,林总做的不错了,救了很多家企业不说,对两个孩子也挺上心的,虽然双乌集团垮了,但是儿女未来的路……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女用户硬刚道:“还不错?要我说就是个人渣,知道儿女是自己的却不告诉对方,还让别人给他养孩子,既无耻又缺德。”   Iloveangelababy怒了:“我可QNMLGB的吧,要看合家欢,左转新闻联播,要找圣人,去读四书五经,最烦S13道德帝,圣母婊了。”   “怎么说话呢?满嘴喷粪。”   另一位网友说道:“楼上的,你还不知道当年林总原谅玉珠集团的女老板的后果吧,后果就是她把林总那个渣爹请去泼脏水,险些搅黄了他的工作。面对敌人,还要讲仁慈,讲道德?你这自我感动了,挺美,别人缓过神来整死你的时候,可不会征求你的意见。”   “一群没有底线的蝈楠,总能为自己的卑鄙找到借口。”   “艹!”   ……   只是两三天的功夫,陈家村发生的事情便火遍网络,引爆舆论。   2018年的互联网可不像十二三年前,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林跃。   有说他私生活混乱的,也有说他不是公职人员,双乌集团破产后也不算是公众人物了,只要没危害社会,女方愿意跟他混乱,干其他人屁事。   有讲他这么做是一个坏榜样,会拉低社会道德水平,也有人讲有些贪官没查出来前都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想找圣人去梦里找,说他卑鄙的,有本事像他一样,把自己的钱全捐给穷人,做不到就别瞎逼逼。   也有人脑回路清奇地讲这才是令无数男人艳羡的人生啊——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陈婷婷;为父命所缚,宁愿一辈子不结婚的白富美大小姐;几乎是用养成手段追到手,知性独立,身子弱的小妹妹;再加上陈家村的村花,温柔人妻陈巧姑,关键是他还能摆平这几个人,普通人哪个做得到?   总之,时隔十二三年,林跃又火了。   做慈善捐光整个集团都没火,就因为给陈大光戴了一顶绿帽子,结果火得一塌糊涂。   是,巧姑把责任都揽了过去,大家也觉得情有可原,陈大光乱玩女人在先,她心里不服,决定报复很正常——要知道放在三十年前,老思想盛行,人们多会劝她原谅,能凑合就凑合,现在嘛,网上挺她的女人多如牛毛,还有人喊出陈大光都不配养林跃的孩子,毕竟后者女人是多了点,可他有情有义有责任心啊,陈大光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能跟他比呢?   当然,如果把眼光放到陈家村这个范畴,毫无疑问,林跃捅了不小的篓子。   他倒是不在乎,陈玉莲和巧姑不行啊,不过对他来讲,这都好解决,邱岩老是跟陈玉莲讲国外风景多么好,富士山下的樱花很美丽,阿尔卑斯山宛如神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和咖啡最配了,还有林跃找到她的都柏林,那个唱《If You Want Me》的歌手一直跟她有联系,邀请他们在三月里去听他举办的小镇音乐会。   陈玉莲对国外是没有概念的,但她能够读懂邱岩眼睛里的期待,又因为总觉得亏欠这丫头,想着去外国转转也好,就办了护照,坐飞机去欧洲,按照邱岩规划的行程,逛完欧洲后还会带着婆婆去美国找邱英杰和张学呆一段。   说起来,双方的辈分是有点乱,多多少少会觉尴尬,可是作为林跃的妈,不能老躲着亲家不见啊,她都快70岁了,再不趁着还能自如行动跟他们亲近一下,等到行动不便的时候,想见面都难了。   巧姑也出国了,陈茜一直想带她到美国玩玩,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陈东那边的情况有点不好办,虽然掀桌子前当妈的暗示过很多次,但是林跃是他亲爸什么的……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这不妨碍董事会通过罢黜陈大光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决议,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能继续主持经营的话,那等待大光集团的,九成九是火葬场。   陈大光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他在看守所呢,想反对也没机会。   本来用砖头砸劳斯莱斯幻影就是发泄,并且自认为是自家财物,别说给玻璃砸了,就算来一捆炸药端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然而这事儿一出,他的身份就很尴尬了,陈东最终采纳了林跃的意见,让他在里面冷静冷静,集团股东们也可以借这段时间商量出一个处理办法。   陈东25岁了,不再是啥也不懂的小孩子,林跃是他爸这件事确实难以接受,但陈大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看来,如果当年陈大光没有花天酒地乱搞男女关系,断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当然,他跟陈茜也不会出生,而且这些年来陈大光跟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就说小时候,每天姐弟二人都睡着了,才醉醺醺地回到家,还时不时因为和巧姑吵架把他们惊醒。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就像他的亲爹所言,一切交给时间解决,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扛起属于他的重担,守住大光集团。   另一边,陈江河的疯病像是能传染一样,骆玉珠也有了精神方面的问题,不过她的情况好一些,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   这也难怪,她在里面蹲了十一年,刚出来大儿子又给抓进去,咨询律师给出的说法是最少也得判个六七年,王旭都三十三了,出来四十,还能干什么?丈夫被这事儿一刺激,病情更严重了,小儿子的命门也给林跃攥在掌心,得亏是她,换成心理素质差的,怕不是已经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了。   爹疯了,娘抑郁了,大哥进去了,这种情况陈路自然不能呆在陈家村,骆天宝就把骆大力的老房子让给一家三口栖身,陈金水没多久病倒了,也不知道是忍受不了村民的议论,还是看着养子一家落得这般下场心灰意冷,总之伺候不了自己了。   陈东建议陈金水搬离陈家村,老头子不听,没办法,他只能出钱请了一个保姆过去伺候,自己忙完工作,有空闲的话也会回去探视一下。   ……   一个月后。   上海。   杨氏集团总部。   李铭一脸幽怨地看着站在落地窗前欣赏苏州河两岸风景的林跃。   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杨雪好不容易保住的那两块地和省城的物业给他败完了。   你自己要过穷人的日子可以,把地皮和物业留给儿子或者女儿不好吗?   好吧,即便是怕他们心里不平衡,那平分一下总行吧,退一万步讲,留给亲朋好友,留给没有子嗣的邱岩,他和陈玉莲不是都觉得亏欠她吗?   结果怎么着,又拿去补贴出口美国的母婴和洗化用品厂商了。   他怎么就铁了心跟关税大棒死磕呢?   关键是劝也没用。   杨雪出马都白瞎,更别说自己了。   叮叮咚……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李铭拿出来放到耳边。   “喂,表哥。”   “……”   “好,我知道了。”   “……”   “明白。”   李铭挂断电话后,往前走了两步。   “陈金土死了,没有抢救过来。”   林跃没有回头,面朝长河低声说道:“作来作去,一个家破,一个人亡,人呢,怎么就不知道满足呢。”   李铭一头暴汗,他确实知道满足,不然也不能把个几千亿估值的企业给败了啊,可要说作,一百个陈大光和骆玉珠加起来也没这位爷作吧。   “跃哥,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陈大光会铤而走险。”   孩子不是自己的,老婆给戴了半辈子绿帽,钱没捞着,亲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最后两腿一蹬嗝屁了,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接受不了这种结果,不说十成十,起码九成九是要报仇雪恨的。   “是么?”   “跃哥,我不是说你。”   林跃在东南亚、北非、欧洲、美洲飞来飞去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区区陈大光,那自然是不足为虑的。   “我是担心菲菲和婷姐。”   “放心吧,警察会把陈大光看好的。”   “啊?”   李铭认为他在开玩笑,警察怎么可能24小时保护陈婷婷母女。   便在这时,房门打开,杨雪从外面走进来。   李铭回头看去,发现她望林跃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要知道刚才她还是气呼呼地摔门而出,看样子短时间内不打算原谅孩子爹的不识好歹不听劝,可是现在……   “你赢了。”   杨雪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李铭搞懵了。   “雪姐,什么赢了?”   问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人家两口子的事,这么问就太“电灯泡”了。   他这儿刚要找借口开溜,杨雪把茶几上的IPAD丢给他。   “你搜搜白宫发言人在记者招待会结束后就贸易战发表的最新消息。”   “贸易战?”   李铭带着浓浓的不解,在搜索界面输入关键字。   三分钟后,他的表情变了。   “莱特西泽希望跃哥作为代表团的一员去美国?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雪说道:“你没注意美国最近的通胀数据吗?东南亚的制造商满足不了美国人的需求,而国内厂商降低出货量并限制合作方不得转卖,以致美洲市场的玩具、服装、床品、五金首饰这类小商品涨价很猛,民众怨声载道,来自社会的压力传导到上层,喏……相信这次见面后,美方应该会降低针对小商品的关税吧。”   “那为什么是跃哥?”   “因为双乌集团补贴过的企业主在白宫网站留言,一致推选他作为大家的代表前往交涉。”   李铭明白了,明白林跃为什么说警察会看好陈大光的。   他这儿作为企业家的代表去美国见莱特西泽,警察一定得保护好陈婷婷母女,免得后院起火,闹出乱子不是?   ……   陈家村的事让林跃火了一把,企业家们的推崇又给他火上浇油。   这么多年来,能被白宫邀请,谈论敏感的政策话题的中国企业家绝对称得上凤毛麟角,贸易战背景下这么做又赋予了它更多的意义,比如在多数年轻人看来,这就是美国服软的象征,美国人离不开国内物美价廉的商品,林跃和他的双乌集团嘛,那自然是达成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献祭一家亲手建立的大集团,拯救了无数家中小企业,还在国际上挣足了脸面。别看没有人给他发勋章,发奖牌,但是毫无疑问,做成这件事的他,约等于企业界的号召力领袖,无冕之王。   (吃不准红线在哪儿,这一年的事就不细写了。)   ……   半年后。   2019年12月31日。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2020年到来,林跃结束了在《鸡毛飞上天》的世界的征程,与无数次回归一样,化作午夜里一道轻盈光辉投入天际,从这方世界消失了。 ###第二千一百二十九章 我成了哆啦A梦   先是强烈的失重,然后是轻飘飘的感觉,经历过晕眩,下沉,犯迷糊后,林跃在卧室的电脑椅上睁开眼睛。   对于眼前一幕,可以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进入屏幕保护状态的电脑,空气中残留的咖啡香,还有一丝……很淡的烟味?   谭晓光是不抽烟的,看来又是楼下的大婶。   多数年轻人是买不起江海市黄金地段新房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有些年头的老破小,楼下东户就是一对外地小夫妻打了七八年工,又找亲戚朋友借了点,才攒够首付钱,算是在这座城市安家了。   去年小夫妻生了一个女儿,也就刚满周岁,因为要挣钱还房贷,又请不起保姆,就让老家婆婆过来帮忙看房子。   这老婆子烟瘾不小,在小孩子跟前不能吸,每次儿子或者儿媳回来了,便如同得救一般跑到楼道里吞云吐雾,因为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买不起好烟,平时也就抽三四块钱的口粮烟,可想而知这烟味儿能有多冲了,关键她抽烟还不开窗户,搞得五层楼,九户人都不爽。   这种事儿……没法说,找物业反映吧,多少能管两天用,时间一长,她又我行我素,把儿子的话抛到脑后,久而久之,大家也不跟物业反映了,能忍就忍,不能忍就去三楼把楼道的窗户给开了。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想办法整一整这老太婆,今天嘛……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林跃从电脑椅起来,到床头坐下和衣一躺,闭起双眼。   当然,在进入梦乡之前还有一项工作要做——检视《鸡毛飞上天》之行的收获。   随着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伴随光标向后推移,一行字符闪过。   “宿主已由《鸡毛飞上天》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主线任务:无钱胜有钱(已完成)。   支线任务:条条大路通罗马(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80年代-10年代。   任务完成度:良好。   对于这个评级,他的感触是没有感触,因为主线任务无钱胜有钱是他主观推进的,以散尽万贯家财怼了美帝结束,甭管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起码成了有作为的商界名人,哪路神仙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但是支线任务的条条大路通罗马,直到任务时限逼近,他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完成。   因为是支线任务,奖励没有主线任务丰厚,既然理不清头绪,失败就失败吧。   谁承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完成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难不成系统是根据陈大光、王旭、陈路怎么玩阴的,怎么拼命,最后都是在给他的儿女做贡献来评定的?   算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他继续往下面看。   “现在分发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奖励:任意门。   “已送至随身空间,请自行查看。”   任意门?   什么鬼?   跟哆啦A梦的任意门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猛然闪过康夫走出任意门,对面是脱光光洗香香的静香的画面。   系统没有因为他的走神暂停运行,继续发放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技能强化点+2。   还是一如既往的技能强化点,这没什么好吐槽的。   很快,系统释放控制权。   林跃稍作犹豫,起身下地。   他是挺累的,主要是精神方面的累,毕竟在《鸡毛飞上天》的世界呆了快四十年,切换世界难免会有记忆上的割裂感。   但是,如果不搞明白这个任意门的妙用,他是睡不好的。   先把电脑椅挪开一些,觉得空间差不多够用,他看着前方心念一动。   没有任何闪光,也没有呼吸而过的风,就感觉眼前一花,一扇乳白色的门凭空出现在地板上。   往左看,看到了西墙挂着的绣春刀,往右看,看到了通往客厅的卧室门,后面空空如也,抛开它直立在空中的形态,跟卖门窗的店里的展示品没有多少区别。   以前系统发完奖励,是技能给注释,是物品有使用方法,这个任意门……怎么啥也没有?   林跃围着眼前奇奇怪怪的东西转了三圈也没参悟出个所以然,最后,他决定把门打开,看看对面有什么,然而当他的手往门把手一放,没等拧呢,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门板中间部分突然变得透明,如同科幻片里的透明触控屏一样,出现一行提示语“请先设置标记。”   然后是一张全球地图,一个蓝色亮点在亚洲版块闪了三下后,全球地图切换为江海市地图,跟高德地图和百度地图大差不大。   “标记?是这样点吗?”   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活任意门了,谁想系统完全没有反应。   这让他犯了难,小声嘀咕道:“就不能给个使用说明吗?”   可能是系统听到了他的声音,江海市地图缓缓消散,光标连闪,一个个汉字相继浮现。   林跃细细研读,很快就搞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标记”是什么东西。   跟幽灵手套拥有低配钢铁侠和蜘蛛侠的能力一样,任意门的功用也是阉割的。   它确实可以在全球任意穿梭,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到那个地点,做一个导航标记,这样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通过任意门传送至该处。   想想也该如此,万一任意门开错了,那边的环境是几万英尺的天空,水压能把人挤爆的海沟,灼热的岩浆湖,那他手段再多,也难逃嗝屁下场。   退一步讲,就算不考虑这些极端情况,打开门,一步迈出就是另一个城市,现在大数据这么厉害,满街都是摄像头,以及路人的手机,给他拍下来发到网上,引起有关部门注意,那事情就大条了。   所以需要到现场走一趟,才能设置导航标记的前置条件是很合理的。   另外,任意门还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标记最多放置十个,也就是说,他最多在十个地点自由穿梭。   “首先……”   林跃打量一眼自己的房间,在自家卧室设置一个标记是必须的。   看着地图里代表当前位置的蓝点下面出现一个红色小圈,他知道这代表着标记已经设置完毕,接下来就是实地试验这个环节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窗外,觉得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继续未完的工作吧。   他收起任意门,重新躺回床上,想起还有未确认的技能点,随即下拉系统菜单至技能列表。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4】。   【超级汗腺LV2】。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4。   看了一圈没有中意的技能,干脆,这4点技能强化点先放着吧。   接下来是最后一项——人物属性。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7。   体质32。   敏捷32。   智力31。   精神3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2。   随便给智力加了2点,敏捷和体质各加1点,花光了这次任务的属性奖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   ……   第二天。   一觉睡到天明,当林跃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谭晓光已经去上班了,自己留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和八顿不见了,应该是把狗狗带去给苏晗照看了。   他没有多想,先去卫生间洗漱,又到餐厅下了一包方便面,等待水开的时候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昨天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不由皱了皱眉。   打电话不是问题,问题是来电人既不是苏晗,也不是顾影,是因为大反派偷内衣事件搞得双方很尴尬,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的方薇,而且不是打了一通,连打三通。   看来是有事啊……   他不敢怠慢,给她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先客气地问好,又编了个理由,讲手机落在外地宾馆了,才找回来,问她打电话什么事。   方薇没有怀疑,告诉他向教授知道他跟谭晓光都通过了研究生考试的初试,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见一面。   想到马上就是周末了,林跃提议周日中午见面,方薇十分痛快地代老头儿答应下来,告诉他地址后挂断电话。   ……   周日,下午。   谭春路148号。   从五楼的阳台朝外面望去,可以看到江大的北门。   昨天林跃去车站接赵楠楠和郑芳返校,就是在北门外把他们放下的,没想到向槐家距离江大这么近。   想想也可以理解,向槐是知名学者,60多了还被江大聘为教授,学校方面当然要给他安排一套距离工作地点近的房子,虽然……从方薇的家世来看,向家肯定不缺钱。   “看什么呢?”   谭晓光和向槐从餐厅里走出来。   老头儿挺热心,非要留他们在家吃饭,林跃想着以后在江大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朋友又是人家的学生,说起来自己跟他还蛮有缘分的,便没有推辞。   几个人喝了一点小酒,话一多,关系自然亲近不少。   向槐说道:“你们以后读书的地方。”   谭晓光歪头打量,发现不远处就是江大北门,脸上添了一抹向往。   向槐看到这一幕,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初试过了,你又在社会上有过工作经历,复试一般问题不大。至于转专业的事,我去谈。”   “向教授,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喜欢跟着我学习建筑,我很开心。”   “这个……”   一个能做自己长辈的人,还是未来的老师这么讲,谭晓光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林跃给我的那些复习资料帮了大忙,没有他,我肯定考不上的。”   向槐说道:“我很喜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句谚语,就像吃饭时林小子说的,他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伸出援手,又怎么能有今天的一切。”   “爷爷,你这么讲,那当初古玩店老板坑他,是你用公道价收了那枚双鹰金币,后面林跃帮你从那些老妈子的纠缠中脱身,也可以说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   向婉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哈密瓜从厨房出来,身后是方薇,即便一起吃过午饭,她看林跃的眼神还是躲躲闪闪,明显露怯。   向槐随口说道:“那林跃在HK帮你们找回包又该怎么讲?”   向婉说道:“那是表姐的包,不是我的。”   眼见外甥女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方薇赶紧将切好的橙子放到茶几上:“吃点水果吧。”   林跃道声“谢谢”,不过没有动。   他觉得这很有意思,方薇好歹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   不过换位思考的话,也可以理解,本来挺好的朋友,现在因为大反派偷走内衣,搞得双方关系多少带点暧昧,像这种事吧,又没办法开诚布公地聊一聊,解开误会,所以挺尴尬的。   “都别站着了,坐,坐。”   向槐自然不知道林跃和方薇之间发生了什么,非常热心地招呼他坐下聊。   林跃准备离开阳台,瞥见墙角空调内机上面的相框,不由一愣,走过去拿下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向老,冒昧地问一下,这个……中间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怎么了?”   林跃眼睛里的讶异变得更浓了。   向槐似乎注意到他对那张照片有一些想法,走到旁边,指着黑白照片里抱着一个婴儿的女人说道:“这是我的母亲,我的弟弟,左边是我的姐姐,还有我……”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点了点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旁边的男孩儿,年龄在十一二岁,依稀可见向槐的影子。   林跃说道:“能不能说下您父亲的名字?”   向槐很奇怪他会有这样的问题,不过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听完那叫人无法理解的三个字,林跃的表情变得十分夸张。   向槐以为他是难以理解姓氏问题,解释道:“当年我的父亲在战争结束后去了美国,由于没有文化,又语言不通,日子过得并不好,后来终于凭着会修车的手艺在华人社区谋了一份工作,算是有了立足之本,当时我的外公,也就是修车铺的老板,见我父亲踏实肯干,人也挺幽默的,想着自己就一个闺女,不愿意她远嫁,就招他做上门女婿,所以我和弟弟出生后一个继承了外公的姓氏,一个继承了我父亲的姓氏。”   “……”   听完向槐的解释,林跃非但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林跃,你怎么了?”   谭晓光的问话把他惊醒。   “啊?哦,没什么。”林跃意识到合租老哥,向婉,方薇、向槐,都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赶紧收拾心神,正色道。   “真没什么?”   “没,真没,就是觉得向先生的父亲很像族里一位长辈,不过姓名对不上,是我想多了。”   谭晓光很无语:“我以为你会讲还有一个49年逃去美国的亲戚呢。”   向婉一听这话,一脸好奇地道:“什么意思?”   谭晓光就把林跃自述继承了二爷爷遗产的事讲了一遍,听得表姐妹二人莞尔不已,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跃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趣谈中,或者说从坐回沙发到告辞离开,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坐进凯迪拉克XT5的驾驶室,谭晓光才用手在他脸前挥了挥:“你刚才是怎么了?那张照片……究竟有什么玄机?”   他刚要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时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有人给他发来一条短信,上面有他的姓名,现在的住址,毕业院校,家庭情况,在江海市的好朋友名单,还着重点了苏晗的名字。   如果说刚才在向槐家里看到那张照片的表情是古怪,那么现在的颜色就是杀气腾腾了。   “哼,找死!”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算算的话……好久没杀人了。   “出了什么事?”谭晓光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跃露出这种表情,就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回答十分生硬。   谭晓光没有追问,说实话,面对这个满身煞气的家伙,有点怂。   当下的林跃……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兄弟吗?   呜……   车子在地面转了个圈,朝着二人的住所驶去。   来到小区楼下,往家里走的时候,林跃注意到谭晓光的表情十分凝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便想到楼上跟好好谈谈,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还没有走到二楼,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得,系统又给他派活了,而且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着先看看是什么任务的想法,他将注意力投入系统列表,下拉菜单至任务栏,看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世界——《心居》。 第四十四卷 心居 ###第二千一百三十章 心居   心居?   电视剧?电影?   林跃翻遍脑海也没找到这部作品,他知道当年有部很火的剧叫“蜗居”,只是那时还小,就课余时间陪着爸妈看了几集。   想来又是未来作品,待会儿打开笔记本电脑查查就知道了。   咔嚓。   谭晓光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推开房门走进客厅。   林跃把门关好,走到沙发坐下,倒了一杯水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刚才的事,我是不想你担心,你别多想。”   “我知道。”谭晓光说道:“怎么样,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能解决。”   “那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话,论身手跟柳全安比不了,对上一般人,我自信还是有几分力气的。”   林跃看着戴眼镜,穿白衬衣黑皮鞋,带着几分书生气的合租老哥,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你别看我现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参加锻炼,大学时我可是校篮球队的替补队员。”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屈起手臂,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拍拍凸起一个小包的肱二头肌。   林跃点评道:“嗯,是比某周姓明星的胸丰满一点。”   谭晓光说道:“小瞧人。”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多忙,真要碰到需要拳头解决的问题,林跃一个人能抵三五个他——“林跃是个搏击奇才。”这可是宠物诊所开业时,柳全安当着王珩、苏晗、他和小蕊的面说的,指定没错,拳击教练在他心目中那可是一等一的权威人士。   “好了,放心吧,我能解决。”林跃把杯子里的水喝光,朝着卧室走去,将到门前忽然顿住脚步,望准备进卫生间洗脸的谭晓光说道:“你看过《我的团长我的团》吗?”   “我的团长我的团?什么东西?历史书吗?还是小说?电视剧?”谭晓光一脸茫然,看起来不像在骗人。   算算时间的话,这片子上映时他已经十五六岁了,还被好几个卫视台播过,怎么会一点印象没有呢。   林跃说道:“小说也有,电视剧也有,就国军抗日题材的经典剧,当年因为拍摄的时候出事故还上了热点新闻。”   “有么?”   谭晓光见他言之凿凿,表情认真,态度严肃,有点怂。   “什么时候的片子?”   “2009年吧”   “2009年?可能……我当时在备战中考,没有时间和精力看电视吧。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   林跃这么说着,推开房门走进卧室。   刚才面对谭晓光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在电脑椅坐下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待系统启动后打开搜索引擎,接下来他并没有键入影视网站的地址,而是在对话框输入“我的团长我的团”七个汉字按下回车键。   我的团长-百度百科-张国强的《我的团长》是张国强首支个人单曲,歌星通过激昂的旋律与……   老兵回忆之我的团长-ZJ省宁波市奉化区江口街道有这样一位老兵……   跑团半月谈-马拉松跑团团长的故事-在武汉工作的那些日子,我参加了马拉松跑团,而张新河就是我的团长……   ……   没有,翻了好几页都没有。   压根儿没有《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信息,别说电视剧了,连小说都没有,影评啊,讨论啊,拍摄花絮啊什么的自然更加干净了。   搜索引擎都找不到,那影视网站也不可能有相关内容。   这玩意儿……消失了,在历史中消失了?   熟悉的笔记本电脑,熟悉的办公桌,熟悉的马克杯,熟悉的金猪存钱罐,熟悉的床上是没有来得及叠的被子。   没错,这是现实,不是任务世界。   林跃呆呆地坐了很久,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会没了呢?   他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分钟后,他又拿起手机拨通苏晗的电话,问了一样的问题,她的回答跟谭晓光一样,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我的团长我的团”。   也就是说,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并看过《我的团长我的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实从看到向槐的父亲生着一张“要麻”脸时,他就有所怀疑了,后面被告知相片里的人叫李四福,曾是川军团的一员,便意识到某些地方出了问题,因为以前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要麻最后的结局就是跟着他去了美国,并在唐人街安了个小家,凭着在蓝伽训练营学到的手艺帮人修车谋生。   也就是说,向槐是要麻的儿子,只不过姓氏随女方。   见到故人之子是一个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影视作品的世界为什么对现实世界产生了影响?要知道《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人物虽有参考历史,但大部分是虚构而成,要麻出现在美国,那孟烦了,蛇屁股,克虏伯等人呢?   想到这里,他启动【黑客】技能,在整个网络查找这些人物的关键词,试图确定事态的严重性。   然而用去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任何发现,包括远征军的历史中,并没有关于年轻的林跃中将的记载,也没有龙文章和阿译调戏日本女护士的丑闻。   难道说,李四福的存在只是一个巧合?   可《我的团长我的团》确实凭空消失了。   如果李四福还活着,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飞一趟美国就好,关键是人在二十多年前就没了。   林跃感觉脑子一团乱麻,知道《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一定出了问题。   得抓紧时间挣钱,攒够一百万回去看看才行——之前买了房子,手里剩的现金不够启动漫游功能。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过,他又联想起另一件事,拿出手机,看着从向槐家出来后收到的那条短信冷冷说道:“要说赚快钱,还有什么比黑吃黑更快的?”   他本不想在现实世界搞事的,更愿意把这边当成一个放松身心的避风港,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没办法了,既然对方找死,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条带有威胁性质的短信是顾影姐姐的公公,就是之前二人在咖啡厅谈话,外面车里监视他们的男人发来的,对方还有另一个身份——《明宫风云》剧组的制片人,其背后隐藏着一个颇具规模的洗钱集团。   他原以为用手里掌握的证据加以警告,那些人会选择息事宁人,做生意的嘛,讲和气生财,讲以和为贵,没想到……   不过也是,正经生意人才会奉行和气生财,以和为贵的处世之道,犯罪分子的信条是刀头舔血,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   话说回来,系统刚刚给他下发了新任务,他是做还是不做呢?   等等。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把注意力转到笔记本电脑上,在地址栏键入影视网站地址,登陆自己的会员账号,搜索《心居》这部电视剧。   先确认了这部电视剧的上映时间,2022年春季,又确认了类型,类似《蜗居》的家庭伦理剧,了解到故事发生地是在上海。   紧接着,他又将意识投入系统空间,检索任务设置。   【心含恶毒气炎炎】:侦测到《心居》ID为5635的幸运用户的吐槽,以前的电视剧是告诉年轻的女孩儿,不要妄自菲薄,每个女孩儿都是一位下凡的天使,最起码的标配是,你除了会有骑着白马的真命天子,还会吸引一个有钱舔狗,为了你的幸福可以散尽家财无怨无悔。再后面是只要我肯努力,就能在生活,事业,家庭里开挂,成就我不嫁豪门,因为我就是豪门的梦想,现在更牛逼了,哪怕你是没文化没道德,钻营算计的村姑,也会有阳光明媚的春天,离婚不可怕,死了男人也不可怕,富二代是不在意你的出身的,哪怕是精明的富一代,照样被你身上的闪光点所吸引。我呸!这特么现在的电视剧简直离谱,要么社会上离婚人数屡创新高呢,电视剧真的功不可没,从年轻女孩儿到新婚少妇,再到中年妇女,拼命地给他们灌输我是主角的思想,然而大凡这种电视剧,女人开挂哪个不是靠男人?也不过是从单位小领导,舔狗富二代,霸道总裁,明星大腕……一级一级往上加罢了,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支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7年-2019年。   是否接受:(Y/N)。   真好啊!天助我也。   林跃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赚快钱回《我的团长我的团》-搞死胆敢威胁他的司马泰和老沙等人-做任务,三件事就联系起来了。   因为要黑吃黑,给胆敢威胁自己的人一个血的教训,必然要在国内,MO,英国,美国之间往来穿梭,单单乘飞机赶路这一项最少也要浪费两三天时间。   放在以前,这是不能省略的必要花费,但现在不同,现在他有了任意门,只要在目标地点做过标记,就可以一步千里,转瞬即达,而任意门是系统奖励物品,往返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不会发生状态改变,这意味着在任务世界里做过的标记,只要不超出地球的范畴,回到现实世界也可以使用。   心居一共三十五集,不说三倍速播放,哪怕是两倍速,半天时间也能看完,再加上执行任务的半天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昼夜,一个昼夜就能在世界各地做好标记,省去了乘飞机的麻烦,可谓一举双得。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赶紧点击“心居”标签,进入影视详情页,按下播放键,以两倍速观看这部家庭伦理剧。   以下是剧情梗概。   从外地媳妇冯晓琴大着肚子嫁到顾家算起,已经有十年了,而大姑姐顾清俞却一直提防着这个把“改变命运”写在脸上的女人。冯晓琴督促老公顾磊向双胞胎姐姐顾清俞借钱买房,却被顾清俞巧妙化解,还透露了自己买豪宅的计划。顾磊意外去世之后,姑嫂间矛盾不断升级,单亲妈妈冯晓琴几近绝望,但也由此开始了探索自身价值的过程。她靠自己的智慧与韧性,筹划敬老院“不晚”,并将其做大做强。顾清俞为了少女时期的梦,从闪婚到闪离,在现实与梦想中重塑了自己对生活的认知。两个女人从对立到相互理解,不管未来再多风雨,也会一起扛着这个家。   午夜时分,看完整部剧集,林跃长舒一口气,算是懂了幸运用户为什么有这样的吐槽,就看弹幕里一边倒的指责顾清俞插手顾家家事,还劲儿劲儿的无数留言,还挺有意思的,只能说国内嫁入婆家觉得受委屈的女人真挺多的,反正不依着自己的意愿,不让着自己就没拿自己当一家人呗,不像我在娘家一样被宠爱,被呵护就没拿自己当一家人呗,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女人呢?怕是没张嘴就被冠上一顶渣男的帽子了吧。   他从椅子起来,走到阳台,对着大海的方向吹了会儿风,感觉脑子清醒了点,便走回房间把门关上,最后又确定了一遍任务时限,按下“接受”选项。   白光一闪,整个人凭空消失,而遮住夜色的窗帘轻轻一晃,很快又恢复平整。   呼……   呼……   呜……   “中路,中路。”   “冲A门,A门。”   “别挡我道。”   “拆包啊,乱转什么?”   “艹!你傻逼啊,没看到后面来人了吗?”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嘈杂的喊声,还有因为空气不流通,夹在刺鼻烟味里的汗臭味,脚臭味,口臭味,以及腋臭味。   林跃皱皱眉,又用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带着不爽的心情睁开眼睛,打量周遭环境。   就在视野还没有变清晰,只是看到五颜六色的光斑在身边跳跃时,一个人推了推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都开始了还在那儿傻站着,等公鸡下蛋呢?”   林跃没有搭理他,挺起上身,抹了一把脸,感觉好一点了,眼睛捕捉到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一台台没有边框的显示器里是各式各样的画面,有夹着香烟还在打字,任由烟灰落在键盘的黄毛儿,有带着耳麦跟团队成员说黄段子的猥琐眼镜男,有刚刚在吧台接了一碗热水,端着泡面走过来,脸起油头发打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重度网瘾青年,也有浑身散发着劣质香水味,看着屏幕里《跑男》嘉宾尬演笑得前仰后合的精神小妹。   再往前是一张酷炫的巨幅海报,中间有英雄联盟的LOG,下面是城市英雄争霸赛的字样,背景为各阵营英雄的战斗特写。   没错,这是一家网吧。   视线移回身前,显示器里有一双持枪的手臂,旁边是土黄色建筑物。   这款游戏……好老啊。   反恐精英,经典地图沙2。   都2017年了还在玩这款游戏,那年纪该多大了……   便在这时,一道信息流注入脑海。   林跃张了张嘴,露出相当无语的表情。   原因嘛,很简单,这次不是身穿,是魂穿,而且穿越对象是全剧最悲催,也是最窝囊的男人——顾磊。   嗡嗡嗡……   这边还没适应新世界的人设,放在显示器前面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冯晓琴,也是这个世界把顾磊当儿子管,按照电视剧情会害死他的老婆打来的。   手机显示这是第三次来电,看来之前两次顾磊没接。   想起电视剧里那张女人脸,林跃呵呵一笑,还真是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路窄啊。   显示器里自己扮演的警察被恐怖分子一枪爆头时,他按下接通键,移动手机到耳边。   “喂。”   “顾磊,你跑哪儿去了?我打这么多电话也不接,想干什么?造反啊?”   扬声器里传来很冲的女声。 ###第二千一百三十一章 没错,我的人生开挂了   按照电视剧的设定,冯晓琴属于望夫成龙的那种人,硬逼着顾磊去考财会证,于是顾磊在工作之余还得上补习班,本来他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没啥上进心,也没脾气,可以讲很窝囊,一方面不愿意上补习班,又不敢跟媳妇儿明讲,便只能阴奉阳违,明着去听讲,偶尔旷个小课去看电影或者泡网吧。   在偷偷找乐子这件事上跟《三十而已》里的许幻山有一拼,不过不一样的是,许幻山有钱,也有上进心,能吸引绿茶,他没钱,就只能沉溺一下低等级的快乐。   “我在网吧。”   如果是原来的顾磊,那一定是跑到外面接电话,诚惶诚恐地叫“老婆”,说自己在补习班上课呢,搞不好还得发张现场照片过去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现在换成他,那当然是不会惯冯晓琴的毛病了。   “网吧?你去网吧干什么?”   扬声器里的女声反而低了不少,因为站在她的角度,习惯了不成器的老公低声下气,慢言细语,面对突然的理直气壮,自然会有无所适从的感觉。   林跃说道:“你说来网吧能干什么?玩游戏。”   这句话对冯晓琴刺激很大。   “什么?你居然旷课去玩游戏?顾磊,我看你又欠收拾了。”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你……”冯晓琴很生气:“行,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叮……   她把电话挂了。   林跃撇撇嘴,把手机往电脑桌一丢,看样子完全不在意她的威胁。   这时他往右侧瞥了一眼,刚才喊他不要发呆的老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似乎很意外他敢跟家里的母老虎这样讲话。   林跃没有理他,因为A门两个恐怖分子冲了过来,便一手按住键盘,一手握鼠标,指尖快速移动,连点几下,两个恐怖分子应声倒地,屏幕右上角连出两个爆头提示符。   接下来他又不紧不慢拐进B区,一路连杀2人,枪枪爆头,最终帮助警察赢得此局。   旁边的老兄看傻了,摘掉耳麦,用不确定的口气说道:“你今天……开挂了吧?”   这不仅仅是指他一个人爆了对面4个T的头,还包含刚才打电话时对老婆的态度。   林跃呵呵一笑:“没错,我开挂了。”   话罢扬起手臂看看腕表,装好手机准备离开。   “这就走了?再玩两局嘛。”   “不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回家干什么?”   “过生日。”   “我看是跪搓衣板吧。”   另外几个熟面孔含笑调侃,就连结账时的网管小哥也是一副揶揄脸,看得出来,顾磊怕老婆的性格在这间网吧算是人尽皆知了。   林跃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结账后径直走到抽烟的黄毛面前,掰着右手往鼠标旁边放置的手机一按,烟没了,带着星火的烟灰散开,迷蒙了大半个触摸屏。   黄毛心疼得不要不要的,那可是他分期买的新款苹果8。   “我日你妈。”   他猛然站起,对着林跃就是一句经典国骂。   未想最后的“妈”字说到一半,林跃将他夹烟的手一掰,对准烟屁股一弹,嗖的一声,带着点点火星的烟蒂飞进黄毛嘴里。   咕嘟。   黄毛下意识闭嘴,烟蒂随着口水落入肚里。   林跃指指墙头贴着的禁止吸烟的标志,“再有下次让你吃的就不是烟头,是拳头了。”说完松手离开,看得周围吧友一脸懵逼。   因为离家近的缘故,顾磊经常来这家网吧上网,作为一个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懦弱,老实,尤其是在接老婆电话的时候,跟耗子见了猫没有分别,但是今天的表现……可以说一反常态,敢顶撞老婆不说,还把一向吊儿郎当,经常因为小打小闹进局子的黄毛给搞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家伙真的开挂了?”   玩CS的吧友小声嘟哝一句,搞不明白是谁给了他勇气,胆子肥的一逼,竟然对内铿锵有力,对外重拳出击。   “你,你站住,别走,有种回来。”   林跃走出门去,黄毛才指着门口跳脚大喊,显得有点色厉内荏,明刚实怂。   ……   半个小时后,林跃走进万紫圆小区,迎头碰见咯吱窝夹着手拿包,鬓角下面的头发理得干干净净,还整了个“Z”字造型,一脸奸猾像的史志伟史老板。   “哎,这不是顾磊吗?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没上补习班吗?”   “不上了。”   “不上了?这事儿晓琴知道吗?”   史志伟打了个愣,顾家的事儿他蛮清楚的,因为冯晓琴三天两头往他的闲云阁跑,聊起天来没少吐槽自己的男人多没用,多没上进心,这不,为了顾磊能考出财会证,换一个好的工作,冯晓琴可以说使出浑身解数,上课查岗,下课督促,就差拿跟小皮鞭在后面抽着喊“架”了。   那边母老虎没有松口,这边二傻子敢不上了?   闹呢。   没错,在史志伟看来,顾磊就是个……二傻子。   当年冯晓琴来上海闯荡,一没学历二没经验,能干什么呢?还好她能说会道,找了份卖保险的工作,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了母籍安徽的史志伟。本来冯晓琴是想嫁给这个虽然不着调,但是有俩钱,又是上海户口的男人的,可是史志伟是什么人?精得跟猴一样,自认为条件很好,怎么可能上她这条破船。   冯晓琴主动追了半年没有达到目的,史志伟怕这个女人缠上自己,扭脸把她介绍给了暴发户展翔,结果展翔也不吃这盘菜,一心追顾清俞,就又把她引荐给了顾磊。   俩人见了一回面,冯晓琴就有了自己的算计,确实,顾磊和展翔、史志伟二人比较既没本事,也没心机,可是他脾气好,容易控制呀,嫁给他既能实现留在上海的梦想,以后又能说了算。   于是冯晓琴退而求其次,嫁给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那么站在史志伟的立场,能看得起顾磊吗?之所以表现得很客气,原因有三个,一,他和冯晓琴关系不错。二,顾磊的爸是中学老师,小区里德高望重的人物,又是业委会主任,他租了小区沿街门面房开洗脚城,平时有很多地方需要老头儿帮忙。最后,做生意讲究和为贵,待人接物客客气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跃瞥了他一眼:“上与不上是我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史志伟小眼一亮:“行啊,硬气了,就得这么着,我看好你。”   “你不是看好我,是想看我的热闹吧?”   “怎么会,怎么会,你看你,老是把人往坏处想。”   “你觉得你是好人吗?”   “我当然是好人了,你看咱们小区,哪次举办活动我不是又出钱又出力,社区医院的医生来给老人坐诊,买矿泉水的人是我吧,过年的时候小区开茶话会,买瓜子水果哪次不是出大头?”   “史志伟,那我问问你,哪次活动你没有趁机给自己的闲云阁打广告?小区里的住户可是你最大的客户群,弄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维护客户关系,你觉得这笔买卖是赔是赚?”   林跃冷冷一笑,转身走了。   “嘿……”   史志伟看着他的背影,小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怎么感觉这二傻子变聪明了?   ……   林跃来到单元楼三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顾士宏正在沙发上看书,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一瞧,见是儿子回来了。   “咦,你今天不是有补习班要上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老头儿把书放到茶几上,一边摘眼镜,一边站起来问。   以前顾磊上补习班,不到天黑不回家,今天跟以前比起码早了一个多小时。   “哦,老师有事,请了半天假。”   平心而论,这老头儿在电视里的表现不错,对于这类人,林跃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何况又是他名义上的亲爹。   “你换鞋,东西给我吧。”   老头子接过他手里的单肩包挂到衣架上。   这时厨房哗哗的水声一停,冯晓琴阴着脸从里面走出来,没有顾忌公公就在客厅,寒声质问:“当着爸的面,你再给我说一遍,是老师有事还是你有事?”   老头子刚把单肩包挂好,听到这句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   林跃换好鞋,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茶几前面,拿起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区别吗?我炒了他的鱿鱼,他不就有事了吗?”   这歪理讲的……   别说,还挺有逻辑的。   “你炒老师的鱿鱼?顾磊,我看你今天是故意找事。”   顾士宏说道:“晓琴,你别急,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晓琴指着林跃说道:“为了让他考出会计证,我咨询了好几家补习班,从中选了一个通过率最高的,我辛辛苦苦,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为谁?结果呢,逃课不上,去网吧玩游戏,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顾士宏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儿子确实理亏。   “为了谁?为了你自己。”   以前的顾磊肯定会劝老婆别生气,林跃不一样啊,他对冯晓琴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打心眼儿瞧不起这种把老公当做留在城市的跳板,并且贪得无厌,满心算计的女人。   不说别的,今天是顾磊和顾清俞的生日,冯晓琴这个弟妹给准备了什么礼物呢?借钱!而且张口就是一百万,目的是拿来买房子,然后把她爸妈,所谓的弟弟(实则私生子),以及妹妹接过去一起住,以后就不用在顾士宏的房子里看老太婆(顾士宏的妈,顾磊的奶奶)的脸色生活了。   如果夫妻二人有钱,顾磊乐意给冯家当牛做马,这事儿也就算了,毕竟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问题是夫妻二人只有三万块存款,张口就找姐姐借一百万。姐姐欠你的?别说姐姐,父母都没有给孩子买房的义务,所以借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一些观众吧,尤其是一些女观众,一边叫嚣顾清俞那么有钱,借一百万给弟弟买房怎么了,一边怒斥《欢乐颂》里樊胜美的妈不是东西,伏地魔忒可怕,这……真不知道该说双标呢,还是精神分裂。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钱借到了,二百五十万的房子,拿出一百万付首付,贷款一百五十万,每个月月供将近一万块,顾磊的工资多少呢?才5000块,刨去生活费,他们拿命去还月供?   月供都还不上,那借的一百万猴年马月才能还给顾清俞?   呵呵,说到底就是看大姑子有钱,想要空手套白狼,从人家手里坑来一百万,给自己一家人到上海生活铺路。电视剧里因为顾磊死了,这场算计功败垂成,如果顾磊没死,真的跟冯晓琴买了房子,那月供九成九得顾士宏或者顾清俞补贴其中的大部分,因为有小老虎啊,当爷爷的和当姑姑的总不能看着他吃苦受罪。   换句话讲,孩子,老公,都成了这个女人拿来帮冯家人在上海安家的工具。   想想的话,男人碰到这种女人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幸亏顾磊死了,万一活着,以后因为冯晓琴要帮弟弟在上海立足,又或者结婚买房大放血,事后知道这个所谓的弟弟是老婆的婚前私生子,那TMD比陈大光还憋屈,起码陈大光吃过喝过嫖过赌过,声色犬马都玩过,他呢?就是一个冯晓琴利用来趴在顾家人肚皮上吸血的可怜虫。   “顾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辛辛苦苦伺候老人孩子,照顾这个家八年,你竟然这么说我?”冯晓琴被上面那句话点了炮仗,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林跃冷冷一笑,看着她吼,看着她闹,一句话也不说。   “说话,你倒是说话啊,没话说了?别装哑巴!”   “晓琴,你小点声。”顾士宏一看事情闹成这样,赶紧给儿媳妇说好话:“顾磊旷课去打游戏是他的错,我说他,我说他好不好?”   站在老头儿的立场,今天是儿子和女儿的生日,一会儿顾清俞就到家了,如果冯晓琴和顾磊闹矛盾,不要说晚饭谁来做的问题,那这个生日礼物也太不喜庆了。   被冯晓琴绑架了的一家人……   林跃在心里感慨道,所以说男人找老婆,千万千万要擦亮眼睛,没文化的农村媳妇儿不是没有好的,但是试错成本太高。   他转身往卧室走去,推开房门就是一张双人床加一张单人床。   双人床是顾磊和冯晓琴的床,单人床是俩人的儿子小老虎的床,即便如此,房间里依然能够放开衣柜、书桌、床头柜,还有不小的活动区域,似这样的配置,除了别墅和超大平层,放在房龄10年以上的楼房里,绝对属于主卧配置。   一套三居室住了六口人,顾士宏作为房子的主人和老太太住的都是次卧,老太太还接纳了冯晓琴的妹妹冯茜茜跟她住一个房间,就这姐妹俩人私下里聊天的时候还说在顾家受委屈,称呼奶奶辈的老太太“烦人的老太婆”。   这人呐,没有自知之明最多贻笑大方,可是不懂感恩,那就很恶心了。   “顾磊,你跑什么跑?把话说清楚。”   他前脚进门,后脚冯晓琴就追了进来,那张泼辣脸的两侧随动作乱颤的头发像是魔鬼在张牙舞爪。   “只要嗓门大,调子起得高就有道理了是吗?”林跃往床上一躺,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磊,晓琴,你们好好说话,夫妻之间别为这点小事打架。”外面传来顾士宏的劝告。   冯晓琴没有在意公公的喊话,尽量压抑怒气说道:“你嗓门儿不高,那你说,我怎么为自己了?”   “不为自己?那行,明天咱们就去办离婚,以后你不用伺候老人,也不必带孩子了。”   “……”   这话给冯晓琴吓了一跳,两眼怒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被她吃得死死的男人会挑起离婚的话题。   一旦两人离婚,意味着什么?首先,她和妹妹要从这套房子里搬出去,他们俩,一个是家庭主妇,一个是便利店小妹,单单上海的房租就能把她们压垮。   有上海户口又怎么样?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顾磊,你发什么神经,居然要跟我离婚?你要搞清楚,也就是我不嫌弃你,当初顶着家人的反对嫁到顾家。”   她的调子又起来了,好像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这件事。   林跃瞄了一眼门口,知道这话是说给顾士宏听的。   “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   什么顶着家人的反对嫁给你,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每一个心机女都会说这种话,为的就是在夫妻关系里占据主动,让男方有种亏欠心理。 ###第二千一百三十二章 你敢跟我离婚吗?   “怎么了?顾磊,不是告诉你有话好好说吗?”顾士宏推门走入,一脸责备地看着林跃。   冯晓琴一看公公来了,胆气为之一壮,她知道以老头子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坐视儿子离婚的,哪怕不为孙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也得照顾一下自己的面子。   顾老师嘛,在万紫园小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儿子和媳妇儿离婚,那肯定会成为热点话题被小区居民议论的。   “你还嫌弃我?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要不是小老虎,我早跟你离了。”   “好啊,求之不得。”林跃的手在床底抹过,再伸出来,掌心多了一份文件。   冯晓琴看到“离婚协议”四个字,如遭重击:“顾磊,你来真的?”   林跃说道:“那你以为呢?这玩意儿我已经准备好久了。”   顾士宏走到他的身边,一把夺走离婚协议,仔细打量两眼,痛心疾首地道:“顾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想气死我跟你奶奶吗?”   林跃往门外一看,发现老太太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   “这不是我的问题好吗?刚才她说的什么你也听见了,她不是为这个,为那个,好像为顾家付出了一切吗?那好,我就给她一个不用为顾家人付出的机会,离婚,你看看她怎么选择?敢离,那以后各走阳关道,不敢离,那就是为了自己,从此闭上嘴巴别抱怨。”   顾士宏给儿子的思路震惊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顾磊。   既然对伺候老人孩子有那么多怨言,那离婚好了,如果不敢离,就说明家庭完整的意义对她而言大于伺候老人孩子的辛苦,这么看的话,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自己有错吗?   冯晓琴几乎把眼珠子瞪出眼眶:“顾磊,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冯晓琴在你们顾家当了整整八年保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看我年龄大了,就要闹离婚,我跟你说,没门儿。”   她很清楚,自己一家三口这么多年来就攒下3万块,而这套房子是顾士宏的,俩人真的离了婚,她只能分到一万五千块,那简直……亏掉腚了。   林跃看着她的样子,感觉挺可乐的,这货在电视剧里一边把自己像个保姆一样伺候老人孩子的话挂在嘴边,对标保姆的薪水,一边嫌弃顾士宏、顾清俞、顾磊三个人谈话避着她,没把她当一家人。   你自己都没把自己定位成顾家人,天天想着付出要换来对等的报酬——找阿姐借一百万,买房子把家里人搞来上海立足,像这种吸顾家的血来为私生子铺路的贱货,凭什么别人要拿你当一家人?   “你的意思是,八年保姆要算钱了?没问题,我这人最喜欢跟人算账了。”林跃说道:“你是小老虎的妈,照顾他是你的责任,那他的保姆费可以划掉了,在照顾我的问题上,每个月的工资都到了你的手里,就给我一周200块的零花钱,只要你把这八年来我上交的工资还给我,我就按市场价付你保姆费,另外,花在小老虎身上的钱也要AA制,最后是你照顾老人的部分,先得去除你和冯茜茜寄宿在家里的花费,有房租和伙食费,然后你把户口从这套房子里迁走,回你的安徽原籍,再然后,扣除你这八年来给大人小孩儿甩脸子的罚款……能理解吗?我请保姆,看她不顺眼可以罚钱,可以让她滚蛋,而不是让她管着我,有事没事骂我没出息。还有,如果你不要小老虎,以后每月得给抚养费。”   冯晓琴怒道:“我当然要小老虎,小老虎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行,归你,以后抚养费我会按照月收入的30%给付,大约1500左右。”   林跃答应得很干脆,而且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就像看耍猴一样。   别看电视剧里的故事多数是女人不舍得孩子,再苦再难也要带着儿子一起生活,在实际生活中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很少,多数女人争儿子,不过是为了找男方多要点好处罢了,就跟做买卖讨价还价是一样的道理,何况冯小琴在老家还有一个儿子,弄两个儿子回去,想在上海安家?下辈子投个好胎或许有这个可能。   顾士宏:“……”   他觉得儿子变了,以前的顾磊,怎么样都行,老婆说啥就是啥,根本不会想这么多,就拿考财会证这事儿来说,考了两次都没过,现在是第三次,依照他跟老太太的想法,这次还是过不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如果儿子能拿出和儿媳妇算账的劲头,财会证算什么啊,一准儿能过。   “顾磊,你还是不是男人?”说实话,冯晓琴有点慌,她是真没想到顾磊会跟她死磕到底,连顾士宏的面子都不给,顾家的声誉也不管不顾,这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磊好么。   “呵呵,不让你占便宜就不是男人了?是你一天天把伺候老人孩子八年,我多么劳苦功高挂在嘴边的,你喜欢算账,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这样有错吗?”   叮叮叮咚……   这时冯晓琴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脸色变了,赶紧接通放到耳边。   打电话的人是小老虎的班主任,因为班里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顾家还没人去接,便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冯晓琴说了两句好话后挂断电话。   “我先去接孩子,回来再跟你算账。”她用冷漠里带点阴狠的目光横了林跃一眼,拎起丢在小老虎床上的手提袋走了。   站在门口的老太太害怕被她撞到,赶紧退到一边,又看看卧室里的孙子,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说实话,看到冯晓琴日常拿捏顾磊,她很心疼,但是现在两个人闹离婚,想到小老虎又于心不忍,夫妻离婚,受伤最重的是孩子!   冯晓琴走到门口,赶巧冯茜茜下班回家,或许是看出冯晓琴情绪不对,问了一句“姐,你怎么了?”。   她没有等来回复,冯晓琴直接把她拉去外面,走廊里回荡着“姐,你倒是说话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   冯家姐妹离开,顾士宏板着脸说道:“顾磊,你是想气死我吗?还离婚,婚是说离就离的?你们离婚了,小老虎怎么办?”   老太太也走到他身边,好言相劝:“顾磊啊,夫妻之间磕磕绊绊很正常,闹到离婚的程度就太过了,冯晓琴这个人是没文化,爱计较,但她毕竟是小老虎的妈。”   林跃说道:“奶奶,你放心吧,她不会答应跟我离婚的。”   “为什么?”   “你觉得她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吗?一旦离了婚,她还有什么?”   老太太不说话了,其实她打心底不喜欢冯晓琴,孙子好歹也是上海人,儿子是中学老师,有退休金和医保,顾磊的姐姐又是投行精英,甭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拉弟弟一把完全没问题,冯晓琴有什么?要文凭没文凭,要家世没家世,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嫁进顾家绝对属于高攀。   但是没办法,当初冯晓琴主动追求顾磊,把她孙子迷得晕头转向,谁劝也不听,最后更是靠着怀上小老虎堵住所有人的嘴巴,最终进了顾家的户口本。   这不,过了开始的三年就原形毕露了,以前顾磊什么都好,现在哪儿哪儿都不行,整天拿开洗脚城的史老板和展翔跟孙子比,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她是老了,可心不糊涂,知道从长远看,顾磊跟冯晓琴离婚是对的,不然她一死,儿子再一死,就冯晓琴的心眼儿,还不把孙子往死里玩儿啊。   顾士宏说道:“冯晓琴是管得你紧了点,你也不能拿离婚说事吧,真要离了,对谁都不好,而且今天是你和清俞的生日,闹成这样叫什么事?你是男人,待会儿她回来你去跟她道个歉,就让这件事安稳过去。”   “凭什么?我不道歉。想要更好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挣去,逼别人算什么?现代妇女不是讲独立吗?现在机会来了。”   冯晓琴经常跟冯茜茜吐槽,讲顾清俞回家后什么活儿都不干,不是一个合格的姑姐。   这人吧,总是看得见别人身上的缺点,搞不清自己身上的毛病,一个吃住都在公公家,妹妹还占了老太太半个屋,搞得顾清俞回家都没地方住的儿媳,照顾老人不是应该的吗?大姑姐回家不做家务,可人家平时没少补贴家用,就连小老虎上兴趣班的钱都是姑姑出的,偶尔回家吃一次饭还要挑理,嫌别人不做家务,这很冯晓琴。   顾士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你还是我儿子吗?两口子居家过日子,怎么能分谁赚谁亏呢?”   老太太也有类似的问题。   顾磊在他们心里就是个没有心机,也没有主见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林跃说道:“讲道理要看对象,面对一头豺,你就算说破天,也改变不了它要吃掉你的心思。”   ……   另一边,冯茜茜被冯晓琴生拉硬拽到楼下。   “哎呀,姐,你弄痛我了。”   她用力挣脱束缚,蹙眉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刚上楼,连包都没放就被稀里糊涂拉出门外,问话也不说,她当然有理由烦躁。   “你姐夫要跟我离婚。”   “什么?离婚!”   一句话把冯茜茜吓住了。   冯晓琴猛一瞪眼,她顿时反应过来,扫了一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调整一下情绪小声问道:“为什么呀?怎么会呢,姐夫不是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你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吗?”   “我也很奇怪,你说顾磊,平时软趴趴的,今天怎么就硬气了?谁给他的勇气说这些话?而且你知道吗?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瞧他跟我算账的样子,要是拿出这个劲头去考财会证早就过了。”   “那姐……他要跟你离婚,你怎么办啊?”   “他要离婚就离婚?我为什么要跟他离?要离婚可以,万紫园的房子分我一半我就答应跟他离。”   正如林跃说的,冯晓琴怎么可能干赔本买卖,如果两个人就这么离婚,她什么都捞不到。   冯茜茜说道:“姐,万紫园的房子,写的是顾士宏的名字吧。”   “只要有小老虎在,顾士宏是不会同意顾磊离婚的。”   “那姐夫执意离怎么办?”   “他看我不顺眼可以选择搬出去住。”   冯茜茜明白了,顾磊可以破罐子破摔,无法无天不顾一切,顾士宏不能,甭管是身为爷爷,还是作为万紫园德高望重的顾老师,他都没法抛开小老虎不管,那么只要小老虎认准冯晓琴,这婚就离不成。   “姐,我就不明白了,姐夫那个性格的人怎么会突然提离婚呢?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他?有人?”冯晓琴觉得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觉得除了我,谁会看得上他。”   “那是为什么……他和你闹离婚,总得有个缘由吧?”   “我觉得这事儿八成跟姑姐有关。”   “顾清俞?”   “没错,我让他背下纸条上的内容,今晚过生日的时候跟他姐借钱,上午答应的好好的,下午他就跟我翻脸,要说这中间没发生什么,你信吗?”   “你怀疑是顾清俞指使姐夫这么闹的?”   “你想啊,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现在知道我要跟她借钱,那顾磊整了这么一出,我还怎么跟她借钱?”   冯茜茜点点头,觉得大姐说得在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接了小老虎去哪儿?今天不回去了吗?”   “谁说不回去,当然要回去,不过得到饭点再回去。”   冯晓琴怎么想的?今天顾清俞过生日,顾士宏让她多做几个菜,她不回去,那饭就没人做,顾清俞来家一看冷锅冷灶的,啥也没有,这生日能过好吗?   顾清俞让她不好过,那她也有恶心顾清俞的办法。   ……   冯晓琴和冯茜茜接到小老虎的时候,顾士宏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老太太在旁边安慰他,要不别在家里吃了,去小区外面的迎春楼定个包厢,在哪儿给顾清俞和顾磊过生日也一样。   一样吗?当然不一样,因为少了顾家的心头肉小老虎。   他这儿犹豫着要不要给顾清俞打电话,说明家里的情况,让她拿主意,还是下楼去找冯晓琴,说几句好话把人给请回来。   哪里知道那个以没能耐著称的儿子从卧室里出来扭头进了厨房,围裙一系,刀在手,砧板在下,咄咄咄地一通切,听着声音很快,超有节奏感。   顾士宏扶了扶眼镜,起身往厨房走去,老太太也带着一丝好奇跟在后面。   呲……   煤气灶发出轻微的燃烧音,上面是一个白色瓦罐,盖子边缘的孔里往外冒着热气,送出一阵炖鸡的香味,而更远一点的菜盆里盛着半盆水,里面放着一只只被草绳捆着的大闸蟹,所谓秋风起,膏蟹肥,当下正是吃大闸蟹的好时节。   林跃已经把准备做素鸭的胡萝卜和嫩笋切成丝备用,又把养在水槽里的鲤鱼捞出来,嘭,刀背拍晕,轻车熟路地刮掉鱼鳞,又在腹部一划,掏出内脏,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条鱼处理完毕,熟练得好像前边菜场卖了十二年鱼获的小贩。   “你……你怎么会干这个?”   顾士宏又被儿子震惊了,要说做饭,顾磊是会一点的,但也仅限于煮饭煎蛋凉拌西红柿这个水准,杀鸡宰鱼,炖肉熬汤什么的一概不通,但是瞧刚才这两下子,哪怕是他这个做了三十多年饭的人也是望尘莫及。   “哦,我不愿意上补习班,把钱要回来报了一个烹饪班,学成这手艺,省得以后冯晓琴老拿给一家老小做饭邀功清赏。”   这个回答很难让人信服。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哪怕摘掉眼镜,也无法改变厨房上演的一幕。   “爸……我回来了。”   顾清俞的呼唤打断顾士宏母子的面面相觑,回头一看,发现是老顾家最有出息的人回来了。 ###第二千一百三十三章 我有千万资产   “清俞,你回来了?”   顾士宏只能放弃追问,走到门口迎自己闺女。   林跃也回头打了声招呼。   顾清俞把包挂好,换上拖鞋,发现冯晓琴没在,厨房忙活的人是她的弟弟顾磊,不由心生诧异。   “晓琴呢?怎么顾磊在厨房做饭?”   顾士宏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你弟弟和你弟妹闹矛盾要离婚,人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吧。   老太太可不管那么多,心直口快说道:“闹别扭了,带着她妹妹出去赌气了。”   “啊?为什么啊?”   “好像是……好像是顾磊旷课,没有去补习班,跑网吧打游戏去了。”   顾清俞一听这话,明白了,弟弟和弟妹是什么生活状态,她这个做大姑姐的还是蛮清楚的。   她冲顾士宏使个眼色,朝着厨房走去。   “听说……你跟晓琴闹别扭了?”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剁碎的姜末递过去,吩咐道:“倒点醋和白糖。”   顾清俞一脸讶色。   “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会做。”林跃把小碗往她手里一塞,就自顾自地去蒸大闸蟹了。   事到如今她也察觉出顾磊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这个弟弟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而且瞧这一桌子食材,右手摆大闸蟹,准备上锅蒸,左边锅里是浸在热油里的鲤鱼,不远处还有一个小火煨着的白瓦罐,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鸡汤味。   “顾磊,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什么事不能放到明天说?而且我觉得你旷课去玩游戏确实不对。”   顾清俞只能一边往碗里倒醋,一边用七分劝说三分教育的口吻说话。   “课是她帮我报的,又不是我自己报的,牛不喝水强按头有意思吗?她想赚大钱,自己去就是了,望夫成龙也得看老公有没有那个命。”   “那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顾磊,你老板又找我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吧?”   因为什么,工作完成的不好呗。   顾磊的工作是顾清俞帮忙找的,老板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训斥,便只能打电话跟她吐槽了。   林跃说道:“白天上班,下了班还要去上补习班,精力被分散了,工作能做好才怪。”   “顾磊,你这样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林跃知道她想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活儿:“阿姐,我问你,小老虎的学业你管不管?”   顾清俞点点头:“管啊。”   作为亲姑姑,小老虎学钢琴,上英语补习班,数学补习班,这些钱都是她出的,就连买书包,买文具,她也没少负担。   “那等爸爸没了,这套房子和爸的抚恤金你会要吗?”   顾清俞摇摇头,虽然她有资格继承,可她根本不需要这笔钱,还有,平时回到家里为什么基本不干活儿,照顾老人的事都丢给冯晓琴做?以她的收入,请个住家保姆难吗?一点负担都没有好么。   儿子儿媳孝敬公婆,老人走后财产留给儿子,女儿是没有份的,那肯定不能拿要求儿子儿媳的标准要求女儿,这不合法律,却是很多地方的民俗乡约。   还有,像冯晓琴这种人,今天让一步,明天就会骑到你的头顶拉屎。家务女儿不干,照顾老人的事女儿也不干,交给儿媳妇,就是为了树立阿姐不是好欺负的傻子的人设,不然的话,她作为女儿在照顾老人的事上没少操心,老人没了以后钱和房子也不要,天知道冯晓琴会不会在心里骂她是个傻叉白痴,以后会更加明目张胆地占她的便宜。   倒不是她瞧不起小地方来的人,实在是这个弟妹太能算计,她是知道冯晓琴所谓的弟弟,真实关系是母子的,八年前,正当她准备把这件事告诉顾磊,要他别娶那个女人时,冯晓琴怀孕了,顾磊铁了心要跟这个女人结婚,那能怎么办?只能把真相咽回肚子里,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防备着弟妹。   “你知道万紫园小区的房子均价是多少吧?”林跃又问。   “七万多,八万左右。”   “咱家的三居室一百三十多平,市值一千万,日后爸没了,退休金加抚恤金有个大几十万,阿姐你在投行工作,给你帮忙打理,一年10%的收益总有吧,再加上我一个月5000块的工资,每个月的收入应该在一万四五,有这些资产,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死命钻营,日以继夜辛苦工作?”   这话把顾清俞问住了,仔细想想,他说的一点没错,稀里糊涂就有一千多万的财产,自己还会帮他负担大部分小老虎的教育经费,干嘛要拼死拼活为难自己?   一千多万的财产,好多大学生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些钱!   林跃呵呵一笑:“所以只要我不被骗,不胡吃海造,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钱够我花一辈子。”   “……”   顾清俞感觉超级别扭,因为她发现自己在讲道理这件事上居然被一向浑浑噩噩的弟弟打败了,都说傻人有傻福,这就是了吧。   “后边点,小心烫到你。”   林跃把炸到六成熟的鱼倒进盘子里,加入料酒、盐、耗油等佐料,又把姜片、葱段、蒜瓣等辅料铺在上面,放进摆好大闸蟹的笼屉里上锅蒸。   做完这些,他又去忙活下一道菜。   顾清俞在后面站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摇摇头走回客厅,跟顾士宏和老太太大眼瞪小眼。   她是不喜欢冯晓琴的,所以如果弟弟执意离婚,是不会积极劝和的。   “你没觉得你弟弟……说话一套一套的?”   过有片刻,顾士宏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是啊,爸,他这是怎么了?”顾清俞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她对弟弟的印象就是一个不思进取,没主见,更没远见的人,但是从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可以看出,思路和逻辑不是一般的清晰。   顾士宏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从外面一回来就这样了。”   这时老太太一句“真香啊”,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顾清俞嗅了嗅,发现空气中多了一股油炸花生米的味道。   林跃冲三人呵呵一笑:“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开饭了,要说这喝白酒的硬货,还得是油炸花生米。”   “……”   突然转变的思维方式是一个问题,突然长进的厨艺同样是一个问题,父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两个人不是受过高等教育,应该会认为他是中邪了,又或者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搞不好得请个大神送送。   林跃当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因为系统这次给的主线任务就是做一个不一样的顾磊,他本来就不是顾磊,所以这次任务基本等于白送,倒是支线任务比较有意思,就给了四个字——“以理服人”。   呃,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以前都是这么做的,差不多也是白给。   ……   半个小时后,菜上桌。   清蒸大闸蟹,清蒸鲤鱼,萝卜炖土鸡,油焖笋,糖醋排骨,葱油海蜇,油炸花生米,还有一个爆炒河虾,八道家常菜,除了萝卜炖土鸡是顾士宏做的,剩下的七道菜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以前做饭是冯晓琴的活儿,这次换成了顾磊。   顾清俞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迟迟不敢动筷,这不是因为摆在面前的是黑暗料理,恰恰相反,无论是从卖相,还是从飘散的香味上,都勾得人食指大动。   挂着一层脆皮的金色河虾,带着油亮的焦糖色的排骨块,和姜汁小碗排成莲花阵的大闸蟹,一看就清新开胃的葱油海蜇……   顾士宏说顾磊把上补习班的钱拿去报了烹饪班,可眼前这一桌子菜能是满打满算才学了几个月的初学者能做出来的?   老太太早就饿了,又被炒菜时的香味一撩,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笋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不断点头:“好吃,好吃,士宏,清俞,你们尝尝,太好吃了,地道的上海味儿。”   她一直说冯晓琴做的饭没上海味儿,便站在厨房边教孙子媳妇儿做上海菜,当前这一顿按照她说的做,下一餐又成了皖南菜的做法,这几年,那真是吃的够够的。   没想到孙子这么多年不摸勺,不动刀,第一次下厨居然就做出了本地菜的味儿。   顾清俞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在旁边的汤汁蘸了蘸,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眼睛一下子亮了,五星级酒店她吃过不少,感觉里面的大厨也就这种水平,当然,这里的水平不是指味道,毕竟酒店厨房的调味品多,料放的多,味儿比较重,而眼下这条鱼强在口感上,软嫩爽滑,多少带点入口即化的感觉,这火候掌握的,简直绝了。   然而吃了一口她就不敢吃了,因为太不可思议:“顾磊,你别骗我,就这厨艺,几个月能练成?”   “我是烹饪天才,不行吗?”   林跃心说我还没拿出“金刚”呢,不然你就知道什么叫平民的花费,土豪的享受了。   无论是顾士宏还是顾清俞,都知道他在胡扯,然而眼前的一幕又用什么来解释?这种认知和现实的撕裂感,搞得俩人十分难受,只有老太太低着头在那儿狂吃,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她才不关心孙子拥有高超的厨艺合不合情理,既然菜好吃,那就多吃点。   ……   冯晓琴带着小老虎在小区斜对过的米线店吃了一碗番茄米线,算算时间,顾清俞也该到家了,便结账离开,和妹妹一起往回走。   “姐,上去后怎么说?”   “说什么?什么也不要说,我等他闹,我就不信了,顾磊能在孩子面前说出离婚的话,如果他真有胆子说的话,那我就让街坊四邻评评理,看看这件事谁占理,只要他执意和我离婚,我就让顾家身败名裂。”   “姐,那你……不会不舒服吗?”   “有什么不舒服的,以后我只管小老虎,干活儿少了还轻松呢。像以前跑保险的时候,再臭的脸,说话再难听的人我都接触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一毛不拔跟我离婚,没门儿。”   “姐,我听你的。”   走在前面的小老虎听到俩人在后面叽叽咕咕,回头问道:“妈妈,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小孩子不要打听大人的事。”   “哦。”   小老虎闷闷地答应一声,往上提了提书包的肩带,继续爬楼梯。   三人来到楼上,冯晓琴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客厅往那边一看,人有点方。   她以为没有她和小老虎,顾家人这顿饭一定吃不痛快,然而叫人没有想到的是,桌上摆着八个盘子,六个已经吃空。   是的,吃空。   老太太肠胃不好,顾士宏饭量不大,顾清俞平常好东西吃多了,每次回家聚餐都是每样吃两口拉到,就剩一个顾磊能吃,可他再能吃,八道菜搞定两道就不错了,绝不至于风卷残云一锅端。   她撂挑子走了,故意带着小老虎去吃米线,以此来恶心顾家人,看到餐桌上的一幕,最开始的想法是他们点的外卖,但是仔细一瞧又不像,餐桌上的菜都来自她提前买好的食材。   那这顿饭是谁做的?   顾士宏吗?他手脚可没有这么利索;老太太就更不可能了;顾清俞?姑姐回家吃饭向来只带张嘴巴;顾磊?别开玩笑了好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能有这样的手艺?   冯茜茜也吃了一惊,以顾士宏的喜恶和老太太的体质,不太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馆子,还以为顾清俞的这个生日会过得十分窘迫,没有想到顾家四口吃得很舒坦,顾士宏明显多喝了两杯,老脸红扑扑的,还时不时打下酒嗝。   “小老虎回来了,看爷爷给你留了什么?”   顾士宏拿着两个一看就很肥的大闸蟹逗小孩子。   “大闸蟹?!”   小老虎两眼放光,走过去一把抓住两个大闸蟹,嘿嘿笑着往餐桌前面一坐,准备开吃。   这么一来,八道菜只剩一道没有吃完,冯晓琴记得那是顾士宏一早就煨在煤气灶上的萝卜炖土鸡。   “爸,你们吃了啊,我还以为阿姐会跟以前一样工作忙,要很晚才回来呢。”   对于闹离婚的事,冯晓琴闭口不谈。   老太太揉着微微发胀的肚皮,没好气地道:“等你回家做饭,我们要饿死的,幸亏我的大孙子,厨艺一顶一的好。”   顾磊?   顾磊做的晚饭?   怎么可能!   冯晓琴认为老太太骗她,在这件事上,她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顾磊这个干啥啥不行的窝囊废能做到顾家的厨艺担当。   顾清俞说道:“晓琴,我听说你跟顾磊为了考财会证的事闹得很不愉快,这个……我觉得还是根据顾磊的兴趣来,你看他跟酒店大厨学了几个月就有这样的水平,等小老虎大一点,你们在附近开个家常菜馆,也是一桩不错的营生,不是吗?”   虽然她不待见冯晓琴,但是为了小老虎着想,还是希望俩人的日子能继续过下去的。   顾磊跟酒店大厨学习?什么鬼?   冯晓琴还是一头雾水,她跟顾磊每天一起睡觉,怎么不知道他在学厨艺?好吧,就算顾磊一直瞒着她,那为什么每天回来衣服上一点油烟味儿都没有?   “你过来。”林跃推开椅子,转身走向主卧。   冯晓琴看看抱着大闸蟹的前爪猛啃的小老虎,给妹妹递去见机行事的眼神,跟着他走进房间。   咔嚓。   待她走进房间,林跃把门一关,走到靠近阳台的地方,心平气和地道:“你还想我找阿姐借钱买房吗?”   冯晓琴打了个愣,他以为顾磊会关起门来跟她谈离婚的事,便可以按计划大吵大闹,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家人欺负他们姐妹了,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那样做,还把话题扯到借钱买房上来。 ###第二千一百三十四章 是骑马打仗,不叫家暴   “你说什么?”   冯晓琴有点搞不清状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跃说道:“钱还借不借?房子买不买?”   这回她听清楚了,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下楼接小老虎和回家前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的态度为什么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之前还闹着要离婚,现在居然讨论起买房的话题。   难不成……是顾清俞?   不对啊。   顾磊闹离婚的事不就是顾清俞出的主意吗?刚才劝他们和好……难道不是在顾士宏和老太太面前演戏?   她完全糊涂了,怎么也理不清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关系。   林跃又问了一遍:“想买还是不想买?”   这个问题一下子拉回了她的思绪。   “买!”   房子当然要买,就算不考虑买了房子以后把家人接来上海的事,有了房子,顾磊再闹离婚,她就不怕了,因为是夫妻共同财产嘛。   “我早晨教给你的说辞?背过了吗?”   “阿姐,今天是你生日,明天呢,我生日,三十六了,不小了,儿子也都七岁了,大孩子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嘛,你懂得呀。阿姐,我跟晓琴看中一套房子,离这里很近,就一碗汤的距离,我们想跟你借一百万当首付,这个钱呢,我们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   一个字都没错。   冯晓琴很意外,顾磊什么德行她清楚,跟小老虎一起背唐诗,儿子都背过了,当爹的还在敲脑壳,所以她才搞了一张纸条,把要表达的意思写在上面,让他花一天时间背过,趁着顾清俞回家过生日在饭桌上借钱。   没想到这家伙在外面打了一下午游戏,回来跟她又闹了一场,竟然还能记住纸条上的内容。   林跃说道:“我可以现在就出去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冯晓琴说道:“什么条件?你说。”   “给我纸条前你自己说的,要我拿出一家之主的气概把事办了,既然我是一家之主,那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行,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只要能把房子买了,补习班不重要。   林跃继续说道:“那你下午管我去网吧打游戏的帐怎么算?”   “你不是回来跟我闹了一场?”   “那是你跟我闹,不是我跟你闹,既然我是一家之主,那就应该有一家之主的权威,你做错事,必须要接受惩罚。”   惩罚?他居然有胆子提惩罚?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误以为自己认识的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顾磊又回来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顾磊,你别太过分。”   “房子是你要买的,家是你要搬的,钱是你要借的,口我去开,锅我来背,咱们俩谁过分?”   冯晓琴忍着怒气说道:“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林跃说道:“很简单,今天晚上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离婚?呵……   冯晓琴要跟他离婚,他还不愿意呢。   既然冤家路窄,那不得好好玩儿玩儿啊?就这么各走阳关道,岂不是便宜冯家姐……妹了?   “比如呢。”   “比如……我让你学猫叫,你不能学狗叫,让你在地板睡你不能爬上床。”   “你做梦。”   “那你也别做买房子的梦了。”林跃看了看手表:“我给你三十秒的考虑时间。”   说完他去床头坐下。   冯晓琴的表情一变再变,最终选择了妥协,因为用一个晚上的屈辱换一套房子,这个买卖很值。   帐呢,先给他记到小本本上,以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   “好,强迫你上补习班和下午吼你的事是我的错,我接受惩罚。”   林跃微微一笑,把个毛茸茸的东西往床尾一丢,起身出门去跟顾清俞谈借钱的事。   冯晓琴觉得奇怪,心说以前没见过这个东西啊,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一边是毛茸茸的,足有二十几公分,像是狐狸尾巴,另一边是个玻璃物件,最前面是球体构造。   给小老虎买的玩具吗?   倒是挺精致的。   她还握着前面的玻璃体甩了甩。   ……   冯晓琴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林跃已经在和顾清俞谈论买房子的事。   “虽然呢,姐也要买房,不过你都这么说了,一百万嘛,找朋友拆借一下总能凑齐的。”   顾清俞抬头瞄了她一眼,讲话的声量提高了几分。   “也是,展翔那么有钱,只要你开口,他怎么可能不卖你面子?”   “顾磊,这事儿我不好跟展翔开口的。”   “有什么关系吗?你是害怕他要挟你跟他交往?”   顾士宏插进姐弟二人的谈话:“这个暴发户,他敢?!”   “行了,反正既然是你想搬出去住,那这钱姐给你想办法,至于我找谁借,你就不要管了,你跟晓琴呢,只要好好的,别三天两头吵架,搞得爸和奶奶担心就行。”   “好,你看着办就行。”   冯晓琴看到妹妹在厨房洗碗,面带微笑走过去。   放在平时,她指定会跟妹妹吐槽大姑姐回到家里跟客人一样,吃喝不少,正经活儿一件不干,这回不一样,一句坏话都没说。   冯茜茜憋不住,凑到她脸前,指着客厅问道:“姐,姐夫这……怎么回事?”   下楼前两个人还在闹离婚,回来后跑卧室里说了几句话,扭脸顾磊就去跟顾清俞聊借钱买房的事,这转变搞得她怎么说呢……不知所措?应接不暇?大吃一惊?多少都有点。   冯晓琴当然不会告诉妹妹,自己是接受了顾磊的惩罚,他才闭口不提离婚的事,还去找姐姐借钱。   “能怎么回事?服软了呗。”   她一边冲洗盘子上的洗洁精一边说道。   “姐,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姐夫摆平了。”冯茜茜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小声说道:“姐,你不是说姐夫闹离婚的事是顾清俞在后面出的主意吗?可是你看她,还是挺好说话的,这么痛快就答应借钱了。”   “我也很奇怪。”冯晓琴还是不愿意相信闹离婚是顾磊自己的想法:“她好说话?切,什么你们只要好好的,别三天两头吵架,搞得爸和奶奶担心,什么找朋友拆借一下,总能凑齐这些钱的。话是讲给顾磊听的,实际上是在拿话点我呢?这是要我懂得感恩,遇事让着顾磊,想着大姑姐的好,其实这一百万,对她来讲算什么啊,反正我是不信她需要找人借钱,这么讲就是为了给我们制造压力。”   冯茜茜说道:“假惺惺,心机婊。”   冯晓琴瞪了她一眼:“你小点声,被她听到了,不借钱给我们买房了怎么办?再忍一忍,等我们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冯茜茜点点头,不再吐槽顾清俞的阴险狡诈,把洗好的筷子和盘子放进收纳盒里。   ……   当夜。   圆月当空,大半个阳台都被照亮。   对面单元楼的一间房亮起红灯,有人说那是失足女在招P,有人说那是小区有名的神婆设坛做法,还有人说没那么玄乎,其实就是部分多肉植物想长得好看必须进行补光。   总之从远处看蛮诡异的。   每次冯晓琴都要吐槽房子里的主人没有公德心,今天没有,因为她没空吐槽。   “……”   “我不做。”   “那行,我明天就给阿姐打电话,说在家里住着挺好,钱我们不借了。”   “你……顾磊,你太过分了。”   “不过分那还叫惩罚吗?当初我偷藏了100块钱准备去看新出的变5,你把我赶到客厅睡的时候,怎么没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当着老人的面,在小老虎面前说我是反面典型,不好好学习以后跟我一样没出息的时候,怎么没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   冯晓琴咬咬牙,最终选择了妥协。   羞耻归羞耻,可是看在房子的份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啧啧,这身材……挺一般的,看什么看,爬啊。”   林跃一瞪眼,把那团毛茸茸当成鞭子抽在她的背上。   冯晓琴又咬了咬牙,按照他的吩咐围着床转圈儿。   “架。”   “架。”   “架!”   可能是坐在床上看她在地上爬没有参与感,林跃走过去,往她背上一坐。   “既然是惩罚,那肯定是要加点料的,不然怎么让你记住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你……”   “当然,你也可以反悔,我也能不借钱。”   一百步走了八十步,这时候放弃,冯晓琴当然不甘心,只能咬牙苦撑负重爬行。   “架。”   “架。”   林跃拿着毛茸茸抽了两下,突然嘴角一翘,手底用力。   “啊……”   一声惨叫响彻房间。   小老虎睡觉很死,死到早晨要叫五六遍才能把他弄起床,可就是这一声惨叫,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惺忪着双眼看着趴在地面的母亲和偏坐其上的父亲。   “爸,妈,你们做什么啊?”   “哦,爸在跟你妈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骑马打仗?”   小老虎一开始很困惑,后面就来了精神:“我也要玩。”   冯晓琴声嘶力竭地吼道:“顾磊,我要杀了你!”   ……   第二天,一大早。   客厅的气氛很沉闷,也很压抑,大有法庭即将开庭的肃穆感。   然而与顾士宏,冯晓琴表情不同的是,林跃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两口的苹果。   “顾磊,人们常说夫妻之间闹别扭,床头打架床尾合,我不想管你们两个的事情,可是再怎么着你们也不能……”说到这里,老头子顿了顿:“大半夜的把邻居吵醒,过来拍咱们家的门,要你们小声点,我这老脸快给你们丢尽了。”   冯晓琴黑着脸一语不发。   她是有心当着顾士宏的面骂顾磊的,可是昨晚发生在房间里的事,怎么开口?开不了口!   林跃咬了一口苹果说道:“这事儿你得找她,是她睡觉不老实,自己跌到地板上惊声尖叫把邻居吵醒的。”   “顾磊!”冯晓琴那个气啊,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真恨不能给他几刀。   “我说的不对吗?难道大声喊叫的是我?”林跃一本正经地道:“你别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证呢,等小老虎回来,你让他说,是谁把他吵醒了。”   “你……”   你要问小老虎,那答案指定是妈妈,搞不好还会把爸爸和妈妈骑马打仗的事情说出去。   “行了,别吵了,你们两个以后注意点。”顾士宏说完这句话,背着手去遛弯了。   冯晓琴满脸怨恨,在这件事上,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坐,天凉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眼见老头儿离家,林跃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这个行为看起来蛮暖男的。   然而冯晓琴并不买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甭管是软的沙发还是赢得椅子,她都不敢往上坐。   那一鞭子,疼啊!   林跃说道:“惩罚之所以是惩罚,不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象,怎么可能会长记性,明白我才是一家之主?”   印象深刻,确实够印象深刻的,印象深刻到都有阴影了。   至于说认识到错误,长记性。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过是委曲求全罢了。   房子。   想想即将到手的房子,这才压下想要宰了他的冲动。   叮叮咚……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林跃接起来放到耳边:“阿姐。”   “……”   “你消息够灵通的。”   “……”   “没事儿,就是从床上摔下来,磕到尾椎骨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   “好了,我知道。”   “……”   “钱已经转过来了啊?效率真高。”   “……”   “行,我现在就去查一下。”   听着林跃和顾清俞的对话,冯晓琴的脸色有所缓和,钱到位了,房子还会远吗?   “阿姐,这钱我和晓琴一定会还的,你放心好了。”林跃一边说一边去拿衣服,做出要去银行查账的样子。   “……”   “不着急是你的事,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欠别人钱心里不踏实。”   “……”   “家人也不行。”   “……”   “好好好,我知道了。”   林跃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穿好灰夹克和地上的黑皮鞋,正要推门下楼,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身回望。   “阿姐刚才问,250万的房子,100万拿去付首付,剩下的150万走贷款,按360期算,一个月也要7000多块,以我们的收入该怎么还?”   他把这份家庭作业丢给冯晓琴便出去了。   月供怎么还?   是啊,该怎么还呢?   冯晓琴皱起眉头。   林跃撇撇嘴,朝楼下走去。   电视剧里细思极恐的地方其实不少,冯晓琴、顾磊和老人住在一起,水电费伙食费都不用出,小老虎是义务教育阶段,学费基本没有,补习班的钱归顾清俞,夫妻二人只需要置办一些文具。   顾磊这人吧,挣得少,花的也少,不抽烟不喝酒,平时也就打打游戏看个电影,一个月能花几个钱?哪怕一个月花4000剩1000,八年也攒了十万块了吧,可是俩人手里只有三万,剩下的钱哪里去了?   再看冯晓琴,给小老虎买个假阿迪达斯书包,给顾清俞的礼物是手打围巾+LV假标,而她的那个弟弟居然会做模型,拿出去卖,少则赚五六百,多则赚一两千,就这还没有品牌效应,如果同水平的东西贴上万代的标,价值又会飙到什么程度?   大家都知道,学画画费钱,学音乐费钱,学舞蹈学表演同样费钱,那么做模型呢?首先你得知道正版模型长什么样,才能做出同级别的作品吧,要知道肯花几百块上千块买这玩意儿的绝大多数是骨灰级玩家,要求高,眼睛毒,就国产级的作品,想让他们掏钱,可能吗?   那么问题来了,谁给冯大年钱支持他买正版模型?二姐冯茜茜吗?还是那对农民出身的父母?   这边的儿子买个书包都是廉价货,那边的儿子有钱玩正版模型。   关键人家的姑姑疼侄子,给买个正版阿迪达斯书包,还成了讽刺她这个妈妈没钱的举动。   这种烂人还有人站,真是可笑。   “嘿,想什么呢?笑得比苦瓜还难看。”   才到二楼,侧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第二千一百三十五章 我最喜欢偷家了   林跃扭头一看,发现是老熟人展翔。   他讲自己笑的比苦瓜还难看,岂不知他的脸比倭瓜好不了太多,再加个子不高,似乎谁都能上去捏一把。   这货自从十年前看到顾清俞就一发不可收拾,为了追到女神不惜在这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就在顾士宏家楼下,后来顾清俞搬到了上海国际花园小区,他又跟着去那里买了一套,为了追到顾清俞,这货10年不娶,天天做舔狗,日日做暖男,可到最后也没追到女神,林跃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人。   “怎么?又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展翔看了一眼身后,门闭的死死的:“你说郭强啊?怎么可能,我房东他租客,他哪里有胆子赶我。”   按照电视剧里的设定,展翔追随顾清俞搬出万紫园小区后,就把这里的房子租给了外地人郭强和他的妻子,两口子在附近开快餐店,不过效益不好,一直拖欠房租,展翔多次上门讨要无果,后面甚至还因为要房租被郭强打伤。   做收租男做到这份儿上,也真是够悲催的。   “是么?那我问你,这是你第几次来催房租了?”   “有个……”他掰着手头算了半天:“忘了。”   林跃说道:“郭强欠了你快一年房租了吧?”   展翔说道:“他又不是不给我,快餐店生意不好嘛,再说他媳妇儿刚生了三胎,手头紧很正常,我这做房东的又不缺钱,咱得体谅一下别人的困难不是?”   收不上房租还要帮对方讲话,真不知道该说他心软呢,还是死要面子呢。   “展翔,你应该请我喝一杯。”   “为什么?”   “因为咱们两个某种程度上讲算是同病相怜,你呢,自己的房子,租客反客为主,我呢,娶个老婆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你是说……冯晓琴?”展翔大吃一惊。   “没错,当年你不要她,扭头把她介绍给了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是不是?”   “怎么可能?我是因为心里只有你姐,我看冯晓琴这人很贤惠,才把她介绍给你的。”   有一个原因展翔没说,当时冯晓琴对他超有意思,以朋友的名义嘘寒问暖,烧菜做饭,大献殷勤,他挺腻歪的,赶巧有次顾清俞跟他讲弟弟相亲没成,他心思一转,就把冯晓琴推给了顾磊,一来可以摆脱麻烦,二来能够取悦女神,一石二鸟,简直不要太好。   “当年你把房子租给郭强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们夫妻淳朴,善良?你才放心大胆地把房子租给他们的?”   “没错。”   “那冯晓琴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是吧……”展翔还是无法接受他把冯晓琴比做狼:“你们昨晚不是还搞出很大的动静,楼下邻居都被你吵醒了,听哥一句劝,你也是37岁的人了,悠着点。”   “这事儿你也知道?消息很灵通啊。”   “那是当然。”   展翔很得意,为了追顾清俞,这些年他没少收买这栋楼里的住户,顾家有个风吹草动,他一准儿第一个知道。   “既然你这么擅长打听别人的家事,那冯晓琴的家事你知不知道?”   “冯晓琴?她?她有什么家事?她的家事不就是你的家事吗?”   林跃呵呵一笑,闲云阁是展翔和史志伟合伙儿开的,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如果他真是一个绵羊般的人物,怕是会被吃得渣都不剩。电视剧里冯晓琴撺掇展翔开养老院,这家伙并没有色令智昏,明着敷衍,暗地里找人做市场调研,得到可行,能挣钱的答复,这才答应往里面投钱。   想想也是,虽说那几年闭着眼睛买房子都能挣钱,可是一套又一套地买,不惜跟亲戚朋友凑钱付首付,背着一屁股房贷也要买房子,能说他一点商业头脑没有,完全是在赌博吗?   顾清俞作为姐姐,一看冯晓琴不是善茬,还知道帮弟弟查查她的背景,展翔呢?当初史志伟把冯晓琴介绍给他,他就没说考察考察这个女人?这事儿对一个黑白通吃的主来说不难吧?电视剧里顾清俞就是找他帮忙调查施源的事的。   精得跟猴儿一样的史志伟知道冯晓琴不适合娶回家,把她介绍给了展翔,展翔也受不了她,扭头介绍给了顾磊,朋友坑朋友,顶好。   “阿姐让你查的那个施源,有消息了吗?”   “咦,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问你有没有消息。”   展翔稍作犹豫:“没有,这么多年的事了,哪儿那么容易查啊?”   “你撒谎!”   林跃冷冷一笑,噔噔噔快步下楼了。   展翔愣在原地。   他确实在撒谎,那个施源他查到了,但是不想告诉顾磊,因为告诉弟弟,姐姐离知道也不远了。顾清俞为了买房名额,要跟不认识的人假结婚,这事儿他可以容忍,和青梅再续前缘什么的,那是不能接受的。   ……   出了万紫园小区,林跃并没有去银行确认那100万到没到账,而是前往入境管理大厅办理护照,因为接受心居任务的另一个目的是去国外开地图,以便能咻咻地在世界各地穿梭,助力他的黑吃黑大业。   护照办理期要7到15天,递交申请后他就离开了,眼见天色还早,这边距离陆家嘴很近,站在街头稍作打量,他走进不远处一家星巴克,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美式。   十五分钟后,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个儿挺高,也挺有衣品,五官很有立体感,是个当模特的好苗子。   她叫孙琦,顾磊的堂弟顾昕的女朋友。   哦不,应该是前女友了,因为顾昕刚刚攀上区土地规划局局长的女儿。   林跃举举手,示意她来这边坐。   “是你约我来这里的?”   孙琦把椅子往后一拉,在他的对面坐下。   林跃点点头:“喝点什么?”   “不用了,有话直说吧。”看得出来,她有点不耐烦。   投行的女精英和一个月拿5000块工资还总是完不成老板交代的任务的普通男子,社会地位差了一大截,如果不是他说他是顾昕的堂哥,是为顾昕的事找她,她才不会浪费时间下楼来见呢。   “也是,投行精英,名字好听,实际上做的事情跟普通销售没什么区别,主要是面向的客户群体不一样,你们的目标,要么是银行,要么是机构,要么是手里有个几百万上千万闲钱准备投资理财赚一笔的老板。销售最擅长的本领就是看人下菜碟,像你这种人脉资源不够,名气也不够的投行小透明,首先要掌握的技能就是学会筛选客户,穿着大背心人字拖,抠鼻孔掏耳屎随地吐痰的有钱人不是没有,但是比例太低,一个一个去分辨的话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忽略这部分高投入低回报的群体,专门开发那些出入豪车,一身奢侈品的高净值人士。一般人管你们的行为叫狗眼看人低,然而又有什么意义呢,这种做法是多少前辈总结的行业经验,也是绝大多数销售人员的工作方式,偶尔有一两个被打脸的特例,并不影响大局,但是吧,工作上你可以这么玩儿,如果将工作经验带到日常生活里,早晚有一天会吃大亏。”   这话说得……孙琦分不清他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好心劝告,总之相当别扭。   “这是工作时间,我还有活儿要做。”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向后一靠,打量一眼咖啡厅内部装潢,又盯着散发香味的底滤式冲煮机看了一会儿,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知道连锁咖啡店和独立咖啡馆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孙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咖啡豆的选择上?还是制作方式?”   关于这个问题,她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是星巴克的工作人员熟练地从冲煮机里接咖啡和独立咖啡馆的老板花样百出的冲调操作以及各种吸引眼球的手冲工具。   林跃用指腹刮了刮咖啡杯的外壁:“错,最大的不同是烘焙程度。其实咖啡在生豆状态的时候,已经决定了它的风味,之后是随着烘焙程度的加深,逐渐出现水果花香,坚果,巧克力,和苦味,星巴克等大型连锁咖啡店,官方宣称采用中度烘焙的咖啡豆,实际情况却是接近深度烘焙的咖啡豆,目的是凸显醇厚感,让普通人觉得我确实是在喝咖啡,然而因为每个门店的咖啡师职业水平不一样,制作过程稍有不当,便会有很重的焦苦感,比如这杯。而独立咖啡馆一般选用浅度烘焙的咖啡豆,在咖啡的酸甜,干净度和层次感上下工夫,萃取和研磨的过程只是为了更大程度地释放口感上的差异,所以成功的独立咖啡馆都有它的拿手单品。”   孙琦很意外,对面这个自称顾昕堂哥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一个对衣食住行很讲究的人,但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你是咖啡行业的从业者?”   “不是。”林跃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成功的销售,不仅仅要眼睛毒,能说会道,学识同样是不可或缺的。目标对象是富豪,可是你连富豪的爱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对于其中的门道所知甚少,那么同样的机会,身为富豪的我为什么不把它给一个跟我聊得上来,能吹牛交流的人,而给你?”   “……”孙琦看他的眼神没了轻视,起码在阅历这一点上,她承认对面的男人比她强:“你跟我说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陌生人从认识到交往,敲门砖就是我对你的价值,不是么?”   确实,相比第一眼,现在她已经是很认真地在听他讲话。   林跃说道:“好了,既然你对我已经有了足够的重视,那么现在进入正题吧。你跟顾昕的关系……还好吗?”   “我们很好啊。”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林跃说道:“可是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我堂弟正在跟他们单位里一个女孩子交往。”   “什么?”孙琦大吃一惊:“不可能的。”   她有资格,也有信心说这种话,因为她跟顾昕是大学同学,谈了整整十年的恋爱,男朋友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移情别恋。   “怎么不可能。”林跃说道:“一会儿你可以自己找他求证,问问他,女孩儿的名字是不是叫葛玥,父亲是区土地规划局的副局长,在市区有好几套房子。”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孙琦信了七成,看着有些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这很正常,她是真的害怕失去顾昕。   “我知道你想马上离开,去跟顾昕求证这件事,不过先听我把话讲完。”林跃点点桌面,示意她稍安勿躁:“知道你输在哪儿了吗?没错,你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在事业上帮不了他,在生活上给不了他想要的。”   顾昕,顾士海,想起这对父子,林跃直摇头。   父慈子……哦不,应该讲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听说当年你进爱蒙费了很大的功夫,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没混出个名堂,而最近两年金融监管越来越严,爱蒙的效益非常不好,去年被我姐所在的默里盖尔奎因吊打,你们老板很急,有这回事吧?”   孙琦面露惊讶:“你姐?”   “顾清俞。”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陆家嘴有名的投行精英,当年是她的顶头上司辛迪一手带出来的,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所在部门里的同事聊起顾清俞的时候,还会把对方当成要追逐的偶像呢。   “亲姐吗?”   “没错。”林跃继续说道:“我可以帮爱蒙走出困境,也可以让你取代杰克刘甚至是辛迪。”   听到这里,孙琦不再想顾昕的事了,因为她很意外,这个人怎么那么了解爱蒙的情况?   “这些……都是你姐告诉你的?”   林跃摇头说不。   孙琦不认为他能解决爱蒙的问题,但是这里面有个逻辑说不通:“好,就算你能帮爱蒙提升业绩,而上海的金融圈就那么大,资源有限,爱蒙的业绩上去了,默里盖尔奎因的业绩势必会有下滑,你这不是在给你姐挖坑吗?”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总之你先处理顾昕的事,哪天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林跃起身朝外面走去,路过她身边时点了点桌面:“反正尝试一下又没啥损失,万一成了呢,是吧?”   直到林跃走出门去,她才反应过来,俩人坐这儿讲了半天的话,她连对方叫什么还不知道。   好在……手机里存着他的号码。   想到这里,她的注意力又转到顾昕身上,不再操心公司的事情,赶紧找地儿给男朋友打电话。   ……   第二天夜里。   吃过晚饭,冯晓琴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来到客厅,恭恭敬敬地放在顾士宏面前。   “爸,吃橙子。”   “啊,哎……”顾士宏瞥了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星星的儿子一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夫妻俩人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了,他呢,属于躺枪的那一个,冯晓琴从昨天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今天晚上又是主动帮他做饭,又是给准备饭后水果的……   俩人明明还没和好,她想干什么啊?   “爸,你放在床头的两件衬衣我给你洗了,也烫了。”冯晓琴把沙发墩拉到跟前一坐,摆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顾士宏有点怂——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也对她这个人。   “爸,其实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   “这……什么事,你说吧。”   冯晓琴说道:“这不是我跟顾磊商量着买房吗?那天阿姐答应了我们,昨天就把钱打到了顾磊的账户上,阿姐办事效率就是高哈……”她谄媚一笑,继续说道:“爸,我跟顾磊算了一下,那套房子的卖价是二百五十万,如果把这一百万交了做首付,那就要做一百五十万的贷款,按贷款三十年算,一个月也要7000多,这还款的压力挺大的,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多交点首付款,以后每个月还月供的压力能小点儿。”   “……”   顾士宏心想,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和水果,古人诚不欺我啊。   冯晓琴看他保持沉默,进一步说道:“爸,你看阿姐都答应了,你能不能也帮我们一下,凑一点钱给我们买房子?”   顾士宏:“……”   果然,冯晓琴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养老金上。 ###第二千一百三十六章 我喜欢开新车   顾士宏想起昨天女儿给他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她讲自己答应借给弟弟钱,首要的原因是顾磊开口了,那她这个当姐姐的必然要帮一把的,其次呢,就是为了冯晓琴接下来能够安分守己,不要再因为首付款的事去给公公和奶奶甩脸子,闹离婚什么的,最后,小老虎也确实大了,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不过睡了一觉起来,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因为除去100万的首付款,还有150万的贷款,对应着7000+的月供,顾磊两口子拿什么去还?房子买下来还得装修,买家具家电,交契税什么的,这些都是大头,凭他们的财力能负担的起吗?   他们拿不出钱怎么办呢?房子不买了?不可能吗?   找姐姐借了一百万了,再开第二次口总是不好的,毕竟那天晚上她拐外抹角地点过冯晓琴,讲自己也要买房子,还是世纪尊邸的豪宅,而这一百万会从同事那帮忙拆借。   借完最有钱的,那就要找身边第二有钱的借了,那个人是谁呢?顾士宏!   作为中级职称的中学老师,以上海的工资水平,没退休前每年的收入起码有二十多万,就算是退休以后,每月六七千块钱的养老金也是可以保证的,装修买家具家电的钱从这边拿,搞不好月供也得每个月找老头儿要补贴,因为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磊还不上月供,房子被法院拿去拍卖吧。   顾清俞告诉他,从心理学角度,借给过你钱的人,哪怕还没还完,你再去借钱,成功率也远远高于从未张过口的对象,只要给钱的口子一开,冯晓琴就会没完没了的借——没想过还的那种,所以他必须绷住,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爸……”   冯晓琴一看顾士宏不说话,她也不觉尴尬,把沙发墩往前拉近一点:“爸,我知道你一定准备了一笔养老钱,这个钱以后是要留给顾磊一部分的对吧,我就是想,能不能提前把它支出来,也算应急了,你说是不是?哦,你放心,以后你老了,万一不能动了,躺在床上,我向你保证,我伺候你绝对不含糊的。”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的眼珠左右游移,呼吸也有点急促,借吧,没法跟女儿交代,不借吧,又抹不开面。   一个人民教师,地地道道的文化人,对上一个不要脸的农村妇女,那感觉,只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尴尬。   林跃在阳台上看乐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向你保证,以后你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我伺候你绝对不含糊的,啧啧,这空头支票开的,比那些私营企业主忽悠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有一套。   信了她这种人的话那才是地地道道的傻叉呢。   电视剧里不就有表现吗?没借到钱的时候,在小老虎面前说他爸没出息,窝囊,在老头儿和顾清俞面前挑老公的刺,借到钱了,房屋买卖合同签好,同样在姑姑、大婶等亲戚面前不给老公面子。   顾磊还跟顾清俞吐槽过这一点,后者回了一句“谁叫你娶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儿。”   一个借到钱都不懂感恩的人,甚至因为大姑子劝弟弟搬出去后要多长几个心眼儿,搞清楚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房本上一定要有自己的名字,不能只写冯晓琴一人就急了闹着回老家。顾清俞说得不对吗?冯大年名曰弟弟实则儿子,房子和存款万一搞不清楚,以后多出个人来跟小老虎争家产,那顾家人的付出算什么?做慈善吗?   偷听别人的谈话,还嫌别人防着她,一气之下闹着回老家最终害死了顾磊,她在老家有个私生子不说,婚姻做不到诚实,有脸嫌别人拿她当外人?像这种人,指望她的保证作数?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拿跟售楼处的销售员打交道来说吧,没交钱的时候,端茶倒水关怀备至,好话一套一套的,恨不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可是钱一交,你就成孙子了。   冯晓琴以前可是干过保险销售的呢。   “啧啧啧,冯晓琴,连爸养老的钱的主意你都打,忒不要脸了。”   “顾磊,你给我再说一遍。”冯晓琴怒目而视,他不在旁边帮腔要钱也就算了,还敢说风凉话,要死呀!   “我说你不要脸,买房这么大的事,顾家这边,阿姐已经拿出一百万了,你要不要也跟家里商量一下,多少给咱们凑点?哦,不对,是借,我们会还的,一定会还的。”   “我爸妈没钱。”   “可他们有房子啊,我看不如这样,让他们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多凑几个钱,咱们咬咬牙上个三室的,等装修好,把他们一起接过来住,也让他们享享福,怎么样?”林跃十分认真地道。   要问他怎么想的,很简单,等冯晓琴把她的父母接过来,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这样才符合他的作风。   “顾磊,你太过分了,我家的条件怎么能跟这边比?”   “怎么不能?难道他们的房子以后不留给你吗?我记得之前你跟家里人打电话,有说县郊老房子拆迁的事,加院子有二百多平呢?按照你们那儿的房价水平,往少了说也能卖七八十万吧,正好这边房子升级一下,二百五十万的两居室变三百万出头的三居室,交一百八十万的首付,做一百二十万贷款,三百六十期,每月还款五千出头,我的工资刚好能覆盖过来,这样多好啊。”   “不行,家里的房子是要留给大年的。”   “也就是说,遗产没你的份了,那这边房子我爸给出钱,你答应照顾他,那边你爸妈把财产都留给大年,等他们老了也是大年照顾是不是?”   冯晓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等她。   说是,以后顾磊就有理由不让她把家里人接来住了,可她在外面买房子为了什么?不就是接父母来上海享福,也让大儿子有个落脚点吗?说不是,那就帮忙凑钱吧。   “这……”   顾士宏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往常冯晓琴提过分的要求,顾磊就坐在一边,半句话不敢多讲,今天不错,几句话就把冯晓琴的路封死了。   冯晓琴说道:“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怎么能跟钱绑在一块儿呢?”   林跃反问:“那你跟我讲,房子是一定要买的,如果爸和姐姐他们连这个忙都不帮,就带着我回你安徽老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   冯晓琴呲眉瞪眼,恨不能把他给杀了,眼瞅着老头子被她逼到墙角,再有一哆嗦就点头答应了,他这儿闹了这么一出儿,不是故意拆台吗?   顾士宏一脸不爽,儿媳妇说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他和去世的老婆把儿子养这么大是给冯家养的?   ……   第二天一大早。   林跃被小老虎从睡梦中摇醒:“怎么了?”   “爸爸,妈妈走了,你看这个。”   胖乎乎的小手把一张纸条递到他的面前。   “朋友喊我去南京玩几天,这段时间你来照顾小老虎。”   呵,电视剧里冯晓琴在顾清俞那儿没有借到钱,赌气住到一个同乡家里,用这个方法逼顾家就范,这里是自己在顾士宏面前拆她的台,最终没有借到钱,便一赌气搞了个离家出走的把戏。   真以为顾家没了她不行啊?   “走,今天爸爸送你上学。”   林跃从床上下来,先穿好衣服,把书包递给小老虎,告诉他检查一下作业有没有带,文具是否齐全,又到客厅里把老太太早晨要吃的降压药和降糖药倒出来,放到水杯旁边,然后去阳台取下顾士宏今天要穿的衣服挂到衣架上,过去敲敲老爹的房门,告诉他自己去送小老虎上学,早餐不用做,自己会打包两份油条豆浆和包子回家。   电视剧里为了显示冯晓琴的能干,自然要拼命地黑顾磊,送孩子上个学都能摔断大拇指,好像顾家人没了她生活就不能自理一样。   老太太不记得吃多少药,打个电话问问社区医生不就好了?   找不到衣服在哪儿,那是因为平时都是冯晓琴收拾,以后自己洗衣服自己放还能记不住?老年间,洗衣服得搬着盆去村口的小河边,洗完了还得拧干晾晒,现在呢?洗烘一体机了解一下。   做饭嘛,懒就点外卖,不懒就自己做。顾士宏退休了还要发扬风格,去业委会当主任,这种爱管闲事的人会是懒蛋吗,四口人吃饭,早餐去楼下买点现成的,午餐孩子和儿子不在家,就母子两个,随便做点就好,晚饭都回来吃,有一个下午做准备,炒四个菜难吗?   是,打扫卫生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可是除了有洁癖的人,普通家庭有必要每天来一遍大扫除?只要学会正确使用垃圾袋,家里不是酒店饭馆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一周打扫一次完全OK。   真以为没了她别人的家庭就撑不下去了?   在这个社会上,老爷们儿出事,没有收入家破人亡的故事常有,老娘们儿撂挑子不干家务活儿回娘家赌气搞到婆家生活不下去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所谓供求关系决定服务和商品的价值,上海保姆的工资一个月六七千算高的,住家那种还要砍掉一截,因为省了自己租房的花费,而大城市的房租是很贵的。至于月薪过万的,要么学历高,要么有特长,再不然就是月嫂这种技术人才,冯晓琴有什么?所以她每天伺候一家人的价值也就相当于月薪5000,还得是在不考虑她的服务态度的情况下,至于陪男人上床……38岁的女人,200一次别人都嫌贵吧。   所以电视剧为了给中年妇女一种家庭离了我们就玩不转了的爽点,连逻辑都不讲了。   ……   林跃带着小老虎在楼下早餐店吃浇头面的时候,冯晓琴正在陪何晓梅在菜市场买菜。   “我说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狠狠地治他们一下,不然这一家人真把你当保姆了,保姆还有工资咯,这些年加起来也够付房子的首付了吧,我跟你讲,顾家离开谁都行,就是不能离开你,你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看他们怎么办。”   “何姐,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可我还是挺担心的。”她把装着香蕉和橙子的塑料袋拿给服务员去称重:“我担心小老虎,就他爸那个人,干什么都靠不住的,你说我这一走,万一孩子功课落下可怎么办啊?”   何晓梅看着框里放的白菜不错,走过去一边把外面发黄的叶子往下掰,一边说道:“孩子功课落下,你急是吗?顾家人比你更急,别忘了,小老虎可是他们家的种。”   这话说到冯晓琴心坎儿里去了,何晓梅不知道,她在老家还有一个儿子,冯大年和小老虎,两个比一比的话,冯大年才是冯家人,小老虎……那绝对是顾家的种。   “哎,你别这样掰啊,你这样掰,我们的菜还怎么卖?”服务员称完重,把小票贴到装水果的塑料袋上,扭脸看到何晓梅在掰白菜外面的帮,赶紧出声制止。   “你这白菜,外面都枯了,还有虫眼,不掰掉它们我怎么吃啊。”   “你喜欢吃菜心儿,那边有袋装的娃娃菜。”   “我就要买这个怎么了?”   何晓梅可不傻,娃娃菜多贵啊,大白菜可便宜。   “要吃这个你就不要掰帮。”服务员特无语,卖大白菜就是这样,总有一些没素质的人掰帮,搞得他们经常挨经理骂。   “这又不是你家的生意,管那么宽。”   何晓梅白了服务员一眼,又把一块帮掰下来,这才将白菜放进购物车里,无视对方气呼呼的表情,好像没事人一样推车前行:“我跟你说,这顾家人,就是看你太疼爱孩子了,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呢,你要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那就该他们害怕了,你要想买房子,就得狠下心来,坚持住,相信我,最后一定是他们服软。”   冯晓琴想了想,点头答应一声。   ……   第二天傍晚。   便利蜂。   冯茜茜跟同事做好交接工作,推开店门走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求职的事准备了一星期,人家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不合适,同事还用调侃的语气跟她讲,这样的公司不错了,好多用人单位,你简历投过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样,好点的还会看两眼,不好的直接批量垃圾箱,要问为什么,人家在网站上挂着,根本不为招人,只是为自己打广告。   冯茜茜能说什么?只能讲大城市机会多,坑也多。   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了差不多一百米,她突然醒悟过来,冯晓琴还没回家,约了她去临沂路的亮亮火锅店吃火锅,顺便说说这两天顾家的情况。   去临沂路就不好乘地铁了,坐公交车要快一点。   可就在她准备过马路,到对面公交站牌等车的时候,一辆崭新的宝马X1在她面前刹停。   因为是新车,还没挂牌,只在后窗户贴了个纸质的临时牌照。   冯茜茜吓了一跳,刚要说两句难听的发泄下情绪,宝马X1副驾驶的窗户落了下来。   “好巧啊。”   冯茜茜低头一看,不由得打了个愣,坐在主驾驶上的人……   她揉了揉眼,又看看车头的宝马标,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的姐夫怎么会开车了?而且座驾还是宝马。   “姐夫?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说道:“哦,我跟阿姐谈完事准备回家,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你从里面出来。瞧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工作不顺心?”   冯茜茜刚要回答,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事情不是重点,车才是。   “姐夫,你怎么会开车了?还有这个……这是宝马吧?哪儿来的?” ###第二千一百三十七章 灰溜溜地滚回家   林跃拍拍方向盘:“学开车比学做饭难吗?”   是啊,学车只要跟上,不到一个月就能拿本,学厨师得多久?少说也要半年多吧,就这还不算刀功、勺功什么的,只是会个葫芦画瓢的皮毛技,做菜他都学得那么快,要考个驾照出来还不简单?   “呵,呵呵。”冯茜茜干笑两声:“是不难。”   林跃往旁边偏偏身子,推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   正常情况下,她是要回家的,坐车当然比挤地铁好,可是今天她不回家,晚饭说好了去临沂路吃火锅。   “姐夫,我今天……不回家,约了人。”   “男朋友?”   “不是,同事。”   “哦。”   “反正时间还早,去哪里?我送你。”   冯茜茜犹豫一下,选择坐进车里。   冯晓琴跟家里人说去南京旅游了,不好让顾家知道她还在上海,不过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就在靠近临沂路的地方下车就行。要说选择上车,一是因为自身想坐坐宝马豪车,二是想问清楚新车哪儿来的。   “杯架里有矿泉水,渴了自己拿。”林跃帮她把安全带系好,随口提醒一句,转头开车上路。   冯茜茜看看他旋转方向盘的手,又看看车里的内饰,摸摸中控台的皮革。   “姐夫,这车是哪儿来的?”   林跃目视前方,顺口说道:“买的啊。”   “买的?”   “对,阿姐不是借给我们一百万吗?昨天我在网上看到这款车正在搞活动,裸车价20万多一些,觉得价格挺合适,今天就到4S店提了一辆。”   说者轻松,闻者诧异。   冯茜茜张着小嘴,一脸愕然看着他。   “阿姐借你的一百万不是用来买房子的吗?你怎么?怎么把它买车了?”   林跃说道:“关键时刻你姐跑南京旅游了,我之前说,让你姐劝岳父母把老家城郊的房子卖掉,凑些钱在这里买套三居室,正好把他们接来这边住,这主意不错吧,你姐非但不答应,还一声不吭地把小老虎丢给我和爸照看,这孩子好赖床,经常迟到被老师批评,我呢,想着开车能快点,出行也方便嘛,干脆我先买个车,房子的事……以后再说了。”   冯茜茜被他的说辞惊呆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会拿买房的钱来买车。   胆大妄为,真的是胆大妄为。   冯晓琴才离开家一天他就开始作死了。   “姐夫,你这……你怎么不跟我姐商量,就擅自做主买车呢?”   “商量什么?她一声不吭地跑去南京旅游怎么不跟我商量?”   “这……”   冯茜茜无言以对,要说冯晓琴为什么这样做,道理很简单,就是为了给顾家人搞突然袭击,结果下马威没搞成,反而给顾磊抓到把柄,也来了个先斩后奏,在老婆走的第二天就花费二十多万去4S提了一辆宝马车。   “就算非买车不可,先来个二手车连连手不行吗?一上来就开这么好的车。”   “我喜欢开新车,新鲜,听话,舒服,毛病少。”   “……”   “对了,你还没说去哪儿呢。”   “哦,你在临沂公园把我放下就好。”   “行。”   林跃不再多言,专心开车。   冯茜茜看着不断后退的车流,心里的想法超级多。   ……   二十分钟后,宝马车在临沂公园门口停下。   林跃冲她挥挥手,告诉她别回家太晚,老太太睡觉轻,怕吵,就开车走了。   冯茜茜按照冯晓琴发给她的定位,步行了将近十分钟来到亮亮火锅店,一进去就看到何姐在夸冯晓琴干得好。   “别急,再抻他们两天,等到顾家一团乱,你老公,公公,姑姐挨个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再回去。”她一边说还一边往冯晓琴的盘子里夹肉:“多吃点肉,要显得在外面这几天容光焕发,以后他们就不敢这么欺负你了。”   “茜茜,这里……”   冯晓琴刚要回话,抬头看到妹妹站在门口,赶紧举手示意,招呼她过来坐。   “哎呀,茜茜来了。”   何晓梅非常热情地给她拉椅子。   “谢谢啊,何姐。”   冯茜茜不是第一次见何晓梅,她刚来上海的时候,冯晓琴正在陪小老虎上补习班,是何晓梅到车站接的她。   “瞧你这脸色,工作很累吧?来,先吃点肉,垫饱一下。”   何晓梅跟冯晓琴认识快十年了,俩人当初一起跑过保险,后来冯晓琴嫁给了顾磊,何晓梅就没那么好运了,回老家找了个男人,但是过没两年就离了,孩子她没要,又孤身一人来到上海打工,干过保姆,进过纺织厂,现在搞家政,收入嘛,也就一般般。   “谢谢。”   冯茜茜客气一笑,低下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从临沂公园走到这边,确实有点饿了。   “茜茜,顾家现在什么状态?”   冯晓琴连让妹妹吃两口肉的时间都没给,急于知道自己走后顾家乱成了什么样子。   冯茜茜咽下嘴里的肉,又把筷子一放,面露迟疑。   冯晓琴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姐,姐夫他……他买车了。”   “什么?买车?买什么车?”   冯晓琴一脸茫然,在她的印象里,顾磊跟车这样东西基本是没有联系的,5000块的月薪能买什么车?电瓶车还是老年代步车?这个层次的人,还是赶公交挤地铁吧。   冯茜茜用比较弱势的语气说道:“宝……宝马。”   “什么宝马?”冯晓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何晓梅向外突出的嘴巴哆嗦两下,用带点嘶哑的嗓音说道:“奔驰宝马的那个宝马?”   冯茜茜点点头。   冯晓琴幡然醒悟,刚才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倒不是她不知道“宝马”二字意味着什么,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这个梗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主要是顾磊的层次根本配不上宝马,这不只体现在5000块的月薪根本买不起宝马车上,还因为他根本不会开车,但是现在……   “你姐夫买宝马?他会开车吗?哪儿来的钱买宝马?”   冯茜茜说道:“就是他把我载过来的,至于买宝马车的钱……他说是从阿姐借给他的一百万里取出二十多万付的全款。”   冯晓琴噌得一下站了起来:“那可是拿来买房的钱,他居然敢动里面的钱买车?”   冯茜茜刚才之所以面露为难,就是害怕姐姐发火,可是这事儿吧,太大了,不说是不行的。   “他说那是阿姐借给他的钱,想怎么花是他自己的事,你不跟家里人商量,自作主张到南京旅游,买车的事,他也能不跟你商量,自己看着办。他还说这是被逼无奈,小老虎每天赖床,上学经常迟到,你走后情况就更严重了,现在家里买了车,车接车送就不会迟到了。”   嘿……他还挺能强词夺理的。   何晓梅没了刚才帮腔时的得意,冯晓琴更是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想让顾家乱一乱的心思会换来这样的结果,拿来买房的一百万,一下子没了二十多万,四分之一。   顾家乱不乱她不知道,反正她的心乱了。   “不行,我得回去。”   她起身就往外走,何晓梅赶紧把人拉住。   “你现在回去怎么说?刚才小老虎的爷爷打电话过来还说在南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上海了?”   冯晓琴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她又急得不得了。   冯茜茜也没心思吃火锅了,望姐姐说道:“姐,那天晚上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关于上面的问题,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就听了个大概,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冯晓琴只说出去呆几天,治治顾家人,并没有告诉妹妹顾磊想要升级房型,让她撺掇父母卖房的事,如今搞成这样,不说是不行了,便把那晚找顾士宏借钱无果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两人听完明白了。   他们以为冯晓琴离家出走是因为顾士宏不帮忙凑钱,没想到还牵扯顾磊要冯家那边也出一部分的提议。   冯茜茜听完沉默不语。   何晓梅想了想说道:“你们老家的宅子真的值这么多钱?”   冯晓琴说道:“差不多吧,老家拆迁是一平补一平,去年有人出80万,爸妈没卖,说卖了就没地方住了。”   何晓梅往她面前凑了凑:“如果我是你,就答应他。”   “为什么?”   冯晓琴很不理解,她的想法是让顾家掏这个钱,当了八年免费保姆,又帮顾家生了一个儿子,还不值一套房子吗?在她看来当然值了,甚至一套200多万的房子都不够补偿她这么多年的付出。   “你想啊,他都说了,老家房子卖了以后,让你把父母接到这里来,你们家里一共五口人,到时候你跟他一个房间,大年和小老虎一个房间,你的父母一个房间,万紫园小区的房子你们不住可以给茜茜住啊,她早出晚归的,跟顾家人也没多少交集,以后顾家老太太和老头子一死,你跟他再搬回去,那新买的三室一厅不就成你们家的了吗?到时候不仅在上海安了家,居住条件不要太好的。”   这话讲得冯晓琴眼睛一亮。   “是这样的哦,何姐,你脑筋好灵光。”   何晓梅相当得意:“你先答应他,怎么和父母协商,能不能成就是后面的事了,不然再像今天一样,买车还算好的,万一哪天没把他看住,被人骗去赌博什么的,这一百万分分钟就输光了。”   冯茜茜也在一边说道:“是啊,姐,我觉得何姐说的很有道理,你就先稳住他,爸妈那边再做工作,成不成另说。不然我害怕爸妈那边工作做通了,这边的一百万也被姐夫败光了,到时候再借钱买房,顾清俞还会借给你们吗?”   冯晓琴听着连连点头。   “可是……就这么回去,多难看啊?”   冯茜茜说道:“家里买车这么大的事,你听到我说,急着赶回家讨说法不是很正常吗?”   这……满心愤懑地离家出走,等着看顾家乱成一团,看顾士宏的笑话,结果顾磊一买车,他这儿绷不住了,说起来虎头蛇尾很丢脸,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保住买房的钱总比脸来得重要吧。   ……   冯晓琴第二天就拉着行李箱回了万紫园小区,当然,她这也算是师出有名,毕竟顾磊不跟她商量就买了一辆宝马车,这对绝大多数家庭而言都不是小事。   她还在顾士宏面前闹了一场,可是林跃也有说辞啊,以前小老虎就经常迟到,现在她撂挑子走了,那孩子就更不好管了,为了降低迟到率,买一辆车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刺激他买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此其一,还有二。   这不,他们不是要在外面买房子嘛,一碗汤的距离至少相当于两站地,步行的话也要累得气喘吁吁,再过十年,他们也奔五了,难不成每天腿儿着回万紫园照顾爸爸和奶奶?你看,买辆车的方便性不就体现出来了吗?这对于提升生活质量,有着非常好的效果,而且这是阿姐借给他的钱,当然是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了。   冯晓琴给他搞得哑口无言,顾磊的工资卡在她手里,以前发了工资,都是取出一二百给他零花,这次顾清俞打过来的一百万放在他的另一个卡上,印象里的顾磊不抽烟不喝酒,最奢侈的消费就是看电影了,就这种消费习惯,八年来都成思维定式了,谁能想到他冷不丁作个大妖,一天干进去二十多万。   她很后悔,也很气愤,可是有什么用呢?车已经买了,不能退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借这件事讨要放钱的银行卡了,没想到这也遇阻,顾磊不给,还说她要是报复他买车,扭头买个钻石戒指,珍珠项链,欧米伽表回来怎么办?有车嘛,大家都得利,奢侈品首饰这玩意儿就只能她自己戴了。   冯晓琴快被他气死了,最后两人还是各退一步,银行卡交给顾士宏保管,等他们签了购房协议再拿出来用。   当然,作为交换,劝说父母卖房凑钱搞三居室的事她会去做。   顾士宏对此无话可说,孝敬父母嘛,这样的大棒砸头上,身为人民教师,他能反对吗?不乐意也不能。   ……   一个月后。   天气转凉,又到了两周一次的家庭聚餐——都说娘在家在,老太太住在万紫园,大儿子和小女儿那自然是要定期探望的。   顾士宏是老太太的二儿子,妻子已经过世,下面有顾清俞和顾磊两个孩子,龙凤胎,就相差几分钟,却是分属两天,这也是为什么冯晓琴跳脚骂顾清俞把顾磊的运气吸走的原因。   顾士宏上面有一个大哥,叫顾士海,顾士海的老婆叫苏望娣,是个东北人,两人膝下有一子,名唤顾昕,现在区关工委工作。   顾士宏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叫顾士莲,顾士莲不能生育,后来和小她六岁的老公高畅收养了一个女儿,取名朵朵,今年才高中毕业,被维也纳音乐学院录取。   于是在这一天,顾家十一口人外加一个冯茜茜都到齐了。   厨房里,冯晓琴和冯茜茜一边择菜,一边十分不爽地瞄一眼客厅的顾家人,尤其是正在听朵朵讲音乐知识的林跃。   “啥都问,听得懂吗?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是。”冯茜茜撅着嘴说道:“他不是厨艺很棒吗?现在他们一大家子过来吃饭,他撒手不管了,让我们在这儿忙活。”   冯晓琴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把择好的菜往盆里一丢:“我叫他去。”   她这儿转身来到客厅,正准备质问林跃为什么不去厨房帮忙,也顺便点点回来后就一直摆弄阳台那几盆花的大姑姐,没想到她还没张嘴,大伯母苏望娣说话了。   “顾磊啊,我听说你买车了,还是一辆宝马。你说你,工资才开几个钱?怎么敢有买车的念头?这牌子,保养一次也得小一千吧,油费,停车费,保险费,税费,万一再有个磕磕碰碰,那花钱的地儿,多了去了。要我说,就你这自身条件,买车纯属浪费,不如赶赶公交挤挤地铁。” ###第二千一百三十八章 一家子都是烂人   林跃瞄了一眼这位大伯母,没有说话。   苏望娣在电视剧里就是这副德行,说话从来不过大脑,你要说一家人这样也就算了,大家忍忍还能过去,当着葛玥父母的面说话也这么噎人,那就不是心直口快,而是没有礼貌了。   顾士海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在那儿看电视。   冯晓琴本想当着众人面奚落林跃几句,逼他老老实实滚进厨房干活儿。   有这么多长辈在,顾士宏总得表个态吧,她就不信了,老头子让儿子下厨干活儿,他还能安稳地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跟顾清俞聊天。   现在苏望娣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反倒不急了,想看看他怎么回应大伯母的奚落。   “宝马,买宝马给谁看啊,谁不知道你的工作是你阿姐找的,看你阿姐,工作好,有学历,不是也才开了一辆大众牌子的车吗?你买宝马是要把你姐也比下去吗?”   苏望娣伸长脖子,眼睛瞪圆,烫过的头发像飞散着,像一只年迈的狮子狗。   “我听妈说,清俞借给你100万买房子,这宝马车,该不会是从这笔钱里出的吧?”   她的一句话把高畅、顾士莲、朵朵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冯晓琴更开心了,因为她对买车的事很不爽,当初因为理亏在先,被顾磊一番抢白,搞得哑口无言,现在长辈发话,看他还怎么嚣张。   林跃一点没给大伯母面子:“对啊,是从这笔钱里出的,你有意见?”   苏望娣说道:“还真是啊?清俞,你说你,借钱的时候怎么不跟他讲明白,你看看顾磊,他开这么好的车,真是浪费啊。”   话该不该说,该说的话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先放一边,话是对顾清俞讲的,别人自然不好插嘴。   本来吧,顾清俞把钱借给弟弟买房子,他拿去搞别的了,当姐姐的是要生气和失望的,然而实际情况是没有……真没有。因为站在顾清俞的角度,这么多年来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冯晓琴压制,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做,今次居然一反常态,跟冯晓琴对着干,如果搭上二十多万能换来形势的改变,也算物有所值了。   而且她没想到弟弟会开车了,买宝马是奢侈了点,可有车也确实方便,奶奶身体不好,爸爸年纪大了,她又经常出差,万一有个急病什么的,家里有辆车也能快一点把人送去医院,从出行的角度来讲,的确方便。   “大伯母,钱确实是我借的,可是他们夫妻怎么花,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反正只要记得还给我就行,是吧,晓琴。”   冯晓琴没有想到顾清俞把皮球提到自己脚下,说不是,就有点不讲道理,说是,等于配合姑姐打脸大伯母。   “这……这个……”   就在她面露犹豫的时候,林跃说道:“大伯母,阿姐借钱给我买车你觉得是浪费,那我跟你讲个不浪费的,我记得……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姑姑发扬风格送给你们的,他们现在为了凑够朵朵留学的学费,要把复兴路的三居室卖掉,在这边换个二居室,人呐,要知恩图报,你跟大伯得了姑姑的济,现在他们家遇到困难了,你们就不帮忙负担一部分?”   顾家人都知道苏望娣说话难听,顾士莲和顾士宏向来不跟她一般见识,高畅听不过去才拐弯抹角地损两句,小辈儿里面只有顾清俞敢跟她对着干,今天的事让大家很意外,那个一向闷葫芦的顾磊居然跟她正面怼上,而且话说得这么难听,连知恩图报这种词都用上了。   顾士海的脸色很难看。   当年他去乡下插队,回到城里啥也没有,顾家呢,工作单位分了两套房,一套大的,给了老二顾士宏,父母也在这边生活。一套小的,给了顾士莲。后者是企业里人事科的干部,想着大哥挺苦的,又心疼侄子,就把厂里分的小房子过户给了顾昕,就是现在他们住的那一套。   然而顾士海并不领情,一直认为自己因为插队吃了亏,如果当年没有离开上海,他不会像今天一样——顾士宏是中学老师,顾士莲是国企干部,他啥也不是,还娶了苏望娣这个农村妇女为妻。   “我们没钱啊,钱都给顾昕买婚房了。”   苏望娣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内疚。   林跃说道:“你们可以卖房啊,两居室换成一居室,反正顾昕都买房了,以后也不会跟你们一起住。”   “这……”   顾清俞在后面扯了扯林跃的衣服,让他少说两句,因为顾昕刚刚打完电话,从洗手间那边过来。   顾士宏也在一边说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这样说了,大家也就不言语了,想让事情就这么过去,谁知道苏望娣不依不饶地讲了一句:“自己没能耐,借钱买车,还不让说?”   林跃一听乐了,甩开顾清俞的手。   “你儿子有能耐是不是?”   “那当然了。”苏望娣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生了个好儿子,重点大学毕业,后面又考上了公务员,现在就要跟新区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女儿结婚了,以后住大房子,开好车,身家看涨,前途一片光明,顾磊呢?没房没钱没能力,买辆车还得找姐姐借,顾清俞怼她两句也就算了,像顾磊这种处于鄙视链最底端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怼她?   顾清俞,投行精英;顾昕,公务员;朵朵,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准留学生;顾磊跟他们一比,差了一大截,结果买了一辆宝马车,比亲家公答应婚后陪送的车还要好,凭什么?   这便是她拿宝马车说事的最主要的原因,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让顾磊这个废物比下去呢。   “如果你儿子真有能耐,也就不用攀龙附凤,去追一个他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过想想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难听。   主要是林跃很不待见顾士海一家,当父亲的冷漠至极,当儿子的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顾磊,你怎么说话呢?”顾昕一下子恼了:“给我爸道歉。”   “道歉?你们家三口配吗?”林跃冷笑道:“当年姑姑把房子让给你们,你们家谁说过一声谢?现在朵朵要出国留学,姑姑只能卖房筹钱,你爸你妈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有你,什么玩意儿,上大学那会儿跟孙琦好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你不会找个有钱人,以求少奋斗十年,你还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她,结果呢?这边还没分手,那边就开始追葛玥了。大伯母,你儿子是真有出息,都要把我笑死了。”   全家人面面相觑,他这话说得……是真的?   可问题是,顾昕和孙琦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士莲想起前些日子顾清俞给她和苏望娣出钱去做SPA时,晚上回家走在路上撞见的一幕——苏望娣前面说儿子的女朋友叫孙琦,长得高,身材好,跟模特一样,扭脸她们就看到顾昕跟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抱在一起,相貌嘛,虽然路灯的光不怎么明亮,却也能看出女孩子挺一般的。   顾昕怒道:“原来告诉孙琦这个消息的人是你?!”   林跃说道:“这样不好吗?帮你做个了断,省得脚踏两只船,哪天东窗事发被人传出去,顾家的脸都要给你丢光的。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吗?我在帮你悬崖勒马,你应该谢谢我才是。”   这……   这乐子可大了。   苏望娣刚才还跟大家显摆顾昕的结婚对象是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女儿,说他儿子多么优秀,能被那样家庭的千金看上,扭脸就给顾磊扒得底裤都不剩。   “你……顾磊,你怎么说话呢?”   林跃呵呵一笑:“大伯母,这都是跟你学的啊。”   其他人都在劝他少说两句。   只有高畅坐在单人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他,感觉真爽啊。   苏望娣是大嫂,一家人都忍着她,顾清俞敢说两句吧,也多是用指桑骂槐的方式嘲讽挖苦,现在顾磊直接刚了上去,那自然是大快人心,干了他二十多年来想干又不好干的事情。   “走,不吃了。”   顾士海很生气,甩手就往外走。   “哎,老头子,你等等我。”苏望娣赶紧提包去追,路过顾士宏面前时,指着他说道:“老二啊,你看你把儿子教育的,没大没小的。”   顾昕没有紧追父母的脚步离开,一脸鄙夷盯视着林跃。   他才不相信这个贴着“混吃等死”标签的堂哥会为顾家的名声着想去找孙琦,十有八九是嫉妒他,故意在背后捅刀子,一如他妈说的,买宝马车就是为了压他一头。   兄弟家的男丁比谁混得好,古来有之,实在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他没想到顾磊会干这么下作的事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跃举起手机,指着录音软件说道:“原来你认为孙琦是天鹅肉啊,那葛玥算什么?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刚才的对话放给葛玥听?”   “给我。”顾昕急了,去抢林跃的手机。   虽然作为一个情场老手,他没费多大劲就把葛玥追到手,但要因为顾磊多事搞砸了两个人的关系,那他的前途就不妙了。   高畅一看俩人有打架的苗头,赶紧把顾昕拦住。   “你奶奶在边上看着呢。”   这时顾清俞一把夺走林跃的手机,将刚才录下来的东西删掉,瞪了他一眼,朝老太太和顾士宏努努嘴:“还没闹够吗?”   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电视剧里顾磊死后老太太是最激动的,还把冯晓琴推了个跟头,骂她害死大孙子的份上,他耸耸肩,没有进一步刺激顾昕。   既然手机录音被顾清俞删了,父母也走了,顾昕往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阴着脸摘下衣架上的外套把门用力一关,头也不回地下楼去。   “奶奶,奶奶,你去哪儿啊?”   朵朵一看老太太从沙发起来,话也不说,闷头往卧室走,有点慌,有些急。   顾士莲摇摇头,跟高畅对望一眼。   “二哥,今天的事……唉,我们也走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多话为好,便招呼朵朵一声,一家三口打道回府。   这一次的家庭聚餐不欢而散。   顾士宏送走三妹,走回客厅一脸不悦地看着林跃。   “这下好了,把你奶奶气回房间,饭也别吃了。”   “怨我啊?”林跃说道:“苏望娣这张嘴都是你们这么多年惯得。”   “你……你……你……她好歹也是你大伯母。”   林跃心说“屁的大伯母”。   “高攀不起。”   “哎呀,爸,顾磊,行了,你们就别互相埋怨了,还是想想怎么去劝奶奶吧,她年纪大了,好歹吃一点啊。”顾清俞从中调停道。   顾士宏重重地叹了口气,朝母亲的房间走去。   苏望娣……谁都知道她会因为这张嘴吃亏,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给她下不来台的人会是顾磊。   厨房里,冯晓琴和冯茜茜看着洗好的菜和切成片的火腿,还有已经化冻的牛肉,一个茫然,一个惆怅。   “这下他不用来厨房做饭了。”   “姐,你的意思是……姐夫是为了不做饭故意搅局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   “哦,要我说,大伯母那个人就是嘴贱,今天她活该。”像顾家的家庭聚会,冯茜茜也参加过几次,对苏望娣那个人的印象很不好:“不过姐,我倒是有点在意顾昕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啊?”   冯茜茜看看客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冯晓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姐夫?别开玩笑了,顾昕的女朋友我见过一次,那身材,那脸蛋,怎么能看上他。”   她嘴上轻视,心里嘛,或多或少带了点紧张,这每年涌入上海的小姑娘有多少,当年她为了在这座城市安家,能主动追一事无成的顾磊,现在的女孩儿,底线比她那一代低多了,顾磊又刚买了一辆宝马X1,这在街上开一圈,搞不好真有只认车标不懂型号的小姑娘给他抛媚眼。   “本来我还想着顾昕和葛玥结婚后,托她帮你找个正经一点的工作,现在看来……唉。”   冯茜茜闻言表情一黯,一提起工作的事,她的脑瓜子就嗡嗡地响,别说安家了,没有学历,连在这座城市立足都很困难。   这时林跃往厨房瞄了一眼,唇角微微翘起。   电视剧里冯晓琴曾对冯茜茜说,想把她介绍给顾昕,谁知道后者那么快就结婚了。   没错,顾家人就是她用来帮冯家人改变命运的工具,有些观众看到她送外卖,开养老院,讲她勤劳善良,呵呵,一个整天想着走捷径的人勤劳善良?也不过是顾磊死了,只能靠小老虎绑架顾家人,但是爷爷姑姑再疼孙子,也绝不可能像对儿子弟弟一样尽心尽力不是?说到底,她外出工作只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跟勤劳善良没有一毛钱关系。   ……   这次家庭聚餐不欢而散后,顾士宏的情绪变得很差。   顾清俞以为他还在生弟弟的气,劝他不要想太多,以前顾磊不顶撞大伯母,那是因为没有主见啊,现在呢?混是混了点,却多了些男人气概嘛。   所以说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不能只盯着不好的一面看。   要么是投行精英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听起来相当有道理,然而她搞错了一件事,顾士宏是在生气,但生气对象并不是那个让他操心的儿子,是小区里的舆论。   最近不知道哪里吹出一股妖风,讲他的大儿子和堂弟因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买宝马车就是为了在她面前显摆。   他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几天,谣言一变,又说闲云阁的史老板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对冯晓琴死心,之所以长久不娶,就是为了等她。   那些人诋毁儿子也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身正不怕影子斜,背点污名还能顶住。   可冯晓琴是顾家的儿媳妇,这么一搞,他这个公公的脸往哪儿放? ###第二千一百三十九章 我偏要吃天鹅肉   嘭……   车门关闭。   林跃从车上下来,拿着一瓶矿泉水往前走。   叮咚咚……   这时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顾清俞打来的。   “喂,阿姐。”   “爸最近情绪很差的事你知道吧。”   “是有点。”   “我现在外地出差,没法回去看他,你就不能在他面前认个错吗?先把他哄好再说,至于大伯母那边,上次你给了她那么大一个难堪,下次肯定会收敛一些的。”   “阿姐,你不知道吗?爸生气并不是因为我顶撞大伯母的事。”   “那是为什么?”   “你跟爸打电话的时候他没跟你讲吗?”   “没有啊。”   “也是,爸那个人你也知道,涉及到儿媳妇,他这个做公公的当然不好多嘴。”   “晓琴?晓琴又怎么了?”   “小区里的人在传,说我跟顾昕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了,后面又讲闲云阁的史老板一直对冯晓琴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不结婚就是为了等她。”   “史志伟那个人?呵……呵呵哈。”   电话里传来顾清俞充满不屑的笑声。   林跃知道她为什么笑,顾清俞是知道史志伟这个人的,基本上跟冯晓琴一路货色,如果有心娶冯晓琴,早就娶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不过史志伟想要偷腥的心思是有的,别看冯晓琴有意无意抛个媚眼,套个近乎,始终吊着史老板,出格的事是没有的,因为冯晓琴知道,一旦发生实质关系,再想利用这个人就难了——一如电视剧里演的,冯晓琴就在闲云阁开业那天办了张卡,可是卡里的钱一直用不完。   互有图谋,各有算计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他们俩谁不知道谁心里的花花肠子?所以说史志伟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在等冯晓琴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顾清俞笑了两声就不笑了:“真是的,也不知道谁这么嘴碎。”   林跃说道:“可能是有人看到冯晓琴跟史志伟借钱的一幕了吧。”   “她找史志伟借钱?”   “对啊,在找爸借钱前,她先找了史志伟,还让我找补习班上的同学借一借呢。”   在看电视剧里这段时,他充分见识了冯晓琴的不要脸,买房钱不够,找亲戚朋友借一下就好了,甚至要好的同事也能帮忙救救急,但是让顾磊找补习班的同学借?她咋张得开这嘴?   试想顾磊真的开口借了,以后还不上钱,人家上门要账,顾士宏能袖手旁观吗?最后还得是老头子还,如果老头子手里的钱也不够呢,没办法,只能让女儿想办法了。   所以冯晓琴从头到尾都在做无本生意,用自己的想法绑架顾磊,再用亲情绑架顾家其他成员。   “这个冯晓琴……顾磊,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还是得小心点,我怕她为了买房子去借高利贷什么的。”   “好,我知道了。”   “唉,流言的事……我还是担心爸,也不知道是谁,闲着没事干嚼这样的舌根。”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埋怨传谣的人。   “今天晚上回到家我劝劝爸就是了。”   “那行,我争取尽快完成工作,早点回去。”   顾清俞说完这句话把电话挂了。   林跃收起手机,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迈步走进右手边的好邻居快餐店。   好邻居?   还真是好邻居啊。   别说,郭强开的快餐店还真像那么回事,一进门就能瞅见东墙挂的宣传牌,上面的菜品,像什么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干锅鸭头,白切鸡,清炒虾仁……反正看着让人挺有食欲的。   消毒柜里的碗筷摆放的齐齐整整,桌椅板凳也擦的挺干净,服务员带着口罩站在餐柜后面,根据客人的喜好把菜打到碗里。   “咦,顾磊,你怎么来了?”   左手边的餐桌坐着一个人,老熟人。   展翔面前放着刚出锅的四喜丸子和芹菜炒肉,还有半碗米饭,身边是系着围裙一脸谄媚的郭强。   林跃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怎么?又来催账?”   他一说“催账”这个词,春风得意的展老板顿时醒悟,把筷子一放,拉着脸看向郭强。   “郭强!我房租呢?”   快餐店老板气得直瞪眼。   好容易把展翔糊弄得不提收租的事情了,顾老二一来,又把他从展翔嘴里的“强哥”打回原形。   “这个……这个……老板,你不是说让我一段时间吗?让一段时间,呵,让一段时间……”   展翔一脸茫然:“我有说过吗?”   郭强一看有戏,赶紧提醒:“有啊,你忘记了,就刚刚跟冯晓琴结束通话时说的。”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那你有钱记得给啊。”   “放心,我有钱一定交房租,嘿嘿,嘿嘿……”   他这儿笑呢,林跃点点桌面:“来俩菜,再来瓶酒,我跟展老板喝两杯。”   “好嘞。”   在这个节骨眼儿,郭强可不敢搞事,赶紧到餐柜里搞了两个像样的菜,又从货架取下来一瓶洋河大曲,满脸堆笑地放到桌子上:“老板,你们喝着,我去后面忙了。”   展翔挥挥手,他赶紧脚底抹油进了后厨。   “我听说你学会开车了,还用你姐的钱买了辆宝马?”   林跃擓了小半块狮子头放进嘴里,轻轻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展翔的问话,还是郭强做的狮子头味道不错,吃得挺开心。   “那和顾昕吵架的事也是真的了?”   “是郭强告诉你的?”   顾士宏住楼上,郭强住楼下,家里动静闹得大一点,指定瞒不过邻居。   展翔拧开洋河大曲的盖子,咕嘟咕嘟给他倒了半杯酒,这才抬头瞄了他一眼:“还用郭强告诉我吗?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你跟堂弟吵了一架,还说买宝马车为了谁?哦,讨好你堂弟的前女友。”   林跃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小抿一口酒:“这事你信吗?”   “不信。”   展翔摇摇头,跟着嘬了一点,嘶哈哈,辣得直晃脑袋。   “我好像听说顾昕的女朋友在投行工作,之前去机场接清俞,她还跟我提过这个名字,人家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好,模样好,没有结过婚,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看上我?”   “啊,呵呵,我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林跃说道:“那你是不是也听说顾昕讲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了?”   “有么?没有吧……”   他嘴上说没有,可他的眼睛,他扬起的眉,他转酒杯的手,他的心肝脾肺肾都在说有。   林跃笑了笑:“我想……万紫园小区的人恐怕都跟你一个想法吧,我这人脾气很臭的,一向是别人越说我不行,我就偏要刚一刚,上一上,既然讲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我这只癞蛤蟆还非上去咬一口不可了。”   展翔不仅没有被他的“万丈豪情”折服,反而有点想笑。   见过自不量力的,没见过这么自不量力。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一个三十六岁有家室的人,买辆最低级的宝马要找姐姐借钱的人,月薪还不够展老板日薪的人,居然大言不惭地要吃天鹅肉。   这不叫宣告,这是逗笑。   “冯晓琴不错了,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还帮你生了个儿子,何必呢?”   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杯子。   展翔很有眼力劲儿地跟他碰了一下,咧着嘴喝了一口酒。他实在喝不惯这玩意儿,在家里的时候一般都是喝红酒,因为顾清俞好这口,为了投其所好,他搞了满满一酒柜的红酒,什么玛歌,木桐,拉菲,怎么贵怎么来。   “郭强刚才说冯晓琴给你打电话,什么事?”林跃夹起芹菜段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哦。”展翔的眼珠子转了转:“她让我帮茜茜介绍工作。”   林跃这次没有跟他碰杯,独自抿了一口酒:“展翔,说话说一半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这……”   展翔有点心虚,眼往旁边瞥,不敢看他。   “郭强,郭强,再上俩菜,没看顾磊只喝酒不动筷子吗?这菜不行,来点硬货。”   郭强听到他的呼声,赶紧从后厨跑出来,看看桌子上的菜,苦着脸说道:“老板,这还不硬啊?酱牛肉,红烧猪脚,四喜丸子和西芹炒肉,没一样素的好嘛。”   “让你上你就上,哪儿那么多废话,担心我不给钱怎么地?”   郭强不是担心他不给钱,问题是给钱也不敢要啊。   “好,好,好。”   没有办法,郭老板只好到后厨搞了半只白切鸡,又让服务员盛了一份锅包肉放到餐桌上。   “这六个菜,行了吧。”   说这话的他多少带点肉疼。   展翔一瞪眼:“菜硬不硬那得磊哥说了算。”讲完笑眯眯地看着林跃:“够不够磊哥?”   “够了。”   “够了就好,我去结账啊。”   展翔站起来,想要施展他最拿手的钱遁大法,哪里知道林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展翔,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冯晓琴刚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用帮你追我姐当做条件,找你借一百万?”   “你怎么知道?”   展翔大吃一惊,他非常确定,顾磊是在他挂断电话后才从外面进来的,那是怎么听到两个人的谈话的?   郭强?   他打电话的时候把人轰走了啊,而且给这小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卖他的。   “我不仅知道她找你借钱,还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找你借钱,以前呢,你要么劝她不要买房,在顾家踏实住着,要么说等小老虎再大一点才好,爷爷喜欢孙子在身边嘛。但是这次不同,我爸看到顾昕即将结婚,着急了,逼我姐考虑婚事,她不愿意,知道我爸不待见你,就说你再逼那我干脆跟展翔结婚,这话被冯晓琴听了去,便心生一计,用帮你追我姐来讲条件,对是不对?”   “你……你……你……你怎么全都知道?”   展翔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全,因为这太让人震惊了,冯晓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借钱的事告诉顾磊,这家伙什么事都跟阿姐说,如果被顾清俞知道了,她在中间就不好操作了,结果嘞?顾磊对两个人的密谈内容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借钱给冯晓琴。”   “可……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啊。”   林跃松开手,转过身去,把杯子里的酒喝光:“无论你用什么借口,总之不能借钱给冯晓琴。”   “这……”展翔犹豫不决,冯晓琴那个人,怎么说呢,不答应帮她,她每天缠着你,能把你烦死,现在答应了又突然反悔,那她还不去家里堵门把自己骂死啊。   “她能帮你追我姐,然而就算你追到,我说一句不认你这个姐夫,你觉得你跟她有可能好吗?”   林跃知道展翔是怎么想的,电视剧里有一段是冯小琴从顾士宏手里弄走50万后,听说顾清俞暂时不买房了,便又生出借钱的心思,赶巧碰到展翔约顾清俞吃饭,便不惜做电灯泡也要横插一脚,到了吃饭的地方又很没礼貌地谈借钱。   没错,当着外人的面管大姑姐借钱。   这要不借呢,搞得大家都尴尬,还让外人笑话,甚至会在追求者面前有损自己的形象。   这要借呢,便如了冯晓琴的愿,至于什时候还?天知道什么时候还。   很多穷人常说富亲戚狗眼看人低,没有人情味,想想挺可笑的,老话讲救急不救穷,你要碰到过不去的槛,或者家人危在旦夕,相信大多数富亲戚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你买房子找人借钱,做生意找人借钱,别人凭什么借给你?哪怕存银行定期,一万块钱一年也有三百六十五块的利息吧,何况富人的投资渠道更加多元化,把钱借给你,等于是拿自己的收入补贴你,还得担风险,鬼知道你做生意会不会赔得一穷二白,买了房子还不还得上房贷。   顾清俞什么人,投行精英,玩钱的,这一百万一年没有20%收益,那真是对不起她的职业了。   换句话讲,借钱给冯晓琴,她一年至少损失二十万,十年的利息一套房子就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连傻瓜都不想自己被别人算计。   所以哪怕很尴尬,她也没有接冯晓琴的话,最后还是展翔绷不住,答应借给冯晓琴钱。   展翔根本HOLD不住这种人好嘛。   不,准确的说,读过几年书,知荣辱,晓礼数,要脸面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HOLD不住这样的亲戚。   “所以好好想想该怎么拒绝她。”   林跃拍拍展翔的肩膀,朝外面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回头说道:“别忘了把帐结了,快餐店小本生意,不容易啊。”   “他小本生意,我收个房租就容易吗?整整一年了,也没见他给钱。”   郭强一听结账,从后面美滋滋地走出来,未想一露头就听到展翔抱怨,于是第一时间缩了回去。   林跃自然不会搭理收租男的吐槽,离开快餐店往万紫园走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顾昕的前女友孙琦打来的。   进快餐店前他给孙琦发了顾昕讲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对话录音,又把万紫园小区群里的聊天记录截图发过去,之后就没管微信的动静了,想来喝酒的时候手机连续震动,便是孙琦在给他发消息。   “抱歉,刚才跟人谈事,没空看手机。”   他按下接通键,很有礼貌地道歉。   “你给我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孙琦的声线有点粗,偏中性,可能不够悦耳,但是蛮有特色的。   “没意思,就是觉得挺可笑的,让你也乐呵乐呵。”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哦,刚才又有一个人讲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来吧,我对你……还真没多少想法,但他们既然这样讲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尝试一下?”   “……”   可以想见,孙琦听到这样的说辞有多么震惊。   先不说他哪儿来的自信说这种话,单论跟女孩儿告白的方式,也真是太儿戏了,但凡有点脾气的女孩子都不会答应他。   当然,林跃也不会指望孙琦轻松上钩。   “你想不想报复顾昕?” ###第二千一百四十章 送你上法庭   报复顾昕?   孙琦明显被他的议题惊住了,过了好几秒钟才说:“想啊,当然想。”   林跃并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回答,因为电视剧里孙琦为了报复顾昕连跟她无仇无怨的顾清俞都坑——尽管没有成功。   “我想你应该接到顾昕将要和葛玥举办婚礼的消息了吧。”   她确实接到了顾昕要和葛玥结婚的消息,同学群里吵得沸沸扬扬,都说他运气好,居然上了副局长女儿这趟车,还有几个上大学时追她无果的男生艾特她,问她去不去参加婚礼。   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   她为此生了好几天的气。   “别告诉我你想让我假装你的女伴。”   孙琦只知道他叫顾磊,并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刚才听到录音里他跟顾昕的对话,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什么堂兄和堂弟争风吃醋了,以为他还单身呢。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俗套的事情,顺便告诉你一个情况,我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   “……”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随之而来的是讥笑:“谁啊……搞出这样的传言,无聊不无聊?”   其实听到对话录音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顾磊为什么约她出来谈话,告诉她顾昕的事情,并抛出不惜坑姐姐也要帮她在爱蒙往上爬的提议。   现在得知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那就说不通了。   “谁啊?我知道是谁,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想报复顾昕,就去参加他的婚礼。”   “好,你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再说。”   嘟……   林跃挂断电话。   这时他也走进了万紫园小区的大门,路上遇到好几拨用异样眼神看他的人。   也是,顾老师的儿子有妻子还和堂弟争风吃醋,儿媳妇呢,跟闲云阁的史老板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   老头儿老太太平日里闲得很,广场舞一跳,家常一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家想不火都难。   林跃没有理睬这些人,经过中央喷泉对面的长廊时,瞄了石几旁边坐着的老太太两眼,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涂口红,脸上应该是抹了一层粉,把老年斑盖住了,要说最具特色的,还是那个力求给人一种知性少妇感的丸子头。   张老太——电视剧里那个神志时好时坏,总爱幻想自己是年轻少妇,要去看医生治不孕生个漂亮女儿的老太太。   “呵……”   面对张老太的注目礼,林跃撇撇嘴。   别人不知道,他很清楚,万紫园小区的流言就是从这老家伙嘴里传出去的。   冯晓琴这人吧,没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老太太就是一个,而且按照电视剧里人设,就是个闲不住的家伙,一天天对顾家的事指手画脚,讲什么顾磊一死,她把顾家人看得太重,顾家人就是希望她窝在家里做什么买汰烧。   简直笑死,顾士宏和顾清俞舍不得的是小老虎,怕她把小孩子带走,至于她的死活,WHOCARE?   后面因为冯茜茜的事,她带着妹妹搬出去,顾家人说什么了吗?没有吧。   冯晓琴害死顾磊,老太太就把她推了个跟头,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女方身上,小舅子大舅哥不暴揍男方一顿是绝无可能的。   顾磊死后,冯晓琴在顾士宏面前和史老板眉来眼去,以证明自己没有顾磊,也能嫁一个更好的男人。   一个人过不下去找男人没问题,但你住在亡夫家里,当着亡夫父亲的面这么搞?要点脸成么?   回到张老太传闲话的问题上,两个谣言。   对他,用和堂弟争风吃醋的内容来往他身上泼脏水,一个结婚有孩子的人还去勾搭堂弟的女朋友,丢人啊!无耻啊!   对冯晓琴,史老板没文化,可是蛮有钱的,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确实对她很热情,这一点很多人都领教过。   这么一来,大家会想,你顾磊没学历没能耐,还一肚子花花肠子,冯晓琴呢,放着有钱的史老板不嫁,嫁给你,那顾家祖上积德,你才能讨到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于是冯晓琴的口碑竖起来,顾家的招牌砸了。   一手贬低打压,一手抬举盛赞,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宝马男乖乖听话,不要出去沾花惹草,否则不仅会身败名裂,连现在的好老婆也保不住咯。   “看什么看,你这个没心肝的男人。”   林跃本不打算跟一个快死的老太婆一般见识,但是架不住老太婆招惹他啊。   “张老太,我没追究你到处传闲话,诋毁我的事,你倒好,做恶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谁传你闲话了,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张老太顶着一张刻薄脸:“你干了坏事还怕人说咯?要我讲啊,琴琴当年就应该嫁给史老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要什么没什么,房子不见,买辆车还是糊弄姐姐的钱。”   嚯……   琴琴都叫上了。   这老妖妇也是绝了,快七十的人跟不到四十的人论姐妹不说,还搞个这么肉麻的昵称出来。   “琴琴?张老太,你知道么,我这个人吧,是那种别人骂我一句,我能搞得他家破人亡的主儿,但是对一种人不会这么苛责,哪种人呢?快死的人,就像你,还能活多久?卵巢癌晚期啊,治疗效果好,一年半载,治疗效果不好,说不定下个月你就进小盒子,谁会跟一个死人一般见识呢?对吧?哎,放心,就凭你跟冯晓琴的关系,我到时候一定买个大大的花圈送给你,挽联我都想好了,上联,东街长舌妇,浣衣市井坳。下联,过者相怨怨,悬河语滔滔。”   “……”   “怎么?听不懂?没文化真可怕。”   “你干什么?”   这时一个老头儿冲出来,挡在张老太面前。   林跃定睛一瞧,这不是她男人张定国嘛。   “来得正好,我记得你退休前在街道办工作是吧,那应该懂这句话的意思,解释给你老婆听怎么样?”   张定国说道:“没大没小,我跟你爸也算朋友,你怎么说话呢。”   林跃说道:“抱歉啊,我上有奶奶,父亲,下有儿子,我有大有小,没大没小的是你们。”   张定国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骂他们是绝户。   “老张,他上面说的话什么意思?卵巢癌?什么卵巢癌?我吗?”张老太还在纠结第一句话的内容,因为“卵巢癌”这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想着去医院看病,搞不好哪天能怀孕,生下一儿半女,可想而知林跃的话对她的刺激有多大。   张定国抓着一脸激动的张老太的手:“不是,不是,你没有,你好好的,别听他瞎说。”   “瞎说?睁眼说瞎话的人可不是我。”林跃冷笑连连,老妖婆跟冯晓琴合谋,用传谣的方式算计他的时候,张定国坐视不理,现在自己道出实情,反而讲自己说瞎话。有些观众也是,讲大姑子劝弟弟小心弟媳,属于插手别人两口子的事,可是这两口子不找她借钱,当爹的不让她出主意,人家乐意自找麻烦?到了张老太劝冯晓琴改嫁的情节,又一个个闭嘴了,果然,没有人不双标,区别就是屁股在哪边。   “快七十岁的老太婆,安安稳稳跳你的广场舞不好?偏要插手别人的家事,骂一句倚老卖老都是客气了。张老太,你这辈子看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治好生不出孩子的毛病,难道就没去问问仙神?也没有高人告诉你缺德事干多了,是会断子绝孙的?”   早在林跃放话她死了会送一个大大的花圈的时候长廊外面就聚了一群围观者,这一会儿功夫,人聚的更多了。   一些人对林跃指指点点。   “他就是顾老师的儿子?”   “对啊,就是他。”   “顾老师和张老头关系不错吧,怎么做小辈儿的敢这么说话?真恶毒啊。”   “才来的吧,我听了有一会儿了,好像咱们小区的流言,说他跟堂弟争风吃醋的事就是从张老太嘴里传出去的。”   “我想起来了,确实,上次跳广场舞的时候,张老太还拉着我的手夸冯晓琴能干呢,说她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   “谁容易啊?拉扯孩子不容易?在外面上班的跟玩儿一样?我记得有一组调查数据,讲女人平均每天要讲8000个字,男人只有3000字,女人一天说话的分贝抵得上500只鸭子,谁嗓门大,谁说的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就先入为主地相信谁咯。闲人才会浪费时间抱怨呢,累得跟狗一样的打工仔,谁不想多点时间睡觉。”   “张老太最遗憾的就是不能生孩子,好家伙,这是打到七寸上了,你看老太太那脸,快要气死的样子。”   “还不知道吧,张老太得了癌症,快死了。”   “……”   本来张老太的神智就时好时坏,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年轻少妇,平时除了幻想生孩子就是描眉打鬓对镜梳妆,现在林跃客串了一回戳穿皇帝新装的诚实少年,一下子激起了她的怒火,发了疯似得朝他冲过去,伸出鸡爪般枯槁的手就去抓脸。   林跃啥也没做,就往旁边一让,张老太腿脚不便,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张定国赶紧去扶,但是身下的妇人直喊疼,吓得老头子不敢动了,扯着嗓子喊围观者打120。   有人继续看热闹,也有熟面孔的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   三个小时后,虹桥龙柏派出所。   一名女警在耐心地劝林跃:“老太太没有大碍,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麻烦就大了,现在让你道歉,息事宁人,也是为你好。”   “谢谢啊,没必要。”林跃说道:“我凭什么道歉?她就算真的挂了,那也不是我的责任好吗?她有孩子吗?没有吧,卵巢癌晚期也是事实吧。缺德事儿干多了断子绝孙,这是每个人都听过的话,也没有问题吧?这老东西到处传我的谣,我讲她长舌妇,不应该吗?我一没诽谤她,二没侮辱她,她自己跳过来打我,把腰给扭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嘿……   还挺懂法的。   女警很无语,心说他还真跟同事说的一样,是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主儿。   现在这世道,哪个年轻人敢招惹老人啊?平时走道开车都躲得远远,生怕被碰瓷,被赖上。现在警察帮忙调停,对面老头儿要他道歉就撤案,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他倒好,就不低头,就不认错。   她已经是第三位过来劝他低头的警察,想着自己是个女人,应该好说话一点,没想到也是没用。   “警察同志,请问顾磊在哪个房间?”   走廊里传来顾士宏的问话声,很快地,伴着哒哒的脚步声,老头子从外面走进来。   “你是……”女警站起来问。   “我是顾磊的父亲。”   “哦,老爷子,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你儿子吧。”   “他怎么了?”   “我的同事应该在电话里跟您说了吧,现在对方只要求他道歉就答应撤案,可是……可是你儿子不干,为了劝他……我们已经换了三拨人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倔呢。”   看来女警很少处理这种事情,连自己的主观看法都讲出来了。   顾士宏走到林跃面前:“顾磊,听话,去给你张伯伯认个错。”   “凭什么?那老婆子动手打我,结果自己摔倒在地,她不向我道歉,还要我去给她低头,不去,别说你,奶奶来了也没用。”   他干脆转过身,看窗台花盆里的仙人掌去了。   女警看着直摇头,以往碰到这种案子,年轻人一方巴不得尽快和解走得远远的,这家伙可好,死不服软。   顾士宏说道:“就一句道歉的话,能怎样呢?你就当帮警察同志降低一下工作量。”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他们的工作是惩恶扬善,明明我占理,却让我跟对方道歉,知道么,这是在纵容老家伙为恶,以后再有老人这样搞,继续和稀泥是不是?对付张老太那种人,缺的就是较真的主儿。”   俩人面面相觑,道理大棒砸下来,后面的话还真不好讲了。   “警察同志,你带我去见见老张吧。”   “好。”   女警瞄了稳坐如山的林跃一眼,带着顾士宏离开了。   ……   这件事的结果是,顾士宏代儿子顾磊向张定国赔礼道歉,案子以和解告终。   张老太就是扭了下腰,休息几天也就好了,至于患卵巢癌这件事,张定国找熟人弄了张假的B超单,又说顾家老二那样讲只是为了气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张老太相信了,身体恢复以后又跑到小区广场跟那些老头儿老太太跳广场舞,还逢人便讲要不是她家老头儿和顾士宏关系不错,别说当众道歉,就是当众磕头,也要顾家老二在局子里呆一段日子的。   “哎呀,我不行了,不行了。”   冯晓琴跟着张老太的节奏跳了没五分钟就败下阵来:“你看我手心都出汗了。”   “那就是练的少,多跳一会儿,习惯就好了。”   张老太拉着她的手到旁边的长椅坐下。   冯晓琴说道:“阿婆,前几天的事,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会连累你……”   “什么阿婆,不是让你叫姐姐吗?都把人喊老了。”张老太拍着她的手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   “张……张姐。”冯晓琴忍着尴尬叫了声“姐”。   “这就对了嘛。”张老太说道:“要不是我家老头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一定帮你好好治治他。唉,你说你当年,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男人,太差劲了,跟史老板没法比,如果换成我,打死也不会嫁这种人的。”   冯晓琴叹了口气:“孩子都这么大了,能怎么办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妹妹,现在不是以前了,过不下去就离啊,你看你,长得好看,人也贤惠,还怕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张老太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看我的老头子,对我多好,我肚子这么久没动静,他也从来没有怪罪过我。”   说这句话时,她的兰花指都要翘起来了。   “哎哟,那张叔对你可真好哈。”   “所以说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们女人找老公一定要擦亮眼睛。”   就在张老太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显摆她老公多么宠她的时候,两名身穿制服的法警夹着包走到二人跟前。   “你们谁是张婷?”   张老太回过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两名法警:“我是,怎么了?”   “有人告你诽谤,这是法院传票,请于三日后出庭参加审理。”   前面的法警把一张盖着法院公章的传票递到张老太面前。 ###第二千一百四十一章 你不配   诽谤?   冯晓琴懵了。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张婷,68岁,家住万紫园小区二十三号楼三单元201,不对吗?”   张老太很诚实:“没错,是我家。”   “那就没错了,3日后请到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3庭参加审理。”法警眼见老太婆不接,干脆把传票递给冯晓琴,又让其作为代理人签字,拿着送达回证走了。   “警察同志,能告诉我们是谁发起的诉讼吗?”   冯晓琴问完,法警稍作停顿,回头看看老太婆,耐着性子回了一句:“原告姓顾。”   原告姓顾?   顾磊?   除了这个人,她实在想不到谁会闲着没事干起诉一个老太太了。   张老太一脸气愤,吊着嗓儿说道:“我都已经原谅他了,他居然要告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顾士宏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她的嗓门大,声音尖,这句话喊出,围着喷泉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全停下动作看过来。   “张阿婆,你怎么了?”   有人看看法警的背影,一脸担忧问道。   “顾士宏的二儿子把我给告了,大家评评理啊,上次在派出所,我家老头子看在和他爸的关系的份上,让他道了个歉就不追究了,现在他……他反咬我一口啊。”   张老太很生气,说起顾家老二来,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口喷飞沫。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事儿怎么还没完,那顾家老二是真刚啊,一点亏都不吃。   冯晓琴在旁边安慰道:“张阿婆,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家,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啊,我老婆子一把年纪,还怕他告我不成。”   张老太嘴上这样讲,但是从激动地心情,颤抖的手,哆嗦的面皮,无不证明她的状态并不像上面说的那么轻松。   冯晓琴不敢怠慢,赶紧拿着包往家走。   二十分钟后。   顾家客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阿婆都不追究你的事了,干嘛还不依不饶的?”   冯晓琴气哼哼地看着林跃。   “她是不是逢人便讲既然我道歉了,那她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不然一定要给我弄进局子呆两天?”林跃说道:“难道张定国没有告诉你们,道歉的是我爸,我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低头表态?”   “爸给他道歉,就是为了息事宁人。”   “呵呵,爸是爸,我是我,在小区里造我的谣,动手打我,还反过头来要顾家人给他们道歉?你觉得我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吗?”   他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冯晓琴心想以前把吃亏是福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不正是你吗?   林跃意有所指地道:“我倒想看看张老太到了法庭上还敢不敢倚老卖老,你说……她这一把年纪,黄土埋到脖颈子的人了,为什么要传我们家的闲话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冯晓琴闻言心慌,这事儿不是她指使的,但是跟她脱不开干系,如果她不跟张老太讲顾家的事,张老太就不会给她出主意,她如果不点头,也就没有抬高自己贬低顾磊的谣言。   “闹到法庭上,爸和张定国以后还怎么做朋友?而且你说张老太是传谣的人,有证据吗?”   林跃只是笑,并不解释。   冯晓琴说道:“你没证据就说张阿婆诽谤,人家在法庭上反告你诬告怎么办?听我的,赶紧撤诉。”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开门声,顾士宏提着一篮子蔬菜走进客厅,看到俩人就站在阳台边,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说道:“我在楼下走的时候听说张阿婆被人告了,这老太太最近事情不少啊。”   冯晓琴说道:“爸,告张阿婆的人是顾磊。”   “什么?”老头子手一哆嗦,险些把菜篮子丢了,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去招惹她吗?就她那身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他是真没想到,那边事儿刚了,儿子扭头就把张老太送上法庭,这动静可比进派出所还要大。   “死就死呗,拉到火葬场一烧,给工人拿大铁锹和砖头拍碎压扁,搁进小木头箱子往地里一埋,就这么简单。”   “我是说你。”   老头子气得不行。   “她死不死,管我屁事,难不成还能变成鬼来找我算账?”   “你……你……你怎么这么浑。”   “对啊,爸,你看他说得这叫什么话,张阿婆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什么叫死就死吧?”冯晓琴在旁添油加醋地道。   “她死的早一点,这个世界上就少一个祸害,当初在派出所,明明是她打不到我把自己坑了,凭什么让爸道歉?觉得顾家好欺负是吗?”林跃冷冷一笑:“冯晓琴,张老太传谣言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你怕闹上法庭老婆子被法官一吓把你卖了,所以一直在帮她说好话。”   冯晓琴的心一颤,没错,她就是担心这个。   如果被小区里的人知道,谣言事件是她跟张老太一起策划的,那她早先获得的好口碑不就砸了吗?不仅如此,还会被小区居民扣上一个心机婊的帽子,就那群老娘们的德行,搞不好会指着她的脊梁骨骂。   其实别人怎么讲她,她不在乎,关键是再跟顾家发生冲突,就没人帮她说话,给顾士宏施压了。   “爸知道你不服,可是再怎么样,也没必要闹上法庭吧?”听到林跃是为他不值,咽不下这口气才把张老太告上法庭,顾士宏还是很感动的:“张定国说她脑子不好使,就别跟她计较了吧。”   “不行。”林跃寒声说道:“我就要把事情闹大,让她当众给我道歉,让那些背地里议论咱们家的事的人瞧瞧,往后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顾士宏一看他铁了心要搞张阿婆,知道怎么劝也没用,只能摇摇头,拿着手机去给顾清俞打电话了。   冯晓琴恨声说道:“你就作吧。”   她拎起鞋柜上的手提袋,寒着脸走出家门。   按理说也到了接孩子的时间点,不过林跃知道,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去接小老虎,是去见张老太。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她肯定要和老家伙通气的,别到时候被律师一问,给法官的小锤子一惊,就把她给卖了。   当晚,冯晓琴洗完澡,换上了她自认为最好看的内衣,还喷了点助兴的香水,在床头晃来晃去。   美人计?   林跃觉得这相当可笑,换成顾磊,可能真就竖旗杆投降了,毕竟以前做这事儿属于冯晓琴给听话的丈夫的奖励,只可惜他不是顾磊,对一个38岁的女人兴致寥寥,当然了,如果冯晓琴能来点儿花活,他会考虑给小破车踩个地板油,做做暴力检测什么的。   冯晓琴整活半天,那边没有动静,该看书看书,该上厕所上厕所,折腾无果,一赌气侧身睡了。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顾磊什么人?有次走路把脚崴了,脚踝那块儿肿得老高,上班都成问题,就这还不忘哀求她搞一发,如今这是怎么了?至今一个多月没碰她了。   当然,不解归不解,她最不爽的是美人计失效,无法诱使他撤案。   不过这一招只是三保险里的一个,没起作用也无所谓。   顾磊告张老太诽谤他,拿出证据来啊。   这种事吧,最重要的就是人证,小区居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愿意蹚这趟浑水?   ……   三天后,MH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3庭。   台下坐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万紫园小区的居民,张老太和张定国也算是小区里的老人,前者在楼下广场跳了好几年广场舞,后者是原街道办职工,认识不少人,现在张老太被告诽谤,还是同小区的顾家二儿子干的,大家当然很期待这个瓜了。   按照张定国的意思,本来是想用妻子患病的事实做借口,不到法庭参加审理的,架不住老太太执意要来,说自己身体好着呢,大家都知道她天天在楼下跳广场舞,关键时刻拿生病当借口不参加庭审,岂不是显得自己理亏?   张定国拗不过她,也只能随了她的心意。   这场官司不涉及金钱……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林跃除了要求张老太当众赔礼道歉,承认错误以外,还向张家索赔一元钱。   两边都没请律师,法官对这种西家长东家短的扯皮官司没太大兴趣,机械地宣读完庭审纪律,便让原被告双方自行答辩。   张老太可能是做过功课,也可能是老伴儿的陪伴让她有安全感,第一次坐上法庭被告席居然没有怯场,指着林跃说道:“顾老二,你讲我诽谤你,你有证据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冯晓琴看看身边空座,那是顾士宏的位子,不过老头儿觉得尴尬,没来。   咦……   她的视线往回收时,忽然看到一个令人意外的面孔。   顾昕?   他竟然也来参加庭审了。   是因为万紫园小区广为传播的两个谣言里,他是其中一个的主角吗?   “当然有。”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跃的回答将其惊醒,赶紧移动视线,投向庭审区。   看得出来,张老太有点紧张,眼睛眨得很快,吊着嗓子说道:“那你把证据拿出来。”   “在拿出证据前,我要在法庭上再确认一遍,你是不是继续坚持没有在人前诋毁我的说法?”   张老太倒打一耙:“是你在诬告我。”   她传瞎话也是挑对象的,都是一些熟人,熟人嘛,怎么可能出卖她。   冯晓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恃无恐,只要张老太不露怯,那这场官司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   林跃看向法官:“审判长,我请求证人出庭作证。”   那边法警得到示意后打开通往休息室的门,一个穿着花衬衣,眼小脸长,抬头纹比树皮褶皱还多的男人走进法庭。   哗……   台下一片哗然,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闲云阁的老板史志伟。   顾磊要请出的证人是他?   冯晓琴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往证人席走的老熟人挤眉弄眼,小声质问:“你怎么来了?你想干吗啊?”   史志伟视若无睹,到证人席坐下,对照面前文件读了一遍证人誓词,随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大约一周前,那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我下午没有事,约了朋友去万紫园小区南边的观云茶楼喝茶,路过正对小区门口的喷泉广场时,看到张阿婆坐在长椅歇脚,我就过去打了声招呼,她让我陪她说会儿话,我看时间还早,本着尊老爱幼的想法就在她身边坐下,她抓着我的手问我冯晓琴怎么样,我说好,她又问我是不是后悔当年没有娶她,我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没闯出一番事业前,不考虑成家的事,她夸我有志气,然后话锋一转,讲起冯晓琴的丈夫顾磊,她告诉我,顾磊买了一辆宝马车,目的是为接送堂弟顾昕的女朋友上下班,也就是要搞婚外情,这件事被顾昕知道后,俩人当着全家的面大吵了一架,她叮嘱我不要跟顾磊这样的人渣学,有老婆孩子了还贼心不死,居然把手伸向堂弟的女朋友,搞得别人分道扬镳,太无耻了,太缺德了,最后又讲冯晓琴很可怜,很不幸,让我多开导开导她。”   哗……   台下市民交头接耳,很不理解史志伟的动机,张老太是好心嘛,也一直在夸他,贬低顾磊,怎么这货到了法庭上就跟顾磊穿一条裤子了?万紫园小区爱闲聊的人谁不知道他对冯晓琴有意思啊?   “肃静,肃静……”   哒~哒~哒。   审判长连敲三下法槌,观众席的人才止住议论。   “被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老太没什么文化,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大风大浪,就跟着张定国过了几十年小日子,眼见史志伟不顾街坊情谊出卖她,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就往证人席丢。   旁边维持秩序的法警赶紧凑过去,用身体隔开两人,他们一边不敢对老太婆动粗,一边又得确保她不要闹事,反正从动作到表情都很别扭,就差搞个人墙把她圈在里面了。   史志伟缩头闪避,躲过了矿泉水瓶,吓得直接离席跑到门口,指着张老太大声说道:“你说瞎话就说瞎话,干嘛把我也圈进去,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下众人明白了,史志伟是嫌张老太把他也整进谣言里,不过话说回来,谣言里的史老板不是正面典型,光辉形象吗?为了冯晓琴痴等七八年,怎么看都有助于提升他在小区里的名望,闲云阁也能多几个路人转粉的客户,他为啥要毁了这个人设呢?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这次审判长连敲三组,计九次法槌,又叫法警开门,放史志伟出去,张老太这才好了一点。   冯晓琴冲陪张老太坐在原告席的张定国使个眼色,老头子站起来,把一份文件递给书记员。   “审判长,我有新的材料要提交。”   书记员把东西递给主席台中间坐的审判长。   三位法官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又让书记员把它拿给林跃。   见到A4纸上的内容,他哑然失笑,果然,这就是张定国和冯晓琴的大招。   都知道神经病杀人不犯法,张老太有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开具的精神异常诊断报告,那这案子审理到最后也是无法定罪的,最多由其监护人承担部分民事责任。   观众席上的人又在交头接耳,想知道张定国递给法官的是什么东西。   冯晓琴自然知道文件上写了什么,这还是她给张定国出的主意,让老头子找张婷的主治医师给出了份诊断报告,这样一来,无论顾磊怎么告,都没有赢官司的可能。   所以折腾半天全都白费,在这一点上,她觉得顾磊真可怜。   便在这时,林跃突然站了起来,看着主席台说道:“审判长,医生给张婷家属开具的诊断报告里用了‘时好时坏’这个形容词,那如果我能证明她是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实施诽谤的呢?”   冯晓琴和张定国一脸错愕,已经过去那么多天的事了,他怎么证明?除非有第三人在场,且愿意出庭对质。 ###第二千一百四十二章 这下百口莫辩了吧   林跃拿出手机,走到书记员身边说了几句话。   漂亮的书记员稍作沉吟,又走到主席台,和三名法官小声讨论几句,最后审判长点点头,她才走到林跃身边,接过那部手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庭审现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一阵对话声。   “阿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应对庭审,我跟顾磊的爸都劝过了,一点用都没有,阿伯去找他就能说服他撤案吗?除非你当众道歉,可这跟输了官司有什么区别?”   “我不道歉,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跟他道歉。”   然后是一个苍老的男声:“这……这个顾磊,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非要闹上法庭。”   稍尖的女声:“晓琴,那要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不承认,阿婆,你只要不承认,他找不到证人,拿不出证据,就没办法打赢官司。”   苍老的男声:“那如果他找到人证呢?你也知道,你阿婆每天接触那么多人,没准儿就有人愿意出庭指证呢。”   “如果有人出庭指证,那你就提交阿婆有间歇性神志不清的证明,疯子杀人都不犯法,何况是阿婆这个年纪的人说几句闲话。”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我明天就去找老韩,让他给我开一份诊断报告,晓琴啊,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伯,这事儿怪我,如果不是我跟阿婆诉苦,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她也不会到处跟人讲那些话。”   “……”   这是……冯晓琴和张定国夫妇的对话?   万紫园小区的人齐刷刷看向冯晓琴。   她可是顾磊的老婆,居然为张定国夫妇出谋划策来坑自己老公,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那些质疑的目光,冯晓琴开始很惊讶,很懵逼,接着是愤怒和不解,最后又变成了局促不安,毕竟那一道道目光太有压迫感了。   林跃说道:“大家应该听出来了,这是张定国和冯晓琴的对话录音,我一开始也无法理解,后来仔细想想,那两则流言传开后谁是受益者呢?没错就是她,冯晓琴。”   这下众人明白了,张老太是在帮冯晓琴搞事,提升她的口碑,给她打造人设,同时贬低顾磊。   林跃继续说道:“本来我不想拿出这东西,夫妻一场嘛,搞成这样谁脸上都不好看,但是张老太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来到法庭上还各种欺骗大家,拒不认错,逼得我只能出此下策。”   旁听席上又起议论,跟之前不一样,审判长并没有要求大家肃静,或许是这个转折太让人意外,也可能是故意留给大家思考消化的时间。   而冯晓琴的感觉是如坐针毡,虽然坐在旁听席,却有一种成为被告的感觉,尴尬得恨不能夺路而逃,有多远跑多远,但是她又想知道庭审结果,从道德层面讲,也不好舍下张定国夫妻转身开溜。   “老婆算计老公,找了个老太婆当出头鸟儿,呵,顾家的事可真是有意思。”   “所以说农村媳妇儿不能娶。”   “这话说的绝对了,还是有很多好女孩儿的。”   “那我给你家在公园管理处上班的儿子介绍个农村姑娘好不好?”   “呵……呵呵……”   便在这时,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顾昕喊了一嗓子。   “审判长,像这种窃听性质的录音法庭不应该做为证据采纳。”   一句话压下所有人的声音。   少数几个懂法的连连点头,刚才他们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是搞不懂法庭为什么采纳这段录音。   就在顾昕为自己找到这个关键问题激动暗爽之际,书记员给出了解释:“经法庭认证,这段录音属于电话录音,由冯晓琴主动拨出,不属于非法获得范畴。”   顾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本就有些阴郁的脸进一步拉胯。   电话录音?   冯晓琴主动拨出?   她在跟张定国商量对策的时候给顾磊打电话,任其将对话录下来?   她……到底站在谁一边?   大家都给冯晓琴矛盾的行为搞懵了。   她本人也一脸茫然,打电话?她哪有给顾磊打过电话。   为了确认这件事的真假,她拿出手机,找到和顾磊的通话记录翻了翻。   三天前确实有打电话,时辰也对得上。   可她真没打过啊。   张定国和张老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冯晓琴急得直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一幕。   哒~哒~哒~   哒~哒~哒~   放任观众席的人议论片刻,法官再次敲响法槌。   “被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   张定国:“……”   张婷:“……”   冯晓琴的突然反水让两口子不知所措,搞到最后,这个给他们出谋划策的家伙成了最大的内鬼,那这官司还怎么打?怎么打都是输,干脆躺平吧。   眼见张定国夫妻无话可说,法官又敲了两下法槌,宣布休庭,择日宣判,起身拿着材料离开。   少时,观众席上的人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由后门撤离审判庭。   ……   “阿伯,阿婆,你们听我说,我真没给顾磊打电话。”   外面的人都散了,冯晓琴等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张定国夫妇从法院出来。   “放开她的手。”   张定国把张老太拉到身后,气冲冲地看着冯晓琴:“你没给顾磊打电话?那为什么不在法庭上跟法官讲?”   顾磊提交的电话录音可不只证明了张老太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实施诽谤的,更把两口子的底裤给扒了下来,想他一个街道办退休干部,在小区里也算是有几分名望的人,这段录音一出,直接给他打成了无底线,无担当的糟老头子,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议论他?   他可不是那种没脸没皮,可以无视大众看法的人。   “我……我……”冯晓琴百口莫辩,手机通话记录就在那里摆着,说不是她打的,自己都不信:“我也没想到会失手拨出去,阿伯,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卖你们。”   张定国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   “阿伯……”   冯晓琴还想进一步解释,后面张老太忽然拍拍口袋,老脸变色:“定国,我的药呢?我要吃药,医生说不按时吃药,孩子会保不住的。”   “别急,别急,咱们赶紧回家吃药。”   张定国看了冯晓琴一眼,拉着老婆子的手匆匆离开。   很明显,张老太又犯病了,看样子病得还挺厉害,以前是幻想自己年轻,调理好身体能要孩子,现在认为身怀六甲,不吃药孩子就保不住。   “阿……”   后面的“婆”字最终没有喊出来,因为冯晓琴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可能是看到她在门口站着,又缩回了一辆警车的阴影里。   “史志伟!”   冯晓琴快步向前。   躲在警车阴影后面的史老板调头就跑。   “别跑,你给我站住。”   她这一喊,那边跑的更快了。   “再跑,再跑信不信我把你的闲云阁砸了。”   一听这话,史志伟不跑了,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晓琴,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没必要?”   冯晓琴把当庭出丑和被张定国怪罪的情绪一股脑浇到他的头上。   “说,为什么要出卖我?”   “晓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出卖你了。”史志伟干笑两声:“我怎么知道张老太诽谤顾磊的事有你一份,如果事先知道真相,打死我也不会来的。”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他确实不知道张老太散播谣言的事,冯晓琴属于参与者。   “那我问你,顾磊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这么帮他?”   她是了解史志伟的,这位带着浓浓痞气的小老板那绝对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以前面对顾磊时,表现得挺客气,实际上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没钱没学历没能力的顾家老二,也不过是碍于顾士宏的威望和她的面子,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就这种关系,他能平白无故地帮顾磊出庭作证?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这不是帮他,我是在帮我自己。”   史志伟的话给冯晓琴说愣了。   “帮你自己?什么意思?”   “展翔前两天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人很好的,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张老太说的那些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让我怎么办?晓琴,你都结婚有孩子了,我还打光棍呢,这个……我不得拿出一个态度来啊?”   他这么一讲,冯晓琴算是听明白了。   史志伟帮顾磊出庭作证是为了向展翔给他介绍的那个女人证明他不认同张老太的话,也就是否认他对她有意思的观点。   冯晓琴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对着猴精儿的洗脚城老板来来回回打量好几遍。   “那女人很有钱吧?”   “一般,一般。”   这话听着谦虚,但是总有种得意和炫耀的感觉。   “如果条件一般,你能拼着上法庭证明自己?”冯晓琴的话看似调侃,实际还是有点酸的,毕竟当年她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没搞定史老板。   “展翔这个王八蛋,帮你介绍对象很热心,早前答应借我一百万,回头又说看上一套房子,钱上紧张,借不了了,最近还一直躲着我,别让我看见他……”   说到展翔,冯晓琴恨得牙痒痒。   之前她都想好了,从展翔那边拆借一百万,就说父母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钱拿来了。顾磊从顾清俞拿出的一百万里弄走二十多万买宝马车了,顾士宏做为公公,一看亲家把房子都卖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掏钱呢?   等把顾家的钱搞到手,房子买了,接父母和弟弟住进来,老家的宅子该怎么处理,看情况再说了——老家有房子,大年就有后路,这样她的日子才过得踏实,就算以后爆出钱是从展翔那里拿的,也可以说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展翔了嘛。   现在收租男突然反悔,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还有张阿婆的事……   她最近真是倒霉啊。   “史老板,说吧,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琴姐,消消气,去我的闲云阁,先捏脚,再敲背,采耳头疗一条龙服务,完事我再带你洗个澡,吃一顿海鲜大餐,保准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今天不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赖在你的闲云阁不走了。”   “行。”   史志伟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史老板,给我讲讲你的相亲对象的情况呗。”   “……”   ……   与此同时,林跃在停车场碰到了顾昕。   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日常就很丧的脸变得更丧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参加庭审。”   林跃一面说,一面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对面宝马车前灯闪了两下,折叠后视镜缓缓展开。   “谁让你把录音发给孙琦的?”   “当然是我自己了。”   “你不守信用。”   “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答应不告诉孙琦的?我只是答应阿姐不把你对她念念不忘的事告诉葛玥。怎么?她又联系你了?”   顾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不是对你很失望?也包括你的父母?‘我顾昕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孙琦?’呵,不懂感恩为何物的父母能教出像样的儿子?反正我是不信。”   “顾磊,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插手我跟孙琦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行,我不插手你跟孙琦的事,我插手你跟葛玥的事,行了吧?”   “你!”   顾昕疾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林跃往他的手腕一抓,徐徐用力。   “我很想知道,如果你鼻青脸肿地去上班,同事们会怎么想。”   机关事业单位的人最要面子了,顾昕很清楚自己没他壮实,真打起来铁定吃亏,只能恨恨地松开手。   “切。”   林跃撇撇嘴,越过顾昕往宝马车的位置走去。   “顾磊,你以为这样孙琦就会正眼看你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什么条件?她什么条件?”   顾昕始终觉得顾磊接近孙琦有所图谋,如果不是美貌……他实在想不通孙琦除了美貌还有什么能让男人觊觎的东西。   至于为了顾家的名声着想,帮他快刀斩乱麻什么的,这种说辞鬼才相信。   林跃上了车,直接启动引擎驱车离开,经过顾昕身边时,他面无表情地往外面斜了两眼。   就在昨天,顾士海走了一趟万紫园小区,给顾士宏和顾清俞送了请柬,独独没有他的。   这事儿搞得顾士宏生了一天的闷气,老太太也很不高兴,讲这一定是苏望娣的主意。 ###第二千一百四十三章 我是来看大片的   是怕顾磊闹场吗?   试想一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顾磊和顾昕关系不好,老太太说一遍,当父亲的说一遍,当姐姐的说一遍,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葛家面前给己方难堪吧。   当然,他自己抱病不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不参加婚礼,不凑热闹这种决定,只能顾磊自己来做,现在顾士海直接不发请柬,那可不只是担心婚礼上起冲突的问题了,更有一种看不起,非常鄙视,不待见的意思。   小辈儿闹矛盾,起冲突,还能用年轻气盛,无法控制情绪的理由开脱,现在结婚请柬都不送,那可相当于长辈下场撒泼了。   “士海怎么能做这种事,不行,我去给他打电话。”   老太太把大红底色,中间有两个烫金喜字的请柬丢回茶几,起身去卧室拿手机。   “奶奶,没事的。”林跃制止了她:“不吃喜酒就不吃喜酒嘛,谁还差几口吃的。”   “这不是喝不喝喜酒的问题,士海的态度就不对。”老太太就差直说他们父子看不起你了。   顾士宏弓着身子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地看着被阳光照亮的结婚请柬。   林跃说道:“奶奶,你要这样想,他们不请我去吃喜酒,我也不用给他们随份子了,省钱了呀。”   他说的乍一听还蛮有道理的,可是钱和面子对于顾士宏来讲哪个重要?答案显而易见。   “份子钱奶奶给你。”   老太太还挺敞亮,别看平时买小件抠抠索索的,在挣面子的事上一点不含糊。   “妈,这你就别管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吗?”顾士宏站起来,拉着老太太的手把人搀回沙发坐下:“不请就不请吧,我听说顾磊前些天跟张定国打的那场官司顾昕也去了,还不惜违反法庭纪律,对顾磊拿出的证据提出异议。不去也好,省得见了面大家都心烦。”   “唉。”   老太太无可奈何,往沙发靠背一倚,揉太阳穴去了。   顾磊是她的大孙子,顾昕是她的二孙子,事情闹成现在的样子,她心里能好受才怪。   不过说实在的,这两个人相比较,别人都说顾昕有出息,她倒是更喜欢顾磊,因为大孙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憨厚老实,不像二孙子那么冷漠。   ……   顾士海和苏望娣很忙,忙着给亲戚朋友发请柬,忙着置办被褥,盘子筷子勺子等厨房用品,还有婚礼上用的彩带、气球这些,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老太太高不高兴,二弟高不高兴,顾昕在法庭上的所作所为又会让万紫园小区的居民怎么议论顾家第三代的龃龉。   波特曼酒店的婚宴,世纪尊邸的大房子,亲家的职务,儿子的能耐……这些都是他们在外人面前炫耀的资本。   然而让万紫园小区的居民最感兴趣的,还是法院对张老太诽谤顾磊的判决结果——张婷向原告支付一元钱民事赔偿,并在公开场合赔礼道歉。   张婷多大年纪?68岁,顾磊多大年纪?36岁,中间差了整整32岁,一辈儿人,让她赔礼道歉,还是在公开场合这么做,难度可想而知。   你判就判吧,我拒不执行,你能耐我何?   张老太抱着这样的心思住进医院不出来了,难不成法院的人还能追到病房里强制执行?   这挺赖的,一点不讲道理,但是世道就是这样,以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是遇到女人,理能不能说清也够呛,至于老人?你还想讲理?小施手段,分分钟钟让你破产。   这事似乎还是要走上不了了之的路子,然而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有400万粉丝的自媒体公众号和一个有千万粉丝的网络大V各自发了一篇文章,张老太诽谤案的经过迅速地在网上流传开。   世人皆好新奇,看了那么多老年人倚老卖老,碰瓷敲诈的事情,这场年轻人较真,状告绝症老妇的官司,毫无疑问会给人带去新鲜感。   关键是原告方并不过分,只要求一元钱,一个道歉,离谱吗?一点不离谱。可TM老东西很离谱,背后诽谤证据确凿,法院也给出了判决结果,可她拒不执行。   万紫园小区的人在讨论这件事,戳着脊梁骨骂张定国不讲道理,网上的年轻人也在骂,说不是老人变坏了,是那一批坏人变老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张定国是个妻管严,搞不定他老婆,张婷呢,没有子女就没有软肋,哪怕连医院的小姑娘都认出她的身份,在背后指指点点,她都能装作没有听见。   老太太耍无赖,这让广大网民失望的同时,又催生了另一个问题,法律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有办法了吗?那以后人们还怎么相信它是公平公正,有公信力的?如果法律不能惩恶扬善,给予人们安全感,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约束那些有底线,平时遵纪守法的市民的吗?   于是这个球提到了审理此案的区人民法院脚下。   NJ老太案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面对汹涌如潮的社会舆论,法院的人也很重视,领导紧急开会研究对策,确定张定国无法做通张老太的工作,三天后在《新民晚报》的显眼处登了一封连续一周的公开信。   “我,张婷,万紫园小区居民,一个月前因为一点琐事对同小区居民顾磊怀恨在心,于小区微信群和跳广场舞的人群里造谣泄愤,对他的声誉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经MH区人民法院进行审理判决,我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在这里,我郑重地向顾磊先生道歉,请他原谅我的不当行为。”   下面的署名是万紫园小区张婷。   公开信的内容是以张婷的口吻写的,但并不是出自张婷本人之手,是法院的一种强制执行方式,而登报的花费大约是9000元,连同赔偿给顾磊的一元钱,将由张婷的养老金账户扣除。   虽然这样的结果令一些网民失望,不过法院也算是表明了态度,没有像之前派出所民警一样和稀泥,还是得到了众多关注这件事的人的理解的,毕竟你碰上一个极度不要脸,又没几天可活的老家伙,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自认倒霉。   ……   “我听说啊,顾老师大哥的儿子今天结婚,请柬都发下去了,唯独没有顾磊的,连冯晓琴都有。”   “是吗?那这一对堂兄弟闹得可真厉害,对了,不是说张老太是造谣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谁知道啊,可能两人之间还有别的矛盾吧。”   “其实啊,你仔细想想,堂兄弟争风吃醋的事逻辑就不通,顾昕什么人啊?名牌大学毕业,长相好,工作好,女朋友的工作能差了吗?那样的女孩子,怎么能看得上顾磊这个要啥没啥,还结了婚,有老婆孩子的人。”   “我听说,那个女孩子在投行工作。”   “投行是什么?”   “投资银行,听说是外企。”   “还是啊,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能看上顾家老二?一万个不可能。”   “话说回来,冯晓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老公名声臭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事儿我仔细想过,难不成,她想跟顾磊离婚?这样一搞,那过错方不就是顾磊了吗?然后嫁给闲云阁的史老板,别人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别说,这逻辑还真没问题。”   “是吧。”   “可是史志伟在法庭上指认张老太的事又该怎么讲?”   “这……我就不知道了,哎,你说……”   通往单元楼的路上,两个提着菜篮的中年妇女边聊边走,然而在接近单元门的时候,不仅停住脚步,脸上还闪过一抹惊慌,因为两个人的议论对象冯晓琴正拉着小老虎从上面下来。   “妈妈,你会跟爸爸离婚吗?”   “别听外面那些长舌妇瞎说。”   “妈妈,长舌妇是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的人。”   “那你不是经常跟小姨讲奶奶毛病多吗?”   “小孩子懂什么?快走快走。”   冯晓琴牵着小老虎的手快步离开。   两个中年妇人对望一眼,左边那个说道:“瞧这穿着打扮,是要去参加婚礼啊。”   右边那个说道:“丈夫不去,她去,什么意思啊?”   她们当然不知道,冯晓琴去参加婚礼可不是奔着给顾昕面子去的,而是奔着葛家人去的。   葛玥的父亲是土地规划局的副局长,母亲在林业部门工作,只要跟葛玥搞好关系,以后就能托她给冯茜茜找个像样的工作了,以她父母的能量,这点小忙总能帮到的吧。   至于夫唱妇随什么的,会不会给顾磊丢人什么的,她压根儿就没在意过。   两名中年女子还想说话,楼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顾士宏和朵朵搀着老太太走下来,前者一脸的不高兴,应该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可即便如此,对于一栋楼里住的邻居,还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两名中年妇女尴尬地笑了笑,往旁边侧身,让顾家人通过,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好一场婚礼,搞得顾老师一家人不高兴,不去又不好意思,老大那两口子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   与此同时,展翔的豪宅前。   红毯在地面延伸,两侧花团锦簇,附近的地上落着不少彩纸,后面还有一个贴着大红喜字与庆祝顾昕、葛玥结成连理的吉利话的充气拱门。   顾清俞焦急地来回走着,不时看看手表。   展翔穿着一身西装从院子里走出来,弹弹肩膀沾的彩带,走到她的身边。   “吉时快到了,怎么,还没来吗?”   顾清俞摇摇头。   “你爸和奶奶……不会是因为生气顾昕没有请顾磊,关键时刻放这边鸽子吧?”   “不会的,我爸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心里再不高兴,在这种事情上也会做到大方得体。”   “顾老师,嗯,我相信他的为人,清俞啊,你就没劝劝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事儿做的……挺过分的,顾磊来不来那是他的事,请柬怎么能只送嫂子不送兄长的。”   顾清俞摸了摸衣袖,面露忧色:“我昨天才回来,都没来得及和爸见面,之前倒是跟大伯父通过电话,他说是顾昕的主意。那我能怎么办?其实顾磊不来也挺好的,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做事情喜欢不顾一切,不惜代价胡来,真把人请来参加婚礼,万一中间闹出不愉快,那不是让葛玥那边的亲戚笑话吗?”   展翔干笑两声:“确实。”   他心说原来你也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很反常了。   以前的顾磊是个什么人?老实,憨厚,嘻嘻哈哈没有心机,谁也能捏两下,很少跟人生气,现在不一样,从曾经的吃亏是福,到现在的睚眦必报,完全是两个极端。   “哎,顾老师来了。”   顾清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姑父把人接了过来,朵朵搀着老太太在前,后面是冯晓琴和小老虎,顾士宏背着手走在最后。   “奶奶。”   她亲切地叫了两声,又揉揉小老虎的头,告诉他们进去吧,人都在房间里等着呢。   待顾士宏走到面前才小声问了一句:“爸,顾磊没有闹吧?”   老头儿带着三分不爽说道:“没有。”   “那他一个人在家?”   “我们动身前就出门了,说今天有大片上映,去看大片。”   大片?   顾清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以为弟弟是去看电影了,这样也好,看个大片,乐呵乐呵,两三个小时下去,这边的婚礼也结束了。   “走吧,爸,进去吧。”   顾士宏没有说什么,朝着里面走去。   豪宅的主人是展翔,顾清俞开口借用,讲给顾昕撑撑门面,展翔当然不可能拒绝了,眼见老头子往里走,便一脸谄媚地靠过去,想要头前带路,结果顾士宏拿眼一瞪,又给唬了回去。   “这……清俞,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抱歉啊,我爸心情不好。”   “哦。”   展翔对此表示理解,毕竟顾士宏一直不待见他,讲他没文化,是个暴发户。   ……   一个小时后,JN区南京西路,波特曼丽嘉酒店。   顾家人和葛家人都到了。   老太太被安排到结婚礼堂最前面的餐桌,右手边是葛玥的父亲和葛玥的母亲,左手边是顾士宏和顾士莲,还有几个位子空着,应当是顾家老大顾士海和苏望娣的座位,但是作为喜公公和喜婆婆,他们需要做一些跑腿和对接的活儿,反正挺忙的。   大堂外面的迎宾台,展翔将一沓沓钞票从红包里取出来,点清数量后把名字和金额写到有着红色封皮的册子上。   顾清俞则配合顾昕站在楼梯口前,跟两名伴郎一起招呼来客。   顾家第三代就她、顾磊、顾昕、朵朵、冯晓琴五个人,顾磊没来,朵朵还小,没经过这种场面,冯晓琴要照顾小老虎,所以像这种抛头露面,迎来送往的活儿,也只有她能HOLD住了。   跟顾士宏一样,她也是个场面人,即便十分不爽大伯大伯母的做法,为了维护顾家的面子,身为侄女,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哒哒哒……   她刚给一名女宾指罢礼堂所在,听到清脆的高跟儿鞋声回头一看,愣住了。   “孙琦?你也来了。”   今天是顾昕和葛玥的婚礼,她还以为孙琦这个前女友会觉得尴尬,不来参加了呢。   “嗯,我们班来了十几个呢。”   “哦,呵呵,我之前见辛迪的时候,她一直夸你能干。”   “就是做了点本职工作。”   “快去签到吧。”   说完她看了顾昕一眼,引着孙琦到礼宾台签到。   “清俞姐,这里……洗手间在哪儿?”   孙琦签完到,回头问了一嘴。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洗手间,我跟你去吧。”   顾清俞说完,带着她拐进旁边的走廊。   五分钟后,俩人从洗手间出来,顾清俞刚要往回走,突然注意到前方拐角有两个人在小声交谈,不由愣了一下。   什么鬼?   顾磊不是去看电影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顾昕和葛玥的婚礼现场? ###第二千一百四十四章 抢亲?   “清俞姐,怎么了?”   孙琦从洗手间出来,面带好奇往顾清俞看的方向瞄了一眼,大约三秒钟才意识到正在小声谈话的两个人里只露出半截背影的是交道打了不少,人却只见过一面的顾磊,也就是顾清俞的弟弟。   “你先过去吧。”   顾清俞没有回头,说完这句话朝拐角走去。   她故意放慢脚步,似乎是担心打扰说话的两个人。   “你不是去看电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冯晓琴的声音。   应该是她来洗手间,顾磊也来洗手间,结果在走廊里碰了面,于是约到拐角对话。   “我看不看电影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这个声音是顾磊的。   顾清俞很奇怪,弟弟到底要干什么?去看电影不好吗?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请他,来这里强行参加婚礼不是置自己于尴尬的境地吗?   他也太不理智了。   她这儿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冷不丁一回头,发现孙琦并没有离开,而是凑到她的身边,也伸着脖子偷听前面两个人的谈话。   “孙琦,你怎么……”   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孙琦假装没有听清,指指拐角,示意那边的对话谈到重点了。   “怎么没有关系?顾昕和葛玥举行婚礼,你一来弄得大家都不舒服,你就算不替大伯母和大伯父着想,也该替爸和奶奶着想吧?在没有人发现你之前快走吧。”   “冯晓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不就是看葛玥真诚实在,想跟她搞好关系,往后托她给你妹妹找工作和介绍靠谱的对象吗?”   “你……你知道什么啊。”   “心虚了是吗?知道小区的人怎么形容你吗?捞女,不要脸的臭三八,为了嫁给史志伟陷害自己的老公,要搞臭他的名声,结果展翔给史老板介绍了一个开美容院的富婆,也算是门当户对,强强联手,回头就上法庭把你卖了。如今堂弟结婚不请堂哥,你这个做嫂子的巴巴地凑上去套近乎,还有脸讲我不为家庭着想,实话告诉你,我正是为顾家着想才来到这里的。”   “顾磊,你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试试?”   “又离家出走?还是说你要跟我离婚?呵,求之不得。冯晓琴,你怂恿老婆子在背后造谣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那你以后别想见小老虎。”   “那感情好,离异不带孩,36岁的我还能找个年轻漂亮温柔贤惠的妻子。”   “顾磊,想离婚,你做梦!”   冯晓琴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她很后悔,后悔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窝囊废,这个教训得吸取,以后决不能让妹妹犯跟她一样的错误,一定要嫁给一个有家产能挣钱的主儿,以后拿离婚威胁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男人就不会这么无所顾忌了。   还是得忍一忍,忍到把三居室买到手,那时候就不用看顾士宏和老太太的脸色行事,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日子真要过不下去离婚的话,也不用担心分不到财产,使得留在上海的梦想破灭了。   听到脚步声,顾清俞慌了,这时候和冯晓琴碰面的话肯定很难受,可是要想回洗手间躲避,也基本不可能。   就在这时,孙琦拉着她的手进了旁边的房间,这才避免了陷入尴尬的情况。   哒哒哒……   平底鞋的声音越去越远。   顾清俞手按胸口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打量房间。   原来这是一个放清洁用品的杂物间,拖把,塑料桶什么的堆在角落里,旁边还有折叠起来的红色桌布。   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是疏忽大意,还是临时去干别的事情,门没有锁,只是关着,这才给了两个人进来躲避尴尬的机会。   “孙琦,让你见笑了。”   上次在万紫园小区,顾昕和顾磊吵了起来,既然弟弟能够说出顾昕当初对孙琦说的话,那么两人一定有过接触,所以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孙琦一定会有想法。   “没有。”   孙琦客气地摇了摇头。   “这样,孙琦,你自己过去吧。”   “好的,清俞姐。”   孙琦知道顾清俞是要去找顾磊,便定定神,打开房门朝礼堂的方向走。   怪不得万紫园会有堂兄弟正风吃醋的谣言,顾昕会讲顾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很多人也认为顾磊对她有想法,原来……这夫妻二人的关系这么差啊,如果没有孩子的话,怕是已经离婚了吧。   “孙琦,你跑哪儿去了?快,快,仪式快开始了,赶紧的。”   一个大学时期追求过她的男同学看到她从走廊出来,招呼她去礼堂观礼。   “哦,好。”   她答应一声,不再思考关于顾磊夫妻的事,快步向前。   ……   另一边,顾清俞从杂物间出来,辨认一下方向,朝着拐角那边的走廊走去。   冯晓琴走了,顾磊当然不会站在原地等候,她边走边找,直到打开走廊尽头的门,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打电话。   “顾磊。”   “阿姐?”   看得出来,他蛮惊讶的,赶紧跟电话里的人告罪一声,挂断电话看过来。   “爸说你不来了,去看大片了,你怎么……”   “怎么不请自来?”林跃含笑说道:“没错啊,我来看大片,但是谁说看大片一定要去电影院的?”   “顾磊!”顾清俞有点不爽他这个调调,也是真害怕他像冯晓琴说的那样跑到顾昕的婚礼上捣乱:“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严肃一点。”   “我很正经,也很严肃啊,我真的是来看大片儿的。”   顾清俞有些生气:“我知道顾昕去庭审现场捣乱了,官司最后不还是你赢了吗?眼下的情况不一样,奶奶来了,爸爸来了,姑姑,姑父,朵朵他们也在场,如果你这时候去唱反调,难堪的是全家人。”   林跃没有回应她的话,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偷听我跟冯晓琴的谈话了?”   顾清俞一时语塞,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于是轻轻点头:“是,我听到了,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冯晓琴的算计确实让人不齿,大伯母一家做的很过分,可是他们这么做,不代表我们也要跟他们有样学样,这也是爸为什么心里憋屈,还要来参加婚礼的原因,你跟顾昕问题再大,看大伯父一家再不顺眼,也是家庭内部矛盾,不要放到明面上,让无关的人看笑话。”   听起来很有道理,投行精英嘛,比起苏望娣、冯晓琴那样的人确实有格局。   但……   林跃说道:“阿姐,你既然听到了我跟冯晓琴的对话,这才过去几分钟?应该记得我说的话吧,我真是怀着做好人好事的想法来到婚礼现场的。”   “顾磊……”   顾清俞当然不相信他的话,做好人好事?去年的顾磊或许真会这样做,毕竟平时没少扶老太太过马路,给小区里的老伯扛家具的活儿,今年的顾磊,说起道理头头是道,可是做的事情,那真是……一言难尽。   “听……海哭的声音,不是,阿姐。”林跃指着墙那边:“是不是有些熟悉?”   熟悉?   顾清俞侧耳倾听,但她只听到一阵杂音,似乎有很多人在那边说话,还有断断续续的乐声。   “听不到啊?”林跃冲她微微一笑:“没有关系。”   他往前走了两步,握住前方朱红色木门的把手往里一推,闹腾的人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很多。   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往里面一看,脑子嗡的一下,脸色变得超级复杂。   “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主持我们帅气的顾昕先生和美丽的葛玥小姐的婚礼,我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施源,写水浒传的施耐庵的那个施,当然,这可能不是作者的本名,源呢,饮水思源的那个源……”   顾清俞呆呆地看着礼台上手持话筒,面对下方宾客毫不露怯,侃侃而谈的男人。   没错,这就是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那个记忆里的白马王子,但是……   一个多月前,这个白马王子给了她当头棒喝——印象里干净,帅气,斯文,优秀的男生,居然为了赚三万块钱做跟人假结婚换取买房名额的勾当,钻法律的空子也不算可耻,但确实不够光彩,后来她跑到YP区河涧路的老弄堂找他,聊天结束后回到家里,想要约他出来吃个饭,结果微信发过去一看,对方居然把她给删了。   她很生气,决定不再理他,为了调整好心态,便接了一个出差的活儿,跑去欧洲呆了半个月,前天才回到上海,为的就是参加顾昕的婚礼。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堂弟的婚礼上再次遇到他。   换一个环境,她或许会想这是缘分,可是看着台上说着黄色段子,逗得下方来宾哈哈大笑的男人,怎么也没有办法将他和这个富有诗意的词语联系起来。   为了赚钱跟人假结婚,为了赚钱去婚礼上卖笑,这一点都不白马,更不王子。   “顾磊,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慢慢地,她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刚才顾磊问她墙那边的声音熟悉吗?接着一把推开侧门,让她看到施源站在台上竭力卖弄的样子,把这几个要素联系起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顾磊认识施源,而且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是故意让她看到眼前一幕的。   身后静悄悄的,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她回头一看,发现人早没影了。   这家伙给她搞了一个王炸,趁机溜了?   顾清俞心里有很多不解,有很多愤怒,但就在她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变得特别会搞事的弟弟时,礼台上的主持人朝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四目相接,两个人全呆住了。   一个站在门口,想笑,笑不出来,一个站在礼台,正在笑,可是迅速定格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   与此同时,葛玥穿着光鲜亮丽的大白婚纱站在落地镜前面,左照照,右照照,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套婚纱是专门请法国设计师设计制作的,她妈说结婚是女人生命里最重要的日子,所以一定不能委屈自己。   “真好看。”   称赞完毕,她又有点悲伤,因为过了今天就再也不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哎,你是谁啊?怎么来这儿了?”   “先生,你不能进去。”   “你这人……里面是换衣间,你不能进去。”   “……”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葛玥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下意识转头,刚好看到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冲进房间,后面跟着她的同学,也是婚礼的伴娘。   林跃看着前面个子矮矮的,瘦瘦的,身子娇小,面相微苦的葛玥,很想说一句高跟鞋不适合你,撑不起来就别穿。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非要嫁给顾昕?”   “顾磊?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得出来,葛玥很震惊,也很紧张,完全没有料到他跑到换衣间来闹。   那两个跟过来的伴娘一看他们认识,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弄出去。   “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请柬发到最后,顾士海和苏望娣就请不请他的问题有过争论,是顾昕拍板不让他来的,原因嘛,是庭审过后他为了打击报复,把证明顾昕并非对未婚妻一心一意,还对孙琦有念想的录音发给了葛玥。   为此还把她约出来谈了谈,直言所托非人,葛玥这个恋爱脑不仅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还把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了顾昕,进而出现冯晓琴都收到请柬,顾家就他没有的情况。   毫无疑问,这是顾昕对他找葛玥挑拨关系的反击。   “你赶紧走吧,如果被顾昕知道你闯进换衣间,他……他和他的那些同学不会放过你的。”葛玥很着急:“你这么做,你爸爸和奶奶会很没面子的。”   林跃轻轻摇头,知道就现在的情况,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他一把抓住葛玥的手腕,拽着人就往外走。   “你干什……啊……”   前边生着一张瓜子脸的伴娘想要阻拦,被他推翻在地,把墙角衣架撞得晃了好几晃。   体型微胖的伴娘一看他这么蛮横,就没敢往上凑,只是站在旁边,不喊不叫不打电话,反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带煞气的男人和被拽着踉跄而行的新娘。   她们并不知道葛玥跟他什么关系,不过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来人似乎是想搞砸婚礼。   抢亲?   这也太刺激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个被新娘子叫做顾磊的男人不是奔后门去的,他是奔通往礼台的门去的。   前面那么多人,他想干什么?   微胖伴娘赶紧去追,提着纱裙跑了两步想起好姐妹还在换衣间,又折道返回,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一起跟着二人来到礼堂。   另一边,施源看到顾清俞心里一惊,背过的台词全忘了,搞得台下来宾一脸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侧门,搞不明白默里盖尔奎因的女精英跟台上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就在场面冷下来,尴尬迅速发酵的当口,通往后台的花门开了,一个男人连拖带拽地把新娘子从里面拉出来。   “葛玥?”   葛玥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下意识站起身来。   “顾磊?”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清俞和顾士宏喊出了顾磊的名字。   当父亲的没想到儿子没去看电影,居然瞒着家人来到婚礼现场,当姐姐的没想到他这么混,胆大包天到跑进换衣间,把新娘拽到礼台上。   现场可不只认识他的,还有很多不认识他的,比如顾昕的同学,葛玥的同学,男女双方及父母的亲友同事,大家呆呆地看着台上,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司仪忘词冷场也就算了,这个几乎是把新娘劫持到前台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他脑子坏掉了吗?众目睽睽之下敢这么搞。 ###第二千一百四十五章 大型社死现场   顾士海去前面喊顾昕,告诉他吉时将到,让他检查着装和戒指,为接下来的结婚仪式做准备,父子两人刚到礼堂门口就看见顾磊把新娘子扯到礼台上的一幕。   他们明明没有给这家伙发请柬,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而且是用这种方式来的,那真是……身为顾家人的脸都不要了。   “顾磊!你放开她!”   顾昕一声大喝,撒腿就往礼台奔。   他迈上台阶,来到T台,红着脸,捏着拳,准备给这个在婚礼上捣乱的家伙一个好看。   然而没走两步,前方地面红毯一震,脚底一滑,一个屁墩儿摔在地上。   另一边,林跃松开扯住红毯的手,同时把葛玥放开,指指后方大屏幕。   台下众人顺势一看,发现原本以幻灯片形式展现的结婚照被一封举报信取代。   仔细打量上面的内容。   全场哗然。   葛玥的父母顿时脸色大变,葛如山扯着喉咙喊道:“谁放上去的?工作人员,司仪,小刘,给我把它关了,关了它。”   大家并不意外他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大屏幕上的举报信就是冲着他来的。   顾昕呆呆地看着举报信的内容,一时间没了行动的勇气。   施源反应挺快,想要把连接笔记本的数据线拔掉,林跃把他往旁边一推,说了声“没你的事。”顺手还把话筒抢到手里。   “昨天有人把这些东西发到我的手机上,我不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不是想要利用我,我也不想去管葛局长接下来将面临什么,但是显而易见,这件事关系到两位新人的幸福,我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提个醒,顾昕,我来问你,在你知道葛局长被人举报,纪委部门已经受理的情况下,你还会不会娶葛玥?”   他说话的时候,大屏幕画面一闪,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葛家的不动产信息,银行存款和投资的基金证券的信息,以及夫妻二人账户与葛玥的舅舅的资金往来情况。   这还不是结束,下面又贴出几组葛父批准出让的地块与葛玥舅舅的公司的利益勾连。   “说话啊,顾昕,这个婚你结是不结?葛玥你娶还是不娶?来,让我看看,你爱的是葛玥的人,还是她的家世。”   顾士宏看着礼台上咄咄逼人的儿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他去看大片了,他确实是去看大片了,但是这个“大片”是由顾昕和葛玥主演,葛如山两口子和顾士海两口子做配角,他和老太太等人友情出演的伦理大片。   而冯晓琴和顾清俞也理解他为什么讲不请自来是为顾家好,这件事从表面看确实是在为顾昕好,葛如山就要完蛋了,葛玥你娶还是不娶,现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可想而知葛局长一旦被双规,顾昕在单位将面临什么,可是他明明能够私下里提出上面的灵魂拷问,却闹到婚礼现场,当着许多熟人的面给两名新人及双方家庭出难题,不,不是出难题,是让他们难堪。   顾士海一家人不给他请柬,他就给这场婚礼添点色彩,关键是你明知道他在打击报复,却无法当场指责,问就是为堂弟好,免得作为女婿受到牵连,丢了前途,问就是为葛玥好,让她看清新郎官的真实面目,是打心眼儿里爱她,还是为了攀高枝。   孙琦聚精会神地看着顾昕,很想知道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过顾磊所谓的报复是什么,闹场?劝分?抢亲?却没想到是用这么侮辱人的方式。   其实也不能说侮辱,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这种时刻,感情还是钱途,哪一个更重要?   “不是吧……”   冯晓琴没在礼台前面,因为小老虎太闹腾,她在外围带孩子,看到这一幕后实在心疼份子钱,因为顾磊把工资卡换了,只给她报销与小老虎有关的花费,而买菜钱由顾士宏出。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不是吧”回头一看,发现是展翔来了,俩人一对眼儿,后者赶紧低头转身,溜出婚礼大厅,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也无怪他这样,这些天冯晓琴为了借钱的事给他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还在朋友圈发出去旅游的照片,直到顾清俞找他借豪宅给堂弟撑场面,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露面。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人们的关注点都在T台上,等候顾昕的回答。   那么他能回答吗?   不能。   因为他追葛玥的初衷就是为了攀高枝,现在葛局长面临被查,他还有必要娶葛玥吗?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的她不再是香饽饽,而是一块烫手山芋。   可他也不能说不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说不娶的话,大家会怎么看他?   贪婪?钻营?无耻?阴险?没有良心?   这样一来,他的名声不就完了吗?   林跃冷冷地看着名义上的堂弟:“犹豫了?”   他又看向葛玥:“这代表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犹豫代表不够爱。   “顾磊,你这个不要脸的,我们没请你,你来干什么?”苏望娣一看儿子吃瘪,提着一肚子肥肉爬上礼台,找东西就要打人:“我打死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她拔了半天包着鲜花的拱门,没有搞到武器,又去搬放在礼台边缘的光束灯,发现后面连着线,很麻烦,最后一狠心,化身人肉战车撞过去。   林跃往旁边一闪,苏望娣扑了个空,她调转方向再扑,又没中,还险些被地上打卷的红毯绊倒,得亏施源扶了一把。   连续两次冲击无果,看看台下宾客,都雅雀无声盯着她,或许是意识到别人都把她当小丑看,气得一把捋下胸口的红花,朝林跃丢过去。   这当然不可能见效,林跃往后一退,又往前一踏,刚好一脚踩在象征喜庆的大红色胸花上。   “别人结婚都是闹喜婆婆,你这自己闹自己,苏望娣,好玩儿吗?”   酒店的工作人员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后面直乐,这小子搞出好大的阵仗,还一副调侃的调调。   “好家伙,堂哥把堂弟的婚礼给搅黄了。”   “说起来也是一片好心啊,你愿意娶一个即将进去的贪官的女儿吗?”   “我愿意当接盘侠。”   “你要是有新郎这家庭呢?”   “我要是上海人,还用来这儿端盘子吗?”   “怎么没人报警呢?”   “报警?抓谁?抓女方的父亲还是抓男方的母亲?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吗?”   “要不要通知经理,叫保安上来?”   “没必要吧……”   “现在闹得难堪总好过结婚后再离。”   “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这么高调,男女双方的家长以后还怎么面对亲友?”   “……”   服务员和一些关系较为疏远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很多人活了几十年都没遇到过这么火爆的场面。   “小兔崽子,我整死你。”   礼台上,苏望娣像头疯牛一样左突右撞,林跃也不跟她动手,要么闪身,要么退步,反正她的每一次攻击都没奏效,搞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原本烫得乱蓬蓬的头发几乎飞了起来。   顾士海对此无动于衷,任由老婆变成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小丑,还是顾士宏看不下去,冲顾清俞使个眼色。   “清俞,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让你弟弟闹下去吗?”   “顾磊。”   她这才反应过来,快步登上礼台,经过施源身边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换来一道无比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   她一把拉住林跃的手:“还嫌闹得不够吗?你再闹下去,奶奶会受不了的。”   林跃往台下瞄了一眼。   葛如山夫妻已经离开了,可能是觉得再在礼堂待着就成了被人围观的猴子,也可能是去商量如何应对举报信了,旁边的座椅上,老太太的脸色很白,呼吸也有点急促,眼睛里带着一丝痛楚。   顾士海再冷漠,跟顾昕再不亲近,也改变不了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孙子的事实。   “你还想嫁给他吗?”   冲葛玥说完这句话,他任由顾清俞拽着离开礼台。   挑事儿的主角一走,很多人也没心情看戏了,因为都是两边的亲友,此时不走,难不成等着主家退礼金?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来啊。   于是乎,心眼儿多的已经钻进电梯,后知后觉的刚打退堂鼓。   ……   顾清俞把林跃拽到走廊尽头楼梯间,冷着脸说道:“爸说过你,我也说过你,叫你不要闹事,不要闹事,现在好了,这下你出名了,顾家也出名了。”   林跃说道:“我早就出名了好嘛。”   顾清俞打了个愣,过有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跟一个快死的固执老太较真儿,还闹上法庭,最后搞得法院不得不用强制执行的方式来给广大网民一个交代,从这一点上讲,他确实是名人,而今天的事,会带来一个“锦上添花”的效果。   “你还有理了?你看爸爸的脸都青了。”   顾清俞说道:“是,这么干你痛快了,全家人的面子往哪儿放,以后下楼走一走,小区里的人会怎么议论爸?”   “那你怎么不说,这几天小区里的人怎么议论我?”林跃据理力争:“而且我说错了吗?明知道葛如山有问题不说?眼睁睁看着葛玥嫁给顾昕那个唯利是图的家伙?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再闹离婚,那不是更造孽?”   还别说,确实是这个理儿。   顾清俞给他整得无话可说。   “那你就不能私下里告诉大伯?让他们一家三口自己商量,看这场婚礼要不要举行。”   “你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把我拉黑了吗?电话也打不通。”   “那爸呢?你让爸来讲。”   “你觉得顾士海和苏望娣会信吗?他们只会认为大家嫉妒他们,不愿意看到顾昕好,天知道爸会不会成为他们眼里的恶人,所以这事儿还是我来操作比较好,既然早就是恶人了,那就恶到底吧,还能看他们一家三口吃瘪,出一下这几天被小区居民指指点点的恶气,此乃一举多得之举。”   顾清俞发现就算是无理取闹的事,他也能掰扯出三分歪理,搞得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好,你有理,你比谁都有理行了吧。那我问你,施源是怎么回事?”   婚礼的事讲不过他,而且局面已经这样,再追究也没意义,她语锋一转,将话题引到施源身上。   林跃说道:“怎么样?施源是不是挺适合当司仪的?”   顾清俞说道:“别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你是怎么……”   “怎么知道你跟他的事情?展翔说的啊。”   “展翔?展翔为什么跟你说这个。”   “之前他想让我帮他缓和跟你的关系啊。”   顾清俞听明白了,之前她让展翔帮忙调查施源这个人,他把这事儿办成了,但是一直拖着不讲,后来她要买房子,又苦于没有购房名额,便想跟人假结婚,钻法律的空子,说来也是凑巧,那天中介联系她,说找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过去一看,再一听假结婚对象的名字……当时别提多尴尬了。   心目中的学霸,干净文雅的白马王子,居然变成了一个靠跟人假结婚赚外快的主儿,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假结婚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为此顾士宏高兴了好几天,因为他的女儿终于不用贴上“二婚”的标签了,再往后,有一次跟展翔吐槽施源,这家伙说秃噜嘴,暴露了他早就知道施源一直在上海干导游的情况,她很生气,从此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想来就是那段时间,展翔求顾磊帮忙,说出了她和施源的关系。   “那施源做婚礼司仪,也是展翔安排的?”   “对啊,他想弥补之前的错误,给你们创造一个偶遇的机会。”   “我真该好好谢谢她。”   傻瓜都听得出来她在说反话。   林跃说道:“展翔可是一片好心,而且主意是我出的。”   顾清俞很抓狂:“你?多此一举!你觉得让他看到我们顾家的丑事,这是在帮我吗?”   “那你也看到了他在人前卖笑的样子啊,怎么?跟心目中幻想出来的完美伴侣相差甚远?不过我倒是觉得,当婚礼司仪赚外快,不偷不抢,不拐不骗,比跟人假结婚干净多了。”   “你知道什么!”顾清俞有点气急败坏,她无法接受弟弟对那个人品头论足,尤其是这种调侃的调调,着实让人烦躁。   “我知道蛮多的,比如你喜欢把前男友打扮成记忆里施源的样子,白衬衣,小皮鞋,近视镜,对吗?阿姐,你可真会玩儿。”   顾清俞脸色大变,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你弟弟,双胞胎弟弟,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这么讲吧,今天施源出现在婚礼现场,是因为展翔觉得借豪宅给顾昕撑门面还不够,想借此弥补当初的过错,并愚蠢地认为爱你应该让你们在一起。我不这么想,我希望你对施源的好印象彻底破灭,也希望施源被今天的事吓住,不要对你痴心妄想,再说得简单点,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一个顾昕的婚礼,他居然玩儿出这么多花样?   过去好一阵子她才压下心口乱窜的火气,表情也恢复正常了。   “我要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管。”   以前都是她帮弟弟擦屁股,现在他反过头管她,还是和谁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那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那跟谁会幸福?展翔吗?”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顾清俞没有去追,双臂环拢,气呼呼地看着上面的楼层。   叮……   轿厢门打开,林跃走进停车场,他以为来参加婚礼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有一个人一直没走,就在前面堵他。 ###第二千一百四十六章 又名耳光狂魔   “葛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她父亲被人举报,眼瞅着官帽不保,按理讲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应该第一时间回家才对,实际情况是并没有。   林跃注意到她的眼圈很红,眼皮也有点肿。   “你哭了?是不是顾昕欺负你了?”   问完这句话,他的脸上多少带点讪色,一个热恋中的女人被他把婚礼毁了,那能开心起来才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憋了好久的委屈像洪水一般冲垮心防,她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林跃本来能躲,要捉住她的手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并没有躲,只是把头向后轻转。   葛玥身材娇小,不提脚根本打不到他的脸,最终只是锤在胸口,力道也不重,有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到底是从小家教好的女孩子,哪怕很伤心,很愤怒,真到打人这一关,也下不去重手,符合她在电视剧里的人设。   哇……   发现根本下不去手打人,不知道是恨自己没用,还是委屈没地儿宣泄,她上身一沉,就这么蹲在车子左前轮旁哭了起来。   恰在这时,两个女人从电梯间出来,路过宝马X1时循声看来,见林跃站在前面,葛玥蹲在他身边哭,表情很快有了变化,前面穿工装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面眉眼显凌厉的不仅瞪他,还小声骂了一句“渣男”。   我怎么就成渣男了?   林跃很不爽,作为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他这儿既没对冯茜茜霸王硬上弓,也没跟孙琦发生点什么,愣是得了个渣男的标签,好冤啊,也是真委屈啊。   话说回来,低头看看葛玥,倒也能理解。   从家里来酒店她穿的是出门纱,要举行仪式的时候换上了婚纱,现在婚礼给他搞砸了,肯定不能穿着婚纱下来啊,就只能换上仪式后面要穿的敬酒服了。   这喜庆的大红色,这扎眼的配饰,一看就是刚结婚的新娘子。   让一位新娘在结婚日哭成这个样子,更何况葛玥本就柔弱,他呢,又高又壮,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不可能对他产生好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爸帮你舅舅做的那些事,早晚都会东窗事发,那时候顾昕一家人会怎么对你?理智地想一想的话,你应该能够得到答案,如果有了孩子,你的生活将变得一团糟,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你看不清未来,无法做出正确选择,那我只有在背后推你一把了。”   他已经尽量好言相劝,话说得中肯,但是葛玥就是哭,要说与刚才比有没有变化,也只是哭声小了一点。   一个从小被爸爸妈妈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儿,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以为遇到真命天子,马上就要步入结婚殿堂却突遭意外,可想而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创伤了。   “行了,别哭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林跃伏下身,拍拍她的肩膀。   就像对顾士宏一样,他对葛玥这个人物也是有好感的,所以表现得相对耐心一些。   呜呜呜……   她还是在那儿哭。   所以女孩子……最麻烦了。   哪怕穿越过许多世界,碰到这种情况,他依然很头疼。   毕竟葛玥没有错,错的是葛如山和顾昕及其父母。   叮叮咚……   就在他不忍心丢下她不管,感觉束手无策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顾清俞打过来的。   还想跟他谈施源的事?   林跃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阿姐。”   “刚才爸打来电话,说苏望娣去小区闹事了,让我赶紧回家,你看你,你是一时爽了,给家里招来一屁股麻烦。”   顾清俞的话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埋怨。   这可以理解。   “我这就回去。”   “你回去干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酒店闹完小区闹?我打电话过来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回去,先避一避,爸也是这个想法,就是没敢当着大伯和大伯母的面给你打电话。”   林跃明白了。   儿子/弟弟是挺混的,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还是要帮忙擦屁股的,不同的是以前是因为儿子/弟弟吃亏,现在是因为儿子/弟弟让别人吃亏。   “好,我知道了,等晚点儿再回去。”   “嗯,我先回小区看看,大伯母走了会发微信通知你的,她那个人你也知道,闹过一阵,只要别人不搭理她也就消停了。”   “明白。”   苏望娣,一个来自东北的农村妇女,今天在婚礼上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如果不找顾士宏闹一闹,给老太太添点儿堵,那还是她吗?   挂断电话后,林跃并没有像上面说的那样出去躲一躲,先打开后车厢的门,然后在葛玥惊吓的目光和尖叫声中把人直接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后排座椅,然后坐进主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发动引擎。   “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分钟后,她看看车窗外面迅速后退的车辆,眼含泪水问道。   林跃也不看她,一面开车一面回答:“回家,万紫园小区。”   葛玥愣住了:“回家?你姐不是不让你回去吗?”   说完用手理了理遮住视线的短发,她看着眼睛很红,多少还有点抽噎,不过已经压下委屈,不再抹眼泪。   林跃说道:“为了让你看看顾昕一家的嘴脸,彻底对他死心。”   葛玥:“……”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快进的街景,对于接下来的事,说不出是害怕,紧张,还是有所期待。   一会儿想婚礼上发生那样的事情,顾昕一时没有主意很正常,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会选择接纳她呢。一会儿又想他到现在都没有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在哪里,岳父母怎么样了,这也太冷漠了,一会儿又想到赶去舅舅家里商量对策的父母,不知道他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一会儿又想到同学和朋友,还有单位同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   总之,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飞快,直到车子停下,林跃说到了,她才回过神,打开车门走下来。   还没到单元楼下呢,便听到后面传来青蛙一样聒噪的声音。   “大家都到了,都是小区的邻居,你们来给评评理,今天我儿子结婚,没请顾家老二,他跑到婚礼上一通闹,自己不觉丢人不说,还毁了我儿子的婚礼。”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堂弟,有这样当堂哥的吗?什么老实巴交,一脸忠厚,全是假的,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学习学习不行,工作工作不行,就耗子扛枪窝里横,这个行。”   “顾士宏,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给我就不走了。”   “还有他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没你这样偏心的。顾磊是你孙子,顾昕就不是你孙子了吗?”   “大家别不说话啊,我记得顾士宏是小区业委会主任对吧,他儿子干出这种事,还有资格代表你们大家吗?”   “……”   林跃带着葛玥转过楼角,就看到单元门前围了一圈人,有挎着菜篮刚刚从菜市场回来的中年妇女,有牵着小狗准备去遛狗的白发大爷,还有两个背着书包使劲往里挤,想要近距离看热闹的小学生,他还在通往二楼的楼道窗口看到了抱着孩子的郭强媳妇儿,小孩子还不到一周岁,这没几天就是2018年了,她也不怕把儿子冻感冒了。   “顾清俞,你下来的正好,你爸呢?他怎么没有下来?”   人群阻绝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从苏望娣的话里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扯着嗓子嚎了半天,终于把二弟家的人招了下来,不过不是顾士宏,是顾清俞。   “大伯母,大伯不是在楼上没下来吗?我觉得他是不认可你的行为。作为一个长辈,奶奶也在上面,你真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的,是吧?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在楼上骂几句也就算了,跑到下面来你闹,占用街坊邻居的时间不说,还打扰了大家的生活,你看二楼的任大姐,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你少拿那些大道理压我,我咄咄逼人?你弟弟跑到我儿子婚礼上闹,有把我们当一家人了?他能在亲友面前不给我们面子,我也能来你爸住的小区闹。”   “大伯母,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顾磊是顾磊,我爸是我爸,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如果爸爸能管得了他,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反正我不管,顾士宏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那大伯母,你想让我爸爸怎么做?”   “赔钱,不然就打断顾磊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苏望娣!”很明显,顾清俞生气了,大伯母也不叫了,直接喊她的名字:“我敬你是大伯母,一直给你留面子,你再这么纠缠下去,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告你扰民。”   “你报,你报啊。”   就在邻居们津津有味地看大伯母和侄女撕逼一幕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顾磊回来了,顾磊回来了。”   东边围观者让出一条通道。   单元门前互怼的两个人停了下来,顾清俞一脸急色:“不是叫你别回来吗?你这是……你想气死爸跟奶奶啊?”   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暂时不要回家,先在外面避避风头,当时答应得挺好,实际怎么做的?考虑到波特曼酒店和万紫园小区的距离,怕是挂了电话就往回赶,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回来。   “好啊,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不见人呢。”苏望娣面朝楼上大声喊叫:“顾士宏,你儿子已经回来了,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你闭嘴。”   林跃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声音脆得像一块冰掉在水泥地上裂成八瓣儿。   周围的人一脸懵逼。   要知道苏望娣可是他的大伯母,这小子居然……居然全不顾辈分,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她的脸。   顾清俞正一脸好奇看着跟他一起到来的葛玥,听到侧方传来的耳光声,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的弟弟顾磊……把大伯母打了!   “顾磊,你怎么……”   话没说完,楼道里传来一声呵斥。   “顾磊!”   顾清俞回头一看,发现是顾士宏、顾士海和冯晓琴走了下来,再后面是冯晓琴的妹妹冯茜茜。   想来老头子看到了儿子对苏望娣动手的一幕。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你大伯母。”   苏望娣尖着嗓子说道:“顾士海,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好侄子,报警,给我报警,我要送他去坐牢。”   说话的同时,她还不忘去扯林跃的衣服,以为凭自己的吨位,打不过也能给他点颜色瞧瞧。   哪里知道林跃一不顾忌她的辈分,二不顾忌她是女人,大手一挥,巴掌后发先至。   啪!   比刚才还响亮的耳光声。   围观群众又是一哆嗦,就连葛玥也看懵了。   他……他也太虎了吧。   打一次不够,还打第二次,而且是当着父亲和大伯的面扇大伯母。   “我这人有强迫症,最讨厌不对称的东西了。”   大伙儿寻思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话指的是苏望娣的脸,两个耳光,左一下右一下,这样才对称,才完美。   就这小子的嘴巴,那真是太欠了。   顾士海一看媳妇挨揍,他不去帮忙,更没有表示关心,就拿出手机准备打110。   “打吧,叫警察来了把我抓进去关15天,这样亲戚就做不成了,那从今往后帐也好算了,赡养奶奶的事,一家一个月的,当然,得减去我爸照顾这么多年花费的精力和财力。”   这话说完,顾士海将贴到耳边的手机又放了回去,脸色不断变化,表情相当复杂。   “打啊,你怎么不打了?”   苏望娣急了,一看老头子不打电话,她把手机掏了出来,然而没等解锁屏幕,男人走过去把她的手一按,用眼神制止了她。   “切。”林跃撇撇嘴:“在这件事上,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欺负我爸孝顺,踏实稳重又要面子是吗?”   顾清俞和冯晓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这里等着顾士海和苏望娣了。   老太太今年80多了,一直在顾士宏家里住,吃穿用度的大部分也由老二负担,十年前顾士莲就说孝顺老娘的花费兄妹三人A,结果顾士海以刚回上海不久,手里没钱为由推了,再往后就是顾士莲要买房,顾昕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等等一系列困难,总之这些年来都是顾士宏在出力。   因为是亲兄弟,每次聊起这个话题,顾士宏都嫌顾清俞多事,讲自己家的居住条件比顾士海和顾士莲家好,而且他的退休金也高一些,冯晓琴作为儿媳妇,反正每天都要做饭,也就多一双筷子多一只碗的事,孝敬父母嘛,天经地义,不应该纠结谁出力多,谁出力少。   但现在的问题是,冯茜茜来了,和老太太挤在一间房里,顾士海呢,不闻不问,作为老大,哪里有当哥哥的样子。   苏望娣和顾士海不敢接话,110就更不敢打了。   就像顾磊说的,他进去呆几天就出来了,既然撕破脸到亲戚都做不下去的地步,作为交换,他们必然要扛起照顾老人的责任,那就不是十天半月能搞定的了,得以年为单位。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苏望娣刚才的两巴掌,白挨了。   冯茜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跃,觉得太TM解气了,就差大声喝彩,叫一声扇得好了,因为上次俩人来送请柬,看到她在家里闲着没事,居然向顾士宏要人,说顾昕和葛玥的房子太大,需要一个保姆,觉得她很合适。   这简直就是侮辱人!   今天姐夫实实在在帮她报了一箭之仇。 ###第二千一百四十七章 都不娶你我娶你   “这还是顾磊吗?我好像不认识他了。”   “确实,变化太大了,以前带点挺憨厚老实的,现在变得混不吝了。”   “什么混不吝?这叫聪明,顾老师一个人照顾老太太那么多年,顾磊他妈死了以后,老大两口子都没说把老太太接到家里照顾,整天拿什么房子小当借口,房子小你可以住过来嘛,冯晓琴的妹妹现在不就跟老太太住一间屋子吗?顾老师好面子,重感情,把吃亏当福气,做儿子女儿的肯定有怨言,他这么一搞,闹得兄弟撕破脸面,那以后就能明算账了。”   “苦肉计?”   “没错,用心良苦啊。”   “而且出了一口恶气。”   “这小子不一般,心机深沉还敢作敢为,你就看起诉张老太的事,找遍咱们万紫园,有几个人敢去招惹一个快要死的老婆子,他就敢,还把张定国搞得叫苦不迭,现在连门都不出了,就怕小区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倚老卖老。”   “……”   葛玥在后面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不禁有些好奇,大家都说以前的他是个老实憨厚,没啥能力,有几分惧内的人,现如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顾磊,别说了。”   老头儿看到大哥和大嫂吃瘪,多少有点不忍。   他还是觉得一家人和和美美比什么都重要,顾磊确实有这么做的道理,但是不应该用让人下不来台的方式。   “好,这件事暂且不提,我问你们,顾昕哪儿去了?”   林跃把葛玥拉到苏望娣和顾士海面前。   顾士海沉声说道:“不知道。”   他们两个确实不知道。   林跃搞砸顾昕和葛玥的婚礼后,当两个人回过神来时,儿子已经不知去向,打电话也不接,苏望娣认为这件事对顾昕刺激太大,他是找地方舔舐伤口去了,于是压抑不住愤怒,直接来到万紫园找顾士宏要说法。   “不知道?行,他不在,那你们来回答那个问题,葛玥就在这里,你们说,这个婚还结不结,如果你们说结,今天的损失我全包了,怎么样?”   “你全包了?你拿什么包?”顾士海夫妇还没讲话,冯晓琴先不干了,她早就把顾士宏手里的70多万默认成给她买房子的钱,现在顾磊许诺赔偿损失,他哪儿来的钱赔偿?十有八九要打那些钱的主意,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晓琴……”顾清俞瞪了她一眼,意思是别捣乱。   冯晓琴不说话了,因为有钱的姐姐表态了,顾磊敢动顾士宏手里的钱,她就有理由找顾清俞补上。   林跃没有在意身后姑嫂二人的小动作,两眼逼视着苏望娣。   “说话啊,这个婚结是不结?”   “……”   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去好一阵子,苏望娣才把心一横。   “这婚……不结了。”   围观者一片哗然,他们并不知道婚礼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苏望娣的叫骂中得知顾磊把他儿子的婚礼搞砸了,联系之前顾昕结婚没有给顾磊发请柬的事,有这样的发展倒也合乎情理。   现在她跑来万紫园小区大闹一通,不就是为了让顾士宏给一个说法吗?如今顾磊回来,要承担婚礼的损失,为什么这婚又不结了?   不是说顾昕找了个副局长的女儿做老婆吗?这种高枝可不是谁想攀就能攀的,属于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好事,现在人家女孩子都来了,这东北妇女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选择拒绝的?   他们哪里知道,苏望娣是没文化,是口无遮拦,但这不代表她傻。葛如山眼瞅着就要玩完,顾昕如果执意娶葛玥,不说娶了一个贪官女儿做媳妇儿这种名声好不好听,单位上的人会怎么看他?领导会怎么看他?是,他是没错,可是没错不代表不会受影响。   儿子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能力也强,就因为娶了葛玥失去大好前途,这种事她当然没法接受。   “为什么?”   好容易在来万紫园的路上调整好情绪的“差一点新娘”眼圈儿红了,声嘶力竭地问道。   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吗?   由此可见,她对顾昕是动了真情的。   “谁愿意娶一个贪官的女儿?”   苏望娣就是这种人,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懂考虑别人的感受,更何况她很害怕葛玥纠缠顾昕,万一影响到儿子的事业,那可怎么办?所以一剑封喉,让葛玥绝望是最好的选择。   “贪官?”   “贪官?”   “女孩子的父亲?顾昕的准岳父?”   “不是吧……”   “怪不得这老婆子做事前后矛盾。”   “……”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看不起顾士海夫妻的同时,也挺理解他们的,换位思考,谁愿意儿子娶一个贪官的女儿啊。   没人愿意。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说话了。   “如果是她的话,我愿意。”   人们讶然望去。   冯茜茜张着嘴巴;冯晓琴怒睁双眼;顾士宏和顾清俞脸色铁青,搞不懂儿子/弟弟说这话什么意思,还嫌事情不够乱吗?前些日子小区里传他和顾昕争孙琦,现在又碰瓷葛玥,他想干什么啊?   林跃没有理睬那一道道错愕的目光,一脸认真地看着葛玥说道:“你爸是你爸,你是你,既没有挥霍钱财,也没有坑害他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没必要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而且我认为你爸的问题不大,认真配合,积极退赃的话到不了坐牢的程度。”   “谢……谢谢。”   葛玥知道他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一个有妻儿的人,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说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干,因为等于在给自己找麻烦。   “你愿意?冯晓琴,听到没有,他说他愿意娶她。”苏望娣咬牙切齿说道:“看见没有,你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冯晓琴寒着脸一言不发。   她很生气不假,却并不想做大伯母手里的刀。   苏望娣眼见激火无效,又指着林跃说道:“你是什么学历?一个破中专,我儿子什么学历?重点大学毕业生,公务员,别自作多情了,你就算没有结婚,她会看上你吗?没看到连冯晓琴这样的农村女人都嫌弃你没用,更别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官员女儿了……”   这话没说完,又是两道响亮的耳光。   啪!啪!   这次是连续的,左右开弓,直接把人抽翻在地,沾了一屁股灰尘。   就连顾士海这个大伯父都给他踹了一脚,差点儿摔倒。   林跃好像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回望葛玥:“现在你还想嫁进这样的家庭吗?”   她稍作犹豫,轻轻摇头。   虽然心里对顾昕还是有着一些复杂心事,但是如果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她的选择一定是“不”。   “谢谢。”   她再一次向林跃道谢。   以前理解不了,还觉得他不是好人,现如今想想那些话,没有一句说错的。   如果她真的嫁给顾昕,结婚后父亲被查,那时候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婆婆和公公会认为是她葬送了儿子的前途,顾昕呢?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林跃呵呵一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顾昕现在哪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去追孙琦了。”   追孙琦?   葛玥仔细回想现场情况,没错,自从顾昕的同学走后,她就再没见过新郎,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也不见回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她又看了顾士海和苏望娣一眼,轻声说道:“你能送我回家吗?”   “好。”   林跃点点头,无视冯晓琴杀人般的目光,带着葛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开关车门的声音传来,围观人群方才回过神来,小声议论顾家发生的事情。   “爸,你先上去吧,我送大伯父和大伯母回去。”   顾清俞走到苏望娣和顾士海面前:“大伯父,大伯母,顾磊不懂事,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大家都累了,我先送你们回家休息吧,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好不好?”   那两口子对望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行动回应了侄女的提议。   闹了半天顾磊回来,结果不仅没有搞到说法,反而被扇了好几巴掌,想送那个目无长辈,没大没小的家伙蹲号子,又怕彻底撕破脸给自己背上沉重的负担——养老太太的老,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不回家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冯晓琴冷哼一声,拽着冯茜茜的手上楼了,因为顾士海和苏望娣一走,小区居民又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因为张老太和她合谋传顾磊谣言的事情曝光,一些阴谋论的人讲她是为了跟史老板在一起故意往顾磊身上泼脏水,瞧顾磊刚才对葛玥上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报复她和张老太的作为,还是俩人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总之话题性丝毫不比顾昕结婚这件事差。   “都散了吧,散了吧。”   顾士宏挥挥手,摇着头进了单元楼。   他很苦恼,和大哥的关系怎么处不是最紧要的,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怎么跟老娘说。   另一边,顾清俞载着顾士海和苏望娣离开小区。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两张僵尸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缓解尴尬。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两口子,但是她得帮顾磊擦屁股啊,弟弟扮了恶人,她不得去做好人,给大伯父和大伯母一个台阶下嘛,再怎么说顾士宏和顾士海也是亲兄弟,奶奶人还在,平时也得走动不是?事到如今不说和以前一样,好歹大面儿上得过的去吧。   苏望娣拿出手机,再次拨通顾昕的号码,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她不禁有些生气,心想难不成真被顾磊说中?顾昕找孙琦去了?   ……   没错,顾昕就在孙琦的家门口,他看到了苏望娣的来电,不过没有接。   “孙琦,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   嘭嘭嘭~   他拍了几下房门,里面没有反应。   “孙琦,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把门打开。”   嘭嘭嘭~   他又拍了几下。   顾磊搞砸了他的婚礼,知道葛如山要倒,丢下差点成为他的新娘的葛玥跑来追孙琦,这种行为挺渣的,任谁知道都要骂一声渣男的,可他认为自己有道理这么做,更应该这么做,因为就在前天,孙琦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听得出来,她喝醉了,混蛋不是人什么的骂了他两句后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讲他一定娶不成葛玥,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联系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认为孙琦早就知道顾磊要在婚礼上对自己发难,至于她为什么会在醉酒后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会参加婚礼看他的笑话,都是因为她在乎他,心里还有他,那不趁热打铁,等着过冬?   至于葛玥那边……   他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现在葛如山要完蛋了,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墙倒众人推的过程,虽然不想承认,顾磊闹场也算挽救了他的前途,他可不想站在墙下被掉落的砖块砸得鼻青脸肿。   嘭嘭嘭~   咔嚓。   房门开了,但不是孙琦家的门,是她的邻居家的门。   一个睡眼惺忪,一脸愠怒的男人探出半张脸:“拍什么拍?有完没完?”   顾昕:“……”   “再拍我报警了。”男人丢下一句威胁的话,紧了紧披在肩膀上的毯子,关好房门回屋继续睡觉。   顾昕想要继续叫门,又怕再把孙琦的邻居招来,就在他扬起手来,犹豫着要不要拍的时候,门咔的一声开了,孙琦阴着脸说声:“进来吧。”讲完退回屋里。   他确信没有听到脚步声,那就是孙琦一直站在门后,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孙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磊会在婚礼上对我发难?”   发语音消息的时候她喝醉了,却并没有断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知道,今天去参加婚礼,就是他让我去看你的笑话的。”   顾昕越听越气,因为孙琦有那么一点推崇,甚至是顺从顾磊的意思:“他有什么好的?从小笨得要死,上中专都是二叔找人托关系才办进去,如今更是读了两年补习班都没考出财会证,工作靠姐姐帮忙找,生活上还在啃老,买辆车要借钱,就连小孩子说起爸爸都是一脸不屑,这样的一个窝囊废,你究竟看重他哪一点?”   她想起和顾磊第一次见面时聊得关于咖啡的话题,又想起早晨他对冯晓琴的态度:“咱们两个的谈论对象,是一个人吗?”   顾昕不想跟她在关于顾磊的问题上纠缠:“孙琦,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回到我身边来吧,之前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一心一意。”   孙琦刚想就婚礼的事讽刺他几句,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如果你能为了我辞掉公务员的工作,来爱蒙上班,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   顾昕面露犹豫。   孙琦转过身去,背对他说道:“所以我在你心里跟葛玥没什么不同,对吗?她没有你的前途重要,我也一样。”   顾昕抿了抿嘴:“好,我答应你。”   孙琦看着对面单元楼厨房做菜的人影,拿起手机给备注为“顾磊”的好友发了一条信息:“第一次见面说的事,我想通了。”   ……   与此同时,林跃载着葛玥来到她住的小区楼下。   “怎么样?好点没有?”   他回头看看后排座椅上的女孩儿,可能是因为早晨没吃东西,又经历了身心上的双重打击,回来的路上她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好在林跃有随身空间,日常会带一些逗小孩子的糖果,便拿了几块巧克力给她。   “嗯,头没那么晕了。”   林跃把车熄火,走到后车厢前,打开门把她从里面抱下来,刚要问她能不能走,不能的话干脆就抱她上楼,这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第二千一百四十八章 我对她什么都做了   在通往停车位的方向,葛如山和他的妻子邓芳朝这边快步走来。   “快放下我。”   葛玥听到母亲的声音,急了,赶紧把林跃推开,但是因为动作太猛,她不久前才犯了低血糖,脚下无力,头脑发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林跃赶紧一把将人揽住。   从后面看,这个动作像是葛玥反抗,他在用强。   邓芳又急又怒,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用力搡了一把,顺势将女儿拉到身边:“你干什么?”   葛如山也挺着急的,不过反应慢了半拍,待他走到二人身边定睛一瞧:“是你?!”   刚才看背影就觉得熟悉,此时四目相接,哪里还有认不出的道理?   邓芳大声说道:“你对我女儿干了什么?报警,老葛,报警!”   她讲这句话的前提是,葛玥用手捂着太阳穴,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关键是眼皮因为大哭过一场还肿着,联想他刚才抱着女儿的样子,天知道早前在车上发生了什么,那真是……恨不能一刀剁了这个家伙。   也无怪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报警拿人,他在婚礼上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让葛家颜面扫地,不仅婚礼砸了,成为亲朋好友间的笑柄,更重要的是葛如山即将面临审查,整不好是要坐牢的,说是因为这家伙身败名裂亦不过分。   “我对你女儿做了什么?”林跃一脸戏谑地看着邓芳:“什么都做了。”   说起来,这个女人跟苏望娣有得一拼,电视剧里这两个事儿逼成为亲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一个说话不过大脑,不懂礼数,一个斤斤计较,没有格局。   “你……你……”   邓芳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应该说流氓,恶棍!   “我什么?难道把女儿丢在婚礼现场不管不顾的不是你们吗?”   “我……我……”   邓芳那个心堵啊,气都喘不匀了,确实他们看到举报信出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找葛玥的舅舅,但是在离开后有给女儿打电话啊,让她先回家等着,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跑到了这小子的车上,还被欺负了!   葛如山又恨又气又急,一把揪住林跃的衣领。   “妈,爸,不……不是的,他……他在骗你们。”葛玥去扒葛如山的胳膊:“我……我是,我只是早晨没吃东西,犯了低血糖,他对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做。”   听到女儿的话,俩人愣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葛玥。   “玥玥,你说的都是真的?”   葛玥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俩人想不明白,就算葛玥没有及时离开酒店,那也不应该和这个坏胚在一起啊。   “他带我去找顾昕了。”   “他带你?找顾昕?”邓芳突然醒悟,意识到问题很不对劲,按道理讲,照顾葛玥,并送她回家的人应该是顾昕:“顾昕呢?他去哪儿了?”   “他去找孙琦了。”   “孙琦又是谁?”   葛如山阴着脸说道:“顾昕的前女友。”   作为一个有能量的男人,女儿在嫁人前,那自然是要查一查男方的底细的。   邓芳明白了。   “我早就说过这家人不行,可你非要……”   “妈……”   葛玥的眼圈又红了。   委屈的。   这时林跃拍拍被葛如山弄皱的衣领,打开车门:“你们互相埋怨吧,人平安送到,我得走了。”   葛玥强颜欢笑,一脸真诚地道:“谢谢你。”   “谢他?谢他什么?谢他让我们葛家颜面扫地吗?”   就算他没有动葛玥,还把女儿送回家,就凭婚礼上发生的事情,邓芳也不可能对他有丝毫感激。   林跃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落下车窗,一脸“礼貌”地看着邓芳:“我不这么做,你老公就不会落马吗?你问问你女儿,我劝她不要嫁给顾昕,她听了吗?我不这么做,搞不好一年后她就是二婚了,好好想想,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想通了再跟我捋直舌头说话。”   呜……   引擎的呜咽声中,宝马车冲了出去。   “关你屁事!”邓芳恨声说道。   葛玥在后面幽幽说道:“妈,他讲得没错。”   “玥玥?你怎么替他说话?”邓芳惊呆了,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话。   “好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葛如山看看左右,小区里有很多他的同事,如果这时碰到,恰巧对方又知道了婚礼上发生的事,那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邓芳不说话了,扶着女儿往单元楼走去。   ……   另一边,顾士莲和高畅起身告辞,带着朵朵离开顾家。   顾士宏本想留他们吃饭,但是事情闹成这样,哪里还有心情聚餐。   老太太窝在床上生闷气。   非要追究个谁对谁错吧,大儿子和大儿媳不惹事在先,大孙子也不会跑到婚礼闹这一场,反正这种事就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自古以来家务事最是绞扯不清。   顾士宏给顾清俞打了一个电话后去老太太屋了,冯晓琴拉着冯茜茜来到主卧阳台,看着下面步行离开的一家三口说道:“本来想在婚礼上跟葛玥套套近乎,过段日子让她帮你找个正经工作,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姐,姐夫真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大伯父一家下不来台啊。”   “姐还能骗你吗?就大伯母那个人,还礼金是别想了。”   冯晓琴很清楚,婚没结成,别人的礼金大概率会退,她的,没门儿。   明明是顾磊搞出的乱子,最后受伤的是她。   本来这种堂兄弟关系,给2000就不少了,但她为了套近乎,直接包了个2888,就比顾士宏这个亲叔叔少了一百多,还是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来的,最后呢?近乎没套成,梁子结下了,她跟顾磊夫妻关系再差,在大伯父大伯母看来也是两口子不是?那这账肯定要算到她头上一部分的。   难受啊,是真难受。   “姐……”冯茜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过顾磊这一闹,也有好的一面,姐之前想把你介绍给顾昕,一听他有女朋友,就把心思按下了,现在他跟葛玥吹了,你又有机会了。”   “姐,我不要。”   “姐知道你不喜欢大伯母那个人,但是你跟顾昕结婚后可以搬出去住啊,少接触不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婚礼上闹出一个大笑话,顾昕的声誉肯定会受影响,要我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想啊,如果他跟以前一样,学历好工作好模样好,身上没什么污点,怎么可能轮到你,是不是?如果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才不会跟你讲这些。”   冯茜茜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顾昕看着是不错,但是对葛玥和孙琦的态度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姐,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我找对象的事,是你跟姐夫,你看他今天在邻居面前说的那些话。”   说到这里,冯晓琴的脸一下子冷了七八度。   “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每天做饭买菜,伺候一家老小,换来了什么,他是怎么对我的?还愿意娶葛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是谁给了他勇气认为自己配得上人家?哪怕是二婚,他也配不上。”   冯茜茜觉得她有点用力过猛,握住她的手说道:“姐,你不会是又想跟上次一样玩失踪吧?万一姐夫他……他再折腾出个事,那房子……房子还买不买了?”   “买啊,怎么可能不买。”冯晓琴说道:“不过这一次,我不去旅游了,我去打工。”   “打工?姐,你是认真的吗?”   冯茜茜很意外,因为冯晓琴做家庭主妇做了整整八年,如今38岁了又去外面打工?这能行吗?   “我出去打工呢,有三个好处,第一,顾磊不给我钱,我就自己挣,那管不上小老虎就有道理讲了,顾士宏也不好说什么。第二,如果我出去挣的比他还多,你猜小区那些人会讲什么?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不如,还到处沾花惹草,一心离婚,怎么想的啊,脑子残掉了?第三,钱在顾士宏那里,我在外面辛苦工作挣钱养小老虎,他好拿给儿子挥霍的?”   “姐,那你可想清楚了,工作很累的,而且小老虎的学业……万一跟不上可怎么办?”   “小老虎是他们顾家的人,如果爷爷姑姑爸爸都不上心,我这个当妈的再努力有什么用?”   冯晓琴没有把想法说全,要知道她可是有两个儿子,这边一个小老虎,那边一个冯大年,顾磊一会儿对孙琦有意思,一会儿要娶葛玥,还时常拿离婚威胁她,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尽心尽力照顾小老虎这个顾家人,把希望放到另一个儿子身上不香吗?何况大年这辈子都是冯家的,还是她跟真心喜欢的人生的种。   “姐,那你试试也好,如果不行不要勉强。”她都有了主意,冯茜茜能说什么。   ……   一个月后。   2018年初,来自北方的寒流席卷整个上海,从写字楼的白领,到扫大街的清洁工,都换上了过冬的衣服,大街上的人明显少了,马路上的车流也变快不少。   又到了下班时间,冯茜茜从便利店里出来,抬头打量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想起网上关于雾霾的报道,心情有点沉重。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在便利店打工薪水太低,根本攒不下钱,也就刚够零花,上点档次的化妆品和品牌服装都不敢买,一个是没有上升空间,看不清未来的路。   大姐不知道怎么样了。   冯晓琴说干就干,把家务事一撂,一头扎进了劳务市场,结果呢,人家要么嫌她年纪大,要么嫌她学历低,连当保姆都要有证书,还得参加培训,她一咬牙,买了辆电瓶车学人家送外卖去了,因为在网上经常能够看到外卖小哥儿一个月收入过万的新闻,而且工作时间还算灵活,家里出点事的话能够第一时间赶回去。   当然,跟绝大多数家庭妇女一样,那么多年没出去工作了,她也碰了一些钉子,昨天回家的时候手腕就磨了一层皮下来,看着挺疼的,应该是骑车的时候摔倒,在地面锵了一下。   “喂,姐,你今天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   “啊?怎么现在还没吃饭?你不是给人送外卖吗?送外卖送到自己没时间吃饭?”   “……”   “我?我还是老样子呗,下了班挤地铁回家,你不在,说实话我真不想回去。”   “……”   “好吧,我去接小老虎。”   “……”   冯茜茜想再说点什么,这时有人在后面拽了她一下,转身一瞧,是个戴眼镜,脸圆圆的,穿着一个军绿色外套的男人。   “你干什么?”   她一下子认出拽她的人的身份。   一个小流氓,不止一次到她工作的便利店搞事,有时候是把方便面捏得粉碎,有时候是把面包掰成几块拿到收银台,给他扫了又不付钱,故意消遣她们这些收银员,上次她忍不住了,用手机把他的行为录下来,还威胁他,说如果不结账的话就把视频发到网上,让他尝尝社死的滋味。   小流氓妥协了,付款后拿着东西走了,到门口时目光阴狠地丢下一句走着瞧。   她没有当一回事,认为对方不敢拿她怎么样,直到现在又一次遇见。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四眼仔一把甩开她用来护胸的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贱人,你不是要曝光我吗?哈,来啊。”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冯茜茜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对着便利店里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包括同事在内,只是在那边围观,要说出来帮忙的……一个都没有。   四眼仔一看没人理她,更嚣张了,挥手拍掉冯茜茜的手机,又去拽她的头发。   “老子不就是捏了几包方便面吗?我让你多事……”   就在他第二次扬手准备打人时,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他动都没法动,整条手臂都麻了。   “你……你……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不放是不是?”   咯吱……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抓住冯茜茜头发的手松开,她急抬头看处,发现四眼仔捂着肩膀蹲下去,又被后面的人丢出两米远,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姐……姐夫?你怎么……怎么来了?”   她一边抚按头发,一边惊讶地看着三下五除二就把小流氓打倒的男人。   “我刚好开车路过这边,想着你快下班了,不如顺路接你回家,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这家伙在欺负你。”   林跃把手机递给她:“你没事吧?”   冯茜茜偏头藏了藏被打红的脸,摇摇头,低头看到手机屏幕摔碎了,又流露出肉疼的表情。   直到这时便利店的员工才敢出来,还帮忙打了110报警电话。   “你真没事?”   林跃朝她被打的脸看,她就往一边藏,不想让他看到挨巴掌的样子。   “他怎么样了?不会是死了吧?”   “装死呢。”   林跃说完走过去,按着四眼仔的肩膀一扭胳膊。   啊……   又是一声惨叫,不过跟刚才不一样,啊过以后手臂能活动了。   “想跑?呵……”   四眼仔一看吃了大亏,警察也快来到,便想溜之大吉,谁想往前跑了最多四五米,便给花池反弹而至的一粒小石子打中腿弯,啪得一声扑倒在地,这回磕破了鼻子,鲜血流得整个下巴都是。   便利店的员工看到这一幕打个哆嗦,感觉鼻子发酸,内心发憷。   ……   半个小时后,万紫路派出所。   值班民警看着林跃说道:“人是你打的?”   “没错。”   “对方要告你故意伤害。”   冯茜茜急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他先打得我,姐夫是为了帮我才对那个人动手的。” ###第二千一百四十九章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值班民警问道:“他先打了你,你姐夫又打了他,你觉得这是见义勇为?”   冯茜茜很认真地点点头,反问道:“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亲戚,就不属于见义勇为吗?”   值班民警有点急躁,语气很不好:“现在不是他是不是见义勇为的问题,是他把对方打伤了,这属于互殴行为。”   互殴?   冯茜茜无法理解警察的逻辑,急得浑身哆嗦,激动地指着自己还有点红肿的脸。   “那警察同志,你告诉我,这算什么?还有我的头发,便利店的员工和客户都看到那个人拽我的头发了,你可以找他们调查求证。”   “他打你那是他的问题,你姐夫打他,那就变成你姐夫和他的问题了。”   “照你这么说,我姐夫不打他,就眼睁睁看着他打我是吗?”   冯茜茜越说越激动,都快被气哭了,心里一遍一遍地问,怎么到了派出所,警察也不讲理呢?   “他可以制止对方打你,但是不能动手打架。”   “不能动手打架?那你说他该怎么制止?用嘴巴骂吗?跟流氓讲道理吗?”   值班民警也不看她:“反正他不该动手打架,你们商量一下吧,是要赔偿对方医药费私了呢,还是走程序。”   她受到侵害,顾磊帮她出头,从流氓手中保护了她,现在反而要他们赔流氓钱。   拒绝赔钱的话,那是不是她的姐夫也要被定性为斗殴,得抓进去蹲几天号子?   这简直……还有天理吗?   冯茜茜急得直跺脚,指着值班民警说道:“你们……你们怎么不讲理呢?”   早知如此,她就不等警察过来,放那个流氓跑掉多好。   林跃看着眼前一幕,乐了。   “用嘴巴制止暴力侵犯,没错,说得对,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先引经据典,从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讲到法律条令实际案例,再展望一下灰暗的未来,谈谈父母的犯罪行为对孩子的成长有什么影响,毕竟嘛,这个社会很文明的,我们要以理服人,像这种事情,你因为拉架,把施暴者打轻了,对方发起怒来给你来个狠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重伤住院甚至当场死亡,家庭顶梁柱倒了,搞不好会妻离子散,一生悲惨,如果你给施暴者打成重伤,往轻了说叫行为过当,往重了说叫故意伤害,赔钱坐牢走一波,顶梁柱进去,妻子改嫁,儿子辍学,又是一出人生悲剧,如果是年轻人,那大学退学,案底在身,前途渺茫,对吧?”   值班民警十分不爽他的语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表示这玩意儿吧,我多少还是懂点的。”林跃说道:“你说我把人打伤,指的是他的鼻骨轻微骨折对吗?”   值班民警说道:“没错。”   “那你如何认定这事儿是我做的?”   “当时你在跟他打架,不是你做的,难道是他自己做的?”   “没错,就是他自己做的,他急于跑路,立足不稳,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把鼻子搞坏了有问题吗?”   “强词夺理。”   “不信啊?不信你自己看。”   林跃把手机往办公桌一丢。   值班民警凑近一看,画面里的四眼仔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在周围没人的情况下,也就跑出三四步,就听啊得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再抬起头来,鼻血不断地往外冒,疼得坐在地上干嚎。   “民警同志,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没有接触的情况下把他鼻骨干断?”   “这……”   值班民警面有讪色:“这视频你从哪儿来的?”   “车上啊,我的车上装有行车记录仪,之前看到茜茜被欺负,都没来得及熄火就下去了,谁想行车记录仪刚好记录下这一幕。”   “那你把视频发给我,我们会仔细调查清楚的。”   值班民警一看他手里有证据,语气变了,从公事公办变得客气不少。   林跃打开蓝牙,把视频推给值班民警。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等事情搞清楚,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可不行,因为我还要追究四眼仔诬告之罪呢。”   嘿,他还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值班民警说道:“我说说我的看法啊,大家都忙,就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我看这位女士也没受什么伤,不如让他赔点钱,私了了吧。”   “我不要你的看法,我要我的看法。”林跃说道:“我不忙,我时间多多,可以跟他慢慢耗。”   “这……”   “姐夫,就这样吧,姐夫……”冯茜茜赶紧拉着他离开办公室:“警官,就按你说的办,只要他肯赔钱,我接受私了。”   林跃没有坚持,来到派出所外面,坐进车子主驾驶。   “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回家吧。”   冯茜茜扣上安全带,深吸两口气,看着他的侧脸说道:“姐夫,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茜茜,你说这个就见外了,别说我是你姐夫,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看到女孩子被人欺负,都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一面说,一面轻打方向盘,给侧后方驶来的救护车让路。   冯茜茜往后倚了倚,怔怔地看着天空飘散的几朵白云,问了一个问题。   “姐夫,你真要和我姐离婚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讲了?”   “从你说愿意娶葛玥后,小区里的人就在传。”   “前些天小区里的人还传我跟孙琦关系暧昧呢。”   “可是……可是你对我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也是在顾家住了一段时间的,很清楚以前的顾磊是什么样子,除了冯晓琴去闲云阁做足疗他会生闷气,会跟她闹别扭,在其他事务上可以讲言听计从,冯晓琴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放火,他不敢下河,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那真是……用冷战来形容都不够贴切。   “人是会变的,而且……”林跃拍了一下方向盘:“是你姐对不起我在先。”   “我姐对不起你?她怎么对不起你了?”   林跃转过头去,对她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移话题道:“刚才我要追究那人诬告我的责任时,你为什么制止我?”   冯茜茜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因为我闹到不能收场,何况我还要在便利店打工,多赔点钱,给他个教训也就算了。”   “你就这么缺钱?”   冯茜茜翻转着碎屏手机,默认了这个问题。   林跃说道:“我帮你介绍个工作吧。”   她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姐夫?我没听错吧,你说你……给我介绍工作?”   冯茜茜觉得这更像是一句玩笑话,因为就连顾磊的工作都是顾清俞帮忙找的,他能给她介绍什么工作?如果他真有帮小姨子介绍好工作的本事,还用等到现在?她从安徽老家来上海的第一天,冯晓琴就催着他帮忙介绍了吧。   林跃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释,继续驱车前行。   ……   三月,春风带着一股暖意席卷神州大地。   这几天尤其热,燥热的那种热,日间最高气温一度来到二十八九度,于是老头儿老太太们还穿着毛线衣保暖裤棉袜子,而有些年轻人把自己扒得只剩内裤在阳台乘凉。   闲着没事干的人也像是度过冬天的爬虫,又开始在小区前广场左扭腰,右踢脚,偶尔向天空比个妩媚妖娆的兰花指,早上跳,下午跳,晚上也跳,乐此不疲地跳着广场舞。   滴~   滴~   滴~   滴滴滴~   四面八方传来的鸣笛声冲乱了旋律,也惊扰了这些人的心,一个个停下来,面面相觑,问舞伴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名物业的工作人员带着顾士宏由北边便道走过来,步履匆匆,面带急色。   “顾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烫着羊毛卷的中年妇女拦住他,指着鸣笛声传来的方向问道。   物业的工作人员接话道:“史老板把门堵了。”   “史老板?闲云阁那个史老板?”   “对啊。”   老太太看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堵了?”   物业的工作人员摊摊手:“对啊,都堵了,你听这鸣笛声,所以我们才急啊。”   万紫园小区占地面积不小,因为住户多,车辆也多,进出需求很大,当然不能像那些只有几栋十几栋楼的小区一样规划出入口,所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建门,平时停车的位置离哪个门进,大家就走哪个,今天可好,史志伟那货把小区四个门都堵了,要出去的走不了,要回家的进不来,车子越堵越多,可想而知烦躁的车主会干出什么事了。   一个眉毛白了四分之三的老头儿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士宏气呼呼说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停车费的事情吗?”   一听这个,众人恍然大悟,最近这事儿闹得挺大的。   物业和业委会商量后,在小区各处张贴了告示,内容嘛……是关于提高小区停车费的,以前呢,小区业主的停车费是一辆车一个月100元,新规定是第二辆车翻倍,200元,第三辆车300元,有两辆车的家庭,一年就要多拿1200块。   上海的小区里也不全是腰缠万贯的富人,有很多像郭强这种来大城市讨生活的所谓“低素质人口”,有的房子租给好几个人,每人一辆车的话,那就得多拿不少钱,收入一般的业主当然不干了。   但这不是大头,大头是外来车辆,新规是停一小时10块,上不封顶,而以前呢,5块钱任停,那像史志伟这种开洗脚店的,客户来这儿消费,洗个脚,按个摩,再采下耳,做做头疗什么的,几个小时下去了,享受完了出来一搞,几十块停车费,那能愿意?   所以要说停车新规影响最厉害的对象,自然非史志伟莫属,他现在把小区的四个门堵了,要问打得什么主意,用屁股想也知道。   “顾老师,别说了,快走吧,再不走,经理等急了要骂我的。”物业的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道。   “那走吧。”   顾士宏背着手走了。   几个好事的老家伙也没心思跳广场舞了,跟在老头儿身后朝南门走去。   南门是小区最大的门,也是堵得最严实的一个,因为史志伟开了一辆5米多长的劳斯莱斯,往中间一横,哎,步行出入可以,想开车通行,没门儿!   因为停车新规的问题,物业经理不敢露面,怕被小区业主围攻,保安呢,又级别不够,说了多少好话都没效果。   顾士宏来到门口的时候,史志伟正坐在劳斯莱斯的后排座椅孵小鸡。   “顾老师,你看他……”   保安很委屈。   顾士宏摆摆手,意思是别急,我去跟他谈谈,完了走到劳斯莱斯前面,敲敲车窗。   车窗玻璃无声落下,对面是史志伟带点戏谑,带点散漫,带点假装和蔼的脸。   “顾老师,你来了。”   “啊,来了。”顾士宏弯着腰,低着头才能跟坐在后排座椅上的史老板实现平齐:“史老板,你看你,你把小区大门堵了,这后面的车可怎么过啊,这样,你叫你的人先把车挪开,放大家顺利通行,至于停车费的事,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史志伟拿腔拿调地道:“咱们有什么事情就在原地商量,等达成共识,你们让我满意了,我马上把车移走,好吧?”   “不是,史老板,在这儿商量?那后面的车……”   顾士宏话没说完,洗脚城老板就听不下去了,拿起对讲机,吩咐他的小弟:“你们听着啊,谁都不要动,就老老实实在原地趴着,什么时候我说行了,你们再开车让路。”   讲完话,他微笑着挥挥手,把劳斯莱斯的车窗升上去,还把帘子拉起来,挡住外面人的视线。   “史老板,史老板……”   顾士宏叫了两声不闻回应,气得跟身后物业的工作人员说道:“他怎么这样呢?不讲道理嘛。”   他不是没跟史志伟解释过,以前的规定是什么?外来车辆5块钱任停,一个月撑死150嘛,搞得对面写字楼里工作的人都把车停到小区里来,找不到停车位的小区业主天天到物业办公室闹,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调整停车费收费标准。   但是解释有用吗?   没用!   “唉!”   就在老头子唉声叹气的时候,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   “爸,谁把门给堵了?”   “顾磊?你回来了。车呢?”顾士宏抬头一看,发现是儿子回来了。   “我把车停路边了,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因为调整停车费的事嘛?”他指着面前的劳斯莱斯说道:“史老板不同意新规,带人把门给堵了。”   林跃呵呵一笑:“我去跟他谈谈。”   老头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得了吧。”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他去谈的话能有好结果?才怪!   “你忘了?当初在法庭上,我跟史老板可是合作伙伴。”   他这么一讲,老头子反应过来,确实,这么看俩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好好说话。”   “放心吧。”   林跃走过去,伸手拍拍车窗。   嘭嘭嘭~   嘭嘭嘭~   布帘一拉,车窗落下。   史志伟看着林跃说道:“怎么是你?你爸叫你来的?”   “你把门堵住,我的车进不来。”   “那我不管,今天物业和业委会不解决我的问题,我就不走了。”   “史志伟,金红把你给甩了,你很不爽,就把气撒到小区居民的头上,要点脸行吗?”   史志伟听完愣住了:“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红就是那个富婆,勾搭了他两个多月,还说带他做大买卖,把洗脚城开到美国什么的,收了他不少礼物和红包,结果前几天突然一句我们不合适,88,就把他给拉黑了。   林跃说道:“展翔说的啊。”   史志伟冷哼一声:“说够了吗?说够了一边儿呆着去,懒得理你。”   当初之所以上法庭做证人,主要是为借此机会破除谣言,取信金红,如果顾磊认为这算交情的话,他只能笑笑,说一句“傻13,你想太多了。” ###第二千一百五十章 不是劳斯莱斯我不砸   车窗无声关闭,帘子又一次拉上。   林跃往后退了两步。   顾士宏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了,行不通的。”   嘀嘀嘀……   嘀嘀嘀……   后面再次传来车辆的鸣笛声。   林跃转身往外走。   “顾磊,你干什么去?”   顾士宏问了两句没有得到回应,以为他去外面搞车了,毕竟停在路边会被贴条的,万紫园小区可是交警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再回头看看排成长串的车流,老头儿快急死了。   “顾老师。”   “啊?”   顾士宏在物业工作人员的指点下转身一看,发现顾磊去而复返,手里还提着一把……锤子?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儿子不是到外面停车了,他是去大门旁边的保安室拿锤子了。   拿锤子?   拿锤子……   拿锤子!   “顾磊,你要干什么?”   顾士宏看着他径直往劳斯莱斯的位置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他高高举起铁锤,重重砸下。   啪……   驾驶室的窗户破碎,玻璃渣喷得到处都是。   啪。   驾驶室后排的玻璃破碎,坐在沙发上的史志伟吓得脸色大变,哇哇直叫,碎玻璃溅了一身,跟个受惊的小鸡一样两手挥舞着,拼命地往右边缩,手里的对讲机也扔到地上,里面响起小弟问他出什么事了的声音。   劳斯莱斯后面堵了一长串,很多司机正在焦急等待,有的把头探出车窗狂按喇叭,有的夹着一支烟不耐烦地吸着,有的在拼命地打电话,也不知道是在跟客户解释,还是在跟家人解释……   反正感觉就是时间过得很慢,本来大家都无精打采的,随着林跃举起铁锤这么一砸,一个个的都不困了,也不闷了,有人伸长脖子,有人打开天窗,还有人直接从车上下来往前跑。   那可是劳斯莱斯,一块车窗玻璃都得几万十几万吧,这小子居然给砸了?   “我了个去,有钱人啊,劳斯莱斯都敢砸。”开福特SUV的光头男手一哆嗦,香烟掉在地上。   劳斯莱斯后面是一辆奔驰C级,车主吓得不敢按喇叭了,还把爱车往后面提了提,生怕自己也卷进去,这玩意儿真出点纠纷什么的,150万的三者险怕是赔不起。   “啊?你干什么?”   “啊?你干什么?”   “啊,你干什么?!”   林跃每敲碎一块玻璃,史志伟就在车厢里无限复读,脸已经白到看不见血色,脑袋上都有玻璃碴子。   直到这时顾士宏才反应过来,他不认识劳斯莱斯的车标,物业的工作人员认识啊,一听这玩意儿就是劳斯莱斯,脸都青了,车的名树的影,儿子给人家把车砸成这样,他拿什么赔?卖房吗?   “顾磊,顾磊……别砸了,别砸了。”   做老子的就差没给当儿子的磕一个了,那一脸着急与肉疼的模样,像有人用刀子割他的肉。   哆。   就在车头前面的小金人被铁锤砸飞,林跃停下来喘气的当口,顾士宏终于找到机会夺走他手里的铁锤,此时外面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群人。   砸二手车的抖音上一抓一大把,砸劳斯莱斯的三五年没有一个,今天小区门口上演如此精彩一幕,这热闹要是错过了,那岂不是抱憾终生?   一个字,爽。   两个字,好爽。   三个字,真TM爽。   看着太解压了,太解恨了。   好狗不挡路,让你丫的堵大门,活该!   很多司机也不着急出去了,围着劳斯莱斯指指点点,就差给林跃叫好鼓掌了。   史志伟一看锤子被顾士宏夺走,自觉性命无忧,赶紧抖掉身上的玻璃碴子从车厢里钻出来。   林跃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挪还是不挪?”   史志伟指着他说道:“我告诉你,你死定了,砸了我的车,你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是么……”   “你这什么态度,哦哟,顾老师,你又要因为儿子出名了,不过跟以前不一样,这次是上电视。”史志伟更换指点对象:“我叫了电视台的人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们业委会和物业是怎么狼狈为奸的,不仅随便提高小区的停车费,还当众砸车。”   大背头,叫驴脸,小肉眼和打理得向内凹的鬓角,色厉内荏的样子再配上一口软不拉哈的上海话,怎么看都很有喜感。   不过顾士宏笑不出来,他都快被自己的儿子气死了。   “那车你也敢砸啊,他一辆车,顶你那宝马几十辆,你啊你,你闯大祸了,这次我跟你姐都救不了你的。”   林跃回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说道:“你是救不了我,可阿姐能啊。”   顾士宏眨眨眼:“你不会又打你姐的钱的主意吧?”   林跃呵呵一笑:“如果我说一分钱都不用赔,你信不信?”   顾士宏表示不信,物业的工作人员也觉得他在开玩笑。   林跃话不多说,走到没了小金人的劳斯莱斯前面,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望史志伟说道:“史老板,这车不是你的吧?”   “这个……不是我的是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车是你从展翔那里借来的对不对?那你觉得展翔和我姐的关系,我把他车砸了,他能找我赔吗?”   “这……”   史志伟觉得自己遇到流氓了。   他怎么能这么干呢?   劳斯莱斯确实是展翔的,他用朋友结婚,要车装门面的理由从展翔手里借到,现在因为堵门,顾磊一气之下把车砸了,展翔如果追究的话……顾清俞会怎么想?   所以展翔只能咬牙吞下苦果,那么骗取信任,直接导致事件发生的他,又会被如何对待?   “顾……顾老师,你儿子这么不讲理,你不管管他吗?”   顾士宏一看史志伟怂了,想起他刚才对自己的态度,把手一摊:“我怎么管?他现在翅膀硬了,当爹的话也不听了。”   这还真不是推卸责任,就看儿子这段日子干的那些事,有一件事听他的劝了吗?   “你可是咱们小区业委会主任,你还是一名老师哎,自己儿子的事,怎么能不管呢?”史志伟很激动,说到最后带上了一丝破音。   叮叮咚……   便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展翔打来的。   再抬头看看车子,就这破样儿,他哪里敢接,随即按下挂断键。   叮叮咚……   手机又响。   他继续挂断。   又响。   又挂。   这样搞了五六次,手机不响了,这儿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展翔不给他打了,改给林跃打了。   “史志伟!”   随着免提打开,扬声器里传来展翔的吼声。   林跃把手机递到史志伟脸前。   洗脚城老板一看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翔哥”。   “我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我手机没电了,再打……再打要关机的。”   “没电了?行行行,我不跟你说这个,我问你,我的车……在你朋友婚礼上还好吧?”   史志伟瞄了一眼八方透风的劳斯莱斯:“放心吧,翔哥,好着呢。”   “好着呢?!”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大喝:“史老板,到这时候了你还蒙我!我好心借给你车去接新娘子,你干什么去了?拿去堵路了吧,还被人给砸了是不是?”   “翔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了?顾磊把照片给我发过来,车牌拍得清清楚楚。”   “翔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车就是他砸的?”   “他为什么砸车啊?你挡别人道了,不该砸吗?”   “翔哥,你听我跟你解释……”   “你去死吧,史志伟。”   史老板打个哆嗦,往后缩了缩头,再看手机屏幕,展翔已经把电话挂了。   呜啦……   呜啦……   呜啦……   远方传来警笛声。   听起来就在小区外面。   这时史志伟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不是展翔打来的,他松了一口气,接通后放到耳边。   前后说了三句话。   他放下手机,指着林跃和顾士宏说道:“我跟你讲,你们别嚣张,电视台的人马上到,等着上电视吧你们。”   呜啦……   呜啦……   呜……呜……呜……   又是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回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儿小跑进门,对着堵住大门的人群喊道:“都让一让,把车挪一挪,你们小区有人打120,这样救护车进不来。”   那边冷笑的史老板眨眨小眼:“救护车?谁叫救护车了?”   顾士宏急了:“你别管谁叫救护车了,赶紧把车挪一下。”   “挪车?现在挪车不就是破坏现场吗?顾老师,为了袒护你儿子,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啊?”   “史老板,人命关天啊。”顾士宏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关心赔钱的事。”   俩人对话的时候,一如史志伟所言,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前面的女孩子也就二十五六岁,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穿马甲,手提摄像机的男人。   “这里,这里……”   史老板对那二人招手。   “你就是给电视台打电话,提供新闻线索的史先生?”女孩儿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句。   “对,我就是。”   这时新来的两个人注意到被砸坏车窗的劳斯莱斯,对望一眼,心情顿时变得十分美丽。   作为一个媒体人,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家长里短,物业和业主的矛盾那点破事,怎么能挑动大众敏感度越来越低的G点?现在有一辆劳斯莱斯被砸了,只要把它当做噱头,还愁不能在社会上引发强烈反响?   万紫园小区……来对了!   “史先生?这是你的车?”   “没错,这是我的车,他们……就是那个……就是他,他爸是小区业委会主任,为了帮他爸,他把我的车给砸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业委会的人跟物业狼狈为奸,用提高停车费,侵害小区普通业主的权利来搂钱,再二一添作五分了。”   别说,他还挺聪明,居然恶人先告状。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的人确实这么怀疑过,史志伟也算说出了大家想讲又不好讲的话。   顾士宏一个中学老师,凡事讲道理,好面子,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事,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史老板,你怎么能这样讲话呢?说业委会和物业一起搂钱,证据呢?没证据不好空口白牙诬陷人的。”   史志伟说道:“这种事还要什么证据,你问问大家,是不是都是这么想的?”   后面的小护士急了:“你们有完没完?能不能先把车挪走,万一病人抢救不及时失去生命,谁来担这个责任?”   别说,她还挺有责任心。   顾士宏说道:“史老板,先别说其他的,赶紧挪车吧。”   “那你是同意降停车费了?”   “好好好,我代表业委会同意。”   从这点看,老头儿还是很仁慈的,身为业委会主任,明明没有收入,还一心为小区居民的健康着想。   “还有我的车呢?赔不赔?”   “这根本不是你的车好不好?”   就在俩人又起争执的时候,一个穿着消防服,带着安全帽的人分开人群走进来。   “怎么回事?谁把车停在这里的?”   在“消防员来了”的议论声中,大家转移视线到史志伟身上。   “是你的车?赶紧挪开。”   消防员很急,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当然有理由这样讲,因为小区四个门都堵了,消防车根本就进不去。   史志伟说道:“消防员同志,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你们小区有住户打119报警电话,我们能不来吗?少废话,赶紧挪车。”   “可是我这个……这车,你看……”   “再不挪车,你这就是阻塞消防通道妨碍公务,如果因此造成居民的生命财产损失,我们将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小护士说话很温柔,消防员说话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史志伟害怕了,万一真像消防员说的那样……死了人,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我挪,我挪。”   他赶紧钻进主驾驶室,忍着屁股下面传来的刺痛发动车子。   按了一下启动键。   没反应。   又按了一下启动键。   还是没反应。   史志伟急了,拍拍这里,踩踩那里,在驾驶室忙的满头大汗都无法点火。   围观人群怔怔地看着他在那儿忙活。   有的讲这车坏的真是时候,有的讲哪里是车启动不了,十有八九是史老板故意搞事,毕竟嘛,顾磊只是把玻璃敲碎了,小金人砸飞了,没有动车子的发动机。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史志伟试了一遍又一遍,结果车子纹丝不动。   消防员已经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儿地问他你行不行。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伴着人群后面传来的骚动,两个戴着大盖帽的民警走到车子前方。   史志伟一看,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先是救护车,然后是消防车,现在警察也来凑热闹?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保安小刘举手说道:“警察同志,警是我报的。”   领头的警察说道:“我没问谁报的警,我问车是谁的?”   “我……是我的,是我的。”史志伟把头伸出驾驶室,跟个奴才一样打招呼。   “你的还不赶紧挪?你看后面堵了多长。”   警衔低的警察说完这句话,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名消防员。   “这是怎么回事?”   消防员说道:“小区有人报火警,说家里失火了,我们接到报警后驱车过来,发现小区四个门都堵了,消防车根本进不去,这不,小区里还有一位家属打120,要送急诊的病人,救护车来到小区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说两名警察刚才还能保持平静,那现在就是义愤填膺了。   “赶紧的,限你在一分钟内把车挪开,不然别怪我们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捕你。”   史志伟都快急哭了,他是真想把车挪开的,可是天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玩意儿不仅启动不了,电子手刹也无法解除。 ###第二千一百五十一章 你也不想蹲监狱吧?   这时林跃站了出来。   “打不着火儿是吗?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史志伟推卸责任道:“还不是因为你把车砸坏了。”   林跃懒得理他,扫了一圈身后人:“人命关天,如果等救援车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来几个人,把他的车掀了。”   什么?   掀车?   这就是他想出的办法?   刚把车砸了,现在又要把车掀了?还有比这更馊的主意吗?   有钱人多数迷信,座驾先被砸后被掀,这一手操作下来,那这劳斯莱斯还能要吗?   “不行,绝对不行。”   林跃懒得搭理他,走到劳斯莱斯旁边,手往下一搭,回头看向警察和消防员。   劳斯莱斯违法在先,他们身负公务,旁边又有电视台的记者跟拍,这时候退缩了,那不是给自己的单位抹黑招骂?   没说的,前面来的消防员招呼后来的同伴一声,走到林跃身边,用手托住车身。   两名警察也不甘示弱,把帽子一摘,过去如法炮制。   围观居民里的热心肠一看消防员和民警都动了,有法律和警察给自己背书,那还怕什么,纷纷撸起袖子走上前。   “来,听我号令。”   “一。”   “二。”   “三。”   “起。”   随着消防员的喊声,劳斯莱斯被掀了个底朝天,大家再用力一推,通往大门的道路只剩下几块碎玻璃,已经不妨碍通行。   史志伟看着前方一幕,整个人欲哭无泪,偏偏他请来的电视台记者还把镜头怼到他脸前来了一个近景特写。   “你们拍我干什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小区业主的权益。”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问话。“怎么回事?这……这出什么事了?”   史志伟回头一瞧,脸更苦了。   “翔哥……”   “什么翔哥?我的车!”   展翔快崩溃了,知道史志伟把他的车开来堵门被顾磊砸了,他就第一时间往万紫园小区赶,本以为尽快赶到把车挪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来了以后迎接他的是这种场面。   “我的车……”   展翔走到被掀翻的劳斯莱斯跟前,看着平时都不舍得开的座驾欲哭无泪。   “是顾磊,这都是顾磊干的,翔哥,你不能轻饶了他,绝对不能。”   史志伟恶人先告状,却被展翔一把揪住衣领,用手指着他的脸:“史老板,还我车,你要不还我车,我就……我就……”   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   “这车是谁的?”   展翔说道:“我的。”   “那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不是,警察同志,虽然车是我的,但是借车堵门的人是他。”   “那你们两个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展翔:“……”   史志伟:“……”   另一边,林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冯茜茜和冯晓琴来了。   “姐夫,这是怎么了?”   “很简单,史老板借展翔的劳斯莱斯到小区堵门,救护车和消防车进不去,大家一气之下给他把车掀了。”   冯茜茜听完哦了一声,没有多想,冯晓琴看着跟警察说好话的展翔和史志伟,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这事儿……怎么那么寸?救护车和消防车同时赶来小区?   怎么那么寸?那当然是林跃想要事情这么寸了。   在电视剧里看到这个情节,他就觉得很恶心,史老板给小区门堵了还有脸接受采访?撇开商户和物业的矛盾不谈,万紫园小区属于大型小区,人口密度大,而且很多都是老年人,这边把门堵了,如果有人突发脑溢血、心脏病,急需120的帮助,结果救护车受阻,进不来,最后因为救治不及时,人没了,责任算谁的?   就算不考虑史志伟对他的态度,对于漠视公共安全的人,也绝对是要重重敲打一番的。   “姐夫,他们说……展翔的车子是你砸的?”   “对啊,谁叫他的车停门口把路堵了。”   冯晓琴的注意力在史老板和收租男身上,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什么?你把展翔的车砸了?你知道那是什么车吗?劳斯莱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顾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败家子儿。”   她恨得牙痒痒,外卖送了一个多月,终于熟悉了这份工作的流程,差评不是那么多了,也能看到进项了,寻思月底发薪水应该能过5000,到时候好好地当着顾士宏和顾清俞的面臊一臊他,没想到宝马车还没出磨合期,又把展翔的劳斯莱斯给砸了。   “姐,姐,你干什么去?”   冯茜茜看到冯晓琴往前走,在后面拉了一把。   “我去求史老板和展翔行行好,放我们一马。”   冯茜茜听说松开手,转头望林跃问道:“姐夫,你……唉,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展翔会要我赔钱吗?”   林跃说了一句引人思考的话,转身往外面走去,大门那边,消防员正在和警衔低的民警指挥交通。   “姐夫?”   “我去挪车。”   大门另一边,冯晓琴走到展翔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告诉他顾磊不知道这车是他的云云,但是没等开口,展翔就一瞪眼,指着她的脸说道:“冯晓琴,我告诉你,别来惹我,我现在很烦,不想跟任何人讲话。”   史志伟也在旁边帮腔。   “冯晓琴,瞧瞧你,嫁了个什么男人,我都替你不值。”   后面的民警推了他的肩膀一把:“说够了没有,说够了赶紧上车。”   “哎,哎,民警同志,你别推的呀。”   嘭,嘭……   车门关上。   冯晓琴看着车窗对面受气包一样的男人脸,很想掐死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公。   这些天来,他每天早晨都要做一份爱心早餐给展翔送过去,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反反复复地示好,求他借钱呗。就看他对待郭强夫妇的态度,对付这种人,只要拉得下脸,硬起心肠搞持久战,早晚有一天他会受不了,选择妥协。   就在她看到希望,认为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能达成心中所想了,好嘛,那个惹事儿精把展翔的车砸了,她还能再提借钱的事吗?再提借钱的事,展翔就能跟她提赔偿的事。   一个多月啊,一个多月的努力就因为顾磊,前功尽弃了!   呜……   警车的排气管喷出一团黑烟,离开非机动车道,并入主路远去,冯晓琴面带刻薄站在原地,眼睛里的恨意要溢出来。   ……   傍晚。   华灯初上的时辰,也是堵车最严重的时段。   虹桥龙柏派出所的民警还在处理万紫园小区四门被堵的案件。   展翔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候处理结果,史志伟满脸堆笑凑上前,被他拿眼一瞪,又一脸讪讪地退回去,继续假装读报,一双小眼珠子却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翔哥,这事儿真不怨我,都是那个顾磊,你放心,这里的事情解决后我饶不了他,一定让他乖乖地把车给你修好,好不好啦?”   “……”展翔不理他。   “好不好啦?翔哥,你说句话好嘛。”   展翔抄起茶几上的法治杂志劈头盖脸砸过去。   “赔,赔,赔你个鬼啊,我让他赔钱?你信不信顾清俞转头把我拉黑。”   “翔哥,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史志伟身手还是不错的,那本杂志不仅没有砸到他,还给他接在掌心,轻轻地放在面前的杂志架上。   “哟,两位,还在呢?吃饭了没有?”   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史志伟偏头一看,发现是顾老二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们出去啊。”   “你?救我们?”   史志伟当然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好心。   林跃冲他微微一笑,拿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朝东墙挂着的电视机轻轻一点。   屏幕打开,新闻综合频道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你们好,今天下午时分,本市万紫园小区发生了一场因为物业提高停车费引发的纠纷,拥有多辆车的小区业主一度将车停到门口,阻塞了小区的交通,这不仅引发了大众对小区物业该不该收取停车费的讨论,还催生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各位观众在遇到类似的问题的时候,需要用什么办法来主张自己的权利,下面请看本台记者在现场发回来的报道。”   主持人讲述完毕,右上角小窗口的画面放大,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消防、警察,以及小区居民同心协力把价值几百万的超级豪车掀翻的一幕。   在掀车者的屁股后面,史老板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随后发现记者在拍他,又跑到镜头前面,对着摄影师大吼大叫。   林跃笑嘻嘻地看着史志伟:“史老板,你出名了啊。”   展翔指指电视,又指指史志伟:“还真是,史老板,你的脸拍得真清晰。”   林跃说道:“史老板,知道网上的人都怎么评价你吗?希望你的闲云阁的业务能够不受影响。”   “你……顾磊!我跟你没完。”史志伟恨不能拿把刀劈了他。   什么人啊,追到派出所来落井下石。   “我好怕怕啊。”林跃拍拍小心肝,先缩头,又微笑:“你看我,差点忘记这里是派出所,身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遵纪守法?呸!砸车的就是你。”   “没错,砸车的就是我,可你问问展翔,他追究吗?”   展翔竭尽全力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追究,不追究,我的车车窗质量不好,自己碎的。”   “你看。”林跃耸耸肩:“车主都这么说了,那能是我干的吗?”   史老板一向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生意人,已经很不要脸了,但是跟这家伙比起来,那真是嫩啊……比十八岁小妹妹的大腿根儿……还嫩。   “对,对,对,你看我,险些忘了正事。”林跃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丢在茶几上:“看看吧,这个,是120拉去抢救的人,这个,是失火的建筑,幸亏是单元楼天台的日光房出事,火势及时控制住了,没有波及到附近住户,不然的话,史老板,你就等着蹲监狱吧。”   “拉去抢救的人?”史志伟仔细一看:“这不是张老太吗?”   “对啊,张老太,她得了卵巢癌,这事儿你不是知道吗?”   是,他是知道,要说别的老人,自然不会有太多问题,换成张老太嘛……为什么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他堵门的时候打120?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总觉得这里面有坑。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救你的啊。”林跃指着单元楼天台过火的阳光房说道:“房子主人跟我关系不错,让我来跟你交涉,这事儿,你说怎么了吧?”   “跟你关系不错?”   “你也可以这么想,小区里的人不愿意得罪你,我呢,除外。”林跃说着,走到面朝房门的沙发坐下:“哦,对了,还有张定国夫妻,没儿没女,也没几年可活了,这种人流氓是惹不起的。”   史志伟一瞪眼:“你说谁是流氓?”   林跃说道:“你如果不够流氓,怎么镇得住那些对捏脚小妹动手动脚的男人呢,是不是?不过这不重要,今天,要么赔偿日光房的损失,要么我跟张定国把你告上法庭,到那时候……可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嘿……   展翔很无语。   之前是这两个人联合起来把张定国两口子告上了法庭,扭脸顾老二又跟张定国穿一条裤子了,要给史志伟搞进监狱,这家伙,左右横跳啊。   林跃不咸不淡地道:“破财免灾的道理,史老板,不用我多讲吧。”   看他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史志伟快把门牙咬碎了。   “多少钱?”   “不多,二十万。”   “二十万?你狮子大开口啊?二十万我都能重新建一个日光房了。”   “对啊,要的就是建一个全新的日光房,这过火的房子,你用着不膈应吗?”   史志伟想起来了,18号楼天台的日光房他见过,就是一个建了十来年,外皮都生锈斑驳的旧棚子,靠东边的玻璃还破了。   “故意的,是故意的,他故意放火!”   “可不敢这么讲。”林跃说道:“我要是把咱们俩的对话录下来,人家告你的时候这会罪加一等的。”   “你……”   “我什么我?当时我爸找你交涉,让你挪车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史志伟语塞。   展翔站起来,拍拍史老板的肩膀:“你现在还觉得顾老二是谁想揉就揉,谁想捏就捏的人吗?听翔哥一句劝,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如果真因为这件事进去了,那里面的人……”   史志伟菊花一紧,恨声道:“好,二十万就二十万。”   咚咚咚……   负责这件案子的民警敲敲门,带着张定国由外面走进来,看看林跃,又看看史志伟。   “谈妥了?”   林跃点点头:“只要史老板的钱到位,我会把和解书送来。”   民警退到旁边,望史志伟和张定国说道:“既然失火方的事情了了,那该你们两个谈了。”   史志伟说道:“谈什么?张老太不是好好地在医院躺着吗?”   张定国说道:“医生说她等待救护车的这段时间,持续的疼痛加重了精神方面的症状,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日子,这期间的花费,史老板,你是不是应该担起来?”   这是要赖上他啊。   还不如像顾老二一样,一口价,来个痛快的。   事到如今,史志伟肠子都悔青了。   感情上,劳斯莱斯变成那副德行,免不了被展翔记恨,以后再想借什么东西,难了。   金钱上,他面对的是一把二十米长的大砍刀,外加割肉用的小锉刀。   还有名声上的损失,现在大家都知道万紫园小区出了一个因为停车费纠纷堵住救护车和消防车去路的,钻进钱眼里的洗脚城老板了。 ###第二千一百五十二章 嫂子腻了,弟妹还是头一遭   “顾磊,你等等我,等等我……”   林跃从派出所出来,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展翔在后面喊他,于是顿住脚步原地等候。   “你怎么出来了?程序走完了?”   “我能有什么程序,只要跟警察说谁的赔偿都不要,我自己去修车,他们当然不会为难我。”   “哦。”   林跃说道:“这种情况……保险不赔吧?”   展翔的嘴角抽了抽,走保险?这TMD人为损坏,又不是意外损坏。当然,如果是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被砸了,他还能找找4S店的熟人,伪造个车祸现场什么的,如今都上电视了,全城……哦不,那可是劳斯莱斯,几百万的车,全国网友都知道上海的万紫园小区有这么一个叫顾磊的牛人,把展老板的劳斯莱斯给砸了,这保险公司能赔就怪了。   “你明知道是我的车还砸?”   刚才在派出所里他问过史老板,对方讲顾磊明知道是他的车,这才有恃无恐拿锤子砸的。   “你打个电话,让我跟史老板讲不行吗?”   “我是在帮你。”   “帮我?砸我的车还说帮我?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林跃说道:“我砸你车,是为了帮我爸出气,那你不追究我的责任,我姐知道后会不会要帮我擦屁股?起码得向你表示一下感谢吧,一顿可口的西餐,一次双人约会,还有我姐的感激,是能拿钱买到的吗?”   展翔认真地想了想,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你说的对哈。”   “所以我是不是在帮你?”   “磊哥,谢谢你啊。”   叮叮咚……   叮叮咚……   他这儿才道谢完毕,装在裤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放到脸前一看,双眼一下子亮了。   展翔指指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意思是你姐来电话了,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拿起电话放到耳边,温柔地道:“喂,清俞啊。”   “……”   “啊,没事了,我在回家的路上。”   “……”   “车没事,没事,没什么大碍,明天我让我在4S店的朋友拉去修一下就好了。”   “……”   “不用,真不用,咱们什么关系,你跟我说钱就远了。”   “……”   “顾磊没错,他做的很对,这要换成我,就不是砸玻璃这么简单了,连人也给他干废了。”   “……”   “对对对,千错万错都是史老板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把车借给这种人了。”   “……”   “哦,你现在广州出差啊?没事的。”   “……”   “好好好,等你回来,提前打电话啊,我去接机。”   展老板美滋滋地挂断电话。   “都被你说中了,哎呀,清俞说明天从广州回来后请我吃饭,还问我想吃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捂住鼻子和嘴,一副乐得找不到北,害怕别人看到笑话他的样子。   林跃小声嘟哝道:“你当舔狗的样子……真美。”   “你说什么?”   “我有说话吗?”   “哦,没有啊。”展翔也没追问,窃喜结束后又换成了困惑:“明天清俞回来……吃什么好呢?”   “我记得福建中路那边有一家提供钓鱼服务的日料店,你可以带她去那儿试试。”   “能钓鱼的日料店?”展翔一拍手:“这个好,这个好……就它了。”   话罢又想起另一件事。   “就吃饭……行不行啊?上次你让我把施源搞到顾昕的婚礼上当司仪,还说会打破清俞对他的幻想,可是前两天我还看到他们在清俞工作的地方见面呢。”   林跃并不意外顾清俞和施源的事。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成不了,成了也得散。”   “上次你也是这样讲的。”   “怎么?你是质疑我的能力?”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我是对清俞没信心。”   林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等她对施源没了念想,就轮到你了。”   “啊?”   “爱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一切,不是吗?”   “对对对,说的太对了。”   林跃:“……”   ……   其实早在电视台报道万紫园小区因为物业改变停车收费标准引发堵车事件之前,林跃怒砸劳斯莱斯的视频就被人放到了网上。   就像电视台两名记者所想,这可不是砸二手宝马,几百万的车就这么刚上去,而且听说车里的人还是一家洗脚城的老板。洗脚城那什么场所?没点关系,没点势力敢开吗?   不到一天时间,“砸车帝”这个词就火了。   当然,也有人叫林跃“硬刚帝”,“路怒哥”——就因为对方乱停车,就敢砸劳斯莱斯,还不够刚吗?这还不够路怒值爆表吗?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进而联想到之前的事迹,把一位患有卵巢癌的老太太告上法庭,要求对方赔礼道歉的主儿,最后还赢了,逼得法院不得不对老太太强制执行,在新民晚报重要位置连续一周刊登道歉信,于是他又多了一个头衔——较真哥。   谁敢招惹快死的老太婆?穷人怕被讹诈,富人怕麻烦,怕丢人,更怕损阴德,他就敢!   一般人看到堵路的是劳斯莱斯,那肯定是躲得远远的,最多躺在地上装下病,露露内裤什么的,他呢,直接上去砸窗户,还把车掀了给救护车和消防车让道。   据留言区的小道消息称,这家伙更是因为堂弟结婚没有给他发请柬,一怒之下大闹婚礼,搅黄了两位新人的婚事,还把一个贪官送了进去。   这还不够较真吗?   耗子扛枪窝里横:“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搞的,倒不是怕赔钱,我怕开劳斯莱斯的弄死我。”   肥沃的泥:“勇气和精神可嘉,但不提倡这么做,普通人敢这么搞,要赔掉腚的。”   Summer:“牛逼我的‘较真哥’。”   国脚1574:“牛逼啥,到自己堂弟的婚礼上闹,咱们中国人讲家丑不可外扬,他倒好,一家人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叫我卡卡西:“就是,就说这砸劳斯莱斯的行为,我要是他爹,面对这样一个隔三差五给自己闯祸的儿子,早就给他气死了。”   我爱罗**手鞠:“楼上的,吃我砂暴送葬。”   “……”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葛玥斜倚在枕头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微博上的帖子。   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商量搬家的事。   纪检部门针对他父亲的调查结束了,念在葛如山认罪态度良好,并积极退赃,最终判了缓刑,这样一来,自由是保住了,但是豪宅豪车好工作是完了,他们必须尽快从这套房子里搬出去。   葛如山看中了一套小两居,邓芳对此心有不爽,也生气她的弟弟,一出事就跟姐夫划清界限,三个月了门都没登过一次,比单位上那些人还势利眼。   葛玥并不关心外面的情况,她的心情很糟糕,因为刚才顾昕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该把离婚证领一下了。   唉!   她叹了口气,手指在手机屏幕犹豫一阵,哒哒哒哒,打出一行字。   糯米兔:“你们搞错了,他不是因为跟堂弟关系不好才这么做的,他是为了阻止一场注定不幸的婚姻,不得不出此下策,陷入恋爱的女人是盲目的,不是吗?唉……”   肥沃的泥:“听楼上的语气,一定有故事。”   国脚1574:“我有酒。”   钞票嘎嘎新:“不是普信酒我不喝。”   国脚1574:“我这酒七万一瓶。”   在距离葛宅10公里的咖啡馆里,孙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两手放到苹果笔记本的键盘,敲下一行字符。   BASTAT:“告诉你们一个可靠的消息,婚礼翻车以后,新郎官儿没有留在现场照顾新娘子,他居然跑去追前女友了,哈哈哈,有意思吧?我真想问问新娘子,这件事她怎么看,不过本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想法,还是放人家一马吧,家庭已经很不幸了,再遇到一个渣男未婚夫,该多难过啊,作为一个女人,挺怕她想不开的。”   葛玥看到这则留言,想了想后给了一则回复。   糯米兔:【@BASTAT】吃一堑长一智,应该会好起来的吧。   BASTAT:希望如此,【加油】【加油】【加油】。   在更远的便利蜂内。   冯茜茜怔怔地看着微博上的讨论,她一般是不玩这个的,平时也就看看微信朋友圈,刷刷抖音什么的,但是同事交班前问她是不是就在万紫园小区住,劳斯莱斯因为堵门被砸的事情她知道不?都上微博热搜了,她这才下了一个微博,看网友们如何评价姐夫的事迹。   砸车帝,硬刚帝,路怒哥,较真哥……   这些在他的身边人看来无法无天,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行为竟然让他成了网络红人。   冯茜茜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那个被姐姐形容为窝囊废,猪一样笨的男人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她很确定,这不仅仅是因为上次被小流氓纠缠,是姐夫帮她把人赶走,还险些因为她被小流氓讹诈产生的感激。   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稳重、踏实、有上进心,节俭自律的男人,把钱省下来预备买房,结婚,以及婚后的育儿,才三十岁就为养老做准备了,反而比不上那些把钱拿来包装自己,花半年工资买一块劳力士,出门范思哲的T恤,古驰的鞋,古龙水涂一涂,化妆品用起来,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在自己身上,甚至欠了一屁股分期款的所谓潮男更得漂亮女生喜欢。   到最后,后者找了个有家底的老婆上岸了,女人也玩够了,不玩了。前者或许在中年时事业有了起色,蒸蒸日上,最后有钱了,人却老了,想玩也玩不动了。   这里也一样,老实,憨厚,脾气好的顾磊是窝囊废,做事无法无天,任性,张扬,谁都不顾及的他又成了洒脱不羁有魅力的代名词。   冯茜茜摩挲着新买的VIVO X20 PLUS,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结账啊?愣着干什么?”   前方传来的声音打断来自新手机的幸福感,她抬头一看,才发现一个十指粗短,年龄在三十八九岁的胖女人指着柜台上放的大瓶可口可乐,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就这一瓶可乐吗?”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偷东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冯茜茜赶紧拿起那瓶2.5升的可口可乐在扫码器上一扫:“7块钱。”   胖女人丢下一张面值五块的,一张面值两块的人民币在柜台上,拿着大瓶装的肥宅快乐水走了。   好想换个工作啊……   冯茜茜扫了一眼货架上的商品,重重地叹了口气。   ……   半个月后。   闲云阁。   “你怎么做事情的?这个月的营业额还没有上个月的三分之二,大后天就要发员工工资了,大大后天水电费,物业费。还有房租,下个月到期,就这个,你让我怎么办?”   史志伟对闲云阁的女经理大发雷霆。   “老板……这……这一阵子客流量明显下滑。”   “客流量下滑?那你不会想想办法,搞点促销活动啊?”史志伟很不爽:“这还用我教你啊?”   “老板,搞了,效果不大。”   “怎么会不大呢?以前那几次效果不都挺好吗?”   “是……是……”   留着短发的女经理支支吾吾不敢明言,跟她的干练外形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史志伟敲敲桌子:“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那……老板,我可说了。”   “说,大胆的说,你不说我才会生气呢。”   女经理说道:“客流量下滑……是……是因为老板你。”   “因为我?”   史志伟自带喜感的脸充满了不解。   “你前些天不是把万紫园小区的门堵了吗?你也知道,咱们闲云阁有不少客户来自小区,我想……他们是记仇了。还有,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一些老客户认出你是闲云阁的老板,在用完卡上的钱后就不续费了。”   女经理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我……我……”   史志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分辩又觉得没用,不分辩吧,又有点下不来台。   “史老板,干什么呢?大老远的就听见你训人的声音。”   这时候楼梯间噔噔噔,上来一个人。   史志伟一看,愣住了:“晓琴,你怎么来了?”   来人可不正是搞得他灰头土脸的顾老二的媳妇儿冯晓琴。   只见她穿着一件印有某团外卖的黄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头盔,鬓角还贴着薄薄一层汗,似乎是刚送完外卖。   “你先去忙吧。”   史志伟屏退女经理,望冯晓琴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史老板,听说最近你的脾气很大,闲云阁的小妹几乎被你呲个遍。”   “还不是因为你那老公。”   “你说顾磊啊。”冯晓琴也不见外,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正好,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昨天我去看张阿婆了,她跟我讲,张定国打120是顾磊让他打的,还讲什么此一时彼一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们如果想报当初在法庭上被你出卖的一箭之仇,现在是很好的机会。”   嘭!   史志伟一拍桌子:“我就说嘛,原来都是他在背后捣鬼。”   说完他又意识到上面的对话有点问题。   “晓琴,顾磊不是你老公吗?你为什么要出卖他?”   冯晓琴示意他不要着急,拿起茶几下面的一次性纸杯,到旁边的饮水机接了半杯水,咕嘟咕嘟喝完,才盯着洗脚城老板的小眼睛说道:“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借钱?”史志伟赶忙摇头:“你也看到了,闲云阁这个月生意很不好,下个月又到了交房租的时间。”   “不是借钱。”   冯晓琴把杯子放下的同时,说了一句话。   ……   与此同时,林跃手里拎着两条鱼走进单元楼,来到二楼拐角的时候,他下意识顿住脚步,因为右手边郭强的家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展翔?   没错,是展翔。   他这儿刚刚确定身份,西户的门咔的一声开了,展翔抱着脑袋被人一脚踹出屋,亲身示范了一回什么叫做“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一头扎在林跃脚下。   “展老板,又来收租啊?” ###第二千一百五十三章 诸天万界帽子批发商   展翔抬眼一看,呵呵笑道:“是啊,是啊。”   林跃问道:“那这脸是怎么回事?”   收租男赶紧捂住刚刚被打的地方:“哦,我开门开得有点急,不小心绊了一跤……呵,不小心绊了一跤。”   作为上海房东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上门收租被房客给打出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当然不能让大家知道了。   “绊了一跤?”   “绊了一跤。”   “疼吗?”   “不疼。”说完收租男又点点头:“有点。”   林跃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展翔想躲,但是没有躲开。   “你拍我脸干什么?”   “发给我姐啊。”   “删了,赶紧给我删了。”展翔从地上蹦起来,伸手去夺他的手机。   这鼻青脸肿的样子要是被顾清俞看到,那不是糗大了?   “晚了,已经发过去了。”   林跃晃晃手机,果然,微信对话框里的图片已经高亮显示,这标志着传输完毕,无法撤回了。   展翔抹了一把脸,表情苦得很。   “你要知道,这样我姐才会知道你受伤了,从而关心你,探望你,带来感情上的亲近,然后升华,这样才会……”   “升华,可别升华了。”   展翔叹了一口气:“完了,我完蛋了你知道吗?出局了,你姐跟那个施源好上了。”   “咦,半个月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还跟我讲,我推荐的日料店不错。”   “那都是老黄历了,哎呀我的清俞啊……”   收租男戴上了痛苦面具。   “所以,你心里苦闷,就跑来找郭强收租,把一腔怨气浇在租客身上?”   “怪我吗?这事儿怪我吗?一年零三个月,他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没交房租了,我不该来要钱吗?还打我?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Stupid!”   这是他从英语老师那儿学来的词,用在这儿……也不知道是在骂郭强,还是在骂他自己。   林跃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绊了一跤吗?”   “啊,这……”展翔这才发现说漏了嘴。   噔,噔,噔……   便在这时,楼下传来有些迟缓的脚步声。   也就三五秒钟,顾士宏的脸出现在楼梯拐角,看到二楼的两个人明显一愣。   “顾磊,你回来了?嚯,哪儿来的鱼,这么大个儿,有五六斤重吧。”   作为一个经常买菜的人,他一眼便估算出儿子手里的两条鲤鱼的斤两。   林跃说道:“今天没事,就去彩虹桥那边转了一圈,钓了两条鱼回来。”   展翔说道:“你还懂钓鱼呢,改天教教我,我得学着修身养性了。”   “被我姐伤得这么厉害吗?”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林跃觉得这货耷拉着眼角念情诗的样子很有喜感。   “清俞?清俞怎么了?”老头子走到二人身边,用一种不待见的眼神打量收租男。   在老头子心目中,展翔绝对不是女婿的人选,他是高尚的人民教师,女儿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在外滩的金融企业工作的精英,都称得上文化人,就连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好歹也混了个中专毕业,展翔呢,高中都没读完就跑来上海闯荡,也就是时代好,运气好,在房价还低的时候开始屯房子,这才有了现在的收租生活,要说个人能力、才情什么的,根本拿不出手。   不客气地讲,展翔就是一个缺乏内涵的暴发户!   “呃,清俞,清俞她……”   收租男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于顾士宏,他是带着三分惧意的,一是因为老头儿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二是因为他自己也认为自己配不上顾清俞,那见了女神的父亲,难免紧张拘束。   “谁?”   突然间,林跃往走廊里面喊了一句,还把脚边放置的,看起来是要卖废品的酒盒子一脚踢过去。   嘭~   东西打在郭强家的门上。   里面传来啊得一声惨叫。   “郭强?是郭强吧?”   随着顾士宏问了一句,房门打开,郭强捂着额头出现在三个人的视野里,后面是他的媳妇儿任铭。   展翔被打出去后,郭强本想过来带上房门,把收租男关到外面,没想到往前一凑,听到顾老二在跟收租男对话,提到了顾清俞什么的,因为顾士宏这个业委会主任就住楼上,两口子对顾家的八卦很关心,就一直把门敞开一条缝在后面偷听,没想到顾老二耳朵好使,一脚踢出,纸箱子怼在门上,门又怼在他的额头,受伤倒是谈不上,不过挺疼的。   “顾老师,顾老师,你来的正好。”   任铭的作为充分诠释了一个泼妇该有的样子,她跑到顾士宏身边,指着展翔说道:“顾老师,你给评评理,他到我家里来,当着我孩子的面动手打人,还威胁我们,说要给我们断水断电,房间里丢死老鼠什么的,顾老师,我那小孩子才六个月大啊,你说他……他怎么能狠得下心哟。”   顾士宏听完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展翔说道:“太不像话了。”   “你,郭强媳妇儿,你这是……这是血口喷人。”   展翔很生气,他哪有动手打人,明明是这泼妇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就掰了她的手一下,郭强便说他动手打女人,两口子硬是一番混合双打给他揍成这样,如今闹到顾士宏面前,他倒成恶人了。   “黄世仁啊,他就是当代黄世仁啊,顾老师,你可得帮我们主持公道。”   任铭哭天抢地地嚎叫,把对门两口子都惊动了,把门推开,往楼梯口打量。   顾士宏说道:“展老板,你不好这么搞的,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房租你就要房租,干嘛打人啊?”   “顾老师,我……我……我真没有打人。”   展翔说的是实话,可是很明显,人民教师习惯站在“弱势群体”一方。   “呵呵,蛮好。”林跃说道:“展老板,你这就不对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打人。”   “你怎么也……”展翔心说你可是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打出门的,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落井下石呢。   林跃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你应该这么做,郭强生了两个女儿,还执意生三胎,很明显是受传宗接代的观念影响,那你就在他孩子上使劲儿啊,任铭要送两个女儿上学吧,郭强要去饭店掌勺吧,趁这时候你就叫开锁的打开房门,这并不犯法,因为房子是你的,而租约早就到期了,你这是回自己家,何错之有?之后呢,你也别动他的东西,就往门口堆酒水,82年的拉菲,茅80,路易十三什么的,再在门口贴个条子,讲房子已经收回当做仓库存放货物,他们要拿自己的东西先给你打电话,当然,一定要拍照留证。你想啊,这两个人肯定不会把你的提醒当一回事,只要他们开门一推,啪,十几二十万的东西碎了,这就叫非法入侵住宅毁坏财物,只要你去法院告,要么赔钱,要么进去蹲几年,你再想啊,郭强这一判刑,任铭养得起三个孩子吗?那肯定就会改嫁了,以后郭强出来,老婆跟人跑了,孩子呢,有个判刑失信的父亲,以后别想在人前抬头,一辈子就毁了。”   展翔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门的大哥大姐好像第一次认识他,就差问顾士宏这还是你儿子吗?他怎么能这么恶毒,怎么能这么阴险!   郭强指着林跃说道:“顾老师,你看……看你儿子说的话。”   “知道史老板因为得罪我爸落得怎样的下场吗?我把他的车砸了,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他呢,赔了二十万给日光房的主人,还有张老太的住院费,这半个月……怎么也花了有几万了吧,所以郭强,在动我的歪心思前好好想想你们玩儿的过我吗?”   “顾磊……”   顾士宏对这个儿子,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又说不听,打吧……已经过了打骂的年纪。   “来来来,顾磊,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向你请教,顾老师,你先拿着鱼上楼。”展翔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鱼递给顾士宏,拉着人跑向一楼。   “顾老师……”   郭强两口子一脸尴尬地笑笑。   “行了,回屋看孩子吧。”顾士宏挥挥手:“有钱的话赶紧把人家房租还一还。”   讲完拎着鱼上楼去。   对门两口子一看没热闹瞧了,也把门一关,继续看抗日神剧去了。   任铭回到屋里,一边抱孩子轻晃,一边说道:“当家的,展老板真要按顾家老二说的做,那我们可怎么办?”   展翔拽着林跃来到楼下。   “喂喂喂,没必要吧,搞得这么僵,再见面多尴尬啊。”   林跃说道:“欠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房租,不说理屈惭愧,还对房东大打出手,这种人值得交吗?”   展翔说道:“怎么好像你才是房东一样。”   林跃仔细打量一眼他脸上的青斑,阳光下更明显了:“收租收成你这德行,果然是上海滩第一人。”   “我那是看他们两个来自乡下,在大城市立足不容易,让着他们,真想做,有一千种方法给他们赶出去。”展翔习惯性嘴硬。   林跃不想跟他废话:“对了,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说吧,什么事?”   “找工作的事。”   “你要换工作?”展翔说道:“这你该去找清俞啊。”   “我给冯茜茜找了份工作。”   “好事啊。”   “可是我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帮她找的。”   展翔被他盯得发毛,张张嘴,指指自己:“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做挡箭牌?”   林跃点点头。   “不是,这事儿做什么挡箭牌,除非这工作不好。”   “黄海银行。”   “黄海银行?”展翔说道:“虽然不是工农中建交五大行,在地方银行里也算不错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不想让她姐知道。”   “冯晓琴?为什么啊?”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怎么干你怎么干就是了。”   展翔还要说话,忽然发现他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便顺着视线往远处一看。   嚯,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刚聊到冯晓琴头上,就看见她从靠近小区大门的二层小楼下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也是老熟人,闲云阁的史老板。   “咦?冯晓琴?她怎么跟史老板在一起?”   展翔看看林跃,再看看远方二人,还以为他会吃醋,结果并没有。   “知道我爸刚才干什么去了吗?”   “干什么去了?”   “物业经理把他叫去的,一个是小区新的停车方案出来了,业主第三辆车和第二辆车的待遇相同,外来车辆进小区停车,一小时十元,六十元封顶。第二个嘛,就是有人在打小区闲置的会所的主意,这是物业经理第二次做我爸的工作了吧。”   “会所?”展翔想起来了,史老板曾不止一次讲过,在大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万紫园小区的会所闲置了十几年,这是严重的浪费:“既然是史老板的主意,冯晓琴干嘛贴上去?”   林跃只是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她为什么这样做,一呢,为了吊史志伟的胃口,那个金红把史志伟踢了,现在正是修复关系的好机会,搞不好以后就有用得着史老板的地方,二呢,在小区里捞好名声,三呢,做给顾士宏看,只要两个人眉来眼去,流言再起,老头儿肯定会想既然注定要去买房,那就赶紧的吧,一旦他们搬出去,离闲云阁和万紫园小区远远的,儿媳妇也就跟那个史老板没了接触机会。   ……   当晚。   距离江苏路不远的一个家常菜馆里。   林跃点了四菜一汤,又让秃头老板从酒架拿了一瓶泸州老窖的蓝瓷头曲,正对门口自斟自饮。   踏踏……   伴着很轻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女孩子走进饭馆。   老板想要上前招呼,林跃挥挥手,意思是来找他的。   “坐吧。”   葛玥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家搬完了?”   她点点头:“搬完了。”   “就剩办离婚证了吧。”   说到“离婚证”三个字,她的脸色有些苦。   早在举行婚礼的前几天,她就跟顾昕领了结婚证,婚礼闹剧过后,一是因为葛如山被调查,她妈找人给顾昕递话,要他照顾她的情绪,过一段时间再提离婚的事,二呢,顾昕那边也不愿意这么做,这么急不可耐地离婚,单位上的人会怎么看他?同学们会怎么看他?还有三,世纪尊邸的房子属于双方合购,需要等到针对葛如山的调查结束后才好视情况分割处置,拟定离婚协议的条款,所以这件事一拖就是好几个月。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约我明天去民政局?”   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他明天正式入职爱蒙,总不能手里攥着结婚证去追前女友吧。”   “他从关工委离职了?”葛玥吃了一惊。   “你们在一栋大楼上班,他辞职的事……你不知道?”   她摇摇头:“我不在原来的单位上班了,调去文化馆。”   “这样啊。”林跃表示理解:“喝点吧,算是庆祝你……和这场婚姻说拜拜。”   “什么婚姻……就像是一场噩梦。”   葛玥并没有拒绝林跃给她倒酒,因为她很信任他。   结婚前警告她顾昕不是良人,婚礼上又做出那样的事情,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微信上逗她笑,不客气地讲,如果没有他的开导和陪伴,她绝无可能相对平和地度过这段困难时期。   “来。”   林跃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悲剧也好,噩梦也罢,总之都过去了,从明天开始,你该面对新生活了。”   葛玥仰起头来,直接干光杯子里的酒水,辣的一脸痛苦模样,却还是把酒吞进肚子里。   林跃劝道:“酒不是这样喝的,这种喝法一会儿就醉了。”   “是你喊我出来喝酒的。”   “行,跟我叫板是不是?”   林跃端起酒瓶给她满上。   “喝。”   她一点不怂,真得端起酒杯一口喝光:“你忘了我爸是干什么的,喝酒是家常便饭,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   林跃不说话了,继续给她倒酒。   半个小时后。   俩人从饭馆出来。   她本就醉了,小风一吹,脸红的像熟透的樱桃。   林跃搀着她来到停在巷子里的宝马车旁:“我看你是故意要把自己灌醉,嘴上说着不在乎了,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呜呜呜呜……   可能是上面的话刺激了她的情绪,两眼一红,哭了。   “怎么还哭上了?”林跃很无语,都说酒壮怂人胆,这喝了酒的人,不仅有胆子干以往不敢干的事,说以往不敢说的话,在情绪上也能起到释放作用。   呜呜呜呜……   不提“哭”字还好,这一提,她哭得越厉害。   “行了,别哭了,先送你回家。”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酒驾不酒驾了,反正普通人的醉酒标准对他来讲是不适用的。   他打开后排车厢的门,把人抱进去,就要去前面开车。   葛玥拉住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之前说的……说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话?”   “娶……娶我的话,等……明天离了婚,我……我就是二婚了,我……爸……也不是领导了……他们……他们不会……不会挑……”   林跃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师奶杀手】、【超级汗腺】、【海王魔方】一个都没用,她就变成这样了。   要不然顾昕小施手段就把她追到手了呢,葛如山和邓芳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不知人心险恶啊。   以前她是没谈过恋爱,男人只要长得不差,几句话就能糊弄得找不到北,现在是遭逢大变,身心难以承受,最需要的就是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给她安全感,像这种角色,父母是做不来的,而他扮演这种角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可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人。”   葛玥呼哧呼哧吹着酒气:“这……这些天……网上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我知……知道,你跟你老婆关系不好,不然……那天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要……要娶我的话。”   林跃看着这个不胜酒力的,身材娇小的,最近过得非常苦闷的女孩子小声嘀咕。   要说嫂子,腻了,这弟妹嘛……还是头一遭。   这婚,暂时不能让他们离啊,有名无实最好了! ###第二千一百五十四章 一血竟还在   翌日。   葛玥艰难地睁开双眼,用手抹了一把脸,感觉头都快炸了,还口渴的不行。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杯,也没有多想,端起来放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水是温的,还放了点……糖?   感觉口渴消了不少,她把杯子一放,重重地躺回枕头上。   虽然还想睡,宿醉的晕眩未消,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家。   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就记得一杯一杯地喝酒了,双沟大曲的青瓷瓶一开始竖着,后来变成横着,最后像个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摆。   她晃了晃胳膊,废了半天力气才把杯子掀开,强撑身体坐起来,看到了白色的纱帘和桌子上放置的温馨提示牌。   不是她的家,是在……酒店里。   她一下子急了,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因为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昨晚跟她在一起的人是顾磊,他是不会害她的。   做了个深呼吸,她偏身下床,然而两腿才着地,就感觉下身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床头。   没力气,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力气,膝盖以下肉眼可见地在抖,还有股子酸麻与刺痛向上蔓延。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穿衣服!   咔……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   她打个哆嗦,浑身肌肉绷紧,拼命地想要回到床上,但是两条腿抖得厉害,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看着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咦,你这什么姿势?”   林跃把装着蟹黄包的餐盒放到桌子上,走到靠近窗户的一边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你别看……啊,你别看。”   “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讲,昨晚的事你一点不记得了?”   听到这里,如同大脑的封印松动一般,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这些画面能够充分解释她为什么浑身无力,为什么两条腿不听使唤。   “我……我……我怎么会。”   她把被子拉过来蒙住脑袋,不敢看他。   林跃说道:“常言道酒后乱性,并不是讲酒有催情效果,而是这玩意儿喝多了,会把矜持,理智什么的抛在脑后,女人是感性动物,实际上受到的影响比男人还要大。”   “别说了,我……我不要听,不要听。”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抗议。   林跃不仅没有住嘴,还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要不要先起来,让服务员把床单换了?”   被子里的人明显打了个哆嗦。   “手机,我手机……”   这时葛玥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从被子里钻出来,左找右找,最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切换成飞行模式的手机,关了小飞机后,看着10+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她的脸由红转白。   这一晚功夫,郑芳给她打了十五通电话,葛如山打了三通电话。   可想而知那两个人会急成啥样。   嘘……   嘘……   她连做两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拨通邓芳的号码。   嘟……嘟……   电话接通。   “妈。”   “玥玥,你昨晚一夜未归,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快急死了。”   “咳,妈……你别担心,我没事,昨晚跟朋友在一块儿喝多了,他们不知道我的新家在哪儿,就……就把我安顿到一家酒店了。”   邓芳知道她今天要去和顾昕办离婚,对于她昨晚借酒浇愁喝大的逻辑没有表露出怀疑。   “那你现在怎么样?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去接你?”   很明显,作为前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老婆,十分清楚喝醉的人第二天起来会是个什么状态。   葛玥刚要说不用,这时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插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会送她回去的。”   “玥玥?刚才说话的是谁?”   听得出来,邓芳急了。   葛玥赶紧拿着手机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住。   “妈,是酒店的大堂经理,他也是一片好心,好了,我肚子饿了,不跟你说,吃完早饭就回去了。”   咚……   联线断开。   葛玥推开被子,气呼呼地看着他。   “记得上次见面,她问我对你做了什么,我说该做的都做了。”林跃一面说,一面点点床单上的痕迹。   她一下子蔫了,急忙用被子盖住。   “下不来地是吗?”林跃把放在桌子上的蟹黄包递到她面前:“趁热吃吧。”   她不说话,也不接,把头歪到一边。   林跃也不生气,微笑道:“想想还挺有意思的,这顾昕忙活半天,钱没捞到,关系没捞到,就连女人……”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这下你知道了吧,他对你就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想攀高枝走捷径。”   葛玥一句话也不说,偏头看着那边。   想想也是,她从小家教好,大学毕业后就到区政府上班,每天跟着父母生活,像夜不归宿这种事指定是不能够的。   林跃只好坐过去,掰了掰她的肩膀:“还记得你昨晚怎么说的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领了证以后就是二婚了,你爸又这样,单位上的人不愿意招你,都躲得远远的,而我跟我老婆关系也不好,你问我那天在万紫园小区说的话算不算数。”   葛玥才匀了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她私下里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私下里想归私下里想,怎么能跟当事人说呢,说这话什么意思?求婚?要拆散别人的家庭?还是说自己家条件不行了,才想起嫁给他来了?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多想,我会娶你的。”   她身子一僵,猛地转身,一脸愕然看着他。   “但不是现在。”   “你……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怕暴露出期待,这么多年受的教育又告诉她应该劝他和冯晓琴好好过日子,总之很矛盾,很挣扎,只能是双脚勾着,双手死死抓着被单。   林跃继续说道:“在我处理完和冯家的事情前,你先不要和顾昕离婚。”   她又是一惊:“为什么?”   “你也看到他是如何欺骗你的感情了,他为什么急于和你离婚?说白了就是想跟孙琦破镜重圆,你不觉得这很下作吗?”   “我……”她犹豫一下:“我没关系的。”   自打婚礼砸了,这三四个月时间,顾昕就没问一句她怎么样了,打电话也是谈离婚和分割财产的事,之前她还委屈怨恨,心里总有个坎过不去,不然昨天也不会喝那么多酒,然而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顾昕,真的是再无半分留恋。   林跃说道:“你没所谓,我有所谓,说起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知道么,顾士海,就是那个差点成为你公公的人,当初他去黑龙江插队,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娶了农村妇女苏望娣(这里搞错了,之前写成张芝华了~囧)为妻,他并不喜欢她,结婚后这么多年,对苏望娣病了,累了,伤心难过了,不闻不问漠不关心,顾昕呢,也差不多,当年高中回到上海读书,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姑姑让给老大的房子生活,幸亏你没有嫁过去,不然苏望娣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姑姑那人不错吧?”   葛玥点点头,她对顾士莲的印象蛮好的。   “姑姑当年把房子让给老大去住厂里的宿舍,和高畅结婚好几年后才买了一套两居室,当年都穷,顾士海不表示也就算了,今年朵朵考上维也纳音乐学院,姑姑要卖房筹学费,现在房子卖了,学费预算减出去后,他们看中了一套距离市中心稍远的房子,钱呢,不够,就找我爸和顾士海借,我爸那儿很痛快,可是顾士海害怕损失利息,一句家里没有闲钱就给打发了,最后还是姑姑跟我姐张口,从那儿拿了三十万。这一对父子……呵呵。”   葛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别生气了。”   她跟顾昕只差临门一脚就结婚了,那自然是接触过顾士海和苏望娣的,就上面说的事情,那两口子绝对做得出来。   林跃握住她的手:“生气倒不至于,就是不能允许顾昕欺骗了你的感情还能全身而退。”   “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今天去民政局办离婚的啊。”   “那你不会反悔吗?”林跃微笑说道:“不如……你就说还忘不了他,无论如何不想离婚。”   “啊?”   “他能欺骗你的感情,那你也欺骗他一回。”   “这么做……好吗?”   林跃把她往怀里一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想让孙琦变成第二个你吗?”   葛玥不敢跟他对视,把脸扭到一边:“我……我试试吧。”   林跃伸手拿过餐盒,捏着一个蟹黄包递过去:“这可是我专门跑到召稼楼的屋有鲜买的。”   葛玥脸色一变,很明显,她听过这家店。   召稼楼离这边……远着呢。   “谢谢。”   她接在手里吃了一口。   林跃点点头,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脸微微一笑。   说服成功。   诸天万界发帽子+1!   ……   半个月后。   万紫园小区。   天气越来越热了,即便是身体素质不怎么好的老头儿老太太,也穿上了轻薄的外套,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选择更凉快的半袖和短裤。   跟往常不一样,今天这群老头儿老太太没有搂搂抱抱一起跳舞,选择坐在会所小楼通往南门中间的广场看京剧。   台上咿咿呀呀合着锣鼓声唱个不停的演员都是史志伟请来的,旁边的横幅和竖幅上是“闲云阁五周年纪念日”几个大字。   其实闲云阁五周年的纪念日早就过了,这么搞都是冯晓琴出的主意。   顾士宏呢,是不同意他租会所的,老头儿固执地认为会所小楼就算是一直闲置,也比租给这个掉进钱眼的家伙好,要知道万紫园小区规模不小,居民的人员构成本就复杂,不好管理,再把会所租出去搞成洗脚城,万一出点事,比如打架斗殴,性交易什么的,责任算谁的?   业委会的人不点头,物业经理自然不敢私自操作租赁事项,史志伟没有办法,就熄了扩建洗脚城的念头,前些日子冯晓琴跑到闲云阁,给他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以闲云阁五周年庆典为切入点,在小区里搭戏台,请专业的演员唱戏给老头儿老太太们听,同时呢,让服务员给小区里的人发免费的洗脚券,这样一来能在很大程度上缓和大家对史老板的成见,在此之后就可以趁热打铁,向小区居民提出租下会所,拿出一层建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计划,以造福整个小区,这样一来,谁会冒着得罪老人的风险阻拦他呢。   既挽回了堵门事件崩塌的口碑,又拿到了会所的使用权,多好。   史志伟认为这是一个好法子,说干就干,于是有了今天一幕。   顾士宏和隔壁老刘背着手站在戏台对面,前方史志伟正跟他的儿媳妇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怎么?生气啊?”老刘揶揄道。   “我生什么气?史老板请戏班子,丰富了咱们小区居民的文化生活,我这个业委会主任当然要举双手赞成,由衷地为小区能有这样的人高兴。”   “言不由衷,言不由衷。”老刘啧啧两声:“我可是听说了,这都是你儿媳妇的主意。”   他指指冯晓琴的背影,竖起大拇指。   “能干啊,太能干了,比你儿子强。”   “老刘,我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你媳妇儿往北走了,她是不是又去童趣公园跟甄家巷那个老王跳舞去了?”   老刘一听,急了,掏出手机就往没人的地方走,想来是给她老婆打电话。   冯茜茜刚下班,正往顾家所在的单元楼走,路过广场时看到前方发生的一幕,对着史老板和冯晓琴的背影发呆,握着肩包带子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咦,茜茜。”   “姐夫?”   她回头一看,发现姐夫由左边的岔道走过来。   “你喜欢听戏?”   “哦不,不是的……”   冯茜茜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看到大姐和史老板有说有笑,想起你讲过的,说大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猜测是不是和史老板有关才停住脚步的吧。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她很想去问冯晓琴,却又怕把姐妹关系搞到紧张和尴尬,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   “对了。”   还好,她的姐夫很快转移了话题。   “工作的事,有着落了。”   “真的?”一听这话,冯茜茜喜出望外,之前他有说帮她物色合适的工作,没想到还挺快的。   “黄海银行,展翔在里面有个熟人,说他们那边正缺人手,学历要求嘛……朋友介绍的可以适当放低,不过必须踏实肯干,认真负责。”   “银行啊?我没问题的。”冯茜茜喜出望外,傻瓜都知道金融行业挣钱多,像银行这种单位,五险一金,周末双休节假日什么的,该有的都有,更为关键的是比起便利店员工有足够的上升空间。   “姐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给你丢脸的。”   她恨不能抱住他亲两口。   “我相信你会的。”林跃呵呵一笑,从兜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等你准备好了打这个电话,就说你是展翔的表妹,对方会带你办入职手续。”   “你对我真好,姐夫。”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激:“谢谢你。”   她的姐夫上一回因为救她,差点被四眼仔讹上,这一次又帮她介绍这么好的工作,再想想坐在宝马车里,看他沉着稳重地开车的样子,怎么也没法和姐姐形容的那个窝囊废联系起来,就像……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不用谢,上辈子吧,多多少少亏欠了你一点。”   “上辈子?亏欠了一点?”   冯茜茜一脸懵逼,等她反应过来,想要个解答时,林跃已经往戏台走去,还跟南门方向走来的两个人挥手致意。   “姐夫,你干什么去?” ###第二千一百五十五章 你真是个贱人   林跃顿足转头,对冯茜茜眨眨眼:“史老板搞出这么大动静,我不得给他加把火,让他的好人好事被更多人知道啊。”   “姐夫,你别……”   她挺担心的,真的,因为这个调调听着十分别扭。   “我这可是为了缓和关系的善举,真的。”   林跃说完这句话不再理她,转身前行。   冯茜茜不放心,走出法桐的阴影,来到还算温柔的阳光下,这时他看到南门来的那个人拿出了包里的东西,一台小型摄像机,而另一个人把话筒握在手中。   这是要……搞采访?   她往戏台看去,发现那些演员已经退下去,史志伟拿着话筒快步登场,小眼睛一眯,眼角的鱼尾纹都在笑。   “各位街坊邻居,趁着演员休息的间隙,我简单地说两句啊,我叫史志伟,是咱们小区内,一位普通的服务行业从业人员,今天呢,是我们闲云阁成立五周年的纪念日,恰巧,也是我母亲的生日,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张慈祥的脸,音容宛若眼前,以前啊,她就在在长宁那边的第二十一纺织厂工作,退休后呢,我给她办了一张健身卡,就在附近的健身中心,我妈很开心,经常去那边活动一下,像跳个舞啊,打打羽毛球啊,玩玩麻将,最后再洗个澡,每天日子过得不知多幸福,可是后来……就不行了,为什么呢?说是附近,其实也有两站地,用走的呢,大夏天的能把人热中暑,冬天会感冒,乘公交车呢,又挤又吵,偶尔还会丢钱包,从那时起,我史志伟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建一个在家门口的活动室,要让大家在里边跳舞,聊天,下棋,打麻将……一定要让这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又精彩,又安逸,哪怕它不赚钱,甚至要往里面贴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哀色。   “只可惜呀,我妈走的早,没有等到这一天,现在,我,史志伟有了能力,我愿意把在座各位,还有咱们小区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当成我的父母善待,没错,这会所,就是我为大家建的。我知道,前些日子因为停车费涨价的事我跟小区里的一些人闹得很不愉快,这件事呢,虽然我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做法错了,现在物业公司把停车费的问题解决了,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错误,并取得了张阿婆和黄老弟的谅解,再就是这个会所了,就当做我表达歉意和真诚的礼物,送给大家,好不好?”   (注:小说里史老板的名字好像叫史黎明,已经写那么多了,再改可能会搞得大家一头雾水,就这样吧,大家知道这个人是洗脚城的史老板就成。)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毕竟吧,没几个人会拿自己去世的母亲来撒谎,很多人认为他说的是真话,表的是真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冯晓琴旁边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冯晓琴冯女士对吧?”   “你们是?”   冯晓琴看看前面一脸笑容的男子,又看看对着自己录像的摄影师,说话的语气多少带点戒备。   “你别紧张,我们是搜狐网的记者,之前史先生维权的事在网络上引发了不少反响,这次呢,得知他为咱们小区的居民带来很多福利,便想着过来做下采访,也算是为这样的正能量之举做点宣传。”   话说得很好听,不,应该讲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蹭顾磊砸劳斯莱斯新闻的热度?冯晓琴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呢,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后,她反倒放松下来。   “哦,搜狐网的记者,你们好。”   “我们刚来的时候,看到你带着史先生的雇员在发洗脚券,想来你应该是史先生的朋友吧。”   “没错,我们是好朋友。”   “可是,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好像听人议论,讲你跟砸史先生车的那位顾磊顾先生是夫妻关系。”   果然,他们还是想挖掘顾磊的事情。   也是,一个小混混认识到错误,为小区老人谋福利实在不够新鲜,要让新闻更具故事性,得把关系搞乱,情节搞复杂,那么作为顾磊的老婆,她不站自己老公,去帮史老板,这个操作就耐人寻味了。   如果说,假如啊,顾磊砸劳斯莱斯并不是因为车子挡了进小区的路,而是因为他的老婆和车主有一腿,这事儿捅到网上,会发生什么?舆论肯定会像一锅煮沸的水,热度能把人烫伤。   有些记者,哦不,妓者,他们不就愿意干这种事吗?   她往右后方瞄了一眼,顾士宏一脸气愤站在那里,而街坊老刘正急匆匆离开,记者所谓的听说,十有八九是来自他们的谈话。   冯晓琴呵呵一笑:“是,顾磊跟史老板闹得有点不愉快,我觉得吧,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小区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太僵了不好,就想着能不能从中说合,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这不,史老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苦于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呢,看到小区的会所闲了十几年,一到下雨就漏水,有次冬天刮大风的时候,上面的牌匾掉下来,差点砸到附近经过的人,我公公呢,是小区的业委会主任,时常教导我们要跟街坊邻里处好关系,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把想法一提,史老板就一口答应下来,讲这个办法好,他要把会所修缮一新,建成周边最好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用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男记者呵呵笑道:“冯女士,万紫园小区的居民有这样的中国好邻居,可真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情,你这儿一说,搞得我都想让爸妈搬到这个小区来住了。”   “好啊,我代表我们小区的居民举双手欢迎。”   冯晓琴眼睛里带着光,要论说漂亮话,她一点不虚,早年间卖保险的经历可不是白给的。   她抬头看看正往台下走的史志伟,嗯,虽然这么做有点喧宾夺主,但是这么好的出名机会,不把握住就可惜了,这么一搞,一呢,可以气气顾士宏,老东西一直从中作梗,不同意物业公司把会所出租给史老板,现在她出主意,借着闲云阁五周年店庆的名头,又是送洗脚券,又是搭戏台慰问小区里的老人,再把问卷调查的操作亮出来,大家拿了好处,自然要给史老板面子,顾士宏这个业委会主任,还有什么话说?他要再不同意,就能发起动议把他撸了。   二呢,报道一出,她也有名气了,作为老婆对标一下那位就知道惹事生非的老公,让大家看一看,他有多么不成熟不着调,而她……又是多么温柔贤惠有爱心,遇到一个这样的老婆就知足吧,还整天勾搭堂弟的前女友前妻什么的,也太不要脸了。   三呢,让万紫园小区的老年人感激她,认同她,要知道这是个老小区,上了年纪的人呢,一般都是房子的正牌主人,而那些年轻人,比如郭强、任铭这类,很多都是来自外地的打工人,所以在这个小区,只要得到老年人的认可,你绝对可以横着走,看以后还有没有人讲她嫁进顾家属于高攀。   “晓琴,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史志伟台词都没念完就急匆匆走下场,要问为什么?他又不瞎,当然看得见摄像机,而且话筒下面还贴着搜狐网的LOGO,那可是很有名的门户网站哎,他又是搭戏台,又是在上面慷慨陈词,为了什么?不就是扭转大众对他的看法吗?现在媒体的人来了,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给自己打广告的机会。   “史老板来了,他们是搜狐网的,来采访咱们闲云阁。”冯晓琴赶紧给他们做介绍。   “哦,你好,你好。”史志伟满脸堆笑,甚至带点谄媚的热情。   在后面一点的地方,顾士宏满脸不爽,一肚子闷气。   刚才老刘走的时候又噎了他一句,讲史志伟不仅把会所包了下来,是不是连他的精明能干的儿媳妇也一起包了。   在更远的地方,冯茜茜看着那两个记者,不知道姐夫什么意思。   他不是跟史老板关系很紧张吗?为什么要安排记者过来采访?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坑?   ……   三个小时后。   顾家。   咔得一声轻响。   房门打开,冯晓琴由外面走入房间。   顾士宏本来在沙发上看报,见她进来摘掉眼镜。   “以后没事不要跟那个史老板走太近。”   “怎么了?”冯晓琴说道:“我还不能有几个朋友吗?”   “你交朋友没问题,可是也要在意一下分寸和小区里的人的议论吧。”   冯晓琴一面换鞋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以前不是也有人传我跟史老板的闲话吗?怎么没见你在意?”   顾士宏说道:“那是空穴来风,我当然不会在意,可是今天,你看你跟他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知道街坊们怎么说吗?”   当公公的要儿媳妇跟一个男人保持距离,可见他是真的很在意。   “怎么说?”冯晓琴把钥匙往鞋柜上一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爱怎么说怎么说,比起管我的事情,你还是好好管管你的儿子吧。”   顾士宏的表情有点难看:“你又不是没看见,哪次吃饭的时候我没说他。”   “那得有用才行啊。”她又把那件灰色卫衣挂好,这才回头说道:“你要是嫌我在这里住着碍眼,把钱给我们出去买房啊,这样就不用生气了。”   说完又小声嘀咕一句:“姑姑买房你一下子借出十几万,儿子买房就装聋作哑,还好意思责备我?”   顾士宏给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顾磊把从顾清俞那里借来的80万给了他,还讲不买小二居,要买就买三室的,让冯家也出一部分钱,哪怕是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呢,冯晓琴后来讲家里的房子卖不出高价,在中介那里挂了好久,也只有一个开价三十万的,人家讲她家是平房,住着不舒服,只肯出这么多钱,便又跟顾士宏借钱,要他把用来养老的五十多万先借给俩人,反正是给儿子嘛,又不是给外人,等买完房子,以后的日子再慢慢还给他就是了。   放在以前,他没准儿就心软了,但是顾清俞告诉他,顾磊现在不比从前,万一哪天真跟冯晓琴离了婚,这钱借出去再想要回来就难了,所以买房这件事,顾家多出一点没问题,毕竟是为了两个人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但是多出的数额太大的话是不行的。   他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便硬起心肠没借。   “玉莲跟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她把房子卖了,买家定金都交了,如果这边看中的房子付不出款项,让他们一家三口睡大街吗?玉莲的性格我清楚,等买家的钱一到账,肯定会还钱的。还有啊,我现在讲的是你跟史老板的问题,你不要转移话题,在一个小区住怎么了?你只要离他远一些,那些闲话自然就传不下去了嘛。”   便在这时,林跃由卧室里走出,打着呵欠进了洗手间,应该是刚刚睡醒,尿急去放水。   冯晓琴的火腾地一下窜上来。   “我为什么要离史老板远远的?他有钱,又有商业头脑,搞不好哪天能帮我介绍一个赚钱的路子,我不跟这种有能耐的人接触,指着你儿子赚钱把房子买了?”   咔。   突然间,通往走廊的门开了,顾清俞背着一个古驰的蓝色包包走进客厅。   “爸?晓琴?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在走廊里就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冯晓琴说道:“正好,阿姐,你来评评理,顾磊的工资多少钱?扣掉五险也就5000出头,我出去干一个月外卖多少?7000块,我一个女人都比他挣得多,就这他非但不觉丢脸,这一天天的,还净惹事,就说上次把史老板和展翔得罪了,我去给他擦屁股,给人家赔礼道歉,出出主意表示诚意,爸跟我讲,你别跟史老板走太近,街坊邻居说的话好难听,你说……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顾清俞听明白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顾士宏更是无话可说。   冯晓琴很得意,她等这一刻好久了,就是要臊臊顾家人,让父女二人看看顾磊多么没用,她谁也没靠,出去做外卖员,一个月挣的钱都比她的男人多。   唔……   林跃放完水从洗手间出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7000块很多吗?”   “你一个月到手5000的人好意思看不起7000?”   说起这件事,冯晓琴是很自豪的,一个八年没出去工作的家庭妇女,出去适应了两个多月,靠送外卖月入7000,这不一般的,顶三个在便利蜂打工的冯茜茜了,就连何姐都对她竖大拇指,讲她厉害。   “那你这7000块到今天剩下多少?又给家里花了多少?”   “……”   “不敢说剩多少?是花超了吧。”   她当然不敢说剩下多少,因为这7000块里起码2000块给了爹妈和冯大年。   林跃说道:“来,冯晓琴,我给你算一笔账。小老虎上补习班,钢琴的1200,英语的1500,现在你不管孩子,都是爸接送,给他做饭,这事儿交给当过老师的爷爷做总比午托班的员工更上心对吧?那你知道午托班一个月的收费是多少吗?3000块,孩子日常花销,买个书本零食衣服什么的,500总要的吧?再加上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得顿顿有肉,每天喝奶,一个月怎么也得1200吧,这些加起来一共多少钱?7400块,咱们俩平均一下就是3700块,再说你,上海的房租多贵呢,万紫园小区你门儿清,10来个平方的一人间最少也要2600,就算你跟我合租,一人1300,还有水电费物业费燃气费网费,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一个月150总有的吧,哦,还有吃饭,你只在家吃早餐和晚餐,那一个月总也要1000块,这样算下来,3700+1300+150+1000,等于6150块,就这还没有算看病买药、交通、电话费、朋友聚餐、买衣服和日用品的钱,那你觉得你的7000块够用吗?你的7000不够用,那是谁替你补上这些开销的呢?人呐,只要父母愿意,啃老也是一个选择,但是要有自知之明,要懂得感恩。说我没用,好吧,就算我没用,但我会投胎啊,负责任的父亲,爱护我的姐姐这都是我的资本,你呢?你有什么?所以说像你这种一边啃着顾家的老,一边自以为是的所谓比老公还能挣钱的儿媳妇,挺贱的!” ###第二千一百五十六章 听,你女儿叫我老公呢   想起电视剧里顾磊死后冯晓琴自食其力出去挣钱的情节,林跃就觉得好笑。   普遍而言,男人的车技好于女人,体力也好于女人,在广州、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男外卖员想要挣到七八千,那也得早出晚归,靠时间熬,月薪过万不仅要靠运气,看区域,还得考虑天气方面的因素,夏天炎热的时候,冬天寒冷的时候,不怕中暑挨冻到处跑,那能多得一些。   女外卖员肯定要比平均水平低一些,冯晓琴才做了一两个月,路还没跑熟,顾士宏给她转买菜钱和小老虎的学费,就一副我不要你顾家的钱的模样,编剧想表达什么?满足女观众代入大女主的爽感吗?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上海立足,如果不想过低人一等的生活,月入过万才够及格线。   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这样做,仔细想想的话,她应该是吃准了顾士宏舍不得唯一的孙子小老虎。   “说话啊?你刚才不是挺得意的吗?一个月7000块的收入,好高啊。”   林跃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哦,我还算漏了一项,你这个嫁到大城市的女儿,按理说要给父母一点养老钱吧,我记得冯家还有一个上中学的男孩儿,叫什么来着?冯大年,我很怀疑你父母的收入能不能供上他的开销。”   冯晓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仅仅因为他说的有道理,主要是她有点怂,害怕被翻旧账,以前顾磊的工资卡是放在她手里的,给老家父母转钱的事顾磊从不知道,也不过问,现在嘛……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说话了?不服?不服你也投个好胎啊,不服那就从现在开始,以后的花费咱们两个AA制怎么样?”   “……”   林跃冷笑道:“反正我都有好几个月没碰你了,现在你家务事不做,孩子不管,要你这老婆何用?”说完还用侮辱性的目光仔细打量她的身体:“据统计,一般家庭度过七年之痒,夫妻双方年过35,一个月做两三次那事都算多的,而你这种老货,海鲜市场200块随便挑,别说每月补贴你几千块,就算一千都不值,因为500块的LF,26岁以下的大有人在,还能换着玩,所以你告诉我,娶你这样的女人干什么?”   “顾磊,你放屁!”冯晓琴恼了。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男人把自己跟那些出去卖的相提并论。   “顾磊!”   “顾磊,别说了!”   顾士宏和顾清俞也认为他说得太过,这些话,真的是有点离经叛道了,而且当着父亲和姐姐的面说,蛮尴尬的。   林跃并不理睬,继续说道:“夫妻有感情,彼此的价值才可以不用金钱衡量,没有感情,整天勾心斗角的话,那跟路人何异?既然是路人,那自然是要谈利益的,既然利益为先,肯定要货比三家了,这逻辑有错吗?”   还真不能说他有错。   只能讲不够尊重女人。   可是……以利益为基础建立的关系,也只需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剩下的事情,就是用钱说话了。   顾清俞头都大了。   有些话吧,能摆到台面上讲,有些话吧,不能摆到台面上讲,偏偏这个弟弟也不知道怎么了,性格突变以后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用词那叫一个不留情面,都是诛心之言。   “你……你……”   “我?我什么,你要跟我离婚?说啊,把话说全了,别吞吞吐吐的?”   听到这里,冯晓琴反而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险些惊出一身冷汗,这家伙八成是想激她说出“离婚”这两个字。   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离婚,她亏大了。   叮叮咚咚……   还好,手机及时响了,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现场的紧张气氛和她的尴尬。   冯晓琴拿着手机走到一边。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   “派出所?”   “……”   “怎么可能?我就是一片好心,阿公不吃外卖,我把自己做的食物分给他怎么还成违法犯罪了。”   “……”   “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冯晓琴挂断电话后也不说话,急匆匆地奔向门口,一手拿外套,一边去穿鞋。   林跃调侃道:“这到手的7000块还没捂热乎,500就没了。”   冯晓琴没有理他,打开门走了。   顾士宏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了?话没说完就急着离开。”   顾清俞说道:“没听懂,好像是……送外卖起了纠纷,别人把她告了。”   “不严重吧?”老头子还挺热心。   林跃说道:“你没发现吗?冯晓琴早起做便当,一做就是好几份,她一个人吃得完吗?如果吃不完,分给了谁?或者说卖给了谁?入口的东西没有相应资质能随便卖吗?”   父女二人这下听明白了。   顾清俞叹了口气:“她怎么能这么干呢?”   林跃说道:“咎由自取。”   电视剧里冯晓琴给老人送饭被对方的儿子告了很委屈,他倒觉得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给自己一个遮风避雨的家的顾士宏和老太太做饭,觉得委屈,心里难受,给外面不认识的老头儿老太太做饭,从头到尾客客气气,热心到像对亲人一样,果然,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就是你不顺着我,一直为我付出,往日所有的好,从家人那里占得的便宜,比空气还廉价。   顾士宏说道:“顾磊啊,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真想跟她离婚?”   “不行吗?”   “你跟她离了,小老虎怎么办?”   “给她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造孽!造孽啊!”   “不舍得?那我再给你生一个小小老虎怎么样?小孩子才好玩儿,长大很无趣的。”   “你……”   老头子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连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林跃转头看向顾清俞:“阿姐,你这次回家是有事吧?”   “啊,是,爸,我是回家拿户口本的。”   顾士宏的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户口本?你要户口本干什么?”   顾清俞故作镇定地道:“买保险。”   “买保险?”   顾士宏一边小声嘀咕买保险为什么要户口本,一边往里屋走去,剩下林跃和顾清俞在客厅,他呵呵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笑容……   她总觉得弟弟的表情有点怪。   “给你。”   这时顾士宏从卧室走出来,把户口被递给她。   “那我先走了。”   顾清俞不敢在家里多呆,换上鞋,拎起包,打开房门走出去。   她当然要赶紧开溜,因为在这件事上撒谎了,她找顾士宏要户口本根本不是为了买保险,而是拿去和施源领证。   之所以偷偷摸摸的,原因有二,首先,顾士宏对她的期望很高,当初打算通过假结婚来获取买房名额,老头子就很不高兴,找到她家里说事儿,现在对象换成施源,一个要房子没房子,要学历没学历,还背了一身债的男人,老头子肯定不会同意。其次,顾磊上次在顾昕的婚礼上明确表示不想她跟施源交往,依照弟弟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知道俩人要结婚,搞不好又会玩个大的,所以俩人一商量,偷偷地把证领了,这婚礼呢,也不办了,等一切尘埃落定,生米煮成熟饭后把一家人叫到一起吃个饭,那时回天乏力,父子二人也只能接受了。   单元楼上,林跃站在天台,看着顾清俞上了停车位上的大众新能源,嘴角微微翘起,结婚好啊,不结婚他怎么整治施源和那个神经病妈呢。   ……   翌日。   林跃把葛玥送到文化馆,看着她上楼后返回停车场,正准备给兰森玻璃的周总打电话,这时一个女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磊!”   他抬头一瞧,乐了。   前方堵路的原来是他的便宜丈母娘邓芳。   “找我有事吗?”   邓芳说道:“我问你,葛玥喝醉那天,在旁边说要送她回家的是不是你?”   林跃自然不屑否认:“听力不错,你说对了,是我。”   “你……”邓芳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扬起手来就要打人,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脸上,直接给抽得趴在引擎盖上。   这一巴掌把她给打懵了。   脑瓜子嗡嗡的,耳朵像是被棉球堵住,双眼视物忽远忽近,连续晃了好几次头才觉得好受一点。   这是下了重手啊!   他居然敢打她!   那天葛玥回到家里,虽然装得一脸自然,好像晚上就是喝醉了,再没发生别的事情,但是作为过来人,从女儿走路的姿势,还有说话时的表情变化,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女儿被人给睡了,还是生平第一次的那种“睡”。   再联想起电话里男人的声音,酒店的大堂经理?很明显,女儿是在隐瞒对方的身份。   而她对那个叫顾磊的男人的印象太深了,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足以做出判断了。   这小子睡了她的闺女,见了面不仅不理屈惭愧,反而动手打她?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呀!   “你敢打我?姓顾的,你居然敢打我?”   又是这句话,林跃心说你们能不能换个台词?打丈母娘耳光什么的,对我来讲跟送膈应人的男角色绿帽一样熟练,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林跃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追着我跟葛玥来到这里的吧,看着我把你女儿送进文化馆,这时候出来堵我,百分之百是为了让我离她远点,以后别再见她。”   “……”   他说的没错。   这几天察觉到女儿经常在饭桌上看手机,似乎是在等待某个人的通知,只要微信一响,便匆匆吃完面包和煎蛋,快步离开家门。   她看到女儿眼睛里有光,嘴角含笑,连步伐都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   一个家庭落魄,又被喜欢的男人抛弃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表现?于是今天做熟饭后她来到小区外面等候,看着葛玥上了一辆宝马X1,随后她让出租车司机一路尾随,来到这边,亲眼目睹二人一起走进文化馆,女儿挽着他的手的样子,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   这还了得?   顾磊搞砸了女儿和顾昕的婚礼,虽然后者确实渣,可前者也好不到哪里去,砸劳斯莱斯,告将死老太太这种极端行为就不说了,单说他有老婆孩子,又比葛玥大好几岁,还没有学历和好工作,这事儿就不成,绝对不成!   啪……啪……   林跃拍了拍手,像是要把掌心沾的粉底拍掉:“所以你不怀好意而来,还扬手打人,我为什么不能扇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在邓芳看来,这不道德。   “我是不会同意玥玥跟你在一起的,绝不!”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一点没有官太太的雍容范儿。   林跃拿出手机,翻开他跟葛玥的聊天记录怼到她的脸前。   “瞧瞧你女儿对我的称呼。”   邓芳捂着脸仔细一看,怒火快把天灵盖掀飞了。   30秒前,葛玥给他发来一则消息。   “老公,我开始工作了,你开车小心点。”   都开始叫老公了……   这两个人的进展是光速吗?   邓芳气得浑身哆嗦,一方面替女儿害臊,一方面恼得不行,都老公老婆这么叫了,那他是不是应该以面对丈母娘的姿态面对她?不说毕恭毕敬,起码得有礼貌吧?   “很生气对吗?”林跃说道:“人呐,得有自知之明,葛如山已经不是土地规划局的副局长,是一个缓刑犯,你呢,也不是局长夫人,就是一个被人当笑话看的中年妇女,这种情况下,你能指望体制内的男人娶你女儿?可能吗?”   “你配不上她。”   “配得上配不上主要看她,不是看你。”林跃把她推到一边:“不要挡我开车。”   “姓顾的,你别想再见她。”   “第一,就像之前说的,我对她什么都做了,你的威胁很可笑,第二,如果你想让她再伤心难过一回,请便。第三,我如果说,我很抢手,你信么?”   呜……   宝马车的引擎发出一道沉稳的咆哮,轮胎碾过路面,发出咯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尤其刺耳。   邓芳看着拐角亮起的刹车灯,表情变幻不定。   葛如山出事,葛玥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瞧刚才微信上的聊天内容,再联系现在的状态,她是真不忍心做恶人,可是不做恶人,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跟一个结婚有孩子的人不清不楚?在贪官女儿的标签旁再多一个小三的称谓?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   五天后。   香格里拉大酒店,福临门鱼翅海鲜酒家的包厢里。   今天的聚餐是顾清俞发起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选了一家豪华餐厅。   老太太坐在面对包厢门的主位,右边是顾士宏,左边是顾士海和他的媳妇儿苏望娣,顾士莲、高畅和朵朵才到不久,可以说屁股还没捂热。   “士宏啊,我听说晓琴前几天送外卖被警察抓了?是洗脚城那个史老板把她领回来的?”   苏望娣一向如此,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士宏的脸色很不好看,冯晓琴给外面的老头儿老太太分便当,只收取成本价,未想到一老头儿对儿子说了这件事,批评儿子就知道给他点外面,对父亲不上心,不孝顺,当儿子的恼羞成怒,就给冯晓琴举报了,派出所把人召过去以后,批评教育一番,罚了500块钱,让通知家属领人,但是因为冯晓琴刚刚和顾磊吵了一架,她让警察给史志伟打电话。   于是这件事的结果是闲云阁的史老板把她领回,而且这事儿吧,也不知道是谁多嘴,很快便在小区里流传开来。   先是张老太传史老板一直在等冯晓琴的闲话,后面顾磊怒砸史老板座驾,接下来是冯晓琴帮闲云阁搞五周年庆典,还上了网媒本地频道的热点新闻,再加上到派出所领人的也是史老板,小区里的人会怎么议论两个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不客气地讲,顾士宏作为公公,又是万紫园小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第二千一百五十七章 我和你老婆是很好的朋友   “大嫂,顾昕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顾士莲注意到老太太的表情也不好看,知道她也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赶紧转移话题。   “顾昕刚才来电话,得等一会儿才能到,路上堵车。”   苏望娣回答完毕,又把话题拐了回去:“士宏啊,我跟你说,你不管是不行的,她要是真的跟那个姓史的跑了,那你以后还怎么在万紫园小区抬头做人,是不是妈?”   她还问了老太太一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在担心老太太受这些流言蜚语影响。   顾士宏在旁边生闷气。   他不是顾磊,做不出抽大嫂嘴巴子这种事,而且这么多年,苏望娣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某种程度上讲,对她说话的调调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高畅看不过去,想要帮顾士宏反讥老大和老大媳妇几句,未想顾士莲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显然不想老公多嘴。   他有点不爽,瞪了老婆一眼,要知道他们买房可是多亏了顾士宏父女。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多少也能理解老婆的担心。   今天是侄女邀请大家过来吃饭的,现在主人还没到,这万一爆发争吵,那不是让顾清俞难堪?而且这是婚礼事件后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张饭桌上,快半年了……不容易啊,所以还是忍忍吧,毕竟苏望娣一向如此。   “大伯母,我听说顾昕辞职了?不在区关工委上班了?怎么?是那边的工作不好吗?”   房门处人影一闪,顾清俞从外面走进包厢。   高畅和顾士莲微微一笑,心说苏望娣的克星来了,以前苏望娣说话难听,顾清俞总会阴阳怪气地怼回去。   顾士海本来在笑,听到她这样讲,笑容有点僵。   要知道顾昕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区关工委成为公务员,可以说是两口子最骄傲的事情,现在顾昕从区关工委离职,以后两口子还怎么跟人吹嘘儿子是公务员呢?   要知道这里是中国,公务员可是职业鄙视链头部的存在。   “清俞。”   包厢气氛有点尴尬之际,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苏望娣和顾士海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人……怎么那么面熟。   过了有一阵子,俩人对望一眼,想起来了。   这人不就是给顾昕和葛玥主持婚礼的司仪吗?当时还说了好几个黄段子,逗得台下来宾哈哈大笑。   他怎么来这里了?还亲切地叫“清俞”?   不只苏望娣和顾士海,顾士莲、高畅、朵朵,包括老太太和顾士宏,也是一脸茫然。   顾清俞大大方方一笑,拉过面带局促的施源的手,给家人做介绍:“他叫施源,是我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一出口,好像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一块巨石,包厢里的人表情各异。   顾士宏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起大前天顾清俞到家里要户口本,讲什么要买保险,他还纳闷买保险为什么要户口本呢,现在看来是瞒着他去跟这个叫施源的男人领证了。   要知道顾昕的婚礼他也是去了的,顾士海两口子认出了施源就是那时的司仪,他当然也能想到。   怪不得顾清俞不敢明说。   自律、漂亮、能力强、工作好的女儿,万紫园小区居民人人艳羡他有一个好女儿,结果嫁了一个搞婚庆的,这说出去不好听,更不好看啊。   顾士莲面带忧虑看了二哥一眼,看来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妹妹自然是了解哥哥的,知道他身为人民教师很难做到当场翻脸掀桌子,只能把闷气憋在心里,还得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女儿顾清俞,儿子顾磊,那真是……没有一个是让长辈省心的主儿。   苏望娣乐了。   老大家的女儿投行精英,他家顾昕公务员,顾士莲的养女考上维也纳音乐学院。   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彼此攀比是普遍现象,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人生基本定型,那还能比什么?答案很简单,两个字,儿女。   读书的时候比成绩,高考后比大学,大学毕业后比工作,到了结婚年龄比另一半,再往后就是比谁的钱多,谁生的孩子乖巧可爱打小不凡了。   刚才顾清俞还用顾昕受准岳父影响,被逼得混不下去从单位离职怼她,现在倒好,找了个这么差劲的老公。   “我说清俞怎么想起来在这么贵的酒店请客吃饭,原来是为了向我们报喜啊。”   顾士海在一边补充道:“大侄女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咯。”   这话说的,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上次顾昕娶葛玥,顾磊闹了那样一出,这次姐姐结婚,嫁了个司仪,这要是大操大办,搞不好他如法炮制再来一次,那乐子就大了,干脆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结婚证一领,请家人吃顿好的,报个喜,介绍一下,这样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   “我们来晚了。”   伴着小老虎的一声“爷爷”,冯晓琴和冯茜茜从外面走进来。   “晓琴来了。”顾清俞呵呵一笑,赶紧让座:“去里面坐吧。”   “咦,这位是?”   冯晓琴发现了施源,看着很眼熟。   “哦,他是我的老公,施源。”   又是两个下巴掉在地上,小老虎也怔怔地看着那个面色很不自然的男人。   三天没见,她居然结婚了?这好像是顾昕婚礼上的司仪吧?   “坐吧,阿姐。”   顾清俞又让了让,冯晓琴这才反应过来,坐到顾士莲后面,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老虎,又拉着冯茜茜坐到右手边,没给她的老公留空。   苏望娣注意到这个细节,眉开眼笑的。   “阿姐。”   终于轮到顾昕登场了,跟冯晓琴和冯茜茜也就前后脚。   “顾昕,你来了,快入席吧。”   顾昕走到苏望娣旁边坐下,虽然没有直接发问,不过还是对施源投去好奇的眼神。   “眼熟吧?就是你跟葛玥婚礼上那个司仪。”   苏望娣往儿子脸前凑了凑:“哦哟,现在不得了,你应该管他叫姐夫了。”   顾昕大吃一惊,看看顾清俞,再看看自己的爹妈,确信上面的话属实后,一脸尴尬地冲施源笑了笑。   “晓琴,顾磊呢?他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服务员过来询问顾清俞上不上菜,她趁机问了一嘴。   屋里热,冯晓琴正在给小老虎脱校服,听到这句话后眼皮也没抬:“车钥匙在他那里,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   苏望娣碰碰顾士海的胳膊,朝冯晓琴努努嘴,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要知道这次聚会,可是顾清俞做了很多思想工作的结果,当然,他们对顾磊的态度也略有松动。   顾昕和葛玥的婚礼没有办成,就这还被单位上的人疏远,不得不选择离职呢,这婚真要结了,可想而知家里会多个怎样的累赘,从这一点来看,顾磊确实帮了他们家一个大忙。   “哎,清俞啊,爱蒙……投资……什么来着?哦,爱蒙证券,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伯母,我就是从爱蒙出来的,去年吃饭的时候还说过呢。”顾清俞知道这场家宴必然会惹出很多麻烦,但这是一个必须要迈过去的坎儿,为此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苏望娣得意洋洋地道:“顾昕现在去爱蒙上班了。我儿子啊,就算不当公务员了,混得也不会差的。”   “那恭喜大伯母了。”   顾清俞瞄了顾昕一眼,知道他是奔着孙琦去的,为这件事,她刚入行时的师父辛迪还问过她顾昕的情况。   “阿姐,你这就不够诚实了,如果我没记错,顾昕的组长辛迪女士是你的师父吧,孙琦一个普通职员怎么可能在招人的问题上有发言权,如果不是你在辛迪面前说顾昕的好话,他想进爱蒙,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吧?”   随着一道揶揄的声音,林跃走进包厢。   顾昕能进爱蒙是顾清俞帮忙说话的结果?   苏望娣和顾士海面面相觑,连他们的儿子也是一脸错愕。   “顾磊,这……你怎么知道?”   顾清俞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跟他讲过这件事,那他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然而话刚问完,她脸上的表情变了,不是因为上面的话题,是因为弟弟顾磊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葛玥!   她看到了葛玥,顾士宏、顾士莲、高畅、朵朵等人也看到了葛玥,那脸上的表情,比知道顾清俞和施源偷偷领证结婚还夸张。   林跃说道:“既然阿姐说一家人吃个饭,我寻思顺路,就把葛玥接了过来。”   顾昕的脸很黑,宛如裹着一层乌云。   顾士海夫妻同样一脸难堪,嘴上快能挂香油瓶了。   “顾磊。”   顾士莲频使眼色。   “咦,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两个不是还没离婚么?”   他说得没错。   顾昕和葛玥确实没有领小绿本,可这都是因为葛玥死缠烂打,不同意离婚啊。   “来,坐,别挡人家上菜的道。”   林跃拉着葛玥坐下。   有意思的是,他靠着顾昕,左边才是葛玥,也就是说,他把人家夫妻隔开了,而正对他的人是……冯晓琴。   冯茜茜算是外人,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姐夫是几个意思啊?   顾清俞感觉头都大了,她想过亲爱的弟弟会搞幺蛾子,也提醒施源硬着头皮也得把这餐饭吃完,然而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会来这个。   服务员同样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上完菜后啥吉利话都没说,转身离开的同时,把包厢门也一并带上。   冯晓琴冷冷地看着他,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葛玥,来,吃这个,东星斑,很贵的。”   林跃旁若无人地夹了一筷子鱼到葛玥的盘子里。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撇,多少有点尴尬。   就像他说的,丑媳妇儿早晚都要见公婆的,今天的事就当给大家提个醒,打打预防针。   她很高兴,鼓足勇气来了,可是真到了吃饭的时候,又觉得很尴尬,很难为情。   “顾磊!你太过分了。”   冯晓琴忍无可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了小老虎一跳,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差点噎到自己。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老公会跟葛玥发生关系,之前顾士海到家里探望老太太还说呢,讲葛玥死皮赖脸缠着顾昕,就是不跟他办离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葛玥对顾昕远未死心,可笑他在小区单元楼下说什么没人愿意娶你,我愿意娶你,结果葛玥根本没往心里去。   如今他还利用了葛玥的不死心,把人家带到顾清俞组织的家宴上恶心苏望娣一家。   不仅如此,还坐到那两个人中间,用这种方法来反击她在派出所的时候给史志伟打电话求助,而不是找自己的公公和丈夫去领人所引发的热议。   关键是当着孩子的面这么搞,太气人了。   林跃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兜里拿出一个大红包。   大家以为他要给顾清俞,然而并没有,他把红包递到高畅面前。   “姑父,听说新房布置的差不多了,再有三五天就能住进去了,只可惜公司明天要我出差,得在外面呆十天半个月的,没法登门庆祝,这里有三千块钱,算侄子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呢?顾磊,你把钱收回去。”顾士莲知道自己的侄子有几斤几两,3000块,半个多月工资没有了,这当然不能收。   “姑姑,你就拿着吧。”   林跃冲高畅使个眼色。   “士莲,这是侄子的一片心意,咱们就收着吧。”   他竟然伸出手去,把那个红包接过去揣进怀里。   “高畅,你这……顾磊挣点钱不容易。”   “我们也不容易啊。”   高畅是冲顾士海说这句话的。   老大两口子低着头,脸有点阴。   侄子给姑姑搬新家随礼3000块,那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呢?起码得5000吧,顾昕如果单身,这钱可以不随,关键是没领离婚证,这乔迁红包是给还是不给呢?   “高畅……”   顾士莲有点生气。   高畅瞪了她一眼,对老婆的死心眼儿很无语。   傻瓜都看得出来顾磊是在给顾士海一家难堪,是,3000块对顾磊而言太多了,但是当姑姑的,还愁不能把这钱拐弯抹角地还回去?比如逢年过节的时候多给小老虎一些钱了,买吃的穿的用的了。   至于顾士海的礼金嘛,那没说得,肯定是不折不扣地笑纳了。   “阿姐,我刚才在走廊里听到大家议论,你结婚了?”林跃又把目标对准顾清俞和施源。   “啊,是。”   “唔,先斩后奏,突然袭击。”   “也不算是吧,我请大家吃饭就是说这件事的。”   “施源是吗?”   林跃看向顾清俞身边的男人,说起来,这剧里面的男性角色除了顾士宏都挺奇葩的,顾磊窝囊,展翔舔狗,顾昕冷血,施源龟毛,还有史老板,一个开洗脚城的会缺女人?就算好少妇这一口,那应该从28-35岁这个年龄段下手吧,TMD居然重口到对一个38岁的准中年妇女念念不忘。   施源拘束一笑:“对,我是叫施源。”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对吗?”   “对。”   施源的笑容有点僵硬,两人第一次见真是太……别开生面了。   “知道你现在给人什么感觉吗?一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施源脸上的肌肉在一下一下地跳。   来这里前,顾清俞给他打过预防针,讲弟弟顾磊很可能会对他发难,所以一定要忍耐,反正结婚证都领了,俩人现在是合法夫妻,只要他们坚定立场,家人最多不爽一阵,发泄一场,等气消了,也只能认头妥协,就算彼此不待见,以后少见面就是,毕竟和她生活的是他,不是弟弟和爸爸。   然而即便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很生气。   跟顾清俞认识以来,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吃软饭”这个词。   林跃继续说道:“如果老老实实吃软饭,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做到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还挺喜欢这种人的,但是有些人吧,说是自尊心强,实际上是自卑到骨子里的家伙,偏偏还自不量力,拒不自省,喜欢逞能,一意孤行,你跟她结婚?结果早已注定。说起来,阿姐嫁你,纯粹就是为了满足小时候的幻想。”林跃突然一脸戏谑地道:“外滩投行圈流传着一个段子,讲的是默里盖尔奎因的女高管喜欢给前男友穿上白衬衣,黑皮鞋,近视镜玩角色扮演,这应该是照着你小时候的样子来的吧?” ###第二千一百五十八章 姐夫疼你   这下连老太太也HOLD不住了。   “顾磊,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是,大家都很不爽顾清俞嫁给施源,可是事情已经这样,没必要为了拆散他们两个就说这样的重话吧。   “顾磊,有什么话回家说。”顾士宏就差直说让他给姐姐留点面子了。   “阿姐,我说的不对吗?”林跃看着压抑着怒气的顾清俞和一脸震惊的施源说道:“这是外滩投行圈都知道的事情,爱蒙的JACKY刘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基本上只要同时认识你们两个的都被他善意地提醒过,所以你觉得能守住这个秘密吗?让他早点知道,总好过以后知道。”   他又有理了。   他总是有理!   冯茜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直说敢言居然怀着一份佩服。   顾清俞说道:“顾磊,我知道你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但是你应该想得到,我既然把奶奶,爸,大伯父大伯母,姑姑姑父,朵朵,还有你和晓琴叫到一起说这件事,就表明了我对他的态度,不管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也改变不了我要跟他一起生活的想法。”   “吃啊,今天的家宴,你只管吃好喝好。”林跃又把一只带黄的大闸蟹放到葛玥的盘子里,这才不慌不忙地擦擦手,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施源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阿姐把你介绍给了我们,那你带她去见你的父母了吗?”   施源:“……”   顾清俞看看顾士宏,表情有些局促:“哦,他们家在装修房子呢,他爸妈……这不是显得重视你闺女吗?”   很明显,这话是说给老头子听得,为施源还没有带她去见公婆做解释。   “还在撒谎,你问问他,他妈是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把他介绍给黄妹妹的女儿?”   施源一直谨记老婆的嘱咐,做一个微笑的哑巴,然而事到如今哑巴还能维持,微笑嘛,早没了。   顾清俞回头看去,发现他没否认,也没打算解释,这么看来,上面的话十有八九不是空穴来风。   “顾磊,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林跃谑笑道:“一个住YP区老弄堂,每天跟老鼠蟑螂做斗争,担心雨天会不会漏水的老太婆看不起投行的高管,那你觉得,嫁给他能幸福吗?”   “别说了,别说了。”施源终于忍不住了,脸色很不好看,表情有些扭曲。   林跃撇撇嘴,不以为然,一直以来他挺欣赏自强自律的男角色的,但施源是个例外,电视剧里他跟顾清俞结婚以后,对于你的财产我的财产一直分得很清楚,一个家庭的意义都搞不懂的男人,也真是够奇葩的。所谓夫妻,不就是要相互扶持吗?今天顾清俞一年能挣几百万,把时间回调50年呢,怕是进大狱的命,历史是在轮回中前进的,没有永远的兴盛,也没有永远的强大,而施源根本没有夫妻一体的想法,全部作为都是在向外界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好像他的结婚对象不是顾清俞,是身边人的看法,还有那可怜的自尊,哦不,应该说自卑。   “一直把自己当成破落贵族端着,要我说,上山下乡那些年改造得就不彻底,像这种老货,早点死掉对身边人才是最大的回报。”   “你闭嘴,给我闭嘴!”   施源恼了,他怎么可能接受别人诋毁自己的母亲,哪怕便宜小舅子说的都是事实。   “施源。”   顾清俞拉了他一把,但是没有拉住。   施源冲到林跃身边,本来是要去揪衣领,谁想林跃二话不说,一拳过去正中下巴,随后反手一抓,往前带的同时用脚一绊,快一米八的男人一下子被按到地上。   一拳,两拳,三拳……   拳头如雨点一般打在身上,疼得他不断招架,拼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顾士海都看傻了,苏望娣的心突突地跳,因为她回想起顾磊左右开弓扇她耳光的一幕。   姐姐宣布结婚的当天,小舅子把姐夫揍了。   这也……太生猛了。   冯茜茜抓着小老虎的手,也不知道是害怕外甥被波及,还是这样做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顾磊,顾磊。”   顾清俞和葛玥一个往前推,一个把林跃往后拉,这才将不断厮打的两个人拉开。   施源终于从地上起来了,不过已经是鼻青脸肿,衣衫凌乱,再不复小白脸的光彩样。   “顾磊!你太过分了!”   这次说他过分的人换成了顾清俞,她冷着脸,拧着眉,一脸生气的样子。   “以前我跟冯晓琴闹别扭的时候,你给我分析来分析去,陈说利害,还经常怪我不听你的话,今天换成我给你陈说利害,你又是什么态度?”   顾清俞被他讲得一愣。   林跃看向摆着一副“丧”脸的施源:“不服啊?不服你问问他,我哪句话说错了?”   “……”   “施源,我们走。”   顾清俞在气头上,听不进他的话,饭也不吃了,扫了一眼顾士宏和老太太,拽着她的新婚丈夫走了。   一场本该喜庆的家宴不欢而散。   ……   十分钟后。   在回家的路上,高畅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这大侄子可真是个妙人。”   顾士莲瞪了他一眼:“少说风凉话。”   “我这怎么是说风凉话呢?结婚啊,还是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你让投行高管嫁给一个导游司仪,如果顾磊说的那个施源的家庭情况属实,那大侄女这下嫁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顾士莲没有接话,转头看向后排座椅玩手机的朵朵:“朵朵,以前妈总教育你跟你姐学,但唯独这种事,以后可不能跟你姐学。”   ……   另一边,顾士海爷俩在前面走,苏望娣在后面走,臃肿体型配上带风的小步伐,回头率贼高。   “哎,我说,今天的戏真是太好看了,你说这顾老二,把他姐姐给得罪了,会不会逼着他还钱啊?那宝马车可是用清俞的钱买的。”   顾士海和顾昕都不说话,前者在心疼钱,再有几天顾士莲搬新居,这礼金少说也得5000块。而后者在生葛玥的气,他可不想孙琦知道两人还没离婚,万一误会了该怎么办?   “这清俞也是的,找了那么一个男人,啧啧啧,看她以后还怎么挺着胸脯对别人指手画脚。”   “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啊?”   “我的话你们听到没有啊?”   “……”   顾士海父子不搭理她,地铁站外等车的人倒是给了这个满嘴大碴子味的中年妇女不少关注。   ……   “姐,顾清俞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找姐夫要钱啊?”冯茜茜很担心,要知道顾清俞可是顾家的大财主,这次顾磊一点面子没给她留,天知道顾清俞小心眼儿起来能做出什么事。   冯晓琴以为她是怕顾清俞把放在顾士宏手里的80万要回去,那样买房子的计划就泡汤了:“应该不会吧,顾清俞要是这么做了,老头儿要气死的。”   冯茜茜看看自从离开酒店就拉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的顾老头儿,心想他现在就是一座活火山。女儿辜负期望,嫁了个导游,儿子又一意孤行,揍了姐夫,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媳妇,这老头儿,实际挺难的。   “姐,你说姐夫会不会跟葛玥……你看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   “不会的,大伯父前些天还跟老太太埋怨,说葛玥就是不同意离婚,这葛家以前也是区里有权有势的家庭,现在脸都不要了。今天顾磊把她请来,就是为了恶心顾士海一家,还有故意气我的。”   冯茜茜听说,浑身上下都放松了。   冯晓琴继续择菜,随口问道:“你最近挺关心你姐夫的事啊?”   “呵,啊,他跟以前变化那么大,想不关心都不行。”   “对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还好了。”   在这件事上,冯茜茜隐瞒了实情,她的工作并不好,因为前些天好不容易拉了一个大单,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师父的业绩,她在考核单上的排名依然是倒数第一,月底前如果不能往上一步,怕是要丢工作的。   “这件事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展翔,周末的时候我买只鸡炖一炖给他送去。”冯晓琴还以为银行的工作是展翔帮妹妹找的:“这样的工作机会不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知道了,姐。”冯茜茜把盘子上的水珠擦掉,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说出心里所想:“姐,你跟史老板的事,是不是真的?”   “史老板?”   “就小区里的人都在传的。”   “怎么可能。”冯晓琴说道:“我跟他……史老板那个人猴精着呢,他就是利用我来恶心顾家。”   冯茜茜还是有几分怀疑,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冯晓琴除了和史志伟有一腿外,还能做什么对不起姐夫的事。   “不过啊,今天的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冯晓琴把择好的韭菜放进水槽的塑料盆里,看着窗外的天空小声说道:“买房的事情不能拖了。”   冯茜茜知道她在怕什么,姐夫不比从前,今天买宝马,明天砸劳斯莱斯,后天连顾家的大财主的新婚丈夫都敢拳脚相向,还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吗?得尽快把房子买了,免得夜长梦多。   ……   “别往前开了。”   葛玥叫停车子。   林跃知道她是怕邓芳和葛如山看到。   就像上次在地下车库里说的,葛玥下班回家,邓芳就跟她摊牌了,不同意她跟自己这个有老婆孩子的人来往。   葛玥据理力争,讲他会和冯晓琴离婚的,邓芳自然不信,还威胁如果两人再见面,就禁她的足,至于工作嘛,真想上也可以,去她舅舅的房地产公司。   她被逼无奈,只能告诉他以后不要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了。   “你就那么看不上施源吗?就因为他没有你姐优秀?”   葛玥没有立即下车,跟他聊起了宴会上的事情。   “当然不是。”林跃说道:“他如果能安心吃软饭,我怎么可能反对他们的婚事,这人婚姻观和人生观有很大的问题,再加上那个神经病一般的拖油瓶老妈,娶个市井小妹还好,跟阿姐结婚……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离。”   葛玥说道:“唉,事情闹成这样,你们姐弟,以后见了面……”   她摇摇头,面有苦意。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用为我担心。”   “知道这样你还在宴会上跟施源动手?”   “我就是这样的人,凡事只求一个念头通达,既然看不惯,为何要虚与委蛇?”   林跃心说你妈肯定没告诉你那天在地下停车场被我扇耳光的事,连未来丈母娘我都敢打,揍一个注定会黄的姐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葛玥拿他没有办法,摇着头说道:“你可真任性。”   “我姐跟我比也没差,父亲和弟弟都反对她嫁给施源,她不是也偷偷地领证结婚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前她交了好几任男朋友,都让对方打扮成施源的模样,现在找到正主儿,一起生活段日子,等到儿时的幻想破灭了,她自然会从这个爱情魔咒中解脱出来,不然的话,她会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一辈子,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你就不担心她吃亏上当?”   “吃亏?你是指离婚造成的伤害吗?就我对施源的了解,这个男人为了感动自己,在结婚前跟阿姐做了房产公证,还有结婚后收入归个人所有的声明书,所以就算离婚,阿姐也不会有财产上的损失。再说孩子的问题,阿姐的工作那么忙,生孩子便意味着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她会非常谨慎地对待,施源呢,他妈有尿毒症,要换肾才行,还背着一百万的外债,工作也是拿不出手的导游,像他这种状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要孩子的。”   “啊?他家那么困难还要跟阿姐分这么清楚的?他们……还是夫妻吗?”   “所以说这个男人的婚姻观有很大的问题,而且是没法改的那种,跟他那个神经病妈一模一样。我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改造这种人,就随他们去咯,只当阿姐又玩了一个小白脸,反正就算她是二婚,也有一个人不在乎,愿意包容她,爱护她。”   “你是说……展翔?”   她以前听顾昕提起过,讲这个上海滩有名的收租男追了顾清俞整整十年。   “对,就是他,虽然模样长得一般,不过人挺好的。”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所有人都认为他很鲁莽,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现在看来,所有的鲁莽背后,都有着一份细腻的心思。   “哪有。”   这当然是谦虚了,不过有一点他没告诉葛玥,那就是除了上面的考虑,他得给自己找点乐子,顺便完成主线任务啊,电视里顾清俞对于顾磊,大事小事都要管,这边他得一改常态,多多介入姐姐的生活才好。   “那我走了。”   葛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跃拉住她的手,指指右脸:“亲一个再走。”   “真讨厌。”   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他一口,拎包下车,美滋滋地往小区大门走去。   林跃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正准备开车离开,返回万紫园小区,这时候有人握住副驾驶的门往外一拉。   门打开。   一个人钻进驾驶室,往副驾驶一坐。   林跃先是一愣,然后乐了,因为闯入自己车里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葛玥的老爸。   便宜丈母娘堵完便宜丈母爹堵,挺有意思的。   林跃放开脚刹,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又抽出一支递过去。   葛如山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   他也不矫情,拿着火机给自己点着,吸了一口后说道:“外面挺热的,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葛如山说道:“不长,也就一个多钟头。” ###第二千一百五十九章 小姨子要上位   “哦,还行。”   还行?   让一个50多岁的人在太阳下晒一个多小时,他居然说还行?   要知道现在的葛如山可不是以前的葛如山,没有专车遮风挡雨,出行也得跟普通市民一样挤地铁,赶公交。   “你带玥玥去哪里了?”   林跃落下车窗,手伸到外面点点烟灰:“去见她丈夫去了。”   “她丈夫?”   葛如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记起葛玥在法律上还没有跟顾昕离婚。   这也是他跟邓芳不理解的地方,按理说如果女儿和这个家伙好了,那应该痛痛快快地跟顾昕离婚才是,为什么对方好几次找他谈离婚的事,葛玥都不答应呢?   今天俩人又去见顾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林跃看着挡风玻璃那边被城管撵得乱跑的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淡淡说道:“顾昕可以始乱终弃,欺骗葛玥的感情,她就不能还以颜色,实施报复吗?”   报复?   葛如山一开始没听明白,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懂了。   “你们……你们……”   他指着林跃说道:“你不是顾昕的堂哥吗?这样做……不觉得很过分吗?”   站在葛如山的立场,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葛玥报复顾昕的行为,但是考虑到顾磊和顾昕的关系……双方的父亲可是亲兄弟,堂哥给堂弟戴绿帽这种事一旦暴露了,那是会搞到一家人都做不成的。   他自然无法理解林跃,别说他本就看顾士海一家不顺眼,就是作为穿越者的身份,也不会在意当前人设的亲属关系,最多对于印象好的角色给予一定的耐心和优待,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资深穿越者,如果每个世界都在亲属关系这方面沉溺太深,时间久了会精神分裂的。   所以还是那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但求念头通达,莽就完事了。   “邓连杰是你的小舅子,自从你出事后,他连门都没上过,你应该经常跟老婆发牢骚,说没这样的弟弟吧?所以呀,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葛如山说道:“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不对的起他们?”   林跃说道:“我还以为你来找我谈话是问我什么时候娶你女儿的,嘿,没想到是劝我回归家庭的。”   葛如山没有在意他调侃的语气,一脸严肃说道:“你配不上玥玥。”   林跃把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饶有兴致地打量便宜岳父几眼:“知道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是谁吗?”   “谁?”   “你老婆。”   “……”   “那你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吗?”   “什么?”   “她一定没有告诉你,她在地下停车场挨了我一巴掌。”   葛如山脸上的红腾地涌现,起手去揪林跃的衣领,谁曾想动作做到一半,一只拳头先怼在他的脸上,直接给揍得头偏向另一边,撞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整个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她一巴掌,你一拳,一个丈母娘,一个丈母爹,不能厚此薄彼啊。”   葛如山头很晕,但是神智还在,听到这句话肺都快气炸了,作为曾经的土地规划局副局长,他哪里受过这个,何况对方的身份还是要娶他女儿的人。   “仔细想想,丈母娘我扇了不少,丈母爹还是头一次揍,不过你应该庆幸有一个好女儿,而且是我要娶的女人,不然你以为区区缓刑就能赎罪吗?我的判罚标准可是比法律严苛多了。”   这副代表人民审判你的语气,原本没理的举止一下子变得有理了,还是公理正义的伙伴那种。   呼……呼……呼……   葛如山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他。   无法无天?   离经叛道?   六亲不认?   无理搅三分?   还有,这车下还是不下?就这么挨了一拳,又很难咽下这口气。   这时林跃伸出手去一弹,烟屁股打着转飞出去,正好落入左前方驶过的一辆收垃圾的三轮车的车厢。   “想想挺有意思的,你老婆说我配不上葛玥,你也说我配不上她,那你们问过她的意见没有?而且关于这件事,谈判筹码在我这儿,而不是你们那儿。”   葛如山不解:“什么意思?”   “你应该让你老婆问问葛玥,这个月的例假是不是推迟了。”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小朋友不知道,大人都知道。   葛如山的脸像刷了一层腻子粉,要多白有多白。   他的女儿……怀孕了?   “你……”   葛如山又一次扬起拳头,然而被来自主驾驶的逼人视线一瞪,怎么也落不下去。   林跃拍了拍方向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葛如山是来解决问题的,未想到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更严重了。   他推开车门,失魂落魄地走下去,站在人行道眼望小区,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面该怎么跟邓芳讲。   呜……   宝马车在他身边驶过,一股淡淡的尾气味捅进鼻子。   半个小时后。   林跃开车回到万紫园小区,在靠近南门的地方正好有一台帕萨特驶离泊位,他就没往里面开,直接停在了前车开走的地方。   上海,不,应该说全国的一二线城市都面临停车难的问题,万紫园小区属于老小区,不像新建设的住宅都有地下停车场,再加上一些付费停车的外来车辆,即便不久前才把收费标准提上去,车位照样难找,所以有得停就不错了,对比停在单元楼下,也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   “哎呀,你们看,会所的装修进度真快呀,史老板说到做到,用文人的话讲,叫什么来着?行动派。”   “对的,等会所建好以后,我们这些老姐妹就有跳舞的地方了,不用在前面那个小广场,夏天受热,冬天挨冻,不得了哟。”   “我听说,史老板要装中央空调的啦,光装修预算就是二百万,二百万喏,大手笔的呀,我家那口子总说开那种大的按摩店和足疗店的没多少好人,现在也不说了。”   “我跟你们讲,这事儿要感谢冯晓琴的,没有她,史老板根本租不来会所,顾老师就给按下了。”   “你们说,顾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好事情干嘛要拦。”   “好处费没到位对不啦?”   “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你说,他明明可以在家里舒舒服服呆着,为什么要接业委会主任的活儿,要说里面没有油水,我不相信。”   “对的,对的,我老早就这么说了。”   “这还得谢谢冯晓琴,她如果没有帮史老板搞问卷调查,顾士宏不会点头的。”   “张阿婆,你跟史老板的关系不是很差吗?还在医院住了那么多天,怎么现在又帮着说好话了?”   “晓琴跟我讲的啦,史老板都当众承认错误了,我还在医院呆着,浪费闲云阁的钱,万一会所装修没钱了,对大家都不好的,我觉得她说得对,就叫张定国办了出院手续,唉,其实啊,我早住够了,里面又闷又丧,还没人跟我玩,还是回到小区好,没事下楼跳个舞,看多久电视也没护士管,多自由啊。”   “……”   几个老太太坐在凉亭里闲聊。   林跃偏头一看,果然发现会所一楼的门开了,台阶前面的空地上停着几辆小货车,后面还有装修公司的广告贴,几个农民工正在往下搬运砂袋和乳胶漆什么的。   他呵呵一笑,继续往前面走。   “哎,话说回来,这史老板对冯晓琴……”   一个背对他的老太说到一半停住,因为对面一脸褶子的老姐妹儿看到后面经过的林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张老太回头一看,用手理了理耳边的散发,阴阳怪气地道:“这有的人吧,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有那么好的老婆在家里,还天天到外面沾花惹草,这要放在以前,是要割鼻子挖眼睛的。”   林跃想起一个词,叫狗改不了吃屎,看来之前的亏还没吃够。   他也不说话,就对着亭子里的几个人指指点点,一二三四五地在那儿数。   一个头发烫出羊毛卷的老太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先点点数,心里有个准备,等你们死了好送花圈。”   “你个小赤佬,怎么说话呢?”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那些有退休金,有大把时间和精力的人最忌讳的一个字就是“死”,林跃这么说话,他们当然受不了。   “不喜欢啊?那行,说个你们喜欢的,工作日你们在楼下浪,周末你们也在楼下浪,那么喜欢浪,你们死的那天我请几个男模到你们的单元楼下跳脱衣舞,热热闹闹地送你们人生最后一程好不好?”   有的老太太已经气得浑身哆嗦,有的在找砖块石子什么的准备丢他。   “姐夫,快走。”   随着身后传来的提醒,冯茜茜拽着他的衣服疾步离开凉亭区域。   “你理那些人干吗?他们一天天的没事干,除了跳广场舞,就是嚼舌根了。”   “就是觉得挺有意思。”林跃看见她背着包,还换上了工作服:“这天都黑了,你不在家吃晚饭,去做什么?”   “哦,我约了一个客户谈生意,晚饭就不在家吃了。”   “约了客户?你今天不是请了一天假吗?”   冯茜茜正想说话,这时一辆白色现代小轿车在大门口停下,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想来是用打车软件叫的车到了。   “姐夫,我不跟你说了,车来了,我得走了。”   她抓着背包肩带,哒哒哒地往南门跑去。   林跃看看顾家所在的单元楼,没有继续前行,反而杀了个回马枪,又坐回宝马X1的驾驶室。   ……   一个半小时后。   浦东世界大都会旁边的小吉士上海菜馆里。   轻柔的乐声缓缓流淌,炒菜的香味飘得整个大厅都是。   靠近餐桌的装饰台上放着一束紫罗兰,沉甸甸的花朵把枝都压弯了。   餐桌上放着几盘菜,都是本帮菜里有名的菜品。   餐桌背对大门的一边坐着冯茜茜,在她对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头发向后梳,还抹了发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冯小姐啊,我上次说的方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冯茜茜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过去。   “黄先生,这是合同,要不然您先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在后面签字吧。”   黄以周推了推眼镜,哈哈一笑,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拿着合同到冯茜茜身边坐下。   “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合同,签合同。”   冯茜茜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之前打电话拉存款的时候,这个黄以周用单位有笔800万的存款,而他可以决定存哪个银行来跟她套近乎。   她不是傻瓜,当然知道姓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归知道,事情还得做,因为马上就到月底了,如果她不能拉到这笔存款,那么下个月初她就要卷铺盖卷儿走人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好工作,她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就算明知黄以周不怀好意,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来了。   “冯小姐,你用的什么香水?身上好香啊。”   黄以周又往她那边贴了贴,还把脸凑近她的头发,又将手伸出去,慢慢地,慢慢地往她的腰上靠。   “你看这样好不好,吃完饭,我把合同签了,然后咱们找个地方……”   冯茜茜咬住下唇,精神高度紧张。   “放开她。”   突然间,一声怒喝自后方响起。   她打个哆嗦,急转头看去。   饭馆里吃饭的宾客也看向他们这一桌。   “姐夫?”   冯茜茜话音刚落,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黄以周脸上,猛听“啊”得一声惨叫,猥琐的老男人倒在餐桌上,饭菜和油污搞了一身,看着十分狼狈。   林跃还不解恨,又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拖到地上,一脚踹出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黄以周满嘴是血地转过身,近视镜飞出去,撞在旁边的墙上,啪,左框玻璃碎掉了。   “姐夫,别打了,别打了。”   冯茜茜急了,害怕姐夫把人打死,赶紧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往远一点的地方拉。   “茜茜,你放手,今天我非打死这个王八蛋不可。”他一边骂,还一边恍然大悟地嘟囔着:“我说你咋这么晚了还一身工装离开小区,原来是因为他……”   冯茜茜扫视一眼周遭食客,又看看躲在吧台后面打电话报警的老板,一脸着急的样子。   “姐夫,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好不好。”   “敢打你的主意,我饶不了他!”   这话说的,听起来是担心小姨子的安危,可是落到冯茜茜的耳朵里,却有着异样的感受。   以前顾磊给人的印象是什么?懦弱,窝囊,不着调,不靠谱,反正全身都是缺点,唯一的优点老实……也不被女人喜欢,现而今呢,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考虑对待冯晓琴的态度,起码对她这个小姨子来讲……反击大伯母,赶走小流氓,介绍好的工作,担心她晚上出来遇到危险,这些事情都让她心生感动。   还有他上次说的那句叫人迷惑的话——上辈子亏欠了她。   上辈子亏欠她什么了?   难道他能看到前世?   这事儿吧,看似无稽之谈,可是想想他的变化,或许……真的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从而整个人都变了也说不定。   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用亏欠二字?   如果是……男女之事的话,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很担心她,看到黄以周要占她的便宜,恼羞成怒下重手了。   另外,有句老话说的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在这个轮回,她是他的小姨子,而小姨子和姐夫的关系,天生带有一丝暧昧,那么问题来了,前世要修多少年,今生才能成为她的姐夫?   她觉得,或许这就是前世注定吧。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伴着食客们的议论,两名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这里距离浦东世界大都会很近,晚上有警车在路口执勤,所以接警后能够很快来到实属正常。   “谁打架?”领头的一杠两花问道。   饭店老板指着林跃和嘴角都是血的黄以周说道:“他们打架。”   “为什么打架?”警察问完这个问题,意识到这里不是处理案件的地方:“你们两个,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就这样,两名警察带着他们上了警车。   冯茜茜也跟着去了,还录了口供,并在派出所内等了很久,然而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顾磊动手打架致人轻微伤事实清楚无误,依照治安处罚条例要拘留一星期,罚款500块。 ###第二千一百六十章 送你做网黑   要拘留,居然要拘留,虽然是行政拘留,但那也是拘留啊。   冯茜茜急坏了。   “警察同志,姐夫就是为了帮我才动的手,拘留是不是太重了?只罚钱不行吗?”   值班民警说道:“你也看到了,他把人家打得满嘴是血,眼镜也给弄坏了,对方执意追究他的责任,我们只能按照程序办案。”   “可是……可是黄以周他是想要占我便宜,他也有错啊。”   “冯小姐,你提供的餐厅录像我们看了,以当前视角实在无法认定他有侵犯你,所以这件事……我劝你还是跟受害人取得联系,如果他能出具谅解书,这件事或许会有转机。”   得到这样的答复,冯茜茜离开窗口,连续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看到黄以周的身影,她又拨打对方的电话,连打数通没人接,于是又跑到小吉士上海菜馆外找黄以周的车子,发现已经不见了。   看来就像警察说的,黄以周是铁了心躲着她不见。   叮叮咚~   这时手机的响声拉回她的注意力,拿在手里一看,发现是个座机号码,她耐着性子接通,放到耳边。   “喂,你好,请问找谁?”   “茜茜,是我。”   “姐夫?你怎么……”   “哦,这是派出所的电话,警察同意我给家人打个电话。”   “姐夫,我……我不知道……”   “别急,你听我说就好了,不就是拘留一周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因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的事你别跟家里人说,待会儿我再给爸打个电话,告诉他公司派我出差了,要一周才能回来,呵,想想也真是巧,中午吃饭的时候刚给他们打过预防针,晚上就出了这种事。”   “姐夫,为什么呀?”   “你想,如果被我爸知道了我是因为担心你才跟黄以周打起来,他或许不会多说什么,奶奶那个人肯定会迁怒你,搞不好又会说很多难听的话,你现在跟她住一个房间,别搞得两个人心情都不好。”   “姐夫,你……我……”   冯茜茜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都被拘留了,还担心她会因为这件事受委屈。   从性格转变到对她态度的转变,还有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除了前世有旧这种带点迷信色彩的说法,她真的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别瞎想,听话,挂了啊。”   啪~   电话挂断。   冯茜茜慢慢地把手放下。   她打量一眼街边的路灯,以及夜色下快速通行的汽车,心情很复杂。   有对姐夫的担心,有对局面的无奈,有对自己没有办法施以救助的沮丧,有深深的惭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林跃结束跟冯茜茜的通话后,利用“全视之眼”给老头子的微信发了条已经出差,马上坐飞机离境的短信,便安心地回班房睡觉了。   拘留?普通人对这个词心存惧意,对他……轻车熟路,跟住酒店没啥区别。   而且这一次他是故意的,不用苦肉计给冯茜茜加点料,她怎么能有勇气和决心突破姐妹关系的桎梏呢?   ……   第二天。   顾宅。   顾老师还跟以前一样,戴着老花镜在三人沙发上看报,时不时叹口气,啧啧两声,不知读到怎样的内容。   老太太坐在餐桌旁边摆弄她的那些药。   哗啦啦……   厨房里,水流不断冲击水槽。   冯晓琴晾晒完衣物从卧室走出来,打量一眼客厅,又看看站在橱柜前面发呆的妹妹,走过去把水龙头关了。   “想什么呢?水都溢出来了。”   冯茜茜这才发现,水槽里的塑料盆结满了水,尖椒都浮了起来。   “哦,没什么。”   她赶紧走过去,把尖椒从水里捞起来放到砧板上。   冯晓琴面带疑惑看了她一眼,从挂架摘下围裙,准备接手炒菜,谁知道就在这时,只听“啊”的一声,她回头一看,发现刀横放在砧板上,妹妹左手攥着右手食指,一缕红色血液沿着指隙流淌。   “切到手了?严不严重?”   她把围裙一丢,赶紧走过去检查伤势,完了拉着妹妹走进卧室,从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找出纱布和碘伏进行包扎。   看着纱布一层一层包裹住伤口,冯茜茜心绪稍定,又往房间里面瞄了两眼,明知故问道:“姐夫……昨晚没有回来吗?”   “他爸说出差了,昨天晚上就走了。”冯晓琴一面说,一面腹诽道:“真不知道他们经理怎么想的,让他去出差?也不怕把生意砸了。”   也不怪她有这样的想法,就顾磊这几个月干的事,说无法无天并不为过,就一句话能把别人祖宗从坟里气活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事?   跟她一比,呵呵,她是越来越看不起他,也不过是离婚的损失太大,她难以接受,才在顾家凑合。   “哦。”冯茜茜又问:“出差的事,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我也不关心。”   “那姐,你……会和姐夫离婚吗?”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她终于说出内心深处最想知道的问题。   冯晓琴说道:“离婚?现在离婚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不是白费了?当然不可能。”   冯茜茜又问:“那,姐,你是有心要和姐夫离婚了?”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愣了一会儿,想起小老虎,有些烦躁地挥挥手:“我还没想那么多,你今天怎么回事?那么多问题?”   “哦,就是昨天,我看葛玥和顾昕的状态,多难受啊,又想到你和姐夫……”   “你这男朋友都没有呢,胡思乱想些什么?”   嘭嘭嘭……   这时老太太在外面拍着桌子喊道:“这饭要吃到什么时候?”   她一直在外面摆弄那些药,并不知道冯茜茜切菜伤了自己。   这事儿吧,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站在老太太的角度自己并未做错,你说就冯晓琴和顾磊这种关系,顾士宏做饭不等冯家姐妹吧,人民教师做不出来这种事,等冯家姐妹吧,难不成给她们当客人招待,让老头儿伺候她们?   冯晓琴恶狠狠瞪了餐桌的方向一眼,松开握住妹妹手指的手:“你歇着吧,饭我自己来做。”   “那我去接小老虎吧。”   冯茜茜自告奋勇,要去辅导班接外甥。   冯晓琴有些意外,以前妹妹可没有这样的眼力劲儿,接小老虎的事都是当爷爷的在做。   “那行,不过你记得,路上不能给他买乱七八糟的零食,不然回来又不好好吃饭了。”   “知道了,姐。”   冯茜茜面带微笑回应一句,到门口换好鞋,拎上包,推开房门走出去。   连顾士宏都有点意外,不明白这做小姨的怎么一改常态,对外甥的事这么上心。   冯茜茜从楼上下来,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展翔打过来了,不敢怠慢,赶紧拿起来放到耳边。   “展翔哥。”   “茜茜啊,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好吗?”   “啊呵……蛮好的。”   “我怎么听说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是郑姐给你说的吧。”   当初带她办理入职手续的女子姓郑,是展翔一个朋友的老婆。   “不是,是你姐夫告诉我的。”   “姐夫?”   她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事儿顾磊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样,我这里有700万的银行理财,还有两天到期了,反正放在哪家银行都一样,能帮助熟人自然是最好了,周一吧,周一我去黄海银行找你办存款业务,怎么样?”   “真的吗?展翔哥,我真是……太感谢你。”   冯茜茜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天之所以冒着被非礼的危险去见黄以周,不就是为了拉到存款,摆脱业绩倒数第一的排名吗?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要谢就谢你姐夫吧,好,就这样,我先挂了。”   “哎哎,好。”   冯茜茜挂断电话,瞟了一眼路过的行人,那一脸兴奋的样子把隔壁单元楼买菜回来的老太太唬得健步如飞,以最快速度钻进单元楼门。   ……   一个半月后。   顾家。   顾士宏回来换好拖鞋,到客厅茶几的抽纸盒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今天这天气,太热了。”   林跃在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要我说,你那业委会主任的活儿就辞了吧,吃力不讨好。”   就之前史志伟租会所被他拦下的事,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议论了快两个月,这几天才消停一点,顾士宏为这事儿没少生闷气。   “我干嘛要辞,我就不辞,我不辞职,史老板那群人还一天天的想要占小区业主的便宜呢,我要是辞去这业委会主任的职务,他们还不变本加厉啊?”   这老头儿还挺有风骨。   林跃摇摇头,其实非常清楚便宜老爹的想法,以前做教师,好管学生,好为人师,这一退休回到家里,没点事做,没点人教,就浑身不自在。   还有女儿、儿子都不省心的问题,手头有工作可以忘记这些烦心事。   “行行行,小区没了你,物业那帮人就玩儿不转了成吧。”   他这声音刚落,顾士宏没等回话,房门从外面打开,穿着外卖服,手里拎着黄色头盔的冯晓琴走进来,刚换好鞋,把头盔往角落一丢,就一脸阴沉指着林跃说道:“我说你这一个多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班也不正经上,就每天晃来晃去的,原来是被老板炒鱿鱼了!”   顾士宏面露愕然,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妇。   “晓琴,你说什么?顾磊被公司辞退了?”   “爸,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公司辞退吗?”   “为什么?”   “之前他讲公司派他出差,要出去一周,实际并不是,他是因为和别人打架被关进了拘留所。”   “啊?”老头子大吃一惊,转头看向林跃,面带薄怒说道:“顾磊,是这样吗?”   就像冯晓琴所言,这一段时间儿子显得游手好闲,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出去跟人喝酒,有时候弄到半夜十一二点才回来,问他最近怎么了,答,出差完成了一个大单,跟经理请了年假在家玩几天,人嘛,不能对自己太苛刻,要学会劳逸结合,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林跃耸耸肩:“呃,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   顾士宏一听这个,气得直瞪眼:“你说你,打架拘留怎么不通知家里一声?还骗我去出差了,你是要气死我啊?”   咦?   林跃还以为老头子会追究自己丢工作的事,没想到这便宜爹还真不错,跟冯晓琴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   想想也是。   大凡贪心不足的妻子,总是想让丈夫挣大钱,跟那些成功人士比较,但是父母就不一样了,他们才会去想孩子有没有受苦,生活过得苦不苦,累不累。   “我也是怕你担心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爸?现在连小区里的人都知道他被拘留的事了,你怎么……”   冯晓琴难以理解,顾磊不仅打架进了拘留所,直接导致被裁员,还回来骗大家说休年假,结果顾士宏只关注被拘留的事,这也太离谱了。   “咳,咳。”老头子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事件的后果上,叹了口气说道:“以前还能让你阿姐帮忙再找一个工作,现在她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些年来,顾清俞没少帮顾磊找工作,在私企上班,被裁员什么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现在不一样啊,顾清俞带着新婚丈夫第一次见家长,小舅子就给姐夫揍了个鼻青脸肿,这咋搞?哪怕是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好意思去求女儿给他介绍工作。   林跃说道:“这个不用阿姐操心,我自己能搞定。”   没等老头儿说话,冯晓琴恨声说道:“你能搞定?怎么搞?去当网管吗?还是去送外卖?就你这张嘴,一定天天被人投诉。”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林跃指指手表:“如果你再不下楼,老师又要给爸打电话了。”   冯晓琴一看墙头挂钟的指针,有点着急,赶紧脱掉外卖员的衣服,去卧室更换常服。   “你失业在家,还有脸让你爸去接孩子,你可真孝顺。”   “晓琴,你就少说两句吧。”   顾士宏听不下去,劝她不要再发牢骚,毕竟面对失业这种事已经够糟心了,家里人如果再给压力,那就太过分了。   “哼!”   冯晓琴冷哼一声,穿上鞋子下楼接小老虎了。   顾士宏摇摇头:“她怎么能这样呢。”   “很简单的道理,不贬低丈夫,怎么能潜移默化地提升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和权威呢,一个弱势的,不争不抢的妻子,公婆是不会正视她的需求的,在冯晓琴这儿,你是不是没少动用给我们买房子来堵她的嘴的心思?”   顾士宏闻言一愣,确实,他不止一次在心里衡量,是不是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为儿子买房,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不想看到小老虎跟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这份伤害会跟随孩子一辈子的。   “女人啊,她们的心思都用在这些事情上了。”林跃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看着拐到阳面巧遇回家的冯茜茜的冯晓琴笑了笑。   她以为又抓到一条自己的小辫子,岂不知拘留一周并失业的事就是他放出的消息。   不这样做,小姨子怎么进一步心疼他呢。   如他所料,冯茜茜听完冯晓琴的讲述,表情变了又变,眼睛里满是不忍和感激。   为了她的事,姐夫工作都丢了,还被姐姐嘲笑和奚落。   叮叮咚……   手机铃声打断冯晓琴的吐槽,她拿起来一看,是远在老家的母亲打过来的。   “喂,妈。”   “……”   “什么?大年把人给打伤了?”冯晓琴脸色一变。 ###第二千一百六十一章 姐姐进去了   冯茜茜等冯晓琴挂断电话才凑到她面前说话。   “姐,大年怎么了?”   冯晓琴一脸气愤说道:“妈说大年在学校跟人打架,把对方踢成了脑震荡,现在已经住院,还做了核磁共振,对方家长要咱们家赔五万块钱,不赔的话就去教育局闹。”   冯茜茜说道:“要这么多?老师不管吗?学校就没一点责任吗?”   “老师不管,说让自己跟受伤学生的家长协商解决。”   “这什么老师啊,好歹在中间做做和事佬啊。”   “唉。”   “姐,那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能怎么解决?”冯晓琴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年退学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冯茜茜试探着问道:“姐,你手里的钱……够吗?”   冯晓琴说道:“如果不够,我去找何姐借几千也就差不多了。”   她手里还有以前从顾磊工资卡里转出的3万块,这三四个月送外卖也攒了1万多,加起来就是4万多,剩下的几千块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何姐、张阿婆、史老板,展翔,谁还拿不出几千块钱啊。   冯茜茜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想法,近些年有一种娶老婆坚决不娶伏地魔的说法大行其道,那她的姐姐……对于顾家人而言,算不算伏地魔?   很快地,她又反应过来,表情有些难看,冯大年明明是她的弟弟,为什么会生出质疑亲姐姐的想法呢?   “冯晓琴,冯晓琴在那儿。”   “别让她跑了。”   “冯晓琴,你给我们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冯茜茜被前方嘈杂的喊声惊醒,抬头一看,发现一群老头儿老太太朝着两人走过来,很快就把她们围住。   “冯晓琴,你骗人,我们都被你骗了。”   “妈的,什么东西。”   “还以为她是好人,原来跟姓史的联合起来骗我们。”   “我还为她说了很多好话,真是浪费感情。”   “冯晓琴,你还我们的会所。”   “……”   一个人一句话,冯晓琴给他们搞蒙了,冯茜茜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喊他们冷静。   “各位阿公阿婆,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别急,一个一个说。”   “还说什么?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走。”一个穿花裙子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一分钟后,一群老人拽着冯晓琴来到会所前面。   “你自己看吧。”   此时天还没黑,会所前面围了好多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   冯晓琴分开前面的人往里面一看。   嚯,史老板的会所开业了,中间的大招牌上是望星阁三个字,下面摆着花篮,铺着红毯,还弄了两台雅马哈扬声器,这开业庆典搞得还挺隆重。   不过……望星阁开业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通知她?史志伟究竟在搞什么鬼?   “冯晓琴,当初是你跟大伙儿说史志伟租会所要给我们建老年活动室,现在会所开业了,老年活动室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机关炮一样轰在她的身上。   “阿婆,这里面……没有吗?”   “里面有?有什么?有做日本菜的,卖红酒的,搞早教的,活动室在哪儿?你告诉我活动室在哪儿?”   前方眼神犀利,面相刻薄的老太太拽着她就往里面走,门口的保安想拦住她们,被后面涌过来的老人拖住,俩人得以进入望星阁大厅。   “姐,姐……”   冯茜茜被挤到了后面,急得放声大喊。   好在没等多久,冯晓琴又被拽了出来。   “转了一圈,没有吧?你告诉我老年活动室在哪儿?”   下面的人也跟着起哄:“对啊,冯晓琴,你告诉我们,老年活动室在哪儿?”   “当时可是你手把手教给我在问卷上投票的。”   “史老板呢,你让他出来。”   “要我看,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狼狈为奸。”   “说话不算数,什么东西!”   “她一定是收了史老板的钱了,一定是这样的,狗男女!”   “怪不得她老公不喜欢她,要跟她离婚,还不知道背地里和史老板搞了多少破鞋呢。”   “……”   冯晓琴本就因为史老板说话不算话,摆了她一道的事极度不爽,一听这些人越说越难听,她也火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建老年活动室了?那是史志伟讲的,你们要算账,找他算账去,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告诉你们,我冯晓琴可不是好欺负的,再骂人信不信我报警,我去法院告你们!”   她不承认了,她居然不承认了。   便在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胸口挂有记者证,手里举着一部IPDA。   “冯女士,还记得这一幕吗?当时史志伟在小区里搭了个戏台,搜狐网的记者曾就会所的事采访过你。”   “是,顾磊跟史老板闹得有点不愉快,我觉得吧,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小区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太僵了不好,就想着能不能从中说合,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这不,史老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苦于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呢,看到小区的会所闲了十几年,一到下雨就漏水,有次冬天刮大风的时候,上面的牌匾掉下来,差点砸到附近经过的人,我公公是小区的业委会主任,时常教导我们要跟街坊邻居搞好关系,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把想法一提,史老板就一口答应下来,讲这个办法好,他要把会所修缮一新,建成周边最好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用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女记者把IPAD的声音调到最大,旁边的老人听得清清楚楚。   “冯晓琴,你还有什么话说?”有人大声质问。   冯晓琴很慌,她没想到当初立人设,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讲话居然成了小区居民找她算账的证据。   这时女记者后面又走出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肩头扛一台摄像机,镜头就怼在她脸上。   小区的老人把她团团围住,还有记者在场,不说话是不成的,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也听见了,我就是给他提了一下意见,讲会所租下来可以办老年人活动中心,但是建不建,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不要脸!”有人在后面大骂。   “这个女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欺骗老人,你不得好死。”   啪,一样东西抽在她的身上,冯晓琴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根大葱,也不知道是谁拿刚买回来的菜投她。   这种事,有人开了头,那就有人跟进。   啪……   又是一团绿砸到脸上,冯晓琴往后退了半步。   菠菜。   芹菜。   卷心菜。   豆角。   ……   就在冯茜茜使劲往里挤,想要救出冯晓琴的时候,一枚鸡蛋飞出去,砸到她的肩膀上,啪,蛋壳破碎,里面的蛋清和蛋黄爆开,溅得她的脸上,衣服上,头发上,包上,绿的,白的,黄色……好看极了。   旁边的男记者不敢有丝毫懈怠,用摄像机记录下这精彩一幕。   直到冯茜茜钻到里面,把别人送给史志伟的,寓意发财的金牛摆件推倒,唬得周围的老头儿老太太往后躲,冯晓琴才抓住机会和妹妹逃离现场。   那些老家伙自然是跑不过她们的,但是两名记者却像跟屁虫一样在后面追,并且没有停止工作,一直在拍,气得冯茜茜破口大骂他们阴魂不散。   冯晓琴也跟着骂了一句脏话。   之前史志伟搭戏台拉票,她看到记者赶来采访,就去蹭镜头,营造自己心地善良尊老爱幼能力强的人设,事后也确实收到了回报,有一次送外卖,她迟到了十分钟,对方本来很生气,要给她打差评,然而在她道歉过程中被对方认出来,不仅没有给她差评,反而给了一个好评。   这让她更加坚定有机会一定要做更大的网红的决心,名利双收,名利双收,名来了,利还会远吗?   想法很好,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幻想破灭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今天过后,她将变成一名人人喊打的网黑。   “站住。”   “站住。”   “我叫你们站住。”   这时侧方传来连续的喊声,冯晓琴以为是上当受骗的老头儿喊她,准备无视警告继续往前跑,谁想冯茜茜一把给她拉住。   “姐,你看……”   冯晓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两名警察快步走来。   警察?   警察在叫她?会所的事归警察管吗?退一万步讲,就算要抓,这事儿也应该抓史老板吧?   “你是冯晓琴?”   “是的,警察同志,我是。”   额头有着一道清晰悬针纹的警察走到她的身边:“文建华你认识吗?”   “文建华?”冯晓琴认真思考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说华山路的文老伯?”   “没错,就是他。”警察说道:“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吃你送的快餐对吗?”   “是啊,怎么了?”   “今天有几个吃了你送的午餐的人因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请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食物中毒?   冯晓琴有点懵。   “不是,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一个跑外卖,送饭的,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那我问你,你给他们送的午餐是不是好邻居快餐店制作的?”   “没错。”   “这家店是不是你介绍给他们的?”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文阿公的儿子一直给他点外卖,他吃不惯那些,就要我的便当吃,后来周围的邻居也知道了,也让我帮他们带,文阿公的儿子为这事儿跟文阿公吵了一架,还打了报警电话,当时已经处理好了,我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就给他们介绍了一家有合法的,餐饮资格证的快餐店负责他们的伙食,平时呢,也就是在中间送送饭,挣个跑腿费,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你跟好邻居快餐店的郭强是什么关系?”   “郭强……他住我们家楼下,算是……邻居吧。”   “那就没错了,郭强讲这是你们的一场合作,他做饭,你送餐,挣的钱你们平分,因为给你的分成太多,他不得不用那些过期的肉和菜做成盒饭,以保证自己的盈利。”   “分成?哪有什么分成?郭强在撒谎,警察同志,我真就是个送饭的。”   冯晓琴很激动,大声说话时的脸有些狰狞。   警察无视她的表情,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他有没有撒谎,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跟我们走一趟派出所协助调查。”   “警察同志……”   “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尽快离开。”   冯晓琴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讲,因为提着摄像机的记者正一圈一圈围着他们照,像是生怕漏下一句对话。   先是冯大年把同学打成脑震荡,要赔5万块,然后是她被当成史老板的同伙,吃了无数烂菜叶子和鸡蛋液,如今又被郭强这个想要推卸责任的家伙冤枉。   今天真是好倒霉。   “警察同志,你看,我能不能回家换身衣服?”   警察说道:“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点时间冲个凉?”   “……”   “赶紧走。”   冯茜茜急得团团转:“姐……”   “茜茜,去找展翔,求他帮忙。”   冯晓琴说完这句话,朝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   只一天,冯晓琴被丢菜叶子和鸡蛋的视频就在网上火了,因为这算是大锤砸劳斯莱斯的延续,毕竟对网友来讲,顾磊和冯晓琴一个是老公,一个是老婆,算是一家人。   我系渣渣辉:“我老早留过言,那个小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人,相信一个洗脚城老板做公益?我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国脚1574:虽然有点不够善良,不过为什么看着她被鸡蛋砸,特爽,特解压呢。   summer:你不是一个人。   国脚1574:@summer,又见面了,兄嘚。   爱我中华:被利用了,[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无敌小马达:被利用了是真的,可怜嘛,一点也不。   国脚1574:@无敌小马达,啥意思?这其中有什么内幕吗?   无敌小马达:我父母住在万紫园小区,关于这件事恰巧知道一点,这个女人和丈夫关系很不好,小区里老早就有她跟洗脚城老板眉来眼去的流言,最开始就是那个卵巢癌老太太,被较真哥送上法庭,然后法院强制其登报道歉的张老太,到处跟人传闲话,说洗脚城老板一直在等这个女人。前些天小区里又传出一则消息,讲她因为自己做饭卖给独居老人被对方儿子告了,到了派出所后并没有打电话给家人,是通知洗脚城老板去派出所领的人。   国脚1574:脚踏两条船?   无敌小马达:我倒是更倾向于她是一厢情愿,不然今天怎么会被洗脚城老板坑得这么惨,听说后面又被警察抓了,怀疑她和快餐店老板合谋,给华山路一群独居老人用坏掉的食材做快餐,搞得好几个人进了医院。   KOAE哥:不是吧?这么缺德的事都干得出来?   Summer: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KOAE哥:那倒也是,食品安全,一言难尽。   我系渣渣辉:我比较想知道,当初夸她心地善良,尊老敬老,比她老公做事更稳重,有这样的媳妇儿就偷着乐吧的网友,现在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吗?   ……   针对这件事网上热议不断的时候,顾士宏把冯晓琴带回了家。   林跃正坐在面对房门的沙发上吃苹果,看到两人进门,笑呵呵地道:“哟,大功臣回来了。”   冯晓琴阴着脸一语不发。   顾士宏瞪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林跃说道:“我记得昨天她离家前叭叭叭说了不少话。”   冯晓琴冷冷地看着他:“我说的不对吗?我的事警察都查清楚了,是郭强为了减轻责任诬陷我。”   “哦,你是被冤枉的啊。”   林跃咬了一口苹果,咔嚓,看得出来,果子水汽很足,又脆又甜。   叮叮咚……   冯晓琴还没来得及放包,听到来电铃声响起,把手机拿出来,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   几个呼吸后,她的脸色变了。   “站长,警察已经查清楚了,我是被冤枉的。”   “……”   冯晓琴张了张嘴,手臂无力滑落。   林跃翘起二郎腿,呵呵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外卖员的工作干不成了?”   冯晓琴闭口不言。   林跃说道:“月收入7000+的工作,就这么黄了?所以纠结是否被冤枉有意义吗?甭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出了这种事,别人也不会再用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从沙发站起来,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去换衣服和鞋。   冯晓琴像个棍子一样杵在那里,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但就是讲不出话来。   顾士宏问道:“你干什么去?”   “面试。”   “面试?面什么试?”   林跃回头一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新工作了。”   咔嚓,门打开,人走了出去。 ###第二千一百六十二章 一不小心成了你们的领导   直到走廊的脚步声渐不可闻,顾士宏这才回过神来。   儿子自己找到工作了?   这在以前可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别人找工作都是靠经验取胜,顾磊嘛,靠阿姐。   他都36岁了,刚好超了很多企业的入职年龄限制,这种情况下不靠顾清俞托关系,他自己能搞定?还面试?说得轻巧。   冯晓琴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她知道顾磊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就看他最近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行为,哪家企业会要这种人,嫌企业的麻烦事不多吗?   “新工作,也是,他有车,实在不行还可以开滴滴。”   丢下这句话,她走进主卧把门关上。   老头儿叹了口气,算算时间,儿子和儿媳的冷战已经持续了快半年,俩人也不离婚,就这么不上不下卡在空中,搞得他跟老太太难受极了。   唉……   接到展翔的电话后他到派出所把冯晓琴领回来,这一路走的,老头儿有些口渴,便想到厨房接点纯净水烧一烧,泡个茶什么的。   虽然顾清俞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但是中间让朵朵捎了半斤绿茶回来,说是朋友去杭州买回来的,正经的狮峰山头采精品龙井,市场价的话一斤过万了。   其实他不喜欢明前茶,味道太淡,泡个两泡就没味了,相比之下雨前茶就好多了,价格也亲民。   “何姐,你看……能不能借我点钱?”   “……”   “五千块。”   “……”   “我弟弟,大年把人家头给打破了,到医院一查,脑震荡,直接办理住院,对方父母要5万,不给没法读书,我这有4万多,还差几千块,这书总不能不读吧?”   “……”   “好好好,我下午过去。”   顾士宏摇摇头,走进厨房,把水壶放到水龙头下面接水。   就像顾清俞背地里跟他讲的,对于那个小了冯晓琴二十多岁的弟弟,她是要管一辈子的,以顾磊的收入,基本等于养两个儿子。   ……   半个小时后,陆家嘴环路208号。   爱蒙证券总部。   总监办公室前。   孙琦端着一个有紫荆花浮雕和描金线条的咖啡杯走到门口,敲敲挂着cindy铭牌的磨砂玻璃:“辛迪姐。”   “进。”   里面传来辛迪的声音。   她推开房门走进去,看着坐在辛迪对面的男子,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之前给他发微信,表示接受他的提议,结果两三个月没有动静,问就是时机未到,再等等,搞得她以为事情八成要黄,他在咖啡厅里说的那些话都是虚张声势,然而就在她接近失望,心生放弃,准备把他拉黑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辛迪的办公室里,而且看起来还是被当成重要人物对待。   “孙琦,愣着干什么?”   “哦,顾……顾先生,你的咖啡。”   她带着一缕不自然的笑容,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林跃面前。   “谢谢。”   林跃接过咖啡,道声谢谢:“挺意外的对吗?”   “啊……呵呵。”孙琦用她特有的低沉嗓音说道:“是有点。”   辛迪说道:“你们……认识?”   问完这个问题她就后悔了:“瞧我,你既然指明要她做你的助理,当然不可能没有了解。”   她是故意这么问的,想用这话旁敲侧击,以搞清楚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林跃只是笑,不接话茬。   孙琦没有那么多想法,或者说辛迪的话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撼。   “辛迪姐,你说他……要我做他的助手?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辛迪叫她进来给客人冲咖啡,看到顾磊被奉为座上宾,已经很意外了,现在嘛……助理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咖啡以后要一直倒下去了?   想想当初在星巴克两个人关于咖啡的谈话,她有一种不知道该用心塞还是哭笑不得来描述的感觉,这家伙……他故意的吧?   “哦,是这样的。”辛迪拿着签字笔在办公桌上点了点:“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跟着我了,顾磊呢,是咱们公司新招的项目经理,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孙琦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卢总监的表情,对于当前状况,多多少少看懂了一点。   在爱蒙,刚毕业的本科生和硕士生转正后能够得到分析员的职务,一般有2-3年的工作期,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有了一定的实力后,会得到高级分析员的职务,对于业务能力突出的员工,再有个3-5年经验,就可以拿到项目经理的职务了,项目经理上面是总监,比如辛迪和杰克刘,他们就处于这个级别。   而她经过几年的锻炼,现在是辛迪手底下的高级分析员,这也是她为什么可以走后门,帮顾昕牵线搭桥的原因。   辛迪经过考察后,给顾昕发了OFFER,有她的原因,有给顾清俞面子的原因,也有顾昕跟她都是重点大学金融相关专业毕业的原因。   顾昕是没有从业经验的,所以进来后只能从最基本的分析员做起,现在顾磊出现在爱蒙,而且一来就是项目经理?   这个男人当初夸下海口,讲可以帮爱蒙扭转局面,但是吧,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要忽悠另一个人,多少都得带点画大饼的意思,之前发微信接受他的提议时,还带着几分玩味,想要看看事情落到实处会缩水到何种程度,如今有结果了,从辛迪的表情看,顾磊这个项目经理属于空降的项目经理,应该是老板亲自任命的,不然作为更高一级的总监,不会对顾磊抢人表现得这么“有礼貌”,毕竟她在公司里也算是卢总监的得力干将了。   “辛迪姐……”   她表现得很犹豫。   辛迪又点了点签字笔:“这是公司的决定。”   “那……好吧。”孙琦勉为其难答道。   林跃看着互相演戏的两个人,挺无语的,也替她们感到心累。   一个呢,想走,又怕触怒老上级,被圈子里的人排斥,毕竟辛迪可是爱蒙的元老级人物,在外滩投行界也是一号人物。一个呢,不想放人,又碍于老板的压力不得不这么做,还存了在没有摸清他的虚实前不愿意开罪的心思,于是两个人都带着小心处理这一事件。   “卢总,听说你最近招了一个叫施源的新人?”   辛迪回望林跃:“怎么?顾经理对他感兴趣?”   “确实有点兴趣,不过也只是有点兴趣。”   辛迪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为了在顾清俞那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点,卢总,你这么做,还真是……怎么说呢,有点上不了台面啊。”   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且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抛出火药味儿这么浓的调侃,辛迪有点接不住。   “不过我喜欢,兵不厌诈嘛。”林跃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辛迪也想笑,但是脸上的笑跟被五马分尸一样,怎么也拼不完整。   林跃继续说道:“哦,我还听说,在施源之前你还招了一个叫顾昕的人进来。”   这次她瞄了有些惊慌的孙琦一眼,点头说道:“是,顾昕是孙琦的同学,自己人嘛,当然要关照一下了,经过这两个月的观察,顾昕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两个问题,不过表情上并没有流露出不满和怠慢。   “卢总很喜欢提携新人啊。”   “呵呵,大家都是从新人走过来的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当然要提携一下后辈了。”辛迪当然不会把内心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其实招顾昕,有一个很现实的考量,那就是拉近和顾清俞的关系,而且她很清楚顾昕和孙琦的关系,要知道杰克刘一直想要把孙琦挖过去,给顾昕开绿灯能绑住得力干将,又能向顾清俞示好,何乐而不为?   施源嘛,情况差不多。   “我就不是。”林跃说了一句让辛迪和孙琦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他没有解释,话题一转:“据我所知,施源是顾清俞的丈夫,顾昕是顾清俞的堂弟,我呢,也姓顾,想请卢总猜猜,我是不是也跟顾清俞有关系?”   话说到这里,辛迪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顾磊属于空降经理,她事先不知情,没有看到人事档案,自然难以提前调查,现在被他一问,难免心生惴惴。   “我是她的弟弟,亲弟弟!”   好家伙。   丈夫、堂弟、亲弟弟……   顾清俞是要在爱蒙立山头吗?顾昕和施源也就算了,刚入行的新人,怎么都好拿捏,可是顾磊不一样,老板亲自带上楼来,并对所有总监级的人郑重介绍,别看只是给他一个项目经理的位子,那是因为他还没给爱蒙拿下CASE,入职后一旦做出成绩,总监的位子指定没跑,这是所有总监级的同事的共识。   辛迪整个人都傻了。   先是顾昕,然后是施源,再然后是顾磊,如果考虑孙琦和顾昕的关系的话……这一个一个的,从小到大,从新手到高管,偷偷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枉她机关算尽,以为拿住顾昕和施源,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逼顾清俞在对待她的问题让步,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引狼入室。   后悔啊,是真后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时林跃冲她呵呵一笑:“别担心,我跟顾昕和施源不是一路人。”   说完话他直接从椅子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辛迪满脑子问号。   不是一路人?   啥意思?   那不是他的姐夫和堂弟吗?   不是一路人干嘛找她挖孙琦?   还有啊,他能搞定老板,空降到投行部做项目经理,不是顾清俞发力的结果吗?不是顾清俞的反制操作吗?   辛迪理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直至林跃打开门走出去,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相送。   “辛迪姐,我真不知道他会……”   孙琦话讲到一半,又把后面的内容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就算把真相说出来,辛迪会信吗?   再换个角度,既然顾磊是大老板认可的人,是否说明他真有帮爱蒙扭转局面的能力?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跟着他不比跟着辛迪好吗?   “又不是离开爱蒙,跟着谁都一样,好好干。”   辛迪还能说什么?只能拍拍得力干将的胳膊,给她一个万金油的回复。   孙琦点点头,转过身,跟在林跃身后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辛迪的办公室和林跃的办公室一个在工作大厅左边,一个在工作大厅右边,步行经过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之前老板带林跃过来时,员工们都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现在不一样,大老板走了,现场就剩辛迪、杰克刘这样的老熟人上司,员工们的胆子自然是要壮不少的。   “这男人是谁啊?孙琦怎么跟在他的后面?”   “你们看,辛迪亲自送到外面,也不知道他跟大老板是什么关系。”   施源本来在埋头看文件,听到同事们的议论,便抬头瞄了一眼。   他其实并不关心谁去谁留的问题,只要不是裁他,那就闷头学习,毕竟在这一行他是个新人,哪怕有老婆教导,跟身边的同事比也有很大的差距。   然而就是这下意识的一瞥,他的头再也低不下去。   原因很简单,带着孙琦穿过工作大厅的人是他的小舅子,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的小舅子。   顾磊怎么来爱蒙了?   “你们说的大老板带来的人就是他?”   旁边工位上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员工不咸不淡地道:“难不成你认识?”   施源没有回答,倒不是不够诚实,他是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被他们知道顾磊是他的小舅子,以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定会受到同事的议论,以顾昕和顾磊的关系……难保不会告诉大家上次见面时他被小舅子暴锤的事,所以还是别说话了吧。   施源看到了林跃,顾昕当然没有道理忽略,就算不好奇大老板带过来的人是谁,“孙琦”这个名字也足以吸引他的目光了。   “怎么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眼花了。”   别人猜测新来的家伙是什么背景,居然能得大老板赏识,顾昕一直在揉眼睛,把两颗眼珠子揉到满布血丝,都没有把视野里的那个人揉掉。   直到他的前女友和对方走进没有挂铭牌的办公室,他依然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道理太简单了。   顾磊一个高中都没读过的卢瑟儿,怎么可能进入爱蒙这样的外资金融机构?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进来了,能干什么?收发邮件?打扫厕所?看家护院?   会不会是角度问题?只是侧脸很像?   “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他晃着左手边同事的肩膀问。   “不知道。”   同事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从大老板来到大老板走,俩人一直在工位坐着,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知道新员工的名字?   “反正比我们职务高。”   这个顾昕看出来了。   右手边带着一块绿水鬼的同事说道:“想知道啊?去问孙琦。”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一说,顾昕更坐不住了。   另一边,林跃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有点空,办公桌上和文件柜里什么都没有,连墙角饮水机的水罐都是空的。   “把爱蒙去年的财报和年度总结报告各复印一份拿给我。”   “哦,好。”   虽然很不适应现在的关系,孙琦还是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办公室,往档案室走。   她一面前行,一面在心里犯嘀咕。   像她这样的员工,工位是在大厅里,分析员、高级分析员一字排开,两侧的半封闭工位里是比他们高一级的项目经理,按照辛迪的说法,顾磊也是项目经理这一级的员工,大老板却给他分出一间独立办公室,这可是总监才有的待遇。   “孙琦,刚才带你进办公室的那个人是谁?”   便在这时,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急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她的前男友顾昕。 ###第二千一百六十三章 有事助理干,没事……   “顾昕?”   孙琦也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是他如此按捺不住,没有等到下班就来缠她,不意外是因为她很清楚,顾磊入职爱蒙会为前男友造成很大的困扰。   “跟我来。”   顾昕瞄了一眼工作区的员工,头前引路。   孙琦稍作犹豫,选择跟上去。   俩人来到洗手间斜对面的楼梯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还有工作要干呢?”   “工作?什么工作?”   顾昕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吃味和愤怒:“我问你,那个人是不是顾磊?”   孙琦说道:“他是你堂哥,你应该比我更熟悉才对。”   这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刚才不是他眼花了,进办公室的那个人正是他的堂哥顾磊。   “他真是顾磊?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顾昕有理由不相信。   孙琦觉得她如果是顾昕,也会难以接受,要知道顾昕不止一次跟她讲顾磊的条件,36岁,中专学历,有个外地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年已经读小学三年级,从来都是工作挑他,而不是他挑工作。   那样的一个人,能进入爱蒙这样的外资金融机构工作?闹呢!即便前面有施源的前车之鉴,可人家施源起码是大专学历(电视剧里说是中专,可是他又参加过高考,编剧的逻辑很迷),英语水平高,做导游飞来飞去也算见过世面。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孙琦觉得顾昕很可怜,一个分析员,一个项目经理,中间差了两个等级,这对于自视甚高,一向认为自己比堂兄强得多,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只是把堂姐顾清俞当做追赶目标的男人,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一定是顾清俞,一定是她干的。”   顾昕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孙琦没有否认,因为她也不知道顾磊是怎么成为大老板的座上宾的,或许……真是顾清俞从中起作用也说不定。   “连她也欺负我,她忘了施源被他打的事了?”   昨天晚上在家里吃饭,苏望娣还和顾士海得意洋洋地讲,说万紫园小区的居民告诉她一个好消息,顾磊因为打架蹲拘留所被公司开除了,那一餐饭母亲吃了两大碗米饭,就连他也忍不住点评一句活该,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份好心情持续不到一天就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   孙琦知道这件事,是顾昕告诉她的,要问顾昕为什么多嘴,诋毁堂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呗。   “顾昕,人家毕竟是亲姐弟,清俞姐不向着顾磊,难不成向着你?”   这话任谁听到都会认为逻辑通畅,属于就事论事,顾昕不这么想,认为孙琦是在帮顾磊说话。   “我问你,辛迪为什么叫你过去?你又为什么跟去他的办公室?”   “辛迪姐让我从今以后跟着他,做他的助理。”   “什么!”顾昕闻言大怒,两只拳头攥得比烙铁还红,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去告诉他,让他不要做白日梦,永远地死了这条心。”   “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   顾磊把婚礼搞砸以后,顾昕跑到她家里求复合,当时她说如果他辞去公务员的工作来爱蒙,就给他一次破镜重圆的机会,其实看到葛玥的遭遇,她基本上已经对他死心,之所以这么讲,是想起顾磊在咖啡馆的提议,认为堂兄弟二人如果在爱蒙相遇,必然会有一场好戏看。   这也是她对顾昕的报复。   “顾昕,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可笑极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顾昕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孙琦,你不能这么对我,为了你,我连工作都辞了。”   “没有我,你那份工作就能干得下去吗?”孙琦用力一甩:“我是个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孙琦,孙琦……”   孙琦无视他的呼唤,冷着脸走了。   她前脚经过洗手间,后脚男厕门后就闪过一张若有所思的男人脸。   ……   十分钟后。   与辛迪的办公室呈对角线分布的另一间办公室内,JACKY刘把一杯咖啡端到顾昕面前。   “我真不是有意偷听你们两个的谈话的。”   “……”   顾昕沉默不语。   就在孙琦走后,他准备给顾清俞打电话,问问她知不知道顾磊进入爱蒙,还拿到项目经理这个职位的时候,JACKY刘加以阻拦,并把他带进了办公室。   他不知道JACKY刘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只能尽量谨慎对待。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孙琦。”   “……”   JACKY刘继续说道:“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她现在的想法是谁能给她带来更好的发展,她就倒向谁。辛迪平时对她不错吧,可以说大力栽培,不吝提携,现在呢?看到顾磊是大老板器重的人,说走就走,不带半分留恋的。”   “……”顾昕还是不说话。   JACKY刘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直接侧身坐到办公桌上。   “我看过你结婚时的录像,身为堂哥,还真是一点不拿你这个堂弟当回事啊。”   这一次顾昕没法保持冷静了,投去一道愤怒的目光。   “别这样看着我,我JACKY刘风评再不好,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关键是吧,他搞你一次还不算完,如今又在孙琦和你之间横插一脚,你能咽下这口气?反正换成是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所谓男人,要懂得迎难而上。”   顾昕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JACKY刘紧紧西装两襟,做出一副专业且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说的很简单,就是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可以帮你赶走姓顾的。”   顾昕皱眉问道:“你能帮我?你怎么帮我?”   JACKY刘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顾昕表情微变,眼睛一时眯起,一时睁开,似乎很犹豫。   “兵家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承认,为了抗衡默里盖尔奎因,我调查过顾清俞,知道她有一个废物弟弟,现在这个废物弟弟进了爱蒙,还受到老板赏识,要说跟顾清俞没有关系,傻子都不会相信。那么问题来了,她明知道你在爱蒙工作,明知道你跟孙琦的关系,还把弟弟弄进爱蒙来恶心你,她眼中还有你这个堂弟吗?只要你听我的,事成以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等我坐上ED的位子,想让孙琦给谁做搭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顾昕被他说动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   “你放心,上海的金融圈子就那么大,我JACKY刘这点诚信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从一个大专生一路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   顾昕点点头,不再言语。   JACKY刘拍拍他的肩膀:“老话说的好,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我看好你。”   ……   当天下午。   浦东新区银城路,黄海银行。   “冯茜茜,我让你给我打印昌盛上一年度的财务报表,你给我的是什么?谁要这个了?”   哗……   纸片乱飞,厚厚一沓A4纸被丢了出去,落在冯茜茜的高跟鞋前面。   她像个犯错挨训的孩子,把手放在身前,低头看着地上的报表,心里委屈极了,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陶红刚,也就是负责带她的师父,当时明明说的是让她打印昌盛近六个月的对公账单,现在突然变成了上年度的财务报表,这……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它们捡起来?”   “哦。”   冯茜茜只能低头弯腰去捡被陶红刚丢到地上的文件。   后面工位坐的马丁偏头打量几眼,对陶红刚投去鄙夷的眼神。   上个月冯茜茜拉到了一笔150万的抵押贷款业务,本来可以把业绩排名往上提一提的,没想到陶红刚把它算到了自己名下。没错,他抢了徒弟的功劳,搞得冯茜茜特别被动,因为作为新人,如果月末排名倒数第一次的话,大概率会被裁掉。   万幸的是,在上个月的最后一天,一位有钱人来到黄海银行,指名要找冯茜茜办理业务,还不是几十万一百万这样的相对小额的业务,对方往账号里存了400万,又购入300万的银行理财,冯茜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因为这个操作既让她完成了存款任务,不用担心被裁员了,又能拿到一笔分成钱。   要说银行员工为什么喜欢忽悠老头老太太买理财产品,答案很简单,银行的理财产品多是代销,员工每卖出一笔理财都会有一定比例的返佣。   这边冯茜茜是开心了,那边陶红刚不爽了,因为没能和上次一样把徒弟的功劳划拉到自己名下,也因为冯茜茜对他表现出了十二分的警惕,更因为储户当着许多同事的面让他走开,说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   于是乎,从这个月起,冯茜茜屡遭刁难,要么是差她去干这去干那,要么是在下班前一刻安排繁重的工作,再不然就是在工作大厅里公然呵斥,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陶红刚在刻意针对她,但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她说句公道话,大家都不想为了一个新人去得罪黄海银行的老人。   “快点,让你干个事儿磨磨蹭蹭的,中午没吃饭吗?”陶红刚又在训斥她。   马丁作为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还是蛮有正义感的,手往桌面一撑,就要过去帮她,谁想旁边坐的大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声说道:“你实习报告的评语怎么写,可是他说了算。”   “……”   马丁咬了咬牙,抬起的屁股又慢慢靠回椅子上。   用了差不多一分钟,冯茜茜终于完成了捡A4纸的任务,整理一番后双手捧着递过去。   “你白痴吗?我说不要这个,我要昌盛去年的财务报表,你把它递回给我干什么?故意找茬是不是?”   陶红刚的声音很大,本来冯茜茜就被他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一下子更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拿去碎纸机销毁啊,笨蛋!就你这样的,也想在银行工作?回家看孩子去吧。”   冯茜茜委屈急了,死死咬住下唇,按照陶红刚说得转过身,往碎纸机走去。   陶红刚小声嘟哝道:“上个月你运气好,有人拉了你一把,这个月我看你怎么搞。”   其实在银行工作,拉存款的任务多少有种保险公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是在招人的意思,找不到企业客户或者有钱人,那就去麻烦亲戚朋友吧,这年头,谁还不认识几个有钱人?但是窝边草总有吃完的时候吧,上个月冯茜茜直到最后一天才避免被裁的命运,说明什么?说明那个展老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个月也快结束了,难不成那位展老板还能再拿出几百万,来为冯茜茜的工作机会买单?   便在这时,有人噔噔噔走上二楼。   “冯茜茜,冯茜茜在不在?”   冯茜茜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是一楼的大厅经理在喊她的名字。   “王姐,我在。”   “快,跟我来,有一个重量级的客户点名找你办业务。”   重量级客户?   银行里最不缺的是什么?钱!   银行职员比一般人见的最多的是什么?富豪。   能被王姐称为“重量级客户”的,该多有钱?   工位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几个目光在王姐、陶红刚,冯茜茜身上扫来扫去。   王姐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就是觉得包括陶红刚在内,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怪,不过这不重要。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王姐急得很,过去一把夺走冯茜茜手里的文件,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王姐,我……这……”   “别这那的了,赶紧的,不要让行长和客户等急了。”   王姐拉着一头雾水的冯茜茜走了。   后面的银行职员面面相觑,不要让行长和客户等急了?行长亲自接待?冯茜茜一个没学历没背景的外来打工妹,能认识这样的人?   “咳,看什么看?现在是工作时间,专心工作。”   陶红刚喊了一嗓子,把同事们的好奇心压下去,他自己倒假模假式地站起来,借口上厕所,经后面的电梯绕到三楼的贵宾室,稍微往前一凑,便听到里面传来冯茜茜的惊呼。   “姐……姐夫?”   姐夫?   冯茜茜有一个富豪姐夫?   开什么国际玩笑!   陶红刚又向前蹭了蹭,躲在发财树后面往里偷瞄。   只见贵宾室里有四个人,分别是程行长,冯茜茜,王姐,还有一个背对他坐着的男子。   “姐夫……你怎么会……行长……我……他……”   冯茜茜有点慌,根本无法完整表述心里的想法。   林跃伸手压了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转头看着程行长说道:“程行长,我是个急性子,习惯有话直说,如果不是茜茜在贵行工作,这项业务我是不会交给贵行来做的。”   “啊,是,是,是。”程行长陪着微笑说道。   冯茜茜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也添了一股子……慈祥?   林跃继续说道:“按照计划,兰森玻璃此次IPO预计募集资金过10亿,这还只是我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如果你能让我满意,今后的项目,也包括爱蒙证券的部分资金监管服务,我都可以交给你们来做。”   程行长说道:“顾先生,别看我们黄海银行是一家地方银行,但是专业水平可以媲美五大行的,资金放在我们这里,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林跃笑而不语。   能当上行长的,怎么可能是傻子。   他看了一眼冯茜茜,把手一拍:“顾先生,茜茜来到我们这里后一直很努力,工作认真,学习能力也强,这些,我作为行长都是看在眼里的,所谓天道酬勤,老天爷是不会亏待她的。”   老天爷?谁是老天爷?这话说的,懂得都懂。   冯茜茜不懂……她不懂的地方有很多。   姐夫不是失业在家吗?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爱蒙的员工,而且瞧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不是一般员工,是手握实权的人。   难不成他是在虚张声势……呵呵呵……他的胆子可真肥,连银行的行长都敢骗!   虽然她的姐夫对比以前像变了个人一样,但失业者和证券公司高管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她无法接受,大到她连做梦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慨叹完毕,她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万一姐夫的假身份被银行方面拆穿了,她怎么办?会不会被开除?乃至被警察抓捕?搞不好还得担一个合伙诈骗的罪名。   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二千一百六十四章 你给我生过孩子   林跃点点头,先露出满意的笑容,几个呼吸后又变幻沉吟之色:“不过我听茜茜说,她在贵行这两个月工作得并不开心。”   程行长表情一滞,多少有点尴尬。   “茜茜,你那师父叫什么来着?”林跃转头问。   “啊?”   冯茜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意识到他们看向自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姐夫和程行长刚才说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王姐碰碰她的手,小声提醒道:“陶红刚。”   “啊,是,陶红刚,陶红刚是我师父。”   “对对对,就是这个陶红刚,我得当面谢谢他啊,茜茜没有来银行工作前一直吵着要减肥,却怎么减也减不下去,来银行两个月,人变得更苗条了,晚睡的坏习惯也改掉了。”   “呵,呵呵,呵呵呵……”   程行长脸上的尴尬更浓了,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里面的挖苦之意。   甭管是身上的肉掉了,还是睡眠不足,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陶红刚给冯茜茜安排了大量工作。   “程行长?”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王啊。”   程行长还是很上道的,转头冲王姐使个眼色。   客户就是上帝,为了能伺候好财神爷,把陶红刚叫过来道个歉,表个态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心里麻麻批还要笑脸相迎的事,这可是每一个揽储员的必修课。   王姐转身走出贵宾室。   其实陶红刚就在门外,因为后面又来了几个跟他一个职级的同事,想知道这大客户是什么来历,场面有点混乱,王姐这边呢,程行长就递了一个眼色过来,她立刻付诸行动,可以说杀了外面偷听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陶红刚,行长叫你。”   “叫我?”   陶红刚看看身后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同事,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硬着头皮走进贵宾室。   “行长,你找我?”   “小陶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冯茜茜的姐夫,爱蒙证券的顾磊顾经理,他可是咱们行的大客户,这次呢,来签合作协议,顺便看看茜茜在咱们这里工作适应不适应,我想你是他的师父,这方面应该更有发言权。”   陶红刚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瞧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   “啊,呵,顾先生……您好。”   他伸出手去,想要跟林跃握手,哪里知道对方动都没动,停顿有三秒钟,只能干笑两声,把手收回去。   “顾先生,程行长,我可以负责任地讲,茜茜是我带过的实习生里天赋最高,学习能力最强的,更重要的是,她踏实肯干,思维敏捷,常常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而且能够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平时帮了我很多,只怕我这个做师父的,再有两个月就得面对她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结果了。”   瞧这话说的,冯茜茜都惊呆了。   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呢。   陶红刚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脸皮是真厚啊!   “编,继续编。”林跃一点不给他面子,看看手表,冷冷地瞥了程行长一眼:“程行长,我时间挺紧的,也就不卖关子了,这合同可以给你们行,但必要条件是他给我走人。”   陶红刚脸色一变,全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面子不给他留:“行长。”   他看看程行长,程行长面无表情。   “顾先生……”   他又看看林跃,林跃同样一脸冷色。   “茜茜,茜茜,你帮师父说说好话,说说好话成不成,这些天来是师父做的不对,师父给你道歉了。”   说起来,陶红刚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刚才还把冯茜茜训成狗,现在又低声下气求她美言:“你知道的,师父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孩子也才上小学,如果丢了银行的工作,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的。”   “姐夫……”   冯茜茜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林跃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程行长:“程行长,就我能给你提供的业务体量,放在稍微小一点的城市,给茜茜搞着副行长当应该不难吧,这里只是让你裁一个人就这么难?”   “……”   程行长犹豫不决,他是倾向于裁掉陶红刚的,但是吧,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容易在银行内部造成不好的影响,最后大家都这么玩儿,身为行长的工作还怎么展开,另外,陶红刚也是黄海银行的老人了,要说关系,还是有一些的。   “走吧,茜茜,我带你换家银行,有这个在,不愁找不到工作。”   林跃起身要走,程行长一脸苦色:“顾先生,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你这样……我跟下面的人没法交代啊。”   “好吧,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他拿出手机放到茶几上,拨通一个人的号码,按下免提键。   很快,连线接通。   “喂,你好,请问找谁?”   “是叶先生吗?”   “我是。”   “我是黄海银行的工作人员,想跟你求证一下,两个月前你是不是在银城路分行办理了一项抵押贷款业务?”   “没错。”   “那一直跟你对接的人是不是叫冯茜茜?”   “是叫冯茜茜,小姑娘挺努力的,怎么?这笔贷款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跟你核实一下信息,谢谢啊。”   林跃挂断电话,看向程行长。   “程行长,我问你,既然是茜茜跟进的业务,为什么业绩算到了陶红刚头上,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陶红刚!”程行长看向自己的老部下:“这事儿……是你干的?”   “行长……这,我……”   陶红刚能够读懂程行长的心意——我帮不了你了。   “小陶啊,你也是咱们行的老员工了,怎么会?唉,你准备准备,明天去人事部办离职吧。”   “行长……”   陶红刚一脸沮丧,不过很快变成了气愤,咬牙切齿地看着搞黄他工作的人。   林跃毫不在意,冲冯茜茜说道:“看到没有?投诉有没有用关键要看发起投诉的是什么人。”   贵宾室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替陶红刚默哀,一边打定主意,是时候和冯茜茜搞好关系了。   能够决定跟哪家银行签合约的证券公司高管,有这样的姐夫,他们可得罪不起。   ……   傍晚,天边飘着几朵火烧云,遥遥相对的东方,一架客机飞向南方,机尾划出一缕淡淡的白痕。   宝马车驶入万紫园小区,在靠近会所的停车位停下。   林跃和冯茜茜从车上下来,朝顾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冯茜茜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仰慕,总觉得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让人好奇和惊讶的地方越来越多,再也不是冯晓琴嘴里的废物点心:“姐夫,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进了爱蒙证券,还就职高级管理岗的。”   刚才她就在车上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姐夫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套后的化妆品给她,要知道这可是她看了很久都舍不得买的东西,一套2000多人民币,当初在便利蜂打工,一个月工资才3000出头,根本用不起。   她被礼物转移了注意力,就把这事儿忘了,直到车子驶入小区,看到已经变成望星阁的会所,联想起被史老板摆了一道的姐姐,又联想到中午打电话的时候姐姐告诉她被辞退的事,进而忆起刚才的对话。   “这个……很重要吗?”林跃看着望星阁门口竖的牌子说道。   冯晓琴因为助纣为虐,被小区居民扔菜叶子丢鸡蛋,连带着跟她狼狈为奸的张老太也被排挤,再去小广场跳舞,没一个人愿意做她的舞伴,那么史志伟呢,自然没少挨骂。   为了缓解压力,他就弄了这玩意儿,上面贴张通告,内容是说老年活动室会建,但是要晚一点,请各位阿公阿婆给他一点时间。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就是缓兵之计了。   人的情绪和打仗一样,再而衰,三而竭,史志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以后再搞点打折券和洗脚券拉拢分化一番,问题就不大了。   冯茜茜也看到了告示牌,不过没有在意。   “上次你说姐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直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骗我啊?”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对于第二个问题,林跃再次打太极,不过对于第一个问题,这次没有转移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加入爱蒙,还拿到了项目经理的职务?其实很简单,因为在另一个世界我就是干这个的。”   换成别人,肯定会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他在骗人,冯茜茜不一样,关于前世今生的话听得多了,潜移默化地当真了。   “姐夫,那你说前世亏待了我,究竟……你亏待了我什么?”   她的嗓音有点颤抖,因为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想过很多可能,很期待,也害怕,毕竟他们的关系挺那啥的。   林跃猛然回头:“你真想知道?”   她吓了一跳,顿住脚步,脸色变了几变后点点头:“想。”   林跃继续往前走:“上一世我跟你……有一个孩子,但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原因,我没法娶你,甚至不能公开承认跟孩子的关系。”   后面的话他没说,前面的话也很笼统。   太阳落山了,单元楼缝隙吹过的风带走一丝夏日的闷热,也挥去行人心头的烦躁,还带来一阵窃窃私语,那是前方凉亭下几个老太太在互相埋怨,如果当时听了顾老师的话,也不会被史老板和冯晓琴骗了,这一个公公,一个儿媳妇儿,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也难怪盛传顾磊看不上冯晓琴,要不是为了小老虎,早就跟她离婚了。   林跃继续往前,冯茜茜站在原地,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她想过被始乱终弃的可能,却没想到事情比她想的还离谱,前世的两个人居然有孩子,而且听起来是她一个人在抚养。难怪他会说亏欠了她,这事儿……是挺过分的。   如果他说在上一世,他们是恋人,因为高中毕业上大学分手,又或者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这种展开,她还会有所怀疑,但是上面的话,她信了,因为这无异于在给自己贴“渣男”的标签,甚至有把这些日子以来给她的好印象摧毁的可能。   这么说来,他们上辈子是夫妻?地下夫妻也是夫妻,只是不被法律认可罢了。   冯茜茜没有回家,就在凉亭旁边的长椅坐下,怔怔地看着小广场中间的喷泉。   真有觉醒前世记忆的人吗?这种超自然的事……   如果是真的,那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再续前缘行不行?他又是什么意思?姐姐呢?姐姐知道了,那还能做姐妹吗?   凉亭里的老太太对着她的身影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讲什么,放在以前,就算不说几句难听的,也会给他们翻个白眼什么的,今天不一样,她根本没有心情搭理那些人。   ……   与此同时,上海国际花园。   顾清俞的房子里。   咔。   顾清俞推开房门,走进屋里,看到家中没有亮灯,还以为施源没有回家,便换上拖鞋打开客厅的灯,一回头,就看到正对房门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施源?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   她带着惊魂甫定的表情长出一口气,把包挂好后走到茶几前面,看着一副沉思模样的丈夫。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回来了。”施源两手捂住鼻子,抹了一把脸:“有个事……我想……”   “有事?什么事?干嘛吞吞吐吐的?”顾清俞在他身边坐下:“是工作上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了吗?跟我说说,或许我能给你提提建议什么的。”   说起施源去爱蒙上班这件事,她是不喜欢的,但是架不住华永瑜望儿成龙的心情啊。   在婚姻观的问题上,她的心态还是挺积极的,既然劝不住,那就只能选择支持和相信了,毕竟施源也保证了嘛,安安分分上班,踏踏实实工作,不做出格的事。   之前在报喜宴上,顾磊讲施源不是自尊心太强,是自卑,她是认同这个说法的,也知道弟弟说的对,女强男弱,而男方又不甘如此,这是两人婚姻的致命缺陷,她想克服这个困难,那么在工作的问题上只能让步,想着只要施源能够证明自己,找回自信,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是难题。”顾源摇摇头:“我今天在班上遇到一个人。”   “遇到一个人?谁呀。”   “顾磊。”   “顾磊?”顾清俞吃了一惊:“他跑爱蒙去干什么?”说完这句话脸色一变:“是去为难你的?”   “不是,他去爱蒙应聘。”   “应聘?你在开什么玩……等等,是辛迪?”   辛迪能把施源这个没有行业经验的小白招进爱蒙,要说再咬咬牙,把顾磊也搞过去,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顾磊是爱蒙的大老板,皮特总带去的。”   “皮特杜?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施源说道:“不会错的,不信你可以问辛迪,大老板给的职务是项目经理,但是享受总监待遇。”   “施源,你今天……怎么了?”   顾清俞还是不相信,本来顾磊进爱蒙就是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项目经理总监待遇?这还是她的弟弟吗?   施源什么都没说,拿出手机拨通辛迪的号码,听到等待音后推到顾清俞面前。   电话接通。   “喂,施源?这么晚了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师父,是我,清俞。”   “……”   顾清俞跟辛迪说了几句话,然后挂断电话。   施源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确定没有伪装后说道:“顾磊进爱蒙的事,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按照妻子对小舅子的描述,他不认为顾磊能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大老板的提携,关于这件事,他纠结了很长时间,因为他怀疑顾磊加入爱蒙这件事的背后有顾清俞的影子。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顾磊入职爱蒙真是顾清俞的操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冲着辛迪去的?还是冲着他去的?总之整个下午他都是在纠结与猜测中度过的。   顾清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能说服皮特杜让一个没有行业经验的中专生去做项目经理,还享受总监待遇?我要有那么大的能量,现在就不是我听赵总的,是赵总听我的了。”   讲完她不再理睬施源,甩甩头发,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阳台前面,看着街景拨通家里的号码。   “喂,爸……” ###第二千一百六十五章 原配小三住在一个屋檐下   顾士宏右手提着一网兜洋葱头,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新买的小河虾,就算离开水,还能感受到它们在塑料袋里弹跳,他的左手边是小老虎,背着书包,牵着爷爷的手,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蹦蹦跳跳往单元楼走。   “爷爷,猪猪侠吃的棒棒糖是不是就是这个?”   小家伙举着棒棒糖问。   “是吧,我记得这叫彩虹棒棒糖。”   “不对,不对,是超级棒棒糖。”   “是是,是超级棒棒糖。”   “爷爷,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小姨了。”   “我怎么没有看到?”   “就在凉亭里啊,被一群老奶奶挡着了。”   “哦,她可能有事吧。”顾士宏没有往心里去。   小老虎又舔了两口棒棒糖,别说,从侧面看还真像一个胖嘟嘟的猪猪侠:“对了,爷爷,我妈昨天和小舅舅通电话了。”   “哦。”   “妈妈本来在劝小舅舅认真读书,可是他说不想读了,要来上海,妈妈就发火了,说她没有自己的房子,现在又失业了,没法照顾小舅舅。”   顾士宏顿住脚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爷爷,这里不是妈妈的家吗?”   “是啊。”顾士宏松开孙子的手,走进单元楼的楼道。   “那她为什么说不是她的房子?”   “这个……”   顾士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   “爷爷,你看。”   小老虎打断他的思考,指着二楼走廊尽头黑黢黢的地方喊了一声。   顾士宏仔细一瞧,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   “郭老板?你怎么坐在这儿?”   “顾老师。”郭强站起来,往楼道口走了两步,微光照在他的脸上,相当难看,而且胡子一把抓,头和脸也好久没有洗过了,精神状态跟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   “是我老婆,她……她不让我进家门。”   “唉。”   老头儿叹了口气,走到门前拍了拍。   “谁啊?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我。”   “哦,顾老师啊。”   吱呀,房门打开,任铭的脸出现在对面:“顾老师,什么事……”   话说到一半,发现了站在老头儿身后的郭强,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顾士宏说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是啊,老婆。”郭强可怜巴巴地道:“最近生意不好干,还欠了展老板一年多的房租没交,我那也是想多挣两个钱嘛。”   “为了挣那几十块,现在店都没法开了,以后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好不好?”   郭强因为用坏掉的食材给华山路的独居老人做饭,被警察抓进去蹲了半个月,还罚了不少钱,营业执照也被吊销了,这事儿顾士宏是知道的。   “小任啊,你把他赶出家门,你跟孩子不是更没指望了吗?”   “是啊,是啊。”郭强一看老婆态度软化,赶紧打蛇随棍上,迈步进屋。   顾士宏又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这是我在市场买的河虾,很新鲜的,拿去给孩子吃。”   “顾老师,这怎么好意思呢。”郭强媳妇嘴上说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把河虾接在手里,回头剜了男人一眼又回头说道:“听说晓琴和顾磊也丢了工作,顾老师……”   “没事,晚上我给清俞打个电话,让她再给弟弟物色一份工作,都习惯了。”早晨顾磊说去面试,顾士宏对儿子是没有信心的。   “那……那你问问你女儿,有适合我男人的活儿不?”   “……”   顾士宏很无语,好心帮忙,不仅搭上二斤河虾,还要再帮他男人介绍工作。   “我帮你问问吧。”   “谢谢你哦,顾老师。”任铭喜笑颜开地看着他上楼去。   “爷爷,你说晚上吃油爆虾的。”小老虎很沮丧。   “明天,明天爷爷再给你买,怎么样?”老头儿一边说一边掏钥匙,不过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个人的吵架声。   “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月薪有超过六千块的吗?扫大街的都比你赚得多。我给大年赔钱怎么了?那是我自己赚的,你呢?在家啃你爸,出门啃你姐,还好意思说我?”   这半年来,顾士宏已经习惯了儿子和儿媳的互呛,只是皱了皱眉,一拧钥匙推门进屋。   冯晓琴站在餐桌前面,手里拿着勺子,腰上系着围裙,应该是在做饭,顾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靠左面的地方是一袋山核桃味的香山瓜子,靠右面的地方堆着小山头般的瓜子皮。   没说的,一定是因为他回家后什么都不管,就在那游手好闲,搞得冯晓琴心里不平衡,方才过来客厅跟他吵架。   也是,她刚给冯大年赔了5万块,手里没钱心里慌,再叠加失业的打击,心情当然不会美丽。   放在以前,让冯晓琴做饭的话,顶多在背后叨叨几句伺候一家子人吃饭有多不容易,自从在外面做起外卖员的工作,她做饭的时候就少了,还总是抱怨这抱怨那,就差没有要求当公公的给她把劳动折算成钱了,搞得老头子平时能不用她就不用她。   “行了,孩子回来了,晓琴啊,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要少说?”冯晓琴指着林跃,满脸刻薄说道:“问他找到工作没有,连句话都不说,不用想,肯定是没戏。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瞧瞧周围的人,哪个不比他强,阿姐就不说了,看看人家展翔,不靠父母,不拼关系,白手起家赚到过亿资产,再瞧瞧史老板,学历比他还差,初中没毕业,开洗脚城,建望星阁,也是几千万身家的人,还有顾昕,同一个爷爷,人家名牌大学毕业,公务员的工作说辞就辞,转头进了爱蒙证券,听说跟阿姐工作的地方是一个性质的单位,你姐夫施源,学历不高,可是英语说得棒极了,国际旅行社的导游怎么也得一万以上的月薪吧,朵朵我就不说了,毕业以后肯定留在国外发展。还不让我说他,不说他,万一小老虎以后把他当成榜样该怎么办?”   顾士宏摇摇头,并不意外儿子没有找到工作的结果,因为经过这六个月的观察,顾磊这个名字在顾家成了“不靠谱”的代名词。   “小老虎,你先去做作业吧,外面吵,记得把门关好。”   老头儿打发孙子回屋学习,刚要说儿子几句,以便息事宁人,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女儿打来的。   “喂,清俞啊。”   “……”   “我刚到家,什么事?”   “……”   “你弟弟?在的,哎他能有什么事,每天……哦,有件事我要跟你讲,你弟弟前些天跟人打架被拘留了。”   “……”   “没事,早就回来。他老板知道了这件事,把他给开除了。”   “……”   “今天上午说什么去面试,刚回来,我看是没谱,你就再帮他找份工作嘛,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上次的事情,可他到底是你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嘛。”   “……”   “什么?爱蒙证券?还项目经理?你弟弟吗?不可能,不可能的,施源搞错了吧。”   “……”   顾士宏一脸古怪地看了沙发上吊儿郎当的儿子一眼:“好,我跟他讲。”   话罢挂断电话,迎着冯晓琴不解的眼神走到三人沙发坐下。   “你阿姐讲你找到工作了?那就是说,上午的面试成功了?”   “没错。”   “爱蒙证券?还是项目经理?”   “对。”   “顾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顾士宏还是很清楚的,你要说他去送快递,跑滴滴,老头儿信,当网管,卖保险,老头儿也信,做厨师也称得上因材施用,可是去金融机构玩钱,帮企业上市融资?打死他都不信。   “我去面试,然后通过了,很简单啊。”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可能进去那样的公司?”   “施源比我强多少吗?他能进,我为什么不能进?”   这话把顾士宏问住了,是啊,施源一个做司仪,搞导游的都能进,儿子认真起来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不对,施源进去是从新人做起,你是项目经理啊。”   女儿在金融企业上班,老头儿对里面的职级划分多少知道一点,毕竟酒场上经常有人问,他呢,要跟别人形容女儿多么优秀,总不能章口就来,要讲事实,摆规则的。   “我帮了他们大老板一个忙,人家原本打算给我钱来着,我没要,他知道我失业了,说要不给我介绍工作,今天去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爱蒙证券的CEO,那他肯定不能让我受委屈从新人做起,就给了我一个项目经理的名头,还怕我做不好,被其他人指点议论,又给我安排了一个有能力的助理,最后鼓励我慢慢来,讲这行学历只是敲门砖,只要呆个十年八年,看得多了,接触的人多了,关系网搞出来,中专毕业也是可以立足的。”   “你帮了他什么忙?人家对你这么好?”   “我救了他儿子,如果不是我,他儿子就被泥头车撞死了,这么大的恩情,补偿我一个公司中层岗,有问题吗?”   “……”   被他这么一讲,顾士宏没话说了,这乍一听,合情合理啊。   不过你说怎么寸到这种程度,他救的人偏偏是爱蒙证券大老板的儿子,而且姐夫施源,堂弟顾昕也都在爱蒙证券。   顾士宏看了儿媳妇儿一眼,刚才她说儿子不如顾昕和施源,扭脸儿子就成了那两个人的上级……   冯晓琴的表情相当复杂,顾磊能进爱蒙证券,她是又惊又喜的,毕竟作为证券公司的中层,单单底薪就过万了吧,但是不要感谢费,她是气愤的,因为那样的大老板,钱肯定不能少给,只要拿到这些钱,就能出去买房子了。   这时次卧的房门打开,老太太满脸红光地走出来,阴阳怪气地道:“小时候算命的说,大孙子过了三十岁会遇贵人,看来那个大老板就是命中注定的贵人了,这有的人啊,一辈子算计,可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   冯晓琴真想撕烂她那张嘴。   也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冯茜茜从外面走进来,换好鞋,放下包,说声“我回来了”,看也没看客厅的人,扭头进了次卧。   冯晓琴以为妹妹又被那个师父刁难了,也有顾磊找到工作的事要跟妹妹商量,便没有跟老太太一般见识,紧追妹妹脚步而去。   顾士宏总觉得这件事不像儿子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跑去厨房做饭——河虾是送给了郭强两口子了,不过洋葱总要炒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跃起来的时候冯晓琴还在睡觉,小老虎跟着觉少的爷爷到对街吃小笼包了,老太太还没起床,现在是夏季,有【光合作用】这个技能,他吃不吃饭问题不大,也懒得开伙,便换好衣服来到楼下。   一出单元门便看到冯茜茜在树荫里等他。   “姐夫……我……我……跟你顺路。”   她指指停在右手边的宝马车,意思很简单,蹭车。   想想也是,冯茜茜工作的地方在银城路,距离爱蒙证券不到一公里,能够坐私家车,谁愿意在早高峰挤地铁和公交车呢?   “那你不在上面等我起来,楼底多热啊。”   已经进入伏天,哪怕现在是早上,稍微运动一下也能让人体会汗流浃背的感觉。   冯茜茜抿着嘴没有说话,跟在他的身后走向车子,坐进副驾驶。   林跃刚要发动引擎,就见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便当盒,中间是两个花卷,旁边的格子里有切成四瓣的咸鸭蛋,凉拌黄瓜,以及半个鸡排。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起得早,多做了一份。”   她想尽量表现得平静一点,但是躲躲闪闪的眼神暴露了她的心思。   果然,有些事情知道以后就回不去了。   林跃心想换成顾清俞那样的人,对于觉醒前世记忆这种说辞,只会把它当成无稽之谈,骗人的鬼话,冯茜茜不一样,因为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对姐夫动不该动的心思,毕竟要考虑姐妹感情,要考虑父母意见,还要顾及世俗眼光,这比一般的小女孩儿跨越心理障碍去给有钱人当小三要难得多。   所以故事讲得好,女人少不了。   “谢谢。”林跃接过便当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她问:“怎么了?”   “看饿了。”   “那要不……你先吃了再去上班?”   冯茜茜为什么在楼下等他,而不是在上面等他,害怕姐姐看到她的行为多想呗。   林跃摇摇头:“到公司再吃,走吧,先送你上班。”   他瞄了一眼三楼面北的窗子,驾驶宝马车离开泊位。   冯晓琴不是故意不给他做饭吗?她不给做,有人给做。   以目前的情况看,冯茜茜这儿……就差临门一脚了。   冯大年该来了吧,接下来的剧情,挺让人期待的。   ……   半个月后,永福路,雍福会。   顾士宏和顾清俞在包厢里见到了施源的父母。   自从在报喜宴上被小舅子呛,又挨了一顿揍后,施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因为那些话都是实话,顾清俞已经带他见亲人了,他这边呢?两个人婚结完了,男方家长还没有邀请女方家长吃个饭,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在他入职爱蒙,华永瑜也找到了肾源,成功地做了移植手术后,总算是给了他妈同意见见亲家的底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五脏庙被黄酒一浇,施源的爸爸施安话多了起来,顾士宏也有几分微醺。   华永瑜在一边越听越不爽,施安怎么一直在夸顾清俞呢,什么能干,漂亮,学历高,性格好,知书达理,顾清俞比这再好上三倍,放到四五十年前,那也是没资格做她的儿媳妇的。   “我不是在夸我儿子啊,我们家施源要是在上海考大学,一定不会比清俞差的。”   顾士宏哈哈一笑:“这个我知道,施源小时候学习很好的。”   华永瑜继续说道:“就是少一个上海户口啊,嗯,就像你们家。你说那些一出生就有上海户口的人,不是他们多优秀,只是因为他们命好,这起跑线不一样,那能追上吗?”   这句话说得在座四人一脸尴尬。 ###第二千一百六十六章 没想到吧,我是你儿子领导   在赶来雍福会的路上,顾清俞给顾士宏打过预防针,讲施源的妈妈一直以来身体不好,除了肾的毛病,还患有严重的躁郁症,长期服药,如果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没想到现在就来了。   也无怪报喜宴上儿子会用那么恶毒的话讲这个女人。   顾清俞多优秀?年赚几百万,在顾家的地位那绝对是NO.1的有出息,顾士宏为培养出这样的女儿骄傲自豪,如今到了华永瑜嘴里就只是她能在上海参加高考,命好?   问题是顾清俞是儿媳妇,华永瑜是婆婆,婆婆这么不待见儿媳妇,那宝贝闺女能不受委屈?   “亲家公,亲家公,来,咱们喝酒,喝酒。”   施安赶紧给儿子使个眼色,端起酒杯向顾士宏敬酒,以此来缓解尴尬:“这二十年的花雕是真香啊,亲家,今天一定得多喝几杯。”   那边施源面带歉意看了老婆一眼,站起来给他妈夹菜。   “来,妈,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这大饭店做的肯定比巷口的老董记要好,你多吃几块。”   华永瑜用筷子夹起小排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把剩下的部分放回盘子里。   “什么大饭店,他这房子……以前比我们家大不了多少的,施源,你是不知道,在我小时候,家里的厨师做的本帮菜,那才叫正宗,现在的差太远了。”   施源只能陪笑。   华永瑜继续说道:“世界变了呀,我和你爸要不是下放到外地做知青,也不会变成这样。”   施源和顾清俞都不接话,顾士宏就坐在她旁边,又想到顾士海当年也是去乡下插队的知青,便顺着她的话递台阶。   “我大哥当年也是知青,知青苦啊,一直漂在外面,就像这人那,身子悬在半空,这脚,永远落不了地的。”   华永瑜说道:“想想的话,你们家呀,运气就是好。”   顾士宏哈哈一笑。   “你还别笑,你看你是中学老师,你妹妹在国企当会计,就你刚才说的大哥,回来后日子过得不是也很好吗?听说他的儿子是个公务员,还险些成了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乘龙快婿呢。”   顾士宏摆摆手:“顾昕啊,不是了,不是了……”   “哦对,他现在跟施源在一家公司,那也了不得的,外资企业,金融机构,赚钱多的呀。”她又打量一眼饭店的装潢:“清俞的房子我去过了,两个人住不小了,就这还要买那什么……世纪尊邸的房子,哎你说这房子,现在的价格都涨疯了,放在二十年前,谁要是把这家当全扑上去,那一定发了呀,亲家公,你就是在那时候买的房子吧?吃到了那一波的行情,不像我们家,错过一波又一波,到现在也只好窝在那个鸽子笼里。”   “也不能这样讲。”顾士宏解释道:“当时呢,也算是捡了个便宜,就买了一套,不过也得要二三十万,手头挺紧的,要不是清俞强拉着我去签合同,打死我也不敢买的,现在想想,还是胆子小,看不清形势。”   “所以我才说你们家运气好啊,这种便宜,不是谁想捡就能捡的,捡到了都成暴发户了。”   “……”   顾士宏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一会儿是顾清俞作为顾家的骄傲只是因为命好,如果没有上海户口,啥都不是,等于否定了女儿的努力。一会儿说顾家有现在的条件是捡了便宜,暴发户嘴脸,他顾士宏是什么人?中学老师,这做老师绝大多数都有一份知识分子的情怀,谁愿意听别人讲自己是暴发户?   那边施安急得猛打眼色,意思是让她少说两句。   施源也在旁边说道:“妈,你别说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说清俞还有一个弟弟吗?叫什么,哦,顾磊,姐姐什么都好,弟弟这么大了还在啃老,亲姐弟,一个混得顶好,一个混得很差,那不是看运气,是看什么?”说完这句话,她又望顾士宏说道:“你看看我们家施源,从来不靠任何人,这些年来,我看病买药,家庭生活的花销都是他撑起来的,我儿子很厉害的,这叫什么?自强不息。”   顾士宏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顾清俞领教过华永瑜的口不择言,不过那是长辈对小辈,现在手术做了,身体好了,按理说她的情况应该有好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亲家会面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是这么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谁都是投机客,暴发户。真就像顾磊说的,活脱脱一个认不清现实的破落贵族像。   “哎呀,你少说两句不成吗?”施安特别无语,顾士宏和顾清俞是十二点到的,他们十一点半到的,华永瑜发牢骚嫌等人的时候他就讲过,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少说惹人烦的话,谁承想一点用都没有。   华永瑜说得正起劲,怎么可能理会他。   “唉,时过境迁啊,时过境迁,你们家在走上坡路,我们家一直走下坡路,这时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们两家能成亲家吗?”   “妈!”施源尴尬得恨不能在地上扒开一条缝,一头扎进去再也不出来。   施安一看顾士宏脸上盖了一层霜,心想还是走吧,他刚要起来说话,房门从外面打开,女服务员进来问他们要不要主食。   施源摆摆手:“不用……”   最后面的“了”字没说出口,门口经过的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过去的时候,赶巧对面的人也望过来,很明显地打了个愣。   “爸?!”   随着满含惊讶的呼唤,来人走进包房。   “顾磊?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顾士宏的问话,背对房门坐着的顾清俞回过头去,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小舅子揍姐夫的事,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家,就算知道弟弟进了爱蒙,也没打电话谈一谈,只是与辛迪见了一面,知道他把孙琦弄去当助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哦,我来这边吃饭,刚才从走廊经过时,我就听着像是你在说话,没想到还真是。”林跃一面说,一面环视包房:“原来是亲家会面,爸,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讲?”   顾士宏总不能说“你姐不让我告诉你”,只能呵呵一笑:“你姐上午回了趟家,就把我拉出来吃饭,我也不知道是会亲家。”   林跃又说道:“呵呵,结婚这么久,终于办正事了吗?”   这话讲得施家三口脸色都不好看。   施源是知道小舅子看不上自己的,施安不知道啊,本来还想站起来认识一下,听他这样讲,很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服务员挺有眼力劲儿,一看情况有些复杂,丢下一句“有需要就打前台电话”,讲完便离开了。   林跃没有在意身后的变化,笑呵呵地道:“看起来这餐饭吃得不怎么愉快啊,阿姐,你执意下嫁施源,在婆婆那里委屈受气,那是你的事,但是请别把爸拉进来好么,我还想他多活几年,帮我带久一点小老虎呢。”   这话说的,当儿子的担心老子被亲家气死,能说他做得不对吗?顾清俞的嘴角抽了抽,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脸色难看极了。   今天这顿饭吃得,她是两头受气!   “唉,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下嫁?你给我说清楚啦。”华永瑜一直对儿子娶以前自家租户的女儿为妻耿耿于怀,在她心里,黄妹妹的女儿才是最理想的儿媳妇儿,现在顾清俞的弟弟居然用“下嫁”来形容这场婚姻,那他肯定是不能忍的。   “你儿子一年挣多少钱,阿姐一年挣多钱?你儿子有房有车吗?没有吧?你儿子什么学历?阿姐什么学历?你儿子在民政局的档案里结了几次婚了?说他是N手老公也没问题吧?再加上你们这两个没有退休金的父母,其中一个还体弱多病,跑医院的次数比菜市场还要多……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华永瑜看着低下头去自惭形秽的儿子,气急败坏地道:“你……你……她就是运气好。”   “那施家能有这样的儿媳妇算不算运气好?”   “……”华永瑜没话说了。   “哦,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儿子被爱蒙证券录取,那是因为爱蒙的辛迪卢想要用他来影响阿姐,完全不是什么坚持就有回报,努力总会成功,你儿子啊,其实一直在吃软饭。”   施源的脸色一片铁青,他很愤怒,却又不敢发作,因为他怕跟上次一样再被小舅子拳脚相加,何况这事儿确实是他们理亏,他妈那张嘴没把门的,搞得顾清俞的爹一脸不痛快,人家儿子替父亲出气不是天经地义?   “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怎么说话呢,施源好歹是他的姐夫,没礼貌,没教养。”华永瑜气得呼呼粗喘,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搞不过林跃,把矛头对准了顾士宏。   “这就叫没教养?没礼貌了?施源没告诉你吧?之前阿姐带着他给大家报喜,在餐厅的包厢里我有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今天的我已经很克制了,主要是因为……”   他回头看看走廊,有一个人在喊他的名字,便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没大没小,六亲不认的东西。”华永瑜把想要去扶她离开的施源推开:“怪不得你是你们家最没出息的一个。”   “没出息?”林跃看看坐在那里冷脸不言的顾士宏:“哦,没出息的我,明天就要成为你儿子的顶头上司了。”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一愣。   施源愣过以后是茫然,顾磊是爱蒙的项目经理不假,可是俩人不在同一个组里,这“顶头上司”从何说起?   就在他睁着那双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眼睛,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额头尤其宽阔的中年男子推开房门走进来。   “杜总?”   顾清俞吃了一惊,因为来人居然是爱蒙证券的大老板皮特杜。   “顾……顾清俞?”   皮特杜认出了她:“我说他怎么跑来这边呢,原来你也在雍福会吃饭。”   “杜总。”   施源见他看向自己,一脸恭敬地打招呼。   皮特杜点点头:“你们这是……”   “哦。”林跃介绍道:“亲家会面,这两位是我姐的公婆,那边……我爸,这位是爱蒙集团中国区的首席执行官,皮特杜。”   皮特杜笑呵呵地走过去,伸出手跟顾士宏握了握。   “顾老师,我得谢谢你啊。”   “杜总,你别这样说,顾磊在你那儿上班,我应该拜托你多多关照他才对。”   “这事儿你不说我也会的,热心救人不图报,就算他救的不是我儿子,那也是令人钦佩的义举。”   “呵呵,呵呵,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应该的,应该的。”   顾士宏心道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啊?当时听说还将信将疑来着。   “对了,杜总,兰森玻璃那个案子,就我跟孙琦,总觉得有点儿费劲,我找你要个人呗。”林跃笑眯眯地道。   皮特杜看了一眼施源。   “没问题。”   他也没问是谁,但是在座的都知道是谁。   林跃说道:“谢谢。”   便在这时,走廊里又有人喊:“杜总,顾磊,你们还好吧,需不需要帮忙?”   皮特杜指指外面:“冯总等急了,我先过去。”   “好。”   林跃目送皮特杜离开,走过去把门关上,回望面无人色的华永瑜:“我这顾家最没出息的都要当你儿子的上级了,你是让他辞职呢?还是让他委曲求全,喊我领导呢?”   想起电视剧里施源陪氢峰药业的沈总攀了几天岩就拿到合同的情节,他特无语,一个70个亿的CASE,凭一个刚入行的菜鸟死缠烂打就能搞定?债券销售业务,发债方一般考虑的是合作方的渠道、财力、经验等资源,证券公司会派一个入行不足一年的新人去接触?搞笑呢,如果他是氢峰药业的管理者,在施源亮出身份的第一时间就会把爱蒙拉进黑名单,因为他会认为对方缺乏最起码的重视。   姐夫要在小舅子手底下工作了,这份羞辱彻底摧毁了华永瑜的骄傲,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满脸绝望,心如死灰。   施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顾磊,你有什么不爽冲我来,别针对我妈。”   林跃说道:“你配吗?”   施安也听不下去了,指着林跃说道:“亲家,你就不管管你儿子?”   顾士宏重重地叹了口气。   管?   怎么管?   这半年多他劝的还少吗?可是顾磊听么?   “呵……讲你儿子不配,伤害了你们的感情是吗?”林跃说道:“兴你老婆挤兑我爸,不兴我揭你们家的老底?他住的房子是阿姐的,坐的车是阿姐的,能进爱蒙也是因为阿姐,就连你老婆肚子里新换的下水,都是阿姐出的钱,明明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偏要做出一副软饭硬吃的样子,恶不恶心?说句难听的话,这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下水。   这个词很难听。   但是施家三人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们呆呆地看着顾清俞,目光里带着询问。   医生不是讲肾源和手术费来自一个和医院有合作关系的非盈利性的慈善基金吗?怎么成顾清俞出的钱了?   “顾磊,你在瞎说什么?”   顾清俞的脸色变幻不定,有慌张,有惊讶,有气愤,有尴尬,还有心虚。   “阿姐,同济医院的那位李大夫跟你一个朋友是大学同学吧?”   这是问话,也是点到为止。   “你……你……你……”华永瑜捂着腰说道:“如果我……早知道换肾的钱是你拿的,我……我……宁愿等死。”   林跃一脸戏谑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便宜阿姐。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滋味怎么样?嫁入这样的家庭,你就算为他们付出再多,他们也会认为你这个暴发户是在拿钱羞辱他们。”   要说施源这一家人,也是挺有意思的。   儿子就怕别人讲他吃软饭,就算是结婚后,能AA的也尽量AA,一心要证明自己不比老婆差,就算搞到浑身是伤,变卖家产,被小贷公司上门追债,也不肯向老婆求助,把婚姻经营成没有硝烟的竞赛场,也是没谁了。   当妈的呢,怨天尤人,成天端着,张嘴闭嘴以前怎么样,一点没有现实感,偏偏她还最能作。   当爸的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从一定程度上讲还算正常人,要说他在剧里最大的黑点,就是不让施源先还顾清俞钱,应该拿去还贷款,后面看儿子闹离婚,又鼓励儿子要补偿,网上一群女观众对其口诛笔伐,然而放到现实世界,女方自己挣钱自己花,离婚要分割婚后财产,甚至索要青春损失费时,就没女网友站出来说公道话了。   现实里,一个家庭走向破裂,如果女方条件不好,家长会不给女儿出谋划策,想尽一切办法占男方的便宜?所以她们的价值观就是,女人能占男人的便宜,男人不能占女人的便宜,偏偏还一口一个人格独立,一口一个男女平等。 ###第二千一百六十七章 不肯离与要转正与生猴子   “施源,把钱还给她,还给她……”   华永瑜很激动,右手扶着额头大声吼叫,唬得施源赶紧过去问她是不是又头晕了。   “还钱?”林跃嗤笑道:“你们拿什么还?”   华永瑜说道:“我们有房子,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要欠她的人情。”   “卖房?是YP区的鸽子笼吗?”林跃问完把手往怀里一掏,再出来时华永瑜面前多了一份卖房协议:“我问过房产中介了,就你们住的那套不足50平的老破小,最多也就180万,来,这里多给你们20万,200万,怎么样?这些钱足够你们还小贷公司的贷款和阿姐赞助的手术费了。”   他用手点点协议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家伙……连卖房协议都准备好了,他是算准华永瑜会这样说吗?   老婆子气得浑身乱颤。   “我为什么要卖给你?你就算给我开2000万,我也不会卖给你。”   林跃说道:“我可没钱买你家的房子,好好看看协议上的名字,要出钱买你们房子的是杜总。杜总这人是真好啊,太照顾下面的员工了,我跟他讲你们条件不行,家里困难,这不,答应多给你们20万改善生活。”   “……”   “……”   顾士宏和顾清俞呆呆地看着他在那儿演,搞不明白皮特杜怎么也搅和进来,儿子/弟弟也太能折磨人了。   林跃说道:“华永瑜,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要卖房子还债吗?杜总好心帮施源,你好意思拒绝他吗?”   说不卖,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对于华永瑜和施源这种自尊心爆表的人讲,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说卖,就没房子住了。   说卖但不接受皮特杜,那就是不识抬举,扭头人家找个借口把施源裁了,员工们还会讲他活该。   这是要把施家往死里整啊。   事到如今顾清俞和顾士宏也看出来了,顾磊是有备而来。   施源怒冲冲地道:“顾磊,你太过分了!”   “你能不能换点新词?”林跃撇撇嘴:“阿姐在你们家受委屈的时候,她没跟你一样恼羞成怒吧?我这不过是效仿华永瑜的所作所为,替我爸考验一下你这个女婿,忍不了?忍不了就离婚啊。”   “……”   “……”   “……”   他可真有理啊!   而且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亲家,你看今天这事儿……”施安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顾士宏。   “唉!”   老头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林跃身边:“算爸求你了,别再说了。”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林跃还能说什么,望顾清俞冷冷一笑:“现在你还认为婚姻自己做主,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林跃拉着老头儿往外走。   “那清俞呢?”   “她不得送公婆和老公回去啊?”   林跃走到门口还不忘朝里面喊了一句:“杜总说了,协议长期有效,想卖房了记得打电话。”   杜总说?   顾磊说吧……   华永瑜都快气死了。   顾清俞原地站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爸,妈,我先送你们回家吧。”   虽然她很不爽施家人的表现,但是令局面暴走的人毫无疑问是她的弟弟,所以只能尽量压着气,试图缓和一下矛盾。   谁知道华永瑜回了一句“我就算横着回去,也不坐你的车。”   说完不顾儿子的劝阻,在施安的搀扶下走出包厢。   施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手术费我会尽快还你的”,说完紧追父母离开。   顾清俞的脸冷若冰霜,恨不能把面前的杯子摔在地上听个响。   今天的事,怪谁?   怪顾磊吗?   怪华永瑜吗?   怪施源吗?   还是怪她自己?   ……   另一边,葛宅。   葛如山推开次卧的门走出来。   邓芳像一只惊弓之鸟,从沙发上弹起来:“怎么样了?”   葛如山摇摇头,叹了口气:“讲不通。”   邓芳气得不行:“这孩子,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固执?这一点随谁啊?”   葛如山没有答话,背着手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建筑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   “要不,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怎样?”邓芳急了,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说道:“她糊涂,你也犯傻?这事儿……这孩子……能要吗?!”   这两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做女儿的思想工作,想让她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在他们两个人眼里,顾磊就是一个混蛋,不说他都36了,有妻子有孩子,单说打怀了他的孩子的女孩子的父母耳光这件事,就不是一个正经人能够做出来的。   就这种人,女儿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给她安排的相亲一个不见,还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讲什么他说过会娶她就一定会娶她。   真是鬼迷心窍了!   葛如山说道:“那能怎么办?现在一说这件事,张口闭口你们再逼我,我就跳楼,就割腕,难道你真要搞出一尸两命的事?唉……大不了孩子生下来我们给她养。”   “不行,绝对不行。”邓芳想了又想,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认为指望顾磊娶葛玥是不靠谱的,如果女儿真的做出未婚先孕这种傻事,以后的日子会比嫁给顾昕那个一心攀高枝的家伙更苦。   她走到次卧门口,打开房门走进去。   葛玥面朝里躺在床上,听到她进屋也不说话,也不回头。   “玥玥,不是爸妈非要逼你,是你太天真了,不知世间险恶。”邓芳靠着床边坐下,拍拍女儿的肩膀:“顾昕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们讲,说要一辈子对你好,结果呢?你也看到了。”   葛玥还是面朝里面,只是幽幽说道:“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声音虽弱,态度之坚决却十分清晰。   “你……你这孩子……”邓芳一看怎么劝都劝不通,火了,把葛如山的告诫抛在脑后:“你相信他?你凭什么相信他?一个连准岳父母都敢打的人,他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面朝里的女孩儿终于动了,回头看向母亲。   “你说他……打你了?”   “这还能有假?”邓芳恨声说道:“就是妈知道你们的事的前一天,我在文化馆的地下停车场堵他,想劝他跟你分手……还有你爸,你爸也被他打过,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我们担心你难过,就没跟你讲。”   其实除了气愤,她还有不得不说的苦衷,这都两个月了,马上就超人流最佳时间,再拖一段时间去做的话,就葛玥的身体素质,会面临很大的风险。   如果不做呢,这女人的肚子可不像男人的怀才,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大起来,让她班上的同事看到会怎么想?让亲戚朋友看到又会怎么想?   别人如果问起孩子是谁的?怎么回答?说是顾昕的吗?还是顾磊的?   这时葛玥问了一句话:“你真得有打他们吗?”   邓芳愣住了,不明白她在跟谁说话,自己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便在这时,她发现了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屏幕显示葛玥正在进行语音连线,而连线对象的名字是……顾磊。   换句话说,她和丈夫对葛玥讲的话,那个家伙全听到了。   这……这还是他们的女儿吗?!   “没错,我打了,因为他们两个死活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知道我的脾气,为了让你知道顾昕是什么人,都敢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让家人下不来台,那他们过来威胁我,让我放弃你,左一个我配不上你,右一个绝不会让女儿和我这种人来往,还要动手打我,我在盛怒之下肯定是要还手的,别说你父母,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只要它敢阻挠我娶你,那也是照打不误。”   邓芳听着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再看看女儿的表情,整个人傻了。   她也是从这个年龄段走过来的,知道女儿在想什么,虽然不爽他动手打人,但也只是不爽,而对他的心思不仅没有改变,反而还加强了。   这个王八蛋!这个欺骗女儿感情的王八蛋!   “妈,你讲他配不上我,那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他换工作了,爱蒙证券的项目经理,不说业绩提成,只是底薪,一个月税前3万块。”   “玥玥,你搞错了吧?三万块?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顾磊是顾家最没出息的一个,不仅学历低,工作也差,而且办事不靠谱,这也是她跟葛如山拿来劝她放弃的理由,可是为什么……这才一两个月时间,怎么就成金融机构的项目经理了?   葛玥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所以你们搞错了,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   有几个人不喜欢自己的爱人是人中龙凤?又有几个人不想证明自己眼光超人一等,所有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邓芳不知道该说什么,受葛如山牵连,葛玥转到了文化馆工作,清闲是清闲,可是也没啥上升空间,起码在收入这一点上,确实不如顾磊。   一分钟后,她垂头丧气走出女儿的房间。   葛如山看到她的样子摇摇头:“我就说没用吧。”   邓芳说道:“你不是找人调查过顾家的底细吗?玥玥告诉我,顾磊进了爱蒙证券,还担任了中层领导的职务。”   葛如山想了想说道:“他会不会是在骗玥玥?”   邓芳说道:“你要不要找个熟人问问?确定一下消息的真伪?”   葛如山说道:“如果是真的呢?那这孩子……你觉得留还是不留?”   邓芳走到沙发坐下,两眼盯着茶几上的果盘,里面放了不少山楂,都是葛玥买回来的。   ……   “恭喜你,升职了。”冯晓琴坐在阳台的窗户底下,手里举着一罐雪花啤酒:“我就说你可以的,高级客户经理,才去了三个月你就升官了,以后爸妈在三舅和姑姑那些人面前,也能挺直腰板讲话了。来,干杯。”   小桌子的另一边是冯茜茜,手里也拿着一罐雪花啤酒,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太兴奋了。   “谢谢姐,我一定好好努力,多多挣钱。”   两个易拉罐在半空碰了一下,姐妹二人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冯晓琴打了个酒嗝,捏起一粒虎皮花生放进嘴里,一面说道:“茜茜,你真是太给姐长脸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你是没看她的脸,都惊呆了,呵,这老不死的以为咱们姐妹不靠顾家就在上海待不下去,真是笑话。”   冯茜茜把易拉罐放到小桌子上,没有回应冯晓琴的吐槽。   就在今天,主任通知她升职了,从一般的客户经理晋级高级客户经理,底薪也涨了差不多30%,这样算下来,以后有望月收入过万了,比起以前在便利店打工,这边劳动一个月顶那边劳动三个月。用王姐的话讲,像她只用了半年时间就从客户经理晋升高级客户经理的可不多,在黄海银行,如果是没有行业经验的新人,普遍情况要2-3年才行。   当然,她很清楚,自己能这么快升职加薪,纯粹是因为有一个好姐夫,其他人不服也不行,因为就像娱乐圈有带资进组这个规则一样,金融业也是有带关系入职的惯例的。   “姐……”   “嗯?”   冯茜茜凑过去一些,小声问道:“姐夫……这都半年多了,还没碰过你吗?”   说起这件事,冯晓琴脸上的喜色迅速消退,阴着脸说道:“没有。”   “那他……什么意思啊?姐,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你过了?”   “不过就不过,但是想跟我离婚,没门儿。”   冯晓琴没有多想,因为以前就跟妹妹聊过类似的话题。   “那你这样多难受啊,万一姐夫哪天在外面有了新欢……跟你闹离婚。”冯茜茜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两个耳朵都竖立起来,生怕错过一些重要信息。   “离婚?呵呵。”以前逼着丈夫出息,现在丈夫出息了,她发现控制不住的男人,还不如窝囊废的时候好,起码说什么是什么,拍扁搓圆任她搞:“我在网上查过了,房子是他爸的,可是这婚内收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他现在一个月三万,那就是有我一半,我为什么跟他离婚?这还只是底薪,像阿姐说的,他们那种单位的年终奖,基层员工都有小六位数。”   放在以前,冯茜茜一定力挺冯晓琴,因为会想姐姐的就约等于自己的,现在不一样,觉得冯晓琴这么做挺恶心的,还有一种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   虽然有些话没挑明,但是她知道,姐夫对她是有意思的,不然为什么会告诉她前世的事,而且她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既然老天爷让他有了前世的记忆,那前世的遗憾是什么?亏欠了她!现在要报答她,怎么报答呢?就是在工作上帮帮忙?生活上多关心吗?她可不想只是这样,但问题是,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亲姐姐,冯晓琴不挪窝,她就没法小姨子转正。   而更大的问题是,姐夫混得越好,姐姐就越不想离婚。   她有些烦躁:“那你们就这么僵着?”   冯晓琴没有听出冯茜茜话里话外的情绪:“就算是离,也要等个三五年,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分割共同财产的钱就够去外面买套房子了。”   “姐,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择手段了?”冯茜茜很生气。   冯晓琴喝了两罐啤酒,多少带点醉意,反应也有点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一丝不妥。   “茜茜,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不是,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点慌,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过于情绪化了。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解释,以打消姐姐的想法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是妈。”冯晓琴做个噤声的手势,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喂,妈,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   “……”   “什么?”   冯晓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很大,很急,差点把小桌子掀翻了,幸亏冯茜茜眼疾手快,给按住了:“姐,是家里出事了吗?”   “大年,大年来上海了。”   “大年?他怎么会?”   “妈说傍晚大年从学校回来就闷闷不乐,她也没在意,等做完饭去叫他吃饭,发现人不见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说是要来上海找我们。”   冯茜茜很伤脑筋,叛逆期的弟弟一来,这情况就更复杂了。   “哎,妈,你别急,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丢的,放心啊,等接到他,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回电话。”   冯晓琴说完把电话挂断,慢慢地坐回凳子上,还小声嘀咕道:“大年来了,也不一定是坏事……” ###第二千一百六十八章 你在质疑我的生育能力?   不一定是坏事?   冯茜茜理解不了:“姐,你前两天不是还打电话劝他,让他好好学习,考一个不错的大学,还说作为一个男孩子,这样以后才能有在上海立足的本钱,那他跑来这里,还怎么读书啊?”   冯晓琴说道:“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看看咱们姐妹过着怎样寄人篱下的生活,或许他就会想通了,认识到只有好好读书才有出路。而且呀,就你每天早出晚归,老头子和老太太还嫌吵呢,现在大年一来,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只要折腾他们几天,那肯定会想我们搬出去住,我就不信了,老头子能忽略他妈的感受。”   “可是……”冯茜茜说道:“姐夫会同意大年在家里住吗?”   “这个家还是老头子说了算的,顾磊在外面的事情他管不了,让大年在家里住这种事,他是有拍板权的,你想啊,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民教师,还是小区的业委会主任,儿媳妇的弟弟从老家来到上海,在家里住几天怎么了?能给赶到外面去住?小区的人会怎么议论他?以后小区的年轻人还怎么服他?”   “姐,你可真聪明。”   冯晓琴没有意识到冯茜茜在说反话:“谁让他儿子一直在算计我,就不许我算计他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冯茜茜不仅没有理解和体谅这个姐姐,反而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姐姐和姐夫的婚姻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两个人现在完全是同床异梦,离心离德,再勉强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是他们感情破裂,导致婚姻走到尽头,并不是做妹妹的当小三,抢了姐姐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笑了。   还生出一股优越感。   现在上下班,姐夫只要有时间,都会去黄海银行接送她,冯晓琴有这样的待遇吗?没有!自从姐夫买了宝马车,一次也没有!   “来,姐,干杯,祝你早日从这栋房子里搬出去。”   冯晓琴哪里知道妹妹是一语双关:“等在外面买了房子,你就有独立的房间住了。”   冯茜茜喝了一口酒,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姐,就算买三室,你,爸妈,弟弟和小老虎,房间分得刚刚好,你走了,这边主卧不就空出来了吗?我搬到这边就是了,反正银行的工作很忙,早出晚归的,跟老头儿老太太一天也见不了两次面。”   “也是。”冯晓琴握住了她的手:“茜茜,委屈你了。”   冯茜茜说道:“不委屈,不委屈。”   “茜茜……”   “姐,真不委屈。”   ……   翌日,林跃下了个早班,开车的时候看到一群城管在赶马路上担着担子卖鸡和鸭的老太太,便把所剩不多的几只鸡鸭包圆儿了,寻思回家做两道拿手好菜给二老一小开开荤,再整个老鸭煲给葛玥进补一下。   但是在他提着东西经过小广场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他。   回头一瞧,发现是展翔,这家伙混在一群老头儿老太太中间跳广场舞,不注意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你买这些鸡鸭干什么?”   展翔数了数,一共六只,还都是活的。   “给我媳妇儿补身子。”   展翔满脸不解,万紫园小区谁不知道顾磊和冯晓琴一直在冷战啊,大有离婚的势头,现在他说给媳妇儿补身子?   “你跟冯晓琴……和好了?”   林跃有点不耐烦:“这跟你有关系吗?找我有什么事?”   “来来来。”展翔拉着他的手走到旁边的凉亭坐下:“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姐臭骂了一顿。”   “她骂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施源的父母要请你爸吃饭,她让我推荐饭店,我说雍福会不错,结果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说在那儿碰到你了,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她知道我跟你走的近,怀疑是我把他们在雍福会吃饭的事告诉你的。”   “然后呢?”   “你给我解释一下啊,这事儿可不是我干的。”   “可我已经跟她说了,就是你告诉我他们在那儿吃饭的。”   展翔的脸跟吃了一只屎壳郎般臭:“你这不是害我吗?”   林跃说道:“我不这样做,阿姐怎么知道你还想着她这个有夫之妇?”   “顾磊,我看这事儿……算了吧。”展翔再一次暴露他的舔狗本色:“清俞和谁在一起不重要,只要她能够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   “不难过?”   展翔摇摇头,又点点头,或许是怕他误会这两个矛盾的动作,补充道:“不难过,清俞给我发好人卡有多少年了,习惯了,能一直陪她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这也算功成身退了。”   林跃张着嘴,做一脸惊讶的样子:“这是真爱啊。”   展翔说道:“当然了。”   “唉,那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知道阿姐帮施源的母亲寻找肾源,出手术费的事吗?”   “不知道啊。”   “施源一家人也不知道,不过昨天在亲家会面的时候,我把这件事说了,施源的妈认为阿姐是在用钱羞辱她,逼着施源把钱还给她,在这一点上,母子二人是一样的心思,这么说吧,如果施源永远还不上这笔钱,他就永远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当下只是分居,过个一年半载,应该就会离婚了吧,所以,你是等他们离婚后趁虚而入?还是想法子撮合他们重修旧好呢?”林跃拍拍他的肩膀:“别说我没有帮你,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了。”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可能是觉得买的鸡鸭有点多,把一只鸭子递过去。   “吃吗?”   “啊?”展翔惊醒,看看面前的鸭子,摇摇头。   “不吃啊?”林跃转身走了。   五分钟后。   展翔还坐在凉亭下,不过手里多了一朵凌霄花,像个犯了爱情病的人一样,一片一片择着花瓣,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帮?不帮?帮?不帮?   史老板手里托着一个男士钱包在小广场走过,猛一低头,看见他在那儿发呆,便迈着不恭的步伐走过去。   “哟,翔哥,在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跟你没关系,一边儿呆着去。”   展翔手里动作一停,脸变得更苦了,因为他发现被史老板转移注意力,忘记手里这片花瓣代表着帮还是不帮了。   “别介。”史老板在他旁边坐下:“翔哥,我找你有事,真有事。”   “啥事?”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学英语吗?”   “是啊。”   展翔一直在追顾清俞,一直被嫌弃不懂英文,在吃西餐的场合闹了不少笑话,所以痛定思痛,前一阵子找了个英语老师来教导他学习英文,这对于一个学渣来讲可想而知有多难了,钱没少花,进步嘛……也就是在吃牛排的时候能分清菲力牛排和肉眼牛排几分熟最好吃的水平,而自从知道顾清俞和施源结婚后,他这英文也不学了,老师也辞退了。   史老板说道:“那你能不能给我找两个靠谱的英语老师?”   展翔疑惑不解:“你要英语老师干什么?你也学英语啊?”   “不是。”史老板指指望星阁的方向:“我那望星阁里不是有一家早教中心吗?想请个好一点的老师给小孩子教英语,你放心,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展翔看看手里的花瓣,再看看史老板,那张脸跟刚刚吃了一把穿心莲一样,苦得猛烈。   因为他想到一个情况,施源以前在国际旅行社上班,英语说得很好,刚刚还想是不是帮助那两个人和好,这边史老板就要找英语老师,这说明什么?不用择花瓣做选择题了,老天爷已经给了他答案。   “英语老师对吗?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翔哥,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改天请你吃大餐。”史志伟谄笑两声,把包往腋下一夹,迈着流里流气的步伐往小区东北角走去,那里有他的家。   另一边,林跃选出最肥的鸡和鸭,又找了个笼子把剩下的塞进去,拎着它们来到楼上,用钥匙打开房门,刚要换鞋就注意到客厅三人沙发的扶手上担着两只脚丫子,往里偏了偏头,仔细一看。   呵,果然,耐不住寂寞的冯大年来找他姐了。   林跃看到了假小舅子,冯大年也注意到了便宜姐夫,然而只是瞄了两眼,就又转头看电视了,不起来迎接也就算了,连姐夫都没叫一声,那副德行,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呵,有点儿意思。   顾磊跟这个小舅子的关系一直很差,哪怕是每次回老家都带礼物,也无法改善两个人的关系。   顾磊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顾磊想不通,林跃想得通。   冯大年今年多大了?周岁十六,虚岁十七,冯晓琴嫁入顾家几年了?十年,算算的话,冯晓琴嫁给顾磊的时候冯大年七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已经懂事了。   试想一个把自己当成亲儿子待的姐姐突然嫁给别的男人,还分散了大部分精力照顾这个男人和她的儿子,那边日渐受到冷待的弟弟会有怎样的想法?能不恨这个抢走姐姐的男人吗?   而这个逻辑,也可以用来解释电视剧里冯大年住在顾家,却什么都要和小老虎争,一点没有当舅舅的样子的行为。   所以为啥娶妻不娶伏地魔呢,可不仅仅是要往里面搭钱,更重要的是,搭钱也改变不了小舅子吃醋记恨的心。   “顾磊回来了。”   顾士宏从厨房迎出来,看到他手上的鸡和鸭,有些诧异,因为大家从市场买鸡鸭基本都是处理好的那种,很少会有活着往家拎的。   “路上看到一个被城管驱赶的阿婆,我就把她手里的鸡和鸭都买了下来,这两只拿上楼,一会儿杀了做菜,剩下的我放到楼下的笼子里了。”   “放到笼子里了?你要拿到楼梯口来的,放在外面不安全。”   “放楼梯口邻居会不高兴的,就一宿,没事。35号楼你那个老同事不是走路的时候滑了一跤,摔断腿骨,现在家里养伤吗?明天你让冯晓琴收拾出来送过去,同事一场,好歹表示一下。”   顾士宏想不明白,儿子对待外人可以讲蔼然可亲,礼数周到,可为什么面对身边的某些亲戚朋友时,就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样子。   “你让她收拾?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下得去手吗?”   “你别看现在市场上卖的都是现宰的,我跟你讲,放在30年前,家家户户过年都要自己杀鸡的,你忘了你小时候看我磨刀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到。”   “你这公公当得可真窝囊。”   “唉。”老头儿摇摇头:“一切都是为了小老虎。”   “冯晓琴呢?”林跃打量一眼厨房,发现里面没人。   这时老太太从卫生间出来,嘟囔一句“谁啊,尿到外面也不知道擦。”   三人沙发上生着一张厌世脸的冯大年瞪了她一眼,继续看电视。   林跃把鸡鸭递给顾士宏,走到小舅子面前:“站起来。”   “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卫生间是不是你搞得?”   “……”   林跃目光一寒,一把揪住冯大年的衣领,像提小鸡子一样直接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那一脸不服的小子使劲挣扎,想要甩开林跃的手。   “哎呀,顾磊,你干什么啊?”   顾士宏听到声音赶紧回到客厅,握住他的手腕:“你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卫生间脏了打扫一下不就好了。”   咔嚓……   便在这时,房门开了。   冯晓琴和小老虎出现在对面。   “小舅舅?”   很明显,冯晓琴没有告诉孩子她兄弟来了。   “顾磊,你干什么?”   女人看到自己的假弟弟真儿子被他揪住衣领,一下子急了,鞋也不换就跑进客厅。   林跃冷笑道:“谁让你把他接过来的?”   冯晓琴装聋作哑,拒不回答,只是让他放手。   冯大年一脸仇恨地盯着他。   “姐?大年?你们这是……怎么了?”冯茜茜回来得也很及时,才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的一幕:“姐夫,你先放手,放手嘛。”   顾士宏也拍拍他的手腕:“晓琴早晨去接大年的时候跟我讲过的。”   林跃看看次卧门口站的老太太,觉得一拳打下去,把人打跑就不好玩儿了,就冯大年这玩意儿,不搞死也要搞残的,揍一顿不是太便宜冯晓琴母子了?他心思一转,想到一个好点子,于是把手放开。   “爸,你是嫌家里不够乱是吗?”   顾士宏摇摇头,看了小老虎一眼。   儿子不怕,当爹的怕啊……你说万一俩人闹离婚,冯晓琴争夺小老虎的抚养权该怎么办?孙子跟妈妈感情最好,顾磊呢,瞧这半年来的表现,那肯定说不要小老虎就不要小老虎的,还讲什么再生一个,小婴儿才好玩,都快三十七岁的人了,他跟谁生去?这一天天的放狠话,得亏小老虎不大,再长两岁,怕是会记一辈子。   反正站在爷爷的立场,无论如何是舍不得小老虎的。   “大年,你给我过来。”冯晓琴一看“弟弟”气得呼呼粗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跟姐夫动手的态势,赶紧把人拉进卧室,一呢,可以分开俩人,起到灭火的效果,二呢,好好问问发生了什么。   顾磊确实浑,可是从这半年多的表现看,每次犯浑倒是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带小老虎进屋做作业,你去做饭。”顾士宏看了一眼还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的孙子,知道刚才的事情对他有一定的影响,便想着带到自己房间,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林跃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在心里腹诽老头子,那么喜欢小孩子,过段日子给你来一对儿,看你还敢怀疑我的生育能力不。   葛玥和葛如山夫妇只是知道她怀孕了,没有去医院做检查,并不知道肚子里有两个,而林跃嘛,自然清楚的很,不说【嗅觉动物】可以辅助他做出判断,【繁育标兵】这个称号可是有一个盯住对方以确定子嗣数量的技能组件的。   唉,这鸡和鸭,还不是得我自己杀?   来到厨房,看着角落扭动的活物,他很想知道老头儿是不是故意拿小老虎当借口来逃避杀生,有一个社会现象挺有趣的,这年轻人啊,张嘴闭嘴打打杀杀,高谈阔论起来把人命不当回事,后来年纪大了,很多就开始吃斋念佛,开车碾死个猫猫狗狗,回家都要烧纸钱送送的。   “姐夫。”冯茜茜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是不是大年惹你了?我找机会说说他。他才16岁,青春期的孩子就那样,谁也说不听,还叛逆,大年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第二千一百六十九章 从来报仇不隔夜   站在冯茜茜的角度,她当然不愿意看到姐夫和弟弟交恶,跟姐姐嘛……以前她肯定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现在不一样,俩人闹得越僵,她的机会越大。   林跃意有所指地道:“我觉得这不是叛逆期不叛逆的问题,是缺乏管教的问题。”   “呵呵。”冯茜茜笑得有些勉强:“我爸妈根本不会管教孩子,大年又是老幺,打小就任性。”   林跃说道:“那是得有个人好好管教一下,不然长大了会废掉的。”   冯茜茜刚要点头,忽然察觉出这句话别有深意。   “姐夫……”   “停。”这时林跃忽然叫停她的说话,伸出手去,沿着她垂在耳边的发丝轻轻一捋。   冯茜茜身体轻颤,下意识退了半步。   这时林跃张开手,掌心是白白的棉絮,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沾上的。   冯茜茜的脸有点红,不敢正眼看他,然而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向后退,担心这么做会传递给他抗拒的信号。   “年纪大咯,这小学生的题看起来都费劲,mole,mole是什么?”   顾士宏从他的房间走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往厨房走,看样子是要去帮儿子的忙。   冯茜茜扬着手往后指了指,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慌:“我……我去换衣服……”   说完低着头往老太太的房间走。   两人错身而过之际,顾士宏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脸为什么比刚才红,走路的姿势也有几分不自然。   “她怎么了?你没欺负她吧?”   顾士宏一边去拿挂在西墙的围裙,一边问儿子做了什么,生怕这个外人眼中六亲不认的家伙把冯家姐弟三人全端了。   林跃说道:“没什么啊,可能是吓得吧。”   老头儿看看他手里的刀,又看看被绑住爪子绝望待宰的大红公鸡,接受了这个的解释。   一个半小时后。   菜端桌,酒开瓶,老太太面门上坐。   顾士宏看了两眼瓶身上的“中华老字号”图样,端起扁圆型的大红酒瓶准备给林跃倒酒:“来点儿?”   “慢。”   林跃示意他把酒瓶拿给自己:“这酒谁给你的?”   “郭强媳妇儿啊,我给他找了个工作,她不得表示表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见没有?中华老字号,我在网上查过了,要500多块钱一瓶呢。”   “你不是人民教师吗?不是常说礼物不重要,心意最重要吗?怎么还学会扫码查价了?”   “你给我。”   老头子很没面子,当着一桌人,脸上有点挂不住。   “要么不喝酒,要么喝点好的,这个……”林跃指指造型很唬人的大红色酒瓶:“习酒窖藏1988有一款跟它很像,最大的区别就是颜色了,你觉得是它抄袭1988?还是1988抄袭它?”   老头子没喝过什么1988,但是看儿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下意识选择了相信:“不会吧?这上面可是有‘中华老字号’的字样,这还能有假?”   “中华老字号?上次阿姐给你从天津带回来的狗不理包子你吃了几个?还有那个女儿考上北大的家长来看你时带过来的北京烤鸭,你吃了没两口说还没上次在八仙马立斯菜市场买的广东烧鸭好吃。现在的中华老字号,只能证明它卖的早,有品牌意识早,以前的产品对比时代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是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时代在变,人的口味在变,如今的很多中华老字号已经不是以前的东西,这玩意儿玩的是营销。”   林跃一边说,一边从餐厅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瓶口盖了个有白色的杏花花纹的紫砂盖碗,瓶肩是两个可以穿绳的小耳朵:“喝这个吧。”   老头子拿起来仔细端详,摩挲着紫砂瓶身说道:“汾酒?这个多少钱?”   “网上卖200左右吧,你是不是想说不如刚才那瓶卖的贵?”   “……”   老头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很明显,想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   “有的酒商吧,自家产品没名气没质量没文化底蕴,但是他了解客户需求啊,总有一些贪小便宜又想送出面子的人,左手低价买进,右手拎给不懂的朋友了,朋友一扫码,好家伙大几百上千块,心里美啊,高兴啊,觉得这人不错,能深交。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真不懂,被大商超的挂牌价坑了,逢年过节你去商场转转,店员们拼命推荐的都是些没有名气的酒,什么性价比超过五粮液了,口感吊打茅台了,还只卖剑南春的价格,而这些用来比较的酒,多数静静地躺在货架角落,道理很简单,卖一瓶没有名气的酒,进价20卖200,提成100块,卖一瓶名牌酒,提成十几块,换成你你怎么选?还有,直播带货你知道吗?”   “直播带货?”老头子淘宝都不会用呢,就懂扫码看价,更别说直播带货这么前卫的东西了。   “那电视购物你不陌生吧?”   “这个知道,这个知道。”老头儿对这个熟,因为电视购物里的广告有很大一部分是专坑老年人的,堪称精准定位,作为小区的业委会主任,他就参加过旨在提醒小区里的老人保持冷静,不要被电视广告里的虚假宣传欺骗的公益活动。   “直播带货跟电视购物差不多,只不过互动性比较强,很多小酒商会在网络销售平台搞一个旗舰店,虚标价格上架,和主播那边的折扣价形成鲜明的对比,以制造促销酬宾的错觉,从而让直播间的观众认为占到便宜,买下该款产品。”   老头子眼睛都瞪直了,很明显,一直在学校工作,社交圈子比较小,也不怎么上网的人民教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骗人吗?”   “那你知道近些年来为什么被骗的老年人比被骗的年轻人多很多了?”   老头子往附赠的紫砂盖碗里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打量一眼上面的白色花纹,仰头喝干,一股子酒精味儿顶入鼻腔,然后是沿喉而下的热流,再往后是淡淡的甘甜,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干净。   现在的世道,他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社会,有点难懂,感觉活了这么大年纪,越活越愚蠢了。   林跃说道:“各行各业都在发展,连骗术也一样……”   “给我,你给我,哇……”便在这时,小老虎的哭闹打断父子两人的谈话:“妈,你看小舅舅,一个鸡腿都不给我留。”   餐桌中间的青花边白瓷海碗里是他做的白斩鸡,以往吃饭,像鸡腿儿啊,鸭腿儿啊,鱼腩啊……食材好的部分都是留给小老虎的,没人会跟他抢,可是今天不一样,餐桌上多了一个冯大年。   只见这位冯晓琴名义上的弟弟一手握着一个鸡腿,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啃,还时不时地把手伸到海碗旁边的小碟子里蘸一点酱料。   冯大年有恨顾磊这个姐夫的理由,那对小老虎这个外甥,肯定更没好感,再加上长这么大任性惯了,会想着把好东西留给别人吃?   老太太一脸鄙夷,又不好说什么。   冯晓琴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对小老虎说道:“小舅舅是客人,来一趟上海不容易,你要让着他一点,知道吗?”   叫一个9岁的孩子让着一个16岁的长辈,也是没谁了。   冯茜茜看了一脸阴沉的林跃一眼,碰碰冯大年的胳膊:“你好歹给小老虎留一只,他是你外甥。”   “喝酒,喝酒。”老头子生怕儿子掀桌子,搞砸了饭局,赶紧端起紫砂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酒,还拿起自己手里明显大了一号的赠品杯子跟他的小酒杯碰了一下。   林跃撇撇嘴,想着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便压了压情绪,陪着老头子喝干容量只有三钱的德化白瓷杯里的酒。   晚饭结束,小老虎去写作业了。   在学校里有老师布置的作业,放学有辅导班老师留的任务,回到家里冯晓琴还逼着他做完作业后再练一会儿琴,总之小老虎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冯大年就不一样了,吃完饭一抹嘴,往三人沙发一躺,又把电视霸占了,顾士宏倒是没什么,给老太太气得早早睡下。   “姐,你看大年这样,你也不管管他。”冯茜茜一边沥干刚洗的盘子上的水分,一边劝冯晓琴管管这个把顾家当自己家的弟弟。   “不管,忍不了?忍不了就给我钱出去买房。”   冯晓琴瞥了一眼煤气灶上的黑色陶罐,出气孔不断地有热气喷出,离着好几米远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这老鸭煲是顾磊做给谁吃的。   冯茜茜瞥了顾士宏的房间一眼,小声说道:“他会同意吗?”   比起老头子被气到妥协,她更担心老太太会被这个弟弟气出心脏病。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那大年晚上睡哪儿啊?”   “睡沙发。”   “睡沙发?”冯茜茜想了想,明白过来,冯大年睡沙发的话,肯定会看电视,就他这个年龄,不看到凌晨一两点钟是不会睡觉的,而离客厅电视最近的就是顾士宏的房间了。   她这个姐姐为了房子……也太能算计了。   “对了,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冯晓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盘子往水槽一放,手在蓝白格子围裙上抹了抹:“我啊,这几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快闪相亲会,就给你报了名,也算是一个拓展交际圈的机会嘛,万一有看上的人呢?”   “姐,我不去。”冯茜茜的反应很激烈,几乎是跺着脚说这句话的。   冯晓琴打了个愣,仔细端详对面又气又急的脸:“茜茜,以前你让姐帮你介绍对象,怎么现在……姐不就给你报了个相亲会吗?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冯茜茜不敢面对她的目光,把脸扭到一边,支支吾吾说道:“没……没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总不能告诉她,我喜欢上你老公了,看在咱们是姐妹的份上,你尽快离婚,成全我们两个吧。   她的表现进一步坚定了冯晓琴的心思。   “是你的客户?还是说银行里的同事?”   在冯晓琴看来,在银行那种地儿工作,能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富豪。   “不是。”   冯茜茜当然不敢承认,因为黄海银行的工作是展翔介绍给她的,冯晓琴如果找到展翔一问,展翔再找到郑姐一问,那她这么快升职加薪的原因被冯晓琴知道的话……万一猜想她跟姐夫的关系……   是,早晚有摊牌的一天,可她现在不是还没和姐夫跨出关键性的一步吗?只要他说准备好了,要离婚娶她,到那时再考虑和姐姐摊牌的事最安全,最合适。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相亲会啊?”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冯茜茜把手里的盘子往半透明的塑料收纳箱一放,带着三分恼意走了。   冯晓琴满脸不解,不知道妹妹怎么了,自己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也错了?   三个小时后。   客厅里灯也不开,电视屏幕溢出的光芒不断地在西墙变化,也把躺在三人沙发上的冯大年的脸照亮。   顾士宏从房间里走出来,循着香味来到厨房,看看煤气灶炉头里的一圈幽蓝色小火焰,又掀开陶罐的盖子往里面瞧了瞧,走到卫生间外,敲敲房门。   “顾磊,顾磊?”   “怎么了?”   回应夹杂在哗啦啦的水声里,不太真切。   顾士宏大声说道:“老鸭煲可以了,再煨下去会咸的。”   林跃的回话也提高了音量:“那你关火吧。”   顾士宏把煤气灶的火灭了,回到客厅看看时钟刻度,好心劝说冯大年早点睡,可是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   老头儿摇摇脑袋,进屋休息了。   谁让儿子娶了个农村媳妇儿呢,虽说并不是所有亲戚都跟冯大年一样没礼貌,但不可否认的是,农村亲戚出冯大年这种人的概率是要大一些的。   林跃洗完澡出来,把煤气灶上的陶罐端到餐厅的桌子上,用勺子分出一半装进保温桶里,穿好衣服提着保温桶下楼了。   葛玥怀孕了,正是需要顶着葛如山夫妻的压力留住孩子的时候,他当然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稳定军心”。   当宝马车开到距离万紫园小区两个街区的十字路口,正在等候红绿灯的他笑了。   ……   这才两个多月,还看不出怀孕迹象,葛如山夫妻也不敢禁女儿的足,所以送鸭煲的事情非常顺利。   在准媳妇儿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长十斤肉,也要把鸭煲都吃完后,林跃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吸了支烟,慢悠悠地开着车往回赶。   一个小时后。   到了万紫园小区,把车停好上三楼,还没等掏钥匙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冯晓琴紧张到不行的问话。   “大年,你这是怎么了?不到一个小时,都跑四回厕所了。”   他冷冷一笑,开门进屋。   正好卫生间传来哗哗的冲水声,冯大年抱着肚子一脸苍白地走出来,脚步虚浮得很,额头还贴着一层汗珠子,一副人都快拉虚脱的挫样。   冯晓琴赶紧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让你少吃零食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小老虎在顾士宏那里什么待遇?绝对是宝贝里的宝贝,这一点从电视剧里小孩子的形象就可以看出,如果伙食不好,能长出一张大包子脸吗,那这家里的零食,瑞士卷啊、薯片啊、冰淇淋啊……当然不会少,她接人回家的路上就说过,随便用随便拿随便吃,那冯大年能把自己当外人?   这一放纵,胡吃海喝,得,肠胃受不了了,自然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便在这时,老头子披着一件灰色外套走出来——冯大年把客厅空调开得很低,老头儿和老太太受不了。   “怎么了这是?”   “吃坏肚子了。”   “那赶紧吃药啊。”   听到老头子这样讲,冯晓琴才反应过来,赶紧回自己房间拿药品箱,从里面翻出一盒盐酸洛哌丁胺胶囊,又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温水递过去,一眨不眨地看着冯大年把药服下,那一脸关心的样子,跟亲生儿子别无二致。   林跃进屋后一直没有说话,看到放在餐桌上的药盒,拿起来打量几眼说道:“冯晓琴,不对啊,这药……都过期三年了,你怎么看都不看就给他吃呢?这是要毒死他吗?” ###第二千一百七十章 他就是野种   什么?过期都三年了?   冯晓琴走过去,一把抓起白底黑字的药盒仔细打量,果然发现使用截止日期为三年前。   怎么会这样呢?药箱明明是给小老虎准备的啊,里面都是家庭常备药品,每年都会更新的,毕竟嘛,老头子的医保卡在她手里,一个月划好几百块钱,不用白不用。   “这群王八蛋,居然卖过期药,我要去告他们!”   冯晓琴恨得牙痒痒,那一脸狰狞的表情,像跟小区门口药房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说起告状这件事,林跃觉得好笑,电视剧的简介讲什么顾磊死后,冯晓琴状告邻居,赢得了小区居民的敬佩,他真想问一下电视剧的宣发,这是用屁股在滚键盘吗?   傻子也看得出来,冯晓琴状告楼下邻居,并只要一块钱赔偿,一方面是利用法律和法官的判决推卸自己直接害死顾磊的责任,另一方面呢,给小区居民看看,她是仁慈的,是通情达理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是不怕事能抗事又不惹事的那种女强人,毕竟顾士宏和顾清俞不可能告诉小区居民,是冯晓琴一直在算计姐姐和公公,他们告诉傻儿子/弟弟机灵点,结果被儿媳妇/弟媳偷听到,赌气回家,走到楼梯的时候给顾磊一带,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所以从头到尾她都在算计,在丈夫死亡这件事上也不例外,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电视剧的最后,哪怕是顾磊死了,她都凭着小老虎从顾家人手里骗走一套两居室,妹妹也赶到深圳去了,以后她就可以和两个儿子住在顾家给买的房子里,开开心地当新上海人了。   还是那句话,这有些电视剧吧,代入主演的视角,各种努力,各种认真,各种不容易,但是跳出主演的框架,以局外人的立场看结果,什么玩意儿!   “不行了,我……我还得上厕所。”   冯大年在沙发上翻个身,捂着小肚子想要上厕所,然而手才离开沙发扶手,腿一软,噗的一下摔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拉的几近虚脱。   “大年,大年。”冯晓琴急了,丢下药盒去扶弟弟。   此时此刻的冯大年已经不是厌世脸,那痛苦的表情,满头大汗,五官扭曲的样子,跟经历难产的女人差不多。   “姐,姐……扶我去厕所。”   冯晓琴努了半天力,愣是没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顾士宏想去帮忙,林跃在旁边拉了一把,搞得老头儿满脸不解。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来搭把手啊。”冯晓琴急了,看着假弟弟亲儿子痛苦的表情,跟割自己的肉一样难受。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林跃拿起放在餐桌上的黄色塑料果盘里的红富士苹果放到嘴边,刚要一口咬下去,突然停住了,又把它放回原位。   便在这时,空气中多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老头子鼻头耸动一阵,看向趴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的冯大年。   冯晓琴也发现了。   “大年,大年,你是不是拉裤子里了?”   冯大年的脸跟电影幻灯片一样,痛苦,羞愤,难过,酸爽……种种表情不断变化。   十六岁的叛逆少年,在学校里因为同学把他的书包丢进垃圾桶,就给人打成脑震荡,赔了5万块钱,回校读了两天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难受,干脆书也不念了,跑来上海投奔两个姐姐。   心气儿这么高的人,当着最讨厌的姐夫和一个糟老头子的面拉裤子,这心灵的创伤……是要记一辈子。   咔嚓。   次卧的门打开,冯茜茜穿着新买的白底黑边冰丝睡衣,两眼惺忪地走出来,刚要问发生什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抬眼看到冯大年的样子,睡意瞬间消散,赶紧过去扶弟弟。   “大年,你怎么了?”   冯晓琴一个人拉不起来,现在姐妹两个一起用力,终于把人抬起来一些,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声大吼。   “别动我,你们别动我!”   冯晓琴愣住了,想了想明白过来。   “大年,你等着,姐给你去拿换洗的衣服。”   她手忙脚乱地跑进卧室,从床下拉出冯大年的旅行箱,拉开拉链,找出一条黑色的贴牌南极人内裤走回客厅,伸手就去掏冯大年的裆。   “别碰我,你……别碰我!”   冯大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冯晓琴推倒在地。   “大年,你干什么?!”   冯茜茜很生气,大姐不嫌他脏,好心给他换内裤,他怎么反手把人推倒呢?   林跃在旁边看得直乐。   喏,儿子当弟弟养的弊病就出来了吧。   冯晓琴把他当儿子,冯大年拿她当姐姐。   亲妈给生病便溺的儿子洗澡换内裤还说得过去,姐姐的话,那不是丢死人了?何况还是当着顾家人的面。   “大年,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冯晓琴大声斥责道,看来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但是能怎么样呢?说你其实是我儿子?就算不考虑顾家人和冯茜茜在,冯大年就得记恨她一辈子,这么多年来大儿子遥控管教,电话关心,自己却跑到上海来追求新生活,还跟别人生了一个儿子,这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能做出的事?所以这个哑巴亏只能生吃了。   “姐夫?”冯茜茜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林跃。   “这种情况最好是立刻送医院急诊,你看人都拉虚脱了,再加上吃了过期三年的药,毒上加毒,搞不好是会死人的,保险起见,洗胃吧。”   “送医院,对对,送医院。”冯晓琴这才反应过来,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林跃,声音里充满焦急和慌张:“你开车,送他去医院。”   “我嫌他脏。”   他嫌冯大年脏……   “太臭了。”   他嫌冯大年臭。   躺在地上的,自尊心爆表的少年拼命仰头,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别……求他,你别求……他!”   话很简单,只有七个字,却像是透支了全部力气,讲完趴在地上,好像一条快要归西的野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姐夫……”   冯茜茜面露哀求。   “茜茜,别求他,打120,叫救护车。”儿子被羞辱嘛,冯晓琴感同身受,说这句话时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幸灾乐祸的男人,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冯茜茜没有办法,只能去屋里拿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可能是动作太急,脚步声太响,把熟睡中的老太太惊醒了,迷迷糊糊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磊,你这……大年好歹是你的妻弟。”顾士宏于心不忍,他之前是中学老师嘛,教的都是跟冯大年一般大的孩子,所以对于这个小了冯晓琴二十几岁,没礼貌没教养的弟弟的容忍度较高。   林跃小声嘟哝道:“什么妻弟,就一野种。”   “妈妈,妈妈……”   这时主卧的门开了,光着上身,下面穿条蓝色短裤的小老虎揉着眼睛走出来,应该是看到大床没人,外面又有动静,下意识出来找妈妈。   “小舅舅,你拉裤子了?好臭啊。”   童言无忌,但是最能伤口撒盐。   “滚……滚!”   如果不是身体有恙,冯大年才不会管外甥不外甥的,肯定一巴掌扇过去了。   ……   因为是半夜的缘故,交通不堵,120急救车很快来到单元楼下,把冯大年拉走了。   到了医院,和医生说明情况后,考虑到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医生采纳了冯晓琴的建议,给冯大年给予胃管洗胃。一番折腾,三个多小时下去了,早前生龙活虎的少年也变成了病床上一只有气无力的弱鸡。   冯晓琴让冯茜茜看着弟弟,自己来到医生办公室。   “冯女士,患者是你弟弟吧?”   “对的。”   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值班医生翻了翻手里的化验报告:“冯女士,你确定你弟弟今天晚上跟你们吃了同样的食物?”   冯晓琴想了想,点点头:“没错啊。”   “可是以我这些年的医治经验,你弟弟的化验结果和病情特征,比较符合为了减肥而过量服用泻药的情况。”   “泻药?大夫,你没搞错吧?”   “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   医生没有把话说死,不过任谁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五分钟后,冯晓琴阴着脸走进病房,面对冯茜茜疑问的眼神没有说话,拍拍冯大年的肩膀:“大年,醒醒。”   “姐,大年刚睡下,你叫他做什么?”   “大年?大年!”   冯晓琴闭口不答,只是用力摇晃弟弟的肩膀。   终于,冯大年被他晃醒了。   “姐,怎么……了?”   “大年,我问你,晚饭过后你吃什么了?”   他摇摇头:“没有啊。”   “没有?你再说一遍,你以为洗胃是干什么用的。”   面对冯晓琴的威逼,冯大年只能老实招供。   “我……我吃了一个鸭腿。”   冯茜茜不解:“什么鸭腿?哪儿来的鸭腿?”   “顾磊!你个该死的王八蛋,我跟你没完。”冯晓琴咬着牙说完这句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姐夫?”   冯茜茜稍作沉吟,猛然记起吃完晚饭洗盘子的时候看到煤气灶上煨着陶罐,姐夫和老头子喝酒的时候好像说过,白切鸡好做,老鸭煲就费工夫了,要文火煮好几个小时呢。   冯大年吃了老鸭煲?   那他为什么拉成这样?   ……   冯晓琴回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老头儿已经把客厅打扫干净,腿上披了一条有格子花纹的棉线毯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人上了年纪容易觉少,昨晚闹了那么一出儿,他基本上没睡,眼瞅着天亮了,刚有点倦意,想要眯一下,猛听房门咔嚓一下,冯晓琴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你回来了?大年怎么样?”   冯晓琴没有理睬他,鞋也没换,直接往主卧冲。   “顾磊,你给我起来!”   老头儿赶紧清清脑子,从沙发起来,走到门口往里一瞧,冯晓琴正一脸盛怒看着穿鞋下床的儿子。   “我问你,你是不是往老鸭煲里放东西了?”   林跃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冯晓琴恼了,拎起面前的大红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王八蛋,大年就是吃了老鸭煲,才拉成那样。”   老头儿给她搞糊涂了,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   “咦,他什么时候吃我做的老鸭煲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出门那段时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个王八蛋想要害死他。”   冯晓琴捡起刚才用来丢他的大红枕头又往林跃头上砸,然而落下不到半尺,大红枕头便被一只手抓住,她只觉眼前一黑,伴随啪得一声响,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被抽得转了半圈,直接扑倒在床上,感觉整张脸颊都麻了,过了好一阵子才有火辣辣的痛感向耳根、下颚蔓延。   当她满带恨意转过脸时,顾士宏吓了一跳,因为嘴唇都给打出血了,可想而知刚才那一巴掌有多么狠,这根本不是夫妻打架能下得去的重手。   “爸?妈?”   小老虎刚才就被冯晓琴吵醒了,但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还有些迷糊,而当爹的这一巴掌抽过去,给他完全吓醒了。   “顾磊。”老头子赶紧走进房间,挡在林跃面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   林跃偏头看着倒在床上,没有了泼妇像,只是一脸愤恨看着他的冯晓琴说道:“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煤气灶上的老鸭煲另有用处,冯大年自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还要在我离家的时候偷吃,那他有今天的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怎么?不服?不服带着你那个弟弟滚蛋。”   “顾磊!你少说两句。”老头子推着他往外走,生怕两个人当着孩子的面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你在老鸭煲里放了什么?”   俩人来到外面,老头子把小老虎赶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主卧房门,然后走到林跃面前问话。   “泻药。”   “泻药?”顾士宏恍然大悟,怪不得冯大年突然拉肚子,原来是吃了放泻药的老鸭煲:“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林跃随口扯谎:“那半只老鸭煲本来是为展翔准备的,寻思给他弄病了,通知阿姐去医院照顾他。你知道的,阿姐和施源现在分居,只有这样展翔才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天知道冯大年为什么无视我的警告,趁我不在偷吃鸭腿,那不是活该是什么?”   “……”   顾士宏很无语。   准备坑姐姐的老鸭煲,最终害了小舅子?   确实,喝酒的时候儿子讲过,老鸭煲不是给家里人吃的。   但是这件事吧,仔细琢磨琢磨又有点不对劲,既然是苦肉计,需要放那么多泻药吗?看冯大年昨晚的德行,年轻人尚且如此,放到展翔身上,怕是没个五六天甭想下地,而且要放泻药,第二天送饭的过程中再放就好,为什么临出门前就把这件事做了?难道不怕在冰箱放一宿,药效变差吗?   除非这本就是针对冯大年的,他算准了冯晓琴的弟弟会偷吃陶罐里的鸭肉。   “你啊你,你就作吧你。”   听到走廊里传来“爷爷,我刷完牙了”的声音,顾士宏叹口气,去照料孙子了。   ……   这件事能怎么办?报警吗?明明是冯大年不听劝,嘴馋踩坑,这能怨做姐夫的?   展翔那边吧,属于未遂之举,而且展翔也不可能追究他的责任啊,更何况,老鸭煲里放的是泻药,又不是老鼠药,百草枯这种能致人死亡的毒药,所以冯晓琴和冯大年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待弟弟的身体好转,冯晓琴把人送上返家的火车,谁知道第二天这家伙又回来了,还说他就要呆在上海,顾家没法住就让姐姐出钱在外面租一间房。   说得轻巧,租一间房,大上海寸土寸金,好一点的地段像样点儿的单间就没少于2500月租的,而且很多是押一付三。她刚刚给他赔了5万块钱,还欠着何姐几千没给,顾磊又不给她钱花,哪有钱去外面租房子?   最后还是冯茜茜拿出刚刚到手的工资,给冯大年在外面找了一个单间住。   冯晓琴心里清楚,冯大年是她的亲儿子,房租给妹妹负担算怎么回事?是,妹妹升职了,一个月到手有六七千,可是刨去日常零花,再给家里寄点钱,现在又得交房租,一个月能剩一千块吗?   搞钱是一个问题。   租房不是长久之计,给冯大年找住的地方是一个问题。   报复顾磊,为母子二人报仇雪恨也是一个问题。   她认真思考了一晚后,找到了一个可以同时解决这三个问题的办法。 ###第二千一百七十一章 我可是老司机了   半个月后。   望星阁。   史老板穿着花褂子,手托爱马仕男士钱包,留着左鬓有一个“Z”字花纹的寸头,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王小姐,我请的英语老师怎么样?”   对面长着娃娃脸,穿一件碎花连衣裙的女子微笑说道:“不错,蛮不错的,婷婷一节课就学了十几个单词,比学前班的老师好多了。”   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个梳朝天辫的小女孩儿,朝天辫根部是大红色的头绳,搭配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看着十分可爱。   “王小姐,我跟你讲,我们施老师啊,是在英国读的大学,是这个……叫什么来着?”史老板回身看了一眼,视线尽头是有些尴尬,还带着几分局促不安的施源。   “哦对,圣安德……圣安德鲁斯大学。”   这时王小姐身后穿粉红色外套的女人提了提肩上的包,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儿子的英语老师:“圣安德鲁斯?名校啊。”   “当然了。”史老板嘿嘿笑道:“不然我们施老师怎么可能英语说得比中文还好,我老早就说了,咱们望星阁,不开班就不开班,只要开班,那教学质量,一定把附近的学前教育机构都比下去。”   “史老板真是有信之人。”   “那是那是,做生意嘛,就讲究一个诚信。”   施源站在后面,脸上是礼貌的笑容,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很紧张,不时用手抖抖上身穿的白衬衣,像是出了不少汗。   圣安德鲁斯大学?   屁的圣安德鲁斯大学。   史志伟这不是信口开河嘛,说什么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别的生意人或许这样,但是在史老板这里,做生意讲究一个蒙人,而且还是撒谎不打草稿,行骗不改颜色那种。   “再见,再见……”   史志伟笑容可掬地跟小朋友们挥手道别。   “史老板,你知道的,我没有在英国留学,也不是什么圣安德鲁斯大学的毕业生。”眼见学生和家长走没,施源一本正经地讲述自己的情况。   “有什么关系嘛,只要教得好就可以了,你可是当过国际旅行社导游的人,英语肯定不会比国内英语专业的大学生差的。”   史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笑眯眯的样子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   施源多少还是懂一点法律的:“据我所知,教孩子英语是需要资质和相应文凭的,我们这么做好吗?”   “哎,你别管那么多,这方面的事情我来搞定,你只管教小孩子英语,好不好?”   “可是……”   “别可是了,说你是圣安德鲁斯大学的留学生,我就按留学生的市场价给你算工钱,怎么样?”   施源心动了,不,应该说他拒绝不了高薪的诱惑,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华永瑜,都把手术费是顾清俞出的这件事当成了心病,如果不能尽快把50万还给她,那真是睡觉失眠,吃饭不香,生活都变成了煎熬。   “好,好吧。”   “哎,这才对嘛。”史老板很开心,正准备邀请施源共进晚餐谈谈签合同的事,这时走廊尽头窜出一道人影,当看清来人的脸,他慌了,赶紧躲到施源背后,并在耳边小声说道:“别说我在这里。”   施源定睛一看,发现来人很眼熟,可不就是他名义上的弟媳,冯晓琴嘛。   “史志伟,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这语气,还有脸上的冷厉色,无不说明她很愤怒,八成是来找事的。   “改天在谈,合同的事改天再谈。”   眼见冯晓琴识破他的行藏,史志伟嘱咐施源一句拔腿就跑,这些天来冯晓琴找了他很多次,可他一直躲着不见。   道理很简单,建老年活动中心的事,他把冯晓琴卖了。   之前小区老人用菜叶子和鸡蛋砸冯晓琴的视频他看了好几遍,那一身菜叶子,一头蛋清蛋黄的样子,只是看着就能感受个中酸爽。   “史志伟,行,你跑,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冯晓琴就把你的望星阁一把火烧了,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刚要顺着楼梯往下跑的史老板顿住身形,回过头,苦着脸说道:“晓琴,你听我解释,那天的事……真不怨我。”   “不怨你,怨我是吗?”   “当然不是,那天吧,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老年活动室一定会建的,但要等望星阁顺利开业,赚了钱才有资金投入工程啊,你看这装修,花了我一百多万呢,再加上先期给付物业公司的租金,我手里没钱了呀,缓缓,等我缓缓啊,晓琴。”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冯晓琴把史志伟堵在楼梯口:“你什么时候建老年活动室那是你的事,我就问你,怎么补偿我?”   最会偷奸耍滑的史老板看着眼前穿牛仔裤,白旅游鞋,烫过的头发也不打理,就往脑后一扎,看起来又精明又豁得出去的女人,眨了眨眼睛:“补偿?你到我的闲云阁,免费洗一年脚,怎么样?”   “这么简单就想把我打发了?你想得美!”   史老板一看她这么难说话,俩人又在楼梯口,来来回回都是客人,还有几个是日料店的常客,为自己的形象着想,赶紧把人拉到旁边走廊:“那你说,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冯晓琴说道:“我看你这儿挺大的,房间很多吧。”   史老板一听这个,顿时警觉起来:“呵呵,不多,不多,都用上了。”   “少废话,给我弟弟安排一个房间,要宽敞一点的,离卫生间近一点的。”冯晓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大有你敢不答应,老娘就要给你放血的劲头。   史老板想了想,与其让冯晓琴天天来他的地盘闹,不如答应下来,这也算是破财消灾了。   “就这事儿啊,成,成,包在我身上。”   他用手拍拍胸脯,大包大揽的样子给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汉子。   “还有一个事儿。”   “你说。”   “借我点钱。”   刚才还有情有义,豪气干云的史老板秒怂,爽朗的笑也变成干巴的笑。   “多少?”   冯晓琴看着他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   “一百万?”史老板打个寒战,满脸为难地道:“晓琴,你杀了我吧,我这望星阁开业才多久,还有银行贷款要还,哪里拿得出一百万给你哦。”   冯晓琴也不逼他:“你没有?那行,你给我找个能借到一百万的地方,贷也行。”   史老板的眼珠子滚了滚,可不敢给冯晓琴弄这个,帮她借钱或者贷款,那不得有担保人啊,他可不愿意做这种给自己招灾的事。   “贷款你来找我不就是舍近求远了嘛,你去找茜茜,她在银行工作,手里肯定有低利率的贷款产品。”   “我问过了,银行贷款要审查贷款方的资质,我标准不够。”   “你家有房子啊,可以办抵押贷款。”   “抵押贷款?万紫园小区的房子是老头子的,只要他不点头,没人能办下来。”   “这事儿……顾老师不知道啊?”   “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有搬出去的想法,但是顾士宏把钱抓得死死的,怎么劝都没用,顾磊呢,最近找了个好工作,可他不仅不支持我买房,更是一分工资都不给我花,你评评理,这顾家父子是不是很过分?”   史志伟听展翔讲过,顾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进了爱蒙证券,工资还不低。   “你说的事我知道。”   冯晓琴继续说道:“所以让你帮我找人贷一百万,利息高点无所谓,这一百万呢,我是要拿来买房的。这事儿我咨询过律师,就算顾磊不知道贷款的事,只要这些钱是用于家庭生活的,那就是夫妻双方债务,他给还钱嘛,对大家都好,如果不还钱,借贷方只要发起诉讼,法院自然会执行他名下的夫妻共同财产。”   史志伟听明白了。   冯晓琴这是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来主张权力,顾磊不是挣了钱不给她花吗?那她就去借高利贷,反正是用来买房子,算是改善生活条件,属于用在家庭上,那这笔负债就成了夫妻共同债务,等于逼着顾磊拿钱填窟窿,如果填不上呢,还有顾士宏的养老金,而顾士宏的背后还有一个能轻松拿出千万资产的顾清俞,当父亲/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儿子被人告上法庭,成为失信人,不忍心怎么办?帮忙还钱呗。   说到底就是用儿媳妇的身份绑架一个家庭。   这份算计,这份歹毒。   哎,他喜欢。   史志伟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我的琴琴。”   “谁是你的琴琴,我就问你,帮还是不帮?”冯晓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帮,当然要帮。”史老板可是还记得顾士宏阻挠他租会所,顾磊砸劳斯莱斯,还让他在电视上出大丑的事情,如今有这么好的报复机会,那是一定要抓住的——是你媳妇儿/儿媳妇儿来找我帮忙贷钱的,可不是我出馊主意,让她坑你们的,对吧,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从中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琴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刚好有个朋友在做这个,我现在就打电话啊。”史志伟指指手机,找到做贷款生意的朋友拨出去。   冯晓琴看着嘻嘻哈哈说着吉利话的史老板,目光微斜。   顾磊不是让她带着冯大年滚吗?滚?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怎么也要给他扒层皮下来,让顾家伤筋动骨一番。   ……   一个半小时后。   伏天已过,傍晚的风多了一丝凉意。   晚霞将没,高架桥上堵满了回家的小汽车,里面载着一个个疲惫的灵魂。   一辆黑色路虎揽胜想要加塞,被林跃堵了回去,搞得驾驶位挂着金链子,肥头大耳的东北佬满脸不爽。   “姐夫,你小心点,跟这种人怄气不值得。”   林跃用手指指窗外:“知道这人干什么的吗?”   穿着工装,只是把胸口铭牌摘掉的小姨子看看侧后方的东北佬,有些奇怪。   “你认识他?”   “算是吧。”林跃含糊地答应一声,顺着上面的问题说道:“这人是搞小额贷款的。”   “小额贷款?”冯茜茜懂了,怪不得一脸凶相,原来是干这种生意的,说黑色产业吧,也不是,说白吧,反正沾点黑,这种人一般市民可惹不起:“知道他是这种人,那你还敢招他?”   “我当然敢,不仅敢,明天他还得请我们吃饭。”   “他?请我们吃饭?姐夫,你中午没喝酒吧?”   冯茜茜心说你怎么想的啊,没见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吗?得亏这是上海,要是放到文明程度稍差一点的城市,就这种人,就这点事,他敢下车跟你干仗的。   林跃说道:“银行呢,每年都有一定的超低利率放贷业务,以扶贫助农,支持小微企业发展,你在银行工作,这个应该知道吧?”   “没错。”冯茜茜当然知道。   “这种贷款利率很低,大约只有3出头,对不对?”   “对。”   “那为什么有这些低利率项目,私营企业还是很难筹措资金?以致那些中小企业主不得不去借一分五两分,甚至更高的私人贷款呢?”   冯茜茜问道:“为什么?”   “你说呢?”林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时前面车子开动,宝马X1也经辅路驶离高架桥。   冯茜茜的手搓了搓,怔怔地看着雨刮上落着的一片干枯树叶,似乎想通了什么。   “姐夫,这样做……不好吧?”   “这有什么,法无禁止即可为,就你的那点额度,也不过是赚点零花钱,对比上海的房价,九牛一毛吧。”   冯茜茜算了一下,也是。   对于普通人来讲,上海的房价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高峰,哪怕是本地人,如果没有棚改助力,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医生收红包,会计做假账,律师变成生意人,老师开补习班……单纯是他们品德不好吗?老话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一个社会丧失纠错机制,就像行驶在年久失修的铁轨上的火车,早晚有一天会酿成惨剧,而普通人,只要想过得好一些,唯一的选择就是随波逐流,将错就错。”   “唉。”   冯茜茜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将夜的天空下是看不到尽头的车水马龙和高楼耸立,真的是……他乡容纳不下灵魂,家乡安置不了肉身。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她忽然回过头去,看着驾驶者的侧脸说道:“姐夫,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姐姐如今失业在家,因为华山路老人食物中毒的事,被整个外卖行业拉入黑名单,也曾跟着何姐去干家政,居然被客户认出是欺骗老人的骗子,又因为恶意投诉丢了工作。   弟弟呢,怎么说都不肯回乡下,想起要帮冯大年支付的房租,生活费,家里还有一对没啥劳动能力的父母,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   两天后。   爱蒙证券总部。   休息区几个挂着工作牌,穿着得体工装的女职员聚在一起喝咖啡。   “哎,你们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兰森玻璃那个案子黄了。”   “兰森玻璃?那不是新来的项目经理顾磊负责的案子吗?前几天还说一切顺利呢,怎么一转眼就黄了呢?”   “我听说啊,兰森玻璃的周总投入了默里盖尔奎因的怀抱,顾经理的小组这两个月白忙了。”   “兰森玻璃啊,据传是皮特杜特意交给顾磊做的,前面的路基本铺平了,就是为了让他拿下这个CASE,获得成绩升任总监,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都能丢,也太没用了吧,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就是就是。”   “哎,我怎么听说顾磊的姐姐就是默里盖尔奎因的那个顾清俞,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呢,顾清俞我知道,辛迪姐以前的弟子嘛,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你想啊,弟弟处在晋升的关键时刻,这时候横刀夺单?她跟亲弟弟有仇啊?而且到了她的水平,有这一单只是为职业生涯锦上添花,没这一单也不会影响口碑什么的。”   “那这事儿……就奇怪了……莫非是……孙琦的锅?”   “都别说了,孙琦来了。”   小声议论的几个人齐噤声。   哒,哒,哒,哒……   伴着清脆的脚步声,她们看向由公司前台走过来的女人——孙琦。   如果是以前,她们肯定拉上她一起讨论这件事,现在嘛,不会了,因为孙琦的另一个头衔是顾磊的助理。 ###第二千一百七十二章 你……别……不要   看得出来,孙琦今天的心情很不美丽,因为她的工装下摆有肉眼可见的褶皱,这是少有的情况,作为公司里有名的冷美人,她一向注重形象,另外妆容也不是很精致,粉底涂得不够均匀,还有高级眼霜也遮不住黑眼圈,想来昨晚没有睡好。   失眠是当然的,毕竟丢了兰森玻璃的CASE。   虽然项目负责人是顾磊,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位顾经理是个纯纯的行业新人,大老板把孙琦分给他,就是看重她的能力可以胜任这项业务,这些天来她的努力有目共睹,顾经理呢,成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到了公司不是窝在办公室玩手机,就是去天台吸烟,煲电话粥,可以说完全做起甩手掌柜。   大老板赏识的人嘛,对此大家无话可说。   现在问题来了,兰森玻璃的CASE丢了,说明什么?顾磊的责任吗?作为一个行业新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项目从接手到审计再到谈判,都是孙琦在忙活,哦,前几天又加了一个施源,可是施源同样是一个新人,平时就给孙琦跑跑腿,打印个文件,电话预约会面时间什么的,换句话说,孙琦给顾磊做助理,施源给孙琦做助理。这样一看,那兰森玻璃的周总转投默里盖尔奎因,是不是因为不满意孙琦的业务能力?   虽说案子丢了,按照公司的制度,责任应该是顾磊扛,可是大家的想法嘛,难免会把矛头对准她。   质疑的声音,还有大额提成的泡汤——别看顾经理的业务能力在大家看来是渣渣,但在用人这一点上,还是很慷慨的,他把案子交给孙琦去做的同时许诺了85%的佣金,也就是说,大老板给他拉到周总的单子,孙琦负责实际操作,最后他只要15%的佣金,比起社会上一些二道贩子有良心多了,而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历练机会,能够提高自己独立运营的能力。对此,公司里有不少人嫉妒她,因为无论是辛迪卢,杰克刘,还是马静中,苏小年,都不可能把一笔十亿的订单全权交予下属处理,因为粗略估算一下,这个项目如果成了的话,孙琦能拿到一百多万的佣金。   好嘛,钱没了,机会也没了,不失眠懊恼才怪。   “孙……孙琦。”赶巧顾昕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从工作大厅走出来,面带微笑跟她打招呼。   遗憾的是,这份讨好根本没有得到回应,前女友直接拐了个弯,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休息区的女职员在顾昕不爽的目光中相视一笑,整理一下装束,回工作大厅走做事了。   本以为孙琦在工位坐下后会调节好情绪,把精力投入工作中,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冷着脸走到端着装凉茶的蓝色马卡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报表的施源面前,毫不在意同事们诧异的目光,忍着怒火说道:“是不是你干的?”   施源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屏幕上,工作区向来吵闹,并没有在意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直到孙琦一开口,他才抬头看去,顺势把蓝色的马克杯放到桌子上,面带不解问道:“你说什么?”   “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   “我说,兰森玻璃的案子,是不是你把计划书泄露给默里盖尔奎因的?”   孙琦说得很大声,附近工位上的职员都看了过来,还有几个在门口对着二人议论纷纷。   兰森玻璃的CASE之所以丢,是施源的锅?   “不是我。”施源当然不会承认:“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孙琦恨声说道:“因为你老婆是顾清俞。”   有知道施源和顾清俞关系的,也有不知道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很理解孙琦的想法,在兰森玻璃这个项目上,顾磊和孙琦没有立场和顾清俞串通一气,因为一旦成了,一个升职加薪,一个会有巨额佣金,施源呢?施源的好处少得可怜,这段日子还有小道消息称,别看施源是顾磊的姐夫,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很差,当初顾清俞把他带给家人看,小舅子不同意两个人的婚事,当场把姐夫揍得鼻青脸肿,如今他们进了同一家公司,小舅子又把姐夫弄到自己的组里干跑腿儿的活儿,摆明了是在羞辱他,所以要说施源为了报复小舅子故意把案子搅黄,绝对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   施源看看周围同事,又看看孙琦,尽可能地平心静气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商业间谍吗?请你不要污蔑我。”   孙琦说道:“计划书的细节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有动机这么做?还我把你当成什么人了,像你这种为了钱能跟不认识的女人假结婚骗取买房名额的男人会在乎自己的名声?”   对比施源,她表现得很激动。   这很正常,一百多万的CASE就这么黄了,对于想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借此机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而不是跟在辛迪卢、杰克刘屁股后面喝汤的人,可谓是无比沉重的一击。   施源站起来说道:“如果是我做的,那我为什么要把计划书泄露给默里盖尔奎因?我应该选择不受怀疑的机构,比如银河证券、国信证券、东方证券等大捞一笔,而不是爱蒙证券的死对头默里盖尔奎因。”   孙琦说道:“很简单,因为你要离间顾磊和顾清俞的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顾磊因为你的事一直在跟清俞姐冷战,谁也不给谁打电话很久了,你只要这么一搞,姐弟两人的关系必然更加糟糕,既报复了小舅子,又能让清俞姐只跟你亲近。”   “无稽之谈……”   施源惊呆了,无法理解孙琦的脑回路为什么这样绕。   与此同时,在可以看到工作大区的一间总监办公室里,杰克刘把门关好,摸了摸新烫的头发纹理,走到顾昕对面的椅子坐下,头枕着办公椅的头枕说道:“卢总监都在抱着胳膊看戏,你确定不出去瞧瞧?”   顾昕的手里拿着一枚纯黑打火机,一边在那转,一边轻轻敲打桌面,对于杰克刘的提议轻轻地摇了摇头。   杰克刘一脸得意说道:“皮特杜牵线搭桥的案子都能丢,你那堂哥升总监的事八成要黄。这前女友更是丢了一大笔佣金和向大老板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如果我是你,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安慰一下前女友的,是不是?”   顾昕低头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自从顾磊来到爱蒙证券后,他学会了吸烟,而且越吸越勤,只过去一个多月就达到了一天半包的量。   “这个不用你教,我知道该怎么做。”   杰克刘有些不满,因为顾昕就是一个才入行还不到半年的新人,他呢,在这个行业混了十多年了,还是爱蒙证券的中层领导,这小子对他的态度不够恭敬。   顾昕抬起头来问道:“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杰克刘说道:“放心,只要你说OK,我马上去找大老板。”   按照两个人的约定,这件事结束后,孙琦肯定面上无光,同事们也会在私下里议论她,质疑她的能力,毫无疑问,她会郁闷,会难过,会自我怀疑,那么作为前男友,顾昕就可以趁虚而入了,等俩人修复好关系,再由他向大老板提出建议,把两个人送去欧洲分部进修,这样一来嘛,以后的日子便可以双宿双栖了,还有顾磊什么事!   “希望你言而有信。”   顾昕拍拍办公桌,起身准备离开杰克刘的办公室,就在这时,一个人由门前走廊经过,他的眼睛一眯,表情微变,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给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堂哥。   杰克刘偏头一瞧,乐了。   “呵,我看他怎么跟大老板交代这件事,搞不好……接下来会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戏哦。”   另一边,林跃直接走进工作大厅,望孙琦说道:“孙琦,来我办公室一下。”   说完这句话径直进了办公室。   员工们小声议论着,寻思孙琦少不了会挨一通臭骂,毕竟顾经理的升职加薪九成是要泡汤的。   “吃里扒外!”   孙琦恨声骂了一句,朝着顾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站在办公室门口静静关注大厅动向的辛迪卢走出来,冲那些还在议论这件事的员工拍拍手:“行了,该工作了。”   大伙儿这才止住讨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对面没有悬挂铭牌的办公室里,林跃看着状态不佳的孙琦说道:“刚才怎么回事?”   “除了他,我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羞辱他可以,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讨论方案细节,现在周总投向默里盖尔奎因,我们这些天的努力白费了。”   孙琦很委屈,之前顾磊把CASE给她做的时候,真的是很激动,也很感动,觉得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就像在星巴克时承诺的那样,只要她跟随他,就能得到施展才华并且赚大钱的机会,CASE接到手后,她每天工作到很晚,又是联系律所咨询以往案例,又是找审计单位了解政策,甚至为了得到指点,早上给辛迪卢带早餐,晚上加班帮点宵夜,可是谁能想到,一个施源,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那你说是他,总要拿出证据来吧,那么多人看着,只会讲你无理取闹。”林跃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微抬右手。   孙琦发现他的掌心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句话,“你真想知道谁是内鬼?点头或摇头。”   啥意思?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林跃突然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非常蛮横地亲了上去。   孙琦脑子嗡得一声,手用力往外挡,头偏向一边:“放开我,你放开我。”   林跃把她往后一推,直接将人按倒在办公桌上。   “唔,你干什么?这里是公司,你再不放开我,我喊人了。”   要说她满心抗拒吧,音量又保持在一定程度,十分克制,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更多地是毫无准备,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对顾经理呢,想法又比较复杂——以前是好奇,顾昕婚礼上的震惊,在爱蒙见到他的意外,把CASE交给她的感激,涉及二人的流言蜚语带来的种种疑惑,刚才的委屈气愤,还有当下受到侵犯的无所适从。   这一系列情绪价值,搞得她根本做不出激烈的反抗,反而在林跃的进攻下一阵阵发软,连声音都变得无力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厉喝,风由门口灌进来。   孙琦感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时,顾昕已经把趴在她身上的人拽到一边挥拳便打。   啪……   声音很响,来自顾昕的拳头和顾磊的手掌相撞。   堂弟的拳击非但没有击中堂哥,反而被一把拿住。   “发生什么事了?”   “快来看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   随着门口传来的议论,孙琦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起身站好,用手抚平凌乱的外衣,还把脸偏到一侧,不敢看外面的同事。   “住手!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很快,没有打领带,西装里面就穿一件白衬衣的皮特杜在辛迪的陪同下出现在门外。   顾昕抓着林跃的手说道:“杜总,你来的正好,顾磊在办公室里猥亵孙琦,这事儿你说看怎么办吧。”   顾经理猥亵孙琦?   外面围观的人一片哗然,看看满脸通红的孙琦,再瞧瞧义愤填膺的顾昕,基本上接受了这个说法。   要不然顾磊会让孙琦当自己的助理吗?这是看上她了啊。   像这种职场潜规则大伙儿心知肚明,早有怀疑,然而在办公室强上这种操作……心得多大才干得出来啊,这要是被女方报警告强J,工作百分百丢,搞不好还得进去呆几年。说起来他就是一个项目经理,勉强算得上公司中层,以为自己是大老板吗?能够用钱把人砸晕。   “顾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皮特杜刚来公司就遇到这种事,同为男人,就算理解他的想法有心维护,但是当着一群下属的面,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   林跃冲外面的人呵呵一笑,转身一拳打在顾昕脸上。   谁也没有想到他猥亵女助手被抓现行还敢暴力反击,顾昕根本没有防备,直接给干到墙角,撞翻了栽着龟背竹的花盆。   “孙琦,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猥亵你,离这间办公室最近的小张和小常都没察觉,反而是工位处于对角线那头的顾昕闯进办公室阻止我对你动手动脚。”   此话一出,孙琦看向面色大变的前男友。   是啊,他的工位距离办公室不说最远,那中间也隔着十几个人,为什么他们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顾昕却在第一时间赶到呢?再联系顾磊做出强吻她的行动前给她看的那张纸条,她的表情变了。   还有一个人,表情也变得很难看,那就是杰克刘,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孙琦看着用手抹掉唇边血迹的顾昕,目光越来越冷。   “你是怀疑……他?”   林跃说道:“你新换的那个包值不少钱吧。”   这句话提醒了她。   就在半个多月前,顾昕送给她一个在国内稍微小众的玛葆俪的包包作为生日礼物,价格也不贵,五六千块吧,她没有推辞,收下了,毕竟嘛,这份工作是她帮忙介绍的,薪水比顾昕在党工委工作的时候高不少,也算是受之无愧。   顾磊是说这包……   林跃走到办公室门口,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红色斜挎包,又找出办公桌抽屉里的美工刀,在提手旁边的心型坠饰用力一割,伸出食指往里一扣。   很快,办公桌上多了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电子元件。   “杰克刘,你这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第二千一百七十三章 房子是你的,姐夫是我的   这话说得其他人一头雾水,只有杰克刘,脸色跟亲妈死了一样难看。   作为一个学历只有大专的金融人,入行这么多年没少受冷遇,遭人白眼,那他是怎么爬上总监这个位子的?单纯靠业务量推上去的吗?那这些业务,是怎么落到他的手上的呢?   没错,他用的最顺手,最熟悉的一招就是搞刺探,玩儿窃听。   “顾经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事儿当然不能承认,他可不想背负搅黄兰森玻璃这个CASE的责任。   辛迪卢撇撇嘴,一副蔑视表情。   谁不知道他最近和顾昕走得很近啊,如今从顾昕送给孙琦的包里找到窃听器,要说不是他在后面出谋划策,傻子才会相信。   这时孙琦也明白过来,没想到这一百多万的佣金是前男友害她拿不到的,而刚才顾磊强吻她的行为,主要是为引蛇出洞——既然顾昕在她的包里安放了窃听器,那一定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会怎么做呢?安静地听着喜欢的女人在仇恨的男人身下娇喘?一旦他克制不住冲进办公室阻止,必然会露出马脚。   “顾昕!你这个王八蛋。”   孙琦也是恨急,抬起脚来,又把刚刚爬起来的顾昕踹个趔趄,疼得呲牙咧嘴。   高跟鞋嘛,看着性奋,真挨上一脚,就只剩疼了。   外面的人觉得她已经手,哦不,脚下留情了,如果换成他们,搞不好就奔下三路去了,毕竟是光佣金就能拿100多万的大单子,还有前期付出的精力和时间,都因为他打了水漂。   林跃走到没脸见人的堂弟面前,捏着窃听器说道:“你这么做,可不只让孙琦的努力付诸东流,还给公司损失了上千万的利润,我问你,是不是杰克刘指使你这么做的?”   辛迪卢又回头看了面无人色的刘总监一眼,嘴角的嘲弄更浓了。   她早就知道顾磊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皮特杜是谁?爱蒙证券的中国区CEO,如果做事全凭脑子一热,能有现在的成就?他把一个行业新人招进公司,起步就是项目经理,那肯定有更加全面的考量。   顾昕抿着嘴唇沉吟片刻,摇头说道:“跟他没有关系。”   杰克刘一听这话,长舒一口气。   林跃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展开,现在全公司的人都在外面看着,顾昕自知这次在劫难逃,把杰克刘拉下水有意义吗?就算承认是杰克刘的指使,孙琦会原谅他吗?皮特杜会不加惩处吗?倒不如把责任揽下来,给杰克刘留一条退路,以此来恶心自己的堂兄。   然而他哪里知道,林跃其实并不想这么快踹死杰克刘,这货利用完顾昕,下一个就应该是施源了吧。   “杜总,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吧。”   施源也在围观的人群里,小舅子揪出间谍还他清白,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然而对方在跟皮特杜对话时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一眼很别扭,像是在说顾昕搞定,下一个就是你了。   “刘总监,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皮特杜丢下这句话,背着手走了。   杰克刘松了松红领带,朝着大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一场闹剧接近尾声,辛迪卢冲林跃比了个大拇指,招呼各级员工返回工位做事。   孙琦看着人事部的人把顾昕带离办公室,神色复杂地瞄了林跃一眼,也走了。   于是顾经理猥亵孙助理的事就跟没发生一样,只几个对孙琦有想法的男员工带着醋味儿议论他这个豆腐吃得没有任何成本。   ……   第二天傍晚。   林跃把车停好后吹着口哨上楼,刚好遇到郭强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出门。   “哟,这么晚了出门,下馆子去啊?”   任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是,带孩子下楼玩一会儿,外面不是变凉快了嘛。”   “哦。”林跃似笑非笑地答应一声,继续往三楼走。   夫妻二人松了口气,男人赶紧牵着两个女儿的手往楼下走,女人往上抱了抱小儿子,噔噔噔,紧追男人而去。   要说顾士宏答应任铭给郭强介绍工作,也确实说到做到,回到家里就给女儿打电话,让她留意周围,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谁想到顾清俞把这事儿跟展翔说了,舔狗之所以是舔狗,那就是女神都跟别人结婚了,仍然矢志不渝,我心依旧,虽说嘴里骂郭强和任铭烂泥扶不上墙,却还是通过史老板,安排到闲云阁做了一个没有厨师资格证的自助餐厨子。   当然,给的工钱比厨师的市场价要低30%,在这件事上史老板也要担风险的嘛。   咔嚓。   来到三楼,他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一看,顾清俞居然回来了,她坐在面对房门的单人沙发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领口有用来装饰的黑色领结,下身是一条灰色长裤,衣品还是走知性风的路数,不过妆容和发型嘛,精明和干练更多一些。   顾士宏坐在三人沙发的中间,有些愁眉苦脸,茶几另一边,正对他的地方放着小马扎,上面是冯晓琴。   看来他没回家前三个人在聊挺重要的事情。   林跃瞥了一眼厨房,冯茜茜正在洗菜,听到门响回头对他笑笑,看着有些勉强,不知道是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阿姐,你回来了。”他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顾清俞从沙发起身,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顾磊,兰森玻璃的事我知道了,你……没事吧。”   林跃说道:“施源回去后没跟你说吗?”   “……”   顾清俞瞥了顾士宏一眼,很是为难,因为自从上次亲家会面后,施源就搬回YP区的老弄堂住了,她不可能跑去那边给施家人认错吧,就像弟弟说的,对施家,她付出得已经够多了,够卑微了,施源呢,也像弟弟说的,对于钱的事耿耿于怀,以致两个人电话不打,微信不发,冷战很久了。   “跟周总接触的是赵总刚从国金挖过来的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所以,你跟那位文总不熟?”   林跃口中的文总,就是由国金跳槽到默里盖尔奎因的人。   顾清俞点点头:“就以前在资本高峰论坛上见了一面,寒暄过几句,平时并无工作来往。”   “哦,关系一般啊,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意思?”   顾清俞面露不解,她从辛迪那里知道这件事后,其实挺担心的,兰森玻璃的CASE是弟弟入职爱蒙后接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大老板给联系的,现在周总放弃他,跟默里盖尔奎因的人商讨合作细节,毫无疑问会打击弟弟的自信心,这也是她回家的重要原因之一,寻思安慰一下他,可让她意外的是,顾磊看上去一切正常,根本看不出受影响的迹象,而且上面的话……似有深意。   “没什么意思。”林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换上那双穿了三年多的李宁凉拖,走到正对顾清俞的沙发坐下。   “说吧,急着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顾士宏说道:“晓琴家那套平房卖了,一共得了九十八万,现在钱已打到她的卡上,你早前不是说过,只要岳父母出一半钱,就同意她去买一套三居室吗?”   “哦,是为这事儿啊。”林跃故作“恍然”。   怪不得连顾清俞都被召回家里,站在老头儿的立场上,这确实是一件需要开家庭会议的大事。   “那她就去买嘛。”   这话说得老头儿皱眉,顾清俞不解。   放在以前,他跟冯晓琴关系还行,出去买房还算合乎情理,现在不一样,冷战持续了大半年,双方搞得跟仇人一样,这种情况下同意她去买房,还是售价高昂的三居室,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顾清俞说道:“顾磊,这事儿……你可要考虑清楚,买房是人生大事,不能脑子一热就做决定。”   没错,她话里有话。   冯家出100万,老头儿再给补100万,哪怕是买远一点的老三居,也得300多万,冯晓琴没有工作,那还贷款的压力势必落在弟弟肩上。   “阿姐,你这样讲就有点过分了,当初让我爸妈卖房凑钱买三居室的是顾磊,现在老家房子卖了,这时候你劝他冷静,你安得什么心啊。”   冯晓琴怼了她一句:“爸,你给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顾士宏看看表情尴尬的女儿,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吵架动手,顾磊拿去买车的21万差价我来补上。”   他这样讲,基本上等于同意冯晓琴买房的提议。   作为一个人民教师,那肯定干不出失信于人的勾当,更为关键的一点的是,他还是希望儿子和儿媳妇能够和好如初,这样小老虎才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是啊,阿姐,上海的房价基本不可能降,买房嘛,就当投资了。”   得,弟弟反过来劝她放宽心,顾清俞还能说什么,三比一,用投票来决定也是她输。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行,买房的事我没意见。”   顾清俞一边说,一边拎起放在身边的红色香奈儿肩包:“我晚上还有个约会,就不在家吃了。”   林跃和顾士宏起身相送。   顾清俞在楼道口停了下来,看看父子二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讲,把皮包的链子往肩头一提,哒哒哒下楼去了。   其实不用说,林跃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买了三居室,冯晓琴把父母往上海一接,那事情就麻烦了,凡事往坏了打算总没错,日后俩人真过不下去闹离婚,房子怎么办?卖了分钱?只要冯晓琴一方不同意卖家的报价,那房子就不可能卖掉,不可能卖掉就得一直给冯家人住。   有一个情况顾清俞不知道,老头儿也不知道,如果俩人知道的话,这个房子是肯定不会让他买的。   冯晓琴说手里有九十八万,是老家父母卖房筹集的资金,实际上并不是,她从小额贷款公司以24%的年利率搞了一百万,五千还何姐,留一万五零花,剩下的九十八万拿来以小博大。   只要房子到手,把小老虎往里面一接,这就等于个人借贷实际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房子是两个人的,那债务也是两个人的,24%的高利率,四年就翻番了,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顾家人只能帮她填这个窟窿,别无选择。   当年为什么修订婚姻法,加入婚前财产归个人所有的表述?不就是因为女方以结婚为由骗房求利的事情太多,引起社会公愤了吗。现如今的法律……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   论娶一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女人有多重要。   厨房里,得偿所愿的冯晓琴哼起了小曲,冯茜茜竖着耳朵听了好一阵子才想到歌名——《寂寞沙洲冷》,很老了,十年前的歌,那时冯晓琴二十六七岁,她只有十几岁。   “姐,爸妈把房子卖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冯晓琴看看身后,发现男人去接孩子了,老头儿回屋找存折了,老太太被陈玉莲接走了,今天不回家住,便凑到冯茜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啊?贷的?”   “你小声点!”   冯茜茜带着一丝紧张瞟了眼身后,发现没人听到,松了口气:“姐,你干嘛去找小额贷款公司,24%的年利率也太高了,你忘记我在银行工作了?想想办法总能筹齐的。”   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就前两天,姐夫帮她介绍了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就那个拴金链子的东北人。她从银行搞出一笔50万的贷款,利率三点多,平摊到每个月是三厘,对方许诺给她的收益是每月一分五,也就是说,每个月赚息差就有6000块,快赶得上她的工资了。   冯晓琴没有一点惋惜或者后悔的样子,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反正最后都是顾家人还,利息多一点少一点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茜茜很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小贷公司一催款,冯晓琴拿不出钱,那些人只能找顾磊要钱,本就濒临崩溃的夫妻关系肯定玩儿完,冯晓琴占了大便宜,再谈离婚的话,一定会同意的,至于姐夫那边,她比冯晓琴更年轻更漂亮,毕竟是亲姨,对小老虎也不会差,还能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最后的结果是,冯晓琴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她呢,跟姐夫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用在面对姐姐的时候心存愧疚,可以说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结果。   “姐,你真聪明。”   “茜茜,这个周末休息的时候陪我去看房。”   “好。”   冯茜茜答应得很干脆。   ……   三天后。   孙琦家。   傍晚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阳台的红木躺椅上,给红木的厚重与朴实添了一些暖色调,可即便如此,对比屋子的欧式装潢还是有些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它很贵,又是亲妈送的生日礼物,孙琦早就把它挂到闲鱼上半卖半送处理掉了。   她从躺椅上起来,端着放凉的咖啡走到窗边,低头打量小区进进出出的人流,这边离马路很近,有时候感觉吵,有时候又感觉挺好,因为烟火气比较浓,会给人一种参与感。   自从顾磊揪出公司内鬼以后,她就请了年假在家休息,主要是因为前些日子太累了,最后还搞砸了CASE,需要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态,不然会疯的。   另外,顾磊在办公室猥亵她的事……虽然是为了揪出内鬼,可公司的人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   天知道顾经理是不是将计就计,故意吃她豆腐。   就像辛迪说的,暂时回家避避风头也好。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不激烈的敲门声。   孙琦转身望去,不仅没有答应,而且脸上添了一丝不耐,更加坚定了出去旅游的想法,因为顾昕一连三天都来骚扰她,说什么因为太爱她才会那么做。   她很烦躁,警告他再纠缠自己就打电话报警都没用。   “孙琦,开门,是我。”   咦,不是顾昕,居然是顾磊。   孙琦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过来这边。   “哦,来了。”   她带着一点犹豫,一点迷茫,走过去打开房门。 ###第二千一百七十四章 天鹅肉真香   “小区环境不错。”这是开门后林跃说的第一句话。   孙琦喜欢听他这么讲,因为当初买这里的房子就是因为看上了小区的环境,不仅绿化做的好,楼间距也大,还有开发商赠送一半面积的大阳台,整个落地窗,左前方运动场尽入眼底,就说这几天,篮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年轻人成了她眼中的最阳光。   “你……你怎么来了?”   “出去谈事经过这边,顺道来看看你。”林跃笑问:“不请我进去?”   经他提醒,孙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进屋。   “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矿泉水就好。”   孙琦点点头,把他往客厅沙发一让:“先坐吧。”说完去冰箱里拿矿泉水。   林跃并没有依言坐下,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作为公司有名的冷美人,“模特身材”的形容对象,她一直是以成熟优雅的着装风格示人的,这一点跟顾清俞很像,如今人在家中,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穿了一件裤脚有松紧带的黑色休闲裤,上面是同色有印花的松紧短袖,特别显白,并带有一丝在工作单位里看不到的俏皮风。   “矿泉水有两种,百岁山和爱夸,你喝哪一种?”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往贴满便条的冰箱里看了一眼:“我喝百岁山牙疼,爱夸吧。”   “牙疼?”   孙琦把放在最里面的爱夸矿泉水拿出一瓶递给他,对她而言,还是觉得百岁山口感更好一些。   “百岁山含偏硅酸多一些,对牙神经裸露的人不太友好。”林跃解释完,冲冰箱门上黄黄绿绿的便条努努嘴:“为了保持身材,你也是够拼的。”   除了对一些重要节日的提醒,比如公司哪天开会,辛迪的生日,同事的婚期,跟重要客户约的时间,还有周一到周日的菜谱,食材的配料表精确到克。   如果把美貌比作女人的事业,那可是相当拼命了。   “对了,这个……”   林跃把矿泉水瓶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是什么?”   “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孙琦带着好奇接在手里仔细一看,随着时间推移,表情越来越凝重。   那是一份合同!兰森玻璃的项目合同!双方项目负责人签过字的合同!   “这……之前周总明确表示,说默里盖尔奎因更适合他的项目,已经跟那边草拟合同,怎么会……”   整个爱蒙证券的人都知道皮特杜曾试图挽留这个大客户,并亲自打电话过去,讲承销费用还可以谈,周总最后也没松口,这才几天啊,不到一周,事情就柳暗花明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居室?装修不错。”林跃认真打量几眼客厅装潢,冲她微微一笑,走到靠近阳台的地方:“大将一般都是最后关头才出手。”   他没有正面回应孙琦的问话,但是这句话的意思有点嚣张,他把自己比作了大将,比皮特杜更加沉得住气的大将。   孙琦无话可说,因为从事件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林跃看着体育场中央的五环造型说道:“我跟周总说好了,周一你先去他们公司找财务总监对接,剩下的事情按计划推进,只要IPO顺利通过,佣金的话还是说好的,你拿85%。”   “这……顾磊……”   她很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的是感激。   兰森玻璃可不是房地产、快消品这样的传统行业,属于高科技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而且股权清晰,最近五年利润不错,整个行业又处于上升期,IPO的难度是比较低的,以爱蒙证券所掌握的渠道和资源,要达成合作目标不会有大的问题,所以这一百多万的佣金,只要认真努力,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被顾昕毁掉的未来,又给顾磊拉了回来,她有一种抱住他亲一口的冲动,至于刚才过去开门,回想起办公室猥亵一幕的尴尬,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林跃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接下来好好努力吧,别让周总失望。”   “嗯。”   孙琦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想用远望的行为来平息内心的激动,但是效果不怎么好,想到一个案子赚的钱就能还清房贷,内心的兴奋劲儿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套一居室三十多个平方,单价的话六万多一平,总价200多万,买房的时候为了以后还款压力小一点,父母给出了20万,她又借了一点,再加上手里攒下的六十万,贷了差不多150万,就算她是金融行业从业者,薪水比一般人高,可是相关花费也高啊,为了维持体面,经营人设,每个月花在衣服、包包、化妆品等日用品上的钱都不是一个小数,反正还完房贷车贷,算下来也是捉襟见肘,而只要拿下这一单,所有的压力都没有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耳后传来的声音将她惊醒,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   或许是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四目相接,又让她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的遭遇,顿时感觉身体有些燥热,脸微微发红。   要说为什么请年假,除了休息和调整心态外,也有一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尴尬,虽说他那么做是为了逼顾昕暴露,但是亲了她就是亲了她,何况当时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像是有魔力一样,怎么说呢,如果顾昕没有冲进来,她怕是遭不住的。   “没想……什么。”   她低下头,想要离开阳台。   林跃手一扬,按在阳台玻璃上,拦住她的去路。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你……你可是有老婆……”   话说到一半,他的右手把另一边的路也封死了,于是变成脸对脸,面对面,没法跑了。   林跃一脸戏谑地道:“你的意思是,没老婆就可以了?”   “我……我……”   孙琦支支吾吾,想要说点什么挽回颓势,林跃根本不给她机会,身子往前一倾,直接把她压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唔……”   “你……你放开……”   “唔……放开我。”   “不要。”   “别……”   “这里……大白天……”   “对面会看到的……”   伸进她衣服的手停住了,一道邪恶声音钻进耳朵。   “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   ……   一个小时后。   唰。   林跃拉开卧室的紫色窗帘,昏黄的光线投入房间,照亮了他的身体。   平滑的后腰,紧实的肩部肌肉,看着很有爆发力的小腿,长短适中的黑色平角内裤,以及被空调风拨动的短发……   孙琦抱着毯子躺在床上,慵懒的脸上混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痛楚,直勾勾地看着刚才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现在两条腿还哆嗦的男人。   还是被他得手了……   但她并不懊悔。   “你这算不算婚内出轨?”   她抬起头,用手托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道。   林跃转过身,把丢在地上的裤子捡起来穿好,又拿出裤兜里的烟和打火机。   啪……   小小的火苗点燃唇边的烟卷。   他很悠闲地吸了一口,吹出一股升腾的青烟。   阳光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道丝线,迷蒙了他的脸。   “行驶的火车才会出轨,而我喜欢坐飞机。”   孙琦说道:“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了跟你闹离婚?”   “不怕。”   “为什么?”   “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我记得顾昕讲过,不仅顾家人觉得你没出息,连当媳妇儿的都认为你是一个窝囊废,不知道现在的你……他们会怎么看。”   “你想知道?”   孙琦点头说道:“想。”   “那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意思?”   林跃朝客厅努努嘴。   孙琦面露不解,不知道客厅有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   “孙琦,孙琦。”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她的脸色变了。   是顾昕!   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过来砸门。   说实话,她挺慌的,也更烦,更讨厌他了。   “别说话。”她用口型告诉林跃,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站在窗前抽烟的男人冲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令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不说话。”   林跃非但没有听她的话,反而走到床尾,把她丢在地上的长裤和T恤拿起来,还用食指挑起那件性感的蕾丝刺绣BRA转了转,哼着小调走出卧室。   “你要干什么?!”孙琦脸都白了,想下床阻止他,又意识到毯子下面的自己一丝未挂,只能是护住要害部位,左右张望,寻找可以应急的衣物。   咔嚓……   林跃的动作很快,把她的衣服丢到沙发上,迅速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顾昕听到里面有动静,正准备砸门,结果拳头下去一半门就开了,他收不住力道,直接扑进屋里。   “你怎么在这儿?!”   当他发现给自己开门的人不是前女友,而是最恨的那个男人时,愣住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林跃耸耸肩,往后退了半步,让出卧室房门,一脸玩味看着浑身散发浓重酒气和烟味,也不知道几天没换衣服,又有多久没有洗澡的堂弟。   他顺势向前,朝卧室一看,视线正好对上拉着毯子护住身子准备关门的前女友,脑子轰得一下,跟炸了一样。   傻瓜也知道顾磊和孙琦做了什么。   他在外面为情所困,借酒浇愁,求原谅的时候,这两个人在对面的双人床上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咚!   咚!   咚!   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大锤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胸口。   值此时刻,林跃还不忘火上浇油。   “你不是讲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今天你看到了,这天鹅肉,真香。”   “你!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感受到莫大羞辱的顾昕红着眼睛,伸手去掐仇人的脖子,结果动作才做到一半便被林跃一把握住手腕,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塞进顾昕手掌,撒手的同时后退一步。   “来,让我看看,今天是你杀了我,还是我送你进监狱。”   顾磊的从容,顾磊的轻视,再看看手里明晃晃的刀刃,顾昕反而不敢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怎么说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   孙琦被林跃的行为吓得花容失色,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顾磊,你疯了吗?顾昕,你听我说,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林跃连连冷笑:“怎么?没胆子?没胆子就赶紧滚,不要妨碍我们过二人世界。”   “我……我……我……”   顾昕的手举了又举,脸上的表情硬了又软,软了又硬,如此数回,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把茶几推倒,又将衣架上的衣物扯了一地,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孙琦见人走掉,长舒一口气,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整个人瘫倒在床尾,脸色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刚才她就被林跃折腾得不轻,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个正常人都要腿软的。   林跃先把房门关好,又走进卧室,把她抱回床上,顺手抹掉她额头的汗珠子。   “你找死吗?”   林跃说道:“我不这么做,他会一直纠缠你,莫不成你想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个变态?”   “……”话是这样讲,不过孙琦还是觉得他太鲁莽了:“你想过没有,万一他真的豁出去……我又不是你老婆,值得你做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说他追回兰森玻璃的项目交回她手里是心存感激,那听完上面的话就是感动了,她从未想过有一个男人会为她做这样的……傻事。   林跃挨着床头躺下,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置的白瓷烟灰缸里未燃尽的香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因为我很确定,他没有胆量为了你跟我拼命,如果他是一个能豁得出去的人,当时也不会为了少奋斗二十年放弃你去追葛玥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孙琦的脸色好了一些,又往前靠了靠,枕着他的胸口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林跃抚摸着她细腻光滑的后背说道。   就像以前说的那样,顾昕随他爸,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或许会因为前女友跟别人上床表现得情绪化,但是真遇到需要拼命的情况,那肯定是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她在他的胸口亲了几下,忽然想起顾昕砸门前两个人的对话,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说……他会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你老婆?”   林跃把烟蒂撵进烟灰缸:“你说呢?”   “那你还这么沉得住气?”   “为什么不呢?我不仅沉得住气,而且……”林跃把她掀翻,按倒在床上。   “你,别……哎呀,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   “哎,你听我说……”   “唔……”   “我……”   “嗯……”   ……   星辉照耀,月华如水。   需要早起的打工人已经睡下,那些夜猫子还在打着呵欠看剧刷抖音。   林跃把车停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刻值,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通知栏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顾士宏打来的,顾清俞打来的,还有两个是冯茜茜打来的。   打不过就找家长,丢不丢人啊。   他撇了撇嘴,锁好车门后走进单元楼。   当三楼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亮起,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房门先一步打开来,出现在对面的是表情复杂的冯茜茜,像是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姐夫……大伯父和大伯母他们……等了很长时间了。”   她在隐晦地提醒他,接下来等候他的将是三堂会审。   林跃冲她笑了笑,大大方方走进客厅。   嚯,其实不只大伯父和大伯母,连姑姑顾士莲和姑父高畅都来了,这次的家庭会议,规格可真不低呢。 ###第二千一百七十五章 婚内出轨还这么嚣张   环顾四周。   顾士海和苏望娣坐在三人沙发上,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左边面门的单人沙发上是房主顾士宏,连老太太都没睡觉,就坐在二儿子对面,知道大孙子回家,她偏了偏身,回头打量,眉宇间多少带点倦意,因为按照以往习惯,她在半个多小时前就该上床睡觉了。   靠门的餐桌旁坐着顾士莲和高畅夫妇,前者一语不发,后者冲他挤眉弄眼,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呢,还是想说好小子,有我当年风采——高畅年轻时可是厂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冯晓琴坐在电视机和茶几中间过道,脸色很冷。   顾清俞原本是抱着双臂站在阳台的,听到他进门转过身来,眼神有些复杂,嘴角还噙着一丝……不知道该说鼓励还是无奈的笑容。   这可以理解,本来她就不喜欢冯晓琴这个弟媳,早就做好了两个人离婚的准备,不然前些天商量买三居室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劝他谨慎而被冯晓琴怼了。   但是呢,她又认识孙琦,知道顾昕和孙琦谈了好几年恋爱,这亲弟弟抢了堂弟的女友,不仅说出去很不好听,以后大家见面多尴尬啊。   除了这些,她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得意,很简单,弟弟一个中专毕业生,吃到了重点大学,城市精英,高白美的天鹅肉,身为双胞胎姐姐也有面子啊。   “啧啧啧。”林跃走到客厅中间,嬉皮笑脸地道:“这还真是三堂会审啊?等着急了吧,大伯父,大伯母?”   “哼。”   顾士海冷哼一声:“士宏,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顾士宏头疼的很,以前吧,儿子没出息,说两句也不恼,就嘿嘿傻笑,就算不改吧,嘴上也会是“爸说得对,我知道错了”,现在人出息了……各方面的,这难管程度也是直线飙升,说少了当耳旁风,说多了一句话怼回来能把人噎死。   “顾磊,我跟你阿姐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忙着呢,没时间接。”   忙着?   忙什么?是忙着跟孙琦在办公室里眉来眼去?   冯晓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半年多没碰她,原来不是不想干那事,而是不想跟她干那事儿。   林跃对她视若无睹,看着单人沙发上打呵欠的老太太说道:“奶奶,时候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顾磊啊,你大伯说你当了顾昕和他的女朋友的第三者,是不是真的?”   “老太太,那叫前女友,前女友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掰了的意思。”   “哦。”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困得不行了,还是相信大孙子的话,枯槁的手拍拍沙发扶手,努力起身,一边走一边挥手:“睡觉,睡觉去了。”   她倒是够光棍,说走就走。   “姑姑,奶奶的奶。”林跃指指餐桌上放的1L装盒装鲜牛奶。   顾士莲顿时醒悟,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鲜牛奶给老太太。   “妈……”   顾士海想叫住老太太,不让她回屋睡觉,三堂会审嘛,那自然要有三堂会审的样子,家里辈分最大的人一走,那气势一下子就泻了。   “大伯父,大伯母,你们俩还挺有意思的。”林跃一点没有犯错之人该有的样子,走到老太太刚才坐的单身沙发坐下,笑呵呵地看着三人沙发上的夫妻:“我很想知道,顾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怎么说的?还能怎么说?”苏望娣恶狠狠地盯着他:“谁不知道顾昕进爱蒙证券是孙琦介绍进去的,他们两个差不多和好如初了,这时候你钻了出来,也不知道那位杜总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派孙琦当你的助理。你一个有妻子和儿子的人,在公司里勾引堂弟的女朋友,这叫什么……顾昕说……哦对,叫P……P什么?”   顾士海在旁边补充到:“PUA,PUA……”   “对,就是PUA,往严重了说,这叫犯罪。”   “哦?”林跃乐呵呵地道:“才PUA啊?我还以为顾昕会把我说得更难听,比如就在……”他看看手表刻度:“5个小时前吧,我刚在孙琦的家里跟女主人亲热完,他就跑去求原谅了,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尴尬。”   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顾士海和苏望娣今天来找弟弟要说法,还把妹妹和妹夫弄来做见证人,所言不过是顾磊用身为领导的权力潜规则女下属,而这个女下属正是顾昕的前女友,大家以为面对自己的龌龊行为被拆穿的局面,他会羞于启齿,保持缄默,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承认有这种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货……这货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着冯晓琴的面讲他今天下午在孙琦家干的好事。   “顾昕让你们上门找我算账,自己却不来当面对质,你们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他在外面为情所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堂哥亲亲我我,还有脸来要说法?我都替你们害臊。”   “士宏,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儿子。”顾士海站起来,怒指林跃:“不要脸,你不要脸……”   “大哥,你别激动,别激动,好好讲话。”顾士宏很怕这么晚了把邻居招来,那时候顾家人的脸还往哪儿搁。   苏望娣夫唱妇随,甩了甩脑后张牙舞爪的老年烫,口吐飞沫地道:“晓琴,你听听他说的……他说的是人话吗?他亲口承认的,婚内出轨,在外面养女人,这就是你的丈夫,老公。真是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啊,渣男!大渣男!”   两口子来二弟家的目的是什么?找顾士宏要说法是其一,让顾家人和万紫园小区的人知道顾磊的混账事迹是其二,激化顾磊夫妻矛盾,让他们大打出手是其三。   现如今俩人一个质问顾士宏,一个煽动冯晓琴,再加上故意大声争吵,也算是有计划,有目的地分工协作了。   林跃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神闲气定地看着他们,等苏望娣骂完了,才偏过头去,冲冯晓琴说道:“瞧,大伯父和大伯母要给你做主呢,不行咱们明天去一趟民政局,把离婚证扯了,怎么样?”   苏望娣在一边激火道:“离,晓琴,跟他离,像这种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吗?也让小老虎看看他爹是个什么玩意儿。”   才回到餐桌旁边坐下的顾士莲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想要起来说点什么,高畅把她按住了,摸摸下巴精心修剪过的一撮白胡子,朝阳台努努嘴。   顾清俞环抱双臂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按照以往的表现,她要觉得苏望娣说话不中听,早就阴阳怪气地怼过去了,现如今一言不发,那是否说明一个问题——她赞成弟弟和冯晓琴离婚?   顾士宏呢,家里出点事准会给女儿打电话商量的,那他是否也有这个心思?   很快,出乎苏望娣和顾士海意外,也让他们下不来台的事情发生了。   “我去看看小老虎。”   值此紧张时刻,冯晓琴居然起身走了。   所有人都看得到她脸上的愤恨,但她就是没有掀桌子,她认怂了……走掉了。   苏望娣和顾士海当然理解不了,要知道冯晓琴在这个家里可不是省油的灯,怎么男人都跟别的女人上床了,她就是甩了下脸子,一没哭二没闹,看样子也不会上吊。   “我记得万紫园小区流言四起,讲我对孙琦有意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现在我吃到了,还是从你儿子嘴里夺过来的。”林跃瞥了一眼冯晓琴的背影。   离婚?打死她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闹离婚啊。   房子没买,债务没转嫁,现在离婚能分走什么?宝马车吗?那可是用顾清俞的借款买的,随时可以拿去抵债。小老虎?她一个人生活就很困难了,再带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后半辈子能好才怪,而且就算闹上法庭,法官也不可能把孩子判给她的。   所以就算他和孙琦当着她的面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她也不可能翻脸离婚。   “顾磊,别说了。”   顾士宏眼见大哥的脸都青了,害怕万一把两口子气出个好歹来……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啊。   “那你不能听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一面之词吧。”林跃放下翘着的脚,端起茶几上有米粒锤纹的凉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我没有猜错,顾昕是七八分醉的状态下跟你们说我抢了他的女朋友吧,那他有没有说,他做了什么让孙琦讨厌呢?”   顾士海看看苏望娣,两口子一脸茫然。   “不知道啊?那他失业的事,想必你们也不知道了?”   失业?   顾昕失业了?   两口子一脸震惊,虽然儿子这几天情绪不高,却还是早出晚归,一副为工作忙碌的样子,怎么就失业了呢?   “你胡说!”   苏望娣无法接受优秀的儿子刚进爱蒙证券没几天就失业这种事。   林跃笑笑,没有跟她一般见识,手指点着茶几说道:“杜总为了提携我,给我拉了一个大活儿,就是兰森玻璃IPO项目,这件事阿姐也知道。”   顾清俞点点头。   林跃继续说道:“我呢,IPO操盘经验为0,皮特杜向我推荐了孙琦,说她做事稳重,有成长为第二个阿姐的可能。于是我将人要到手下,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她操作,事成之后的佣金也是她拿大头,而我只要项目经验和晋升机会,结果你儿子为了整我,同公司里一个和阿姐有过节,名字叫杰克刘的总监沆瀣一气,用窃听的手段获取商业机密,并将其卖给默里盖尔奎因的文总,以致孙琦丢了这个项目,上百万的佣金自然是别想了。顾昕什么心思?阻止孙琦帮我做事,最好能挤走我,这样杰克刘就可以帮他制造更多破镜重圆的机会,他们没想到的是,我还挺聪明的,识破了俩人的勾当,那你们觉得,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杜总还会留着他吗?孙琦还能跟他重修旧好吗?事后还舔着脸去她那儿求原谅,纠缠不休,丢不丢人?”   顾士海和苏望娣两口子听傻了。   “不会的,我儿子不会的……你编的,一定是你编的。”   心目中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儿子,作为他们家的骄傲的儿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顾磊在撒谎,一定是这样。   顾清俞走到顾士宏坐的单人沙发和三人沙发中间。   “大伯母,这件事我知道一点,跟顾磊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孙琦的事,确实是顾昕一手造成的,实在不应该。”   顾士海气得直瞪眼:“那你知道这些,刚才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顾清俞很无语:“大伯父,你说这话是埋怨我咯?吃过晚饭你们就来了,这一坐两三个小时,还让爸把我叫过来,这期间我有没有跟你们说先回去,男女感情的事老一辈人不应该插手,那你们呢?听了吗?哦,非要我当着姑姑、姑父还有晓琴姐妹的面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你们觉得这样好看是吗?”   顾士海被怼得说不出话。   苏望娣指着林跃和顾清俞说道:“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儿子,顾清俞,我就不信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凭顾磊……他这个窝囊废,能进爱蒙?”   顾清俞直接转过头去,不想看她,觉得这农村妇女简直无法理喻。   “对对对,我是窝囊废,窝囊废搅了你儿子的婚礼,睡了你儿子求复合无果的前女友,还把你儿子从爱蒙证券赶出去,哦对了。”林跃从兜里拿出手机,滑动两下屏幕往茶几上一丢,招手示意几人自己看,完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没错,计划书是你们爱蒙证券的顾昕给我的,一开始说送,不过事后我找人转了5万块过去。”   “你为什么给他钱?”   “计划书是真的,里面的内容能够帮我们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也有研究和借鉴意义,5万块买它十分超值,我文雪一向不喜欢占人便宜。”   “……”   扬声器里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   “文雪?”顾清俞讶然说道:“这个……你是怎么得到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得到的。”林跃瞄了苏望娣和顾士海一眼:“如果我把它交给杜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清俞说道:“有文雪的证词和汇款凭证,顾昕有可能被爱蒙起诉,告他窃取商业机密罪。”   “量刑呢。”   “以兰森玻璃IPO的利润,一旦坐实罪名,7年起。”   林跃把手机收起来:“大伯父,大伯母,我就问你们,在这件事上,我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噗……   苏望娣瘫倒在沙发上,脸如死灰,似乎嘴巴里呼出的气也少了。   顾士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叹气。   “你这个侄子,厉害啊……”   顾士莲瞪了幸灾乐祸的老公一眼,站起来说道:“大哥,大嫂,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顾昕醒酒了问明白情况再说。”   很明显,她在给兄嫂二人台阶下。   顾士宏碰碰顾清俞的胳膊:“清俞啊,把你大伯父和大伯母送回家。”   “知道了,爸。”   她提着包走到顾士海和苏望娣面前,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意思很明确,执行父亲的送客令。   两口子能怎么办?   本来拖着老太太不睡觉,又把顾士莲、高畅、顾清俞招来,是准备给顾磊来个三堂会审的,谁想事情到了最后,反而给侄子来了个三堂会审,这可真是……糗大了。   “还愣着干什么?不嫌丢人吗?”顾士海生拉硬拽地把苏望娣从沙发上弄起来:“都是你,非要来这儿算账。”   “现在怨我了?那当时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拉住我?要我说,你们父子没一个好东西。”   俩人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互相埋怨。   顾士宏摇头叹气,想着大哥大嫂的事情解决了,儿子手里有视频证据,顾昕那边也能消停一阵了,可是冯晓琴和小老虎……可怎么办啊?   “谁啊?”   “哦,清俞啊,这么晚还没回去?”   “任姐,你住二楼,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看天气预报,说夜里有雨,去天台收被子去了。”   “那被子呢?”   “啊……哦……被子给孩子他爸抱走了。”   “……”   楼道里飘来顾清俞和任铭的对话。   顾士宏脸上的苦意更浓了。   顾士莲和高畅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辞。   老头儿想叫住林跃说点什么,但是又很清楚说啥都没用,最后摇摇头,进屋了。   隔壁老太太房间,冯茜茜侧身看着有四十多年历史的榆木柜子,不断地想着姐夫说的那些话,几乎一宿没睡。 ###第二千一百七十六章 我的姐夫不可能那么渣   翌日清晨。   顾士宏一直是家里觉最少的人,却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太迟,还是失眠了,以往下楼遛弯的时间,今天还在房间里睡觉,仔细倾听的话,会发现有轻微的鼾声传出。   冯茜茜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表,确定距离往日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想着继续眯一会儿,可是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姐夫被孙琦睡了的事情,怎么睡也睡不着,而且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心慌,一狠心不睡了,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西装裙和白衬衣,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来到外面。   “唔,是茜茜啊……”   当带着几分懒散和沙哑的声音钻进耳朵,她往客厅的三人沙发一看,发现梦里的男主角躺在三人沙发上,一脸惺忪地看着她,应该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了。   “姐夫,你怎么睡在这里?”   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就昨晚发生的事,他不睡这儿睡哪儿?主卧吗?且不提冯晓琴让不让他进屋的问题,这万一半夜俩人打起来,小老虎被吵醒,今天的学业怎么办?   “你怎么起这么早?昨天没睡好吗?黑眼圈好严重。”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看墙头悬挂的圆形石英钟的刻度值,偏身坐起,用手摸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哦,昨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我想早去一会儿。”她把头偏向一边,平静地说着谎话。   昨天没睡好吗?基本上一夜没睡好不好,表面看昨晚她给姐夫开门后就回屋睡觉了,实际上耳朵竖得比谁都直,姐夫说了什么,姐姐说了什么,大伯父大伯母说了什么,她都知道。   “行,那我去做点吃的,待会儿送你上班。”   林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起身往厨房走去。   哗……   水流冲击水槽的声音惊醒了她,看着厨房里洗完手正在系围裙的男人,她很纠结,不知道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跟以前一样,还是问清楚他跟孙琦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姐夫,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坐地铁的。”   林跃头也不回地道:“不麻烦,顺路的事,你赶紧洗漱吧,眼霜最好多涂点。”   嚓,嚓,嚓……   厨刀把胡萝卜切成一片一片。   冯茜茜感觉她的心事也被切成一块一块的,零碎的很,乱的很。   发生这种事,如果两个人确定了关系,那她可以委屈难受,可以发脾气,甚至可以砸东西,关键是中间夹着一个冯晓琴,姐夫和小姨子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一旦委屈难受发脾气,在姐夫看来是什么意思?替姐姐打抱不平?这不仅仅会破坏这段时间心照不宣的暧昧,搞不好还会让两个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所以她不敢委屈难过,更不敢发脾气。   可是她又真心委屈难过,想要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   ……   顾士宏起床的时候,冯茜茜已经吃饱喝足,确切地讲,她是硬逼着自己吃完骨瓷盘子里的蔬菜沙拉,喝掉杯子里的热牛奶的,虽然她没胃口,可这些都是姐夫辛苦做出来的爱心早餐啊,那是一定要光盘的。   林跃丢下一句“我去上班了”,跟冯茜茜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老头儿很意外。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冯晓琴不哭不闹地回屋睡觉已经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这当妹妹的……不仅不为姐姐出气,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蹭姐夫的车去上班了?   啥意思啊?   她睡得那么死?完全没有听到客厅里的人的谈话?   老头儿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不想了,去卫生间洗把脸,背着手下楼了。   起晚了归起晚了,这早弯是一定要遛的。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黄海银行的地下停车场,因为时间比较早,车位上没停几辆车,显得有点空旷,林跃驾车绕了一下,在靠近电梯间的位置停下。   “去吧,下午5点半我再来接你。”   “姐夫……”   冯茜茜一路未言,抵达目的地后,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她知道如果不问清楚,今天这班绝对没有办法安心地上。   林跃面带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怎么能!   他可是和孙琦上床了的。   冯茜茜没有见过孙琦,但是不止一次听苏望娣在家庭聚餐的时候说,什么儿子的女朋友高学历,好工作了,什么儿子的女朋友是模特身材,个儿那么高,模样俏得很,穿什么都好看,什么儿子的女朋友是班花了,好多同学可嫉妒他呢……   这些话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孙琦肯定比绝大多数女孩子优秀,这样的她和那样的人家一比,她超没自信。   “姐夫……”   她刚要酝酿一下情绪,问他和孙琦的事,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没办法,她只能打开稍显廉价的黑色托特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冯大年打来的。   “喂,大年,什么事?”   “……”   “哦,好,我知道了。”   就说了三句话,姐弟二人便挂断电话。   林跃问道:“这么早就打电话给你,有急事?”   “也不算是吧,姐姐不是给大年找到了住的地方吗?”   “望星阁?”   “你知道啊?”   “展翔跟我讲过。”   “哦,我忘记展翔哥是闲云阁的股东了。大年昨天搬过去了,我之前不是帮他租了一个单间吗?房租是押一付三的,他打电话给我,想让我去找房东谈一谈,看能不能要回一部分,或者转租出去。”   2500一个月的单间,押一付三就是四个月房租,一万块钱,可以说她上班三个月攒下的钱都搭在这件事上了。   林跃稍作沉吟说道:“别去找房东了,给我吧。”   “什么意思?”冯茜茜没听懂。   “你租的那个单间,直接转给我好了,待会儿我把钱打你卡里。”   “什么?你要搬出来住?”   “早晨的事你也看到了,租个单间住总比睡沙发舒服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两口子当然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想搬出来单住实属正常,这么做既能够避免夫妻二人谁看谁都不顺眼,从而影响到儿子的学习,又能少听老头子的唠叨,图个耳根清净。   “姐夫。”冯茜茜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说道:“你跟孙琦……真的?你们……好上了?”   “昨晚的谈话你听到了?”内容是用疑问句表述的,但是林跃的表情却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她有此一问:“那如果我跟你说,上床的事都是假的,你信不信?”   “啊?假的?”   冯茜茜给他搞懵了。   昨晚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些事,居然是假的?   林跃说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原因呢,有两个,第一,你知道的,我是金融业新人,对于里面的门道可以说知之甚少,而孙琦做我的助理,可以帮助我在爱蒙证券立足,现在顾昕不断地纠缠她,她无法集中精力到工作上,我在爱蒙会很被动,所以我只能演这么一出戏,用破釜沉舟的方式刺激顾昕彻底放弃。第二,以前说两家一起出钱买三居室,当时我跟你姐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糟糕,最近几天,我的想法变了,不想出去买房子了,但是你父母已经把卖房款打给你姐了,这时候说不买了,她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所以我就想用这件事来逼你姐主动提离婚,这样一来,买房的事自然就黄了,可是我失算了,没想到你姐为了一套房子,连这样的耻辱都能忍。”   冯茜茜信了九成,因为傻瓜也看得出来,姐姐执意买房动机不正,也只有顾士宏那个老头儿心疼孙子,觉得一套房子能够换回儿媳妇的真心。   “姐夫,你跟孙琦……”   “人家什么学历?我什么学历?人家未婚姑娘,我呢?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在银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金融行业也是讲关系,看背景的,她在我这儿,要的是实现抱负的机会,我看中她的专业能力,那你觉得心气儿这么高一女的,会看上我吗?”   听到这里,冯茜茜松了一口气,可以说满心欢喜,虽然努力压抑这份喜悦,不过那双变得有神的眼睛完美地出卖了她的想法。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那样的心思,家里的事还一地鸡毛没处理好呢,哪有时间和精力在外面沾花惹草?”   “姐夫,你跟姐姐……真的没有可能回到从前了吗?”   林跃摇摇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小老虎,一旦我跟你姐走到离婚这一步,他可怎么办啊。”   冯茜茜捏着托特包提手的手使劲攥了攥,低着头说道:“姐夫,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老虎。”说完推开车门,丢下一句“我走了”,拎着包一溜小碎步,哒哒哒地走掉了。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会听懂吧?会听懂吧……   林跃当然听得懂。   如果小老虎跟着他,小姨上位后妈,那叫照顾。如果小老虎跟着冯晓琴,作为小姨,也能好好照顾。   你说这女人们,怎么都喜欢暗示呢?   看着电梯门打开,冯茜茜走进去,林跃挥挥手,驾车离开。   不跟冯晓琴闹崩了,他怎么睡沙发呢?不睡沙发怎么有借口出去住呢?不出去住怎么接手冯茜茜租的房子呢?不接手冯茜茜租的房子,怎么有可以给她熟悉感和安全感的私密空间呢?   唉!我真是……用心良苦啊。   ……   两天后。   望星阁休闲区的一间台球室内。   哒!   一声脆响。   白球撞击黄色的1号球,1号球顺着球台的帮滚动,完美地落入底袋。   展翔非常满意这一杆的成绩,两只手摩挲着台球杆说道:“再有一个球你就输了,别忘了赌注啊。”   史志伟把花褂子的袖口往上挽了挽:“一顿饭嘛,忘不了。”   “我说的可不是你闲云阁的自助餐,是米其林的星级餐厅。”   “星级餐厅,星级餐厅,知道了,快打你的球吧。”   展翔转过头,把身子伏下去,拇指撑着台球杆对准白球,左眼闭右眼睁,目测的话,削薄一点可以让黑色8号球进中袋。可就在他准备推球的一刻,史老板又说话了。   “哎,对了,翔哥,万紫园小区最近的传言你听说了伐?”   “什么传言。”   展翔一脸好奇地问。   “就是顾磊啊,跟他的助理睡了,叫什么孙琦的,听说是顾昕的女朋友哦,堂兄抢堂弟的女人,噢哟,会玩的唻。”   “你听谁说的?”   听到“孙琦”这个名字,展翔想起顾昕和葛玥的婚礼上出现的那个个子高高的,身材一级棒的女孩子,因为表现得和顾清俞很熟,一口一个“清俞姐”的关系,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印象蛮深的。   “万紫园小区的老人都在传啊。”史志伟摇头晃脑地道:“没想到这癞蛤蟆真的吃到天鹅肉了。”   啪……   展翔把白球推了出去,中是中了,不过黑8并未进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也不恼,提着台球杆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端起被林跃耻笑为老年人专用的双层玻璃杯喝了一口茶。   史志伟走过去,一边提杆打球,一边说道:“当初他找水军黑我,你说我要是给他也炒一炒,好不好啦?”   “我看你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万幸是冯晓琴帮你挡了枪,不然被丢鸡蛋的就是你了。”   “翔哥,你知道我的,最看不惯这种婚内出轨的渣男。”   “……”   “哎呀翔哥,你那是什么眼神。”   “劝你别自找麻烦的眼神。”   “我这怎么是自找麻烦呢?如果你是证券公司的老总,知道自己的职员婚内出轨,会不会把他开了?”   啪……   9号花球滴溜溜滚向前,把底袋洞口的10号花球撞进去。   史志伟面带得意绕了半圈,锁定白球,准备捅第二杆。   展翔说道:“你想搅黄他的工作?”   史老板说道:“什么叫搅黄他的工作,我只是想让大家认清他的真面目。”   “……”   ……   三天后。   微博超话。   国脚1574:艹,一定是有人买了热搜,这种破事都能上热搜?   不开本田:虽说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婚内出轨更过分。   吞金兽:听说还是潜规则助理呢?这小子以前砸劳斯莱斯的时候,还觉得他是好人,结果也是这副孬样。   糯米兔:@国脚1574@不开本田@吞金兽,他跟他老婆的感情早就破裂了,都半年多没同房了好么,而且他提过好多次离婚的,他老婆一直不同意。   没有魂的打工人:楼上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难不成……你是那个第三者孙琦?   糯米兔:@没有魂的打工人,我不是。   没有魂的打工人:不是你一个女人不帮女人说话,反而维护婚内出轨的男方?   糯米兔:我只是在就事论事。   国脚1574:所以说这种问题无解,不给你碰,还不跟你离,你要在外面找人,那就是婚内出轨,净身出户,哈哈哈。   皮神:来个爱蒙证券的人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毕竟有人买热搜雇水军来维持热度,较真哥和他老婆的事都曾在网络上引起热议。   当葛玥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拼命地维护自己的男人,跟不明真相的网友解释的时候,她的母亲邓芳来到了万紫园小区。   她是来找顾士宏要说法的,因为她从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顾磊口口声声跟自己女儿说要娶她,俩人的孩子都三个多月大了,眼下突然传出他婚内出轨漂亮女助理的消息,那夫妻二人能坐得住吗?他们可就葛玥这一个闺女。   今天,顾家必须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顾磊和那个叫孙琦的女助理是什么关系,还有他和冯晓琴这婚打算什么时候离。 ###第二千一百七十七章 你的绿帽子是丈母娘送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顾士宏系着有格子花纹的围裙在厨房炒西蓝花,听到客厅传来的急促敲门声,想要叫冯晓琴去开门,不过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将煤气灶的旋钮一拧,关了火,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道:“来了,来了。”   他经过主卧的时候往里面瞟了一眼,看到冯晓琴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衣,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他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之前冯晓琴就不怎么做家务了,儿子婚内出轨的事曝光后,她变得更懒了,每天要么就是往外跑看房子,要么就是在网上找房源,闲事一概不顾,只管她自己和小老虎。   不过冯茜茜最近挺怪的,以前都是姐姐做啥她做啥,现在眼里有活儿了,不仅会拖地扫房,有时候还会把老太太丢在洗衣篮里的衣服洗了晾起来,变得贤惠不少。   咔……   顾士宏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走廊里的穿着粉色外套的中年女子,不由打了个愣。   “你是……”   看着很面熟,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邓芳说道:“你是顾磊的爸爸顾士宏吧?我是葛玥的妈妈,我叫邓芳。”   “葛玥……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婚礼上咱们还握过手呢,你看我这脑子。”顾士宏一边埋怨自己记性不好,一边把人往屋里让:“快进屋,快进屋。”   邓芳点点头,走进客厅,不断打量周围。   顾士宏瞟了一眼厨房,知道这饭是没法继续做了,便一边解围裙,一边把人往沙发让:“坐吧,喝点什么?茶?”   邓芳摇摇头:“不渴。”   “那吃个水果。”他又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果盘里的苹果递过去。   “谢谢,不用了。”   不喝水,不吃水果,大中午的时候过来,还两手空空,顾士宏心里打鼓,刚才她提到顾磊了,莫不成……这小子又在外面闯祸了?   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酝酿一下情绪说道:“邓女士,不知道你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没错,有事。”   邓芳盯着顾士宏的眼睛,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拍了拍左手手背,她对顾士宏的印象还可以,也知道他是一位光荣退休的人民教师,在万紫园小区也算德高望重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他怎么会培养出那样的儿子。   噔噔噔,咔……   就在她准备把葛玥怀孕,孩子是顾磊的事情告诉顾士宏的时候,房门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顾磊?”   顾士宏吃了一惊,下意识从沙发起身。   这小子自从那天在客厅睡了一晚后就再没回家,也不知道是怕他说教,还是懒得跟冯晓琴拉扯,打电话叫也不回家,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请自来?   想到这里他看了邓芳一眼,心说难不成是她把顾磊叫回来的?   邓芳跟也站了起来,气呼呼地看着林跃:“你回来的正好。”   还有一个人也被惊动了,那就是在网上查三居房源的冯晓琴,她对谁来顾家造访没兴趣,但是顾磊回来了,而且邓芳正是为他而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渣男丈夫究竟干了多少龌龊事。   顾士宏说道:“顾磊,邓女士不是你约到家里来的吗?”   “是啊。”林跃一本正经地编瞎话:“她是来感谢我的。”   “感谢你?我可真是要感谢你。”邓芳一看冯晓琴也从卧室出来了,那感情好,正主儿在,正主儿的父亲在,正主儿的妻子在,那就一锅端了吧。   今天顾家必须给她一个说法,或者说结婚时间表,因为葛玥那边再有半个月就显怀了,即便她身材瘦小,遮一遮还能瞒一段日子,那往后呢?这种事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就在她准备说“我感谢你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葛如山来电。   林跃呵呵一笑:“先接电话,接完电话再聊无妨。”   邓芳稍作停顿,拿起手机去阳台接电话了。   顾士宏看看寒着脸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旁听的儿媳妇,愁容满面地看着儿子,小声问道:“你这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哪有惹祸嘛,人家是来感谢我做好事的。”   “感谢你做好事?”   顾士宏并不认可这个回答,因为邓芳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表示感谢的,倒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对啊,如果我没有跟孙琦发生关系,顾昕怎么会对前女友死心呢?”   “我听不明白。”   “爸,你还不知道吧,葛玥怀孕了。”   葛玥怀孕了?   无论是顾士宏,还是冯晓琴,都一脸震惊的样子。   但是结合苏望娣以前说过的,葛家那边就是不同意离婚,一直拖着顾昕,这怀孕一说,八成是真的。   俩人都是差点结婚的人。   如果说葛玥有了身孕,很正常嘛,那逻辑就讲得通了。   葛玥怀孕-婚礼泡汤-顾昕要求离婚-葛玥不离-顾昕不要孩子-葛玥要孩子-顾昕去追孙琦-顾磊挖了堂弟墙角-邓芳登门感谢。   嗯,看起来挺丝滑。   “顾昕这个渣男!被孙琦甩了只能说他活该,是不是啊,邓阿姨。”林跃微笑说道。   顾士宏和冯晓琴跟着看过去,邓芳已经挂断电话,正用一种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总之十分勉强的表情说道:“是,是渣男。”   林跃继续说道:“可怜葛玥,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都给这个渣男祸祸了,唉!”   邓芳那张脸,跟喝了三两黄酒一样,憋得通红。   “你真的不用专程跑一趟道谢的,就算顾昕对孙琦死了心,他也不见得会娶你女儿,是,我爸跟他爸是亲兄弟,但是在这件事上,很难帮上你的忙,是不是爸?”   顾士宏又想明白了。   葛玥执意要肚子里的孩子,那总不能没有爸爸吧,现在顾昕对孙琦死心了,邓芳肯定是要找个中间人来说合的,找谁呢?老太太和他!一个是顾士海的妈,一个是顾士海的亲弟弟,份量够重吧。   “邓女士,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   顾磊睡了堂弟的女朋友,这事儿搞得一家人很难看,才过去没几天他就去给葛家说合,让顾士海一家怎么看?上次羞辱得不够,还要再羞辱他们一次?   邓芳的脸从醉酒切换到便秘,废了好大力气,才在嘴角硬挤出一丝微笑。   “所以说,邓阿姨,你找错人了,这事儿我姑姑出面比我爸好使。”林跃抖了抖宝马车的车钥匙:“这时候姑姑应该还没吃午饭,我送你过去怎么样?”   “那……行!麻烦你了。”   邓芳赶紧拎起放在沙发上的米白色手提袋,跟在林跃身后离开。   目送二人下楼,顾士宏返回客厅,重新拿起丢在餐桌上的格子围裙系好,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往厨房走。   “一个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一个老想着跟前夫复婚,年轻人的事,不懂……”   重新坐回电脑前面的冯晓琴听到了公公的话,不过没有往心里去,顾磊和顾昕发生怎样的冲突,葛玥和孙琦又是什么关系,她完全不在意,现在想的就是尽早买到合心意的房子。   嘀嘀嘀……   便在这时,QQ发来通知,显示对方通过了她的添加好友请求。   看了看头像,又确定一下账号ID,她点开对话框,打了一行字上去。   “请问,你是睿思园小区,9号楼三单元402室的房主吗?”   很快,对方回了她一句:“对,我是,你是谁?”   “哦,是这样的,我想买房子,之前去你们家看过。”   “……”   睿思园的房子她是第二次去看了,第一次是和冯茜茜一起去的,这次是她自己,既然连续两次看房,那说明她是看上了这套三居室。   与此同时,林跃带着邓芳来到楼下,坐进车子。   “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别来打扰我爸。”   邓芳一脸愤恨:“行,跟你说,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叫孙琦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不是知道我们什么关系,才来这里找我爸要说法的吗?”   “你承认了?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如果不是上次被他扇了一巴掌,记忆犹新,搞不好她会控制不住情绪手撕渣男:“玥玥怀着你的孩子,顶着各方面的压力等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你这个王八蛋!”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林跃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烟盒,稍作停顿又丢了回去:“我那老婆你也看到了,你都知道我跟孙琦的关系了,她自然不会没有耳闻,即便我做到如此程度,她都不跟我离婚,要你说……我该怎么办?”   邓芳想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让她同意离婚?”   “没错。”   “那你跟那个叫孙琦的。”   “这重要吗?你只需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离婚后娶你女儿就是了。”   邓芳看了又看,盯了又盯,没有发现说谎的迹象。   “那你直接告诉她,玥玥怀了你的孩子,这个理由不是更好吗?何必让孙琦做挡箭牌?”   “因为我答应孙琦,事成后给她谋一个德国分公司管理层的职位,她以后是要到国外工作生活的,可以不在乎这边的流言蜚语,葛玥以后是要跟我结婚的,用她怀孕这件事来刺激冯晓琴?你是希望日后别人戳着你女儿的脊梁骨骂她是一个靠着孩子上位,抢别人老公的无耻小三?”   “那她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了,别人一算时间就知道了。”   “这点你放心,我联系好了在美国的朋友,孩子去那边生产,不会有人知道分娩日期,你少说三五个月,甚至半年,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邓芳给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很龌龊的一件事,怎么搞来搞去,反而成了准女婿用心良苦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   说起这事儿,她还有些愤愤不平,刚才在楼上,她拿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是很快又怂了,原因是葛如山给她打来电话,讲顾磊威胁她,只要敢对顾士宏说出实情,他不仅不会娶葛玥,还会在网上恶意炒作这件事,反正他的名声已经毁了,很多人给他的定义是婚内出轨的渣男,又何必隐瞒葛玥怀了他的孩子的事,所谓债多不压身嘛。   他这儿破罐子破摔,谁最吃亏呢?   答案很明显——葛玥。   一个贪官的女儿,还怀了他的孩子,除了他,还有谁会娶这样的女人?除非当妈的愿意毁了女儿的人生,不然的话就给他老实一点,乖巧一点。   林跃瞪了她一眼:“那你不给我打电话,直接来找我爸?怪我咯?”   邓芳哑巴了。   他还挺有理。   林跃怪罪道:“好好的赴美生子计划,全被你毁了,怪不得老祖宗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应该理成秃子,瞧这一脑袋羊毛卷,看着就来气。”   “是你自己跟他们说玥玥怀孕的,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你以为冯晓琴是傻逼吗?一个跟我们家没来往的人,平白无故上门交涉,还两手空空地来,我不说葛玥的孩子是顾昕的,你是来找老太太这个顾家辈分最大的人要说法,让我爸出面说合,他们会不怀疑?冯晓琴要是存了小心思跟踪你,知道葛玥怀孕后,你猜她会认为孩子是谁的?那你猜,她会不会再去网上添一把火,让我的名声更差,她才好以弱者的身份占有更多。”   “我听不明白。”   “一个超能算计的农村女人嫁给一个没本事的上海土著,图什么?”林跃没好气地道:“她占我的便宜越多,你女儿嫁过来的生活质量就越差。说你蠢还不承认。”   天上地下,敢跟丈母娘这么讲话的,他也是独一份了。   邓芳气得牙龈疼,但是没法子啊,这家伙比墨索里尼还有理。   “人家也跟了你七八年,让她占点便宜和平分手怎么了?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那以后玥玥跟你生活,是不是一分钱都要记账?”   林跃拉开副驾驶前面的手套箱,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丢到邓芳怀里。   “看看。”   照片的主角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儿,瓜子脸,吊稍眼,满脸的桀骜不驯。   “如果是品行端正的贤妻良母,因为感情破裂离婚的话,我只要有钱,不介意多分给她一点,但是……”他指指照片里的人:“这个男孩儿是她在跟我结婚前和别人生的孩子,却伪装成她的弟弟骗了所有人,如今这个假弟弟亲儿子也来到上海了,那你觉得,我养一个儿子不够,还要帮她养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如果你是我,你甘心吗?”   “……”邓芳完全懵掉了,她没想到顾家的情况这么复杂。   林跃说道:“我就不明白了,葛玥又不是傻瓜,她那么相信我,结果你们这对父母总是想方设法证明自己多聪明,多有远见,拼了命地把女儿认定的对象往死里踩,别人家的作精好心办坏事也就算了,你们?真是蠢到家了。”   作为丈母娘,被女婿这么怼,她本该生气的,可是现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那么一点理屈自责。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知道的,玥玥和顾昕……他们有订婚不假,但是男女之事……没有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林跃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这顾昕要是知道葛玥怀孕了,还不跟他离婚,那不得炸了?   “毕竟关系到葛玥的清白,在姑姑介入这件事前,我爸和冯晓琴应该不会出去乱说,而且就算真得传出去了,我也能让顾昕闭嘴,反正你就别操心了,我能搞定的。”   “???”邓芳对此深表怀疑。   “我手里有可以送他坐牢的东西,七年起有期徒刑和戴一顶别人不知道的绿帽子,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邓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为顾昕默哀,摊上这么一个堂兄,也太可怜了吧!   林跃眯着眼睛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跟葛如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怎么能……”   邓芳在后悔之余还有几分埋怨,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到了事情的最后,自己反而成了无理取闹,NOZUONODIE,被兴师问罪的那一个。   “我先送你回去。”   林跃理都没理她,打着发动机,控制宝马车离开泊位,朝着小区南大门驶去。   “不去你姑姑家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 ###第二千一百七十八章 你以为买的是房子?   几天后。   爱蒙证券。   总裁办公室。   黑西装白衬衣花领带,人模狗样的杰克刘指指苹果手机屏幕上的微博帖子,又往下划了划。   “杜总,我给你读读这些留言。第一个人说,据说这家伙进了爱蒙证券,还做到了项目经理的位子,算是中层领导吧。第二个人说,这公司的老板怎么想的啊,居然敢用一个婚内出轨的男人,对婚姻都不忠诚,能指望他对公司忠诚?还有这个人,你听听他说什么,这不只是婚内出轨好不好,还是潜规则下属的恶劣行为,你们说的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就是他的助理。你再听听这个,新内幕来了,他的助理还是他堂弟的前女友,很早以前万紫园小区就有流言,说他看上了堂弟的女友,这不嘛,癞蛤蟆总算是吃到天鹅肉了。”   说完他把手机放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杜总,你看看这些讨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声誉。而且这种情况不只出现在网上,早晨我从外面进来,就听到江涛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说顾磊做的太过分了,公司明文规定不许搞办公室恋情,他呢,一点上级领导的样子都没有,无法以身作则,如果不加以处理,势必在公司里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杜总,我这可是句句发自肺腑啊。”   “是么?”背对着他的老板椅打了个转,像市政府干部多过老板的皮特杜看着他道:“句句发自肺腑,确实是发自肺腑,你是发自肺腑地想要借题发挥,把顾经理从公司里赶出去。”   听到皮特杜毫不掩饰的袒护发言,杰克刘心里咯噔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老板能偏心到这种程度,不过他还是想努力努力,毕竟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天知道过了这个村,还会不会有这个店。   “杜总,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大家都觉得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你偏心可以……但不能偏心到不顾众怒的地步吧?这样大家以后还怎么为公司工作?你不是常说,影响金融业最大的因素就是信心吗?如果员工们都没信心了,那公司还怎么经营?”   “你在威胁我?”   皮特杜表情未改,不过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   “杜总,我没有。”   “杰克刘,你别以为上次指使顾昕窃听孙琦的事我没找你谈话,事情就过去了,我只是念在你是公司元老,给你留面子,外加不想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你说起经营的问题,那我不妨提前告诉你一个事实,因为你和顾昕丢了的兰森玻璃IPO的项目,经过顾经理的努力,又把它拉了回来,而且周总已经把合同签了,这几天孙琦没来公司不是因为她想躲避那些流言蜚语,是因为她一直在外面跑审计所和律师事务所,和周总那边的人一起优化企业的财务结构。”   兰森玻璃的项目……回来了?   杰克刘大吃一惊,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黄了,因为就连皮特杜亲自给周总打电话都被婉拒了,凭什么一个才入行的新人能让那样的大客户回心转意,抛弃默里盖尔奎因?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杜总,我知道他救了你的儿子,可是为了保他,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得,他认为项目是自己拉回来的,又把它给到了顾磊那边,就是为了在这场舆论风暴下保住儿子的救命恩人,皮特杜有一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语。   “我知道你跟顾清俞不对付,这些年来她撬了你好几个项目,但顾清俞是顾清俞,顾磊是顾磊,你怎么恶心顾清俞是你的事,顾磊现在代表公司做事,你要是再在我的面前耍花招,就算你是公司元老,我也不会姑息,听明白了吗?”   杰克刘听明白了,但他很不服气,凭什么一个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在待遇方面还不如一个刚入行的新人,不过他也知道形势比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外面闹得那么凶,皮特杜都一副死保顾磊的样子,他们这些打工仔能怎么办?还能联名上书,玩逼宫的戏码不成?   “我知道了,杜总。”   杰克刘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松了松领带,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时皮特杜瞟了一眼窗外,注意到工作区那边有几个人频频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打量,知道都是关注顾磊潜规则孙琦一事的人。毕竟孙琦在公司里颜值和能力并存,都知道她很有野心,这样的一个冷美人,三两下就给没有行业经验的新人给拱了,而这个新人还是他力荐上位的,尤其是一直对她有想法的男性员工,嫉妒心驱使下,肯定会心生反感,想要看顾磊的笑话。   “慢着。”   杰克刘一听这话,顿住脚步缓缓回头。   “杜总?”   “氢峰药业的案子你知道了吧?”   杰克刘点点头,氢峰药业是上市药企,前两天主动联系爱蒙,想要谈一笔承销业务,价值为40亿元的可转债,这可是一个大项目,比兰森玻璃IPO的项目还要诱人。   皮特杜一脸严肃说道:“昨天呢,我已经让顾磊给我提交方案了,也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如果你能比他更好地完成这项任务,证明比他的能力强,我不仅会向董事会提请你为新的合伙人,还会满足你们的期望,把他给辞退,怎么样?”   杰克刘喜出望外,拍着胸脯说道:“杜总,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把它拿下。”   做爱蒙的合伙人,他想了好久;对于顾磊,他恨了好久,如今有机会把这两件事同时推进,那当然是极好的。   “去忙吧。”   杰克刘离开皮特杜的办公室,迎着那些有意无意往这边瞄的视线,意气风发而行。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自以为找到了顾磊挽回兰森玻璃的周总的答案。   你想啊,连皮特杜都搞不定的事情,顾磊怎么可能搞得定,这事儿百分之百跟顾清俞有关,之前知道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做过调查,情报显示顾清俞在爱蒙工作的时候就跟兰森玻璃的周总有过接触,之前周总放弃爱蒙转投默里盖尔奎因,大家还以为是顾清俞抢了弟弟的功劳,后来才知道不是,是一个国金那边过去的文姓女子,站在顾清俞的立场,兰森玻璃IPO的项目因为顾昕搅局,弟弟这边黄了,自己呢,碍于姐弟感情没有下手,反而被别人中途截胡了,那能行?她可不会吃这样的哑巴亏,于是中间略施小计,以她在默里盖尔奎因的背景以及和周总的交情,要帮弟弟挽回局面,难吗?不难吧。   所以这位顾经理根本没有能耐,也不过是靠着皮特杜的提携,姐姐的爱护,孙琦的帮助,才能在爱蒙立足,实际上就是一个只有小聪明,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的酒囊饭袋——小聪明这一点,从其识破顾昕安装窃听器一事上可以得到证明。   那么要想搞定氢峰药业的可转债项目,最坏的打算是要战胜顾清俞,因为按照正常操作,顾磊肯定是先跟孙琦拟定一份承销计划,氢峰药业那边觉得好,一切OK,若是觉得不好,为了抓住这个大客户,顾磊怕是要去请教姐姐的。   要怎么做才能解决顾清俞呢?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下意识往工作区施源的位子一瞥,发现人没在,于是看向顾经理的办公室,然后他愣住了。   愣住的何止是他,还有距离办公室近的一些职员,因为透过玻璃隔断,可以模糊看到一团文件重重地砸到站在办公桌对面的人影身上。   办公桌后面的人是谁?当然是顾经理了,那办公桌前面的……时至今日他的小组也只有三个人,顾磊、孙琦、施源,孙琦没来,可想而知被文件砸的人是谁。   杰克刘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随手拿起惠普打印机旁边放置的一份文件,装出要和江涛谈事情的样子,靠近顾经理的办公室。   “施源,这就是孙琦让你整理的IPO尽调报告?你糊弄鬼呢?”   办公室里,林跃大发雷霆,指着散了一地的文件说道:“干不了就别干,公司的钱不是拿来养闲人的。”   穿着熨得平整的白衬衣,打着稳重的黑领带,足踏亮皮牛津鞋的施源睁着一双带点呆滞的死鱼眼,一副想发怒又不敢发怒的受气包像。   林跃说道:“拿回去重做,今天做不完不许下班。”   “……”   “你没带耳朵吗?还是鸟语说多了,听不懂中国话?”   小舅子这么训姐夫,施源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顾磊,我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一直对你忍让有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就是看我跟你姐和好了,心里不爽,把气都撒到我的头上吗?”   说起这件事,他是骄傲的,因为没用多久,他就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之前的积蓄还上了欠顾清俞的手术费,可能是两个人分居太久,老话讲距离产生美,也可能是顾清俞对他母亲的气消了,总之趁着这个机会两个人和好了。   更有意思的是,去给顾清俞送音乐会门票的展翔刚好撞见这一幕。   据说音乐会门票是顾磊提议展老板送的,结果展翔这个舔狗把票送给了他们两个,还说了几句类似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吉利话。   可想而知,一直有意撮合姐姐和展老板的弟弟知道这件事后会多么不高兴。   林跃没有否认:“你说的没错,是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   施源冷笑道:“只是一点吗?哦,对,还有一点就是你跟孙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公司的人都在议论你们,你管不了他们,可以管我对吗?我跟你姐的矛盾再多,再尖锐,我也没像你一样婚内出轨吧?而且出轨对象不仅是自己的助理,还是堂弟要追求的姑娘,你这已经是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办公室外面找各种借口凑过去看热闹的人都能听见,这其中自然包括杰克刘——大家一看刘总监都这么八卦,爱凑热闹,那一起呗,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小舅子和姐夫互相揭短,这情节,真顶啊。   林跃嗤笑道:“我违反了公司哪条规章制度?”   施源一脸严肃说道:“禁止办公室恋情。”   “首先,这个制度本身不合法,只能算是潜规则,其次……”林跃眉毛微扬:“禁止办公室恋情嘛,那走肾不走心行不行?”   施源给他说得一愣,好一阵子才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像孙琦那么优秀、漂亮,比顾清俞还年轻还有前途的女孩儿,走肾不走心?他怎么想的啊!   外面偷听的员工里,有几名男子脸色很差。   TMD自己想走心都排不上号,那家伙居然说他跟孙琦是走肾不走心,这是在嘲讽大家无能吗?   林跃撇撇嘴,一脸不屑:“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讲你跟阿姐和好,我对此不爽只是其中一点,更多的原因还是你没有把精力用在工作上。这地上的文件,你捡起来拿给外面有点经验的人看一下,我想十个人里面会有八个人把它们砸到你的脸上,施源,要想在单位里得到别人的尊重,请先把本职工作做好。”   电视剧里怎么演得,这货一边教英语,一边做导游,一边搞翻译,一边给人主持婚礼,这种情况下还能以新人之姿适应证券公司的高强度工作,还给安排了一个教前辈怎么做事的情节。   EXCUSE ME?   证券公司什么单位?清华北大的名校毕业生遍地走,港大新加坡国大哥大这样的海归学霸也有不少,哪一个的学习能力不比施源高?就算有一个前辈老婆帮忙,一天24小时连轴转,大量的基础知识都够他学个一年半载了,何况是精力分散到上述程度,像这种人,能保住饭碗就不错了,去教早入行的同事怎么做事?呵呵。   这部剧,都说冯晓琴开的挂大,分给谁比,跟施源比就是被秒杀的命。   “……”   施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不服。   林跃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班之余在干什么吗?给外国人做导游,帮人翻译文献,做婚礼司仪,一门心思赚钱还债。是,你觉得没有耽误工作,但在我看来,你没有耽误的……只是工作时间。我最后再说一遍,尽调书重做,限你明天上班前交到我的手里,不然就滚回家做你的家庭妇男。”   施源的脸色变了,因为他说得没错,在爱蒙上班的同时他还干了很多兼职,就为了攒钱还债,表面看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但是在工作效率这方面,肯定没法和一心扑在金融事业上的员工相比。   踌躇片刻后,他扯开出门前顾清俞给他打好的领带,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阴着脸离开办公室。   那些意识到施源败北的员工一早就回到工位,伪装出专心工作的样子,实际上都在暗笑他被小舅子骂成了狗。   “怎么?遇到困难了?”   杰克刘走到施源身边,看着被林跃打回来的尽调报告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份报告。”   施源抬头看了他一眼,面露疑惑。   ……   三个小时后,爱蒙证券下班,员工拿着个人物品离开大楼。   林跃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冯茜茜背着那个不只廉价而且破旧的托特包站在宝马车旁。   “茜茜?你今天不是请了假跟你姐去看房子吗?怎么来这儿了?”   冯茜茜看到他一个人出来很高兴:“哦,公交车正好经过这边,我想起有份文件落在公司里,就让姐姐先回家了。”   林跃知道这是借口,也不点破,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等很久了吧?”   “就一会儿。”   冯茜茜一面说,一面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林跃帮她系好安全带:“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我可以早下来一会儿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姐夫,你知道么,那套房子……姐已经买了。” ###第二千一百七十九章 今晚吃海鲜   冯茜茜来爱蒙证券,说是到黄海银行拿东西,顺路过来蹭车回家,实际上也有查岗的意思,因为在她看来,姐姐已经签好合同,这两天就去办理过户,最多再有两三个月就搬出去了,那以后……姐夫和万紫园的家就是她的了。   看着主驾驶上准备开车的男人的侧脸,她不由想起两个小时前和冯晓琴签完房屋买卖合同,往小区外面走的场景。   ……   “姐,这下你就在上海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不是我,是我们。”冯晓琴拍着挎在肩头的盗版古驰包说道:“等过两天办完房产过户手续,就能开始装修了,等装修完,我把爸妈接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冯茜茜附和地笑了笑:“姐,我认识一个装修公司的老板,前几天是我给办的贷款,要不要帮你联系一下?”   “不用,房东很爱惜,房子保养的很好,就重新刮刮白,把家用电器和窗帘被褥什么的换一换就行。”   “姐,你是心疼钱吗?我们银行推出了一款装修贷,利率不高,只要有房子就能贷。”   “茜茜,你这推销业务推销到姐姐头上了。”   “姐,不是你说的,这些钱最后由顾家买单吗?我想装修的好一点,以后你也能住的舒服点。”   “说得也是,顾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冯晓琴怎么想的?房子买了,人住进去了,就算贷款的事爆出来,按照顾士宏以往作风,那肯定是为了小老虎选择息事宁人的,不然怎么办?不帮忙还钱?小额贷款公司走起诉拍卖的流程,考虑到顾家的情况,肯定会慢慢来,这一两年时间下去了,100万块钱,光利息就超过50万,这些钱她是还不上的,那只有顾磊还,顾磊还就是顾家还,顾家不还也行,房子最后折价拍卖,得到的钱还掉银行和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基本上就不剩了,那顾磊找顾清俞借的一百万也就打水漂了,所以为了避免越拖利息越多,最终钱房两失的风险,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还上,100万嘛,找顾清俞这个富婆借借就有了。等贷款还上,考虑到房本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以后她不同意卖,那就能住一辈子。   冯茜茜怎么想的?冯晓琴借的钱越多,姐夫对冯晓琴的愤怒就越大,顾士宏想要居中调停也越困难,两个人的婚姻也就更没救了。   “姐,最近姐夫出轨的事,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连大年也知道了,他有问我你的打算。”   “我知道,他也问我了。”   冯茜茜试探道:“那……我觉得姐夫从家里搬出去,十有八九是打定主意要离婚了。”   冯晓琴说道:“婚是一定要离的,但绝不是现在。”   等两名挎着菜篮子的阿婆走远,冯茜茜才说道:“那是什么时候?等顾家把钱还了吗?”   “对。”   “那小老虎呢?”   “我是不会把小老虎的抚养权给顾家的。”   “姐,法院会支持你的诉求吗?”   “我问过律师了,就顾磊婚内出轨这一点,在这件事上我就有很大的胜算,而且小老虎一直是我带的,孩子跟我亲,多过爷爷和爸爸。”   “姐,你又要带孩子,还得照顾爸妈,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怎么会呢,顾磊现在收入越高,他每个月支付给我的抚养费就越多。”   冯茜茜算了算,然后惊呆了,就顾磊现在的职位,平均下来一个月四五万是有的,按30%的抚养费算,每个月就要给冯晓琴一万多,别说养活母子二人,连负担房贷都够了。   也就是说,她的姐姐的如意算盘是,哪怕离婚后,都要用小老虎继续吸顾家的血。   同样的,她也想明白为什么有些女人即使未婚先孕,也要削尖脑袋攀附豪门了,且不说分手费,靠着子女的抚养费都能活得比许多中产家庭还滋润。   ……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林跃的问话将她惊醒。   “姐夫,你不去看看那套房子吗?”   “没兴趣。”   “哦。”冯茜茜把头转回去,看着中控台下面的手套箱怔怔地道:“我们走吧。”   头一次,她的立场偏向了姐夫,觉得他挺可怜的,摊上这么能算计的妻子,一辈子别想过好日子。   她又想到自己,真跟姐夫在一起后,冯晓琴会不会念在姐妹关系上放手,还是说变本加厉,图谋更多好处?   林跃打着火,正准备驱车离开泊位,却像是突然记起什么,把放在副驾驶与后排座椅缝隙间的礼品袋提起来递给冯茜茜。   “看看,喜欢吗?”   “这是给我的?”   冯茜茜看看白色礼品袋上大写的“COACH”字样,从里面提出那个白底黑边纹的拼色托特包,再看看身旁那个廉价和老旧的稻草人托特包,情绪很激动。   “这包……很多钱吧?”   “几千块,放心用吧,看你背那个包很久了,在银行那种单位上班,会被人笑话的。”   林跃说完轻踏油门,驾驶车辆驶向停车场出口。   蔻驰也算是轻奢女包里的代表品牌了,虽然没有LV,爱马仕、古驰这些一线大牌贵,但是很适合她现在的情况,在银行那群同事间不高不低,刚刚好。   其实她老早就有换包的想法,毕竟还背着在便利店打工时用的廉价货,在银行里工作总觉得低人一等,但是这三个多月的薪水吧,寄回家一部分,又给冯大年交了一万块钱的房租,再加上自己的日常花销,哪儿还有余钱买大几千的包包。   “姐夫,这……太贵重了吧。”   “贵重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上辈子亏欠了你,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吗?”   “姐夫……”她向前倾了倾身,似乎有话要讲,不过犹豫一阵,又只是弱弱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林跃看了她一眼,扭头继续开车了。   冯茜茜摩挲着手感非常好的新包,心像浸在蜜水里,因为“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在她看来就是确实无误的承诺了。   就说这个寇驰包,他也送的很用心,LV,香奈儿什么的,他买不起吗?肯定可以,可是如果背着LV、香奈儿这些大牌的包包回家,姐姐看到会怎么想?说是A货吗?要知道冯晓琴大牌没用过,A货嘛,可是买了不少,是真是假不说一眼便知,仔细甄别一下肯定有答案,必然会追问她怎么有钱买这么贵的包包,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几千块钱不过万,符合她的收入水平,最多给骂几句不过日子,猜忌是不会的。   ……   二十分钟后,宝马车在林跃现在住的一室一厅楼下停住。   冯茜茜把新包塞进手提袋,放到手套箱下方空间,推开车门走出去。   林跃把车子熄火,顺手将中控台上丢的烟盒揣进兜里,随后下车。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他本想把冯茜茜送回家,寻思冯晓琴签了房屋买卖合同,“姐弟”三人应该会约在一起下馆子,吃点好的吧,谁知道冯茜茜并没有选择万紫园小区,要他把车开来徐家汇。   “上去你就知道了。”   她卖个关子,朝着单元门入口走去。   林跃耸耸肩,故作不知,在后面跟上。   滴……   咔……   单元门打开,两个人走进楼道,运气不错,电梯正好停在一楼,她过去按下开门键,俩人一前一后走进轿厢。   冯大年搬走后,林跃就住了进来,租房的钱他转给了冯茜茜,但是两把钥匙呢,他留了一把在她手里,讲万一有个急事什么的,这样比较方便。   冯茜茜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心里美滋滋的。   姐夫住的地方,钥匙不给冯晓琴,给她,她认为这种暗示,是个女人都明白。   “七八万一平的房子,月租两三千,一年三万块,要出租七八十年才能收回本金,姐夫,你说买这里的房子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冯茜茜听着空调出风口微弱的排气声,实在理解不了大城市房子奇葩的租售比。   “大城市的房子挂钩的东西太多了,教育,医疗,户口,娱乐,甚至于敏感年代的救济优先级,你觉得70年的租金才能收回成本,房东想的是大城市的房子是最具投资价值的,今年一个月租金2500,十年后可能就是4000+了,房价呢,或许会横盘,但是跌的话,也跌不到哪里去,而且这个小区是老小区,2000年那会儿,徐家汇的商品房才三四千块钱一平,如果不考虑财富贬值的因素,租个三四年就把当初买房的成本赚回来了,还有啊,缺钱的话,大城市的房子是很容易脱手的,真到了上海的房子也卖不动的时候,那全国的房市也就死得差不多了,所以相比资产的福利收益,安全性,保值率,流动性,租售比并不是有闲钱的那群人优先考虑的因素。”   “姐夫,你懂得可真多。”   “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冯茜茜知道他指的是房子的金融属性,又联系到自己身上:“我也是金融行业从业者啊,就不会想这么多。”   叮!   电梯门打开,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她拿着钥匙走出轿厢,转身向东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把钥匙插进门锁一拧。   咔,朱红色的房门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靠门的地方是开放式厨房,和客厅连为一体,煤气灶上虽然放着锅,旁边也有厨刀和砧板这些东西,不过干净的很,一看就没怎么用。   之前是冯大年在这里住,指望一个半大小子做饭?怎么可能!冯晓琴没钱,前面半个多月都是冯茜茜给弟弟点外卖,林跃呢,表面看他是住这儿,实际上这几天一直在跟孙琦腻歪,自然用不到厨房。   当然,厨房不是重点,客厅也不是,重点是推拉门那边的卧室的纱帘以及阳台。   “咦,这是你弄的?”   他快步走进卧室,原本在隔绝客厅和卧室的推拉门后面有一副粉红色纱帘,是之前的女性租客留下的,冯大年住了两天,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总之给烧坏了,林跃住进来后就把火烧过的地方剪掉,用针缝了缝凑合用,现如今坏掉的粉色纱帘没了,换成浅灰色的极简风纱帘。   阳台上也不再空空荡荡,放了两盆可以清新空气的吊兰,它们中间还有一株小小的薰衣草,看得出来,她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男人的家用心布置了。   冯茜茜说道:“下午看房嘛,上午没事干,我就过来这里收拾了一下,主要是被大年弄坏的纱窗太难看了,你看看这么布置行吗?”   “很好,我很喜欢。”林跃走到阳台前面,伸出手指拨弄一下吊兰的叶子:“我听老头子说,你最近在跟奶奶学习养花?”   “周末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冯茜茜一面说,一面从旧托特包里取出素净的格子床单和枕套,替换掉房东提供的酒店套装,力求做到家的感觉。   林跃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说你这哪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点活儿干啊,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已经开始接手姐姐的工作了。   啪……   啪……   她换好枕套,又换好床单,拍平床脚的褶皱,站远一点,看着双人床说道:“看着顺眼多了,姐夫,你觉得呢?”   林跃试了试枕头的手感,抬头看着她说道:“茜茜,你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冯茜茜听说,脸一下子红了,感觉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就在她心慌无措之际,林跃突然伸出手去,拉着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迎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亲上去。   “唔……”   “姐夫……”   “嘤咛……”   “姐夫……”   两分钟后,林跃停下来,凑近她的耳边说道:“别叫姐夫,叫老公。”   “……”   “叫啊。”   “老……老公……”   ……   一个小时后,冯茜茜翻身倒向一边,把毯子往上拉了拉,一脸满足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像个傻子。   林跃往上窜了窜,枕着双人床的靠背,习惯性地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拿起叠放在床头柜上的毛巾,擦了擦身边人额头上的汗水。   “渴不渴?”   冯茜茜不说话,就侧了侧身,看着他傻笑。   “我问你渴不渴?”   “姐夫……”   “嗯?!”   她自知失言,用弱势的声音喊了句:“老公。”   “记住了。”   林跃用命令式的口吻说完,起身走到客厅,端起苏泊尔电磁炉上的玻璃水壶倒了一杯水端进卧室递给冯茜茜。   她起身接在手中,可能是动作幅度有点大,眉宇间的疲惫被一丝痛楚取代。   咕嘟。   咕嘟。   咕嘟。   冯茜茜端着杯子喝水,目光却透过玻璃集中在他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魅力,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定义好男人的,以前说他窝囊废也就算了,这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姐夫,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了好么,然而在冯晓琴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跟“好男人”这个词永远不搭嘎。   “你是心疼毯子太渴,也给它喝点吗?”   直到她的姐夫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杯沿溢出的水把毯子打湿了,便赶紧将杯子扶正,尬笑着递给他。   嗡……嗡……嗡……   地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裤子捡起来,拿出兜里的手机,定睛一看,发现是姐姐打来的。   “喂,姐。”   “……”   “哦,我去不了了,到了银行刚好有客户打电话来咨询办贷款的事,晚上约了我一起吃饭,你跟大年庆祝吧。”   “……”   “行,我知道了。”   冯茜茜挂断电话,林跃凑过来,把她揽在怀里。   “你姐打来的?”   “嗯。”   “他们姐弟在庆祝买房?”   “小区南边不是有家蒸汽海鲜餐厅吗?本来说好一起去吃饭的,可是……”   林跃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可是什么?嫌我搅了你们姐弟三人的聚会?”   “怎么会呢,就是有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林跃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突然翻了个身:“他们吃海鲜,我吃你。”   “等一下。”   冯茜茜用手往外一推:“你会和姐离婚对吗?”   “没错,问题是她现在不跟我离。”   “这件事……我去说怎么样?”   “姐妹争夫……你确定?”   “我确定。”   “好。” ###第二千一百八十章 左拥右抱的人生   又过去两天。   傍晚。   顾清俞的家。   林跃走到门口,屈起手指敲了敲乳白色的房门。   吱……咔……   房门打开,顾清俞的脸出现在对面,因为在家的关系,她穿的很随便,一件有灰色斜纹的连衣裙,下面是白色的拖鞋。   “来了?”   林跃点点头。   “进来吧。”她往后退了两步,让他从外面进来。   “爸也刚到。”   林跃往阳台的位置偏了偏头,发现顾士宏穿着一件马甲,背着手在阳台上来回走动。   这才9月多,外面的年轻人还穿半袖和短裤,他已经换上马甲了,也不知道是真觉得冷呢,还是单纯害怕季节更换带来的流感。   “哎,清俞,你这阳台怎么不种几盆花啊,我跟你讲,植物对空气的清净效果可是比空调要好得多。”   老头子又犯了爱说教的毛病,以前上学教学生,现在退休了,没得教了,只能说子……哦不,女儿了。   顾清俞走到放冰箱的地方,一边给林跃拿矿泉水,一边随口说道:“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班那么忙,哪有时间种花。”   “种盆芦荟总好的呀,那个不需要管的,很省心,过段时间浇浇水就可以了,施源都能做。”老头子说完这句话,这才想起女婿没在:“对了,施源怎么没在?”   顾清俞瞄了林跃一眼,虽然没说,不过眼神透露的意思嘛,大家都懂。   弟弟跟姐夫关系不好,那让他在家呆着干什么?找不痛快吗?   “今天不是商量晓琴买房的事吗?我让他拿了点前两天从HK捎回来的虾膏回家看父母了。”顾清俞把一瓶依云牌矿泉水递到林跃手里,走到客厅的三人沙发坐下。   林跃端详一眼浅蓝色半透明的瓶身,想起《欢乐颂》世界的安迪也爱喝这个。   老头儿在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摆摆手:“虾膏不行的,还是咱们上海的秃黄油好吃。”   “爸,不带这么比的。”顾清俞很无语,让施源给父母带虾膏回去就是吃个新鲜,表表孝心,华永瑜什么人?地地道道的上海本地人,还是有私厨的家庭出身,能没吃过秃黄油?   林跃没有插嘴两个人关于施源的讨论,顾清俞以为华永瑜和她老公会念她的好,然而并没有,此时此刻,施源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弄堂的苍蝇馆子里,点了一盘蚂蚁上树,一盘韭菜豆干,又弄了一瓶毛铺小酒,一个人坐那儿喝闷酒呢。   要问原因,其实也简单。   施源之前攒了一些钱,这些天接了很多活儿,下班后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本来呢,他是要攒够100万还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的——华永瑜和施安没有收入,这些年来看医生、住院、日常家用都是他在负担,反正为了让华永瑜活着,贷款前前后后利滚利到了100万。   本来已经快攒够了,结果华永瑜做手术又花了50万,还是顾清俞给出的钱,那次在雍福会吃饭,小舅子把母子二人刺激得不轻,回去后华永瑜就逼着他挣钱还,他自己也想尽快摆平这件事,就发了疯地接兼职,经过这两个月的努力终于凑齐100万了,便第一时间还给小额贷款公司50万,然后提着剩下的50万现金去给死活不说银行卡号的顾清俞,俩人也就趁机各退一步,和好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回家,发现小额贷款公司那些人在他家的墙上泼油漆,涂难听的标语,搞得整个弄堂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讲他们施家是老赖。   施安呢,不说体谅他,支持他,还对他大吼,讲顾清俞的钱就是他的钱,埋怨他有钱不是先还贷款,非要去给自己的老婆,搞得现在施家在整条街都抬不起头来,而且小额贷款公司的那些人说一周之内如果不把贷款还上,就到他们家来收房子。   他明明有跟小额贷款公司的经理商量,讲先还一半,剩下的三个月后还,对方没有说话,他便以为自己的请求通过了,鬼知道那群人当时为什么不把话讲明白,回头给施家来这一出,只有一周的时间,还不上就收房子,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里搞来50万还他们?   愁啊,愁得只能借酒浇愁。   然而就像那句话说的,借酒浇愁愁更愁。   “顾磊,顾磊。”   顾清俞的声音拉回林跃的思绪,盯着桌子上摆放的跟观音的羊脂玉净瓶一样的瓶子里的插花说道:“怎么了?”   “冯晓琴没叫你去就把买房合同签了,是不是真的?”   “当然。”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顾清俞有点急。   “爸把卡都给她了,她想买就买咯,我能怎么办?”林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顾清俞又看向老头子:“爸,我不是说了吗?这买房子可是两个人的事,不能由着她一个人的性子来。”   “清俞啊,你忘记我叫你找顾磊来是做什么的?买房合同签了,定金也交了,就差过户这最后一步了,再说这个有用吗?重要的是你弟弟和晓琴搬过去后能好好过日子,一家人防备这防备那,那不是激化矛盾吗?”   顾士宏就是这么一个人,凡事把人往好了想,顾清俞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把冯晓琴婚前有子伪装成弟弟的事告诉俩人,不然老头子也不会有这么重的“到底是一家人,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能过下去尽量不要离,都是为了孩子好嘛”的想法。   现在说呢?又有什么用?老头子肯定会埋怨她不想弟弟和冯晓琴和好,一点不为小老虎着想。   所以……她这个姐姐当的,真难啊。   “顾磊,你记着,过户的时候一定要去,房子是两家一起出钱买的,那房产证上的名字,必须有你。”   林跃说道:“有必要么?婚内买的房子,写不写我名都有我的一份。”   顾士宏一看这当姐姐的教的都是防备弟媳的招数,老大不乐意,俩人都快搬出去住了,就不能教点有助家庭团结的?   “顾磊,你赶紧从外面搬回来住,晓琴那边我去说。”   “我一个人在外面住的挺好的。”林跃说道:“想让我回去,好啊,你让她来求我。”   顾士宏嘴巴都气歪了,儿子婚内出轨,人家都没闹离婚,现在还让她去外面求他回家住,这脑回路,怎么想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顾清俞赶紧拍拍顾士宏的手,安慰道:“爸,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讲完冲林跃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婚是离还是不离?”   顾士宏一瞪眼:“清俞!”   做女儿的没有看他,继续说道:“昨天我给孙琦打过电话了,她说只要你离婚,她愿意嫁给你。”   老头子一听这话,直接傻了。   儿子出轨孙琦的事他是知道的,女孩儿他也见过,然而让他理解不了的是,一个学历高工作好颜值一流还年轻的女孩子,会选择嫁给顾磊这样一个约等于无车无房,年过三十六带孩子的男人为妻?她脑子坏掉了?   想来这也是顾清俞为什么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劝离不劝和的原因。   林跃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几下,说了一句让他们无法理解的话。   “看吧。”   看吧?什么叫看吧?   人家一等优秀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一二婚带男孩儿的大龄男青年,你还看吧?   顾清俞真想掐死他算了。   本来盘算着他只要点头,就把冯大年是冯晓琴亲生儿子的事实告诉顾士宏,这样老头子再撮合儿子和儿媳的时候,就要细想一下未来有可能出现的诸般纠纷了,他这儿态度不坚决,那做姐姐的能怎么办?   强行公开秘密,万一他跟冯晓琴和好,大姑姐必然被记恨一辈子——别看顾磊现在很精明,万一这阵风抽过去,要是再变成以前被冯晓琴几句话下去就认怂学猪叫的那个窝囊废,那她就里外不是人了。   叮叮咚……   就在这时,林跃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放在耳边,嗯了两句后挂断电话,伸出手去拿起透明果盘里的白甜宝在掌心掂了掂:“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顾士宏在后面叫他。   “事情太大,让我在考虑考虑吧。”他没有停,背着手挥了挥,咔嚓一声拧开房门,就这么离开了。   现在左拥右抱的人生不好么?为什么要尽快结婚呢?   当爹的和做姐的面面相觑,最后顾清俞安慰道:“爸,顾磊已经三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像这样的事情……以后咱们少管一点吧。”   顾士宏说道:“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他犯浑?孙琦愿意嫁给他,爸没说那孩子不好,我担心的是小老虎,哪个孩子愿意爸爸给自己找一个后妈呢?”   “爸,我知道你是心疼小老虎,那顾磊说考虑考虑,你就给他一点时间嘛,毕竟以后跟冯晓琴生活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顾士宏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   周一傍晚,爱蒙证券。   杰克刘走到办公室门口,朝外面张望几眼,把门关好后,来到施源身边,两手撑着桌面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还犹豫什么?顾昕怎么做的?在孙琦的包里装窃听器也就丢了工作而已,再没有别的损失。而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比顾昕做的更轻微,或者说在我们这行里稀松平常,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事,哪怕是给偏袒顾磊的杜总知道,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施源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看他,就是不松口。   杰克刘再一次劝道:“那你就当帮帮我,成吗?”   “……”   “上周是谁帮你完成的尽调报告?是不是我?我帮了你,你现在回报我,有问题吗?”杰克刘摊摊手,开始打友谊牌。   施源说道:“这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要我说,你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现在这年头,良心值几个钱?良心,有良心的人干得了我们这行吗?玩IPO的,哪个不是给股民画大饼?谁不知道咱们的股市就是用来圈钱割韭菜的?讲良心?讲良心你别帮它们上市啊。玩基金的,就靠着一个牌照,吸引基民的存款,拿着他们的钱去搞投资,赔钱了他们的,赚钱了,从中拿一部分,业绩披露不到位,持仓结构不透明,合同里都是买方的责任,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可以说处处是坑,讲良心?你跟基民讲良心,市场和社会可不跟你讲良心。”   杰克刘说得头头是道,施源还真听进去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为斗米折腰,为金钱媚骨,干导游被不懂规矩在国外闹笑话的大妈投诉,做司仪要背那些黄段子,被人以看小丑的目光打量,做外国人的翻译被呼来喝去不尊重,在自己的地盘反而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某种程度上讲,他对“讲良心只能苟活”——像条狗一样活着的说法感同身受。   杰克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施源,你很缺钱吧?我听说,你欠小额贷款公司50多万,如果短时间内无法还上,他们就要收你家的房子,如此一来,你爸和你妈都要去睡大街了。”   施源一脸震惊看着他。   杰克刘半坐在办公桌的桌沿:“干嘛这样看着我?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看钱的世界。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立刻把这笔钱存到你的银行账户,算是预付款,怎么样?”   施源的立场开始动摇。   “当真?”   “你要知道,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手上。”杰克刘继续蛊惑:“这是你凭本事挣的钱,不要搞得跟做贼似得。”   最终,他妥协了:“好,我做。”   “这就对了嘛。”杰克刘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   “我早就说过吧,这个顾磊才不是好东西,你看他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那就像抗日片里的土匪。”   “顾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子?可惜了了。”   “可惜什么,他上次说给你送花圈的唻。”   “呸!呸!呸!呸!晦气!”   “老姐妹们,先别说那个,就顾磊婚内出轨这一点,下次再开业主大会,我们就不能让顾士宏再做这个业委会主任。”   “顾磊是顾磊,顾老师是顾老师,这么做……过分了吧。”   “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子不教父之过,顾老师人不错,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他能够做好业委会主任该做的事情?大家说对不对?”   “没错,张大姐,你说得很有道理。”   “……”   天气凉快了,那些一天起来没事干,就是数着日子领退休金的老家伙又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嚼舌根了。   要说最近万紫园小区谈论最多的话题,那自然非业委会主任的公子婚内出轨堂弟前女友的事情了。   “张阿婆,史老板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帮他卖命?罢免顾老师的业委会主任的职务,下次史老板再堵小区大门,救护车到不了你的楼下,那你见了阎王,可别怨谁。”   这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打断老太婆们的议论,齐回头一看,发现是冯晓琴的妹妹冯茜茜在怼张婷。   “你个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   冯茜茜说道:“我说的不对吗?前几天你在望星阁门口和史老板说了什么,敢告诉大家吗?那个奸商答应你们的老年活动室到现在都没影子,你们不找他的麻烦,反而在背后搬弄顾家的是非,没几天活的人了,嘴上不积德,死了会下拔舌地狱的。”   嘿,这小丫头片子的嘴,跟她姐夫越来越像了。   张阿婆用手指着她,吊着嗓门儿尖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信不信我撕烂你那张嘴。”   冯茜茜不仅没有被她吓住,反而变本加厉地道:“好,你不说,我说。史老板说只要你拉够人头,在今年的业主大会上把顾老师选下去,他就帮你在JD区的常青公墓买一块风水宝地,我就不懂了,你又没有儿女荫庇,风水宝地对你来讲有意义吗?”   都知道这话五分真五分假,张阿婆十有八九确与史老板勾兑过,但是买墓地的事,绝对是没有的。   不过这话太恶心人了。   “二姐?你怎么帮那个人说话?”就在张阿婆吵吵着要打死这个小贱人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在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出来。   冯茜茜回头一看,发现是冯大年。   她有点慌,因为弟弟跟顾家的关系……那真是差到了极点。   “张大姐,张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大姐,你醒醒,醒醒。”   “快,快,快叫救护车。”   “……”   好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扭脸一看,只见刚才的刻薄张老太倒在地上,手和脚不断地抽搐,一副快死的样子,而她旁边的老太太们慌了神,有掐人中的,有推胳膊的,有打电话给张定国的,还有几个胆小怕事的正偷偷地往家溜。 ###第二千一百八十一章 他不是你弟弟他是你外甥   “二姐,她不会死了吧?”   冯大年往前凑了凑,却又不敢太靠前。   冯茜茜拉了他一把,走到张老太跟前,探着头往人堆里看。   “冯茜茜对吧?冯晓琴的妹妹是吗?你别走,这都是你干的。”一个跟张老太关系不错的红衣老太婆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你放开我。”冯茜茜甩了两下没有甩脱,用手去推红衣老太。   本来被冯大年撞见她给顾家说好话就有点心慌,现在张老太倒地不起,一副要挂的样子,再加上被人抓住,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她再不懂法也知道,张老太真要死了,起码得赔些钱,而老家伙死的概率是很大的,因为早在半年前小区就有张阿婆得了卵巢癌的传言。   “大家快来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红衣老太婆这一喊,旁边愣神的两个老太太上前揪住冯茜茜的衣服,不让她离开。   冯大年急得不行,在后面大喊。   “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毫无疑问,他的喊话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小子也是个怂货,对家里人一副逆贼脸,面对这些老太太就萎了,因为他很清楚,家里人包容他,而同龄人体格好,抗揍抗摔恢复力强,老头儿老太太就不一样了,稍微用点儿力可能就趴地上起不来了,送进医院一检查,全身部件没一处好的,能在里面住到你破产——这是他把同学打成脑震荡,冯晓琴赔了5万块后得到的经验教训。   “放开她,我说……放开她。”   差不多的意思,但是嗓音变了,红衣老太婆下意识瞄了一眼,不由微微愣神,抓住冯茜茜的手力道一泻。   是顾老二。   顾老二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敢把张老太告上法庭,劳斯莱斯说砸就砸,能当着全家人说我就出轨了,你们能拿我怎么样?这种混不吝的角色,老流氓都不敢轻易招惹的,毕竟下面还有子女和孙子辈儿,自己不怕,软肋怕啊。   其他几人也纷纷放手,冯茜茜得以摆脱,拍了拍因为撕扯起褶的衣服,回头望林跃叫了一声“姐夫”,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当然不敢直呼老公。   “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小老虎……这怎么回事?”   冯茜茜瞄了一眼背着书包站在通往单元楼的便道边缘的小老虎,把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姐夫,我……我没想到她会……”   林跃摆摆手,打断她的自责,迎着冯大年仇恨的目光向前。   冯茜茜注意到了弟弟的表现,赶紧走过去把人拉到一边:“大年,你要干什么啊,别添乱成不成。”   “添乱的人是你。”冯大年望林跃的背影说道:“她们议论顾家的事,要把顾士宏选下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吗要替那个杂种说话。”   啪……   “杂种”两字出口,冯茜茜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接给冯大年扇懵了。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那是你姐夫。”   冯大年含恨说道:“我没有这样的姐夫,姐说了,他出轨,这婚是一定要离的!”   当着顾家人拉裤子被外甥嫌弃的一幕已经成为他的梦靥,每每想到这件事,他都恨不能一刀捅死那个让他没脸见人的王八蛋,其实就算没有婚内出轨的事,他也会劝大姐离婚的。   “大年!”冯茜茜呵斥道:“你住口,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我不懂?好,我不懂,你懂行了吧。”冯大年咬咬牙,脸上满是狠毒与倔强,转身走了。   谁是不懂的那一个?   冯茜茜才是,因为签完买房合同吃蒸汽海鲜的时候,大姐亲口告诉他,三居室绝对够一家人住,因为这个婚一定会离,到时候父母一间,他和小老虎一间,姐妹二人一间,三室,不多不少刚刚好,实在不行还有客厅呢。   他以为冯茜茜不懂,冯茜茜心说他才不懂,刚才那一巴掌,不是为大姐的丈夫打的,是为他的二姐的丈夫打的,无论冯晓琴和顾磊的婚姻离还是不离,姐夫始终是他的姐夫。   另一边,林跃已经走到躺在地下的张老太跟前,而作为丈夫的张定国就在间隔一栋楼的地方下棋,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来这边,俩人可以说是前后脚。   “你干什么?!”   他这儿只是分开围在两边的老太太,没做任何出格的事,穿着一件灰色夹克的张定国便伸手推他:“离我老婆远一点。”   林跃没有躲,反而挺肩迎上,于是做推人动作的老头儿反而被对面来袭的力道逼退好几步,要不是陪他一起过来的谢顶棋友扶了一把,搞不好就摔了。   “顾老二!你敢打人?”   林跃指指凉亭旁边的白色铁杆,上面安装有摄像头,电源盒闪烁的小红点显示,它正处于工作状态。   “张定国,再敢乱说话,我会像告你老婆一样把你告上法庭。”   老头子看看摄像头,气势弱了三分,他很清楚,刚才是他因为着急老婆出手去推人的。   林跃没有搭理他,拍拍还在掐人中花裙老太婆:“你们这些人围着她,阻挡了空气流通,她就算还有口气,也被你们闷死了。”   这话提醒了围着张老太的人。   作为电视节目的最大受众群体,老头儿老太太们也算有点急救知识,闻言赶紧散开,给张老太一些呼吸空间。   而林跃不退反进,站在张老太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的老东西。   “别装了。”   张老太没有反应,倒是围观人群一头雾水。   装?他说张老太是装的?开什么玩笑!   张定国愤而骂道:“你说的什么屁话?”   “张婷,上次我教你对付史老板的招很好用是么?这次反过头来用到茜茜身上,仗着自己是绝症病人的身份,能讹一个是一个对吧?”   张老太还是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对于林跃的话充耳不闻。   但是围观的人群则由疑问变成了议论。   之前他砸劳斯莱斯后,张婷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医药费都是史老板出的,反正没少拿钱,后来是冯晓琴从中调停,张老太和史老板的矛盾趋于缓和,就从医院出来了,一直活蹦乱跳到今天,当时便有人寻思,张定国早不叫救护车,晚不叫救护车,偏偏在史老板把小区四门堵死的时候叫救护车,这是不是故意的?以报复史老板在法庭上对她的出卖?   现在看来还真是,为了报复史老板,老太婆和顾磊联合,搞得史老板灰头土脸,搭进去不少钱,这一阵子嘛,情况反过来了,老太婆又跟史老板穿一条裤子,开始报复顾家了,这老家伙……反复横跳唻。   仔细想想的话,史老板出庭作证,她要报复,顾磊把她告上法庭,最后强制她在新民晚报道歉,两口子丢人都丢到全上海了,像张老太这种人,能咽下这口气?   顾磊最近一段时间不在万紫园小区,她又不好去闹顾士宏和顾家老太太,现在冯茜茜跳出来帮姐夫说话,那没说的,在史老板身上用得很爽的招儿再来一遍,反正据说冯茜茜在银行工作,收入还可以,而且小丫头片子是帮顾家说话招来的麻烦,以顾士宏的性格,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哎,还是那句话,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上的作死老太婆:“无儿无女,没有传承,你这种人活着,除了为医院创收外,基本上已经没有价值。”   这话很刺耳,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冲他投来厌恶的目光。   张定国指着他破口大骂:“顾士宏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畜生?   林跃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也不答话,转过身去走到冯茜茜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单元楼走。   “把人弄成这样,还想一走了之?”红衣老太去拦他们,然而就在这时,小广场东边的花丛里簌簌作响,嗖地窜出一道黑影,直接扑到红衣老太的背上。   只听啊得一声惨叫,她被压倒在地。   注意力放在张老太身上的人循声望去,顿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往外侧散开。   而林跃也拽着冯茜茜闪到一边。   呜汪……   伴随低声呜咽,黑影将红衣老太扑倒后,直接由逃散的人群空隙窜过去,对准倒在地上装死的张老太的大腿一口咬下去。   啊……   啊……   呜……呜……呃……呃……   凄厉的叫声与狗的呜咽传开,周围的人看着不断撕扯张老太大腿上的肉,并把人拉得不断位移的拉布拉多犬,吓得脸都白了。   “滚开,滚开,滚开……”   张定国试图把狗赶走,可是任凭他如何吼叫,那狗不为所动,就是对着张老太一口一口撕扯,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已经把老家伙的腿咬得血肉模糊,张老太吊着嗓子嚎了两声,在疼痛刺激下爬了起来,只是没挪几步,就又被狗子扑倒在地不断撕咬,用手拍了狗子几下后,她渐渐地没了反抗的力气,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呻吟声越来越小,偶尔动一下,也不知道是被狗子拉动,还是回光返照的挣扎。   “救命,救命……救救我老婆,你们救救她……”   张定国气喘吁吁地跟周围的人求助。   谁敢上?   快70公分高的大家伙,立起来不比成年人矮,而且看这凶猛的样子,似乎是不把张老太咬死不罢休的,救她?就怕把自己也搭进去。   刚才被它扑倒的红衣服老太婆吓得裤子都湿……不,尿了,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面无人色,磕磕绊绊地往家的方向跑。   冯茜茜吓得躲在林跃身后,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这狗她认识,或者说绝大多数万紫园小区的人都认识,因为它正是史老板住的2号楼里做建材生意的山西人孙立发养的拉布拉多犬,昵称“黑将军”,平时孙立发带着它出门从不拴狗绳,没少吓哭小区的小朋友,顾士宏也曾代表业委会出面,要他遛狗的时候把狗绳拴上,这样很危险,但是孙立发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哪怕有人打110投诉,警察来了也就警告几句,接到的投诉多了,最多罚个200块,200块钱对孙立发、史志伟这种人而言算什么?九牛一毛,随便罚,心疼算他们输。   “走吧。”   林跃没有帮她挡着视线,走到背过身去不敢看的小老虎身边,把人抱起来后往单元楼走去。   也就三五个呼吸吧,随着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急救车开进小区,而黑将军也很识趣地溜了,留下进气少出气多的张老太,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上急救车。   于是假装病重成了真的病重,救护车的运作也不再是浪费医疗资源,实现了它的社会价值。   可怜孙立发得知消息赶到现场,被张定国一阵拳打脚踢后上了救护车,陪着赶往医院。   救护车走后又来了两辆警车,几个人去找伤人的狗,两个人去找当时在场的居民做笔录,林跃和冯茜茜自然在列。   有监控录像在,足以证明张老太是在装病,想要趁机讹冯茜茜,而“黑将军”是孙立发养的宠物,跟他们两个没有关系,警察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做完本职工作就走了。   “姐夫,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眼见顾士宏去楼下打听消息还没回来,冯晓琴去睿思园小区三居室安排装修事宜了,小老虎在屋里写作业,冯茜茜搂住林跃的腰,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怕什么,这叫贱人自有天收,也是我能想到的,张老太能够回馈社会的最大价值了。”   “什么意思?”   林跃拍拍她搂着自己腰的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姐回来一定会骂死我的。”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好像这样才能寻找到一点安全感。   不说后背传来的感受,用耳朵听,都能确认她的状态,确实不是趁机腻歪他,是真的在后怕。   先是张老太装死,她以为自己闯祸了,要赔很多钱,然后是猛犬冲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咬人,以前她就害怕那条大黑狗,现在一闭眼脑子里都是张老太惨叫的声音。   “还有大年……我……我怎么打了他呢,我……我以后……”   到现在她还很迷茫,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情绪失控打了青春期的弟弟,这一巴掌下去,姐弟俩人的感情怕是要砸。   她明知道冯大年最恨顾磊的,仔细想想,真不应该动手打人。   林跃把刀放下,掰开她的手,转身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姐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她点点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理智告诉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很关键。   “冯大年……不是你的弟弟。”   “不是?”   冯茜茜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不自觉地往后退步,但是因为肩膀被按,身体自发性的动作没有成功:“姐夫,你……你说什么?大年不是……不是什么?”   林跃凑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说道:“你没有听错,他不是你的弟弟,他跟顾寅一样,是你的外甥。”   外甥?   外甥!   这个词像一个乒乓球在她的脑海弹来弹去。   相处了十几年的弟弟竟然不是弟弟,而是大姐的儿子?   “不会的,你搞错了,一定是你搞错了。”   她轻轻摇摇头,两眼呆滞地看着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展开。   “你姐以前有个婚约对象是吗?后来出车祸死了,可她还是执意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爸妈担心她未婚生子的事传出去,以后没人娶她,将冯大年伪装成自己的孩子以掩人耳目,于是你跟冯晓琴多了一个弟弟,这件事就连你都蒙在鼓里对不对?”林跃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你应该想得到,我在这件事上骗你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千一百八十二章 反差……女?   当年冯晓琴确实有一个未婚夫,后来出车祸死了,因为那时冯茜茜才十来岁,印象不是很深,现在都记不起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再往后就是……妈妈和姐姐去了外地的亲戚家,一住就是好几个月,等回到家里,她就多了一个弟弟,以前没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想,这个弟弟来得确实莫名其妙,之后反常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如大姐特别关心弟弟的生活和学习,各种费用全包,讲人生道理啊,教育大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是她的事,父母在这两方面反而管得不多,这些行为……绝对超过了一般家庭姐姐对弟弟的疼爱。   原来……原来冯大年是大姐的儿子,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姐夫……”   林跃说道:“所以这么多年来,虽然我挣得少,可是一直在养两个儿子,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会怎么做?”   冯茜茜:“……”   她很清楚,这十年间冯晓琴没有工作,打回家的生活费都是姐夫给的,倘若只是给岳父岳母的,那也没什么,赡养老人是应该的嘛,可是对小舅子……   好吧,就算以前的姐夫很爱姐姐,愿意拉小舅子一把,问题是小舅子跟私生子完全是两码事,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坦然面对。   没有对姐夫动心以前,她觉得姐夫的行为很过分,很渣男,现在回头看看,他不应该和冯晓琴算清每一笔账,不应该斤斤计较吗?被当成傻子和冤大头骗了整整十年,是个有脾气的男人都会心态爆炸,换个极端点的,戾气重一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搞不好已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死身边的吸血鬼了。   冯大年来到上海后,那天晚上偷吃老鸭煲闹肚子,搞得一家人鸡飞狗跳,还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三天,冯晓琴一直说顾磊是故意的,冯大年也因此恨死了这个姐夫,就连她也有所怀疑,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询问,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姐夫为什么不待见冯大年,花钱养了十年别人的种,要他以大爱无私的心去对待没有礼貌,更不懂感恩的冯大年?这怎么可能?!他没在老鸭煲里放老鼠药已经很克制了,真要毒死了冯大年,说一句“万紫园老小区了嘛,我是准备放到门口药老鼠的,之前不是告诉你们谁也别吃了吗?”警察来了都没辙,最多赔点钱了事。   林跃说道:“以后我们一起生活,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该如何面对他们。”   冯茜茜看着他的眼睛,嘴唇抿了又抿,鼻翼动了动,随着时间的推移,目光越来越坚定。   她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冯大年跟他已经是势同水火的局面,就算小舅子不再追究老鸭煲放泻药的事,他这边也绝不可能表现得像一个好姐夫,她在中间该怎么做?或者说该怎么选择?   联想起冯晓琴的吸血大业,姐夫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对她而言,一个最现实的考虑就是,既然不能调和双方的矛盾,她是要老公,还是要姐姐和弟弟。   她往前靠了靠,两手穿过他的肋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老公……”   咔嚓。   客厅突然传来开门声,吓得冯茜茜赶紧抽手,带着一丝慌张的神色转到水槽前,用洗菜来掩饰失态。   林跃往门口瞥了一眼,发现冯晓琴从外面走进来,从表情看并不开心,似乎新房装修的事让她很烦。   这段日子他很少回家,所以看到他的第一眼,冯晓琴打了个愣。   “茜茜,你过来。”   “姐。”冯茜茜低着头,尽量放缓脚步走过去,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冯晓琴不高兴,是因为装修的费用超出越算,还是因为冯大年告了他一状?   “我不在的时候小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议论张阿婆?”   听到这个问题,冯茜茜松了一口气,于是定了定神,把刚才前边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当然,内容上淡化了她帮顾士宏和顾磊说话的色彩。   冯晓琴听完十分担心,饭也来不及吃,拎起放在餐桌上的包又往外走。   “姐,你干什么去?”   “我去医院看看张阿婆。”   要问整个万紫园小区她跟谁关系最好,除了张老太没别人,如今张老太被狗咬伤,整件事还牵扯到自己的妹妹,她当然放心不下,总要去医院看看的。   噔噔噔……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冯茜茜长舒一口气,端起餐桌上的玻璃杯,把剩下的半杯凉白开灌进肚子,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她是真怕冯晓琴问她为什么扇冯大年耳光的事,这要一个不慎说出姐夫刚才告诉她的秘密,那乐子就大了。   或许早晚会有摊牌的一天,但……今天不行,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她,还没有做好应对复杂事态的准备。   ……   第二天。   一则消息传遍万紫园小区。   张老太死了。   可以说死于黑将军之口,也可以说不,因为按照医院给出的说法,张老太是因为并发症身亡,拉布拉多犬制造的伤口非致命伤。   就算如此,孙立发少不了要为这件事负责,毕竟是他养的狗发狂嘛,而且他在小区遛狗不栓绳早有前科,每个人谈起这件事都说一定要重罚他,最好弄进去关几年。   从前趾高气扬的建材商成了孙子,一家人进出小区裹得严严实实,就怕别人认出他们,戳着脊梁骨骂杀人凶手。   至于张老太那边,没几个人觉得意外,因为不只万紫园小区,大半个上海都知道她是个不要脸的老太婆,无儿无女,病入膏肓,谁也不怕,啥规矩也不放在眼里,死是正常的,不死才不正常,甚至说……对于那些见识过不说理的老人有多难缠的人而言,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因为“善终”这个词,实在是太便宜张老太这种人了。   当然,也有人胆小害怕,警察和消防员连着找了两三天都没找到“黑将军”的影子,它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只留下一段跑出北门的监控录像。   天知道它会不会回来?万一再把人咬伤了怎么办?于是乎,早晚开着扬声器叮叮咚咚在小区里跳广场舞的老头儿老太太少了很多,上夜班的年轻人可以睡几天好觉了。   张定国决定聘请律师,以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起诉孙立发,赔多少钱也不要,用他的话说,我没儿没女,老伴儿也死了,退休金够吃喝,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只想要一个公道,让害死他老婆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不小的风波,毕竟嘛,张婷可是名人,不说在《新民晚报》登道歉信这个操作,就说她是较真哥的死对头的标签,就足以引起很多人的好奇。   她这儿被狗咬后合并基础病死亡,在网络上引发一场热议,而张定国不要钱,执意把孙立发弄进去吃牢饭的操作,也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不断地有记者前往万紫园小区采访居民对这件事的看法,于是民众对于小区里能不能养大型犬,遛狗要不要拴绳的讨论一时大盛,质疑相关法规合理性的声音甚嚣尘上。   平心而论,一般家庭有几个养大型犬的?吃的多,价格高,潜在的威胁性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差钱的家庭和特别喜欢大型犬的人在养。对于普通人而言,像孩子被宠物狗吓到了,自家的东西被咬坏了,即使心里不爽,也不会过于计较,除非问题比较严重才会诉诸报警电话,警察来了也就警告一番,屡教不改的那种最多罚个200块,而宠物犬伤人致死的案例,很多都是赔钱+缓刑,可以说法律对于宠物主人看护宠物的约束性不够,违法成本很低。   很快地,这场讨论演变成一个社会性问题,一些网络大V和知名法学教授也以这起恶性事件为出发点拓展话题,进行更为深入的讨论,呼吁修改相关法律法规。   从MH区开始,有关部门展开了一系列针对社区宠物的专项管理活动,极大地改善了社区乱象,许多小区居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马路上的狗屎少了,走过某些地段,大型狗乱咬乱吠的情况少了,给宠物狗栓狗绳的人多了。   而冯茜茜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张老太被狗咬时,他说这是他能想到的老东西能够回馈社会的最后价值,意思是张老太的死促使社会更加文明了?   姐夫还真有远见呢,这不,小区里的宠物狗老实多了,跳广场舞的那群扰民老太也收敛了很多。   “茜茜,你先去睡觉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姐说。”   冯茜茜的注意力被老头儿的话拉回现实,看看走到阳台准备晾衣服的大姐,轻轻“哦”了一声,将用来给盆栽松土的小铲子放到一边,起身往通向次卧的走廊走去。   咔嚓……   听着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其实她并没进屋,而是竖直耳朵听老头儿说话。   “晓琴啊,睿思园的房子装修到什么程度了?”   顾士宏解开马甲最上面的扣子,端起粗陶茶壶倒了一杯雨前瓜片,相比明前茶,他还是喜欢雨前茶,香味儿是杂了点,但是耐泡啊,普通人喝着不心疼,几千块一斤的明前茶和头采精品,真心喝不起。   “忙了那么久,坐下来喝杯茶吧。”   冯晓琴把拿出来洗干净,准备过两天穿的长袖挂好,走到茶几对面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装修师傅在贴壁纸。”   顾士宏点点头:“晓琴,你看房子买了,装修的事也在稳步推进,你跟顾磊……老这么分着,他不好啊。”   冯晓琴:“……”   “我知道,跟孙琦……顾磊做的不对,但是你也看到了,他跟以前比变得太多,我劝,清俞劝,他姑姑和奶奶都在劝,没用啊,非说婚姻出了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我觉得啊,你要不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毕竟嘛,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总要考虑小老虎的呀,你们真要一直分居下去……你知道的,他现在工作不错,万一跟别人跑了,你是要吃亏的呀。”顾士宏端起有月光鹿彩绘的蓝釉茶杯放在唇边,在喝之前说了这么一段话。   冯晓琴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头儿想让她主动一点,去跟顾磊服软,不然的话,那个比以前能挣钱的家伙兴许就不是婚内出轨了,而是真的要把孙琦娶进门当老婆了。   她也知道婚姻法里有规定,如果分居超过两年,便可以认定感情破裂,法院将支持诉讼方的离婚请求。   冯晓琴放下杯子说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顾士宏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进一步劝道:“搬过去之前吧,好好谈谈。”   “我知道了。”   冯晓琴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去吧。”顾士宏这才一口饮尽好看的蓝釉茶杯里的茶水。   次卧室,冯茜茜把门掩好,坐到自己的床上,她也听懂了顾士宏的意思,看来老头子还是没有放弃撮合儿子和儿媳重修旧好,这事儿可以理解,老人嘛,思想守旧,为孩子好是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她想不明白的是冯晓琴,现在房子到手了,装修工作也在进行中,已经不用像钱没到位时那样忍气吞声,怎么还说考虑考虑?按照以前的人设,不应该说凭什么,该道歉求原谅的是你儿子吗?   大姐这是怎么了?   冯茜茜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冯晓琴该不会幡然悔悟,想要和顾磊破镜重圆,为此不惜放低姿态乞求原谅吧?那她该怎么办?   不行,得找个机会探探大姐的口风。   ……   与此同时,顾士海家中。   “又不吃啊?”   腰比胸粗的苏望娣把浇盖西红柿炒蛋和凉拌海蜇丝的米饭端回餐桌,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没胃口。”   顾士海一听这话,也跟着没胃口了,把筷子放下,碗往前一推。   顾昕失业一个多月了,这些天一直憋在家里,不找工作,不出去玩,饭也不好好吃,搞得两口子都盘算着要不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嘛,两口子也清楚,丢工作还在其次,关键是顾磊那个王八蛋和孙琦上床了。   她宁愿做一个比她大,还有妻儿的男人的小三,也不愿意跟他复合,这种打击真是太要命了。   “让你给清俞打电话找靠谱的心理医生的事怎么样了?”   “没打。”   “为什么不打?”   “你还嫌儿子这样不够丢人是吗?给顾清俞知道顾昕心理出问题,那距离老二一家知道这件事还远吗?”   “那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在家呆着吧,再过一段时间,人都要废了。”   “不就是心理医生吗?我自己去找。”   “你去找?”   顾士海对此深表怀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了解,一个农村妇女,她知道个屁,万一被忽悠了怎么办?   “哈哈哈……”   “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就在俩人为儿子的情况发愁的时候,主卧室那边传来刺耳的笑声。   顾士海和苏望娣对望一眼,也没心情吃饭了,赶紧站起来,推开椅子来到儿子的房间。   “顾昕,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只见他们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胡子超半月没刮,油脂分泌旺盛到脸上开始起痘痘的儿子指着手机屏幕开怀大笑。   “看看,看看,这是杰克刘给我发来的视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杰克刘是谁他们不知道,不过手机屏幕里的主角他们很熟悉。   顾士宏的儿子顾磊!   画面里的他抱着一个电视剧里离职员工才会抱的箱子朝着门外走去,前台后面的墙上是一行银光闪闪的英文字符——“Anong Securities”。 ###第二千一百八十三章 你确定要喝我的洗脚水?   顾士海和苏望娣不认识这两个英文单词,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这幕场景意味什么。   顾磊被开除了。   就像儿子说得,顾老二……你也有今天?!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子,他被开除是你搞得?”苏望娣拉了拉得意忘形的儿子的衣角。   顾昕压下心头热,畅快地道:“可以这么讲。”   当初他可以把杰克刘供出来以减轻自己的罪责,但是他没有,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现在顾磊被开除了,毫无疑问,这里面有他的一份功劳。   “杰克刘啊杰克刘,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苏望娣也像听到仇家嗝屁一样,有股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畅快感。   “顾士宏,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显摆儿女。”   虽然顾磊办了很多混不吝的事,让顾士宏伤透了脑筋,但是在老同事、老街坊面前,他可没少夸儿子有能耐了,进了跟清俞一样的证券公司,如今顾磊突然失业,顾士宏还有什么脸说那些话?   更重要的是,顾昕的失业也就没什么了。   顾士海也挺高兴,如今换他们看顾磊的笑话了。   苏望娣已经开始盘算找什么借口重启家庭聚餐,到时候把这事儿一说,顾士宏一家子的脸必然丢尽,他们也能扳回一城。   “顾昕,你干什么去?”   俩人注意到顾昕丢了手机去拿外套,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我去找孙琦。”   找孙琦?   两口子面面相觑,儿子怎么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啊。   不过也可以理解,顾磊失业,相当于被打落凡间现出原形,孙琦还会屈服于他吗?   在顾士海一家人看来,孙琦之所以和顾磊上床,最大的原因不是她爱上了他,而是他是她的上司,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于职场潜规则,孙琦要想挣钱,要想获得更进一步的机会,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   三天后。   冯茜茜带着小老虎行走在前往小区南门的路上。   冯晓琴一大早就出去了,把送小老虎上学的事托付给她。   “小姨,你看,是小舅舅。”   冯茜茜顺着小家伙的指向看去,果然看到望星阁通往南门的便道上有一个穿着拼色卫衣的少年健步如飞,从背影看,很像冯大年。   “咦,还真是。”   冯茜茜还注意到一个异常,冯大年斜背着一个耐克的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她很奇怪,这么多年来,冯晓琴给小老虎买的东西就没一样名牌,之前过生日买个阿迪达斯的书包还是A货,冯大年背的耐克包看着跟新的一样,哪儿来的?别人送的?冯晓琴买的?   “小舅舅,小舅舅……”   小老虎招手呼唤,谁知道冯茜茜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叫。”   小孩子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不过还是很听话地闭上嘴,眼瞅着冯大年走出南门,坐进一辆大众牌小汽车。   冯茜茜很想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实则外甥的少年去哪儿,却又不好把人叫住,因为自从她打了冯大年一记耳光,俩人直到今天还没有过交流,如果小老虎一喊,冯大年回过头来,她是上去说话,还是不上去说话?总之如何面对这个假弟弟真外甥,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她又从冯大年身上想到昨天跟冯晓琴的对话,她问姐姐怎么想的,要不要听顾士宏的劝,主动去求顾磊回家,谁知道冯晓琴的说法是不知道。   她很方,也很慌。   冯晓琴曾多次表示房子一到手就跟顾磊离婚,现在房子到手了,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冯晓琴对此的解释是,小老虎今年9岁,就算能够拿来吸顾家的血,也只能吸9年,一旦孩子上了大学,那她的生计也就断了,算算时间的话,那时她47岁,要体力没体力,要技能没技能,要经验没经验,怎么养活自己?所以……要不再跟顾磊凑合一下?   大姐再凑合一下,那她呢?她怎么办?本以为冯晓琴买了房子,得了一二百万的大便宜后放手,她就能和姐夫双宿双栖了,姐妹俩人也算各取所需,没想到这如意算盘打不下去了。   冯茜茜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情绪,告诉大姐姐夫是自己的,他们才是天注定的一对,姐夫自己都说上一世亏欠了她,这辈子想弥补她,你凭什么霸占他,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有人爱有人喜欢的人,不是你冯晓琴的提款机。   但……她最后忍住了,因为这话说出来,必然面临一个问题,冯晓琴是识趣退出,把顾磊让给她呢,还是用小老虎做挡箭牌,劝她管住自己的想法,不要对不该动心的人动心呢?反正不管结果怎样,两个人的姐妹关系肯定走向紧张,搞不好有反目成仇的危险。   要姐姐还是要老公,这个选择题顾磊三天前就出给她了,可是……真难选啊。   “哎,你们听说没有,就是顾老师的儿子顾磊,被公司辞退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个消息是他大伯母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苏望娣?哈,她是不是很高兴?”   “那是,可开心死了,还说了一句什么,哦,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我就说吧,顾老二干了那么龌龊的事,公司领导怎么可能没有反应,肯定会想法子平息舆论,他这个工作早晚得丢。”   “他才去了几个月啊?这就被人撸了?真可怜。”   “可怜什么,顾老二什么学历,你知道吧?你知道吧?咱们万紫园小区七成以上的人都知道,把他招进证券公司?老板咋想的,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说得对,才进去两个月就潜规则了女下属,他就不是正经干事的料,那个公司的老板也算亡羊补牢了。”   “……”   小老虎本来挺急的,因为冯茜茜在凉亭旁边的宣传牌旁边停住,竖起耳朵偷听那些人的谈话,本来时间就不宽裕,这耽误得久了,上学要迟到的,不过听到后来,他也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   “小姨,爸爸是没工作了吗?”   “别听他们瞎说,哎呀,快迟到了,赶紧走。”   冯茜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脸色为之一变,知道再不加快速度,小老虎上学就迟到了,赶紧拉着他的手从印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牌后面走出来,急往南门走去。   那些八卦老太婆看到她的身影,赶紧闭上嘴巴。   这不仅仅是因为冯茜茜是顾家人,还因为张老太的死,虽说致死主因是黑将军,但谁也无法否认,冯茜茜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也算是出于一种迷信吧,她们很怕自己成为张老太第二。   她们以为冯茜茜会生气那些难听的话,其实并没有,相反,她很兴奋,为姐夫失业而兴奋,因为这样一来,冯晓琴把顾磊当提款机的想法就落空了,至于她……她并不在意姐夫被开除的事,不,应该说这是第二兴奋的,因为不去爱蒙证券上班,他就可以远离孙琦了,这大大地提升了她的安全感,再说工作的事情,姐夫可是有上一世记忆的,比普通人多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要再找一份好工作难吗?   所以……天助我也!   冯茜茜拽着小老虎一溜小跑,总算在上课铃响起前把人送进学校,之后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拨通了冯晓琴的号码。   “喂,姐,小区里正在传的消息你知道不?”   “什么消息?”   “那几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说姐夫失业了。”   “失业了?谁说的?”   “大伯母放出来的消息吧,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她。”   “……”   “姐,那你还去找他谈吗?我觉得吧,现在不趁着舆论站在你这边的时候离婚,搞不好以后他反而会拖累你跟小老虎。”   “茜茜,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劝我跟他离婚?”   “姐,我这可都是为你好。”   “我考虑考虑吧,行了,茜茜,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啪,冯晓琴把电话挂了。   冯茜茜的身子抖了一下,气得不行。   就这冯晓琴还不离?怎么想的啊?   要说姐姐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那样一个爱算计的女人,会在感情破裂,钱途渺茫的情况下为了孩子继续婚姻?如果把冯大年看做一个错误的话,已经犯过一次错的人,会在类似的问题上犯第二次?   叮叮咚……   握在掌心的手机响起。   冯茜茜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通键来放到耳边:“喂,你好,找哪位?”   “……”   “对,我是。”   “……”   听完对方的讲述,她的表情变得超级复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说得通了。   ……   另一边,林跃也在接电话,是顾士宏打来的。   “顾磊,我问你,小区里的人讲你被公司辞退了,是不是真的。”   “没错。”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   “事情……大吗?”   “你晓得伐?失业啊,那么好的工作,就这么丢了,你还说不大?”   “……”   “说吧,因为什么?孙琦?”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是。”   “哎呀,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刚跟晓琴讲好,她答应找你谈谈,扭头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她反悔怎么办?”   “放心吧,她不会反悔的。”   “不反悔?你现在没有工作了,拿什么养她和小老虎?我……我真是要被你……唉!”   从声音里也能听出老头儿对他很失望。   和老同事老哥们儿吹儿子多有能耐扭头被打脸还是次要的,对于顾士宏来讲,小老虎才是他的命根子。   “爸,我不跟你说了,我到阿姐家了。”   “清俞?你去清俞家做什么?”   “有段时间没见她了,想她了。”   顾士宏总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耐人寻味,正想再问两句,谁知道儿子啪得一声把电话挂了。   ……   咚咚咚……   林跃屈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谁啊?”   里面传来顾清俞的问话。   “我。”   “顾磊?”   咔嚓一声,门开了,看得出,顾清俞有点意外他的到来,手里还拿着没有修剪好的插花,淡黄色的花瓣跟她穿的雪纺长裙有点撞色。   “进来吧。”   顾清俞把他让到客厅的沙发上,按照以往惯例去给他拿矿泉水。   林跃瞄了一眼铺在阳台的瑜伽垫,回头说道:“我被公司辞退了。”   顾清俞挺意外的,但不是意外这件事,是意外弟弟的态度,说这句话时很平静,平静到跟讲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听说了。”   弟弟被辞退后,辛迪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她,因为种种考虑吧,她没有跟顾士宏讲这件事。   “杜总跟你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会把你辞了呢?是因为……孙琦?”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对于大公司而言,口碑和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有一点,但不多。”   林跃拉开放在身边的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阿姐,你帮我看下。”   “什么东西?氢峰药业?承销计划书?”   她接过文件,打量一眼封面,没有立即浏览里面的内容,因为担心涉及到爱蒙的商业机密。   “看吧,没事的,这是已经作废的计划书,而且我相信你的职业操守。”   听到弟弟这样讲,她定定神,翻到文件的第二页。   林跃在旁边解释道:“本来杜总把氢峰药业的CASE交到了我的手上,这是孙琦和我商量后一起起草的计划书,杜总看完后说挺好的,就这么办,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放弃了这个计划,还跟我讲有了更好的,再往后嘛,就是一脸为难地讲他有难处,为了平息员工们的怨气,希望我能主动请辞,我觉得吧,失业嘛,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孙琦在推进兰森玻璃项目的同时,连续熬了好几天夜赶工出来一份我觉得不错的计划书,就这么被毙了,很对不住她的付出,便想让你帮忙参谋参谋,看能不能把细节优化一下,最好能够挽回事态,我个人回不回去无所谓,但我希望孙琦能够越来越好,这是我欠她的。”   从逻辑上讲,这很正常,人家孙琦那么好的姑娘,愿意顶着当小三的压力嫁给他,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倍加珍惜这样的女孩子,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不想孙琦的努力付诸东流。   然而顾清俞脸上并没有露出欣慰或者满意弟弟人品的正能量表情,相反,她的脸色很差,差到了极点!   因为这份文件她好像看过。   前几天吧,施源拿着一份文件给她看,内容嘛,也是可转债的承销计划书,不过目标对象不是氢峰药业,而是另一家叫做阜安制药的公司,施源告诉她,这是爱蒙证券去年给制药公司的计划书,不过合作最终没有达成,计划书也就报废了,今天拿给她看,是想让她提供一些修改意见,方便他的学习。   阜安制药去年发债10亿的事她知道,更知道这笔买卖最终被银河证券拿下,所以根本没有多想,便结合自己的从业经验,认真仔细地给施源讲解计划书里的不足以及可以改进的细节。   她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因为觉得配不上她,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说吃软饭是施源最大的心病,能够通过自己的帮助,让老公取得事业上的成功,也算是为了两个人的小家所做的努力吧。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顾磊手里看到一份除了目标企业的名字这个最大的不同外,主要内容相似度超过90%的承销计划书。   “你是说……这个计划书是你和孙琦制定的?” ###第二千一百八十四章 少废话,离婚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林跃假模假样地道:“杜总跟我抱怨,说如果计划书不被比下去,还能用我给公司带来的巨额利润压下浮躁的人心,可惜……就算是输给辛迪也好啊,她是你的师父,也是孙琦的师父,这不丢人,偏偏是那个就知道耍花招搞歪门邪道的杰克刘,结果你也看到了,唉!我没了工作还可以再找,养活自己总不成问题的,关键是想到爸又要面对小区里那些八卦老娘们儿的议论和指点,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只是嘴上讲不是滋味,而顾清俞这个亲女儿,却是实打实地难过以及愤怒。   “你是说……杰克刘拿到了氢峰药业的项目?”   “没错。”林跃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准备点燃,不过动作一顿,看看客厅环境,又把烟插回烟盒:“唉,五十亿的项目啊……拿下这个案子,杰克刘应该能得偿所愿,成为合伙人吧。”   “顾磊,你怎么开始吸烟了?”   顾清俞记得很清楚,冯晓琴管得他很严,平时兜里就没超过一百块钱的时候,像吸烟这种费钱的坏习惯,那肯定是要明令禁止的。   “就这几天啊。”   就这几天,什么意思?还说失业无所谓?无所谓的话他会学这个?男人吸烟跟喝酒一样,要么助兴,要么浇愁,很明显,他属于后者。   “阿姐,你快给我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也算是我……没有辜负孙琦了。”   “顾磊,杜总有告诉你杰克刘的计划书好在哪里吗?”   “这个他没有说,不过开会的时候我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林跃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到杰克刘站在会议室的大屏幕前面为皮特杜等人讲解计划书细则的照片递过去。   顾清俞望着PPT上的文字内容,脸色差到极致。   和经纪公司的分成模式稍有区别,但是核心要素正是她告诉施源的那些。   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她给施源东西,但为什么跑到了杰克刘手里?还直接造成了亲弟弟失业的后果。   顾清俞拿起计划书晃了晃。   “这份计划书,施源看过吗?”   林跃想了想:“应该看过吧,有天我让他把U盘里的计划书打印出来给我,结果下午孙琦那边有事,把我叫走了,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把计划书拿给我,阿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清俞:“……”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弟弟说这件事,总不能告诉他,我怀疑是你姐夫偷看了计划书,然后从我这里骗走专业意见,整理出一份新的计划书,并将其给了杰克刘,最终导致了你失业的结果。   本来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就很紧张,这事儿曝光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无法想象。   另外她还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杰克刘的计划书是施源提供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单纯报复小舅子?   叮叮……叮叮咚……   苹果手机的铃声响起。   她看了一眼茶几,发现电话是展翔打来的,要知道自从她和施源和好,展翔就没怎么联系她,来电几乎没有,最多看到她发朋友圈了过去点个赞,非常符合一个完美舔狗的人设。   不知道他今天打电话是为什么。   “我先接个电话。”   她示意林跃稍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展翔?你找我?”   “清俞,施源出事了。”   “施源出事了?”   顾清俞听说,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出什么事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现在来望星阁一趟吧。”   “望星阁?”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先挂了啊。”   咚……   通话结束。   她定定神,回忆了一下,扬声器里除了展翔的声音还传来嘈杂的人语,似乎周围有人闹事。   “展翔说施源出事了,在望星阁。”   “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林跃站起身来,把公文包往肩头一背,朝着外面走去。   顾清俞看着他的背影稍作迟疑,走到门口,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古驰包,穿好高跟鞋开门离开。   展翔没有明说施源遇到什么麻烦,这一路上,她的情绪很复杂。   十八分钟后,宝马车和大众新能源一前一后驶入万紫园小区,一进南门,远远地便看到望星阁门口围着一圈人,多数是小区里的居民,有的胳膊上还挎着菜篮子,一看就是刚刚买菜回来。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俩人才从车上下来,便听到有新来的问离开的人望星阁怎么了。   “能是什么事,史老板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史老板什么人?奸商!   这事儿整个万紫园小区的人都知道,虽然晓得他是奸商,可是走个照面又会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这在万紫园小区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问你什么事,不是问你史老板的为人。”   “自己去看。”   不知道是看见林跃和顾清俞走来,还是心情不好,那个戴着瓜皮帽穿老北京布鞋的老头儿转身走了,留下问话的红衣老太挤眉弄眼,满脸怨气。   俩人对望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以前的小区会所,现在的望星阁走。   顾清俞不明白,史老板这奸商又做什么犯众怒的事了,咋还跟施源联系在一起呢?   “我早就说过,谁相信他的话,谁要吃大亏,就那尖嘴猴腮,额头凸,嘴巴凹的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刘阿婆,既然你知道他不是好人,当初填问卷的时候为什么选了同意把会所租给他?”   “我那不是给冯晓琴面子吗?她是顾老师的儿媳妇儿,那儿媳妇儿的意思不就代表了顾老师的意思?顾老师的意思不就是业委会的意思?老师嘛,总比我们这些没读过几年书的人看得长远,谁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初说得好听,赚了钱马上建老年人活动室,我看啊,活动室是建不起来了。”   “刘阿婆,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闲云阁的两张洗脚券。”   “朱富贵,你胡说什么。”   “当初骗我们老人,现在又骗小孩子,昧着良心赚钱,坏透了哦。”   “……”   望星阁门口的居民议论纷纷,这时台阶上的红毯右边有人扬手。   “清俞,清俞。”   听声音是展翔,但是因为海拔不够,从下面斜向上看难辨人形。   不过这声“清俞”惊醒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向后打量,自觉让出一条通路。   顾清俞看到了展翔,半个多月没见,他瘦了,也不知道是苦夏所致,还是看到她跟施源和好,心情不佳吃饭少,于是人也缩水,反正6月份穿过一次的印花体恤显得宽松许多。   不过她更注意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怎么说呢,嘲笑和鄙夷居多。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不明白。   “展翔,到底怎么回事?”   “咦,顾磊,你也来了。”展翔刚要回答她的问题,看到后面跟着林跃,嘿嘿笑着打了个招呼,还亲密地挥挥手。   “展翔!”顾清俞又气又急。   “哦,是这样的,史老板被人举报了。”   顾清俞搞不懂:“有人举报史老板,跟施源有什么关系?”   “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展翔朝门口的保安一瞪眼,那两个气质胜于长相的男子松开牵着的手,放他们进入大厅。   顾清俞一眼便看到被一群孩子家长围在中间的史老板和施源,对比外面的议论,里面的质疑声更为强烈,可以说群情激奋。   “史老板,你当初说他是圣安德鲁斯大学的留学生,我们相信你,交了高额的学费,没想到大家被你骗了,他根本就不是留学生,他连大学都没有读过。”   后面有人呛声:“就是个导游。”   “我托教育局的朋友查了,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   “赔钱,赔钱。”   “骗完老人骗小孩子,王八蛋。”   “姓史的,我已经报警,你这是诈骗,我们要告你。”   “……”   史志伟满头大汗地看着下面的孩子家长,擦了一把汗说道:“各位家长,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他是真怕这些人冲上来揍他一顿。   “这不怨我啊,真不怨我,我也不知道他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圣安德鲁斯大学的留学生身份也是伪造的,我也是受骗者。”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凄凉,就差在脑门上贴一个“受害者”标签了。   施源一直站在后面,本来他对没有教师资格证就辅导小朋友的工作挺内疚的,不过当初说好的,这件事由史老板搞定,他怎么都没想到,史老板所谓的搞定,就是在出事后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施源急了,涨红了脸争辩道:“史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明明知道我没留过学,也没教师资格证,如今出事了,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这太过分了。”   “施源,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我一个生意人,会明知道你没教师资格证,还把你请来我的学校当老师?更何况钱一点没少花。”史老板怕大家不信,冲孩子家长说道:“我可以给你们看合同的。”   好了,施源百口莫辩。   因为史志伟的逻辑清晰且强,而他确实一直在教小朋友英语,之前别人夸他是留学生也没有出面澄清。   “我……我没有……你们别……别听他胡说,是他……是这个人……为了钱不择手段欺骗大家。”   施源的脸红得像猴屁股,话都说不利索了。   “哟,狗咬狗啊,这戏可真精彩。”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围观的小孩儿家长回头一看,好几个人认出了林跃的身份。   顾家老二,这可是小区里最能作的主儿。   同样的,他们也看到了跟他一起过来的顾清俞。   人群两分,视线穿越过道,四目相接。   施源的脸由红转青,又变得惨白,跟开了染色铺一样。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丑陋的一幕会被他的妻子看到。   顾清俞是什么人?看起来对他很有耐心,也很理解,实际上她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她一年挣那么多钱,老公却为了仨瓜俩枣去骗小孩子,这事儿传到金融圈的朋友和同事耳朵里,她脸上能好看才怪。   施源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最烦别人说他是小白脸,吃软饭,拼了命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她差,更想要在她面前争口气,就算不能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气概,那也要做到地位上的平等,现在尴尬的场景,让她看到最卑劣的一面,那真是……   他控制不住情绪,转身要走,却被一名小孩儿家长拽住,因为力气用的大了点,衬衣都给扯变形了,看起来无比狼狈。   “你不能走,事情没说清楚,想跑吗?”   施源更难受了,低着头不敢看顾清俞。   史老板也发现顾清俞姐弟来了,拼命地朝展翔打眼色,质问他怎么把他们招来了,然而翔哥跟没看到一样。   “施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清俞忍着愤怒和尴尬问道:“大家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我……”他能怎么回答,说假的吗?谁信!   “我明白了,为了凑够还我那50万的钱,你明知道史老板是在骗这些家长,还要助纣为虐是吗?”   “我……”   “施源,你太让我失望了。”   “清俞,我真的……都是史老板……”施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并不知道,顾清俞所谓的失望,并不单单指伪造资历骗小孩子家长报班这件事。   “你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中介说过的话,讲施源已经跟人假结婚过很多次,以前他能为了钱钻法律的空子,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儿子这么做,都是被你逼的。”   一道声音打破夫妻间的对峙,俩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头蓬松小卷的华永瑜和施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妈,你们怎么来了?”施源最怕这件事给父母知道了,丢脸不说,万一刺激到有躁郁症的母亲可怎么办?   “我告诉他们的。”说话的是林跃:“盛会难逢,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的。”   顾清俞拉了他一把,不及怪罪弟弟多事,望华永瑜说道:“我怎么逼他了?”   她想不明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一直的想法就是夫妻之间没必要分那么清楚,是施源执意要还她那50万,到头来却成了她逼他?还讲不讲道理了?   华永瑜不顾施安的脸色,咄咄逼人道:“顾清俞,你做的那些事看似大方,不就是为了让我儿子觉得欠你的吗?然后你就可以随便摆布他的人生了。”   顾清俞感觉整个人要疯掉了,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老女人的脑回路,居然认为她看上施源,甘愿给他花钱花时间花精力是为了找一个可以随便摆布的男宠?什么人啊,简直不可理喻。   “阿姐,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反派吗?”   弟弟的话让她幡然醒悟。   在施家人眼里,她就是语文课本里那个说“嗟,来食”的人。   “顾磊!”   这时门口骚动又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过去。   顾清俞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孙琦?你怎么来了?”   问完这句话她的脸色又是一变,因为不只孙琦来了,顾士宏也来了,还带着背着书包的小老虎,想来应该是去接孙子放学,看到望星阁门口围着很多人,于是过来这边查看。   “爸……”   从老头儿的表情来看,可知他已经听说施源骗小孩子的事。   一位口碑极好的中学老师,女婿居然做出这种骗小孩儿钱的行为,那他的脸色能好看?   不过其他人的关注点不是顾士宏和顾清俞,是孙琦。   “她就是那个孙琦?顾磊的出轨对象?”   “应该是吧。”   “确实很漂亮,比冯晓琴好看多了。”   “也年轻多了。”   “……” ###第二千一百八十五章 先把小舅子送进去   孙琦穿着一件米色长裙,左边是无肩设计,于是香肩半裸,柔嫩的皮肤很扎眼,又因为她个子很高,将近1米8,五官很有立体感,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以为是哪里的模特来到这边。   冯晓琴跟她一比,那简直就是村舍里的家鸡和高傲的白鹤,也难怪顾磊会婚内出轨,只要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没有想法。   顾士宏看看到场后就去跟儿子说悄悄话的孙琦,皱了皱眉,有点后悔把小老虎带过来,但要说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又不放心。   “史老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史志伟原本是想趁乱溜的,经过上次冯晓琴被丢菜叶和鸡蛋的事件后,他特意开了一个后门,准备等小孩儿家长冲施源发完怒火,他再回来收拾残局,谁知道顾士宏的一句话又让他成为众人焦点,没法开溜了。   “顾老师,我被你女婿害了呀,他没有教师资格证,还伪造学历,骗我给他开高工资,顾老师,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这个机会的,你看……闹成这个样子,我的招牌砸了,以后生意还怎么做啊。”   得,他成受害者了。   施源恨得牙痒痒,这下算是知道史老板为什么给他开高工资了,除了说服他知法违法,还有一个好处,不出事,他就是比留学生更稳定,更有耐心,口语水平更高的施老师,出了事一亮合同,挨骂的对象就成了他。   华永瑜听完不干了。   “没教师资格证怎么了?我儿子可是一直为国际旅行社带团,平时还给大学老师翻译论文,教这些小孩子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听听这话,再看看她的眼神。   感情小孩子有这样的老师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在场家长怒目而视,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对面戴副眼睛,面相清高的中年女子,施源是教的不错,但问题的关键是大家被望星阁的宣传口号骗了,教师资格证不代表个人能力,但是它代表行业规则,你不按规矩出牌,那别人就有理由要求退款并赔偿损失。   施安急得团团转,他是不愿意华永瑜来的,因为你不知道她一张嘴会说出哪些得罪人的话,但电话是顾磊打的,华永瑜接的,不让来不干,他拗不过,只能拦了辆车,带着老婆一起过来。   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老婆一张嘴激怒儿媳妇,二张嘴惹烦维权家长,可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华永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一脸骄傲说道:“我儿子现在是爱蒙证券的高级分析师,月收入三四万,他有必要骗你们吗?你们去YP区河涧路打听打听,我儿子施源,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   在她看来施源是最棒的。   顾清俞能有现在的成就只因为有个上海户口,顾家条件比施家好单纯是赌对了……准确地说,所有新上海人都属于运气好的暴发户,她打心底是瞧不起的。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在空旷的大厅不断回响,悦耳,更刺耳。   大家循声看去,见鼓掌的人是顾磊。   “你儿子‘好’啊,真‘好’啊。”林跃走到华永瑜面前:“我前脚离职,后脚他就从分析员升到了高级分析员,你以为他是凭才华拥有的这一切对吗?可笑……”   他瞄了顾清俞一眼继续说道:“其实早在知道他曾多次用假结婚的方式帮助别人获得买房名额,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为了金钱可以不择手段的小人,可惜阿姐被鬼迷了心窍,执意要嫁给这种人。”   “你住嘴!”华永瑜指着他说道:“你这个无耻败类,你就是见不得施源好。”   “我无耻?呵……”   林跃朝大厅的服务台瞄了一眼,先前走过去的孙琦冲他比个“OK”的手势,他对她点点头。   呲……   这时放在大厅角落的扬声器发出一道低沉异响,然后是两个人的对话。   “来,干杯。”   “干杯。”   男人喝酒的声音。   筷子夹菜然后咀嚼的声音。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我查到施源很缺钱,小额贷款公司的人扬言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凑够50万,就去收他们家的房子,施源拿不出这些钱,急需救助,只能同意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   “嗝……”   打酒嗝的声音。   “上次装窃听器被他识破了,这一次呢,我就怂恿施源去拿氢峰药业的计划书,然后给他老婆过目,让她老婆帮忙修改,由我提交给杜总,顾清俞的实力你是知道的,要把孙琦比下去分分钟的事,本来公司同事对他泡孙琦的怨气就很大,杜总有心袒护也没有用,所以他只能被扫地出门。”   “用姐姐搞弟弟,你可真阴险,顾磊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最疼爱他的姐姐在背后使了这么大的绊子。”   “我这是在为你报仇好不好,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那……夸你聪明?”   “这还差不多。”   “来,喝酒,我干了。”   “干。”   对话至此中止。   小孩子的家长们面面相觑,大部分没有听懂,只有少部分了解顾家的烂事的,目光在顾清俞、林跃、施源三个人身上来回游移,认真梳理对话内容。   施源的脸色超级难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堪称天衣无缝的方案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布出来。   顾士宏带着一丝迷茫喃喃自语道:“这是……这是顾昕的声音吧?”   林跃冷冷地看着华永瑜:“你的儿子确实好,偷窃别人的方案,利用老婆对付看不顺眼的小舅子,好人,大大的好人。”   他说完伸出大拇指,对着两人比了比,又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表达鄙视。   华永瑜想要为儿子开脱,但是在看到施源的脸色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被当众打脸的感受太煎熬,盛怒之下头脑发晕,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得亏施安见机,在后面扶住了她。   林跃又走到顾清俞面前,也冲她伸出大拇指。   “顾清俞,我刚才拿着计划书去找你,让你帮忙提意见,当时就觉得你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应该是对文件内容很熟悉吧?你早就知道施源利用了你对吗?但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真相,要不是我知道杰克刘和顾昕一直有联系,留了个心眼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让孙琦在顾昕的钱夹里塞进窃听器,这件事的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对吗?我可是你的亲弟弟,为了维护他,你居然连亲弟弟都出卖,那么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没有你这个姐姐,你也没有我这个弟弟。”   “顾磊,你听我解释……”   顾清俞慌了。   知道施源在中间做了什么后,她犹豫了一道,最终选择不说,打算见了男人,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再做打算。   她失算了,谁能想到孙琦反过来利用了顾昕呢……   于是她也被施源拉下水,成了为混蛋丈夫出卖弟弟的恶女人。   林跃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孙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跟在后面离开望星阁。   “清俞,你弟弟失业的事,真是你干的?”   顾士宏的表情还算平静,但是作为女儿,她知道父亲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爸,我也是被施源骗了。”   老头儿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她:“你选得好老公。”   “走,小老虎,回家。”   顾士宏拉着孙子的手,无视围观人群的议论往外走。   展翔搔了搔头皮,想要替女神解释,被老头子一瞪眼,又给唬了回去,脸蛋苦的像一枚倭瓜。   顾清俞看看忙着照顾华永瑜的施源,一脸铁青,自从俩人结婚以来,哪怕上次在雍福会吃饭,华永瑜搞得大家一肚子气,她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望。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前面一个年龄在四十多岁,下巴比较尖,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十分清晰,看起来比较不好说话,后面那个二十多岁,眉宇间透着几分青涩,从警衔来看应该是才从警察学院毕业,加入警队不久的新人。   警察的后面跟着好多突破保安封锁线进来看热闹的小区居民。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一个打过报警电话的小孩子家长指着史志伟和施源说道:“快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就是他们诈骗我们的钱财。”   望星阁的学前教育英语班是按季度收费的,每月1500,一个学生家长交4500,全班三十多个同学,将近15万,如果算做诈骗数额的话,量刑是三年起步,十年封顶。   史老板急得直摆手:“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警察同志你听我讲,我也是被这个施源骗了……我退钱,退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你们。”   这话把两名警察说懵了。   “慢慢说,这里……出什么事了?”   警察懵,小孩子的家长们更懵。   有人试探着问:“警察同志,你们不是接到报案,过来调解望星阁虚假宣传,聘用没有教师资格证的人开设英语辅导班的纠纷吗?”   中年警察说道:“我们是半淞园派出所的,这里的事不归我们管。”   “啊?那你们来这儿是……”   “如果你们已经报警,再耐心等一会儿吧,前面堵得很厉害。”中年警察解释一句,望年轻警察旁边的少年说道:“哪儿呢?”   对于非辖区,如果说是救个人啊,抓到贼了,扫个黄什么的,好办,像学生家长和教育机构的商业纠纷这类事件,那肯定是能躲就躲,能绕便绕。   “在这里。”   少年低着头往楼上走去。   顾清俞仔细一瞧,打了个愣,带两名警察往楼上走的少年不是冯晓琴的弟弟冯大年吗?   瞧这样子,他是被警察抓了啊。   他犯什么事了?   顾清俞看看施源,知道这么多家长在,一时半会儿走不掉,自己也没机会跟他讲话,便带着好奇跟随警察上楼。   “清俞,等等我。”   一并跟上的还有展翔。   新人警察看了身后一眼,见师父没有说话,也就放任他们跟在后面。   上至二楼,走到廊道最里面朝西的房门前,冯大年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站着。   “你住这儿?”   中年警察问了一句。   他不说。   “我警告你,好好回答问题!”   冯大年丧里丧气回了个“是”。   “开门!”   他掏了掏裤兜,拿出钥匙捅入锁眼,推开房门走进去。   顾清俞和展翔也跟着走进房间。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旁边是那种带拉链的组装衣柜,靠近北窗的地方还有一张崭新的办公桌。   床和衣柜都是冯晓琴给买的,只有办公桌是史志伟装修完望星阁后不满意经理室的布置,重新订做了一套桌椅,就把替换下来的给了他。令顾清俞和展翔意外的是,办公桌上一团乱,有美工刀,钳子,剪刀,涂色笔,砂纸什么的,还有一个个半成品高达手办,这丢着一条胳膊,那躺着一只脚,而对面的窗台上是一字排开的成品,下面还贴了标签,什么独角兽改,报丧女妖改,命运高达改,自由女神异形,VF-1变形战斗机……   这时新人警察从办公桌左侧的柜子里拎出一个黑色编织袋递到中年警察面前:“师父,你看。”   中年警察点点头:“都带回去吧。”   新人警察去拿放在窗户上的成品模型。   “别动我的东西!”冯大年急了,一脸狰狞冲过去,中年警察见状把他往后一拉,锁住胳膊按倒在单人床上。   “老实点,别逼我给你戴手铐。”   呼哧……   呼哧……   冯大年一脸不服,眼睛里满是桀骜。   “王八蛋,敢动我的模型,我弄死你们。”   展翔在门口对他狂使眼色,想让他闭嘴,敢威胁警察,不知道说他年轻好呢,还是活腻了。   顾清俞看看毫不爱惜模型,一个一个扔进黑色编织袋的新人警察:“警察同志,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中年警察问道:“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哦,他是我弟媳的弟弟,才来上海不久,他叫冯大年,他姐姐叫冯晓琴。”   一听俩人是亲戚关系,细节说得有鼻子有眼,中年警察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这小子做模型卖,还跟一家叫洋洋动漫的主销盗版模型的工作室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今天接到版权方举报,我所民警将正在交易的他们抓了个现行,眼下带他回住所收缴赃物。”   冯大年犯法了?   顾清俞很头疼。   丈夫施源被举报,弟媳的弟弟也被举报,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父,东西都收起来了。”新人警察提了提一左一右两个编织袋,都挺鼓的,看起来东西不少。   中年警察把冯大年从床上拽起来,押着人往外走。   “既然你跟他的家人认识,我就不打电话了,你给通知一声吧。”   “好的,知道了。”   顾清俞点点头,目送两名警察离开。   展翔理了理额头的卷发,感叹道:“冯晓琴对这个弟弟可是宝贝的很,这事儿给她知道了,还不急死啊。”   说完眼见女神不搭理他,快步离开房间,赶紧身后尾随。   俩人来到楼下的时候,龙柏派出所的人也到了,听完孩子家长们的阐述,把史志伟和施源带去派出所处理。   顾清俞跟着开车前往派出所,但她没有让展翔跟随,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接近傍晚,才看到施源独自走出来——华永瑜被气晕,施安去医院守候了,最后还是她这个妻子给办的保释。   两人照面,顾清俞没有问警察的处理结果,提着古驰包望施源说道:“离婚吧。”   说完连回复的机会也不给,转身走向大众车停泊的位置,进入驾驶室开车离开,眼神冷漠的像一个路人。 ###第二千一百八十六章 再把姐夫送进去   施源呆站在那里,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打开电话簿,手指在顾清俞的号码上面停顿片刻,最终选择放弃。   打通了又能说什么呢?   解释骗小孩子的事不是他的主意,是史老板的主意?   可他明知道望星阁的早教业务涉嫌虚假宣传还一声不吭,助纣为虐,说是为了钱不择手段有错吗?   更何况他也知道,这不是顾清俞要跟他离婚的主要原因,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他跟杰克刘做的龌龊事。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考,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辛迪打来的。   顾磊离职后,辛迪把他要到了她的小组,原因嘛,用她的说法是顾清俞是她徒弟,既然顾磊离职了,小组也解散了,那看在顾清俞的面子上,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喂,卢总。”   “施源,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施源看看天色:“现在吗?”   “对。”   “卢总,我母亲住院了,我得尽快赶去医院,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公司。”   “这是杜总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叮……   那边挂了,通话结束。   施源皱着眉头思考一阵,没有去公司,拦下一辆车赶往医院探望父亲。   到了目的地后,来到病房外面,施安告诉他医生刚刚给华永瑜打了安定,现在人已经睡下。   施安又问警察的处理结果,施源不知道史老板怎么和那些小孩子的家长承诺的,反正他被罚了2000块,又挨了近2个小时的批评教育。   当然,警察对他的处理结果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件事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完了。   之后他把施安劝回家,自己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等候,8点多的时候,辛迪又打来电话,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施源,杜总已经决定开除你和杰克刘。”   施源没想到事情发酵得如此迅速,由此可见皮特杜有多愤怒。   “卢总,我知道了。”   早在听到顾昕和杰克刘的对话时,他就知道会面临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   “施源,唉……这么说吧,我希望你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他都被公司开除了,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   “嗯……”辛迪沉吟片刻说道:“公司很可能起诉你们。”   “起诉我们?为什么?”   施源想不明白,要起诉也是顾磊起诉他们,公司起哪门子的诉?   辛迪说道:“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氢峰药业的沈总耳朵里,他认为我们公司的内部管理很混乱,在可转债的承销项目上很可能对氢峰药业造成损失,所以已经让法务部的人提出交涉,要求废止协议。你知道的,杜总本来就对杰克刘借题发挥挤走顾磊心存不满,如今50亿的大单就这么丢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施源一脸懵逼,他没有想到事情恶化到这步田地,完全超出了杰克刘对风险的预期。   本来肉烂在锅里,公司方面没理由起诉他,现而今到嘴的肥肉丢了,那肯定有人要为损失担责,毕竟皮特杜上面还有董事会呢。   “卢总,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施源,我认为你跟杰克刘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要么求顾磊回爱蒙,杜总兴许能够网开一面,二,要么静候开庭,同时摆平顾清俞,只要她不出庭作证,就很难认定你们有窃取商业机密的行为。要我看,你跟清俞是夫妻,好言相求的话,她应该不会坐视你被判刑。”   “我……”   施源满脸苦涩,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挂了电话。   他能怎么办?告诉辛迪顾清俞对他彻底死心,已经提出离婚了吗?   一边是算计自己的人渣前夫,一边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弟弟,她会怎么做?去弟弟那求原谅的时候如果对方要求她出庭作证,她能拒绝吗?   婚姻一场落得个反目成仇的结果!   他抹了一把脸,看着病房门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翻过来一看,是杰克刘打过来的。   “施源,赶紧把我哥转给你的那50万转回我的卡上。”   “为什么?”   “辛迪跟你说了吧?”   “对。”   “既然你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我担心我哥借给你周转的50万能不能按期归还不是很正常的吗?”   报酬成了借款?   施源大怒,那明明是杰克刘拿来收买他搞事的代价,而且这钱一到手他就转给了小额贷款公司,哪里有钱归还?就在他想要质问杰克刘的时候,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个王八蛋是要复制顾昕给孙琦的包装窃听器一事败露后的操作,那50万被认定为收买他窃取机密的款项,还是被认定为朋友间的出借行为,性质是不一样的。   “短时间内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施源,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明白不还钱的后果,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填上这个窟窿。”   “杰克刘……”   咚……   电话挂了。   如果这钱不还,一旦法院认定他窃取公司商业机密罪名成立,必然会影响情节严重与否的判断,还,能够减轻处罚,不还,那就加重处罚,而杰克刘那边……   他又没有把杰克刘怂恿他窃取计划书给顾清俞修改,让顾家人狗咬狗的对话录下来,孙琦透露的录音又不能拿到法庭上做证据,所以俩人是什么关系,还不是任由杰克刘编?比如他是为了报复小舅子在工作上的刁难,把这份老婆修改过的计划书当做投名状,以求刘总监帮忙报仇雪恨,借机挤走小舅子。   施源扬了扬手,几次想把手机投向对面的墙壁泄愤,但是都忍住了。   当老师辅导小孩子英语被史老板出卖,和杰克刘合作,现在东窗事发又被反咬一口,他现在深刻地领悟了“与虎谋皮”这个词的含义。   嚓,嚓,嚓,嚓……   他用力擓着头皮,头皮屑落了一地。   本来华永瑜就清高,就傲慢,就有躁郁症,一直以他为自豪,他要是因为这件事进去了,就华永瑜的精神状态,能承受住这份打击吗?   ……   大约在同一时间。   顾宅主卧。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坐在伸手就能够到手机的地方的冯晓琴顿时惊醒,抓起手机,放到耳边。   “喂,展翔……”   说完话她才意识到没有按接通键,又哆哆嗦嗦地把屏幕中间的绿色气泡往上一划,重新放到耳边。   “怎么样了?大年他……怎么样了?”   下午的时候,顾清俞给她打来电话,讲冯大年被派出所的人抓了,她当时不在小区,没有听说望星阁的事,将信将疑地给半淞园派出所打电话,得到值班民警的答复后,一下子慌了。   别人都以为冯大年是她的弟弟,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亲儿子。   她急得房子的事也不办了,打车去往派出所,结果警察实际内容没讲,就说还在调查中,让她回家静候消息。   她是回家了,静候做不到啊,给史志伟打电话,毕竟儿子是在他的望星阁居住,出了事,他得帮忙啊,没想到史老板也被弄进了派出所,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管她的破事。   于是她又给展翔打电话,求他找熟人打听情况。   “晓琴,大年的情况我找熟人打听了,根据现在的调查结果,那个动漫工作室卖盗版模型多年,涉案金额高达几千万,大年确实才来上海不久,但是这孩子……挺高产的,靠着卖这些模型,赚了有两三万块钱了。”   一听这话,冯晓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些天冯大年无论怎么劝就是拒绝上学,还说什么不上学他也能挣大钱,让父母过上好生活的豪言壮志。   现在想想,难怪他敢这么讲,还买了耐克包,阿迪达斯三叶草的运动鞋,手机也从一千出头的OPPO厂妹机换成了新款苹果,原来是凭自己的本事挣到钱了。   但是谁能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月,那些钱成了送他进去的导火索。   “展翔,派出所是不是搞错了,几个破模型怎么可能卖那么多钱?”   “晓琴啊,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做工好的进口模型,别说上千块,几万的都有,大年可以的,最贵的一款据说卖了两千多,是个人才。”   “展翔,你这是夸他还是骂他?”   “夸,夸,夸,夸他。”   “我问你,你能不能找熟人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这个……不能。朋友说版权方很强势,已经请了有名的律师,应该是要把这件案子办成一个典型,用来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那……那大年怎么办?会被判刑吗?”   “我那朋友说,大年的情况……如果能够积极退赃和缴纳罚款,取得受害方的原谅,应该可以从轻处罚,两个月到半年的拘役或者管制吧。”   “那……会留案底吗?”   “出售盗版商品谋利三万块,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般要判一年以上有期徒刑,这属于刑事罪,肯定是要留案底的。”   冯晓琴吞了口唾沫,觉得连口水都苦到难以下咽。   “他还是个孩子,留了案底……一辈子就毁了。”   “唉,晓琴,这是以后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先试着联系一下版权方,看看对方的态度再做决定吧。”   展翔能怎么说,只能是安慰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冯晓琴拿着电话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阵,看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老虎,走到阳台拨通冯茜茜的电话。   “茜茜,你怎么还没回来?”   “在加班。”   电话里妹妹的声音有点……怎么说呢,冷?凉?反正不像以前那么亲近。   “大年出事了。”   “大年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下午顾清俞打来电话,说大年因为卖盗版模型被警察抓了。”   “……”   此时冯茜茜正站在银行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听完冯晓琴的话想起早晨送小老虎上学时看到冯大年背着鼓鼓囊囊的耐克包离开小区的场景,原来……他是去跟下家交易了,对于“弟弟”冯大年喜欢模型的爱好,她是知道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玩意儿搞钱。   冯晓琴觉得妹妹的表现有些冷淡,不过没有多想:“茜茜,你手里能拿出多少钱来?”   “没多少钱了。”   “没多少钱是多少钱?”   “几千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大年进去了,不得筹钱救他出来吗?展翔说了,积极退赃才能够轻判。上个月你不是还说这月业绩好,能拿一万多吗?怎么就几千块?”   “我买包了。”   “买包?”   “对,就是蔻驰的包。”   “什么包啊,要几千块,你说你买这个干什么?那么贵,要几千块!”   “那是我挣的钱,我买个包慰劳下自己怎么了?”   “茜茜,你这什么态度?”   “你呢?你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是你姐,你乱花钱,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我买个包就是乱花钱,那搭在大年身上就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茜茜!都火烧眉毛了你为什么还这么任性?现在大年被警察抓了,我们做姐姐的不想办法救他出来,难道去找爸妈要钱吗?”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的意思是,你找班上的同事借一借,能凑多少是多少。”   “姐,你让我去找同事借钱?”   “对啊,怎么了?”   “你怎么自己不去借?”   啪……   嘟,嘟,嘟……   扬声器里传来急促的忙音。   冯茜茜把电话挂了,她居然把电话挂了?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情。   冯晓琴给她气得脑瓜子嗡嗡响。   她不知道妹妹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跟吃了枪药似得。   定定神,她拿起电话再打,冯茜茜干脆不接了。   想起通话最后的问句,她翻了翻脑海里的熟人,以何姐的财力,借她三五千顶天了,史老板指望不上,展翔嘛……刚才的事已经让人家欠了派出所的熟人一份人情了,现在连钱都要他出……有点张不开嘴。   张老太活着的话兴许能帮一帮她,可惜人死了。   除了他们,她能想到的只剩顾士宏了。   但是吧……   她很犹豫,想着冯茜茜回来再跟妹妹谈谈,她觉得妹妹在银行上班,凑个几万块钱不难吧。   结果等到凌晨都不见人回家,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一副不愿意帮忙,干脆避而不见的样子。   最后,她咬咬牙,决定去找顾士宏借钱,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去见顾磊,哪怕服个软,只要把人接回家,冯大年的事老头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   秋老虎不再。   清晨,微风送来一丝寒意。   冯茜茜把身子缩了缩,头埋进带着姐夫味道的被子里。   就是这个味道,好闻到让她欲罢不能,恨不能把它们装进瓶子里,贴身收藏,时刻相伴。   如果不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女人应该矜持,应该自重,她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秒钟都跟他腻在一起。   不过很快地,随风而至的一丝烟味刺入鼻腔,驱散了朦胧的睡意,她缓缓睁眼,出现在对面的是一道有些模糊的人影,宽厚的背,她深刻体会过爆发力的小腿肌肉,还有摸起来硬邦邦的肱二头肌,这一切都很熟悉,而烟味儿来自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黄金叶的天叶,挺贵的,想想以前在便利蜂做收银员的时候,很少有人买它。   没错,她昨夜没回家是来找姐夫滚床单了,她发现这跟闻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会上瘾。   “开什么玩笑?道歉?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姐夫?呵,我承认过你和她的关系吗?别套近乎了,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阿姐还会跟你凑合吗?虽然她对你挺恋爱脑的,但是我很清楚,你的作为已经把她年少时对你的好感和憧憬破坏殆尽,你们两个……离婚近在咫尺。”   “被逼无奈?等你进去了,可以去问问周围的狱友,几人不是生活所迫?几人不是走投无路?” ###第二千一百八十七章 姐妹反目   姐夫是在跟谁打电话?   冯茜茜揉了揉眼睛,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清醒,仔细倾听对话。   “我早就说过,你的婚姻观有问题,我还说过,只要你妈活着,你就别想有正常的生活,你跟我姐结婚就是耽误彼此人生,可惜你们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那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   “求我?施源,打电话求饶,你的诚意还真是够足呢。”   “……”   “呵,我姐以前把你想得太美好,经过这件事,只要我不认她,我爸肯定伤心难过,那你觉得,这时候我告诉她,要么出庭作证,换来家庭完整,父慈子孝,姐弟和睦,要么从此断绝关系和一切来往,她会怎么选择?”   “……”   “我卑鄙?施源,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   “……”   “没错,我就是要送你去蹲监狱,我真想看看华永瑜在听到法官宣判时的表情,她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法院大门。”   “……”   “你妈的半条命是我姐救的,但是我没看到你们家人有哪怕一点感恩的情绪,她的好意到了你这儿都变成了压力,到了你妈那里是更是成了羞辱,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半条命收回来有问题吗?”   “……”   “多说无益。”   林跃的手落下,手机往靠近阳台的椅子一丢,仰头吸了口烟后转过身来。   “你醒了。”   冯茜茜枕着手臂,看着他的脸傻笑。   “瞧你这表情,我脸上有花吗?”   她跟个花痴一样点点头:“有。”   林跃笑笑,没有回应她的呓语,伸出手去,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姐夫,刚才是……你的姐夫施源吗?”   “马上就是前姐夫了。”   冯茜茜打了个愣:“阿姐真要跟他离婚啊?”   “当然。”   “为什么?”   “昨天望星阁发生的小孩儿家长维权事件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冯晓琴的关注点在冯大年身上,压根儿没有提施源的事,昨晚她下班后在外滩吹了一阵冷风就来徐家汇了,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打听白天万紫园小区发生了什么。   于是林跃把施源联合杰克刘坑害自己的事讲述一遍。   “真卑鄙。”这是冯茜茜听完整件事后的评语。   “我真没想到,看着挺白净斯文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林跃心说不斯文白净,就能干这种事了吗?也对,比如说……自己?   只能说吧,杰克刘和施源的行为太低级,同样的事情,自己做就是爱情,他们做就是阴谋。   “要么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那……姐夫,你真的要把它送进监狱吗?”   “当然不会。”   冯茜茜被他搞迷糊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一副强硬态度,誓要把施源送进监狱,怎么一转眼就改变主意了?   林跃说道:“我只是想给施家一些压力,不这么做的话,施安和华永瑜怎么会心甘情愿把房子低价卖给我呢。”   “买房子?你要买他们家的房子?为什么?”   “两个好处,第一,这样便可以把他们赶回乡下,让施源失去和阿姐再见的机会,第二,你不是一直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吗?施家在YP区弄堂的房子不算大,却也有六七十个平方,地段也还好,过几年等来拆迁,能换一套不错的新房了。”   “姐夫……你是说……你这么做……是……是为了我?”   冯茜茜一脸的难以置信,整个人惊得坐了起来,毯子滑到小腹,露出什么也没穿的上身都没感觉到冷。   林跃说道:“我想过了,如果爸知道我跟你的事后坚决反对,就算搬出万紫园小区住,也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容身之所。”   冯茜茜听完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扯开毯子,从床上直接扑到他的身上,双手搂脖。   “姐夫,我……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林跃盯视着她的脸,缓缓低头,他们的脸越来越近。   嘤咛……   嗯……   长达一分钟的亲吻过后,冯茜茜躺回床上,就在林跃准备来个晨P的时候,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皱皱眉丢到一边,继续去跟小姨子亲热,但是没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   冯茜茜嗔怪道:“谁啊,这么烦人。”   “你姐,不管她……”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机关机,丢到更远的地方,重新爬上床。   山雨霏霏,心意微微。   当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时,林跃突然把毯子一揭,挺直身子侧耳倾听窗外动静。   冯茜茜也意识到事态有变。   “顾磊。”   “顾磊!”   “顾磊,你出来,我知道你住在这里。”   “顾磊……”   没错,是大姐冯晓琴的声音。   冯晓琴在楼下?   林跃走到阳台往下看了两眼,眉头深锁,表情严肃。   “是大姐吗?”   “没错。”   冯茜茜的感觉一下子凉了,有点慌,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这里的,也有点生气,你说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真是讨厌死了。   “顾磊,你出来。”   楼下又传来一道喊叫,而对面单元楼面北的窗户人影闪动,想来是有人听到了下面的动静,到窗口查看。   冯茜茜问道:“怎么办?”   “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林跃阴着脸回到卧室,穿好衣服,推开房门走出去。   听到外面传来咔嚓脆响,冯茜茜咬了咬牙,也从床上起来,穿衣下楼。   “别叫了,叫什么叫,大早晨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另一边,伴随来自三楼的骂声,一个矿泉水瓶砸到冯晓琴跟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再不敢大声喊叫。   便在这时,单元楼的门打开,林跃阴着脸走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冯晓琴说道:“你住的房子是以前大年租的那套吧?”   “没错。”   林跃没有否认,既然冯晓琴能够找来这边,他也下楼了,那肯定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是茜茜帮你租的吧?”   “对。”   “有次大年回这边拿快递,说看到你的车就停在他曾经住过的单元楼楼下。”   “难怪你能找来这边。”   他的表情很平静,不慌不忙也没有惊讶。   冯晓琴继续说道:“爸让我来接你回家。”   “不回。”   “你说什么?”   “我说不回。”   “为什么?”   “家里住着不舒服。”   “顾磊!”冯晓琴觉得自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亲自来这儿请他回家,他居然回绝了:“你别得寸进尺,出轨的是你,不是我。”   林跃点点头:“对,出轨的是我,不是你,所以我这相当于净身出户,不是吗?”   净身出户?   有资产的人才配得上这个词。   他有什么资产?   车子是借顾清俞的钱买的,万紫园小区的大三居是顾士宏的,在爱蒙证券上了一段时间班,钱也没给她啊,还有脸讲净身出户?真是不要脸他爸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呼,呼,呼……   她连做两个深呼吸,方才压下心头气愤。   “小老虎说他想你了。”   拿顾士宏压他没效果,又来打亲情牌么。   林跃说道:“那今天中午放学我去接他吃麦当劳,你不用给他做饭了。”   “你……”冯晓琴恨得牙痒痒,大声说道:“顾磊,你有完没完,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差不多得了。”   “你给我台阶我就要下?开什么玩笑。”林跃微笑道:“要我回去也行,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离婚。”   “离婚?”冯晓琴一下子爆发了:“你做梦!我嫁进你们顾家快十年了,一把屎一把尿把小老虎拉扯大,现在嫌我老了,一句‘离婚’就想把我打发了?”   让她肺都快气炸的一幕是,对面的男人点点头,很认真,很实诚地道:“你说得没错。”   “顾磊!你做梦。”她指着林跃说道:“你想跟我离婚,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对于上面的话,当事人表情未改,跟着下楼躲在门后偷听的冯茜茜脑子嗡的一声,内心的不甘与委屈一涌而上,再想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无法控制情绪推门走出。   “姐,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冯晓琴打了个愣,没想到妹妹也在这里。   “茜茜,你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停了,她抬头看看单元楼,又把视线转到妹妹脸上,然后是面前的男人,眼神短时间内变幻许多次,五官渐渐扭曲,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们……你们……你们……”   她指着他们,手指不受控制地哆嗦,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完美地解释了这段日子以来,妹妹为什么特别关心她会不会和顾磊离婚的事。   “狗男女!”   这一声“狗男女”冲天而起,震得楼顶天台边缘几只信鸽扑棱棱飞走,四楼阳台端着杯子,拿着牙刷边刷牙便往下看的中年男子意识到落地窗晃了晃。   林跃瞄了左右一眼,微微皱眉。   冯晓琴上前去抓他的衣领,结果冯茜茜在旁边推了一把,差点把她推倒在地。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亲妹妹。   “茜茜,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我是你姐,他是你姐夫!”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冯晓琴快被她气得不能呼吸了,喘着粗气说道:“当亲姐夫的小三儿,这种龌龊事你都干得出来?爸妈知道了,一定会被你气死的。”   “我干的事再龌龊,也没有你龌龊。”   冯茜茜也豁出去了,在他看来,姐妹二人早早晚晚都有摊牌的一天,本来是想等姐姐占了大便宜,和姐夫离婚后她顺势上位正宫,不仅别人无法挑理,冯晓琴也只能生闷气,不好撒泼,毕竟那时节他们男未娶女未嫁,跟谁谈情说爱是个人自由,而且这样的结合对小老虎是很好的,冯晓琴也得到了一套房子作为补偿,如今呢,情况变了,冯晓琴刚才的话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刚才在楼上,她抱着顾磊说这辈子非他不嫁,扭头姐姐就成了幸福路上的绊脚石,那能不恼吗?   “冯晓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你根本不是顾及往日感情,更不是为了小老虎,你是为了你自己,因为睿思园小区的房子出现问题,原来的计划破产了,无法往他身上转移债务,便跑出来打感情牌,想要回到过去,装出原谅他出轨的样子再好好表现一阵,最后求顾家人看在小老虎的份上帮你填补窟窿,对吗?”   她连姐姐都不叫了,由此可见对冯晓琴有多愤怒。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晓琴刚才还表现得像个捉小三的原配,听她说完这番话,心事被人拆穿,身周气势为之一泻。   林跃假做不知,一脸错愕。   “茜茜,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冯茜茜说道:“姐夫,你知道么,爸妈根本没有卖房子,那一百万是她从小额贷款公司,以24%的年利率贷的。”   “贷的?”   林跃“又吃一惊”:“她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要把这笔债务变成夫妻共有债务,只要买了房,你跟小老虎住进去,那这套房子就是婚内财产了,过一个月两个月,她把贷款的事说出来,这笔钱你帮忙还还是不帮忙还?还的话,以后她不同意卖,就能一直住着房子,不还的话,这些钱的利息每天都在增加,有一半要算在你的头上,过个一年半载,小额贷款公司起诉你们,你爸和你姐会坐视你变成黑户,影响小老虎以后的生活和教育吗?”   林跃阴着脸问冯晓琴:“是这样吗?”   事到如今,冯晓琴真想给自己俩嘴巴,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在顾磊面前出卖自己的人会是关系最亲的妹妹,那句话怎么说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眼见冯晓琴不说话,冯茜茜继续说道:“当她知道你和孙琦的事后,打定主意离婚,但是又不舍得丢掉摇钱树,便想着利用你出轨的错误,拿到小老虎的抚养权,以后让你每个月给他们支付一笔数额可观的抚养费。她是我姐,你是我要嫁的人,我想……就算姐姐对不起你,算计了顾家很多,我们结婚后,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用心照顾爸爸和奶奶,以后再给你生一个小小老虎,总能弥补姐姐的过错吧,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出尔反尔,一次又一次地算计身边的人。”   冯晓琴一看她把自己的丑事全抖搂出来,又羞又恼又恨。   “还他是你要嫁的人,不要脸!”   冯茜茜冷笑道:“我再不要脸,有你不要脸吗?冯晓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第二千一百八十八章 我要跟冯家断绝关系   冯晓琴闻言表情一变,心想难不成……她知道了?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害怕告诉她后露出马脚,再加上冯大年因为说顾磊坏话被她打了一巴掌,还有发现这边单元楼下停着宝马车的情况,多少留了个心眼,没有坦白房子的事。   林跃又一脸“迷糊”地问:“房子?房子怎么了?”   冯茜茜说道:“昨天早晨送完小老虎,友帮的郝总给我打电话,叫我去了一趟门店。”   “友帮”二字一出,冯晓琴脸色大变。   “我不是在那里放了50万,准备吃贷款差价吗?郝总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讲公司有一笔100万的贷款可能会出问题,当他看完贷款人的信息后,发现对方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我,便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我拿起贷款合同仔细一看,没错,是她,冯晓琴。郝总告诉我,根据他们掌握的信息,她正寻求法律协助,要跟睿思园小区一套房子的房主打官司,这个房主呢,左手跟一位朋友签了二十年的租约,右手把房子卖给了她,拿到钱的第二天就带着全家去澳大利亚了,所以这些天她根本不是在搞装修的事,而是在请律师,找房主,以及和租户谈解约条件,三室的房子,地段也不错,租金一年就小十万,二十年,她怎么可能再拿出这么多钱赔给租户,所以郝总知道我们的关系后,想让我去探探姐姐的口风,问问她有什么打算,毕竟大家也是在一张饭桌上喝过酒的朋友,他平日里跟银行打交道的地方多,不想闹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冯茜茜说了很多,句句都在戳冯晓琴的肺管子上。   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她的脑海只剩两个字——后悔。   想当初去睿思园小区看房子,一共去了三次,第一次是自己去的,看中了户型,第二次是和冯茜茜去的,在周围逛了逛,以确定有什么配套设施,而第三次去,才是跟中介谈价的,让中介先跟房东嗑一嗑,看看总价还能降一下不,之后,她再跟房东见面谈,多少再争取点优惠。   跟第二次去不一样,第三次去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中介带着她看完房子,出来小区就骑电瓶车走了,她呢……正要去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等车,谁想睿思园小区的保安拦住了她,问她想不想要房东的联系方式。   如果她想要的话,拿200块。   冯晓琴是谁,一个阿迪达斯书包都不舍得给二儿子买的人;顾清俞过生日,用假标糊弄的人,那肯定不能错过这样的好事,毕竟直接和房东联系可以省一笔中介费,在上海这种地方,一套房子动辄四五百万,中介拿三个点儿就是十几万,和房东直接交易,最少也能省下十万块的。   她给了保安200块,又聊了聊,对方说中介带人看房是要给保安缴费的,一次五十一百不等,或者包月,但是这部分钱最后进了保安经理的腰包,他们这些出力最多的小兵一个子儿都分不到,反正他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那当然是奔着特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在走前能多捞一点儿是一点儿的。   在这之后,她就跟房东联系上,办完贷款过完户一算,比找中介节约了八万,她很开心,认为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砸自己脑门上了,然而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太久,也就半个多月吧,她就傻了,因为拿着合同进房装修的工人给她打电话,讲有人不让干活儿,还把他们赶了出去。   她到场一看,对方拿出了和原房主的抵债租约,租期整整二十年。她多少也懂点法律,知道买卖不破租赁的规矩,便赶紧打电话联系房东,结果系统提示房东的号码停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在跟租客谈崩以后,她去找律师咨询,对方动用关系查了一下,发现原房主一家早就移民海外了,这种情况别说联系不上,就算电话打通了,对方十有八九也不会回国处理这件事。   事到如今,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图省钱没有找中介,不说找中介能不能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吧,起码在出现问题后,还可以把中介告上法庭。   而林跃听完冯茜茜的话,“思考”一阵,懂了:“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喊我回家,咬死不离婚是为了拖顾家下水?”   “没错。”时至今日,冯茜茜一点面子都不给姐姐留:“事后我打电话问了一个当律师的客户,他说这种情况,房子写的姐姐的名字,但是你不知道贷款的事,房子也没住过,闹上法庭的话,法官不会支持该笔债务用于夫妻生活,所以应该算做夫妻共同债务的主张。那么这笔钱,小额贷款公司只能找冯晓琴一个人讨要,这时候离婚,她拿什么还钱?如果不离婚,她在顾家住着,催债的上门闹事,甚至以小老虎的生命安全相威胁,就爸的性格,能坐视不理吗?别说一百万,就是二百万,阿姐也是能拿出来的。”   她已经开始管顾士宏叫爸,管顾清俞叫阿姐了。   放在以前,冯晓琴一定会骂她不要脸,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全对,她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算计的。   林跃摇了摇头:“怪不得你会硬着头皮来找我,冯晓琴,你可真能算计。”   冯晓琴没有说话,沉默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望妹妹说道:“怪不得昨天让你帮忙筹钱,你跟吃了枪药一样,原来你是害怕小额贷款公司掌握了我跟你的关系,把你用来放贷赚息差的50万扣下来弥补损失对不对?”   冯茜茜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也并不否认:“没错,凭什么我要为你填这个窟窿?贷款你还不上,还要我给大年交罚款,我不是你的提款机。”   冯晓琴怒道:“我没工作,你在银行上班,收入不错,你也是他姐,你不帮忙谁帮忙?打电话回家,要爸妈卖房子凑钱吗?”   冯茜茜突然仰起头,对着天空哼了一声,非常暴力地把冯晓琴推倒在地。   “你再推我一下试试。”   冯晓琴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推了妹妹一把:“做小三儿你还有脸了,如果爸妈知道你跟他上床了,肯定后悔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冯茜茜反应很快,在被推动的瞬间,一把揪住冯晓琴的头发。   只听啊的一声。   姐妹二人失衡倒地。   “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别打架。”   林跃赶紧上前拉架,可是他越拉,两个女人纠缠得越紧,冯晓琴没有薅到冯茜茜的头发,反而被扯着头发按弯腰。   此时已经有早起的小区居民围过来,对面单元楼的楼道窗户后面也有正在录像的手机镜头。   冯茜茜毫不在意,死死地按着冯晓琴,就跟不是姐妹,而是争男人的情敌一样。   “冯晓琴,你可真是一个贱人!总说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们这两个做姐姐的要帮他们照顾大年,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你对冯大年管得太宽,连他穿什么样的内裤,多久换一次都要指指点点,之前他偷吃老鸭煲拉裤子里了,你二话不说就去处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他是你儿子,当妈的管儿子天经地义。”   冯晓琴不肯和顾磊离婚,这是激怒她的最主要原因,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就是知道冯大年不是弟弟而是外甥后生出的被欺骗,被算计的怨恨。   “你愿意怎么管儿子那是你的事,别算计我。”   冯晓琴本来在挣扎,听到上面的话,也不挣扎了,手脚四肢,还有表情,整个人都僵住了。   冯茜茜咬牙切齿地把人一推。   冯晓琴又一次倒地,但是这回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呆呆地看着冯茜茜。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会说,爸妈也不可能说,冯大年本人不知道……村子里也没知情的,那冯茜茜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冯茜茜指着她说道:“我没你这样的姐姐,我也没算计女儿的爸妈。”   冯晓琴不在家,父母都是农民。   以前没来上海前,冯大年的功课一直是她在辅导,洗洗涮涮什么的,是她在做,好吃的好喝的也都让给弟弟,毕竟是冯家传宗接代的男丁。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父母分担责任,自己是个孝顺的女儿。   冯大年跑来上海后,姐姐没有收入,是她帮忙租房子,每天点外卖,给零花钱。   亲弟弟来了嘛,当姐姐的肯定要照顾好,直到前几天她才知道自己被骗得好惨,她跟姐夫一个出力,一个出钱,都是在给冯晓琴养儿子,这个贱人不只算计顾家人,还同父母合起伙儿来奴役亲妹妹。   冯晓琴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内心情绪来回翻滚,冯茜茜的话说明什么,说明她豁出去了,为了和顾磊双宿双栖,宁愿跟冯家断绝关系。   咔,咔……   快门声起,然后是连续的闪光。   “咦,这不是那个砸劳斯莱斯的人吗?”   “告快死老太太的也是他。”   “他不是才婚内出轨女下属吗?又干了什么缺德事给人堵这儿了?”   “那个年纪大的是他老婆,小一点那个是他小姨子。”   “亲姐妹?那她们怎么打起来了?”   “我听着好像是说妹妹做了姐夫的小三儿,姐姐找上门来,把俩人堵在单元楼里,这不上手了嘛,看这头发拽的,脖子给挠得,是真在打架啊。”   “姐妹争夫?我不是在看电视剧吧?”   “电视剧都拍不出这种情节好么,姐妹反目,顶多以后互不理睬,这都动手了。”   “你们来得晚,没听全,主要是这当姐姐的太能算计,我要有这种姐姐,早就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啧啧啧,小姨子啊。”   “又一家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牛掰!”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林跃皱着眉头去拉冯茜茜:“行了,别管她了。”   “我不走,我就不走。”她也豁出去了:“我就是让他们看看,我冯茜茜这辈子非你不嫁,姐夫又怎么样,我没她这样的姐姐。”   “他们已经知道了。”林跃指指那些录像的看客:“再纠缠下去,被你单位上的人知道了不好。”   “不好就不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工作我可以不要。”   “茜茜,我爸那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过犹不及,先走吧。”   想到顾士宏的为人……待人和蔼可亲,可是迂腐啊。   冯茜茜妥协了,没再反抗,被他拉着走到宝马车边,两人坐进去,车子迅速倒出泊位,驶向小区出口。   过了好一阵子,冯晓琴才从地上爬起来,推开试图问她要不要帮忙的好心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在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亲妹妹跟老公上床了,而且不惜为了他跟她反目成仇。   冯大年是她的私生子的事情也曝光了,为此冯茜茜连一起隐瞒的父母都记恨上,已经处于和冯家断绝关系的边缘。   还有房子的事,顾磊知道了实情,离婚的心思必然加重,基本上已无可挽回,面对小额贷款公司的催债,顾士宏和顾清俞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对她?小老虎这张王牌还有用吗?   还有冯大年,不能积极退赃并取得版权方的谅解,被重判的话会怎么样?难不成真要去求爸妈,不惜把房子卖掉筹钱?反正让她放弃和最爱的人生的儿子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乱了,本来算计好的一切……全乱了。   ……   一天后。   微博超话。   【关键词】硬刚帝/砸劳斯莱斯狂人/较真哥/婚内出轨最新视频。   醉卧沙场百战死:“卧槽,卧槽,卧槽,人才啊,居然把小姨子搞到手了,佩服,在下佩服。”   放开那个尼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露陷了吧,傻X了吧,被原配捉了吧。”   小学僧:“这家伙真厉害,单位潜规则下属,在家搞了小姨子,你就看视频里二人大打出手的画面,能让亲姐妹当众打架的主儿……请恕在下没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   奔跑的兔子:“你们谁还记得他那个堂弟的未婚妻,不知道怎么样了?”   蒙特斯佳美娜:“那个贪官的女儿?我记得几个月前有知情人爆料她调职去文化馆了。”   Cerulean:“佛祖保佑,可别遭了他的毒手。”   不爱请早说:“渣男,姐妹们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被这种货色的花言巧语骗了,那个当妹妹的居然为了一个下头蝻跟自己的亲姐姐反目成仇,真是女人里的败类。”   来瓶雪花陪你勇闯天涯:“楼上的是有多缺爱?把音量放大好好听听对话,张嘴就喷,早晨起床忘记刷牙了吧。”   国脚1574:“我就知道这哥们儿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妙人,果然没几天又整出个大新闻,我看了好几遍视频,还去小区里走了一圈,问了问亲眼目睹姐妹打架的人,好像是较真哥一直闹着跟老婆离婚,但是女方因为分不到多少财产的不甘心跟他离,考虑到较真哥的父亲和姐姐有钱,她就去借了高息贷款买房,想要钻法律的空子,用夫妻债务绑架公公和姑姑给她出钱,还跟妹妹说拿到房子就离婚,这妹妹一看挺好,她要房子,自己要男人,谁知道做姐姐的贪便宜,买了个有租约纠纷的房子,一看便宜占不到了,还要背一屁股债,那还能离婚吗?肯定要继续吸男方家庭的血了,妹妹这边呢,小算盘没有如愿,心里能好受?就把姐姐结婚前生了一个私生子隐瞒不告,和父母联手伪装成弟弟的事抖了出来,往后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   虽然和事实有出入,但是关键脉络没有问题。   来瓶雪花陪你勇闯天涯:@不爱请早说,来,说说吧,别做缩头乌龟啊。   不爱请早说:她都给夫家当了七八年保姆,还生了一个儿子,要套房子怎么了?看到没有,这就是嫁给一个没能力的男人的结果,连套房子都不舍得,不会挣钱就会算计老婆,渣男!垃圾!太下头!   蒙特斯佳美娜:@不爱请早说,【牛逼】【牛逼】【牛逼】   香格里拉:@不爱请早说,卧槽,隐瞒非婚生子都能这样洗,一个字,强。   “……”   网上又掀起一场针对顾老二的议论,可想而知万紫园小区会是什么样子,顾家人知道这件事又有什么反应。 ###第二千一百八十九章 把你家一窝端了   朵朵去维也纳音乐学院上学了,高畅和顾士莲也都是内退状态,一天起来没有多少事,要么就是给女儿打电话,问那边的情况,饭菜吃不吃得惯,学习上有没有遇到难题,总之就是不放心,然后被女儿嫌弃管太多,这段日子对他们打去的电话能不接就不接。   俩人一看,那干脆少打吧,找点事儿做转移转移注意力。   顾士莲心挺好,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里养着。以前在二哥那边,她很放心,现在不放心了,因为顾磊太能折腾了,冯晓琴呢,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要说对长辈甩脸子这种事,那真是驾轻就熟,她是真的害怕老太太给那两口子气出个好歹来,这新家就两个卧室,要是有三个卧室,她指定邀请二哥来住几天,让那两个人闹去。   “妈睡下了?”   “还没有,刚刚吃过药,在给朵朵发语音呢。”   顾士莲穿着一件紫色的亮面睡衣从次卧走出来,发现电脑椅上的高畅嘴角含笑,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怎么了?笑成这样。”   “来。”   高畅示意她过来,指指面前的显示器:“你自己看吧。我是真服了咱们的大侄子了。”   顾士莲走过去,男人把头戴式耳机往她双耳一戴,按下键盘上的空格键。   屏幕中间窗口开始播放视频。   大约五分钟后,顾士莲面露茫然,任由高畅把头戴式耳机摘下来。   “怎么样,有意思吧?”   有意思?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顾磊,冯茜茜,怎么会?!”   说顾磊潜规则孙琦,已经让人很吃惊了,现在又把冯晓琴的亲妹妹办了?那可是他的小姨子。   “这不是胡来吗?他还嫌这个家不乱怎地?”   高畅微笑不语。   “你还笑!”   顾士莲气得往沙发一坐,拿出手机,几次想要拨打哥哥的电话,都被高畅拦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给二哥打电话?”   高畅说道:“打了说什么?”   她给这个问题问住了,是啊,说什么?让二哥在她面前难堪吗?   “你要非打这个电话也行,再等两天,二哥那边消停点了再打。”高畅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去给她捏肩膀:“其实,我倒觉得顾磊跟冯茜茜结婚的话比冯晓琴更好,你不常说吗,这个女人太能算计了,现在回头看看,当年她为了留在上海,把私生子当成弟弟带,摆明了就是来吸你二哥一家人的血的。”   “是,冯晓琴太能算计了,但中间不是有个小老虎吗?顾磊这么搞,孩子长大了会恨死他的。”   “二哥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被冯晓琴拿捏得死死的。”   顾士莲也知道高畅说得很有道理,但是……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跟高畅想要孩子要不到,只能去福利院抱养一个,可是看看大侄子那边,这孩子啊,某些情况下还真是一个大包袱。   高畅往后一倚,后脑勺贴着沙发靠背:“老大两口子知道前天的事情后,再看这段视频,应该乐坏了吧。”   顾士莲想起前几天顾士海过来这边看老太太时说的话,讲一家人好久没聚了,是不是找个时间聚一聚。   话说得漂亮,不过以高畅之见,一家人聚一聚是假,要看顾士宏的笑话是真,毕竟嘛,顾磊被爱蒙开除了,以后老二就不能到处显摆儿子和女儿给他长脸了。   而前天施源为钱骗人的事更是丢人,顾士宏一个口碑很好的中学老师,顾清俞一个年收入几百万的投行精英,前者的女婿后者的老公,居然为了几万块钱去骗小孩子?还有冯晓琴的弟弟冯大年,因为犯法被警察抓了,搞不好是要坐牢的,昨天又发生顾磊劈腿小姨子,姐妹争夫反目成仇的事,二哥家可以说是破事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士海和苏望娣会放弃羞辱弟弟,给儿子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能吧……   叮……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人在家庭群说话。   她低头一看,见是苏望娣发的,问最近大家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该聚一聚了。   高畅也看到了大嫂的发言,指着手机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老大两口子不会放过给老二好看的机会吧。”   顾士莲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   另一边,葛如山和邓芳也看到了姐妹争夫的视频。   “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男人的情绪很激动,因两撇剑眉显得刚毅的脸硬成一块铸铁。   邓芳说道:“我觉得他是在利用小姨子,你没看那个冯晓琴,太能算计了,俩人都这样了还不离婚,如果是咱们女儿,十个玥玥也斗不过她。我知道了,他是在以毒攻毒。”   “你就给他找理由吧!”   葛如山不断地用手指点着老婆,他就想不明白了,顾磊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上次去顾家要说法回来,邓芳对顾磊的态度就变了,不仅不劝女儿跟顾磊分手了,还听不得他讲顾磊的坏话。   “我这怎么是找理由呢。”邓芳说道:“伪造出轨的传闻都没效果,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下一剂更猛的药了。”   “那也不能去招惹小姨子吧,你没看网上的留言吗?话说得多难听,就算他成功了,女儿嫁过去能好?别人会说,这种没底线的男人都抢着要,她瞎眼了吗?”   “你担心女儿的名声?那他再不好,也比你好吧。”   葛如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因为老婆在戳他的软肋,要知道他现在还是缓刑期间,准女婿顶天就是个在感情的事情上不负责任的渣男,他呢?一个侵吞民脂民膏的贪官,相比较而言,准确实比他好很多。   “你……你……你……我……”   他扬起手来想要打人,却又迟迟不敢落下,那张结冰的脸,带火的眼神,是个人看了都觉得他很可怜。   “爸,妈,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这时卧房的门打开,葛玥懒洋洋地走出来,宽松的珊瑚绒睡衣下有一个向外凸起的包,哪怕是没有结婚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得出一个答案——她怀孕了。   “唉!”葛如山落下手臂,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面朝阳台生闷气。   现在的他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在这个家里,一说起顾磊,那边是二比一……不,应该说四比一的局面,因为葛玥不怀不要紧,这一怀就是俩。   没错,双胞胎。   关键是母女二人还挺高兴。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葛玥的话吸引了夫妻二人的注意力。   “他说快了,一个月之内,他会带我见爸和奶奶。”   这里的“爸”当然不是指葛如山,是指准公公顾士宏。   说完这句话,她还摸了摸凸起的小腹,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胚胎发育比一般女性显快,她体型又偏瘦偏小,所以早在一个月前就请了长假在家安胎。   一个月……   葛如山沉声说道:“行,我倒要看看,这一个月时间他能做些什么。”   邓芳没有搭理他,走到葛玥身边,搀着她进屋。   “医生不是说了吗?让你少走动,多休息,保持愉悦。”   “你们在外面吵得那么凶,我能愉悦得起来吗?”   “还不都是你爸,一天天瞎操心。”   葛如山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母女对话,头疼的很,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女儿还没结婚呢,她就被忽悠瘸了?   ……   傍晚时分。   万紫园小区,顾家。   顾士宏坐在沙发上,两手环胸,一脸严肃地看着茶几上的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死胖子,这是他去接小老虎时从孩子后背揭下来的,也不知道是班里哪个同学搞得恶作剧。   当然,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发生在小老虎父亲身上的事,叫人疑惑搞恶作剧的学生就单纯要捉弄他,还是听到了大人的议论,又或者看到网上的留言,带着个人情绪做出这种事情。   冯晓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声不吭地坐在茶几那边的板凳上,不过眼角的余光带着一点阴狠,嘴角的线条也足够锋利,整个人充分诠释了“刻薄”二字。   顾清俞也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睑下面的卧蚕部分有点肿,头发也没心思打理,胡乱地披散在肩头,想来是最近精神压力大昨天没有休息好。   咔……   她把门打开,看着对面带着冯茜茜一起回家的弟弟,勉强笑了笑。   “顾磊,你回来了?”   她的气势很弱,因为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弟弟道歉,就连顾士宏都生气了,把顾磊失业的责任归结到她身上,尽管她也是上当受骗的那一个,但是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跟弟弟明言,藏着掖着不说,想干什么?等施源回家后关起门来谈话,如果对方发誓以后不会再犯,那她是不是要骗弟弟一辈子?   林跃没有理睬她,当着顾士宏和冯晓琴的面,大大方方拉着冯茜茜的手走进客厅。   “说吧,半天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你们……这对狗……”   冯晓琴恨得咬牙切齿,目光死死盯着对面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她恨顾磊,恨他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她也恨冯茜茜,恨她对姐夫动心。   咳……   顾士宏咳嗽一声,把冯晓琴含在嘴边的脏字给逼回肚里。   她磨了磨牙,偏过头去。   顾士宏示意准备说话的顾清俞先别开口。   “顾磊,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再听我说一遍有什么意义?”   他不否认,也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顾士宏很头疼,事到如今也有几分明悟,怪不得最近两个月冯茜茜变勤快了,抢着干活儿,对他也表现得非常尊重,这是一早就有取代亲姐姐做他儿媳妇的想法啊。   要说这儿子也是真厉害,爱蒙证券那边有一个模特身材的大美人愿意嫁给他,家里呢,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挖了冯晓琴的墙角,把小姨子搞到手,怪不得之前顾清俞问顾磊要不要娶孙琦,得到的回答是“看吧”,原来儿子很抢手啊。   “既然这样,那我也直说了。”   顾士宏说道:“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林跃还没说话,冯茜茜先急了:“为什么?我对姐夫是真心的……不像她,一直在算计你,算计阿姐,算计姐夫,连小老虎都是她的利用对象,这样的女人,你还坚持让她做你的儿媳妇?你这是要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吗?”   “唉。”顾士宏的脸上闪过一抹苦涩,不过还是斩钉截铁地道:“我是顾磊的爸,我说不行就不行。”   冯茜茜看着连连冷笑的冯晓琴,快被气哭了,她想不明白,自己宁愿被千夫所指也要跟顾磊在一起,不在乎他失业在家,不在乎他已婚有子,不在乎放弃原来的家庭,一心做顾家的儿媳妇,怎么就比不上那个趴在顾家人身上各种算计,各种吸血的恶婆娘?   “难道名声对你就那么重要吗?甚至胜过子女的幸福?”   顾士宏的脸抽了抽,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说教,脸上有点挂不住。   关键是她讲得一点没错,整个万紫园小区,谁不知道他顾老师好名好面儿啊,就像前几天去看老太太,高畅开他的玩笑,讲他的毛病遇到神医了。   没错,遇到神医了,神医就是他的儿子。   瞧这半年多顾磊都干了什么,大闹堂弟的婚礼,状告将死老太,砸劳斯莱斯车,婚内出轨,现在又要娶自己的小姨子……那可真是,顾士宏的名字不说闻名全上海,万紫园小区附近1KM内,那绝对是人的名树的影,一提顾磊,没人不联想到他。   “茜茜,你闭嘴!”   冯晓琴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你有理对吗?别叫我的名字,我没你这样的姐姐。”冯茜茜越说越激动,因为她想不明白,冯晓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顾家的事,为什么还有脸在顾士宏面前诉苦,撺掇老头子出面拆散她跟姐夫。   “没我这样的姐姐是吗?”冯晓琴走到主卧门口,拧动门把手,将门往里面一推:“不认姐姐可以,父母你也不认吗?”   话音落下,屋里走出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穿一件青布外套,看着非常粗糙,可即便如此,也要比那双手细腻不少,他就是顾磊的岳父冯军,也是冯晓琴和冯茜茜的爸爸,一个比老婆还没主见的老农,但凡他强势一些,当年也不可能让冯晓琴把冯大年生下来。   在冯军的右前方,冯晓琴的妈妈刘桂英穿的是有斜纹的宽肩卡其外套,一股子80年代风扑面而来。   “爸,妈……”   冯茜茜气势重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没有想到冯晓琴把远在安徽老家的父母接了过来,本以为她把事情做绝,当姐姐的唯一选择就是认清事实,选择离婚,可是谁能想到,为了不离婚,冯晓琴也是够拼的。   林跃在后面扶了她一把,小声说道:“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现在就送你离开。”   刘桂英看看他,再看看二女儿,气得直拍大腿:“丢人,丢人啊。”   是,冯茜茜为了跟他在一起,整个人都豁出去了,可是做决定是一回事,见到父母又是另一回事——她能在愤恨情绪的支配下手撕冯晓琴,却不能无视双亲的意见。   “丢人?谁丢人?冯晓琴吗?还是你们?”冯茜茜心存顾忌,林跃可不会给他们面子:“冯军,刘桂英,你们还有脸来我家?”   “顾磊,怎么说话呢?”顾士宏瞪了他一眼,很明显,嫌他一点不给冯家二老留面子,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小老虎的外公外婆,就算事情闹到最后冯晓琴答应离婚,让他和冯茜茜结成夫妻,那冯军和刘桂英还是他的岳父岳母。 ###第二千一百九十章 生育的事我在行   “正常说话。”   林跃说道:“如果我知道你把他们请来家里,别说半天二十多个电话,你就算打一天一夜,我接算我输。”   一句话把老头子给顶了回去。   顾清俞头疼得很,以前弟弟多少给老头儿面子,今天是真生气了,瞧这话说的,能把人气死。   “顾磊,甭管你跟谁在一起,他们也还是你的长辈,爸也是为你着想……”   “你闭嘴。”林跃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知道什么?”   “当年我跟冯晓琴结婚前你就知道冯大年是她和那个短命鬼未婚夫的儿子对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   顾清俞的脸难看到极点:“这件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重要吗?”   “……”   “没脸回答?”   顾清俞看着一脸茫然的冯晓琴说道:“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拨通你的电话后,你说冯晓琴怀孕了,你打算跟她结婚……”   “所以为了小老虎,你决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是吗?等等,你不会觉得冯晓琴能为死去的未婚夫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以后会对我们好吧?一个在生孩子这种人生大事上听不进父母劝的女人,说明她不仅固执,还很任性,我想,在借钱买房子的事情上,你已经领教过了;把儿子伪装成弟弟甩给父母管,自己跑来上海做捞女,说明她脸皮厚,会算计,这一点,事到如今你也见识到了。那如果当年你把事情说了,我最多短痛几日,会出现当下尾大不掉的局面吗?”   顾清俞的心很堵,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弟弟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当年她还觉得冯晓琴可怜,再加上怀了小老虎,就把真相瞒了下来,谁知道最后变成新时代的农夫与蛇,凭借婚姻和孩子,冯晓琴把顾家拿捏得死死的。   林跃见她怂了,老头儿也不敢多嘴,回头望着冯军和刘桂英说道:“你们两个这次来上海,劝茜茜跟我分手是一个原因,还有第二个原因对么?”林跃瞄了一眼顾士宏:“他们两个是不是要你帮忙营救冯大年?”   “……”   顾士宏的眼角向后轻扯,没有回话。   儿子又说对了,冯军和刘桂英两口子求他帮忙捞冯大年,为此不惜给他下跪,搞得他这个人民教师,又是亲家的人在自己家跟到了别人家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这不是结婚,这是扶贫!”   林跃冷冷一笑,回望冯晓琴:“这些年来,吃饭买菜水电燃气物业费是我爸出钱,小孩子的兴趣班是当姑姑的出资,以前我的工资卡里钱一到账,便有两千五百块转到你爸的卡上,而我的零花钱一月只有二百,这两千五百块,用你的话讲是给你爸妈养老,实际上大部分都用到了冯大年身上对不对?拿我的钱养别人的孩子,能干出这种缺德事,那现在你们冯家补偿给我一个年轻漂亮乖巧听话的新媳妇儿,有问题吗?这很公平,不是么?”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伸手向下,揽住冯茜茜的腰,当着双方长辈的面亲了过去。   过有三五秒钟,他才把脸移开。   冯茜茜怔怔地看着他,脸色红润,目光流转,心里有一点害羞,还有一点尴尬,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姐夫现在行为已经上升到在长辈面前表态的程度,不再是两个人的私定终身。   啊……   啊……   啊……   凄厉的喊声打断两个人的含情脉脉。   冯晓琴满脸仇恨,控制不住情绪连连怒吼,像无数只聒噪的乌鸦在叫。   她知道她跟顾磊的感情完了,但她就是接受不了眼前一幕,任何人都行,就像知道他潜规则孙琦时无动于衷,心无波澜,唯独冯茜茜……不行。   小姨子蹬了姐姐上位正宫,放在古代或许能成佳话,放在现代那就是侮辱,何况她在冯家一直扮演的是大家长的角色,在教育妹妹和弟弟的事上,比父母付出得更多,也更用心。   以前对她言听计从,好得穿一条裙子的妹妹居然成了最嫌恶的男性的情人,她能不恨得牙痒吗?   刘桂英的反应也很大,不断地用手揉搓着胸口,一副要被气出心脏病的样子。   “你……你……你们……”   冯军指着他们两个,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二女儿二十五,不说闭月羞花倾国倾城,那也是年轻漂亮,楚楚动人,顾磊呢,三十六岁老男人,失业了,名声臭大街,还是她的姐夫,在他们看来,冯茜茜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选择这样的男人。   “接受不了是吗?”林跃揽着冯茜茜的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当年冯晓琴执意生冯大年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愤怒?”   在亲生父母面前宣告对他们的女儿的主权,顾清俞算是看出来了,弟弟这是在报复冯军和刘桂英呢,关键吧,女方本人表现得很高兴,完全无视家人的态度,这就太打脸了。   “顾磊,你来,进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   她在后面拉他的胳膊。   林跃皱皱眉,回头瞄了她一眼,面露不耐。   “一分钟,就一分钟。”   顾清俞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他。   林跃想了想,松开揽着冯茜茜的腰的手,告诉她稍等一会,跟在顾清俞身后进了左手边的次卧。   “顾磊,你知道么,其实我跟爸的观点是,如果你执意娶冯茜茜,我们不会拦你,在这一点上,经过孙琦和前天的事后,爸也想明白了,冯晓琴这个女人……确非良善之辈。”   顾清俞把门一关,走到他跟前,把老头子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跃拉过书桌前面的藤椅坐下。   顾清俞说道:“他是被冯晓琴逼迫,不得不这么做。”   “什么意思?”   “唉。”她叹了一口气,手按床头坐下,小声说道:“冯晓琴威胁爸,说如果他敢同意你们的婚事,就带着小老虎离开上海,永远不认他这个爷爷。”   林跃冷笑道:“这样正好,让她妹妹再给我生一个,不瞒你说,在生育这件事上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顾磊!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的为人,这十年来一天一天看着小老虎长大,爷孙情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   “既然他舍不得小老虎,我去起诉离婚,本来按照惯例,儿子多是判给父亲,她又欠了一屁股债,哪怕我出轨在先,法院也不会支持她获取抚养权的主张。”   “我也是这么跟她讲的。”顾清俞说道:“你猜冯晓琴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我们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惹急了她就带着小老虎跳楼,让你和爸一辈子不得安生。”   “所以,爸就这么妥协了?”   就林跃而言,这当然是无所谓的一幕,冯晓琴他不待见,对小老虎也没有多少感情,没有刚刚好,用做鬼也不放过你什么的来威胁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只能说她可真有意思。   顾士宏显然不能跟他一样,人民教师碰到农村泼妇,能HOLD住才怪。   顾清俞点点头:“今天下午,爸叫我回来商量这件事,他的意思是干脆由我们出钱,把她的贷款窟窿填上,条件是她同意离婚,不要小老虎,从今往后和顾家人再无瓜葛,我没有同意,因为就算填上贷款的窟窿,冯晓琴也一定不会放弃睿思园的房子,只要她人在上海,跟小老虎还有联系,就没有可能和顾家一刀两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冯晓琴把她的父母从高铁站接了过来,是为你跟冯茜茜的事,还有冯大年被警察抓的事。”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你想到他们的另一个目的是为救冯大年而来,爸也想到了,我一直在旁边给他递眼色,告诉他有些事情不能管,很多时候,你的好心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林跃明白她的意思,心理学上有一个统计,说你碰到困难了,打算借钱救急,那么认识的人里面谁借给你钱的概率最大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是以前借给过你钱的人。在这件事上,只要顾士宏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冯大年遇到困难,冯晓琴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一定是他。   “爸也知道不能管,可是你知道么,刘桂英直接给爸跪倒在地,你想想,就爸那个脾气……唉……”顾清俞说到这里,多少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怨怼。   林跃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冯大年明明是冯晓琴的儿子,你也看出来了吧,一个用小老虎相威胁,一个出卖尊严求助,一软一硬,一文一武,呵……”   顾清俞摇摇头:“这个冯晓琴,以前只是觉得她挺能算计的,直到今天才看清……做事太没底线了。”   “你能看清谁?说起来投行精英,实际天真的可以。”   林跃撇撇嘴,起身要走。   “顾磊……计划书的事,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当时……当时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顾清俞拉住他的手,这两天给他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她真不知道错过眼前的和解机会,下一次会等到什么时候。   “想让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是……”   “很简单,出庭作证,把施源送进监狱。”   顾清俞的眼珠晃了晃:“顾磊,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你心疼了?”   “没有。”   “那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肯定有折中之策,好歹夫妻一场,如果是我把他送进监狱……唉……”   “还是不忍心。”   林跃往前走了两步,手放到门把手时顿住脚步,回头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别说我没有给他活路,因为他,我现在失业在家,想不坐牢,那就要赔偿我的损失。两个字,房子。”   咔。   房门轻响。   他出去了。   顾清俞愣在原地,房子?   施家在YP区弄堂的老房子?   她思考一阵,眉心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事到如今,真要闹上法庭,她肯定要去作证的,不然父亲会失望,弟弟会跟她绝交。现在顾磊松口,给了施家一个破财免灾的机会,于她而言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她自觉做得仁至义尽,结果如何,就看华永瑜的选择了。   林跃从外面出来的时候,冯晓琴正在质问冯茜茜。   “你就是这么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的?”   这话把妹妹问得哑口无言。   被算计归被算计,但不可否认,她确是冯军和刘桂英养大的。   “养育之恩?”林跃走到冯茜茜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我有个提议,我搞定冯大年的事,你们对茜茜的养育之恩一笔勾销,从此谁也不欠谁,怎么样?”   “你能救大年?”冯晓琴不相信他能做到这件事。   “你们只需回答好,或者不好。”   冯晓琴和父母面面相觑,冯茜茜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给你们三天的考虑时间,想清楚给我打电话,别来烦我爸。”他伸出三根手指,又强调一句:“三天。”   说完话搂着冯茜茜走了。   冯晓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父母来了都没法改变冯茜茜要嫁顾磊的心,这个妹妹……九成九是黄了。   林跃和冯茜茜牵着手下楼,正好撞见开门往外走的郭强和任铭,俩人看他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你们……这就……”   “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可不敢。”郭强连忙摆手,说完又把门关上,夫妻二人退回客厅。   顾家乱成了一锅粥,像任铭这么八卦的女人,当然免不了议论琢磨,俩人昨晚聊了一个小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以前冯晓琴把顾磊训成狗,现在年轻漂亮的妹妹给他睡了,自己背了一屁股债,私生子更是被抓进局子,听说要判刑。   顾磊一直看不上那个叫施源的便宜姐夫,而网上爆出爱蒙证券的老总准备起诉施源,顾清俞也提出离婚的消息。   顾昕呢,和葛玥的婚礼被他搅合了,回去追的好白菜前女友给他拱了,工作也丢了。   还有史老板,望星阁被责令停业整顿3个月,张老太基本等于被狗咬死。   ……   总之跟他有过节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那在他和谁离婚,又要娶谁的问题,郭强两口子当然不敢往枪口上撞。   另一边,俩人来到楼下,坐进宝马车。   冯茜茜说道:“你真能救出冯大年?”   林跃微微一笑:“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抹笑容很……怎么说呢,与其说玩味,不如讲邪性。 ###第二千一百九十一章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三日后。   兰森玻璃总部大厦。   叮。   电梯门开启,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孙琦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的她依旧光彩照人,画着元气满满的妆,穿一套有黑色边纹的白色西装外套,烫出波浪造型,带点酒红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随着细高跟的上与下而起伏。   “周总,你看,你还亲自送我下楼,这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哎,孙琦,别这么说,多亏了你,IPO的事情才能这么顺利。”   孙琦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两手提着迪奥的经典款手袋一脸谦虚地笑了笑:“主要是兰森玻璃的资质好,我也就做了些跑腿儿的活儿。”   “太谦虚了,你这些天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周总接过前台迎宾递过来的礼品袋送给她:“你总在我面前提起顾清俞,我觉得现在的你,假以时日不会比她的成就低。”   “周总,你就别夸我了,还有这个……我不能要,公司有规章制度,不让收客户的礼物。”   “这是我去比利时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负责上市项目的公司职员人手一份,不是什么贵重礼品。”   “那就谢谢周总了。”   周总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回头电话联系。”   “好的。”   孙琦转过身去,拿着礼品袋走了,和手袋一个牌子的黑色细高跟哒哒作响,清脆的脚步声在一楼大厅不断回响,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性眼睛都看直了。   从写字楼出来,她朝右侧停车场走去,那里有她新买的奥迪A4L,准确地讲,是顾磊给她介绍的销售,今年新款时尚动感型,裸车价干到了20.9万,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不知道4S店有没有得赚。   他不只在购车这件事上处处透着怪异,包括公司的人在内,都以为兰森玻璃的上市进程如此顺利是她的功劳,只有她清楚,如果没有顾磊,计划绝不可能推进的这般迅速。直到今天她依然搞不懂,为什么中专毕业,从未涉足金融行业的小白在专业知识上比她这种名牌大学毕业,又在证券公司工作了三四年的人还要丰富扎实,但凡搞不定的程序,只要给顾磊打个电话,第二天就解决了,关键这里面有一些问题不能靠经验,只能靠关系解决,认真地想一想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令人不爽的是,问他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的,每次都被打太极糊弄过去,上床的时候逼问也没用。   这家伙……不仅能闯祸,还藏着一肚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暗暗发誓,往后的日子一定要一层一层给他把伪装剥下来,看看他的肚皮下藏了多少东西。   啾啾……   快到奥迪车停泊位置的时候,她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   大灯闪了几下,后视镜向外展开,她先打开后备箱,脱下高跟鞋,换上专门用来开车的运动鞋,这才走到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但就在她发动汽车,准备给油离开的时候,副驾驶的门开了,一个人坐进车里。   “是你?”   看清来人的脸后,孙琦偏身防备,还往后面缩了缩。   “没错,是我。”   伴随话音而至的还有浓重的酒气。   孙琦挥了挥手,试图驱散这股令人不安的味道,皱眉看着说落寞不如用“邋遢”来形容的前男友。   此时的顾昕脸皮泛红,呼吸粗重,下巴浓密的胡茬子上还沾着几滴酒水没有擦掉,透过后视镜朝车尾看,可以发现停车场的水泥柱下放着一个大绿瓶,应该是红星二锅头或者牛栏山二锅头。   “你跟踪我?”   孙琦很生气,还有点害怕。   “孙琦,我等你半天了。”顾昕把中控台拍得啪啪作响,白衬衣袖口的扣子没有系,上面不知道沾的是泥污还是菜汤,看起来脏兮兮的。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孙琦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堵她。   顾磊被公司开除后,顾昕去找她,说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和葛玥,她和顾磊……都过去了,也可以讲扯平了,从此谁也不要再责怪谁。   她说考虑考虑,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又开始大献殷勤,而她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冷淡,接受他的邀请吃饭,还一起回了趟母校,参观了上学时听讲的教室,新修的宿舍楼和体育场。   他以为阴霾很快散去,两个人的感情算是破冰重圆,然而并没有,人家不过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和杰克刘的对话录下来发给了顾磊。   是,他作为一个失业者,没有实质损失,但是杰克刘和施源却因为锋银沈总的追究丢了工作,甚至面临被公司起诉的后果,因为这件事,杰克刘找人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现在胳膊和大腿上还有被板凳抽打落下的淤青没有消呢。   身体上的伤痛还在其次,重要的是精神上的羞辱!他不能接受孙琦这么对待他。   “为什么这样对你?我上次说得清清楚楚,我已经不爱你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顾昕瞪大双眼看着她:“不爱我了,那你爱他吗?”   孙琦说道:“对,我爱他。”   “你爱他?宁愿帮他对付我?”   “是。”   她没有否认,没有犹豫,声音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你下贱!”顾昕很激动,叫声里满是不甘,身周的酒气也蓬勃而发,副驾驶门把手上挂着的车载香水味都压不下这股子臭气。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连小姨子都不放过,像这样的人渣,你说你爱他?你居然说你爱他?!”   他的手在抖,掌心的手机屏幕在抖,手机屏幕上的视频预览图也在抖。   仔细想想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悲愤,他在孙琦面前有多舔狗,孙琦在顾磊面前就有多舔狗。   孙琦:“……”   顾昕一脸激动地指着手机屏幕:“为什么不说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别告诉我你没有看过这段视频。”   她当然看过。   视频被人放到网上的第一时间,公司里那些对她有想法的男性就把链接分享到了工作群,辛迪也只是警告了几句,并没有做实质性的处罚。   顾昕说道:“说话啊,你说话啊!看到没有,他们都同居了,你还爱她?我呸!”   他的脸是红的,额头凸起的筋是青的,衬衣是白的,这其实是一个撞色的小游戏。   孙琦叹了口气:“我爱他是我的事,他爱不爱我是他的事。”   顾昕如遭重创。   三秒钟后,他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嚎起来。   啊……   啊……   啊……   直到一辆现代索8驶过,主驾驶位上的司机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车内,顾昕这才控制住情绪。   “你是在故意气我对吗?”   “随便你怎么想。”孙琦说道:“顾昕,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如果下次你再这样,我一定会报警抓你。”   顾昕咬着牙齿说道:“孙琦,你好狠的心。”   讲完打量一眼全新的奥迪车,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这车,是不是他给你买的?说,是不是?”   孙琦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顾昕见此,直接一拳砸在手套箱的挡板上,震得中控台抖了三抖。   孙琦吓得一哆嗦,想要推开驾驶室的门跑路,但又舍不得新买的奥迪车,于是急中生智,拿起手机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说道:“顾昕,你看看她是谁。”   红着双眼的男子一看手机屏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挂着“妇产科”三个字的走廊旁边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孕妇,才显怀不久,肚子不算大,不过因为体型偏瘦小的关系,在等待叫号的孕妇间很扎眼。   顾昕以为自己眼花了,晃了晃脑袋,看了又看,最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是葛玥。   葛玥她,居然怀孕了!   “认出来了对吗?”孙琦说道:“你那么喜欢解释,那解释一下吧。”   很明显,孙琦认为孩子是他的。   “怎么可能?不可能!”   顾昕瘫坐在副驾驶的沙发上,不断地吹着酒气,嘴里喃喃念叨着“不可能”。   “孙琦,我是跟她订了婚,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   “她爸看得她很严。”   “你相信我,真的,孩子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的。”   “孙琦,孙琦……”   他很激动,想要去抓孙琦的胳膊认真解释,不想扑了个空,仔细一瞧才发现前女友推开车门跑到了外面,他又下车去追,结果才着地,没等绕过车头,便被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抓住。   “别动,听见没有,老实点。”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孙琦,孙琦……”   两名保安多少练过,任由顾昕怎么挣扎,也找不到机会突破阻拦去追前女友。   而孙琦最纠结的不是要不要报警的问题,是她把葛玥的照片拿给顾昕看,会不会酿成恶果,因为她很清楚,葛玥肚子里的孩子是顾磊的——顾清俞曾打电话问她的意思,讲如果她愿意,会撮合她跟顾磊,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前些天厚着脸皮问顾清俞怎么样了,得到的回答比较含糊。   她实在想不明白,顾磊身边还有什么人比她更优秀,便留心调查,最终通过跟踪的方式发现顾磊一直同葛玥有联系,而且从体型上看,葛玥怀孕了。   所以,这就是他在她发出非常明确的信号后还犹豫不决,不跟她结婚的原因。   说起来,他的行为挺渣的,可他一早就是渣男的人设好么,这一切不都是从万紫园小区的居民传他有老婆儿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堂弟前女友开始的吗?   ……   第二天。   葛如山家。   嘭嘭嘭……   嘭嘭嘭……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   “来了。”   葛玥推开卧室的门,一边把珊瑚绒睡衣的扣子系好,趿拉着棉拖鞋走到门口,扒着猫眼看了两眼后,按着门把手往里一拉。   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出现在楼道间。   “我需要一个解释。”   看着这个差一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葛玥淡淡说道:“进来说吧。”讲完转身,走到客厅的三人沙发坐下。   顾昕忍着怒气走进客厅,看了一眼左右,没有发现葛如山和邓芳夫妇,胆子又壮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道:“葛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葛玥明知故问,说完话,也不知道是故意挑衅,还是想起医生的嘱托,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板吃掉一半叶酸胶囊,抠出一粒放进嘴里用水送服。   顾昕对她完全没有对孙琦的耐心,几乎吼着说道:“我叫你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你一直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拒绝前往,你到底想干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葛玥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啊。”   “你放屁!”顾昕激动地指着她:“这事儿你跟我都很清楚,我根本没有碰过你,我再问你一遍,孩子谁的?”   “顾磊的,双胞胎,怎么样?他还挺厉害的吧?”   她表情很平静,眼神很平静,语气也无波澜。   然而这个名字落到顾昕耳朵里,可谓是晴天霹雳。   前女友被顾磊上了。   前妻怀了顾磊的孩子。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催,更叫人愤怒的事情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游离在暴走边缘,狰狞的脸,紧张的神经,还有绷直的身体,活脱脱一只受伤的野兽。   葛玥说道:“报复你,行吗?”   听到这个答案,他懂了。   葛玥是故意不跟他离婚的,这样一来,俩人从法律上讲还是夫妻,那她在婚姻内跟顾磊上床,生子,约等于给他戴绿帽子。   本以为孙琦的事,已经是顾磊对他最大的羞辱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大雷等着他蹚。   啊……   他一脚下去,把茶几前面的板凳踹飞。   顾磊!   那个王八蛋快把他逼疯了。   “贱人!”   就在他大骂葛玥之际,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一阵冲水声,然后是向外打开的房门。   “葛玥,不是告诉你在房间好好休息吗?你这么做会把孩子吓到的,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怪不得葛如山和邓芳不在家,原来是给女儿和准女婿幽会腾出空间。   顾昕看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苦主找上门来还敢当面秀恩爱,发乌龟卡,可谓是欺人太甚。   “顾磊!”   他大吼一声,把这两天积攒的愤怒化为含恨的一拳。   啪……   一道清脆的撞击声。   拳掌相交,顾昕感觉整条手臂都废了,而对面的男人毫无所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就这点含愤量?你也太废了吧。”   林跃挑衅完松开手掌。   顾昕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变,又把另一只手挥出去。   这次林跃没有直接上手接,掌刀落下,劈在来拳虎口。   哼……   顾昕发出一声惨哼,捂住手腕,疼得弓背弯腰。   如此片刻,他看到茶几角落的果盘里放着削水果用的水果刀,咬牙去抓。   林跃突然伸脚,在下面一勾。   噗……   顾昕脸朝下撞在地面。   “虽然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危险,但是你会吓到我的孩子。”   林跃走到葛玥身边,揽着她的腰坐下,等顾昕缓过一口气,抬起鼻青脸肿的头,他拍拍沙发扶手。   “现在可以研究一下怎么羞辱你的爸妈了吗?” ###第二千一百九十二章 唯有渣男得人心   羞辱你爸妈?   自己的爸妈?   顾昕搞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顾磊,你在说什么鬼话?”   “听不懂?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顾昕觉得他很可笑,别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就算恢复到从前,也没可能配合他羞辱自己的父母。   “真不听?”   “哼。”   顾昕咬牙切齿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就差没有骂一句狗男女了。   对于葛玥,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说因为婚礼上的表现恨他,这事儿正常,可要说给他戴绿帽子报复他,十成十是干不出来的,所以不用想,肯定是顾磊的主意。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顾磊承认葛玥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孙琦那边便有得解释了,毫无疑问,于他而言是加分项,于顾磊而言是减分项——葛玥都怀孕了,那顾磊还能娶她嘛?也就是玩玩罢了,再想想另一个大怨种冯茜茜,孙琦会不会愤怒?会不会难过?只要她愤怒难过,就会记起他的好来,那距离破镜重圆也会更进一步。   别说,这个绿帽子戴的,还挺有意义的。   可怜顾昕并不知道,孙琦早就知道葛玥肚子里的孩子是顾磊的,当时拿出在妇产科走廊拍摄的照片,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担心他喝多了控制不住情绪,把新买的奥迪车给砸了。   林跃呵呵一笑,拿出手机晃了晃,当着他的面点开一段音频文件。   “文总,计划书究竟是谁泄露给你的?”   “顾昕。”   “顾昕?我们公司的那个?”   “对,听说还是我现在的单位里顾清俞顾总的堂弟,作为回报,我给了他五万块钱。虽然他说免费送,但是我这人吧,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文总,其实……他也是我堂弟。”   “什么意思?”   “我是顾清俞的弟弟,亲弟弟。”   “啊?”   “而且我还是爱蒙证券兰森玻璃项目的负责人。”   “这……那……他为什么出卖你?”   “这个属于我们的私事,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起诉顾昕盗取机密,文总能不能出庭作证。”   “这……行吧。”   “那谢谢文总了。”   “不客气。”   录音结束。   顾昕的表情很难看:“这录音,你是怎么拿到的?文总怎么会……”   他想不明白,文姝不是跟杰克刘关系不错吗,怎么会和顾磊接上头?   “怎么会出卖你?”林跃微笑说道:“多数情况下,一个人只要足够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顾昕不说话了,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跃继续说道:“虽然我不在爱蒙了,不过要告你盗窃商业机密的话,我想皮特杜还是会很配合的,刚刚好,你跟施源,一个堂弟一个姐夫,可以组团进监狱打卡了。”   “你……”   “我什么?”林跃轻轻地抚摸着葛玥的手背:“所以我现在给你出一个选择题,是配合我送你爸妈一件终身难忘的礼物,还是进去和你的姐夫……不对,是前姐夫作伴?”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哦,你们不是成双入对,你们是三人行,冯晓琴的弟弟冯大年也进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冯大年被抓的事……你干的?”   “宾果。”   顾昕快把牙齿咬碎了,五官扭曲到几乎没有人样。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别激动哦,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什么的不适合你,更重要的是你打不过我。”林跃没有理他,看了看腕表:“你有一分钟思考时间。”   “……”   50秒后,顾昕败下阵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想让我怎么做?”   林跃慢条斯理地说了一段话。   顾昕听完久久无语,但是从他紧握的双手和微微抖动的身体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不,应该说翻江倒海。   “做完这件事你就解脱了,不是么,而且大伯父和大伯母也不会怪罪你。”林跃一脸平静地道。   顾昕是假平静,他是真平静。   “哼。”   在内心衡量一番得失,顾昕冷哼一声,走了。   为了孙琦,这份羞辱,忍了!   嘭……   听着沉重的关门声,葛玥张张嘴,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就这么答应了?”   她很不理解,还以为顾磊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顾昕肯定会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才会妥协,没想到这么干脆,情绪也没有刚才进屋时激动。   林跃说道:“我早就跟你讲过,顾昕和他爸是一类人,在他眼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父母亲人什么的,都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关于这点,电视剧里其实也有表现,以前苏望娣拉着顾士海吃食堂打包回来的剩菜剩饭,将牛奶,肉饼什么留给顾昕,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供他念完大学,回头被酒后吐真言,讲很多东西有得挑,唯独父母没得挑,简而言之,嫌他父母没能耐。   葛玥说道:“也不是吧,我感觉他对孙琦就看得很重要。”   林跃说道:“如果他把孙琦看得很重要,当初也不会为了前途和你结婚了,时至今日,他之所以对孙琦念念不忘,主要是心魔作祟。”   “心魔?”葛玥听不懂。   “没错,心魔。在他看来,这倒霉的一切都是从他和孙琦分手开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其说爱她,不如讲是在和命运抗争,就像当初他被阿姐刺激,拼命学习考大学一样。”   他这么一讲,葛玥明白了。   林跃看看茶几下面放的烟灰缸,伸手拿起果盘里一拳大小的红富士苹果咬了一口,又走到阳台前面,望着右前方越去越远的背影说道:“不知道你妈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葛玥起身向前,嗔怪地看着他。   “亏你想得出来,也不知道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竟然这么听你的。”   “哪有什么迷魂汤,我是为你好啊,她也是为你好,那当然要劲儿往一处使了。”   “我一直以为你很会骗女孩子。”葛玥说道:“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万一冯茜茜和孙琦为了你做出什么傻事,我真是……唉……”   林跃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腰:“孙琦不会,茜茜嘛,你如果于心不忍,可以让她做小,反正之前有冯晓琴在,她已经习惯了二房的人设。”   “还二房?!你想什么呢,”葛玥伸出手去拧了他一把:“怪不得网上那么多人骂你渣男!”   “那你解释得一定很累吧。”林跃说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渣男得人心。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对顾昕应该会像他对孙琦一般。”   葛玥低头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没有反驳。   虽然不应该,但这就是事实,容易得到的不珍惜,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渣男!”   林跃划动手机屏幕,给葛玥看她在网上反怼骂他渣男的留言:“糯米兔是你吧?”   葛玥说道:“我骂你可以,别人不行。”   他哑然失笑。   ……   大约同一时间。   顾士莲家门口。   “不用送了,留步。”穿着一件大红色外套的邓芳面带微笑客套一句,转身走进电梯。   “慢点。”   顾士莲目送客人离开,冲高畅使个眼色,夫妻二人随手关门,回到客厅坐下。   “幸亏妈去公园遛弯了,不然知道这件事又会跟着着急。”顾士莲叹了口气,想想顾磊,摇摇头,想想顾昕,又摇摇头,这一个堂兄一个堂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高畅说道:“身为局长夫人,为了女儿的事找上门来,也难为她了。”   顾士莲听说,斜睨着自己的老公。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高畅抻了抻白衬衣的衣领,感觉有点热。   顾士莲说道:“当初顾昕婚礼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她气质不错,有官太太的样子。”   呃……   他想了想,当初确实这样讲过邓芳,没想到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拿出来说事儿。   “那是以前,现如今她可不是局长夫人了。”   顾士莲不说话,就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关注点不要放在这里好不好。”高畅很无语,女人嘛,你根本无法理解她们的脑回路,有时候啥也不做都能激怒她们,尤其是更年期的女人,相处起来那叫一个累:“这么棘手的事情,你不说考虑考虑,居然一口答应下来,我们接妈过来住的初衷是什么?还有,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去介入老大和二哥家的事,不要去介入老大和二哥家的事,你倒好,葛玥妈妈几句软话就把你搞定了。”   顾士莲说道:“你不是女人,不懂那种为人母的感受。”   高畅心说你又没生过孩子,扯什么为人母啊。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想一想,让他说出来是不敢的。   “唉。”顾士莲摆弄着手机说道:“我理解二哥的心思,这件事他想帮也帮不上忙,而且顾磊那一堆事儿还没搞定。我听说冯晓琴的父母也来上海了,就在二哥家里住着呢。”   高畅说道:“没错,冯晓琴的父母来了,冯大年不是被抓起来,要判刑嘛。不过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不会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   “感情的事吧,姐妹俩的矛盾就让她们自己解决,这父母一插手,八成不会有好结果,得不到的一方必然记恨他们一辈子。”   “你挺懂啊,要不要发挥余热,去开个情感咨询频道什么的?我看你最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视频。”   高畅在她的话里琢磨出一股子醋味。   如果说刚才是心热,那现在就是头疼了,他很想问问医生,这女人到了更年期,是不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我那是奔朵朵去的,她不是嫌我们烦吗?你说……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这……她出去才几个月?太快了吧?送她出国前不是告诉她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不要急着谈恋爱吗?”   “哦,在家里被你管着,这也不让,那也不行,现在好容易逃离你的束缚,那还不过点自己想过的生活?鸟儿翅膀硬了,总是要飞的。”   顾士莲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高畅以为她为女儿的自立伤感,从生活学习的各种管教到突然不被需要,说寂寞也好,失落也罢,总之是大多数母亲都会经历的一幕。   几个呼吸后,她忽然拿起手机,翻找电话簿。   “你干什么?这个点儿朵朵还在睡觉呢。”   高畅一边说一边伸手阻拦。   “我不给朵朵打,我给大哥和大嫂打,邓芳说的话……总要告诉他们的吧?”   从女儿的问题突然跳到苏望娣和顾士海身上,这思维太跳脱,高畅大呼吃不消:“别打,别打,别打!”   “为什么?”   “还记得前两天大嫂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   “家庭聚会啊,正好,这件事拿到饭桌上说。”   顾士莲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搞不懂这是什么骚操作。   高畅笑呵呵地道:“老大家两口子不是没安好心,要看二哥的笑话吗?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盯着老公的脸看了一阵,懂了。   前几天苏望娣在家庭群发完消息,见老太太不吭声,又给她打电话,让她去劝老太太同意。   只要老太太同意聚餐,那顾士宏这个当儿子的还能拒绝不成?吃饭的时候把话题往顾磊勾引小姨子这件事上一引,顾士宏的脸能好看吗?反正作为大嫂,人设就是有啥说啥,口不择言的农村妇女,别人能怪罪吗?   而高畅提议将计就计,怕是要用邓芳的话反击老大两口子,只要他们好心劝说顾磊为小老虎着想,跟冯晓琴继续凑合,那他就能让大哥大嫂拿出态度,在侄子面前做一个好榜样,既报复了苏望娣拿他们当枪使,看老大家两口子吃瘪,还能完成她对邓芳的承诺,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   顾士莲没再说话,起身往外走。   高畅打了个愣,皱眉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妈啊,问问她聚会想吃什么?上海菜还是淮扬菜。”顾士莲提着黑色水桶包,推开房门走出去。 ###第二千一百九十三章 不装了,摊牌了   一周后。   吴中路,徽得轩。   正对包厢大门的墙面上是一幅极具徽派特点的水墨画,餐桌和椅子也走古色古香的路子,吊灯同样经过专业设计,外面是一圈乳白色的柱形灯,围绕着中间的大灯笼。   更重要的是,包厢足够大,有用来吃饭的桌椅,还有喝茶看景的阳台,紫砂茶具搭配粉红色的插花,看起来赏心悦目。   “嚯,环境不错啊。”   高畅走进包房,打量一眼环境,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他还以为顾士海做东,那一定是节约再节约,抠搜再抠搜,不是那种路边店,苍蝇馆子就不错了,要说带点档次的餐厅,掰着手指头算算也只有两次,一次是顾昕考上重点大学,一次就是顾昕和葛玥订婚。   至于结婚时选的波特曼,都是葛家那边的主意。   “咦,这包房还挺宽敞的。”   顾士莲搀着老太太从外面走进来,也挺意外包房的配置。   “妈,士莲,你们来了。”   站在阳台看外面风景的苏望娣和顾士海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赶紧上前迎接。   高畅说道:“大哥,大嫂,在这里吃一顿不便宜吧?就是路有点远。”   顾士海把老太太让到面门的主位坐下:“咱一家人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聚了嘛,出来吃顿好的。”   高畅似笑非笑地道:“让大哥破费了。”   “我是老大,应该的。”   顾士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要选一家距离住的地方这么远的饭店呢,因为它刚开业不久,有活动,苏望娣去外面给人发传单的时候捡了一张徽得轩的八折优惠券,再搭配开业套餐,能够做到5折,一千块吃出两千块的标准,既省钱又有面子,多好啊。   顾士莲把外套挂在靠门的衣架上,走到跟老太太间隔半米的地方坐下,中间的位子是她留给二哥顾士宏的。   “对了,顾昕呢?顾昕怎么没来?”   “你问顾昕啊。”苏望娣说道:“早晨接了一个电话跟朋友出去了,说是考察什么项目去了。这地儿他知道,晚一点来。”   顾士莲看了高畅一眼,后者还以微笑。   来之前她还纠结要不要吃饭前和顾昕谈谈,毕竟她是做姑姑的,总要给侄子留些面子,高畅呢,还是之前的想法,要给顾士海夫妻一个难堪,如今顾昕没来,只能说老天爷站在高畅一边。   咚咚咚……   这时有人敲门,他们回头一看,见是顾士宏到了,上身穿一件稍厚的亚麻西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不过鬓角变白的头发茬对比之前多了不少,叫人怀疑是不是被儿子和女儿气的——一个到处沾花惹草,搞得火爆全网,当爹的走到菜市场被人指指点点,去接小老虎也会遭遇各种古怪眼神,另一个下嫁给施家,从母亲到儿子都是奇葩,最近婚还离了,反正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妈,大哥,大嫂。”   “士宏来了,来妈这里。”   老太太拍拍右手边的位置,要说二儿子,她有半个多月没见了,甚是想念。   “你看看你,愁得头发都白了很多。”   “妈,我这是很久没有染发了。”   顾士宏在她身边坐下,看看空荡荡的桌子,扫视一圈说道:“点菜了吗?”   高畅冲顾士海努努嘴,意思是老大点了。   “哦。”   顾士宏点点头。   “顾寅,我说了多少遍,叫你别乱跑别乱跑,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就别给我回家了。”   “妈,别掐了,疼。”   门口人影一闪,冯晓琴和小老虎走进来,前者拽着后者的衣服,后者眉头紧锁,胖乎乎的脸蛋有一个红印子,看着像是刚刚被人用手掐过,力道不轻。   顾士宏有点心疼:“晓琴,小孩子不懂事,他有什么做得不对,你跟他好好说,别动手啊。”   冯晓琴睨了他一眼,没有把公公的话当一回事,脱下那件没有领子的黑色薄衫,拉着小老虎的手走到靠门的椅子坐下。   老太太拍了拍二儿子的手,小声说道:“她爸妈还住在家里呢?”   顾士宏轻轻颔首。   “她弟弟出事了,父母担心,就这么走了肯定不放心。”   “那就让他们在家里一直住下去?”   “就添双筷子的事,妈,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顾士宏没想瞒她,也知道瞒不住,他都半个多月没去看老太太了,就家里那堆破事儿,顾士莲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那我的房间谁住了?”   “晓琴和小老虎。”   看看重孙子,老太太不说话了。   顾士宏知道老太太忍了,他又何尝不是呢,整个顾家,顾昕没结婚,顾士莲和高畅要不了孩子,去福利院抱养了一个,还是女儿,顾家第四代就一个小老虎,这么小的孩子又恋妈,那让他这做爷爷的咋办?跟顾磊一样无所顾忌,把冯晓琴和她爹妈从家里轰出去吗?就儿媳妇这张嘴,会把小老虎教育成什么样?将来如果和顾家反目成仇,那他就算死了,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大家都觉得他好欺负,太弱势,但他只能这样,因为顾磊已经唱黑脸了,他要再不白脸示人,凡事有个回旋的余地,把冯晓琴逼急了,真拉着小老虎去跳楼怎么办?   一哭二闹三上吊,泼妇三宝,有的人深恶痛绝,但是不可否认,它就是好用,因为能够恶心一个家庭好多年,最能伤害老人的感情。俗语云家和万事兴,没有结婚没孩子的年轻人是体会不出这句话的意义的。   “奶奶,爸,姑姑,姑父。”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顾清俞从外面走进来,大家对此不觉意外,基本上只要出门见人,高跟鞋是标配,有时候一周能换二十双,早晚各不同,她自己也说,别的女孩子爱包,她爱高跟鞋。   “清俞,你来了。”   顾士莲刚要起身招呼,顾清俞往旁边一闪,让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打了个愣。   全家人都差不多,连顾士宏也是一脸错愕,没有想到她会带人过来。   还有,这……什么意思啊?   “展翔不用介绍了吧,大家都认识。”   顾清俞把脚往后缩脸往一边藏的展老板拉出来,小声说道:“刚才是谁在楼下说这都是小场面,毛毛雨,现在可是你表现自己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展翔有点怂,很紧张。   是,他的酒场很多,大老板和领导见多了,但是今天不一样,顾清俞带他来参加家庭聚会,多少带点见家长的意思。   问题是顾清俞的父亲是顾士宏,这老头儿一向不待见他,认为高中都没读完就来上海闯荡,他能有今天更多的是运气,不是本事,而顾清俞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达到现在的高度,他配不上她。   “奶奶,大伯父,大伯母,叔叔,姑姑,姑父……”他也实在,对着餐桌上的人喊了一遍,到冯晓琴的时候停住,不知道是该和以前一样叫琴姐,还是随着顾清俞的关系走。   “展……展翔对吧?快来,坐,坐。”老太太表现出和蔼可亲的一面,笑着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入席。   顾士宏默不作声,眼珠子一下一下斜楞顾清俞。   上次和施源结婚就来了个先斩后奏,谁也不通知,直接去领的结婚证,之后以请客吃饭为名,把施源带去给大家认亲。他能怎么做?当场翻脸,拉着女儿的手去民政局办离婚吗?但这场婚姻的结果是什么?起码在万紫园小区可以说声名狼藉,草草收场。   眼下呢?她又玩了这么一手,知道他不喜欢展翔,还带展翔来见家长。   “爸,这是展翔带的酒。”   顾清俞往上拉了拉打底衫的衣袖,把展翔身后的礼袋提起来,放到了餐桌中间的转盘上。   贵州茅台酒。   在国内,棕色礼袋中间的图样除了瞎子,是人都知道。   顾士海和苏望娣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因为他们拎过来的两瓶洋河海之蓝显得特别小气。   一千块的标准,两瓶海之蓝,单算价值的话,加在一起也就买一瓶飞天茅台吧,这点儿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高畅和顾士莲对望一眼,前者呵呵一笑,心里跟明镜似的。   顾清俞为什么带展翔来参加家宴?一方面呢,是要跟施源的婚姻说拜拜,另一方面呢,她也知道顾士海和苏望娣两个人撺掇家庭聚会没安好心,八成是要看顾士宏的笑话,那作为女儿,当然不能让父亲出丑。把展翔带来,就是要让大伯父大伯母看看,她顾清俞踢了施源还有大老板展翔,在婚姻这件事上无缝衔接,不像他们家的顾昕,前女友追不来,工作还没了。   “这么好的酒啊,我看看,贵州茅台,还是2013年的,今天可要多喝两杯了,是不是啊,大哥,二哥?”   高畅从来都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无视顾士莲的警告,拉过转盘上的礼袋,从里面取出一瓶酒,拿在手里来回翻看,一圈圈地看,一边看还一边说这酒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抢手,搞得老大家两口子一肚子气。   哒哒哒……   “你好,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耳听得敲门声,穿着有荷花印花的短款旗袍的服务员走进来,面带微笑问道。   这多少缓解了苏望娣和顾士海的尴尬。   就在老太太准备问顾士宏大孙子来不来的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男声。   “上菜吧。”   是顾磊。   包括冯晓琴和小老虎在内,餐桌旁边的家庭成员齐抬头看向包房门口。   很快,林跃的面孔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冯晓琴的妹妹冯茜茜。   高畅看看冯晓琴,又看看冯茜茜,心说有点意思,姐妹对决啊。   要知道冯茜茜是冯晓琴的妹妹,以前没参加过,也没资格参加顾家家宴,今天冯晓琴跟着顾士宏来了,冯茜茜跟着顾磊来了,前者的立场是小老虎的妈,顾士宏的儿媳妇,后者呢?很明显,顾磊的老婆。   姐姐不离,妹妹硬上。   都说顾家被顾磊搞得一团乱,这冯家……比顾家好不了多少。   他兴奋,顾士海和苏望娣也很兴奋,因为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冯晓琴和冯茜茜姐妹同台,本身就是一场大戏。   “顾……顾磊……你……这……”   展翔感觉头皮发麻,上个周末顾清俞吃坏了肚子,是他跑到医院照顾的,事后俩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昨天顾清俞给他打电话,要他一起参加家庭聚会,当时很兴奋,就给顾磊打电话报喜——如果没有小舅子搅和,施源和顾清俞不可能离婚,他也就没有机会趁虚而入,所以他一直把顾磊当做准小舅子和恩人。当时说得好,就是普通的家庭聚餐,不会有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哪里知道他被摆了一……不,应该说两道。   顾清俞说难得聚会一次,他又是第一次见家长,起码要提两瓶好酒,而顾士宏爱喝白的,想着浓三酱五的讲究,便搞了两瓶2013年的飞天茅台,然而一进门他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等顾清俞把礼袋提上餐桌,大伯母和大伯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眼下顾磊又把冯茜茜带来,这屋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让人不舒服,这对他一个外人来讲,简直就是一场人间灾难。   “愣着干什么?去啊。”   服务员与其说是被林跃赶走的,不如说如蒙大赦,反正走得很急,急到差点绊倒自己。   “坐吧。”   林跃走到距离苏望娣两个位置的地方把椅子一拉,安顿好冯茜茜,自己也挨着她坐下。   冯茜茜精心打扮过,发型不再是平庸的长马尾,烫成了波浪卷,妆容也偏淑女,没什么气场,上身是卡其色中长款薄风衣,里搭高领衫,紧身黑裤和黑皮鞋。   而冯晓琴就在她的对面,要说给人的感觉,一个刻薄如刀,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把生气写在脸上,一个自信满满,于是餐桌的左和右,就像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也是,冯晓琴38,冯茜茜25,一个黄脸婆,一个正青春,一个生过孩子,一个未婚未育,一个满心算计,一个乖巧听话……脑子灵光的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顾清俞安排展翔靠近冯晓琴,但他屁股一沾椅子,又像坐到钉子一样弹起来,面带哀求移到女神右边。   没人说话,沉默比风暴还可怕。   咚咚咚……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端着盘子进屋的服务员拯救了包房里的人。   前菜共有六道,吴山贡鹅,山珍木耳,麻椒牛腱肉,山药千禧果,脱骨鸭掌,开胃小脆瓜。   将菜摆好,最后一名服务员道声慢用,走了。   “来,吃菜,吃菜,妈,尝尝这个吴山贡鹅,这可是店里的招牌菜。”顾士海给老太太夹了一只鹅腿,看着她细嚼慢咽吃下一半,碰碰老婆的脚。   苏望娣正抓着一只鸭掌啃得满嘴油,得到来自男人的信号后,头也不抬地道:“顾磊,大伯母劝你一句,这老婆呢,还是原配好,晓琴嫁到顾家这么多年,从妈到小老虎,都照顾得细致入微,是个贤妻良母,你说你非要离婚,再娶一个,先不管外人怎么看,小老虎再长几岁,不是大伯母不盼你好,他是要恨死你的。” ###第二千一百九十四章 卷末-葛玥篇   冯茜茜狠狠地瞪了苏望娣一眼。   农村老娘们儿一点不怂,眨着一双肿眼泡的眼跟她对视。   对面的冯晓琴很得意。   其实她也知道,苏望娣这么说是在挑拨姐妹两人的关系,放在以前,她肯定是要给这老东西甩脸子的,现如今不一样了,她巴不得苏望娣说得再难听点恶心冯茜茜和顾磊呢。   孩子不仅是父母的软肋,更是老人的软肋。   社会上那么多闪婚闪离的夫妻,年轻人可以任性,老人能吗?一般不都是离婚双方的老一辈给小一辈擦屁股吗?   所以啊,最不缺后嗣的皇家都有母凭子贵的说法,更不要说现代只生一个好的家庭。   她有小老虎傍身,就等于掌握了尚方宝剑,上可以气老太太,下可以退顾清俞,中间能要挟顾士宏,冯茜茜?拿什么跟她斗,有顾磊爱怎么了,他现在没房没钱没工作,难不成以后的日子女养男?吃软饭?   林跃说道:“所以,大伯母,照你的意思,当父母的为了孩子就应该放弃自己的生活吗?”   冯茜茜回头打量,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带她来这里前,他说这一关早晚都要过的,阿姐要带展翔赴宴,他就带她赴宴,老话讲,好事成双嘛。   她知道冯晓琴肯定会来,那就算硬着头皮也是要上的。   自己的姐姐自己了解,像见家人这种场合,一旦示弱,以后就别想在冯晓琴面前抬起头了。   “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顾士宏也很反感苏望娣哪壶不开提哪壶,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一般不把人往坏处想,就觉得大嫂跟以前一样,仅仅是说话不过大脑,心不坏,不然她和大哥为什么花那么多钱请全家人吃饭?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士宏,我这可是一片好心,是不是,当家的。”苏望娣碰碰顾士海,见他还是那副我不做恶人,像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你来冲锋陷阵的态度,又转头望顾士宏说道:“那士宏,要你说,你是喜欢晓琴,还是喜欢茜茜?”   “这……”   顾士宏被问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冯晓琴他看不上,但是母子一体,开罪冯晓琴约等于搞砸祖孙情。   冯茜茜呢,他是乐意看到儿子找个年轻漂亮,乖巧听话的,可是身为人民教师,又不能做这种毁名声的事,所以……难啊。   高畅看看面带窘迫的二哥,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一脸玩味地道:“大嫂,照你的意思,那为了孩子,大人做出怎样的牺牲也是应该的,对吗?”   “对啊。”苏望娣放下筷子,一副得理猖狂模样:“你看你跟士莲,为了要一个孩子废了那么大周章,这朵朵不是自己生的,福利院抱养的,不是也视如己出嘛,为了把她供出国门,连房子都卖了。”   这话说得顾士莲老大不乐意,一口水卡嗓子眼儿了,险些呛到自己。   苏望娣好像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我跟你大哥也一样,当年省吃俭用才把顾昕培养成人,你是不知道,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是挺辛苦的。”高畅点点头:“那为了孙子,大哥,大嫂,你们要再接再厉,以后多吃点苦。”   苏望娣开始以为他说的是她跟顾士海的“孩子”顾昕,还很认真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嘎嘣脆的腌黄瓜才反应过来。   “等等,高畅,你说什么?孙子?”   “对啊,孙子。”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来参加聚会前,顾士莲想到高畅要干的事情,多少有点心理包袱,现在嘛,没了,她只想看苏望娣和顾士海怎么以身作则,又或者自我打脸。   “大哥,大嫂,不瞒你们说,上个周末葛玥的妈妈去找我们了。”   顾士海忍不住问道:“她找你们干什么?”   “说和。”   “说和?”   “对,葛玥怀孕了,双胞胎,顾昕的。”   什么?!   顾士海两口子惊得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高畅。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别激动,别激动,坐下说。”高畅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葛玥的妈妈叫邓芳吧?对,是邓芳,她去找我们,讲葛玥怀了顾昕的孩子,还是双胞胎,让我们看在孩子的份上做做你们的工作,看能不能不离婚。”   顾清俞乐坏了,心说这姑父真有意思,想想刚才的对话,他是故意把苏望娣往沟里带啊,这下好了,看你怎么回答。   “爸,我记得你说过,葛玥的妈也去咱们家找过你,想让你出面说和是吧?”   “是有这么回事。”   “怪不得葛玥一直不肯去民政局领证呢,原来是怀了顾昕的孩子,双胞胎,多难得啊,谁能舍得打了去?大伯父,大伯母,那你们看,为了孩子,让顾昕和葛玥凑合一下呗,反正他现在也没女朋友。”   这话说得,利用苏望娣刚才的表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说,还着重点了顾昕没有女朋友这件事。   他当然没有女朋友了,因为他要追回的前女友被顾磊睡了。   “这……”   苏望娣很难受,表示反对吗?才说了让顾磊看在小老虎的份上和冯晓琴凑合过,还叫顾士宏从中规劝,现在轮到顾昕了,态度就变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林跃说道:“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就不怕将来双胞胎孙子长大了恨死你们吗?”   老太太也在一边劝:“士海,望娣,双胞胎啊,很难得的。”   “我……我们……顾昕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不动啊。”   葛如山在位的时候,苏望娣就口无遮拦,看葛玥都是毛病,哪怕顾昕现在失业在家,她的想法还是葛玥配不上一表人才的儿子。   顾清俞说道:“你们劝不动顾昕,就认为我爸能劝动顾磊?大伯母,大伯父,你们在这个家里排行老大,可得以身作则啊。”   “老头子。”   苏望娣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顾士海。   顾清俞和顾磊姐弟二人叭叭叭一通说,二对一,给她整不会了。   遗憾的是,她的期待落空了,顾士海毫无作为,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上选择沉默到底。   哒哒哒……   咔嚓……   就在她进退维谷,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包房的门开了,宝贝儿子顾昕从外面走进来。   天冷了,他还穿着以前在关工委工作时标配的灰白色外套,扮相很稳重,但是他的表情并不稳重,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怒发冲冠”。   “顾磊!”   伴着这声大喝,他走到林跃身边,揪住衣领挥拳便打。   啪。   林跃侧身闪避,顺势握住堂弟挥来的拳头,并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假戏真做对么?”   “顾昕!”   “顾昕,你干什么?”   看到堂兄弟一见面就动手,顾士宏、顾士海、顾士莲三人急了,赶紧从座位起来,走到不断拉扯的两个人面前劝架。   门口来上热菜的服务员一看,整个人惊呆了,不知道该继续上菜,还是避避风头,把菜端回厨房,说实话,挺烫手的。   “顾昕,你放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顾清俞走过去分开二人:“为什么打他?”   顾昕怒道:“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干的好事多了,扶瞎子过马路,帮交警叔叔指挥交通,老鼠洞口上粘板,带流浪的公猫去绝育……你说哪件?”   顾清俞恨不能把他的嘴缝上,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顾昕转头望着包厢门,气呼呼地道:“还不进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抱着青花大盘,里面盛着走地土公鸡的餐厅服务员正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   顾昕让谁进来?服务员吗?但是这跟顾磊有什么关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女人溜着门边走进房间。   确切地讲,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泡泡袖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藏青色的防辐射孕妇装,耳后别着黑白两拼的发卡,把头发收拢到脑后,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葛玥?”   顾清俞吃了一惊,看看微隆的小腹,发现确如姑父所言,她怀孕了,看大小有六七个月了吧,可是她不在家里养胎,跟着顾昕来徽得轩做什么?   要说脑筋灵光,顾清俞在顾家排前二,没人敢称第一,联想顾昕对弟弟出拳的举动,脑瓜子嗡得一下,心里迸出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猜测。   展翔在这方面反应迟钝,看着服务员端着热菜进退维谷,很好心地去接。   顾清俞一看,赶紧过去将人扯开,告诉服务员先别上菜了,顺手把门一关,默默地走到葛玥身边,把人挡在身后。   “清俞,为什么……”   “你闭嘴。”   展翔被她一句话噎了回去,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好在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顾昕说道:“葛玥,你自己说,家人都在呢,当着大家的面说。”   葛玥:“……”   “你不说?不好意思说是吗?你不说,我帮你说。”顾昕指着林跃说道:“看到她肚子里的双胞胎没有?你的。”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房间里的人,除了顾清俞和小老虎全傻眼了——前者是猜到了,后者是不够懂事。   葛玥肚子里的孩子是顾磊的?   冯茜茜急了,情急之下推了顾昕一把:“你胡说什么?”   高畅和顾士莲对望一眼,满脸古怪。   邓芳不是说孩子是顾昕的吗?怎么成了顾磊的?这弯儿拐的太急了,搞不好会出车祸的。   顾士宏也认为他在胡扯:“顾昕,你讲这话,有什么根据?”   “根据?要根据是吧?”顾昕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纸,甩开后往桌上一拍:“看看这是什么。”   顾士宏拿在手里一看,只见页眉写着“DNA检测报告”,下面是各种数据组成的列表。   他看不明白,顾士莲等人也看不明白。   顾昕解释道:“葛玥说孩子是我的,一直不肯办离婚,可我算着时间对不上,五天前就带她去医院做亲子鉴定,我承诺如果检测结果显示孩子是我的就不离婚,为了孩子跟她过。今天出来结果,医生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但是具有一定的契合度,符合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的标准,之后在我的逼问下,她说出了和顾磊的事。没错,孩子是他的,算算时间的话,也能对上。”   顾士宏望林跃说道:“顾磊,我问你,顾昕说得是真的吗?”   这时他才装出一副惊醒的样子,搔搔头皮,带着一点不确定说道:“可能,大概,有这个可能吧。”   冯茜茜如遭重击,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到把皮肤都抓红了:“姐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一脸尴尬地道:“之前咱们还没好的时候,我不是搞砸了顾昕的婚礼吗?我看葛玥的状态不好,就带着一丝内疚帮她做了点事情,想要缓解她的失意,有次一起聚餐喝多了,她刚离婚,我呢,家庭失意,就……没把持住,我也不知道那一次就中了啊,还是俩。”   他很诚实,说得蛮详细的,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表情一个赛一个复杂,一个赛一个古怪。   安慰弟媳安慰到床上去,关键是还怀孕了,更关键是的一怀就是俩,更更关键的是葛玥以为是顾昕的……这特么的,还嫌顾家不够乱?一个冯晓琴,一个冯茜茜,姐妹争宠也就算了,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顶着大肚子来认亲,这怎么搞?怎么搞!   顾士宏觉得这儿子一定是来找他报仇的。   老太太不这么想,双胞胎啊,顾士宏生了一对双胞胎,如果顾磊也生一对双胞胎,这是天意好不好,比起冯晓琴和冯茜茜,如果葛玥愿意嫁给顾磊的话……她可是要举双手赞成的。   嗤……   嗤嗤……   放屁般的异响传出,顾清俞回头一看,发现是展翔。   他不是在放屁,他是在笑,努力憋又憋不住的那种。   “你笑什么笑?这好笑吗?”   展翔赶紧摆手:“不好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过他的表情完美地出卖了他的心情。   主要是吧,这个顾磊太能作了,今年以前,怎么看都是个老实巴交,甚至可以说窝囊的男人……用四川话叫耙耳朵,但是一年后,瞧瞧他都干了什么,冯茜茜——小姨子,葛玥——弟媳,孙琦——堂弟前女友,他就照着窝边草薅啊,你看把顾昕薅的,都秃噜皮了。   “有的人啊,以为听四张,这局赢定了,没想到被人截胡了。”冯晓琴阴阳怪气地道:“孩子都六七个月了,还是双胞胎,总不能去做引产。”   冯茜茜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恨声回道:“你得意什么?孩子生下来,小老虎就不是顾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了,你还能拿小老虎绑架他们吗?”   谁也没想到,姐妹俩为这件事也掐。   小老虎看看妈妈,又看看二姨,苦着脸捏起一片纸巾擦擦啃鸭掌时沾到嘴角的油脂,小小年纪的他还不知道葛阿姨的大肚子意味着什么。   “一个都养不起呢,还双胞胎?生下来谁养?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苏望娣知道儿子不用娶葛玥了,心情放松不少。   高畅瞄了她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士莲,你说……她这算不算婚内出轨?”   顾士莲说道:“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这话点出一个很有趣的逻辑。   从法律层面讲,葛玥是在婚姻存续期内和顾磊上床,并怀了他的孩子的,要丢人也是顾士海一家丢人,顾磊嘛……隔壁老王,嗯,人人喊打又人人羡慕。   顾士海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原本是想看顾士宏出丑的,没想到搞成一场认亲大会,差点成为他儿媳妇的人扭脸给弟弟的儿子播了种,还TM双黄的。   咚咚咚……   咔嚓。   门锁轻响,一个穿着西装衬衣,年龄在三十多岁的女人推开房门,带着客气的笑容问道:“几位客人,这菜……还上不上?”   她应该是徽得轩的店长,月季厅出了状况,服务员把信息汇报上去,那当然要过来探视一下的。   “上什么上,不吃了。”   顾士海把一腔怨气撒到她的头上。   女店长没敢说话,赶紧关门走人,展翔想趁机开溜,但是被顾清俞拽住了。   他很后悔过来这边。   说什么普通聚餐,顾老二的话是真不能信啊。   这时高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皱着眉头放到耳边。   几句话说完,顾家女婿扫视一圈,告诉了大家一个更糟心的消息——葛玥的爸妈来了。 ###第二千一百九十五章 卷末-冯茜茜篇   两个小时后。   停车场的电梯门开启,顾士宏、顾士莲夫妇,顾士海夫妇,葛如山夫妇,顾磊和葛玥九人从里面走出来。   不远处停泊的大众新能源的驾驶室里,展翔指着几人说道:“看他们的样子不像要打架的啊,清俞,你看,有说有笑的。”   副驾驶坐的顾清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盼点好的?”   展翔舔了舔嘴唇,不敢说话了,不过心里一直叫屈。   一个已婚男子把别人闺女的肚子搞大了,现在父母找上门来,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会担心谈崩了打起来,这有错吗?   嘭!   他循声看去,只见顾清俞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前边高畅去开车,顾士莲陪着顾士宏、葛如山几人站在路边。   顾清俞走到几人身边的时候,高畅已经把车开过来,顾士莲招呼葛如山夫妇和葛玥上车,之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大哥,大嫂,谢谢款待啊。”   高畅落下车窗,阴阳怪气地道声谢谢,又跟顾士宏挥挥手,开车走了。   顾士海阴着个脸一声不吭,这顿饭吃的,菜没吃好,酒没喝好,更没看到顾士宏的笑话,反而把自己和儿子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笑话,还有那两瓶茅台酒,归了高畅,最后还是他们掏的餐费,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清俞走到顾士宏身边,小声说道:“爸,谈得怎么样了?”   葛玥的父母来了,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吧,于是顾家家宴变成了谈判局,老太太年纪大了,时间长盯不住,她就把老太太提前送回家,而展翔为了避免尴尬,自告奋勇送冯晓琴和小老虎回万紫园小区。   展翔把人送到后准备回家,顾清俞没让,又给他弄回停车场,寻思着如果谈崩了,他作为外人把葛玥的父母送回去,路上也好探探口风。   谁知道出乎意料的顺利,顾士宏居然跟葛如山夫妇有说有笑,这就怪了。   弟弟和小姨子好成这样,原配欠了一屁股债死活不离,要拉顾家做垫背的,女儿又怀错了胎,这么复杂的情况,几个人关起门来谈了一阵就达成共识了?   “上车说吧。”   顾士宏看看左右,朝着大众新能源走去。   顾清俞拍拍林跃的手,拉着他一起上车,留下顾士海夫妇商量坐地铁还是搭公交回家。   嘭……   嘭……   随着开关车门的声音。   副驾驶上的展老板看看顾清俞的脸,又看看后排坐的顾家父子,很识趣地推开车门去上厕所了。   “爸,葛家人,就这么走了?他们没提要求吗?”   “怎么可能没提。”顾士宏双手环胸:“结婚。”   “谁跟谁结婚?”   “还能是谁,葛玥跟你弟弟呗。”   “啊?”   顾清俞有点方,她有想过葛如山夫妇提这样的要求,但问题是全网都知道冯家姐妹为了争男人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又加了一个葛玥,就算肚子里装了俩,要把人从冯家姐妹手上抢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爸,你同意了?”   顾士宏点点头:“你弟弟都同意了,我能不同意吗?”   顾清俞大吃一惊:“顾磊,你要跟葛玥结婚?”   “对。”   “不再考虑考虑?”   “阿姐,你告诉我,这事儿怎么考虑?”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结婚,葛玥要么把孩子打了,六七个月大的双胞胎,是个人都不可能忍心打掉,不打,生下来算谁的?带着两个拖油瓶,葛玥一辈子别想嫁人。   事情已经这样,唯有将错就错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跟葛玥结婚,冯晓琴能同意吗?还有茜茜,我看她对你……万一接受不了做出傻事,你可怎么办啊。”   身为姐姐,她现在真是……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   以前他老实巴交,没本事也没心机,愁他娶不上媳妇儿,好容易遇到冯晓琴,又担心他被算计,到了今年,又头疼他的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欠了一屁股情债。   林跃说道:“放心吧,我能搞定的。”   顾士宏叹了口气:“你能搞定?以前和晓琴闹别扭,你也说没事,结果呢?这不到一年你祸祸了多少女人,得亏你妈走得早,她要是还活着,能给你气进医院。”   “那你说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要不然我给葛玥打电话,让她把孩子打掉?”   “你敢!”   顾清俞赶紧劝和:“爸,你先让顾磊说说,他怎么个搞定法。”   林跃看着二人说了一番话。   “不行。”顾士宏一瞪眼:“我不同意这么做。”   “不同意是吧,那我现在就给葛如山打电话,让他带女儿去打胎,两条人命,不,应该说你的一对双胞胎孙子,都是你逼死的。”   “你……”   顾士宏气哼哼地看着这个给亲爹出难题的大孝子。   林跃耸耸肩:“我去开车。”   说完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这老头子不是最在乎孙子辈儿吗?那现在自己也有拿捏他的软肋了,二选一,你选哪一个?   林跃开车走后,顾清俞把顾士宏送回了家,又开车来到展翔居住的小区。   “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去趟姑姑那里。”   展翔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道:“给你爸出这样的难题,他可真是个大孝子。”   顾清俞面带不解:“你不是上厕所去了吗?”   “哦呵呵,呵呵……”   展翔尴尬一笑,飞快地跑了。   ……   国脚1574:“关注我的各位老铁,你们喜闻乐见的一手新闻来了,先容我喝口水,休息十分钟再告诉你们。”   春天的花会开:@国脚1574,讲话讲一半,呛死你丫的。   闪电五连鞭:@国脚1574,是不是砸车哥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SPIDER-MAN:你们谁还记得他的那个出轨对象,不会是姐妹争夫变成三女撕逼了吧?   闪电五连鞭:有可能。   妈妈说我长大了: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一个人占仨名额,好意思吗?   不爱请早说:恶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国脚1574:@不爱请早说,谁让你在我留言板乱签名的。   妈妈说我长大了:@不爱请早说,妈妈没告诉你公共场合不能随地大小便吗?   闪电五连鞭:@国脚1574,快说,快说,别搭理她。   国脚1574:你们谁还记得那个差点和较真哥堂弟结婚的小个子女孩儿?   清远霸王鸡:那个落马的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女儿?   国脚1574:对,她怀孕了,本以为是未婚夫的,后来到医院一查才发现是较真哥的,这不,冯家姐妹还没分出个胜负,人家又找上门,让他对肚子里的双胞胎负责。   清远霸王鸡:我勒个去,一炮双响,可以的。   春天的花会开: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堂弟身上吗?前女友的天鹅肉被吃了,未婚妻又怀了他的孩子,绿帽子就照一人儿发,这是堂兄吗?前世仇人吧?   闪电五连鞭:谁说不是呢,我要有这样的堂兄,早就提刀上门了。   国脚1574:可能有私人恩怨也未可知。   ……   冯茜茜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微博社区的热议。   天黑了,外面气温降得厉害,窗帘缝隙吹入的风很冷,冻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都没说起身去把推拉门关了,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不时切换到微信看几眼,期盼着来自姐夫的消息。   她把冯晓琴当做头号敌人。   是敌人,不是情敌,因为他很清楚,姐夫一点都不喜欢冯晓琴,甚至可以说厌恶,她认为这挺没意思的,感情都没了,占着坑位有什么用?白白浪费时间。   她对孙琦有一些忌惮,毕竟后者比她身材好,工作好,学历高,非常优秀,但是顾磊明确说过不会娶孙琦,他说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一定要给她幸福,今天家庭聚会带她过去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态度。   她觉得这场老公争夺战她赢定了,然而谁能想到天上掉下个葛妹妹,还是怀了双胞胎的葛妹妹。   苏望娣曾说葛玥一直纠缠顾昕,无论怎么说都不离,那么等孩子六七个月大了,以此逼迫顾昕接受现实,逻辑上一点问题没有,可是谁能想到,葛玥威胁错了人,孩子居然是顾磊的。   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了。   楼下,宝马车驶入泊位,林跃锁好车门进了单元楼,又把手机拿出来,按下开机键。   电梯门开启后,有信号了,屏幕弹出十多个未接来电通知,都是冯茜茜打得,微信图标右上角红色气泡的计数也超过20,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冯茜茜的杰作。   他摇摇头,把钥匙捅进锁孔,往右一拧,又往外一拉。   门开了,一股穿堂风拂面而过,他皱了皱眉,挺冷的。   客厅很黑,不过沙发上瘫着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叫声姐夫后跑过来搂住他的腰。   “怎么不关阳台的推拉门?这样不冷吗?”林跃拍拍她的胳膊,一边伸出手去,打开客厅的大灯。   光亮驱散夜的黑,却拦不住晚风的侵袭,嘭得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   冯茜茜不说话,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   林跃只能半拖半抱把她弄回沙发,过去关上阳台的推拉门,又把空调的制热打开,屋里方才有了一些温度。   “看看你,脸都冻红了,搞不好夜里要发烧。”   他说完去翻茶几下面的抽屉,想要找治感冒的药,谁知道冯茜茜一把抓住他的手。   “姐夫,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指甲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看他的目光也像是要凝固一样。   “葛玥的父母逼我娶她,不然就把孩子打了。”   “那……那你……答应……他们了?”   林跃继续说道:“葛玥死活不肯,说孩子无论是谁的,她都不会去打掉。知道么,眼下的她让我想起了上一世的你,也是这么倔,父母、闺蜜、亲戚,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冯茜茜抓着他手腕的手更用力了,指甲都抠进肉里。   “所以……你……你心软了,答应……她的父母了?”   林跃停顿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   冯茜茜松开手,把脸偏向一边,身子轻轻抖动着。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是也没有哭,努力在忍,忍得很辛苦。   林跃把她拉进怀里,她挣扎了两下,发现没用,便不动了,只是身子不停地哆嗦,怎么抚慰都没用。   “那你……不要我了是吗?可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   因为争老公,她跟冯晓琴反目成仇,与父母的关系也濒临决裂,还因为网上的舆论被银行停职,工作难保,说什么都没了,也不算夸张。   “怎么可能。”   林跃拍打着她的后背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到葛玥大肚子的样子,我就想到你,看到你,我又想到她。跟她结婚的话,辜负了你,跟你结婚的话,又制造了另一个前世的你,你让我怎么选?”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对冯茜茜的感观并不好,来到这里后,想着用她来报复冯晓琴一家,姐妹反目什么挺有意思,但是吧,人终归是感情动物,事到如今还真舍不得把她甩了。   “……”   冯茜茜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呼吸喷到手背上,有些急促,热得烫手。   林跃一只手拉开放到沙发上的皮包拉链,取出一个大红本拍拍她的肩膀:“你看,我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本来打算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告诉爸和奶奶他们,哪怕他们不同意,哪怕冯晓琴坚决不离婚,我也会搬出来和你一起生活,没想到……”   冯茜茜抬了抬头,看见房屋所有权人后面一栏写着“冯茜茜”三个字,这意味着华永瑜妥协了,为救儿子贱卖了房产,她的姐夫说到做到,真得把YP区的二室一厅送给了她。   “我已经找好了装修公司,准备把这套老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当做我们的新房。”   冯茜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大红本,她的姐姐机关算尽都没做到的事情,对于她来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这本该是值得高兴和庆祝的日子,可她完全笑不出来,只想哭。   林跃说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情况又能坏到哪里去呢?现在你姐不肯离婚,也没能阻挡我们在一起,那我答应娶葛玥,也没附加跟你断绝关系的承诺啊。还有,你想,我们搞不定冯晓琴,葛玥可以啊,冯晓琴的依仗不就是小老虎吗?爸现在有了新的情感寄托,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葛玥和冯晓琴,他选哪一个?”   冯茜茜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俩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差能比现在差?   以前是她跟冯晓琴斗,因为小老虎的关系,长辈们偏袒冯晓琴,她处于绝对的弱势,现在有了葛玥这个动摇根基的大敌,冯晓琴还能有好果子吃?   林跃继续做思想工作:“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   冯茜茜直起上身:“那……那……葛玥会甘心吗?”   “葛玥可不是你姐姐,她知道我是为了孩子才答应娶她的,而你也是念在她有孕在身才把名分让给她的,以后我只要对她和孩子足够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时间长了,她会想开的。”   “……”   冯茜茜沉默了一阵,擦干眼角的湿润,挥了挥房产证。   “我要把它装修成我喜欢的模样。”   “都听你的。”   “我要拍婚纱照。”   “没问题。”   “还要有蜜月旅行。”   “马尔代夫,巴厘岛,威尼斯嘛,没问题,不住满一个月,你想提前回国都不行。”   她这儿正描绘着未来婚礼的样子,这时林跃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做个噤声的手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说了几句话。   挂断电话后,冯茜茜问:“是阿姐打来的吧?”   “没错。”林跃说道:“爸同意了。”   “同意什么?” ###第二千一百九十六章 卷末-冯晓琴篇   三天后。   冯晓琴把小老虎送到学校,转身往回走。   路上的学生家长对她指指点点,她也不怂,一个个瞪回去,那刻薄阴狠的眼神唬得几个女家长噤声不语。   当然,也有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的。   “凶什么凶,瞧她这一脸刻薄模样,有几个男人喜欢?活该没人要。”   “你们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她啊,用私生子假冒弟弟在娘家养着,每月都拿老公给的钱补贴父母。”   “真的吗?这也太能算计了。”   “所以说这种人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那她还凶巴巴的?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你想啊,越是这种人,当然要维持凶巴巴的人设了,如果凶不住老公,还怎么养娘家人啊。”   “是这么个理儿。”   “其实她那个老公也不是省油的灯。最近的微博话题你们看了吗?她那个看上小姨子的老公,把堂弟的未婚妻肚子给搞大了,女方父母逼着他离婚娶自己女儿呢。”   “是不是啊?她家的事,这么精彩的吗?”   “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因为贪污被撸下来的区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女儿?”   “对对对,就是她。”   “我小叔子以前跟她一个单位的,还去参加婚礼了呢,我就说嘛,做堂哥的为什么平白无故去砸自己堂弟的婚礼,原来是看上弟媳妇了。小姨子和弟媳都不放过,他父母肯定被气死了。”   “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儿,破罐子破摔了呗。”   “只能说夫妻俩人没有一个好人,女的坏,男的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   冯晓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睿思园的房子她住不进去,早就给小老虎办转学了,这群长舌妇,天天议论别人的家事有意思吗?   叮铃铃……   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了没几步,她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号码,表情变了好几变,最后还是强堆笑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哎,郝总,你好,你好。”   “……”   “我知道。”   “……”   “放心,肯定能还上的。”   “……”   “不瞒您说,最近家里事多,有点乱,不过这我都记得。”   “……”   “好的,好的。”   冯晓琴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电话是友邦的郝总打来的,内容很简单,催她还债,当初说好的,钱就借三个月,三个月一到连本带息还上,可是看现在的情况,别说本金,利息她都拿不出来。   怎么还这些钱?   或者说怎么利用小老虎从顾家人身上榨出一百万来,这是一个她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穿过小区大门,经过不再喷泉的广场,回到顾家所在的单元楼,到三楼打开房门,就看见她的爸爸在往外提编织袋,妈妈背着一个破旧的军绿色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来到上海后买的个人用品。   “爸,妈,你们这是……做什么?”   冯军瞥了一眼客厅三人沙发上坐的顾士宏,没有说话。   刘桂英一脸愤慨说道:“你才送小老虎出门,他就往外赶我们。”   直接下逐客令赶亲家,这是人干的事吗?   冯晓琴一下子火了,冲顾士宏说道:“爸,你这什么意思?”   “晓琴啊,你回来了,正好,收拾收拾东西,跟你爸妈一起搬出去吧。”老头子把报纸对折,放到茶几上,一脸认真地道。   “你让我……走?”   “对,再过两天你奶奶就要搬回来了,清俞给我们请了一个住家保姆,要三个房间才够用。”   冯晓琴寒声说道:“你这是要赶人吗?我们从这里搬出去住哪儿?”   “你不是在睿思园买了房子吗?”   “我不信你没听说,房主坑了我跟债权人跑了,现在睿思园的房子是出租状态,没法住人。”   顾士宏别过脸去。   “好,好,好。”冯晓琴连道三声“好”,满脸仇恨瞪着名义上的公公,连爸也不叫了:“顾士宏,你敢赶我,行,从今往后,你别想再看小老虎一眼,他没有你这样的爷爷。”   顾士宏面露不忍,嘴唇上下翕动,不过最终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一副我意已决不会更改的样子。   “呵,挺好。”   说话的不是顾士宏,是林跃,他拉着一个青灰色旅行箱从房间里走出来。   冯晓琴表情一变,没有想到卧室里还有一个人:“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拿自己的东西啊。”林跃说道:“动物界里的雏儿长大了,翅膀硬了,尚且要被赶出去自立门户,何况是一个成年人。”   “你?立门户?你都失业快一个月了吧。”   林跃挑衅道:“那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再不济,我还能到孙琦那儿吃软饭不是,倒是你,被从万紫园小区赶出去能干个啥,我听说史老板的闲云阁正在招捏脚小妹,你要不要去试试?”   冯晓琴感觉受到了侮辱,怒目切齿看着他。   林跃继续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会不会有人那么没追求,点一个38岁的大妈的钟。”   冯晓琴含恨说道:“顾士宏,如果你们父子想用这种手段逼我离婚,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   “没关系,只要把你赶出去,万紫园小区的居民会帮我们计算分居时间的,两年一到,你不想离,法院也会做出感情破裂,支持离婚诉求的判决。”   “王八蛋,你想得美。”   冯晓琴把冯军手里的编织袋夺走,又让刘桂英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赶我们走,我偏不走。”   说完还跑到门边和阳台,对着楼下大喊。   “顾家父子欺负人了,大家快来看,顾家父子欺负人了!”   她这一喊,把前面跳广场舞的老头儿老太太惊动了,纷纷朝顾家的单元楼看过来,还有几个人面带喜色,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往这边走,不过要说反应最快的,还要属郭强的老婆任铭,穿着二十年前都已不流行的蓝白条纹秋衣,抱着不到一周岁的孩子站在楼道口朝里观望,小眼睛眨啊眨得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士宏的脸色很不好看,觉得这太丢人了。   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端起老头儿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是不是跟剧本上的情节一模一样?所以说,你的弱点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老头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这时楼道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阿婆们的对话,有的说三楼,有的讲顾老师家住四楼,反正没过多久,门口就围了好些人,整个楼道都堵了,动身晚的想看热闹也没机会,只能站在单元楼门口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冯晓琴一看小区居民越聚越多,情绪跟着激动起来,指着父子二人破口大骂。   “各位阿婆阿公,你们给评评理,我辛辛苦苦伺候顾家父子八年,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还人民教师呢,就是一个斯文败类,跟他那个人渣儿子一路货色。”   门开着,有人拿起手机对准客厅录像,也有人小声议论,有站冯晓琴的,毕竟很多老太婆都是从家庭主妇过来的,跟婆婆公公没少置气,也有站顾士宏的,觉得他早该这样做,既然摊上这种儿子,那就应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所有问题都给夫妻二人自行解决,这才是正确的生活观,不然儿子混蛋,儿媳恶毒,老人夹在中间凭白受气。   顾士宏被她骂恼了,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晓琴,你摸着良心讲话,这些年来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林跃接话道:“你做的不对的地方多了,首先,你让儿子和儿媳住在你的家里,还占了主卧,其次,柴米油盐酱醋茶水电网燃气费都是你在交,还帮着干家务,接送孩子上下学,然后,她要买房子,钱不够,你拿出了养老金填窟窿,最后,她的家人来了,给腾位置,帮忙省钱……明白了吗?”   顾士宏没明白。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没明白,怎么这成了不对的地方了?   “好吧,我再说的明白一点,有这种好算计爱占便宜的儿媳妇,你最大的错就是孩子结婚了还没有边界感,去帮扶儿子的小家庭,要么利利索索的分家,各过各的,要么就傻乎乎地当一个长工,把一切都给儿子和儿媳,想寻找一个平衡点?呵,你这是自寻烦恼。很明显,冯晓琴骂你是斯文败类,主要是嫌你没有把脑袋掰下来给她当球踢。”   解释到这个程度,顾士宏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是,他让冯晓琴占了太多便宜,现在不让她占了,那就反目成仇了。   冯晓琴义正言辞地道:“我好算计,我爱占便宜?我这样做还被你们顾家坑成这样,浪费了青春,给你们生儿子,养儿子,伺候老人,我要不这样,哪天被你们卖了,还给你们顾家人数钱。”   她还挺有理的。   或者说很多出嫁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思维,把组建家庭当成付出,要问付出了什么?青春啊,身材啊,生孩子的痛苦啊,其他男人对她的呵护和追求啊,于是一开始就带着等价交换的情绪衡量得失,追求回报,还美其名曰我嫁给你,你必须要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彩礼、房子、车子什么的属于硬性标准,万一哪天过不下去离了,我也不至于吃亏。   把婚姻搞成了零和博弈,一方没吃亏,那吃亏的就是另一方咯。   所以这种人结什么婚?   自己玩自己的不香吗?   林跃见过太多这种人,懒得跟她讲大道理,穿越进这类剧的世界,不就是以暴制暴,以恶治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吗?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小声嘀咕一句,应该到了吧。   像是回应他的心思一般,门那边的楼道里传来一阵骚乱,扒着门沿看热闹的任铭回头一看,发现两名身穿警服的男子走过来,后面那个警衔是一杠一花的年轻人似乎很紧张,正了正头顶的警帽,满脸疑惑看着楼道里的人。   任铭赶紧往旁边让了让,放他们走进客厅。   “顾老师?是你报的警?”   看得出来,领头的一杠三花认识顾士宏。   仔细想想这很正常,他们是龙柏派出所的民警,万紫园小区设有社区警务室,龙柏派出所的民警会来这里轮岗值班,而顾士宏是小区业委会主任,双方打交道的地方很多,不提交情好坏的问题,混个脸熟那是一定的。   林跃说道:“不,是我报的警。”   一杠三花扭头一看,头有点大。   顾老二现在可是万紫园小区的名人,要说作妖的本事,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他现在的名气,作为警察处理起来都要小心翼翼的,因为热度太高,但凡做得有那么一点不合适,肯定会惹来一屁股麻烦。   “说吧,找我们来什么事?”   林跃指着一脸狰狞的冯晓琴和她的父母说道:“他们赖在我爸家里,赶都赶不走。”   一杠三花说道:“她……是你老婆吧?”   没等林跃说话,冯晓琴突然搬起电视机旁边的花瓶,重重地砸在地上,啪,碎瓷片溅了一地,吓得年轻民警一手做禁止手势,一手摸腰,做掏手铐的动作。   “顾士宏,你装哑巴是吗?报警赶我们?你还是人吗?”   啪……   她又摔碎了一样东西。   一股子有点怪的酒香漫开。   是一瓶酒,仔细看的话,白色的瓶身上有“佰草香”三个字。   顾士宏想去拦她,被林跃给制止了。   “砸,让她砸,她每砸一件,我都会让冯家十倍还给你。”说完瞄了一眼门口:“都录下来了是吗?刘警官,这你也看到了,她砸的这盆花属春兰老八种里的桂圆梅,是阿姐买给我爸的,你们也知道,人民教师嘛,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命清高,养兰花能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阿姐了解我爸的脾气,也不敢买太贵的,怕老头儿把花养死心疼,这株品相一般,价格的话,幼苗3000,它能值个六千多吧。还有这瓶酒,正常买也得一千多块吧,我爸放了六年了,没舍得喝,溢价能有个500?两样加在一起算8000吧。”   “……”   刘警官一头暴汗,心说这小子果然像传闻里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   可问题是砸东西的是他老婆,还能真让她赔钱不成?   冯晓琴又把无线路由器拔掉电源丢在地上。   年轻民警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把这件事定性为毁坏他人财产,还是女主人砸自家物品。   林跃冷笑道:“冯晓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欠了一屁股债,没必要在意这点小损失,还生气我一无所有,就算离婚也分不到财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得不到的就毁掉?而且你认为我爸比我脸皮薄,不可能找你索赔,更不会送你去坐牢对吗?没事,有人会跟你索赔的,而且会把这些损失乘以十。哦,不对,不是找你索赔,应该是找你弟弟索赔。”   冯晓琴的弟弟?   是冯大年!   被她举起来的全家福照片停在半空。   就连冯军都听出这句话的深意,赶紧走到女儿身边,把东西从她手里夺过来,哭丧着脸道:“别砸了,别砸了,我们走,走还不成吗?”   “顾磊,你威胁我?”   “这怎么是威胁呢?”林跃说道:“这叫协商,人家要你赔钱,价位到了,搞不好就从轻追究他的侵权责任了呢,如果调解程序走不通,那没说的,从严从重判呗。”   “你!你这个混蛋!”冯晓琴恨不能拿刀剁了他,这个混蛋居然用冯大年来胁迫她。   林跃理都不理她,望顾士宏笑眯眯地道:“老头儿,快夸夸我,我给你报仇了。”   老头子:“……”   外面围观的人一头暴汗,心想顾磊还是那个顾磊,一点都没变,就跟把张老太告上法庭一样,这亏是一点儿都不肯吃啊。   万紫园小区的人都知道,冯晓琴一直在用小老虎拿捏顾士宏,现在听顾磊的意思,他好像跟起诉冯大年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对冯大年的判罚力度完全取决于他的喜恶,而冯大年的另一个身份是冯晓琴的儿子,这妥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说给顾士宏报仇并不为过。   这时刘桂英冲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大声说道:“你答应我们救大年的,你答应我们的……你……你……你这个王八蛋……不守信用。” ###第二千一百九十七章 卷末-其他人篇   “不守信用?我怎么不守信用了,当初说的是我娶你小女儿,用取得版权方谅解,尽可能减少量刑或者争取缓刑的方式来报答你们的养育恩,现在我不娶她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们救冯大年,我是有病吗?忍着恶心去救一个冯晓琴用我的钱养大的私生子?我该做的不是救他,是落井下石。”林跃搞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你敢!你敢这么做,我活劈了你。”   对于刘桂英来讲,冯晓琴和冯茜茜都是要嫁人的,冯大年才是能为冯家传宗接代的唯一男丁。国内讲究隔辈儿亲,外人看冯大年是刘桂英和冯军儿子,可他们明白,这是外孙,也可以说是孙子,那份疼爱,超越了冯晓琴和冯茜茜,现在人渣女婿用冯大年做文章,她当然受不了了。   林跃只是冷笑。   这进一步激怒了刘桂英,她像个疯子一样扬手拍打他的肩膀。   作为一名农村妇女,被逼急了,道理讲不过,那就只剩动手这一条路了。   林跃说道:“刘警官,她在我爸家里闹事,赶都赶不走,还动手打人,这事儿,你看着办。”   外面那么多人围观,不能不管,管得过了吧,搞不好又要被网民扣一个欺负弱势群体的帽子,刘警官也难啊,只能对着年轻民警使个眼色:“小龚,去把人分开。”   小龚很实在,走到两人中间,把刘桂英推开,警告道:“如果你再动手,我只能把你铐上了。”   “妈,妈,你别激动……”   妹妹跟家里反目成仇,弟弟被抓进看守所,刘桂英要是因为打人进去了,剩下一个日常无主见的父亲……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刘警官走到林跃面前:“差不多行了。”   “刘警官,你要搞清楚,这套房子是我爸的,他要谁走,谁就必须要搬走,连我都不能例外。让冯家人住是情分,不让他们住是本分,如今赖着不走,怎么?想熬死我爸分财产啊?”   这话说的……能噎死人。   老头子都给他气得不行。   林跃拍拍刚才被刘桂英拉扯的地方,一脸嫌恶:“兰花、白酒、路由器,四舍五入算一万,打我那两下算一万,两万乘十就是二十万,冯大年卖盗版模型赚了三万多块,四舍五入算四万,做买卖都讲假一赔十,想要我出面帮你们和解的话,60万吧,这价格挺合适的。”   刘桂英激动得口喷飞沫:“60万?你怎么不去抢?”   “在现代社会,有文化不懂法,那跟旧社会的文盲也没太多区别。”林跃摇摇头,心说欧美社会为什么律师属于上流社会一份子,只要好学,努力,基本上都能获得优质生活?法治社会嘛,依法合规是社会行为的基石,也是柱石,解决纠纷的正当途径是法律,那律师这个职业肯定受人尊敬和热捧。   “冯大年售卖盗版模型,获利三万以上,符合违法所得数额较大的范畴,而法律规定的赔偿额度,可以是违法所得的五倍,这还没算上起诉费、误工费、车马费等一系列的维权花费,如今你们想和解,那肯定要付出更多,破财免灾嘛,翻一倍多吗?我觉得蛮合理的。”   龚姓民警听完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竟然觉得他还挺讲理的。   刘桂英恨声说道:“我们没有。”   “没有可以卖房啊。”   他说卖房……睿思园的房子肯定没人要,那这里的卖房只能是老家的房子。   冯晓琴发现刘桂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害怕她为了冯大年真去卖房。   “妈,你别听他吓唬你,我咨询过律师了,就大年的情况,就算什么都不做,处罚也不会很重。”   林跃谑笑道:“里面小伙伴那么多,要玩个躲猫猫,冲个凉水澡什么的,应该会很容易吧?我这小舅子考不上文化大学,上个社会大学读读也不错。”   “姓顾的,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刘警官,我这算威胁吗?”   刘警官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字面意思不是,可是中文有个词叫语境。   “姓顾的,你敢动大年一根毫毛,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见不到小老虎。”别说,在威胁这件事上,她还挺会有样学样的。   “那感情好,少一个儿子少一份压力,现在这世道,培养一个男孩子太难了,是不是啊,爸?”   老头子保持缄默。   “一个孙子带个仇视自己,天天算计自己的儿媳妇,一对双胞胎带个知书达理年轻漂亮还乖巧听话的儿媳妇,冯晓琴,如果你是当公公的,只能二选一的话,你选哪个?所以……”林跃笑眯眯地道:“带走小老虎什么的,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谢谢啊。”   冯晓琴傻了。   用过好多次的尚方宝剑反而成了累赘,它不灵了。   门口围观的人也面面相觑,他们里的很多人也知道顾家的情况,顾磊是网红渣男,顾家就是区红人家,冯晓琴爱算计的特点也是人尽皆知,但是现在呢,她破功了。   顾磊说得很对,一个小老虎是宝,三个小老虎那就是……说草有点过,不过对于一般家庭来讲,三个孩子确实是负担。   “晓琴,把孩子给他,给他!”   刘桂英又开始激动了,冯军在后面拉扯,被她一把甩开。   顾寅跟冯大年的情况不一样,后者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前者在顾家呆了快十年,已经懂事了,冯家养一个冯大年够辛苦了,再添一个,那难度……不敢想象,而且天知道这小子长大了解真相后是感激冯晓琴还是恨当妈的把他给接走?遥想当年,有几个人没有幻想过自己在港台有一个失散的有钱亲人呢。   刘警官一看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刘桂英的情绪有点失控,担心事态变得更糟,赶紧冲小龚施个眼色,过去扶住刘桂英的胳膊,一边往外带一边说道:“你们先分开一下,双方都冷静冷静,好不好?有什么问题再沟通,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民警小龚也走到冯晓琴面前,把她跟林跃分开,向外招手让行。   “走就走,你别后悔。”   眼见顾士宏执意赶人,警察都来了,她强行留下的话很有可能被带进派出所,而且顾磊拿冯大年威胁她,在这件事上她不得不认怂。   冯晓琴冷哼一声走进卧室,收拾一番,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围观居民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好在因为警察开路,没有出现太大的骚乱。   按照冯晓琴的想法,她还想试一试,如果真的把小老虎接走,拒绝爷孙见面,顾士宏能不能撑住,能撑住就把小老虎丢给顾家,不能撑住就有了谈判筹码。   不过摆在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离开顾家后住哪儿?她可以去何姐的出租屋挤一挤,父母呢?给他们买火车票送回老家?另外,该怎么救冯大年呢?不管不顾,任由亲儿子被判刑,她做不到,可要达成和解,顾磊张嘴要60万,友帮那边的100万她还没辙呢,更别说这多出的60万了。   就在她倍感压力,准备跟父母商量先送他们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凑上来说道:“晓琴,你的事我听说了,这个顾老二,渣到家了,我早就说过了呀,他跟他那教师老子没一个好东西,纯纯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冯晓琴定睛一看,那尖嘴猴腮的模样,赫然是望星阁的老板史志伟。   “你的事了了?”   史志伟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是施源的问题,都解决了。”   “你现在有事吗?”   “没啊,有事我还能来这里吗?”   “那正好,帮我把爸妈送到火车站怎么样?”   史志伟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你不会也跟着他们回老家吧?”   “大年的事还没头绪,我肯定不能回去。”   “那你接下来住哪儿?”   “我去何姐那儿凑合一下。”   “晓琴,我跟你讲,不用那么麻烦,我那闲云阁办公室旁边不是有间房吗?床啊,衣柜什么的都有,离小老虎上学的地方也近,你只管去住。”   冯晓琴盯了他一阵:“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能打什么鬼主意,咱们俩多少年的交情,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让你住不是很正常吗?那之前大年不也是我安顿的吗?”史志伟见她面露沉吟,只得再添一把火:“好吧,我说实话,我怀疑施源没有教师资格证和你弟弟卖盗版模型被抓都是顾磊举报的,你想啊,施源落难,大年被抓,谁得利?他嘛。他想拆散顾清俞和施源很久了,还有大年,如果他早就知道大年是你生的……”   一句话点醒了冯晓琴。   她一直觉得冯大年偷吃老鸭煲闹肚子的事有问题,如果史老板的假设没错,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畜生,不是人的狗东西!”   史志伟说道:“所以啊,他把你从家里赶出去,为了报复顾家父子,我也不能看你露宿街头嘛。”   说到底,史老板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恶心顾磊,毕竟只要她在附近生活,顾士宏的耳根子就别想清净。   冯晓琴接受了他的好意:“先去送我爸妈吧。”   “好嘞。”   史志伟笑逐颜开地去招呼冯晓琴的父母了。   就这样,她把冯军和刘桂英送上回安徽老家的火车,拿着自己的东西到闲云阁安顿下来。   ……   傍晚时分,顾士宏去接小老虎,她也去接小老虎,这场孩子争夺战的结果是,她非常粗鲁地带走儿子,还当着顾士宏的面给孩子灌输爷爷把他们从家里赶出来,他以后没有爷爷,也没有爸爸的观念。   在这件事上,她很得意,认为果然如她所料,老头子是割舍不掉小老虎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用小老虎的抚养权来换取冯大年的自由?   说到底还得看顾磊的态度。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费了不少心思,想了很多,整个人很疲惫,看着小老虎完成功课睡下,轻车熟路地到二楼包间找人捏脚。   这一放松,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被走廊里的喊声惊醒,看看包间里的时刻表,已经11点多了,便准备回房间休息,可是当她推开包间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史志伟训斥技师的一幕。   “客人骂你两句怎么了?啊?当初培训的时候怎么教你们的?受不了苦,吃不了屈就不要干这行。”   原来外面的吵闹声来自他。   “史老板,干什么呢?发这么大火儿?”   史志伟抬头一看是她,醉醺醺地道:“新来的不懂事,嫌客人喝醉了,全程甩脸子,客人骂了两句,她就跟人吵起来了。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吗?都干这一行了还端着,用北方人的说法,矫情。”   冯晓琴仔细端详被骂的技师:“小姑娘二十出头,不懂事,行了,别骂了。”   “不懂事?不懂事才更应该骂,不然她连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都不知道。”   还别说,以前那个说话猥琐鬼祟的家伙,喝多点酒训起人来还是有几分老板架子的。   “行了,行了,别发火了,来,喝杯茶解解酒。”冯晓琴一边拉着他往包间走,一边冲挨训的小姑娘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走。   史志伟还不忘晃着手指说道:“晓琴,这是看你的面子,我今天不跟她一般见识,要放在平时,我扣她三天工资。”   “是是是,你是老板,这里你说了算。”   冯晓琴把他按到沙发上,拎起服务员为她准备的茶壶准备去接热水,谁知道史志伟借着酒劲儿一把拉住她的手。   “晓琴,你别走,陪我说说话。”   “我不走,我是去给你倒……”   冯晓琴话没说完,史志伟猛然发力,把她拉到身边。   “史老板,你干什么,放开我,你再不放开……”   “晓琴,你知道么,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你看这闲云阁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跟你比的。”   这话也就骗骗二十岁的小姑娘,冯晓琴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相信上面的鬼话,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把威胁他不放手就喊人的话吞回肚子里,因为她有一个恶毒的想法。   从顾磊搞砸了顾昕的婚礼开始,后者就一直想要跟葛玥到民政局领离婚证,谁知道葛玥一直拖着不办,最后便宜了顾磊这个渣男,虽说这件事有巧合的成分,但是某种程度上讲,顾昕是被堂兄绿了,以致在前几天的家宴上,顾士海和苏望娣两个人闹了个灰头土脸,丢人的很。   现在顾磊怂恿顾士宏把她从家里赶出来,还说什么用葛玥怀了双胞胎拿捏顾士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冯大年拿捏她,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她今天,也给顾磊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史老板不是一直馋她的身子吗?那就给他绿顾磊的机会。   史志伟一看她不吭声了,就像得到鼓励一样,更兴奋,更起劲儿了。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句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史志伟身子绷紧回头一瞄,发现是展翔介绍来闲云阁打扫卫生的任铭,这个心里没点逼数的女人不仅搞砸了他的好事,还TM拿着一部手机在那儿录。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门口又多了几个人,有听到声音从楼下跑过来的服务员,也有隔壁包厢的客人。   史志伟急忙去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去抢任铭手里的手机。   “手机……手机给我。”   便在这时,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冯晓琴衣衫不整地走到他身边,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把史志伟打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冯晓琴往上提了提衣襟,义愤填膺地道:“姓史的,我以为你是好心帮我,给你端茶倒水,你居然趁机QJ我,你还是不是人?” ###第二千一百九十八章 卷末-其他人篇(续)   “冯……冯晓琴,你在说什么浑话,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   史志伟气得双目圆睁,恨不能一把掐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主儿。   是,他喝了酒,可是这点程度连五分醉都算不上,刚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冯晓琴不是欲拒还迎,他怎么可能往下进行。   “郭大嫂,你都看到了吧,是他……是他在非礼我。”冯晓琴大声说着,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拨110:“史老板,我说你为什么撺掇我把父母送回去,还好心邀请我来闲云阁住,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晓琴,晓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别报警,千万别报警。”   史志伟哪敢任她报警,一旦警察来了,走到立案这一步,那麻烦就大了。   他平时不着调,都讲他猥琐,可是猥琐不着调不代表傻,像这种事吧,只要女方咬死你QJ她,那是百口莫辩的。   他阻挠冯晓琴报警的时候,任铭手上没停,一直在门口录像,还非常好心地问了一句:“晓琴,要不要我帮你打110?”   “滚,赶紧滚,都TM因为你!”   史志伟指着任铭说道:“再敢废话信不信我立即把你开除。”   “史老板,你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还敢嚣张!”任铭冲冯晓琴说道:“晓琴,你别怕他,有我呢,你大哥也在楼下。”   史志伟恼羞成怒,把茶几上放的果盘里的橙子泼出去,唬得门口看热闹的人鸡飞狗跳,他则把门一关,从里面锁上,无视外面的拍门声,走到冯晓琴面前,好言好语说道:“晓琴,我知道你是被她惊吓,慌了神才那么说的,对不对?”   冯晓琴大声说道:“史老板,你把门打开,我叫你把门打开,再不打开,我不仅要告你QJ,还要告你非法拘禁,你……你等着坐牢吧。”   史志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阵,脑海灵光一闪,试探着道:“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冯晓琴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这是犯罪。”   说不是钱的问题,然而真实情况就是钱的问题,史老板是什么人?商人,还是奸商,对交易双方心理的把握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冯晓琴的语气变弱了,眼睛变亮了,这说明她心动了。   “你只要不报警,就不算犯罪,你说,多少钱你才不报警。”   冯晓琴没有立即说话,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一百万。”   一百万?   史志伟怒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冯晓琴,刚才的事……你故意的对吧?居然坑我。”   冯晓琴举起手机:“嫌贵,那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判定责任。”   史志伟是她的朋友吗?   是。   但是这种朋友,比酒肉朋友更扯淡。   之前史志伟想要租下小区闲置的会所,顾士宏不同意,就串通她这个顾家儿媳搞问卷调查,许诺租下会所后会建老年活动中心,结果骗了一圈儿人,望星阁装修完毕,小区居民一看根本没有老年活动中心,便把火儿撒到她的身上,工作丢了,面子砸了,屁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腚骚。   最后是堵到史志伟了,给冯大年找了个落脚地,却又因为管不上亲儿子,让冯大年进了销售盗版模型的坑,今天的事情也不过是史志伟想报复顾磊,这才收留她,再联系施源没有教师资格证教小孩子英语的事,凭史志伟和展翔的关系能不知道施源就是个中专生?结果被小孩儿家长堵着要说话的时候,扭脸就给施源卖了,像这种人,给他信任那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既然想要给顾磊戴绿帽的行为被任铭撞破,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过头来讹史志伟一笔钱以解燃眉之急。   在出卖“朋友”这件事上,她没有丁点心理负担。   “别,别,别,别报警,有事好商量。”史志伟苦着脸道:“晓琴,你也知道,因为顾磊的举报,我的望星阁停业整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才打点好关系重新开张,又要给小孩儿家长赔钱,手头紧啊,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你容我缓一缓,缓一缓好不好?半年之内,我一定凑齐给你。”   冯晓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当初租会所的时候你怎么对小区居民说的,这都快半年了,老年活动中心建了吗?我连影儿都没看见,史老板,你的信用在我这里早就破产了,就现在,立即给我,真拿不出来你可以去借啊,朋友借不到还有小额贷款公司呢,友帮的郝总不就是你介绍给我的吗?当初我的一百万能当天下款,换成你跟他开口,五百万都没问题吧。”   “这……这个……”   史志伟既生气又后悔,所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冯晓琴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琴琴,好琴琴,100万太多了,真拿不出来,能不能少点,少一点嘛。”   冯晓琴说道:“我这可不是为自己要的。”   “什么意思?”   “你以为任姐为什么这样热心帮我?她手里可是有刚才的录像,如果放到网上,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以后怎么再嫁?而且顾磊也有充分的理由起诉离婚了,所以起码得分给她个二三十万,她才会帮我保密。”   “这……”   史志伟还在犹豫。   “史老板,一百万对你来讲多吗?你万紫园小区一套房就值上千万,这一百万,对你来讲算什么。”冯晓琴说道:“我只等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钱没到我卡上,那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得。   “好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筹钱。”   史老板能怎么办?没给顾磊戴成绿帽子,反被敲诈100万,就目前的形势,QJ未遂也够他喝一壶的,为了避免进去蹲几年,只有破财免灾了,一百万嘛,闲云阁的买卖只要不出事,一年半载也就赚回来了。   很快地,史老板从友帮的郝总手里拆借了60万,加上手头能动用的40万,凑足一百万给冯晓琴。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可即便如此,这一夜还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就担心警察半夜过来敲门。   第二天,史志伟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也没打理就急匆匆来到店里,因为领班打电话告诉他冯晓琴走了,而任铭和郭强在闹情绪。   “干什么?干什么!造反呀你们。”   史志伟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郭强两口子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男人还把沾满油污和菜泥的皮鞋搭在几面,一点没有员工该有的样子。   任铭说道:“史老板,我问你,冯晓琴哪儿去了?”   “脚长在她的腿上,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   “那昨天的事,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史志伟闻言一愣,再想想郭强两口子的态度,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便屏退早晨才到,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领班,又把门关好,这才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她没跟你讲?”   任铭说道:“讲什么?”   史志伟又问:“她没分你钱吗?”   任铭一脸不解:“分钱?分什么钱?”   啪……   史志伟对准大腿拍了一巴掌,其实他是想打自己脸的,只是碍于郭强两口子在,不好做这种事。   终日打雁,今日被家雀啄了眼。   怪不得冯晓琴跑那么快,原来是没分给任铭钱,那一百万她独吞了。   “昨晚的事,冯晓琴从我这里讹走一百万,说有三十万是拿来买你手里的视频的。”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郭强和任铭对望一眼,心头火气大旺。   史志伟拿出手机拨打冯晓琴的电话,结果嘛,提示已关机。   任铭不信邪,也试着拨冯晓琴的电话,同样提示对方关机,气得她把手机往茶几一摔:“不行,我找顾老师去。”   郭强说道:“顾老师都把她从家里赶出来了,你找顾老师有什么用?”   “玩儿我,居然敢玩儿我。”任铭又把手机拿了起来,手在键盘哒哒哒一通点:“反正你已经没脸没皮了,冯晓琴,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这是要把昨晚拍摄的录像往网上发吗?不说警察会不会介入,介入后冯晓琴会不会否认被QJ,单说事件造成的影响,那也够史老板喝一壶的了——这件事可不比劳斯莱斯堵门,承诺建老年活动中心却没有建,真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而且会严重影响闲云阁和望星阁的生意。   史志伟急了,一把夺走她的手机。   “你要干什么?不能发。”   出乎他意料的是,郭强夫妇没有抢手机,任由她把录像删除。   “史老板,你觉得我们来之前不做备份的吗?这是看电视剧都能学到的知识啊,在这儿不让发,我们回家去发。”   郭强的话为他没少做SPA的脸涂上一层天青色。   “你威胁我?”   郭强举着双手说道:“天地良心,史老板对我们这么好,给我们两口子工作机会,虽然一直克扣我这个没有厨师证的厨子的工资,但是我们两个加起来,收入还是可以覆盖每月生活费的,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威胁你,我们这么做,只是想让冯晓琴名声扫地。”   讲完又看着任铭说道:“她老家的亲戚朋友应该能看到吧?应该能吧?”   史志伟说道:“你们要报复她,别牵扯我啊。”   郭强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去,做出跟他握手的样子。   “史老板,谢谢你让我们两口子在闲云阁工作,不过外地人想要在上海立足真是太难了,我们决定带着孩子回老家。”   “别啊。”史志伟急了:“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史老板,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冯晓琴做得事情太不要脸了,哦,用我媳妇儿的名义敲诈你,什么人呐!”郭强说起这件事,可谓义愤填膺,好像当初卖给老人过期食物的不是他一样。   “30万。”史志伟伸出三根手指:“就当我买断视频版权的钱,怎么样?”   郭强看了她老婆一眼。   后者没有吭声。   他扭头说道:“史老板,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钱的问题。”   史志伟那个气啊,他身边这一个个的,妈的,不是骗子就是奸商。   “35……”说到一半察觉任铭表情未改,又咬咬牙添了5万:“不,40万,怎么样?够有诚意了吧。”   任铭扳着的脸瞬间软化:“史老板,这视频要是只有你,你讲一句话,别说删,我们权当没这回事,怪就怪那冯晓琴,什么东西啊!对不对?”   “对对对。”史志伟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今天不一样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昨晚刚被冯晓琴啄了,今天又给这对日常看不起的两口子车翻在地,明明气的不行,还要和颜悦色,跟三孙子一样附和。   “既然史老板这么有诚意地恳求我们,那当家的……”   任铭面带询问看过去。   郭强说道:“算了,看在顾老师平时很照顾我们的面子上,咱就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给他老人家添乱了。”   “行吧。”   史志伟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心里把展翔骂了一遍又一遍,当初要不是看在展老板的面上,他能收留他们吗?   “我这就去给你们拿钱。”   两个小时后,郭强揣着存有40万人民币的银行卡走出闲云阁的大门。   以前他都是走后门的,今天走前门,而且后面送行的人是史老板,感觉特有成就感。   “史老板,冯晓琴那么坑你,你就这么算了?”   史志伟没好气地道:“那还能怎么着?”   “那你想不想报复她?”   史志伟表情一变。   “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视频回去就让我老婆删了。”   “那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强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任铭上了一辆绿色出租车,朝他挥手告别。   史志伟给这句话搞得不上不下的,出租车驶出将近百米,他还在后面望着车屁股跺脚。   “你倒是说嘛……”   ……   三天后。   柳州路,合润天香茶馆。   展翔把冯晓琴带进包厢后借口去买烟,关上房门走了。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的,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这个你不用管。”   冯晓琴坐到刚才展翔喝茶的位置,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往珐琅彩斗笠杯倒了半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和解书呢?”   林跃拉开皮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放到茶桌上。   “钱呢?”   冯晓琴把身后顾清俞送给小老虎的深蓝色阿迪达斯书包往他怀里一丢:“你要的60万。”   两个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真有几分黑帮片里经典桥段的意思。   林跃拉开拉链,粗略地数了数,故作惊讶地道:“有点意思。”   这时冯晓琴也检查完毕,确信那份文件是版权方出的和解书无误,她把东西装好,起身要走。   “小老虎呢?”   “怎么?想他了?”   “不是,就单纯问问,昨天老师把电话打到我爸那儿了,问他怎么连续三天没去上学。”   冯晓琴冷笑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林跃说道:“跟我没有关系?去民政局把婚离了,抚养权归你,你再说这样的话。”   冯晓琴继续冷笑:“想让我跟你离婚?没那么简单。” ###第二千一百九十九章 卷末-孙琦篇   林跃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皮微抬。   “哦,你还有条件?”   冯晓琴说道:“等大年出来我再跟你谈这个问题。”   虽然已经拿到和解书,但她还是担心顾磊在中间使坏,想着先用这件事稳住他,等大年平安出来,至于出来后要不要离婚……怎么可能!   她想让史老板给顾磊戴绿帽子这件事被任铭搅黄了,却不代表她会打消这个念头,等冯大年没事了,看她怎么恶心他。   想一毛不拔地离婚?   想什么呢!   什么两年分居约等于自动离婚,两年时间够她给他戴多少顶绿帽子了,顾家如果不想丢人现眼,那行,拿钱吧,破财消灾。   “冯晓琴,你这样有意思吗?”   便在这时,八骏图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冯茜茜。   她的好妹妹,以前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等冯大年没事了,你就没有牵挂了,想离婚,必须拿出让你满意的代价,是吗?”   不得不说,要讲了解,没有比妹妹更了解姐姐的了。   冯晓琴看看林跃,又看看冯茜茜,居然又在桌边坐下,讽刺道:“茜茜,你瞒着我跟他好了那么久,现在怎么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给葛玥做嫁衣,很难受对不对?”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爸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们还要脸吗?你们要脸就不会做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了。”   冯晓琴寒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帮他说话,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爸妈也没有一个甘心给人家做小三的女儿。”   丢下这句话,她拎起手提袋转身离开。   从史老板那里诈到100万,60万给了版权方,拿到和解书,手里目前还有40多万,所谓家有余粮心中不慌,只要往父母的银行卡一转,足够一家人生活十几年的了,至于友帮的一百万贷款,去起诉吧,把睿思园小区的房子拍卖了还债就是,至于得钱够不够填窟窿,那就看租房的、银行、小额贷款公司和顾士宏怎么协商了,反正跟黑户都不怕的她是没有关系的。   冯茜茜气得直跺脚。   “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这种人,不在你身上刮下二两油来,是不会轻易离婚的。”   林跃笑笑,没有接话,端起放在茶桌上的珐琅彩斗笠杯喝了一口:“茶具不错,咱们的新家也置办一套这样的你觉得好不好?”   冯茜茜净生气了,哪有心思考虑这个。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小老虎还在她手里呢。”   说起这个,林跃就想笑话这部电视剧的编剧,或者说小说作者,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认为一个害死自己老公,还带个拖油瓶的三十八岁大龄女能有第二春的?一个妈妈有钱,一直未婚的GWY看上了她;展翔这种身家过亿的包租公也对她有意思?想啥呢,要认清自己的最佳途径就是去婚介所,让媒婆帮忙推荐对象,这种照镜子认清自己的方式,远比整天混微博、抖音一类大数据推送玩得风生水起的社区更有效,也更接地气。   “别急嘛,让子弹飞一会儿。”   冯茜茜撅着嘴做到他身边,一脸的不乐意。   林跃说道:“那可是你亲姐,你就这么急于看到我收拾她?”   “我没这样的姐。”现如今的冯茜茜,对父母、姐姐,还有那个弟弟,不说恨之入骨,那也是满怀不屑。   是,父母把子女养大,有再多不是,子女也不该怪罪父母,然而放到冯家,在冯大年的问题上,就好比四个人打麻将,三个人圈她一人儿,不难受才怪。   就连姐夫逼不得已要娶葛玥这件事,她也怪到了冯晓琴身上,如果不是冯晓琴拖着不离,她早就和姐夫领证结婚了,搞不好孩子都有了,又怎么会被葛玥钻了空子?   林跃给她倒了一杯茶:“莫生气,尝尝,精品级的明前茶,不喝就浪费了。”   ……   顾士宏忙着和冯家撇清关系,展翔忙着和顾清俞谈恋爱,葛如山夫妇忙着为越来越近的预产期准备各种必需品,顾昕也没闲着,他忙着找孙琦。   现在全网都知道顾磊的婚姻一地鸡毛,不说冯晓琴同不同意离婚,就算做通冯家的工作,顾磊的结婚对象也是葛玥,不可能是冯茜茜,更不可能是孙琦。在停车场的时候,孙琦以为葛玥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如今事实证明他是清白的,孙琦总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吧。   当初他被逼着演戏,一方面是因为有把柄在堂兄手里,他不想坐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另一方面也是将计就计,因为这样一来就把葛玥这块烫手山芋丢给顾磊了,至于绿帽子嘛,一顶是戴,两顶也是戴,在孙琦这儿他已经戴了一顶了,也不差葛玥那一顶了。   “那孙小姐,就按咱们说好的方案进行。”   “好的。”   “行了,回吧,真不用送我到楼下的。”   “哦,我顺道去小区门口超市买点水果。”   “这样啊,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不用,两步路,就当活动一下,散散步了。”   “那行,再见。”   “再见。”   单元楼门口,穿着长款加厚呢子大衣的孙琦目送一名工装男子骑上电瓶车离开,她也定定神,步行前往西门。   顾昕一看时机来临,推开驾驶室的门,拿起副驾驶座位放的一束玫瑰花,快步跑到孙琦面前将人拦住。   “孙琦。”   “你怎么来了?”   她很意外,还有点慌张,对于递到面前的玫瑰花无动于衷。   顾昕说道:“给你的。”   “我不要。”   出乎他意料的是,前女友定定看了几眼,突然把那束玫瑰花往前一推,瞄了周围的行人两眼,加快脚步向前。   “孙琦,孙琦。”   顾昕很沮丧,同时也很生气,他带着无比的诚意而来,还买了她最喜欢的ROSA GALLICA的玫瑰花,结果呢,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孙琦不说话,两只手臂夹了夹呢子大衣,低头前行。   “孙琦。”   顾昕一个箭步赶到她的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拦住。   一股风由楼栋间隙吹过,把花束中间夹着的奶白色卡片吹起,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靠近花丛的地板砖上,中间用艺术字写的“I LOVE YOU!”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心心,小心心表面是反光颗粒,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彩。   几位过路大妈被两个人的互动吸引,停下脚步观望。   “顾昕,你能不能别再纠缠我了。”孙琦表现得很烦躁,也很无奈。   在公司堵完来小区堵,他为什么像一块狗皮膏药那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呢?   “孙琦,我不信你没有看到网上的爆料,葛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顾磊的。”   孙琦点点头:“没错,我看到了,但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顾昕很激动,挥舞着手臂说道:“当时我父母就在场,顾磊已经表态要娶葛玥为妻了,你们已经没可能了。”   “……”   孙琦不想跟他说话,往旁边侧了侧身,想要绕过去,但是顾昕的动作很快,又一次将她拦住。   “孙琦,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行不行?他配不上你。”   孙琦面无表情说道:“他配不上我,你能?”   这个问题把顾昕问住了,以前他是关工委的公务员,当然能说配得上,而今失业在家好几个月了,孙琦呢,买了房买了车,听同学们说最近又帮公司签了好几个单子,被杜总看好,年底十有八九是要晋升项目经理的女精英,不考虑以前的感情基础,他确实配不上她。   “孙琦,我会努力的,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孙琦摇摇头:“顾昕,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我们回不去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我现在很讨厌你。”   顾昕听说,表情连变,把手里的玫瑰花往旁边的花丛一丢,又冲旁边看热闹的两个人大吼一声:“看够了吗?看够了滚。”   唬得两个老太太赶紧闪人,左腿有点跛的那个还绊了自己一脚,险些摔倒在地。   孙琦忍不住训斥道:“顾昕,你吼什么吼!”   “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是不是?”   “是又怎样?”   “哪怕他把葛玥的肚子搞大了?”   孙琦也豁出去了:“没错。”   “你是瞎吗?”   顾昕强扭住她的手,孙琦甩了两下完全没用。   “那么多男人你不爱,爱上一个人渣。”   “那你呢?为什么不放过我,放过你自己,去找一个愿意跟你交往的女人?”孙琦说道:“顾昕,放手吧,我们不可能的。”   “我不信……”   “我要去德国了,刚才骑电瓶车离开的人你看到了吧,那是房产中介,来帮我卖房子的。”   “什么?!”听到上面一句话,顾昕如遭雷亟,想当然地认为她这么做是为了离开这个伤心地:“他对你就是玩儿玩儿而已,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   “干嘛呢?放开她!”   孙琦话音刚落,没等顾昕回话,前楼拐角跑来一高一矮两个戴着大盖帽,身穿保安服的人,矮的那个手持警棍,高的那个端着防暴叉,应该是有人把这边发生的事情报告了物业。   “顾昕,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选择离开。”   顾昕看看越来越近的保安,又看看一脸漠然的前女友,咬咬牙,甩开手,带着沮丧的心情往停车位跑,中途还不忘狂躁地吼两声。   他想不明白,顾磊究竟有什么好的,孙琦宁愿爱一个玩弄感情的人渣,也不愿意跟他这个前男友复合。   ……   半个月后。   HP区看守所。   阳光照在厚重的铁门上,圆圆的铆钉漫射出一片橙黄。   冯晓琴穿着一件红色毛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走动。   她身后的何晓梅就镇定多了,把显老的蓝色围巾解下来重新围了围,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热水,感觉胃里舒服一点,犹豫一下走到冯晓琴身边,拍拍她的胳膊,把保温杯递过去:“晓琴,天太冷了,喝口热水暖暖胃吧。”   “不用了何姐,我不渴。”   冯晓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何晓梅也没多劝,把保温杯装进包里。   她可不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城市女性,包里装的都是什么化妆盒,防晒喷雾,遮阳伞,墨镜什么的,作为一个到处给人干家政的中年妇女,包里最重要的一是手机,二就是保温杯里的热水了。   吱嘎嘎嘎……   又过去十来分钟,随着大铁门后面的电动折叠门向一侧滑动,一个头发比和尚稍长的年轻人背着耐克包从里面走出来。   兴许是阳光有点刺眼,他在踏出铁门那一刻顿住脚步,手搭凉棚,在额头遮了遮。   “大年。”   冯晓琴喊了一声,快步迎上去。   “大姐。”   冯大年一看冯晓琴来接他了,很开心,随后又看到旁边跟着的何晓梅,跟着喊了一句“何姐”。   不过他发现对方听到这个称呼后表情怪怪的。   他在冯晓琴和冯茜茜撕逼的视频曝光前就进去了,自然不知道自己不是冯晓琴的弟弟,而是她的私生子的事,何晓梅知道啊,冯大年按辈分应该管她叫阿姨,现在叫“姐”,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疙瘩。   “大年,你看你,人都瘦了。”冯晓琴一边摸着他的胳膊,一边翻来覆去地看:“在里面,没人欺负你吧?”   冯大年闻言,神色有些紧张,不过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又藏了藏肩膀和后背:“怎么会,从小到大,我打架还没输过,还有狱警呢,里面的人不敢动我。”   冯晓琴信了他的话,确实,冯大年从小爱惹事,但每次都是别人吃亏,方圆3里内出了名的能打。   “行了,先回家吧,中午吃顿好的。”   她没提卖盗版模型的事,害怕刺激到正处于叛逆期的儿子,也没提冯茜茜和家里闹翻的事,准备中午吃顿好的,然后就把冯大年带到何姐的老家玩几天,散散心,顺便把他进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稳步有序地告诉他——就算有版权方的和解书,冯大年还是因为销售盗版模型被判拘役,缓期两个月执行,不过她提前咨询过律师了,报备后是可以去外地的。   计划很好,然而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关口,一辆宝马车快速驶来,就在距离三人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住,随着开关车门的声音,上面下来一男一女——冯茜茜和林跃。   冯晓琴脸色骤寒。   “你们怎么来了?”   冯大年一脸茫然,想不明白二姐怎么跟姓顾的搅合在一起:“二姐,你们怎么……”   冯茜茜带着怨恨说道:“别叫我二姐,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冯大年怒目而视,之前冯茜茜因为他讲顾磊的坏话扇了他一巴掌,这心里的气还没消呢,她居然敢对他甩脸子?   冯晓琴把儿子带到身后:“顾磊,你想干什么?”   林跃说道:“离婚啊,你不是讲等他出来就去领离婚证吗?”   冯晓琴看了一眼冯大年,尽量保持平静:“我是讲过,但不是现在,这件事过几天再说。”   林跃忍俊不禁,一脸玩味说道:“冯晓琴,我猜你根本不会轻易跟我领证离婚,这么说只是缓兵之计,以免我把冯大年是你跟你那死鬼未婚夫的私生子,伪装成弟弟养了十几年的事情告诉他,打乱了你慢慢来的计划对吗?”   冯晓琴以为他为了能够顺利跟她离婚,不会在关键时刻刺激她,没想到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激怒她的大招。   “好,好,顾磊!想让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你是痴心妄想。” ###第二千二百章 母与子的下场   冯大年呆呆地站在那里。   本来看到大怨种姐夫带着二姐过来看守所,以为是接他出狱的,但是冯茜茜说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在惊讶二姐和大怨种姐夫关系的同时,内心翻腾着熊熊怒火,继而怀疑这两个人做了对不起大姐的事情,但是后面讲到离婚,又讲到私生子,他的大脑带着小脑一起宕机了。   私生子伪装成弟弟?   冯晓琴不就一个弟弟吗?   说的是他吗?   那不是他,还能有谁?   尽管很难接受这样的转折,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没可能的。   冯茜茜为什么对他态度大变?这是一个问题,他跟冯晓琴差了二十多岁,确实挺怪的,而这个大姐对他做什么事都要指指点点,比冯军和刘桂英两个人管得还多,这又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大姐变亲妈?   外甥变弟弟?   妈妈和爸爸变成爷爷和奶奶?   他感觉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前方何晓梅剜了林跃一眼,小声嘟哝道:“都说上海人能算计,还真是,一分钱不给就想离婚,脑子坏掉了?”   “冯晓琴,你这不守信用啊。”林跃面带失望摇了摇头:“非要走分居两年起诉离婚的套路吗?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冯晓琴心说我都想给你批发绿帽子的人了,你还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真是可笑。   “想现在离婚,可以,给我1000万,我立刻去民政局跟你领证。”   林跃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冯茜茜忍无可忍,啐了一口,骂了句不要脸。   冯晓琴刚要反唇相讥,这时冯大年清醒过来,走过去抓住她的两个胳膊用力摇晃:“他刚才说什么?我不是你弟弟,我是你……你的……儿子?”   “大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回家,回家后我慢慢跟你说。”   “我不要听你慢慢说,我只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   冯晓琴犹豫了,犹豫就是认可,只不过难以启齿。   冯大年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养,丢给父母养,自己跑到上海嫁给别的男人,生了另一个孩子,别说叛逆期的男孩儿,哪怕是乖巧听话的姑娘,也绝不可能安然接受这样的关系。   冯晓琴坐倒在柏油路上,小石子硌得掌心疼,不过这都不重要。   是,把私生子当弟弟养的丑闻已经火爆网络,冯大年早晚都会知道,她也没打算隐瞒,但是有准备的,讲方法地告诉他是一回事,被别人捅出来看母子二人的笑话又是另一回事。   她就怕冯大年接受不了,可她怕的事情正在变成现实。   “大年,姐……妈……也是……”   “我没你这样的妈!没有!”冯大年表现得有些歇斯底里,解下书包,狠狠地摔在地上,震起一圈尘土的同时,还把看守所里发的漱口杯撞碎了。   何晓梅往后别了别包,过去扶起冯晓琴,还不忘说一句公道话。   “大年!不准这么说你妈妈,她如果不这么做,拿什么养你?”   冯大年被从顾家赶出来到冯茜茜租好房子,中间有两天是在何晓梅家住的,所以她自认为对冯大年有恩,够格说这样的话。   啪啪啪……   林跃鼓掌道:“吸夫家的血来养私生子,好伟大的母爱啊,要不要我找人弄块碑,把她的光辉事迹刻到上面,立在冯油坊村口?让每个路过的人都瞻仰瞻仰?”   这句话进一步激怒了冯晓琴。   她面目狰狞,怒发冲顶,吊着嗓子吼道:“顾磊,你等着,我要让你成为全国人民的笑话,让你们顾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是有这样的能力的。   顾磊敢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婚内出轨,对于别人把他勾引小姨子的视频发到网上也是无所畏惧,他做初一,她就能做十五,过了今天,她一定给他戴足绿帽子,并把消息公诸于众,让他也尝尝被人戳着脊梁骨讲“辱人者人恒辱之”的滋味。   至于说离婚再嫁的事……她完全没有想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冯大年是她的私生子了,正经男人肯定不会要她,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破罐子破摔得了。   “唉。”   林跃摇摇头,拉着冯茜茜的手说道:“你看,为了你,我已经非常善意地劝她好聚好散了,她却想给我戴绿帽子,那能怎么办?”   冯茜茜脸上看不出一丝属于姐妹的感情,对于冯晓琴和冯大年,只有怨恨,没有可怜。   呜……   便在这时,一辆蓝白涂装的大众牌警车由前方拐角驶近,在几人身边停住,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和一名男子。   冯晓琴一看,两名警察她认识,龙柏派出所的刘麟刘警官,另一个是他的徒弟小龚,前两天顾士宏报警撵人,就是他们两个出警的。   当她的目光由二人缝隙穿过,看到同行男子的脸后,眉头越锁越紧。   史志伟?   他怎么来了?   冯晓琴有猜测他是为了那100万而来,毕竟说好的给任铭40万,结果她没有信守承诺,这件事的后果她想过,任铭就算气不过,在网上公布视频,她最多承受几句骂名,啥事儿也没有,史老板呢,害怕她跟警察告QJ,也肯定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忍受出洋相的后果,衡量一下得失,本就不好的名声再差一点能又能怎样?远没有多拿40万实在。结果后面啥事没有,郭强两口子销声匿迹了,那史志伟带着警察过来,告她勒索?当时又不是任铭一个人在场,还有好几个目击者,只要她一口咬定那些钱是史老板为了阻止她报警给的封口费,警察就必须找郭强两口子求证,一旦认定史老板有错,那就是协商行为,不存在敲诈。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是有恃无恐的。   “冯女士,我们是龙柏派出所的民警,现在闲云阁的史老板告你敲诈,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刘麟的一句话把对面三人搞懵了。   冯晓琴是想不明白谁给了史老板勇气,居然敢告她敲诈。   何晓梅和冯大年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史志伟,你敢告我?”冯晓琴怒目而视,语带威胁。   这时史志伟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选取一段视频给冯晓琴看。   画面里是她准备给他倒茶,反被抓住手腕的一幕。   这不就是任铭拍的现场视频吗?史志伟敢把这个拿给警察看?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不对。   机位不对,时间也不对。   任铭是在史志伟跟她亲热的时候在门口拍摄的,但是史志伟手上的视频……画质足有4K,而且角度很刁钻,把两个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拍得清清楚楚,一句对话都没落下。   “冯晓琴,你没想到吧?我闲云阁的包间里是有监控摄像头的。”史老板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一个词语——解恨。   包间里有监控摄像头?   怎么可能!对于闲云阁,冯晓琴那是相当熟悉,从来没听说,也没看到过这玩意儿。   而且现实情况是,除非派出所强制要求,哪个干洗脚城的老板会在自家店的包间里装这个?是嫌自己挣钱太多吗?就史志伟那种奸商,会干这种事?   “史老板,你说多少来着?”这时林跃介入两个人的对话。   史志伟答道:“一百万。”   “一百万啊?这要是敲诈罪名成立,得判十年以上吧。”他笑嘻嘻地看向冯晓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分居两年可以起诉离婚,还能让她恪守妇道,妈妈进去了,那小老虎的抚养权该归我了吧,史老板,我可要谢谢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   冯晓琴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任铭是在门口录的,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就从迷乱中惊醒,心念电转,迅速反咬史志伟一口,如果视频只有这部分,她一点不虚,但现在的视频内容是从俩人进包间开始,而且拍得那么清楚,法院一旦认定史志伟QJ存疑,那么她借机敲诈的罪名就有很大概率成立。   100万,这个数额就像顾磊说的,足以把她送进去蹲十年以上。   就算只判十年,她出来也四十八了。   “冯女士,请你配合我们。”刘麟又重复了一遍。   跟上次在顾家不一样,警察的表情很严肃,冯晓琴感觉自己没希望了,腿一软,往下坐倒。   还好小龚眼疾手快,把她搀住,跟师父对望一眼后,架着人往警车走。   何晓梅注意到冯晓琴一脸苍白,更注意到了她的腿软,本来可以扶的,却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上次是当妈的出来了,当儿子的进去了,这次是当儿子的出来了,当妈的进去了,啧啧,这两场戏看得我,真嘚儿啊。”   林跃幸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   不过没人听懂他的前半句。   冯晓琴被拖到警车前面才清醒过来,手按着车门吼道:“姓顾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怎么可能,我就是一个恰逢其会的看客,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干出敲诈史老板的勾当。”林跃一本正经,一脸无辜:“大仇得报,史老板,你开心吗?”   史志伟想笑一笑,但是挤了半天,也只扯了扯嘴角,表情跟“开心”二字毫无瓜葛,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顾磊是展翔的准小舅子,郭强夫妇是展翔推荐到他的闲云阁工作的,郭强夫妇就住顾士宏楼下,那顾磊和郭强夫妇有没有邻居以外的关系?   就看整件事,他被冯晓琴敲诈走100万,又花了40万买郭强夫妇手里的两部视频——可以证明冯晓琴敲诈的视频是这两天才发给他的。   如今冯晓琴涉嫌敲诈勒索被警察抓了,作为共谋恶心顾磊的两个人,算不算狗咬狗一嘴毛?   “啊,放开她,放开她,啊……”   冯大年像一个疯子般冲到警车前面,大吼大叫,状若疯狂,他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先是得知大姐其实是亲娘的残酷事实,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救他敲诈史老板被抓,情绪肯定会受冲击,崩溃实属正常。   “你想干什么!”小龚向前一指,冯大年脸色变幻多次,最终没有做出过激行为。   林跃则面带笑容望何晓梅说道:“带我去接小老虎。”   “凭什么?”   “凭你不这样做,身为父亲,我报警说你拐卖儿童咯。”   何晓梅的脸上闪过一抹惧色,她知道眼前的男人说得出做得到。   林跃走到宝马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安心,她出不来了。”   何晓梅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走过去,像个被抓现场的小偷一样钻进后排车厢。   咯咯……   宝马车在地面碾过,丢下冯大年驶向远方。   ……   两个月后。   春节前夕。   一些街道的路灯杆上挂着彩灯,大大的福字垂在宣传牌左右,商店的促销活动一波接一波,采买的人流也像潮水一般挤进各大商场。   要说最平静的地方,便只剩下看守所和监狱了。   哒哒哒……   铁门向一侧滑动,值班女警往后退了一步,穿着黄马甲,带着手铐的冯晓琴从走廊里走过来,当她看到坐在会见室桌子那边的男人后,先是一愣,扭头就走。   刚才警察找到她,说有亲属探望。   她以为是冯军和刘桂英来了,然而到地儿一看,发现不是,探视她的人是死对头顾磊。   “难道你不想知道冯大年的近况吗?”   问话声飘进耳朵,冯晓琴顿住脚步,犹豫一阵后选择妥协,迈步走入会见室,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你是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她现在处于羁押状态,没有审判前是不能会见亲友的。   “没领离婚证,那我就是你法律层面的丈夫,这马上过年了,看守所的领导体恤民情,网开一面,开个口子给探视一下,也是有先例的。”   “大年怎么样了?”   对于冯晓琴来讲,上面的问题就是随口一问,她的关注点在冯大年身上,那天刘麟把她带走后,当天就送看守所了,至于她进来后外面发生了什么,那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自己看。”   林跃冲她笑笑,拿出手机,解锁相册,找到一段视频轻轻一点,把屏幕对准她,放在桌子上。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啊……”   “狗日的。”   “我艹你姥姥!”   “堵住他的嘴。”   “唔……”   发灰发绿的画面里,深色线条勾勒出一个个人的轮廓,偶有人脸在镜头前闪过,眼珠是白色的,反光很严重,似乎是用红外夜视摄像机拍摄的。   “叫,叫你X个X。”   有一个人对准趴在地板上的人踢了一脚,旁边还有四个人按着趴在地板上的人的手脚,在正后方,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摸黑去扒趴在地上的人的裤子。   这个声音,还有趴在地上的人的体型……   冯晓琴脑子嗡得一下,像是要裂开。   冯大年……   是她的儿子冯大年。   “哎呀,不好意思,搞错视频了。”这时林跃摆出一副内疚的样子,把手机拿回去,一边返回相册翻找目标,一边解释道:“原本我是想用这个换取离婚证和小老虎的抚养权的,不过很可惜没用上。哦,在这儿呢,在这儿呢,这个是。”   他没有给冯晓琴发作的机会,又把手机翻过来,推到她的面前。   第二段视频的主角是他,画面显示他从路边一家超市走出,手里拿着一条软中华,正准备打开停在马路边的宝马车的车门,后方冲出一个蒙面男子,手里拿着半米长的砍刀就往他的后脑勺招呼,然而他就像背后长眼,侧身躲过偷袭,和那个人扭打在一块儿,差不多半分钟后,他站了起来,蒙面男子倒在地上,有像血一样的液体自裆部往外淌。   这时他走过去把蒙面男子的头套一扯,一张扭曲的脸出现在镜头内。   如果说看到第一段视频是头要裂开,那现在就是整个人都要炸了。   因为砍人不成反被骟的男子不是别人,是她的儿子,冯大年! ###第二千二百零一章 真·齐人之福   啪!   椅子向后倾倒,冯晓琴浑身颤抖着站起来。   林跃无视她的表现,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   “很奇怪他为什么做这种事情对吗?很简单,你被抓起来后,冯大年去找史老板,想通过谈判达成和解,但是史老板不同意,还在后面激火,告诉你儿子视频是郭强夫妇提供的,而郭强夫妇是我派去整他的,所以把你送进监狱,我才是幕后主谋,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   “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冯晓琴横眉冷目,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她在看守所的这段日子也在思考整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联想他们在HP区看守所前面的对话,直觉告诉她,她跟史老板很可能被顾磊耍了。   今天他来到这里,当着她的面播了两段视频,令她内心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冯大年从小爱跟人打仗,上了高中还给同学的头踢成脑震荡,之前来上海,一路携带刀具,再加上正是叛逆心最强的时候,知道都是顾磊在背后使坏,那能忍吗?当然不能忍了,肯定伺机报复,在仇恨驱使下,做出第二段视频拿刀砍人的事实属正常。   咯……   林跃把桌子一推,冯晓琴撞到桌沿,脸朝下磕在桌面。   “冯大年是缓刑哦,不是无罪释放,这期间手持长刀蓄意伤人,你觉得法院会怎么判?还好,他命根子废了,现在医院躺着,坐牢的事可以往后推迟一段时间,不过问题是医生说他以后没法人事了,那为冯家传宗接代的计划就泡汤了。”林跃看了一眼准备开门的狱警,把脸往前凑了凑。   “你看,我出钱把他养大,这么长的投资,总得让我获得满意的回报吧,冯大年之前在HP区看守所,后门开发过了,如今前边废了,再进去呆两年,去去身上的戾气和叛逆,出来后国内是混不下去,倒不如去国外发展,你觉得泰国怎么样?嗯,也算专业对口,条件合适了?就他那清秀的小模样,好好整一整,绝对是摇钱树啊。”   “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姓顾的,我跟你没……”   呃。   女狱警走过来,把她扭住胳膊按在桌面,后面的话给闷了回去。   “老实点。”   林跃走到冯晓琴侧脸的方向,笑嘻嘻地道:“这个新年礼物怎么样?很别致吧,哦,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葛玥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儿,我爸和奶奶高兴坏了。”   说完这句话,他挥手告别,步履稳健地走了,留下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了她的冯家老大。   ……   离开看守所,驾驶车辆行驶到距离万紫园小区不到三个街区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展翔打来的。   “啥事儿?”   “你姐问你到哪儿了。”   “不就是回家吃晚饭吗,知道了。”   林跃正想挂电话,扬声器里又传来展翔的声音:“先别挂。”   “还有事吗?”   “冯家的房子折价卖掉了,刨去冯大年的医药费,就剩下25万,刘桂英说愿意当做赔偿金补偿你的损失。顾磊,你看冯晓琴进去了,茜茜不要名分跟了你,冯大年也废了,要我说差不多得了。”   “行吧,你起草一份谅解书过来找我签字。”   “这……”   看得出来,展翔有些意外,应该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我怎么听着……你不是又在打别的主意吧?”   “怎么会,出谅解书帮他减刑,这不是好事么,难不成你想看冯大年把大好青春浪费在监狱里?”   “呃,好吧,我去跟冯晓琴的父母说。”   展翔还是有所怀疑。   “嗯,挂了。”   咚。   电话挂断。   林跃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继续开车,快到万紫园小区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情况,南门旁边的闲云阁洗脚城外面围了一圈儿人,便将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走下去。   “出什么事了?”   有小区居民认出他,主动放他进去。   只见闲云阁的足疗技师都被赶到外面,两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往门口贴封条,旁边站着被刘麟和小龚夹在中间的史老板,双手并拢,手腕戴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哟,史老板,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正买卖好的时候干嘛关门啊?”   刘麟和小龚听到声音偏头一看,脸色有点阴沉,这家伙……哪里有事哪里就有顾老二。   史志伟扬起两只手臂,指着他说道:“装什么装,是不是你举报我?”   “我举报你什么了?”   林跃瞄了一眼警车上露着大腿,穿着高跟鞋,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女技师,“恍然大悟”:“MYPC啊?怎么可能,我可不想跟广大的男性同胞作对,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好像在网上看到几部偷拍视频,瞧背景是你闲云阁的包间,不会是因为这个,你被查了吧?我说史老板,你要么别在包间安装摄像头,要么就来全绿色服务,这下好,被黑客传到网上,给你害了吧。”   “你……你……你……你胡说,这绝对……绝对是你搞得……你……你就是想报复……我。”   史老板气得一句话掰成八瓣说,闲云阁包间根本没有监控摄像头好不好,但是他又不能否认,一旦否认,他提交给警察,用来认定冯晓琴敲诈的视频就成了非法取证了。   至于上男人喜闻乐见的服务嘛,因为他穷啊,之前经营闲云阁赚的钱拿去搞望星阁了,望星阁营业不久就爆出施源学历欺诈事件,赔了那些小孩儿家长一大笔钱,扭脸冯晓琴和郭强夫妇又从他这儿讹走100多万,就想趁过年这段时间搞点赚钱多的营生,前两年都这么干过,也没出事,谁想今年栽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林跃耸耸肩:“好吧,假设你说得都是真的,明知道我在背后捣鬼,那你还怂恿冯大年去砍我,这算不算自寻死路?所以史老板,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委托律师卖房还债交罚款吧,郝总那边的借贷利率可是很高的哦。”   史志伟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在刘麟和小龚押着人往警车走的时候急回头,冲闲云阁的保安经理说道:“给展翔打电话,给翔哥打电话。”   “有用吗?”林跃嗤之以鼻:“一心要当我姐夫的人,你觉得他敢管你的事?”   “顾老二……顾老二……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跃无视他的威胁,笑眯眯地挥挥手。   “再见。”   史志伟被按着头推进警车,跟那些失足女一起押往区分局。   ……   两个月后。   德国,柏林。   柏林墙公园东侧一栋公寓楼内。   孙琦站在客厅的阳台上,眺望远方密密麻麻的建筑,这里不像上海,少了摩天大楼的压迫感,有些楼房存在几十年了,多多少少有些破败感,感觉像是国内二线城市十几年前的样子。   她来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一如公司里的员工议论的那般,她升职了,成了项目经理,手底下有两三个刚入行的年轻人,然而对她来讲,国外的业务对比国内还是很困难的,主要是这边的市场环境与上海那边不一样,要了解各行各业的情况和特点,还有这边的相关法律法规,没个一年半载是搞不定的。   也不知道他在国内怎么样了?离婚证办下来没有。   葛玥生孩子那天她去医院了,就偷偷看了两眼,没敢惊动顾士宏、顾清俞和葛如山夫妇,第二天就坐上了出国的航班。   他还记得,皮特杜告诉她,派她到德国锻炼就是顾磊建议的,当时很伤心,因为她觉得他是在赶她走,后来也想开了,顾磊从来没有跟她承诺过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好埋怨的,何况这个渣男帮她赚了钱,为她铺好了路,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如今他要回归家庭,跟葛玥开始新生活,她所能做的就是知趣退出。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琦有些意外,不知道谁会来敲自己的房门,要知道这栋楼里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房东吗?   可是公司已经帮她把房租付到年底了。   她走过去扒着猫眼往对面一看,眨眨眼睛,又不信邪地揉了揉,脸色慢慢起了变化,几个呼吸后像是受到惊吓,后背往门板一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怎么是他?   怎么可能?!   他居然来柏林了。   可是不对啊,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朋友圈上传了一张推着婴儿车在复兴路散步的短视频,葛玥穿着吊带裙,背着个可爱风斜挎包,从后面看有种小红帽和大灰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既视感,她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总算是压下内心的酸涩,走到阳台上看风景来舒缓心情,但是现在……门外站着的人该怎么解释?世界上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吗?   咚咚咚……   身后又响起敲门声,震动沿着木板传递到她的后背。   “孙琦,把门打开。”   这个声音……打破了她认为自己在做梦的想法。   不仅声音熟悉,那份不容反驳,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态度,也给她一种久违的感觉。   她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手放到门把手上一拧,往里一拉,门开了。   那个总是午夜梦回闯入脑海的男人出现在面前,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以及说不出来的,让她着迷的香气。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什么时候的飞机?”   林跃非常自然地走进客厅:“皮特杜没有告诉你吗?派你到德国锻炼就是我的主意。”   她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有皮特杜在,他要找到她的住址可以说轻而易举。   “我的意思是……你……你刚才不是还在跟葛玥一起散步吗?”   “这么关注我啊?随手发个动态就惹出许多心理活动,这可是爱上一个人的信号,非常危险的。”林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走到客厅中间的简欧风沙发坐下,把手里的蓝色文件夹丢到茶几上:“我来给你送这个。”   孙琦走到茶几旁边,拿起文件夹翻了翻,表情越看越惊讶。   “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关于德国和欧盟金融行业的,对你有用的资料。”林跃随口解释一句,拿起茶几下层放的一个印着类似消防栓的红色小图案的马克杯,微笑说道:“是在菩提树大街那家小绿人买的吧?”   孙琦眼睛里的惊讶更浓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还有这个……”   她晃晃手里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这些东西比公司给她准备的更加细致,也更加全面,几乎可以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林跃站起来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俯视前方建筑群,脸上闪过一丝缅怀:“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物是人非的经历。”   这话说得……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这种矫情的话。   物是人非?   物是指什么?外面的建筑?   人非?   是说她不是别的什么人吗?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意思?”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久前才发了和葛玥一起散步的视频,转眼就出现在你面前吗?”   孙琦下意识点点头。   “等着啊。”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快步向前,打开房门走出去。   ????   孙琦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追到外面走廊,顺着楼梯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顾磊,顾磊……”   她大声喊了两句不闻回应,又急得跑到阳台往下看。   没有人出来。   他怎么说走就走?去哪儿不知道,回不回来也不知道。   孙琦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没人回,又拨打他在国内的号码,没人接。   就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着急地在客厅走来走去之际,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快步过去,打来房门一看。   他就站在那里。   “两三个月没尝过地道的上海味儿了吧,看看这是什么?”   林跃提着塑料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把塑料袋打开,一股肉香溢出。   四个快餐盒,分别盛着七宝糟肉,蹄髈,小龙虾,还有两个带着吸管的蟹黄包。   最最关键的是,它们是热的。   没错,冒着热气的那种热。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啊,小龙虾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不是你每次吃宵夜点它的口头禅吗?”林跃指指茶几上的东西。   “不是,这个……你是从哪里买到的?”   她来柏林已经两个多月了,平时没少出去逛,别说这里距离中餐馆汇聚的康德大街很远,就算去了那里,要凑齐这些食物也很困难,而且这股味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跟之前经常吃的没有多少区别。   林跃一边去拿买小龙虾赠送的一次性手套,一边说道:“先吃,吃完我告诉你。”   孙琦了解他的为人,只能带着疑惑的眼神拉过脚踏坐下,把放蟹黄包的快餐盒端到面前,拿起吸管,刚要往里面插,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想要说点什么。   林跃对着她摇摇左手食指,意思是不要说话,又把右手剥掉外壳的虾尾送到她的嘴边。   她只能带着一点点憋屈和感动,吃掉他手里的虾尾。   “味道怎么样?”   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不断地点头。   因为太熟悉了,就是以前每次加班到夜里,回家途中都要折道逛一下的七宝老街,她最爱余氏的十三香小龙虾的味道。   当然,快乐之余,对于上面没被解答的问题,就像是有一百只爪子在挠她的心,难受极了。   这些熟悉的美食,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买到的?   简直……就像回到上海一般。 ###第二千二百零二章 我是一名巫师   忍着好奇。   忍着。   忍着。   终于忍到把东西吃完。   孙琦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林跃从抽纸盒里取出一片纸巾递过去,点点右嘴角。   孙琦脸一红,接过纸巾急忙去擦。   刚才带着心事狼吞虎咽,完全没有顾及形象,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   虽说吧,在他面前就跟脱光了没啥分别,该看的早就看过了,该玩儿的也早就玩儿过了,但是到底三四个月没见,多少会有一些不知所措。   “七宝槽肉,小龙虾,蹄髈,蟹黄包,嗯……吃完感觉油腻再来一份酒酿圆子。”林跃把一次性手套摘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一顿饭,他一直在帮她把剥龙虾壳,现在提起酒酿圆子,不仅让她回想起去年一起逛小吃街的场景,微微失神。   “你喝汤,我帮你吃圆子,对吧?还得再搭一百多的代驾费。”   孙琦听得笑了起来。   国外清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比照国内的烟火长街其实挺无趣的。   “等着。”   林跃说声等着,不待她给出回应,就跟刚才一样风风火火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听着噔噔噔的下楼声,孙琦幡然惊醒,这次没有去走廊,直接跑到阳台往外看。   但结果跟上次一样,没有看到人影。   叮铃铃……   便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他正发起视频通话。   啥意思?   她带着好奇按下接通键。   屏幕一闪,出现在眼前的是有些卡顿的场景,光线不足,画面有点糊,不过还是能够确定对面处于夜晚,不远处是一个个仿古门脸小吃摊,灯光照射下人流熙熙攘攘,往来涌动。   “你是要老街汤团店的酒酿圆子,还是要老上海汤团店的酒酿圆子?”   随着他的问话,镜头晃动,对准左前方一个摊位,牌匾上蓝底金字写着“老街汤团店”五个大字。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从这边打开门出去,转眼就回到了上海?   开什么玩笑,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孙琦揉了揉眼,又拍了拍脸蛋,再看手机屏幕,没有任何变化。   “我跟你说话呢,要这家的,还是要那家的?”   “……”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把手机往沙发一丢,冲向洗手间。   “不说话?那我买老街汤团店的了。”   哗……   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被水流撞击洗手池的声音遮蔽。   孙琦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不等水流散尽,又掬起一捧,如此数回,感觉脑子清明了,这才拽下挂架上的毛巾擦擦脸,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方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变暗了,她慢慢坐下,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思念成疾?精神出了问题?要不要约个心理医生看看?外国在这方面,条件还是比国内好的。   但……桌子上的龙虾壳又该怎么解释?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抬头看处,房门打开。   心上人从外面走进来。   “你……你……”   林跃晃晃手里的钥匙。   孙琦打量一眼门口鞋架,发现平时丢在上面的钥匙没影了,想来是被他拿了。   “你是人是鬼?”   林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走到刚才坐的地方坐下,把塑料袋里的餐盒取出来,指指塑料袋表面印着的“老街汤团店”商标,又把餐盒里的汤水倒进一个碗里,把碗递过去:“趁热喝,如果我没算错,你快来事儿了。”   孙琦哪里喝得下,摸摸手机,又碰碰塑料袋,眼带惊惧:“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些流浪猫和流浪狗在我面前特别听话,我让它们干什么它们就干什么吗?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身体不小心磕到碰到,只要我揉两下就消肿止痛吗?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汗水是香的,还能够安神醒脑吗?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依然精力充沛,生龙活虎吗?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能像武侠小说里的绝顶高手一样,用筷子夹住乱飞的苍蝇吗?”   他这么一问,孙琦才意识到他身上有太多令人惊奇的地方,之所以对他念念不忘,不就是他总能给她带来新鲜感么。   “所以这不过又是一个类似的问题。”   是啊,这不过又是……   不对。   孙琦摇摇头,能够在柏林和上海穿梭,跟上面说得那些令人惊奇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   “……”   “……”   “……”   两人对视片刻,林跃说道:“你真想知道?”   孙琦斩钉截铁地道:“没错。”   “好吧,那我说实话。”林跃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其实,我是卡玛泰姬的一员。”   卡玛泰姬?   什么鬼?   “卡玛泰姬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   “哪个?”   孙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变:“顾磊,你在耍我吗?”   林跃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的气势一点一点削弱,眼神一点一点迷离,如果他是在逗她,那怎么解释这不合理的现象?有句话叫用魔法打败魔法,瞬息之间穿梭半个地球的事都发生了,要说卡玛泰姬是真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林跃突然把她往怀里一拉。   “其实我怎么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跟你分享这个秘密,不是吗?”   孙琦闻言又是一震。   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有钱人都把钱捂得很紧,将银行存款数字当成自己最大的秘密,而像顾磊这般匪夷所思的超能力,想要不被有关部门盯上,如同电影里演得那样抓去做实验,那肯定是深埋心底,现在他把这件事透露给她,这份信任,确实称得上毫无保留,把她当成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   秘密?呵……   林跃怕泄露秘密吗?当然不,他想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他就有秘密,他想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他就没秘密。   “不聊这个问题了,你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   林跃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喂饱了你,那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了。”   “你……什……”   “唔……”   “别……不要在这里。”   “慢……”   “慢点……”   “嗯……”   “窗帘……没……没拉。”   一个小时后。   孙琦香汗淋漓地趴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小腿上的肌肉不断抖动。   “没……没想到,跑到……国外,也逃不开你的魔爪。”   嘘……   林跃吐出一股青烟。   外边夕阳西下,这边雾气飘飘,偏坐在飘窗上的背影有些孟浪。   “跨越半个地球来睡我,你老婆知道吗?”   “她啊……她睡着了。”   ……   三个月后。   “清俞,你可想好了。”顾士宏一脸严肃看着女儿。   “爸,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了,你还当着展翔的面说这种话,你觉得好吗?”顾清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老头子用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对面板凳上与他对视的展老板。   “怎么?你有意见?”   展翔表情一变,急忙摆手表态:“不敢,不敢。”   “阿姐,展老板,吃点水果吧。”葛玥端着一个有好看花纹的果盘从厨房走出来,里面是切成块的苹果、火龙果和哈密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切的,因为大小不一,很不规则。   顾清俞觉得这很好了,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女孩子,嫁到顾家来开始学做家务。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像冯晓琴一样处处算计,一家人相处起来不累。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主卧门关上,林跃从里面走出来。   “我得出去一趟,一会儿你们先睡吧,不用等我。”   葛玥说道:“孩子们都睡了?”   林跃点点头:“睡下了。”   “那你路上开车慢点。”葛玥陪他到门口,目送他下楼,这才回到客厅:“爸,阿姐,展老板,你们谈,我先回房了。”   “去吧,记得空调温度别调太低,把两个小家伙冻感冒了。”   “哎。”   葛玥答应一声,走进卧室。   顾清俞小声说道:“爸,这个儿媳妇,你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了。”老头子沉吟片刻说道:“就是一大两小三个孩子,有时候太闹腾。”   “那我还是请个保姆吧,每天过来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   “请保姆?住哪儿?”   老太太的房间小老虎在住,儿子、儿媳和双胞胎孙子在主卧,他一个人住次卧,三室全占了,根本没有空间安顿保姆。   顾清俞瞟了展翔一眼。   “住……住楼下,反正那套房子我也不打算往外租了,给保姆住刚刚好。”   以前他跟顾家没关系,如今马上做女婿,楼下房子空着,顾清俞什么时候想了,回来守着父亲和奶奶小住几天总是好的,这样显得他孝顺嘛,反正他房子多,跟顾清俞结婚也算是强强联合,不缺这点房租钱。   ……   在地球的另一边。   孙琦拿着餐刀一下一下切着洋葱,空气中的次磺酸浓度超标,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啊……   餐刀滑落。   她的右手握住左手,一脸痛苦地看着食指末端正在往外淌血的口子。   同一时间,客厅中间非常突兀地出现一只腿,然后是整个人。   “怎么了?切到手了?叫你等我来了再做,不听,现在怎么着,伤到自己了吧。”   林跃走到她身边,抓住受伤的手指看了看,拉着她的手到水槽边稍作清洗,右手一探,虚空一抓,手里凭空多了个急救箱,从里面拿出纱布、胶布,酒精棉等物处理伤口。   孙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我不是想我多做一点,你就省事一点嘛。”   “你这纯粹是越帮越忙。”林跃非常娴熟地用胶带封好纱布,把她推到客厅沙发:“老老实实等着。”   说完解下她围在胸口的围裙走进厨房。   半个小时后。   他把煎好的牛排以及用方便面和芝士碎做的芝士焗泡面端上桌,又端起盛着红酒的醒酒器,刚要往她的杯子里倒,突然停住。   “你受伤了,不能喝。”   孙琦一脸幽怨地看着他,拿起放在面前的刀叉比了比,发现包着纱布的手指非常碍事。   “我来吧。”   林跃把她的盘子拿到面前,将牛排细致地分成小块后放回去。   “阿姐要和展翔领证了。”   “啊?这么快?”   “快吗?展老板追我姐十几年,现在总算修成正果了。”   “我是说清俞姐。”   “哦。”   林跃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顾清俞和施源离婚不到一年就跟展翔结婚有点快。   “那……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去不去参加婚礼?”   “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   “那我要是去的话,以什么身份。”   林跃喝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道:“随便啊。”   “随便?”   “全上海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渣男,你只要不砸了阿姐的婚礼,随便怎么折腾。”   孙琦在下面踹了他一脚。   “有你这样的人吗?”   “人生在于折腾。”   孙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吃准了我做不出这种事。”   林跃低下头,继续干饭。   一个半小时后,他把碗盘刷洗干净,又到客厅陪着她看了一会儿电视,感觉差不多了,便打开任意门走进去。   ……   奥地利首都。   维也纳音乐学院。   冯茜茜正坐在长椅等候,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男人回来了。   “你迟到了。”   “哦,我去了一趟快递公司。”   “去快递公司干什么?”   “把昨天你买的东西寄回去啊,难不成你想大包小包搬着去下一站?对了,朵朵呢?你们下午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她说如果不是晚上有课,就带我去卡尔教堂了。”   俩人正说着,前方教学楼有学生走出。   朵朵看到他们挥了挥手。   “表哥,表嫂,等急了吧。”   “走吧,表哥带你去吃宵夜。”林跃冲她招招手,朝外面走去:“没跟你爸妈说我们来看你的事吧?”   朵朵瞟了一眼冯茜茜,摇摇头。   “那就好,给,这是你要的乐谱。”   朵朵接住他丢过来的乐谱,借着路灯光翻了几页,又用手摩挲着扉页手写的“西蒙拉特尔”这个名字,激动地想要亲他一口。   “表哥,你太厉害了。”   冯茜茜说道:“不就是一本乐谱嘛。”   朵朵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这可不是那些在书店能够买到的出版物,这是爱乐乐团指挥的个人收藏,同学们要是知道我有这个能羡慕死。表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秘密。”   “表哥……”   小姑娘见他说完就走,跺跺脚,噘嘴直追。   ……   随着外滩庆祝2019年元旦的钟声敲响,林跃也离开《心居》的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家里。   轻飘飘地去,轻飘飘地回,得到身体控制权后,他缓缓睁眼。   这次任务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两年,世界切换所带来的撕裂感只持续了几个呼吸他便调整过来,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天已大亮。   他又看了一眼电子钟,10点多了。   嘘,呼出一口浊气,他拍拍椅子扶手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任意门,太好用了。   简直是时间管理神器,渣男的制胜法宝。   想想在《心居》里的操作,对于这东西可以说稀罕得不得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接这项任务的初衷,在离开《心居》世界前夕,该标记的位置都标记了。   接下来嘛……   他的眼睛越眯越细,脸色越来越冷。   跟司马泰和姓涂的算账的时辰到了。   这时窗帘晃了晃,一股暖煦的春风拂过,带来春的气息,也稀释了他身上的杀气。   在“接下来”之前,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检索这次《心居》之行的任务奖励。 ###第二千二百零三章 少年派   林跃靠着床沿坐下,同以前回归一样,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列表至任务栏。   光标闪烁几次,一行字符出现。   “宿主已由《心居》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心含恶毒气炎炎】。   主线任务:做一个不一样的顾磊(已完成)。   支线任务:以理服人(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7年-2019年。   任务完成度:完美。   完美?   他觉得自己完成得确实不错,顾磊跟以前不一样了,从老实人,窝囊废,懦弱鬼变成一个全上海人都有耳闻的“渣男”,反差够大,而他的各种行为也很讲道理,看客们骂渣男咋了,只要他渣的对象不觉得他坏不就好了?谁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现在发放任务奖励。”   系统没有因为他的胡思乱想停止运行,继续下面的步骤。   主线任务:随身空间升级。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1850cmX720cmX500cm】随身空间。   也就是说随身空间拓展为18米半乘7米2乘5米的容量了,相当于一套层高5米的,133平房子呗,而且是没有公摊的那种,还是可以做成双层的——在这一点上,系统挺讲良心的。   不过转过头来想一想,主线任务就奖励这个?多少有点鸡肋。   对于随身空间,平时进入任务世界就往里面塞一点实用的东西,像衣服啊,药品啊,能源类商品,逗小孩子的糖果,取悦女人的小礼品啊,男人喜欢的烟酒啊,再有就是系统奖励物品了,【双子座】、【黑曜石】、【白水晶】什么的。   哦,最近还把它当成笼子,给偷方薇内衣的大反派关了好几个世界了。   就之前相当于二居室的容量,已经可以满足大部分都市剧任务了,现在提升到别墅级的容量,有意义吗?毕竟他很少往里面装人,更别说居住了。   不过既然系统给了,他也不能退货,让换一个不是吗?   认了吧。   “主线任务奖励发放完毕,现在发放支线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奖励:2点技能强化点。   还是一如既往的2点技能强化点,算很实用了,没有什么好吐槽的。   接下来该是完美评级的额外奖励了吧。   “主线任务奖励与支线任务奖励已经发放完毕。”   “现在发放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随身空间增强现实组件。   林跃一头雾水。   随身空间增强现实组件?   什么鬼?   “任务奖励发放完毕,控制权已释放。”   字符闪过,界面由暗变亮,控制权回到林跃手上。   他先切到技能列表瞄了一眼。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4】。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4】。   【超级汗腺LV3】。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6。   6技能强化点……   加什么好呢?是杀人越货的神技【变色龙LV4】还是行走的仙丹【超级汗腺LV3】又或者是大炼金术【妙手回春LV4】?   参考上次升级的花费,这三个技能最少都要4+技能强化点的花费。   犹豫来犹豫去。   他咬咬牙,选了第一个。   随着【变色龙LV4】闪了两下变为【变色龙LV5】,当前技能强化点归0。   升了一级花费6点。   他不由得一阵肉疼,只能寄希望于【变色龙LV5】不是那么坑。   【变色龙LV5】(注释:该技能激活时,你的体表细胞将获得散射光线的效果,能够配合视觉系统反馈的信息,在不剧烈运动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优化色差色度、色相偏移,融入周边环境,达到在人类视觉下隐身的效果。该技能在保持静止的条件下,可以维持三个小时,运动状态下会大幅衰减,剧烈运动则会破坏隐身效果。该技能需要消耗细胞能量,细胞能量耗尽后,必须关闭十二小时充能,并可通过升级【光合作用】增强技能强度和降低冷却时间。)   这就对了。   【变色龙LV5】的技能效果才对得起“变色龙”这个描述词,像以前添加纹身,改变肤色,控制毛发长度什么的,跟5级技能比起来简直小儿科,这在不剧烈运动的情况下约等于隐身了,堪称杀人越货,伏击侦查的神技。   不过呢,现在还没法确定的尴尬之处是……想要这个技能发挥功效……是不是要脱光了衣服?   接下来是回归三连的最后一连——人物属性。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7。   体质33。   敏捷33。   智力33。   精神3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13。   稍作思考,他把体质加到36,然后退出系统菜单,没有急着去试验【变色龙LV5】,而是沟通随身空间,想要弄清楚这个增强现实的组件有什么用。   随身空间-增强现实:该组件可以将随身空间投影到当前世界,你可以利用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组件设计随身空间在当前世界的形态,比如房屋,帐篷,洞窟等具有空间属性的物品(注:投影体积不可以超出随身空间容量)   看完使用说明,他愣了一会儿。   在主线任务奖励设置为提升随身空间容量时,他吐槽这玩意儿很少装人,扭脸系统就给自己搞了个增强现实组件?   换句话说,他可以把随身空间当做建筑使用,比如在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设计一套别墅,启动组件后就能把随身空间和别墅相结合,让它们出现在现实世界。   那买房子还有什么用?   除了没有房产证,这玩意儿就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家。   换句话讲,就是仙侠小说里的洞天福地呗。   大城市买房贵买房难?呵,他还需要为买房子烦心吗?   好东西。   一等一的好东西!一点不比上次解锁的任意门价值低。   嘘……   稍作沉淀,他平复一下心情,启动全视之眼的微型计算机,果然在界面找到了增强现实设计程序,分为外形设计和内部装潢设计两个类别,搞定这个,对他一个建筑行业大牛来讲自然不是难事。   值得一提的是,内部装潢设计只有硬装部分,没有软装部分,这意味着沙发、茶几、床,家用电器等还是要另外采购的,而切换世界的话将会清空随身空间里的非系统奖励品,算得上额外消耗,不过现实世界他已经买了房子,也没打算在这边使用,损失任务世界的金钱……无所谓了。   就这样吧。   确定完毕随身空间增强现实组件的功用,下面是【变色龙LV5】了。   先脱掉衣服,换上一条黑色裤衩,随着技能开启,他感觉皮肤变烫,皮肤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放在床上的手很快便和床单混为一体,而且逼真到连褶皱和纹理都能看清。   借助III型黑蝇无人机的镜头,他看到自己整个人隐身,而且是全方位的,任凭机位如何转换,整个人对比环境一直保持隐身。   但是一如他的猜想,穿衣服的部分是没有办法做到隐身的。   表现在当下,就是透过镜头能够看到飘在床上的黑色裤衩。   这……说实话,挺尴尬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之道,那就是在穿戴【双子座】的情况下开关【变色龙LV5】,因为【双子座】是系统奖励物品,在通过随身空间使用的时候可以实现迅速着装和迅速收取。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试了试【变色龙LV5】相对于运动强度的衰减幅度,得出一个结论是,如果只是单纯行走,不做奔跑,打斗这样的激烈动作,从细胞能量充盈到技能被动关闭,能有四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长。   这期间他还发现一个异常,因为按照全视之眼提供的生理数据,要给体表细胞“充满电”,根本不需要12个小时,10.5个小时足以。   他认真想了想,应该是自己把【光合作用】提升到LV2了,而系统给出的使用说明锚定的是【光合作用LV1】,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出入。   搞定回归三连,又掌握了新技能使用方法,他先给苏晗打了一个电话,随意聊了几句刷刷存在感就上床补觉了,九个小时后,他抹黑爬起,没有去开灯,由系统空间取出任意门,打开后一脚踏出。   ……   呼,一股强风吹过,掀起他额角的黑发。   抬头看看夜空,又打量一眼远方熟悉的街景,他走到天台边沿,视线落在单元楼右前方停着的一辆挂着江海市牌照的黑色起亚智跑车顶,冷冷一笑。   与此同时,该车驾驶室里的两个胳膊皮肤露出一截黑龙纹身的男子正在对话。   主驾驶位上的男子说道:“怎么样?拍到没有?”   副驾驶上的男子把相机反过来,拇指点了两下翻页键,递过去:“是他们吧?”   主驾驶位上的男子凑过去打量两眼,点点头:“应该没错吧,跟他儿子有几分像,尤其是嘴巴这里。”说着话,他拿出手机,从相册里选出一张照片给副驾驶上的男子看。   如果有小区生活了十年以上的小区居民在场,肯定会认出相机里中年男女的身份——林栋和张云秀,他们有一个儿子叫林跃,听说过年带了个家在大城市的漂亮女朋友回来。   “等回到酒店,我就把它发给涂导。”   “可以。”   副驾驶上的男子去拿放在后排车厢的相机包。   便在这时,左后方传来哒哒哒的敲打声。   主驾驶位上的人往后视镜瞄了两眼,没看到人。   但就在他把心放下,以为自己想多的时候。   又是一阵哒哒的敲打声传来,俩人对望一眼,推开车门下来。   主驾驶位的男人对着后面喊了一嗓子:“谁啊。”   然而走过去才发现没人。   “那边。”   主驾驶位的男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冬青树簌簌晃动,招呼同伴一声跑过去,到地儿才发现是一只哈巴狗,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拱来拱去。   “X的!”   两个男人骂了一句,转身回到车上。   “赶紧走吧,我都困死了。”   副驾驶的男人打了个呵欠:“蹲了四个小时才拍到这几张照片,X的,烦死了。”   主驾驶的男人按下打火键:“我还以为能多挣俩钱呢,没想到就这。”   “涂导说了,这叫敲山震虎,震住了,挺好,震不住,那就得多上点手段了。”副驾驶的男人往上撸撸袖子,露出下面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哦,上手段?什么手段,说来听听。”   这个声音……   前边两名男子急回头看去,却发现后排车厢根本没人。   就在他们精神高度集中,寒毛都竖起来时,光影微晃,一张半透明的人脸出现在距离他们不到一尺的地方。   “鬼……”   “鬼啊……”   叫声起一半,两个人的头便重重地撞在一处,眼睛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鬼?   有些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五分钟后,林跃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父母居住的单元楼,没有逗留,打开任意门迈步离开。   小区的保安室内,50多岁的门卫大爷手夹香烟,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两只眼睛恨不能怼到《三生三世枕上书》女主演的胸上,而在他身后房间的电脑显示器的监控画面中,右上角格子里的车门自动打开,又自动关上,方圆十米之内却没有一个人影。   江海市郊一栋别墅内,涂一白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手里端着红酒杯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正一边轻晃酒杯,一边跟手机屏幕上的人说话:“有事吗?张强?”   “涂导,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胡老师还想跟你在研究一下剧本呢,明天的戏,他觉得应该做下微调,这样有助于演员发挥,能更好地加深角色的人格魅力。”   剧组人员在外拍戏的时候一般住在同一所酒店,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尽快处理,也好管理,今天涂一白偷懒,跑到他在江海市买的别墅里享受生活来了。   “哦,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这样,明天上午我早过去一会儿,你让老胡准备好修改过的剧本,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今晚就算了。好,就这样吧。”   说完他按下挂机键。   手机切换回主界面,他晃晃杯子里的酒液,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哟,涂导好心情啊。”   忽然间,一道陌生的声音由背后传来。   涂一白急转身,只见一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走进客厅,顺手把通往院子的门掩上。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急了,因为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是那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抓住他的把柄,并威胁他的年轻人,姓林,单名一个跃字。   “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啊。”   林跃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他。   涂一白拿起电话,一边拨打110,一边色厉内荏地道:“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我听说你快结婚了,那你一定不想你的女朋友出意外吧?”   “只是我的女朋友么?还有我的父母对吗?涂一白,我这人吧,最讨厌别人用亲友威胁我,对于这种人,我的做法一向是斩草除根,株连九族,你都拿我的亲友的生命威胁我了,那我杀光你的直系亲属,这不过分吧?”   涂一白按啊按,按啊按,却发现手机根本拨不出去,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   “你……你敢杀人?”   林跃走过去,夺走他手里的手机丢在餐桌上。   当你拥有凌驾于物种之上的能力,会为碾死一只臭虫而苦恼吗?   涂一白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   “啊……”   他的精神崩溃了,手在餐桌一拍,站起来就跑,只可惜奔出不到半米,便被一只手掐住脖子,刚要挣扎,便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林跃没有离开,从旁边的金属架取下一个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少许红酒,端到嘴边,慢慢地滑进口腔,却才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离开。   就在他来到前院,准备使用任意门时,脑海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   这……放了有一天假吗?地主家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吧?   带着一丝不爽,他唤出系统菜单,切换到任务栏,确定了新任务的目标对象——少年派。 ###第二千二百零四章 精英中学配不上我   他记得这部电视剧,去年播出的新剧嘛,之前接手《小欢喜》任务,看网评时就见网友把两部剧进行对比,反正得出的结论就是,当今的校园剧已经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主角家庭住着几百万上千万的房子哭穷,身边要么是学霸,要么是富二代,剧情也都是父母和叛逆孩子的各种矛盾,女方多强势,男方跟个保姆一样。   因为新任务不是限时任务,缺乏急迫性,林跃决定先放一放,干完手头的活儿再说。   他取出任意门,轻轻一推,迈步走入。   而门的另一边是……吉隆坡。   ……   三日后。   芙蓉街。   苏小迪爱心宠物医院。   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五一劳动节,天气也一天一天热起来。   午后的阳光有了三分炙意,周琳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吱呀……   房门打开。   她从迷糊中惊醒,抬头一看,发现是苏晗回来了,她又看看放在柜台上的电子表,有些奇怪。   “咦,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林跃呢?”   “刚才有宠物主打电话预约接种疫苗,说三十分钟后到店,我就想着提前过来准备一下。林跃在和我爸下棋,得过一阵子才能过来。”   “哦。”   周琳没有多想,因为宠物诊所距离苏晗居住的东方花苑很近,就几分钟的脚程。本来苏晗的父母邀请准女婿吃饭的点是今天晚上,结果他说晚上有约,便提前到了中午,俩人一走,就剩她一人儿看店了。   “对了,你吃饭了没?”   “吃了。”   苏晗瞄了一眼柜台后面垃圾桶里的烤冷面纸盒。   “又是马路对面的王大姐烤冷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减肥。”   “行了,别减了,刚刚路过苏果超市,我看它家的榴莲打折,就买了两份,咱们俩一人一份。”   她把手上的塑料袋挽开,拿出里面装榴莲肉的包装盒,自己一份,给周琳一份。   “这个……热量太高了。”   “晚上少吃点,没事儿。”   周琳看着塑料盒里黄橙橙的榴莲肉,很快败下阵来,也不困了,打开盒子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苏晗,我们……是不是应该到后面吃?待会儿人家来了万一不喜欢这个味儿……”   她就知道林跃不喜欢榴莲……   不,应该说有很大一部分男人受不了这个。   苏晗看着手里的榴莲肉犯了难。   “算了,吃都吃了,一会儿把前门和后门都打开,穿堂风一过,很快味儿就散了。”   于是两个女人在吃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个觉得手里的榴莲肉比较甜,给那个一些,那个觉得手里这榴莲肉长相奇特,给这个看,吃得是不亦乐乎。   因想着一会儿有人要来,他们加速吃完榴莲肉,又把前后门打开通风,然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一个人也没来,苏晗也不打电话催,因为迟到爽约这种事常有,以前在宠物医院工作的时候便已见怪不怪。没办法,这种事吧,掏钱买服务的可以不当回事,开店的就得小心伺候着。   周琳还不太适应,正准备建议苏晗发个短信问问的时候,苏晗说话了。   “咦,周琳,明宫风云……是不是就是林跃的前女友在的那个剧组?”   “你是说那个……顾影?”   “没错,就是她。”   周琳面带揶揄:“我还以为你真像之前说的那样不在意呢,前女友来找未婚夫,吃醋了吧。”   “不是,你看这个。”   苏晗摆摆手,示意这件事不像她想的那样,又晃晃手机:“你来看啊。”   周琳凑过去,望手机屏幕定睛一瞧,小声复述那条热点新闻。   “昨日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南郊发生一起恶劣刑事案件,当地警方接到园丁报警,在距离沙登爬山区不到5KM的一栋别墅内发现30具尸体,经过身份辨认,其中有马来西亚华人社团领袖向封,MO丽皇集团董事长沙千飞,加拿大籍华裔导演涂一白,除马来西亚本地人外,另有8名外国人,吉隆坡警方已与相关使馆取得联络,身份确认工作正在进行中。”   读完新闻简介,周琳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涂一白死了?那明宫风云还拍不拍?”   “应该……拍吧。”   苏晗说道:“换个导演就是了,制品人又没撤资。”   周琳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那你说,这会不会影响顾影的工作?”   “哎呀,周琳,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吃醋,你别老把话题往她身上扯好不好?”   “是么?”   俩人正说着,前门走进一个人来,随行的还有一股香风。   “咦,你怎么……”   周琳扭头一看,在心里吐槽一句说曹操曹操到。   没错,来人正是他们刚刚议论的,林跃的前女友顾影。   今天的她跟前几天来时有点不一样,着装没问题,上身穿长袖T恤,下面是葡萄紫的百褶半身裙,手里拎着个奶白色香奈儿手袋,但是当她摘下墨镜,看着妆容有点花,应该没有好好补妆,神色也略显慌张。   “你们知道林跃在哪儿吗?”   周琳与苏晗对望一眼,前者抢先说道:“你找他什么事?”   话里话外透着一丝戒备。   都前女友了还老来找他,苏晗脾气好,性子弱,不代表她也好说话。   顾影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们俩:“我找他真有急事。”   “有急事?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   “他……他不接我电话。”   “不接你电话你还纠缠他?”   “我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顾影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苏晗的手腕,吓得老板娘往后退半步,手挣了挣,但是没有挣脱。   “你……你先别急,慢慢说。”苏晗无视周琳递来的眼色说道。   要一个男人的前女友哀求现任女友,那肯定是遇上难事,被逼到份上了。   顾影说道:“你帮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好不好?就说……我想见见他。”   苏晗稍作沉吟,点点头。   “苏晗!”周琳挺生气的,前女友找前男友帮忙,表现得很弱小,很无助,绿茶的常规操作嘛,这点儿事儿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说她善良得过头了,关键是自己怎么使眼色都没用,她就不怕心软的代价是到嘴的好男人被抢走?   苏晗摆摆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林跃的号码,告诉他顾影来了,就在店里。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她挂断电话。   “林跃说一个半小时后在前边颂风茶道等你。”   “好。”顾影擦了一把没有汗的额头:“苏晗,谢谢你。”   说完拎着包走出前门,一边戴上墨镜,坐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雪佛兰SUV。   周琳走过去关上门,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林跃不接她电话,你呢,上赶着帮他们创造独处机会。”   ……   一个半小时后。   颂风茶道。   司马泰夹着一个黑色钱夹走到红袖添香厅,轻举手臂,敲敲房门。   “进。”   他推开房门,走进包间,随手把门关上。   “林先生。”   他看到正对房门的椅子上,林跃正端着茶杯一边喝一边看放在桌面的手机,全神贯注到连他进门都没有抬头。   “林先生。”   他又恭敬地叫了一声。   林跃这才慢慢抬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嗯……”   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司马泰很恼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身为制片人,平时见的年轻人哪个不对他毕恭毕敬,不求着他,依着他,以求在戏里谋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角色?   更何况眼前这家伙去年还是影视城一个死跑龙套的。   是吴凌让他来找林跃探探口风,表现得恭敬一点,不要像上次一样把人给激怒了,以免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他不认为涂一白和沙千飞的死和林跃有关,如果这小子有把马来西亚知名华人社团的头领连带二十几名保镖一锅端了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去影视城跑龙套,更不可能让自己的未婚妻开宠物诊所赚钱了。   “林先生,涂一白导演的事……你看到了吧?”   “什么事?”   “你……”   司马泰不信他不知道,毕竟当初薛超带着他去谈合作,从而和涂一白产生冲突,顾影就这件事过来交涉,他还威胁她要在娱乐圈搞一场地震。   现在震了。   导致地震的不是涂一白的死,是沙千飞的死——英皇集团和内娱各方势力纠缠很深,更夸张的是,死的不只沙千飞,而是包括沙千飞的父母,妻儿,小孙子在内的一家九口,全死了,有在澳大利亚出事的,有在美国出事的,因为不像吉隆坡那边一死就是三十多个,所以还没有在国内引起关注,只有他的幕后老板吴凌,作为和沙千飞关系密切的好友,知道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   林跃连请他饮茶的心思都没有,自顾自地喝茶说话:“司马泰,你信报应吗?”   “什么?”   “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林跃把手机翻过来,屏幕面向他。   画面里有一个戴口罩的人举着手机街上溜达,周围很干净,偶有带着口罩的路人经过,也都是行色匆匆,步履如飞。   “我现在位于悉尼的chatswood区,这里呢,是华人聚居地里的富人区,大家看到了,大街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果然有钱人是最怕死的。就半年前,我跟你们讲,这里的豪车数量,那真是……外国人看见都羡慕的很,现在呢?全放在车库里吃灰了,也不知道生活能不能回到过去,只能说一句,老铁们,且行且珍惜吧。”   屏幕下面有一群人回复,老铁小心点,注意安全,做好个人防护什么的,还有一群“66666”。   便在这时,镜头突然剧烈抖动,还有一声震响传出。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老铁们。”   播主带着惊慌的脸进入镜头:“出大事了。”   镜头又晃,对准前方一百米外一栋黑烟翻腾,火光冲天,正在剧烈燃烧的独立别墅。   “老铁们,前面的别墅发生爆炸了,你们等我,我再靠近一点。”   然后是上下乱晃的镜头和气喘吁吁的跑步声。   下面一群人留言让他小心点,免得被事故波及,毕竟国外可不安全。   一百米对于普通人来讲,全力奔跑的话也就15秒的事,哪怕播主手持自拍杆,也没用多长时间便赶到目的地。   司马泰没兴趣看热闹,但是当手机镜头扫过起火别墅门前号牌,只觉脑子轰得一下,意识一片空白。   要问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起火的别墅正是她的情人和十四岁私生女的居住地。   “是你干的,是你干的!”   愣了足有一分钟,司马泰爆发开来,须发皆张,脸眼皆赤,绕到桌子那边就要掐林跃的脖子。   就现在的时间段,一般人自然是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手机里的一幕意味什么?暖被窝的,贴心小棉袄……都没了。   他能不愤怒吗?能不疯狂吗?   然而他再疯狂,再愤怒,也没可能在林跃手底讨得好处。   只见前方人影一闪,他扑了个空,反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扼住喉咙。   “司马泰,我在国内,爆炸事件发生在国外,而且我也是在播主小哥的镜头下看到这一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莫非房子里的人跟你有关系?”   “你……嗬嗬……你明知道……”   上次林跃给顾影看了一张他私生女的照片,威胁他老实点,不老实要他女儿一只手,结果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说这件事跟眼前的小子无关,可能吗?   “像你这种人吧,在内地圈钱,圈了钱转移到国外,还把老婆孩子情人私生子都送出去,入外籍,你说,你们在怕什么?是钱的来路不正吗?现在遭报应了吧,哎……”   林跃摆明了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司马泰被他扼住脖子,半天迸不出一个字。   “对了。”他单手拿起手机,拇指连点几下,放到司马泰面前:“暗网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今天中午我发现有人在暗网上传了沙千里的英皇集团和内地一些企业的资金往来情况以及通话录音,售价10万美元,你觉得如果有人买下来寄送检察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吴凌和跟他有合作关系的明星演员们,会不会连觉都睡不着?”   “你……逼……逼……急了,和……你爸妈……未婚妻……同归……于尽。”司马泰憋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唉。”林跃叹了一口气:“那你觉得涂一白是怎么死的?”   “你……你……是……你承认……是你做的……嗬嗬……了?”   林跃摇摇头,伸出手去,从司马泰的兜里掏出手机,界面显示录音机功能打开中。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小儿科吗?”   说完他捏着司马泰的喉咙往前走了两步,手往前一划,一推,把司马泰举向门那边。   哗……   哗……   哗……   海浪的声音?   司马泰拼尽全力扭转头,看了一眼远方。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波浪翻滚,阳光很晒,风送来浓浓的海腥味,而他的正前方却是另一个世界,有茶桌,茶杯,茶壶,还有杀女仇人。   跟刚才不一样,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仇恨,有得是深深的恐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死死地抓住扼着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生怕林跃一松手,他掉进海里淹死:“我……我告……告诉你……有监控……监控拍下我……我来这里了。”   “你是来这里了,但是我没有。”   林跃讲话的同时,头发开始生长,呈现出一个个小卷,颜色也变成银灰色,眼眉、胡须,两颊的皮肉同样在调整,几个呼吸后成了另一个人。   司马泰彻底绝望了,死命地抓着他的手:“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顾影的份上……饶了我们……我……我再也不不敢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就干……”   “晚了。”林跃突然玩味一笑:“不过这么杀了你的话,总觉得太便宜你了?你看,前面有个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小岛,要不要体验一下荒岛余生?这样吧,如果你能活过30天,我就把你老婆弄来跟你作伴,如果你活不过30天,我就把你儿子弄来给你收尸,怎么样?”   他的手一松,向下一甩,司马泰带着一道昂长的惨叫跌下去。   荒岛余生?   换成贝爷、德爷那种野外生存专家,或许能够在这种环境里活下去,就他……一个大腹便便,缺乏自理能力,生活习惯用钱搞定,甚至连鲁宾逊漂流记都没看过的人,能在一座海外孤岛活下去?这……可能吗?   噗通。   司马泰落水,溅起一团水花。   林跃睨了一眼海面,把手缩回去,任意门缓缓闭合。   为了开这个门,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回到茶桌前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下,稍作收拾,他重开任意门,一脚踏出已是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他到小区门口超市扛了一桶纯净水来到楼上,把饮水机上的空桶替换下来,然后回到房间,下拉系统菜单至任务列表,浏览详细内容。   【只认衣冠不认人】:侦测到ID为051511的幸运用户的吐槽,近几年的青春校园剧是怎么了?都当网文拍吗?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匆匆那年》这样的精品剧啊,回头看看八九十年代的校园题材影片,那时候的男学生多有朝气,每天想的是怎么建功立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又是些啥?校园内外都充满着一股子霸总爱上我,暖男任我作的GAY里GAY气,比如钱三一的爹钱钰锟,多次提离婚都被裴音拒绝,这才在分居多年的情况下找了情人,这过分么?多少人骂渣男,而王胜男作到拿自己男人的牙刷刷马桶,张嘴闭嘴离婚,却被选择性忽视,都夸林大为好男人。我可以作,你不能凶我,不能不包容我,不然就是渣,就是坏?《心居》的目标受众是女观众,像《少年派》这种,目标受众是青少年和女性,然后用讨好女性的基调来编造情节,那看这种片子成长起来的男人能有血性?有舔性还差不多。   主线任务:(进入影视剧世界激活)。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4年-2017年。   是否接受:(Y/N)。   咦。   就一个主线任务?   林跃有点失望,不过想想自己拖了好几天才准备接任务,系统等了他这么久,那一个任务要求就一个任务要求吧。   至于电视剧嘛,在这几天里他已经一心二用,断断续续看完了。   稍稍回忆一下剧情——精灵活泼的少女林妙妙中考超常发挥,意外考入重点高中,妈妈王胜男扬眉吐气。高一住校,挣脱妈妈掌控的林妙妙如鱼得水,结交了三个好友,校花邓小琪、学霸钱三一和江天昊,并且还成为了校园广播站的主播,俨然“人生赢家”。学神如云,林妙妙成绩惨遭碾压,面对来自“我儿子成绩全市第一”的裴音的正面暴击。王胜男的斗志被全面点燃,开启陪读生活。冤家路窄,竟和裴音家成了邻居。王裴二人冲突不断升级,却因婚姻问题惺惺相惜,成了闺蜜。高三来临,林妙妙经历了父母感情的震荡,钱三一隐忍着父母的貌合神离,江天昊突遭家庭破产,邓小琪因为妈妈的秘密被曝光跌入谷底。少年们桀骜不驯,迎着阳光、风雨,如春草般蓬勃生长。高考结束,少年各奔前程,内心充满伤感及对未来的期待。四个家庭经历波折,找到了各自的方向,收获着动人的成长。   再算算时间,现在接受任务的话,明天中午前应该能够回来,而从向封和沙千飞国外账户黑吃黑搞来的钱,得过些日子才能合法进入摩纳哥的银行账户,开启漫游功能回归《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吧。   他定定神,下拉系统菜单,选择接受任务。   呼。   一阵风吹过,房间里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呼。   又是一阵风吹过,随着头重脚轻的晕眩感涌上,他身子微晃,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轻轻皱眉。   “愣着干什么?林黛玉啊?走两步就这疼那酸的。”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钻进耳朵。   林跃甩甩头,又拍了拍鬓角,感觉舒服一些,便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前面台阶上站着一个穿藏蓝色半袖衬衫,满脸不耐烦的男子,看他的眼神多少带点不爽。   这不是电视剧里男生宿舍的生活老师李道奎吗?   他又看看带来压迫感的右肩,后面是一个破旧过时的牛仔书包,他又看看身上,黑T恤,牛仔裤,一双崭新的白色板鞋,挺有学生样的。   “你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李道奎脸上的不耐烦更浓了。 ###第二千二百零五章 地图炮了整个学校   林跃皱了皱眉,这次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是对这个“严厉”的生活老师。   李道奎越这样,他越不走了。   反而转过身去,左看两眼右看两眼,仔细打量宿舍楼前的环境。   李道奎忍着怒气说道:“我说别墨迹,赶紧的,你没听到吗?”   “我这人耳朵有毛病,一般听不清狗叫。”   “你说什么?”   “……”   林跃压根儿不搭理他,手卷成筒对着楼上的学生宿舍大声喊道:“下来听狗叫了。”   这一嗓子吼完,阳面宿舍的阳台前面一下子多了数十张面孔,一个个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往下看。   走廊里还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几个男生跑出大厅看热闹,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穿T恤的胖子,正是江天昊宿舍里那个孙串出,明明长着一双粗短腿,没想到跑得还挺快。   “看什么看?回去。”李道奎冲那几个好事的一瞪眼,回头怒目而视:“你说谁是狗?”   “谁对号入座谁就是。”   “林跃,我告诉你,这里是精英中学,不愿意读,你现在就可以退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在校长那边等着来这里读书的人有上百个,正好给别人腾位置。”   李道奎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家长们眼里的幸运儿,从业数年,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到校第一天就敢跟管理宿舍的生活老师起冲突,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精英中学很牛吗?”林跃撇撇嘴:“就不说华师一附中、衡水中学、人大附中这些一本上线率接近100%的拔尖中学,自己扒拉扒拉去年全国中学排名,各省排名前三的学校一本率有掉下90%的吗?就这,山东河南江苏等还是因为作为人口大省,高考学生太多,高校招生名额少拉低了升学率。江州区属于直辖市梯队,升学难度全国倒数第三,就是这种条件下,精英中学作为一所一本上线率不到40%的高中,还军事化管理?是谁给你鼻孔朝天的勇气的?”   嘿……   李道奎那个气啊,这家伙吃了狗屎运才进来精英中学学习,现在居然说这种话,这已经不只是嚣张了,他很狂妄。   “林跃,就你的成绩,有脸说这种话?”   “那是以前。”林跃非常诚实地道:“精英中学配不上现在的我。”   他的声音不小,一句话惹得整栋宿舍楼哗然。   他居然说精英中学配不上他?   说这话的人如果是钱三一,大家也就敢怒不敢言,瞪几眼算了,毕竟人家是区中考状元,换成他……那基本等于开地图炮。   尤其是江天昊这种初中也在精英中学就读,把它当成母校的学生,这几乎就是在侮辱他们。   “配不上你是不是?配不上现在就去办理退学。”   “没问题,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从教师岗位上弄下来。”林跃指着男生宿舍楼门口的摄像头:“你的职务是生活老师吧,刚才学生突发头晕险些摔倒,你不仅不关心问候,反而横眉愣眼耍威风。生活老师生活老师,就是解决学生生活难题的老师,服务意识你没有,师德也没有,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   他刚才头晕了吗?   李道奎看看门口的摄像头,有点怂。   精英中学是半军事化管理,对付这些半大小子,他一向是走严加管教,声色俱厉的路子,不然压不住他们。你想啊,管理一栋宿舍楼,几百个学生,不让他们打心底畏惧,工作怎么展开?所以要说对待学生不够细致,不够体贴,那是正常现象。   “你想让我丢工作就丢工作,教育局你家开的?”   林跃抬头瞄了一眼三楼:“如果我因为你的刁难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摔个腿骨骨折什么的,等记者过来采访,搞到全国皆知的时候,这笔账是记在校长头上?还是记在你的头上?”   “……”   李道奎傻眼了,他不信林跃有胆子干这种事,但万一干了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   “不敢赌是吗?不敢赌就少在旁边叽叽歪歪,听着心烦。”   “……”   林跃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朝着宿舍楼大厅走去,把一个叛逆少年的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几个没有退去,躲在走廊里看热闹的高三学生觉得他牛逼坏了,李道奎在男生宿舍只手遮天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学生欺负到没胆说话。   “牛什么牛,我不信他真敢跳。”   “摆明吓唬人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勇斗狠,跟外面的混子差不多,校长怎么把这种人放进学校?”   “还配不上他?以为自己是谁?”   “……”   走廊里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刚才的事情。   有人让李道奎吃瘪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他刚才放的地图炮,把自己推到了很多学生的对立面。   林跃对此不理不睬,径直走上楼梯,来到男生宿舍楼二楼。   很多宿舍门口有人站着看他,江天昊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知道在咀嚼什么,反正目光不够友善,胖子孙串出在江天昊身边,推了推眼镜,满脸好奇。   217,217……   在没有生活老师的带领下,林跃来到217,推开门一看,里面就一张双人床,还都没人住。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217宿舍对面就是盥洗间,平时学生洗个衣服啊,刷个牙什么的,都要用到盥洗间,可以说从早吵到晚,睡眠质量不好的,肯定大受影响。另外盥洗间左右是厕所,即便打扫得再勤快,下雨阴天那股子味儿也不可能让人心情愉悦,要想过得舒服一点,必须时刻大门紧闭,最好是准备两瓶空气清新剂,有香薰那就更好了。   “这是把杂物间改成了学生宿舍啊,怪不得只有一张双层床。”   林跃什么鼻子?只一闻就知道这个房间以前是放墩布、人字梯、灯具、灭火器等杂物的房间,因为他来得比较晚,其他宿舍没有空床位了,就给安排到了这里。   要么李道奎说他是幸运儿呢,大凡学校开学总有一种现象,那就是上了几天的学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转学走了,那么空出来的位置便会分给走后门的,或者还在等待的学生,当然,越是好的学校,这种现象也越少。而他就是顶替一位转校生进入精英中学的,不过对方是走读生,他是住校生,所以才会出现床位没了,只能选217这个数字看着挺吉利,实际上居住体验极差的房间。   一般老实学生,遇到这种事情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但是他不一样,他不是一般学生,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他知道这栋楼里有一间宿舍有空床位。   他走过去撕掉写有自己名字的贴纸,拎着书包朝右手边的205走去。   学生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林跃自然不会解释什么,趁机将注意力投入系统空间,瞄了一眼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4年-2017年。   三个搞事情。   这系统也是够调皮的,就他的身份,来到这个名字就很三观不正的所谓“精英中学”那能低调?系统不这么要求他都会给看不顺眼的校长老师找点麻烦玩玩儿,更别说系统特意要求他搞事情了。   他又趁机梳理了一遍自己在《少年派》世界的人设。   林跃,应届初中毕业生,不过年龄大点,别人读高中一般十六岁,他快十八岁了,家庭背景方面,父母不在江州,从他读初中时就去援建非洲了,之前一直跟爷爷生活,去年爷爷在公园遛弯的时候突发心脏病身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生活,他的父亲打算让母亲回来照顾他,毕竟都上高中了,不过被他给拒绝了。   考虑到他跟老人生活时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业方面也马马虎虎,眼下不是高三,只要成绩不被远远甩开就好,而非洲那边的工程正值紧要关头,父母就没坚持,任他一个人呆在江州。   “这位同学,你走错房间了,李老师说你住217。”   孙串出的好心提醒引起他的注意。   “没走错。”   他迎着205宿舍三人不解的目光走到钱三一的床位前面,把贴纸一扯,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将写有自己名字的贴纸贴上去:“从现在开始,这张床是我的了。”   “你谁啊,你说床位是你的,床位就是你的?”   从他说精英中学配不上他开始,江天昊就憋了一肚子火儿,年轻气盛的体育生嘛,奉行母校再垃圾,自己可以说它不行,外人不能道一句不是的情怀。   林跃把书包往床上一丢:“眼瞎吗?不会自己看?”   他说江天昊眼瞎?   俩人一照面就是火药味儿这么浓的对话。   205宿舍除了江天昊和孙串出,还有一个田旭,是个高高瘦瘦,留寸头的男生,眼见前方二人剑拔弩张,闹得越来越僵,赶紧碰碰孙串出的手背,小声说道:“快去喊李老师。”   “为什么是我?”   “废什么话啊,你多运动一下减减肥不好嘛。”   孙串出用食指推推眼镜框,出宿舍,迈开腿,甩开手,往楼道急奔。   而林跃和江天昊充满火药味的对话还在继续。   “寝室长?我承认你是你才是,我不承认,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他在现实世界刚把一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送去见阎王,这身上的戾气还没散呢,遇到不开眼的家伙,肯定不会给好脸子。   主角?   被他弄疯弄残的主角还少吗?   他可不会因为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对一个角色印象尚可,来到这里被对方找茬就会心慈手软,包容大度。   至于他看不起精英中学的说辞有没有伤害一些人的感情……   呵,可悲的虚荣心——你把学校当成宝,学校拿你当根草,你牛逼了,给学校带来名气和利益了,上光荣栏,登大字报,你籍籍无名,遇到困难了,哪个会自找麻烦去关心你帮助你?因为自家公司破产答应给母校的捐款没有落实到位被告上法庭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而拿纳税人的钱为外国人提供超国民待遇的学校比比皆是。   一所公立学校,用纳税人的钱建成,尽社会责任和实现机构价值不过是份内义务,反过头来一句是“我们培养了你,你应该感恩图报?”EXCUSE ME?钱你们拿了,名声你们有了,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叽叽歪歪?要学生懂感恩,是不是应该先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钱三一在精英中学的特权地位也说明了这种破逼学校的领导一点社会责任心都没有,也就类似江天昊这种脑子进水的玩意儿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认为自己被伤害了感情。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江天昊用手指着他说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干仗的劲儿。   林跃二话不说,把旁边的书桌掀翻,连续两脚下去,咔咔,把两根桌腿踹断,这份蛮力唬得田旭打了个激灵。   “我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听清了吗?听不清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田旭看着倒在地上的书桌,脸都吓白了,手掰着门框准备往外溜。   这小子猛啊,硬刚李道奎不说,还跟江州有名的公子哥儿这么狂?难道他不知道江公子背后站着一个身价数亿的爹吗?拔根毛下来都能把他砸死。   “行,我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你。”江天昊心头火盛,冷着脸往前走,就要去揪林跃的衣领。   电视剧里他连语文老师都敢顶撞,那自然是年轻气盛的,血气方刚的,面对同龄人的挑衅,怎么可能退避三舍。   “江天昊,你干什么?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   李道奎和孙串出来得正当时。   “听见没有,别逼我叫你家长。”李道奎指着江天昊,一脸凶相喝道。   想想手握财政大权的老爹,江天昊冲林跃投去一道“今天算你走运”的眼神,把脚边断掉的桌腿一脚踢远。   李道奎又走过去把另一只桌腿拿走,似乎是怕俩人用这玩意儿打起来,指着断了两条腿的书桌说道:“你怎么回事?这是不是你干的?”   “没错,我干的。”   “你要干什么?你的宿舍在217,这里是205。”   “我不想住217,就要住205,怎么着吧?”   李道奎怒道:“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我告诉你,精英中学是半军事化管理,不接受可以,现在就去退学。”   “你确定这是半军事管理?”林跃说道:“你这是奴性管理吧,李道奎,我问你,钱三一明明是走读生,你们给他搞特供,弄个床位浪费资源,到我这儿就送去厕所对面的宿舍,要我回去也行,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到217宿舍同住。”   “我是老师,不是学生。”   “你也知道你是老师啊?那你为人师表,以身垂范的职业操守呢?说什么军事化管理?你也配管学生?好的带头大哥都是‘弟兄们跟我上’,就你这种垃圾,到战场上也是那种端着枪站在后面高喊‘给我上’的孬种吧。”林跃无视门口围观男生震惊的目光,拿出手机怼到李道奎脸上:“听说你有一个钟馗李的绰号,脸贼高冷,要求贼过分是么?就爱戴着白手套检查宿舍卫生,但凡摸到一点灰尘,轻则把学生训成狗,重则罚扫厕所一星期,既然你这么重视宿舍卫生,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家这猪窝一样的环境是怎么回事?”   李道奎惊呆了。   因为手机屏幕里袜子乱丢,内裤到处飞,外卖盒丢在垃圾桶一周不带收拾的房间正是他在北门外租的单身公寓。   问题是,林跃是怎么知道他住哪里,又是怎么拍到他家的?   门口围观的学生看不见手机屏幕,但不妨碍他们通过观察李道奎的面部表情确定事态。   很明显,钟馗李被拿捏了。   李道奎吭哧半天才找到一句分辩之词:“学校是为了你们好。” ###第二千二百零六章 24K纯杠精   林跃冷笑道:“我谢谢你啊,收着我们的学费,变相体罚我们,还说是为我们好,专家建议的付费上班的点子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林跃,我警告你,注意你的态度。”   “尊师重道是美德,不是法律,所以我想对你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不服?咱们练一下,看是我拆你几根肋骨,把你像狗一样踩在脚下,成为全校的笑话,还是你把我揍得鼻青脸肿,妈妈都不认得,被我家长起诉到法院?”   看电视剧时林跃对这货就没好感,带手套检查卫生什么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嘴上说着自家学校是半军事化管理,真把自己当军事单位呢?哪怕是军事单位,这么严苛的检查一年也没几回吧。学生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学习!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学习的时间肯定会减少,如果说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自律,那更扯淡了,自律这种品质来源于责任感,而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恐惧。   有一个桥段是江天昊等人没有打扫钱三一的床位被李道奎罚扫厕所一个星期,本来床位就是学校硬给钱三一留的,可是打扫任务却落到江天昊等人头上,这是啥操作?锻炼寝室长的主人翁精神?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讲主人翁精神啊?这玩意儿挺好,但是谁都不是傻子,当看到那些依靠溜须拍马,裙带关系的人升官发财,真正任劳任怨的人却买不起房,升不了迁,生活难以为继的现实后,还有会信这个呢?   “卧槽,公然挑衅老师。”   “这小子太狂了。”   门外学生议论纷纷。   “李老师,打他,这小子太没教养!”看起来这话是在给李道奎鸣不平,实际上在激火。   江天昊也在后面说道:“老师,你要不好动手,我来。”   李道奎瞪了他一眼,有点骑虎难下。   身为生活老师,真要和学生打起来,不管输赢都会挨处分,看着学生打起来而没有及时制止,同样会挨处分。   “林跃!怎么回事?”   便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分开门口看热闹的学生走进宿舍。   有高二年级的学生认出了他的身份——唐元明,教高二的历史老师。   李道奎扭头一看,心说来得正好,看看你帮忙转学过来的人都干了些什么。   “唐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述一遍。   “刚来学校就捅这么大娄子,你想干什么?”唐元明板着脸质问林跃。   “干什么?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过头去,把书包里的个人物品拿出来,放到旁边的空柜子上,这时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严谨,又补充道:“也不算是吧,因为谁要招惹到我,我习惯百倍奉还。”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唐元明又生气,又心急,刚才他还见过林跃的,挺内向腼腆的孩子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混世魔王了?   难不成是因为老爷子去世,父母又不在国内的关系?   不对啊,老爷子去世是去年的事,怎么今年……   “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个问题问的好,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林跃的回答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疑惑,他比谁都清楚?他清楚个屁!   这个念头在脑海转了两圈,又看看垃圾桶里写着“钱三一”三个字的贴纸,唐元明福至心灵,想通了,知道这个表侄为什么对李道奎意见很大了。   这件事要先从他跟林跃父亲的关系说起,两人呢,是姑表兄弟,也就是说,按辈分林跃应该管他叫表叔,本来吧,精英中学在江州区招生,按照名次排的话,林跃成绩刚好是最后一个,暑假里林跃的父亲林强还从非洲打来电话询问,他说可以进,问题不大,可是天知道校长抽什么风,做通了区中考状元母亲的工作,把钱三一招揽到精英中学,就临时把最后一名,也就是林跃划掉了。   林强打电话来问,他只能将事情如实相告,想来林跃也从父亲嘴里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开学不久,一位新生家里出了点事,转学走了,因为心里多多少少带点愧疚,他给林强打电话,说精英中学有学位了,考虑到精英中学与江州二中的教学质量差距,问要不要帮孩子办转学,林强的回应自然是“要”,并指示老婆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这才又了今日转学一幕。   之前因为校长的骚操作,未被精英中学录取,现在办理完转学手续,分宿舍了,又因为钱三一占着床位不住校,被分到217那种开门就是盥洗室卫生间的宿舍,从感情立场出发,孩子确实有理由发火……虽然,他想不明白,林跃明明是第一次来精英中学,怎么会知道钱三一在205有床位的。   “来,这边来,表叔跟你说几句。”   唐元明打感情牌,揽着他的肩膀走到宿舍阳台。   “林跃,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你也知道,人家钱三一是区里的中考状元,本来可以选江州一中的,现在来了精英中学,对于这样的学生,校长都得陪着小心。不过你放心,床位的事表叔帮你搞定,你呢,作为交换,不能再耍小性子,跟李老师和同学闹别扭,好不好?”   林跃对唐元明的印象还可以,再加上当下人设又是他的表侄,决定卖他这个面子,瞟了一眼宿舍里的人说道:“只要他们别来招惹我……”   唐元明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李道奎身边小声说了两句。   “那这书桌怎么办?”   “我帮他赔。”   李道奎眼见唐元明执意维护林跃,本着卖一个人情给他的心思,忍着怒意点了点头。   没办法,唐元明是市优秀教师,在校长那里面子很大,自己就是一个管宿舍的生活老师,差着级别呢。   “他父母不在国内,到非洲援建了,你多担待着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唐元明解释一句,去找校长了。   李道奎让江天昊老实点,别给他找麻烦,又把门口围观的学生驱散,黑着脸回值班室了。   他干了好几年生活老师,就没有像今天这么不爽的,被一个新生指着鼻子骂,最后也没治得服服帖帖,以后别的学生也这么做的话,工作还怎么展开?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如果205那个死胖子没有去找他该多好,让江天昊和林跃好好打一架,最好见点儿血,他顺势往校长那儿一告,把这个刺儿头给开了,哎,一劳永逸。   眼见生活老师离开,之前被驱散的学生又杀了个回马枪,往205宿舍打量。   “钱三一的床都敢占,这是要跟全校老师为敌吗?谁不知道那是咱们江州的中考状元,校长面前的大红人,开学第一天的劳动课,别人搬桌子,打扫卫生,他就能在一边喝茶看书,连去图书馆借书都没数量限制,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他也不赖啊,你没听钟馗李说吗,他的转学手续是唐老师帮忙办的,俩人应该有关系吧?教师子弟?”   “应该不会吧,如果是教师子弟,怎么可能开学一段时间后才来学校报道?”   “以后有好戏看咯。”   “……”   走廊里的学生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说什么的都有。   两个和江天昊一样,初中就在精英中学就读的学生走到门边,冷冷地注视林跃两眼:“耗子,刚才怎么回事?”   江天昊看看正在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外拿的林跃,没有正面回答上面的问题,只说“没事儿”。   “有事儿吱声。”   眼见林跃往门口瞥了一眼,俩人非常哥们儿和社会地回了一句,又用威胁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你们都是篮球队的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明显处于劣势的家伙非但没有退避三舍,反而迎上去,用一种挑衅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没错。”   俩人也不示弱,稍微吊眼的那个环抱手臂,神情倨傲地道。   林跃又问:“几班,叫什么?”   “七班,张永辉,董江新。”   “好,我记住你们了。”   他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讲戏谑还是残酷的笑容,朝着自己的床位走去。   一般学生碰到这些抱团的老生,那肯定是低眉顺眼,夹着尾巴做人,林跃嘛……走着瞧咯。   董江新说道:“行,够嚣张。”   张永辉说道:“要不要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   江天昊想想唐元明对林跃的态度,把他们推出门去:“行了,回宿舍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课呢。”   说完把门一关,回床思考人生了。   孙串出默默地走到被踹翻的书桌前面,捡起掉在地上的课外书放到另一张桌子上,每隔三五秒钟还不忘打量林跃一眼,生怕自己的行为激怒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   下午时分。   旗帜迎风飘扬,穿着JK百褶裙的女生和白衣青裤的男生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下一窝蜂地涌向教室,走廊转眼清空。   三楼尽头的高一年级办公室里,语文老师李彬左手拿着一个透明的双层玻璃保温杯,右边咯吱窝里还夹了几本书,推开门走进房间。   他来得算晚的,很多人早到了,下午有课的去上课了,没课的在备课或者批改作业,高一嘛,学生们的学业还谈不上繁重,老师们的精神也不那么紧张。   李彬走到自己的工位前面,先把咯吱窝的书本放好,又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加了枸杞的菊花茶,偏头看向高一十班班主任魏丽娜。   “魏老师,听说你们班转来一个刺儿头,把男生宿舍的管理员李道奎气得不轻啊。”   旁边的政治老师说道:“叫林跃对吧?唐元明帮忙办理的转学手续,好像是他的一个亲戚。”   李彬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好,往椅子一坐:“你说这半大小子们都在想什么?一班那个江天昊已经够混的了,这小子,本事没有,口气不小,什么精英中学配不上他,他想干什么啊?”   听到江天昊的名字,角落里摘选参考题的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推推眼镜,没有吱声,对于这个初中的时候给学校拿过不少荣誉的体育生,他是寄予厚望的。   另一名语文老师好心建议:“魏老师,你要不要和唐老师谈谈?”   就在魏丽娜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   一名男生推开房门,不紧不慢地走进高一年级办公室,径直往魏丽娜的工位走去。   嘿,就是他,林跃,来得还真是时候。   魏丽娜四十多岁,嘴唇比较薄,颧骨稍稍前凸,看面相有点刻薄。   待林跃走到身边,她转动转椅,用眼角余光盯着他,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你在男生宿舍那边闹得挺凶啊,精英中学配不上你什么的。”   旁边几位老师听到他们的对话,投来关注的目光,眼神或多或少有些轻蔑和啼笑皆非,一个几乎是补录上来的最差新生,讲精英中学配不上他,真不知道该说他狂妄呢,还是精神不正常。   当然,看在唐元明的面子上,他们是不会和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一般见识的,最多调侃两句,嘲讽一下,就像魏丽娜正在做的事情。   林跃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实话实说。”   他的很有自知之明,在周围的老师看来属于没有自知之明,一个个摇头轻笑,感叹现在的学生太难管,骄傲自大,认知不足,说难听点就是你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点B数吗?   魏丽娜摆摆手,不愿意跟一个无法无天的傻子争论,又注意到他空着手来。   “教材呢?都拿到了吗?没拿到先去图书馆领教材。”   没教材就不能上课,这是常识,而买教材是必须的,你就算在别的学校发了教材,还要再买一次,按照学校的说法,精英中学是因材施教,有些参考书是别的学校没有的。   交着一学期上万的学费,再拿几百块出来买教材,家长们也就不计较了,毕竟往后三年,自己的孩子在别人手上,软肋嘛,别说砍一刀,捏一把都是很疼的。   (电视剧里一边强调精英中学是全区最好的高中,而国内最好的高中多数是公办高中,另一边,它又按照民办高中的费用收费,再看电视剧里校长和唐元明的谈话,江天昊跳楼事件后田老师的反应,以及精英中学附近小区学区房的设定,又是走的公办高中的路子,结合编剧能给钱三一安排随便搞点焊接工具就可以把计算器变成能玩CS的设备这种毫无科学常识的脑瘫情节,这堪称逻辑混乱的设定又可以理解了。这里说明一下,方便起见,我会把精英中学设定为公办学校。)   林跃说道:“不用了。”   “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魏丽娜面带不解,但更多的是不悦,因为没有一个老师喜欢这种事儿多的……差生,当然,如果是尖子生,他们会更有耐心。   林跃继续说着大实话:“我不需要教材。”   “不需要?”魏丽娜这次是真火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来学习的,没有教材你学什么?”   “教材只是为了辅助学习,古代社会,尤其是纸张和印刷术没有出现前,老师一样能教弟子识文断字,除非学生智力有问题,不然没有教材就无法学习什么的,只能说当老师的方法不对或者能力不足。”   嘿……   这是个杠精啊,24K纯杠精。   包括魏丽娜、李彬在内,办公室里听到他这番说辞的老师全傻眼了,他们算是体会到了李道奎的无奈和憋屈,他要是讲之前在江州二中买过教材了,不想再多花一份钱也能理解,问题不是,不谈钱,他TM挑老师能力的刺儿,这家伙是来上学的吗?是专门来找茬的吧? ###第二千二百零七章 我叫林嚣张   “行,不买教材,那你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可不要责备老师没有好好教,一个班级三十多个学生,我不可能为你一个调整教学方式。”   魏丽娜尽量压抑怒气,让自己表现得更讲理,更平和一点,不过话里话外的威胁……并不少。   那些忙着备课的老师也不备课了,纷纷挺背抬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他们俩,李彬还喝了一口菊花茶,发出咂吧嘴的响声。   “不用这么麻烦。”林跃一脸认真地道:“我要调班了,就过来通知你一下。”   “你要调班?”魏丽娜满脸不解:“你要调班我怎么不知道?”   林跃是顶的转校生的名额,转校生之前就是在十班上课的,她是十班班主任,班里学生调班肯定要经过她的同意。   “那现在你知道了。”   “行,你说说,要往哪个班调?”   魏丽娜巴不得这种刺儿头学生离开自己班级呢,不过问题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愿意接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一班。”   “一班?”   魏丽娜的眼睛瞪直了,角落里正在备课本上写字的赵荣宝手一颤,钢笔掉落,骨碌碌滚出好远,碰到桌子围挡才停止,他受惊转头,看向魏丽娜的工位。   而其他人都在看他。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高一一班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   魏丽娜和他对视一眼,明白了。   林跃是自作主张要转去高一一班的,她还以为唐元明提前和赵荣宝勾兑好了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魏丽娜越说越气:“真把精英中学当成可以随便撒野,没人管得了你的地方了?去一班?一班的学生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有你去问问赵老师,一班要你吗?”   在精英中学,一班二班是实验班,其他十一个班是普通班,各班的人数、名单都是开学前弄好的,除非是像钱三一那种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绩的学生,普通的高一新生很难调班进去,更何况是林跃这个年级倒数第一。   林跃说道:“魏丽娜,是我撒野,还是你撒野?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师生不是上下级,是地位平等的自然人,任何涉及双方利益的决定,需要通过协商解决,而不是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必须要干什么。所有分实验班普通班的学校打得旗号都是因材施教,对外的说法嘛,实验班讲得知识点比较深,成绩一般的学生过去了适得其反,对升学没有帮助,我认为自己不会这样,而且再过两个月我就18岁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不用你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替我做决定。”   “这……”   魏丽娜只能拿校规说事:“你既然办理了入学,那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听从老师的安排。”   “明显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我为什么要遵守?你们侵害我的利益的决定,我为什么要听从?既然精英中学是公立学校,那就应该为全体纳税人负责,而公平公正是我们社会的核心价值观,难道你能代表学校,要对社会核心价值观发起挑战?”   魏丽娜被这顶和社会核心价值观为敌的大帽子扣下来,唬得不敢说话了,脸色有点白。   赵荣宝可不想他进实验班,一看魏丽娜吃瘪,扶了扶眼镜腿,站起来说道:“你要搞清楚,高中是选拔教育阶段,不是义务教育阶段,人家考得好,凭自己努力分到实验班,你考得不好,只能进普通班,这有啥不公平的?”   魏丽娜和李彬好想给赵荣宝鼓掌点赞,不愧是教数学的,逻辑就是好。   “这可是你说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笑了,拿出手机晃了晃,按下播放键,扬声器里传来赵荣宝的声音。   “你要搞清楚,高中是选拔教育阶段,不是义务教育阶段……”   “你说的……”   重复一句半带威胁的话,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非常干脆地离开高一年级办公室。   赵荣宝和李彬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面有啥坑,高中阶段选拔教育,有错吗?没错啊。   ……   两个半小时后。   下午课程结束。   学生们有的打着呵欠起身,盘算着一会儿去食堂吃点啥,是来个煎蛋补补脑,还是买俩鸡腿贴贴膘,让该发育的地方再好好发育一次。   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专心致志看书的,口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背什么,这一幕多数发生在高三年级的学生身上。   当然,还有那些听到下课铃如获至宝的学生,好像生活的追求就是为了这一刻,就好比林妙妙。   “耗子,我听说你们宿舍来了一个新学生,把钱三一的床位都占了。”说这话时,她瞄了一眼讲台,那个穿着白衬衫青裤子,眉目清秀,脸庞白净,却行走端着一杯绿茶,看起来很会养生,实际有些老气的区中考状元正被一群人围着,要他讲解刚才物理老师留下的思考题。   “是有这么个人。”   “听说挺狂的?”   江天昊收回望向邓小琪的目光,手捏圆珠笔敲打桌面,吹牛逼道:“我可是205的寝室长,到了我的地盘,是强龙得给我盘着,是猛龙得给我卧着,有我这座大山镇着,哪里轮到他张狂啊。”   “同学,你可以的,精英中学之栋梁。”林妙妙对他伸出大拇指。   很明显,她也听说了那个叫林跃的新生开地图炮的事。   精英中学配不上我什么的,就连钱三一都不敢说这种话,虽然他的表现处处透露着一种你们在我的高智商跟前都是渣渣的意思。   就在江天昊想要虚伪地谦虚两句,顺便询问林妙妙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食堂的时候,本来在放音乐的广播忽然停了。   “你干什么?这里是广播站。”   “出去,你哪班的,出去。”   “哎哟。”   突然传出的杂音令全校学生一脸茫然,那些准备往食堂走的人也停下脚步,抬头打量广播站的方向。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林妙妙喃喃自语道:“这是……我师父的声音,谁啊?敢打扰我师父播音?”   “师父?”   “对啊,高三年级的,说再过几天就不播了,要把精力都放在高考上,让站长多给他排两天任务,留点美好的回忆。”   就在林妙妙解释她和播音员关系的时候,扬声器里传来一段对话。   “魏丽娜,是我撒野,还是你撒野?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师生不是上下级……”   “……”   “你要搞清楚,高中是选拔教育阶段,不是义务教育阶段,人家考得好,凭自己努力分到实验班,你考得不好,只能进普通班,这有啥不公平的?”   对于高一一班的人来讲,前面一男一女的声音很陌生,但是后面这个人的声音……他们很熟悉,正是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   这……啥情况?   听钱三一讲题的人都跑去门口竖着耳朵听广播了,只有邓小琪还双手抱拳,眼里满是小星星地盯着她的男神。   “精英中学的同学们好,我叫林跃,是新来的转校生,上面的话,是我在高一年级办公室和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的对话,他说,通过成绩分实验班和普通班很公平,那么我想问问校领导,如果一位同学中考的时候生病了,因为发烧感冒,胃痛肠炎发挥失常,因此被分到了普通班,没有得到因材施教,而实验班里的学生却因为个人原因成绩下滑,跟不上教学进度,成了不如普通班尖子生的差生,那让他继续呆在实验班,是不是对普通班尖子生不公平?所以,既然学校是唯成绩论的选拔机制,就请按照每次月考成绩排名,让该上的上,该下的下,是吧,赵荣宝老师?”   我勒个去……   林妙妙往上推了推近视镜,刚才她还在跟江天昊谈论他,这就说曹操曹操到了?关键是吧,他可太能作妖了,敢跑到广播站叫板老师,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她把椅子一推,站起来就往外跑。   江天昊在后面喊道:“林妙妙,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去?当然是去广播站了。”   江天昊打量一眼窗外,走廊里站了一排同学,都竖着耳朵在那儿听。   他很不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挺好,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林跃把广播站的人赶出去,利用广播设施私自发言,这可比在宿舍楼顶撞李道奎的行为更恶劣,校长会放过他吗?怎么可能!   “哎,你们干什么去,钱三一还没讲完呢。”   听到讲台上传来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心目中的女神正眉头紧锁,一脸幽怨地劝那些被广播吸引的同学收心,继续听她的男神讲解题目。   钱三一其实挺不爽的,一个人继续在黑板上写答案,没人互动,毫无疑问很没意思,别看他每天一副谁也不CARE的高冷学霸脸,但是在博学多识这方面,他还是希望得到身边的人认可和仰慕的,就像他一直把蒋昱文当成偶像那样,不然也不会天天好心地给大家科普,还在用计算机玩游戏的问题上跟江天昊较真了。   至于邓小琪……选择性地被他忽视了。   眼见没人回来,他把粉笔往讲台一丢,朝自己座位走去。   “别走啊,钱三一,题还没解完呢。”邓小琪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明天再说吧。”   钱三一看都不看她,拿起书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邓小琪瞥了一眼广播站的方向,恨透了那个搅了钱三一授课的讨厌鬼。   另一边,普通班的走廊上,一些学生也在指指点点。   “我觉得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我也觉得他说的没错,既然学校分实验班和普通班,二者教学质量不同,那就看成绩一月一换,能者上弱者下,这样才叫公平。”   有平时畏缩的学生拿着笔记本在教室门口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荆棘……”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进屋去。”   便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赵荣宝、魏丽娜、田珊珊等好几位老师走出来,对着走廊上起哄的学生一通呵斥,唬的胆小鬼们蔫头耷脑回了教室。   他们可不是林嚣张,敢跟老师作对。   赵荣宝往前走了两步,扒着走廊扶手往上下左右看。   他管得了眼前的学生,但……楼上高三的,楼下高二的,还有操场和楼前广场上的学生……老师几个,学生几百,怎么管?   既得利益者从不抱怨!可是十几个班也就两个实验班,林跃的话肯定会挑动普通班学生的情绪,影响他们的心思,校长必被惊动,而他……可以说是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约谈是跑不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林跃弄到广播站播放。   一个月调一次班?   人员频繁流动,会对教学工作带来很大的压力,老师连学生的情况都摸不清楚,怎么因材施教?   可你要是不这么搞,那就是不公平,不公正,就算普通班的学生不敢多事,那家长呢,家长找到校长问这件事,尤其是普通班的尖子生家长来学校讨说法,甚至去教育局闹,该怎么办?   魏丽娜和李彬为赵荣宝默哀,田珊珊则气得不行,认为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林跃极度缺乏管教。   校长办公室里。   头大脸小五官挤在一起,上下眼睑浮肿严重的谢维州正在大发雷霆。   “这个林跃,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林跃?”   办公桌那边是唐元明,本来他是坐在椅子上的,现在坐不住了,带着深深的惭愧站起来,弱弱地说了一句“是他”。   他和李道奎交涉完毕后离开男生宿舍楼,考虑到中午谢维州不在学校,回家吃饭了,就想下午说床位的事,谁知道上完第一节课来到校长室发现人不在,一问才知谢维州去教育局开会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他只好去忙自己的,等快放学了,第二次来到校长办公室,刚好堵到开完会回来的谢维州,结果俩人坐下没说几句话,外面就闹出这样一幕。   他恨不能在地上跺出一条缝钻进去,被这个表侄气得血压噌噌地往上窜。   一中考成绩全年级倒数的家伙,非要去实验班,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被赵荣宝怼回去不甘心,又跑到广播站搞煽动演讲,很难想象,林强那么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居然生出这么个超能作妖的儿子。   “听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早知如此,前几天我就不该同意他的转学申请。”谢维州气的鼻子都歪了,手指用力敲打着光可鉴人的办公桌,身为一个校长,面对家长说场面话时,‘素质教育’,‘不唯成绩论’,‘每个孩子都是好样的’,这种话那自然是没少说的,但都是大话,空话,官话,套话,掐尖儿搞实验班是每个学校都在用的明规则,但是在一些高大上的场合,就得用‘因材施教’来包装,来回怼大众的质疑,现在林跃把赵荣宝的录音弄到广播站播出来,就相当于诚实的小孩子戳穿皇帝新衣是光屁股的真相啊,他这个场面话,漂亮话,大话,空话讲得最多的人,心里当然不会好受。   抛开立场讲道理,唐元明还是挺佩服表侄敢向权威问责,敢对不公发难的勇气的,作为教历史的老师,自觉比教数学、物理、政治的那些老师更有思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过他也能理解,学校最喜欢两种学生,一种是听话的,一种是成绩好的,而这两点,林跃一个都不沾边。   “校长,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我消什么气?”谢维州吹胡子瞪眼看着他,手往广播站的方向一指:“你带来的学生,先把他从广播站弄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好嘛,真生气了。   话讲到这个地步,唐元明还能说什么,蔫蔫地应了一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离开校长室,往广播站走去。 ###第二千二百零八章 我最讨厌二刈子   林妙妙学习成绩一般,但是腿脚很利索,一路喊着“让开让开,别挡本小仙女的路”,迅速通过U字型走廊,赶到综合楼顶层的广播站。   她到时外面围了好多人,有看热闹的学生,也有广播站的成员。   看热闹的学生不着急,乐呵呵的,甚至还有人小声附和根据月考成绩进出实验班的诉求,而广播站的成员都很生气,一脸不爽,甚至于咬牙切齿。   发际线偏后还留平头的广播站站长刘杨正站在门口,一边用手拍打着房门,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林……林跃……是……是吧……我……我……跟你……你说……这……这里是……广……广播站……你……你这……这么……做……是……是违……违反纪律……律的,快……快把……把……把门打……打开,不……不……不然……后……后果……自……自负……”   短短一句话,愣给掰成二十八瓣说,听得那些看热闹的学生掩嘴偷笑,而广播站成员恨不能做他的传声筒,帮忙喊话,真是急死个人了。   “师父,这……还没出来呢?”   林妙妙走到她读高三的师父身边,指指房门。   向风波揉着刚才因为和林跃拉扯受伤的肩膀,阴着脸说道:“没呢。”   “师父,你们不是两个人吗?怎么还搞不定他一个?”与其说林妙妙心直口快,倒不如讲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风波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很二的问题,俩高三学生被一个高一学生揪着衣领提起来扔出广播站,这事儿要是被低年级的学生知道了,以后还怎么见人?搞不好会被同学抓住这点调侃一辈子。   啪啪啪……   刘杨继续拍门。   “我……我……警……警告你……你……你再不……不开……开门……信……信不信……我……我去校……长……那里……”   “唐老师来了。”   “唐老师来了。”   刘杨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议论打断,回头一看,发现是唐元明来了。   林妙妙也把注意力转移到小姨夫身上,右手掌推了推眼镜角,撩起眼皮,叫了一声“小姨夫”。   唐元明哪里顾得上她,只点点头,快步过去,挨着刘杨敲敲房门。   “林跃,是我,唐老师,你把门打开。”   啪啪啪……   他又拍了两下。   别说,还真管用。   门咔的一声开了,一张镇定自若的男生脸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可……可算……出……出来了。”刘杨抓了抓头皮,疾步走进房间,把正在“单曲循环”的赵荣宝的选拔教育的话停播,这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吁一口气。   今天的事可以说是非常严重的广播事故了,他认为自己没责任,不过就算校长不追究他的责任,扣绩效,全校通报什么的,往后一两个月也跑不了到场监督广播的操作,难免搞得他也尴尬,播音员也尴尬。   唐元明把林跃带到一边,瞟了一眼扒着墙缝看热闹的林妙妙等人,一脸严肃说道:“手机,手机拿来。”   林跃看看握在手里的家伙事儿,随手丢给他。   “你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唐元明把手机揣兜里,含怒说道:“我那儿刚跟校长张嘴说床位的事,你这就给我来这么一出儿,你知不知道,你搞得我很被动。”   林跃说道:“不知道。”   “……”唐元明差点没被这个简单回答噎死,他带着情绪兴师问罪,这小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让他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你在宿舍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   “他们不招惹我,我就老老实实的啊。”林跃理直气壮地道:“可他们招惹到我了。好吧,你分实验班普通班,这没错,可你不能把好老师都弄实验班,给刚毕业的师范生带普通班,还剥夺学生通过努力进入实验班的通道吧?”   要说精英中学的分班机制,中考结束后,按照成绩分普通班和实验班,定下来就是一年,高二开学分文理班时来个摸底考试,再分一次,然后就没这事儿了。   说起来是有点不公平,会有学生不服,可这是校长定的。   在一所学校里,谁敢质疑校长?   唐元明说道:“你说招惹到你了,林跃,就你的成绩……”他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敲打一下狂妄自大的年轻人比较好:“全年级倒数第一,进实验班什么的,我劝你还是先把成绩提升到年级排名中游再想这件事吧。”   “我学习成绩好不好,和学校的选拔制度是否公平,这是两码事,这个体系做不到机会均等,我就有权力提出意见,督促学校拿出切实可行的解题办法,但是谢维州怎么做的?不思考我说的对不对,应如何调整策略,让你过来解决我这个提出问题的人?只要堵住我的嘴,问题就不存在了是吗?”   嘿……他还一套一套的。   唐元明很伤脑筋,有种老虎遇到乌龟,不知道该由哪儿下嘴的无力感,以往是他们这些当老师的给学生讲道理授经验上政治课,今天反过来了,那些坏学生吧,违反了校规,自然是该这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是像他这种拿住学校小辫子借题发挥的主儿,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落人口实。   林跃一看唐元明不说话,刻意加大音量:“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表叔。”   表叔?   他叫唐元明表叔?   后面看热闹的学生眼珠乱转,各有心思,而准备兴师问罪,又担心自己口齿不够伶俐的广播站站长更犹豫了,他们有这样的关系,那可咋办?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不是告诉你了,别在学校喊我表叔吗?”唐元明瞄了一眼身后,多少有点不自在,万一被那些人添油加醋一传,说林跃是仗着他这个表叔才敢胡作非为,视纪律如无物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好吧,唐老师。”林跃转换称呼:“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唐元明想了想说道:“跟我去向校长道歉。”   “如果我不呢?”   “不道歉你会挨处分的。”   “随便。”林跃撇撇嘴,直接卖给他一个后脑勺,走了。   处分?   他怕处分?   大学的处分他都吃了不知道多少回,会怕精英中学的处分?   “你……你回来!”   对于唐元明的喊声,林跃充耳不闻,分开围观人群,径直往楼道口走去。   刘杨在后面结结巴巴说道:“他……他……好……好……拽哦。”   旁边一名女学生忍了半天没有忍住,笑得前仰后合,身子乱颤。   “笑……笑……笑……笑什……什么笑,你……你……哪……哪班的?”   更后面一个高个儿男生学他说话:“老……老师……我……我……我高三……二二班的,我……我叫……叫……叫周……周……杰伦。”   哈哈哈哈……   走廊里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都……都……都别笑了……不……不……不准笑……”   没人注意到林妙妙的偷偷离开。   “你是唐元明的表侄?”   她像风一样追上林跃,拍着胸脯大咧咧地道:“我是唐元明的外甥女,他是我的小姨夫。”   林跃瞟了她一眼:“哦。”   “那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是亲戚呢。”她是个自来熟,面对林跃不咸不淡地回应,不烦也不恼,边蹦蹦跳跳地走,边套近乎:“知道嘛,你太牛了,我们班那个把语文老师气走的江天昊,跟你比就是小儿科。”   “是么……”   林跃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对了,你刚才跟小姨夫说什么了?瞧把他气的那样子,我还以为只有小姨治得了他呢。”   “没什么。”   对普通人来讲,到这儿基本把天儿聊死了,林妙妙可不一样,既不生气也不识趣走开,又进行下一个话题。   “你现在去干什么?”   “吃饭。”   “你这一说,我肚子也饿了,一起啊?”   “好。”   这一个“好”字,林妙妙立时打了鸡血,开始跟他滔滔不绝地讲起食堂的情况,像什么一食堂炒的青菜半生不熟,有时候还会在菜叶里吃出高蛋白质物质了;如果来得巧,5号窗口做的馅饼刚出炉,那真是又香又糯,好吃极了;早餐A套餐里的牛奶不要喝,容易拉肚子;学校呢,还有个二食堂,只对教职员工开放,那边环境好,菜品质量也高。   俩人就这么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个神色冷漠地走进食堂。   钱三一走后,邓小琪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林妙妙,以为她来食堂吃饭了,毕竟她的好闺蜜学习不积极,吃饭一向踊跃,就说那吃相,跟饿死鬼投胎没两样。   然而当她来到这里,找遍大厅都没人影,没办法,她只能拿餐盘要了两个素菜坐下来自己吃,吃着吃着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还真是林妙妙,旁边还有个面生的男生,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她总觉得林妙妙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   “妙妙。”她看了一眼食堂角落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的汪红英,冲林妙妙举了举手,小声打招呼。   林妙妙也跟她挥挥手,示意看到了,然后指指打饭的窗口,意思是先去打饭。   “给,拿着,消毒柜里有筷子。”   林妙妙非常好心地递给林跃一个不锈钢餐盘,又指指放在打饭窗口旁边的消毒柜,然后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2号窗口,指着前面黄橙橙的鸡腿说道:“来个鸡腿,再来两个煎蛋。”   她又看向前方已经卖掉一半,销量很不错的红烧肉:“今天的红烧肉不错,来一份吧,还有这个,西红柿,也来一份,再帮我浇点汤在米饭上,谢谢。”   一个女生点这么多?   打饭阿姨低下头,透过窗口看了她两眼……   是她?那没事了。   这时林跃端着餐盘走过来,看到林妙妙抱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就像抱着聚宝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喜欢吃素还是喜欢吃肉?”   对于上面的问题,林跃还是那般爱答不理的样子,点点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和肉末茄子。   打饭阿姨接过餐盘,先盛了一大勺米饭,又去给他打茄子,到红烧肉的时候,一勺子下去,见肉有点多,便稍作停顿,手腕开始抖动,眼瞅着两块肉滑出勺子,往菜盆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   林妙妙就感觉他拿着筷子的手动了两下,反应过来时,只见自己的餐盘里多了两块红烧肉。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看对面的打饭阿姨,也是一脸错愕。   “多少钱?”   林跃伸出手去,接过自己的餐盘。   “十块钱。”   他拿出饭卡放到感应器上,付款后端着餐盘离开。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妙妙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打饭阿姨一向看人下菜碟,熟人多给一点,不喜欢的就抖来抖去不给量,大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像林跃这种能把抖掉的菜夹回餐盘的操作,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熟能生巧。”   “那你教教我呗。”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学会这个……妈妈再也不担心我吃饭被食堂坑了。   “你学不会。”   “为什么啊?”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到邓小琪吃饭的餐桌坐下。   “妙妙,他……谁啊?”   “哦,他啊,林跃。”   邓小琪拿在手里的筷子掉在餐桌上,林跃?林跃不就是那个在广播站捣乱的家伙?她是真服了,林妙妙这无处安放的社牛症,出去跑一圈,居然跟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对上电波了。   “你跟他……怎么……”   林妙妙解释道:“哦,我跟他是亲戚。”   “亲戚?”邓小琪看看闺蜜,再看看对面不怎么喜欢的男生——她可是听说了,这货不仅霸占了钱三一在205的床位,还打断了男神的智商秀,更更重要的是,他在广播站说的那些话,等于在向实验班的学生宣战。   “对,亲戚,唐元明,就高二年级教历史的,我跟你说过的,我小姨夫,林跃管他叫表叔。”   怪不得林妙妙无视自己的利益也要跟他套近乎,从唐元明那儿算起,他们还真是亲戚。   “干什么呢?谁让你们坐一起的?”   前方传来一道呵斥,林妙妙抬头一看,打个哆嗦。   说话的人留着大背头,发胶抹一把下来能当零食吃,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大热天的也要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系的死死的,满脸凶相一身男人装,可不正是女生宿舍的生活老师汪红英嘛。   林妙妙和邓小琪赶紧端起自己的餐盘,转身去后面的餐桌。   “滚!”   耳听得对面一个滚字,两个人惊恐万状地看着林跃。   他是在跟汪老师说话吗?   滚?   汪红英也愣住了,她没见过林跃,不知道面前的男生就是那个超能作妖的家伙。   “你说什么?”   她的脸瞬间垮下来,感觉作为老师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林跃把手里的筷子一掰,咔,两只筷子同时折断,屈指一弹,半截筷子带着啸声飞出,正中前方窗口抖手腕的打饭阿姨手里的勺子,里面的菜和汤汁浇了她一头。   “我让你滚!”   第一个“滚”字声音不大,周围的同学没有听清,这第二个“滚”字说得字正腔圆,在偌大的饭堂内回声嘹亮。   所有人都看过去,除了那个无比狼狈,找东西擦脸的打饭阿姨。   汪红英呆立原地,心头火焰蹭蹭地往上冒:“你哪个班的?”   自始至终,林跃就非常不喜欢打扮男性化的女人,比如《都挺好》世界里的阿奇,这里也一样。   “给你五秒钟,消失在我眼前,不然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   汪红英涨红了脸,眼珠子都被怒火点燃,爬上一道道红丝。   “一,二……”   林跃不理她,低声计数。 ###第二千二百零九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林妙妙被这一幕吓傻了,她知道林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不然也不会跑到广播站搞事,但是近距离感受他的混不吝,还是第一次。   “老……老师,他……是林跃。”   汪红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但是事已至此,很多学生瞪大眼睛看着她,总不能弱了势头。   “站起来,站起来跟我说话!”   “三……四……”   林跃微微偏头,身上的煞气越来越盛,眼睛里的光越来越冷。   要说这食堂不让男女同桌吃饭的规定,在他看来要多脑残有多脑残,精英中学又不是单性别学校,这样搞有意义吗?吃饭的时候男女不能混桌,上课呢?怎么上课能一起?更不要说下课休息,上体育课,各种兴趣小组的活动时间了,你能全天候盯梢每个学生?真不知道设计这个情节的编剧知道什么叫逻辑不。   “汪老师,汪老师……”   一个人从后面拉住汪红英的胳膊,把她从餐桌前带到一边。   汪红英扭头一看,见是男生宿舍的生活老师李道奎。   “校长正在跟几位老师商量要不要开除他,这时候别去招惹他,对你没好处。”   这话说得……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她去招惹一个即将被学校开除的学生,对方真要破罐子破摔,把她打个鼻青脸肿,以后还怎么管理学生?老师是一个非常要脸面的职业,脸面没了,在精英中学,甚至江州区的职业生涯也就完了一半。   校长怎么会招进来这么一个泼皮无赖?   汪红英不断地安慰自己,他就要被开除了,就要被开除了,虽然心脏跳得还是很快,血气还是翻涌不止,但……总算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走极端。   当然,不可否认,李道奎的劝架刚好给了她台阶下。   关注事态的学生议论纷纷,一边震惊于林跃的胆大妄为,一边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叫他狂,叫他嚣张,讲什么精英中学配不上他,现在好了,求锤得锤,就要被学校开除了吧。   “怪不得他敢跟汪老师这么讲话,原来是要被开除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破罐子破摔吧。”   “破罐子破摔也不该这么干吧,传出去还有哪所学校敢收他?”   “这好不容易进来,上了不到一天就被学校开除,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我要是他父母,没准儿被他气死了。”   “……”   林妙妙听着身后传来的闲言碎语,多少有点不忍:“就在广播站多说了几句,开除……太严重了吧。”   邓小琪怕她言多有失,惹恼了汪红英,以后给她们小鞋穿,赶紧把人掰回后面的餐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吃饭”。   林跃面色不改,瞪了一眼脸有惧色看过来的打饭阿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餐盘里的饭。   林妙妙吃了几口鸡腿,眼见汪红英和李道奎走远,含着满嘴肉,偷偷回头看他,小声问道:“你怎么还吃得下?你以为你是钱三一啊?”   邓小琪听到她拿林跃和自己的男神相提并论,一脸不爽,把餐盘往餐桌中间一推,说声“不吃了”,起身就走。   “小琪,小琪,你怎么了?”   林妙妙理解不了她的行为。   邓小琪也不解释,径直离开食堂,往女生宿舍走去。   林跃这种不学无术,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学渣,怎么能跟学习好,长得帅,又酷又飒的人中之龙钱三一比呢。   ……   另一边,校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里。   谢维州、赵荣宝、魏丽娜、唐元明、田珊珊、李彬,六位高一年级的骨干教师,再加上一位主管纪律的副校长,齐聚一堂,商讨针对林跃的处理办法。   “校长,我觉得殷副校长说得对,第一天入学就不服从安排,还敢到广播站搞事,这样的学生,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以后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应该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   魏丽娜说这句话时,稍微上挑的眼角翘的更高了,虽然她是林跃的班主任,但是之前的广播录音,也有她的一段话在里面,自觉受到冒犯,在这件事上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谢维州这个定海神针没有立即做决定,摆弄一下手里的钢笔,看向赵荣宝。   “赵老师,你觉得呢?”   他问的都是广播事件的“受害人”,可以想见对待这件事是何态度,不过态度并不等同于表态,这得罪唐元明和林跃父母的责任嘛,他是不愿意背的。   赵荣宝有些犹豫。   从个人角度出发,他有理由同意开除林跃的决定,但又怕被打击报复,从下午的情况来看,那小子可不是善茬,这要因为被开除怀恨在心给他来一下……他可是从李道奎那里了解到,林跃的父母没在国内,这种缺乏管教的学生,很可能走极端。   而且唐元明一个劲儿地在冲他使眼色,意思很明显,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校长,我个人觉得,给个记过处分,以儆效尤就可以了。”   唐元明松了口气。   魏丽娜和田珊珊老大不乐意,觉得赵荣宝过于心慈手软。   “嗯……”   事件最大的受害人都这么说了,谢维州总不能不考虑他的意见。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请进。”谢维州抬头说道。   咔嚓。   门打开,李道奎从外面走进来。   “有事吗?”   李道奎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校长,刚才林跃在食堂里和汪老师发生口角,险些打起来。”   满堂哗然。   别人干了违反校规的事,基本都是低调做人,老实道歉,他倒好,又跑去食堂闹事,这家伙……战争贩子吗?   赵荣宝看向一脸尴尬的唐元明,摊摊手,意思是我给你面子了,可是你那表侄,他不争气啊。   副校长殷铁生说道:“校长,你也看到了,这个林跃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这样的学生,不开除留着过年啊。”   谢维州点点头:“殷副校长说得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就把他开除学籍吧。”   “校长。”   唐元明站了起来,是,林跃不断惹事,他挺生气的,可是生气归生气,这情该求也得求啊,不然表哥林强知道这件事,往他爸那里一告,少不了又得挨老头儿一通训。   “林跃之所以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之前我看了学校的预录取名单,他排在最后一个,就给林强夫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问题不大,他们也做好了儿子入学精英中学的准备,但是后来,钱三一转来咱们学校,林跃只能去江州二中读高中,心里难免会有委屈和不甘,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行为,我检讨,我有错。”   几名老师闻言愕然,心说怪不得呢,这小子是带着情绪来精英中学的。   年轻气盛嘛,做事极端也算情有可原。   唐元明当众承认错误,大家也不好坚持开除林跃了,场面有点尴尬。   殷铁生说道:“唐老师,你不要帮他分担责任,像这种脑后有反骨的学生,如果今天不处理掉,以后难保不会做出让学校蒙羞的事情,精英中学的名誉不容侵犯。”   “殷副校长。”唐元明分辨道:“林跃的父母一直在非洲援建,也算是为中非友谊做出贡献的人,现在精英中学这么对他,这难道不会寒了他们的心吗?”   说完又看向校长:“校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下周一,升旗仪式完毕后,让林跃当众检讨,保证以后不再违反校规怎么样?这么做,既能起到对高一新生的教育和警示意义,又能彰显精英中学和校领导的包容。”   赵荣宝等人听说微微点头,只有殷铁生抱着胳膊不说话。   谢维州扫视一圈,迟疑道:“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学术界,或者说文化人,最爱干的一件事是什么?从精神上战胜对手,你主动认输,你当众道歉,他们会在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   矮化对方,也是拔高自己的一种方式不是?这可比一刀砍了,堵住别人的嘴什么的文明多了,也不会授人口实。   放在这里,那就是谢校长降服了一个混账学生,以后林跃老老实实还好,不这么做的话,再开除也不晚,反正他有这份权力。   “行,交给我吧。”   唐元明甩了甩手,掌心已经布满汗珠。   能够有这样的结果,不容易啊……   “不早了,散会吧。”谢维州说完,起身离开。   殷铁生和赵荣宝等人鱼贯走出,只剩下唐元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盘算着怎么做林跃的工作。   ……   当晚。   男生宿舍楼下。   “林跃,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汪红英又怎么招惹你了?还想动手打人?”唐元明的语气颇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思。   “你觉得食堂不许男女混桌的规定合理吗?”   这话给唐元明问住了,他是老师,不是学生,对于校规校训什么的,还真不清楚。   “可能是怕男女混桌容易出现谈恋爱的情况而分散精力,不利于学习吧。”   林跃继续说道:“那干脆把班也分了,男生一班,女生一班,再规定他们平时不能说话,连看异性一眼都是罪,你觉得怎么样?”   “这……”   听他这么一讲,唐元明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男生和女生在一所教室学习,校园生活也多有交集,那食堂吃饭不许混桌的规定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就是你要对汪红英动手的原因?”   “不满意?那我换个原因,我看她不顺眼,行吗?”   “你……”唐元明被他气得牙龈疼,今天上的火,比吃仨月烧烤都足:“你知不知道,学校准备开除你。”   “是么?”林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唐元明说道:“我废了好大功夫才说服校长不开除你的学籍。”   “那就……谢谢表叔了?”   他嘴上说谢谢,但是从表情到语气,再到眼神,都跟“真诚”这个形容词不沾边。   唐元明觉得他没救了,不过看在表哥和表嫂的份上,还想再努力一下。   “别急着高兴,开除学籍的处罚免了,不过你得在周一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深刻检讨,保证以后不再违反校规。”   林跃乐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唐元明不知道他说的是不可能做深刻检讨,还是不可能做到以后不违反校规的承诺,不过两个意思在他这儿差不多,便扬天长叹道:“林跃,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个月就满18岁了吧,该懂事了。你想想,如果表哥表嫂知道你刚来精英中学就被开除学籍,他们在国外能安心工作吗?还有你爷爷,姑父才走不到一年,如果九泉之下得知你变成这个样子,他能高兴么?”   林跃闻言皱了皱眉,又来感情牌?   不过很快地,他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星期一做检讨是么,我知道了。”   唐元明见他答应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检讨书好好写,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高二办公室找我。”   “行。”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去挥挥手,上楼了。   唐元明目送他上楼,也准备离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他老婆王顶男打来的,才按下接通键里面就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唐元明,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说,跟谁鬼混去了?”   唐元明看看左右,换个手拿手机,放到耳边,一面走一面解释道:“我鬼混什么?我在忙林跃的事。”   “林跃?”   “就是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个表侄。”   “他有什么让你忙的?唐元明,你不会是拿他当幌子吧?”   “没有,电话里说不清楚,等我回家跟你说。”   唐元明头疼的很,学校里有个混世魔王,家里还住着个作妖祖宗,今天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闹心。   ……   “学校经过研究讨论,决定给予高一十班林跃留校察看处分,并着其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做深刻检讨,希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平时在学校里尊师重道,谨记校规,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努力拼搏,取得好的成绩回报父母的期待,老师的栽培。”   大喇叭的声音响彻整个学校。   在大门口等孩子的家长们也听得真切。   今天是周五,又到了一周一度的接孩子回家团聚的时间了。   林妙妙和邓小琪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我看学校就是故意的,早不播报,晚不播报,偏要在家长接学生的时候播报。”   邓小琪并不关心林跃是走人还是留校,对于那什么检讨也没兴趣听。   “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至于么……”   小姨夫的表哥的儿子,这关系确实不近,如果没有特别的机会,搞不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我觉得站长是在公报私仇。”   “谁啊?你说谁公报私仇?”旁边传来一道低沉老气的声音。   林妙妙偏头一看,顿时笑逐颜开地道:“爸,你来了。”   邓小琪也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又跟驼背严重的林大为身后的王胜男打招呼。   “就昨晚打电话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小姨夫的表侄林跃,站长向他复仇。”激动过后,林妙妙没忘回答问题。   王胜男提了提肩上的包,还没回家就开始教育女儿:“刚才你们学校广播,挨处分的人就是他啊,妙妙,我再说一遍,少跟这样的人来往,听见没有。”   林妙妙想想对她爱答不理的“表兄”,小声嘀咕:“你女儿想跟他来往,人家可得给你女儿机会啊。”   “妙妙,你说什么呢?”   “啊,我……”   她刚要糊弄两句,这时后面传来唐元明的声音。   “大姐,姐夫,来接妙妙回家啊?”   林妙妙和邓小琪回头一看,就见唐元明面带笑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牛仔书包的男生,可不正是母女话题的主角林跃。 ###第二千二百一十章 你爸是条狗   “是啊,元明。”   王胜男也笑着跟唐元明打招呼,至于旁边的林跃,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因为不用介绍她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于调皮捣蛋成绩不好的差生,她没兴趣多接触,哪怕他是唐元明的表侄。   唐元明是她妹夫,亲戚关系的源头是妹妹。   唐元明是林跃的表叔,亲戚关系的源头是林强,所以林妙妙所谓的“亲戚”,再她看来只比陌生人强一线。   林妙妙倒是很热情:“小姨夫,你这是要送林跃回家吗?”   她没有王胜男、邓小琪那么多心思,就是性格所致,对这个超级能作妖的亲戚好奇,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跟他一样胆大妄为,敢跟老师硬刚的学生。   “我打算这个周末把他接家里住两天。”唐元明怎么想的?第一,担心林跃周末住校再跟李道奎起冲突,倒不如弄到跟前好好看护,别到处惹是生非,第二,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给他个温情的周末,周一才能调整好情绪,乖乖地做检讨不是?所以对于这个表侄,他真是操碎了心。   “咦,妙妙,你跟他……你们认识?”   “唔,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哦。”唐元明看看林大为,觉得不做下介绍有点没礼貌:“大姐,姐夫,这是我姑姑家表哥的孩子,跟妙妙一样,也在精英中学读高一。”   林大为礼貌地点点头,冲林跃笑了笑。   王胜男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正跟邓小琪挥手道别,告诉她路上慢点。   林妙妙是不懂察言观色的,突发奇想道:“爸,妈,咱们也去小姨夫家做客,怎么样?我想小姨了,还有娇娇。”   “不行。”王胜男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为什么不行?”   王胜男没等说话,林跃阴阳怪气地道:“因为她不想你跟我混在一起。”   唐元明没想到他的眼睛这么毒,更没想到他校里校外都是这么口无遮拦,这种事吧,大人们一般看破不说破,说出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林妙妙看看妈妈,看看爸爸,再看看林跃,又想想刚才的广播,以及周围家长听完子女讲述后看他的目光,认为他是自卑。   “走,妙妙,回家。”   王胜男甩给林跃一张黑脸,一手拎包,一手牵住女儿的手往停在路边的名爵牌小轿车走。   林大为尴尬地笑笑,驼背低头,紧追妻女离开。   “你看他的背影,像不像一条狗。”   “林跃!”   唐元明知道他不肯吃亏,但是没有想到,他是一点不给自己面子,这亲戚关系再单薄,王胜男和林大为也是他的长辈啊。   王胜男什么人?母老虎一枚,从来不怕事。   丈夫被人形容成狗,那还能忍?牵着林妙妙的手杀了个回马枪:“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句。”   “大姐,孩子的话怎么……”   唐元明赶紧好言相劝,怎奈林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说他是狗,男人里的舔狗,舔狗里的战斗机,我说的有错吗?”   林妙妙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但是不能接受。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爸。”   林跃撇撇嘴:“你的父母可以看不起我,可以讨厌我,我就不能恶心你爸,反感你妈?区别就是他们懂含蓄,会掩饰,而我爱憎分明,眼睛里不揉沙子,并且不在意任性的后果。”   电视剧里他就对王胜男没啥好感,尤其是在唐元明和王顶男离婚后,瞧王胜男上门问罪的嘴脸,她妹妹什么东西做姐姐的不知道?不听劝,不跟老公商量,败光了所有家庭存款,动不动闹离婚,玩跟踪,还要唐元明不忘初心?像对待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不然就是始乱终弃的渣男?   在他看来,王胜男和王顶男都是一路货色,区别就是后者更能作,前者稍好一点,更幸运的是,她有一个揉扁了搓圆了都不离不弃的老公。   “道歉。”王胜男指着他厉声说道:“给妙妙爸道歉!”   “道什么歉,我的原话是他的背影像一条狗,又没说他是一条狗,语文里有拟人句,就有拟物句,怎么了?伤害你们感情了?那我也被伤害感情了,你要不要先跟我求原谅?”   林妙妙说道:“讲话要有依据,你凭什么说我爸妈伤害你感情了?”   林跃说道:“昨天傍晚,你在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是不是给你爸妈打电话了?有没有说在学校碰到一个叫林跃的亲戚的事?他们两个又是怎么评价我的?是不是叫你离我远一点,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会把你带坏?”   “你……你怎么会……”   她昨天确实给家里打电话说这件事了,王胜男也确实要她离他远一点,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跃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王胜男,你是体校的老师对吗?你们体校的学生学习成绩怎么样?放到高中的时候很一般吧?不,应该说很多都是高中的差生吧?我还记得你老师叫江凌泉,是一个打拳的对吗?古语云侠以武犯禁,你那些师兄弟年轻时有几个不是血气方刚,好勇斗狠之辈?那照你的意思,这些人也是你眼中的黑了?”   王胜男,王超男,王顶男……   看到这类名字他就无语,正经人谁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啊,但凡有点家业,有点魄力,有点脾气的人,谁会喜欢自己的妻子压自己一头?虽然名字是名字,人是人,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名字心生偏见,但是膈应这种事,或多或少总归会有。   “……”   “走,走,赶紧走吧。”林大为在后面拽了愤愤不平的老婆一把,又拍拍女儿的肩膀,带着母女往车子停泊的地方走去。   昨天他就不赞成王胜男形容女儿新交的朋友为小混混,但是他在家没地位啊,王胜男一句女儿跟这种人走的近,如果学坏了,这个责任你负的起吗?他就蔫了,不敢说话了。   谁知道隔墙有耳,给人家正主儿听了去,那能怪人家见面后阴阳怪气,不给好脸色?   一家三口上了车。   林大为开车,王胜男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林妙妙也不敢说话,只不时打量后视镜一眼,察看母亲大人的脸色。   “妙妙,我周一会去看你们学校的升旗仪式。”   “妈?”   林大为偏头说道:“跟一个孩子这么计较,有必要吗?”   “为什么没必要?他那么说你,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倒要看看,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时,还能不能像刚才一样理直气壮。”   听完王胜男的话,林妙妙明白了,她的母亲大人咽不下这口气,要去看林跃的笑话。   ……   “你说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不能有城府一点?你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睚眦必报不懂包容,以后进了社会是要吃大亏的。”唐元明一边走,一边抱怨,手里的钥匙因为碰撞叮当作响,但凡林强夫妇在国内,他一准儿打电话过去,把林跃这几天干的事情从头到尾讲给他们听。   林跃小声嘀咕道:“那些想让我吃亏的,都被我送下地狱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唐元明横了他一眼,把钥匙插进门锁的钥匙孔,轻轻一旋,门开了。   “爸爸,爸爸回来了。”   只听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唤,一个穿着红裙子,怀里还抱着个倒霉熊布偶的小女孩儿出现在门那边。   “哎。”   唐元明脸上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抱起唐娇娇:“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听妈妈话啊?”   小丫头不说话,眨着睫毛又密又长的眼睛,脆脆地叫了一声:“表哥。”   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唐元明带着唐娇娇去过几次,毕竟是姑父嘛,逢年过节总要拜访一下的,因此他跟小丫头算是旧识。   “看看表哥给你带什么了。”   林跃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套大号的乐高积木,包装盒印着马赛克版的初音未来。   “咦。”唐元明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从转学日起,林跃就被封闭在学校里,今天一放学他便在走廊外面等着了,然后把人带来自己家,那么问题来了,林跃是从哪儿搞到这个的。   林跃只是笑笑,没有正面作答。   唐娇娇没有那么多想法,抱着乐高积木的盒子脆生生地道:“谢谢表哥。”   林跃揉揉她的头,以示亲昵。   “表哥帮你拆开包装盒好不好?”   “好。”   唐元明不忍追问,转头看向稳稳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顶男,前方茶几上放着一台菊花牌笔记本电脑,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右手边放着一部计算器,旁边还有纸和笔,纸上写着一连串数字。   “林跃来了。”   “……”   “我说林跃来了。”   “看到了。”王顶男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很忙,别打扰自己。   唐元明偏了偏身,往厨房打量,看到砧板和灶台上什么都没有,有点生气:“我不是提前给你打过电话,让你出去买点菜,今天做几道家常菜吗?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王顶男头也不抬地道:“买菜做饭多麻烦,点外卖就是了。”   “外卖不卫生。”   “……”   王顶男直接不理他了。   唐元明气得直叹气,她嫌麻烦,不做就不做吧,好歹把菜买回来啊,他自己做最多晚些时候吃饭,周末也不着急,现在可好,只能点外卖了。   “你啊你……”   他用手指点了点沙发上的女人,发现没有意义后,拿着手机去阳台给小区门口的四川人家家常菜馆打电话,让做四菜一汤送到家里来。   林跃把装着积木的塑料袋递给唐娇娇后,走到三人沙发坐下,瞄了一眼纸上的数字。   “网络理财?”   这话王顶男听进耳朵了。   “你知道?”   “网络理财的金融监管这块儿还不完善,大大小小的平台鱼龙混杂,好多产品存在风险,不是什么好的投资渠道。”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王顶男一脸不悦。   林跃说道:“听过一句话吗?你贪图别人的利息,别人觊觎你的本金。”   王顶男脸上的不悦变成了嫌恶:“这个行不行我比你清楚?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你还是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写检讨吧?”   这玩意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买,利息到账完全没有问题,折合年利率11%的理财,比银行存款高了快四倍,而且这些钱都是拿去做国企和大基建的项目,怎么可能出问题。   她这次不仅要再投十万进去,还要回家动员父母,也把钱放到理财里去,她也有一句话送给见不得她挣钱,见不得她好的人,当下的世道,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林跃摇摇头,认为王顶男跟那些被理财的高利息冲昏头脑的人一样,你劝她谨慎,她认为你是眼红她有能力挣钱,这种人已经没救了。   “表哥,你跟我一起玩儿好不好?”唐娇娇才四岁,拼积木这件事还是有难度的。   “好。”   林跃小声嘟哝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转身去跟唐娇娇拼积木了。   ……   饭店应该是不忙,伙计很快提着食盒上门,里面是四菜一汤,非常标准的川菜,泡椒凤爪,夫妻肺片,辣子鸡,毛血旺和一大碗黄瓜皮蛋花汤。   四个人吃完饭后,王顶男啥也不干,往沙发上一躺,玩手机消消乐了。   小丫头吃饱喝足嚷嚷着困,唐元明便去哄孩子睡觉,林跃被他轰到小丫头的房间做作业。   这粉色的墙壁,床头的洋娃娃,屋顶的美人鱼公主壁画,搞得他很不适应,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你写的检讨呢?给我看看。”   二十分钟后,唐元明走进房间,找他要检讨书。   他得确保这小子实实在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跟他耍花招。   林跃偏头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拉开书包上面口袋的拉链,拿出一张纸拍到他的手里。   “天上的繁星数得清,自己脸上的煤烟却看不见?如果你对一切错误关上门,真理也将将你拒之门外?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唐元明皱眉说道:“哟,还玩中西合璧,事到如今你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犯错的时候想什么了?还有,你要是写作文有写检讨的认真劲儿,中考能考那么点儿分?”   他不是语文老师,但这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这个表侄能旁征博引,把检讨书写成一篇散文,说明笔力很强,但是想想他中考时扯后腿的语文成绩,简直叫人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真是你写的?”   林跃说道:“不信?不信我背给你听。”   “那倒不用。”唐元明把检讨书递给他:“周一,好好表现。”   嘱咐完毕,他背着手走了。   ……   当晚。   林跃觉睡到一半,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杂音,侧耳倾听,是唐元明和王顶男在吵架。   “你小点声,别把娇娇吵醒了。”   “谁让你把他带回来的,如果娇娇在自己房间,还怕把她吵醒吗?”   “顶男,你怎么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而且你姐那话说的……合适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接触过,甚至见都没见过,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枉他还是一名高校老师呢。”   “我看你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亲戚不好。”   “我亲戚?我亲戚不是你亲戚啊?”   “谁稀罕。”   “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那你找可理喻的去,现在就去。”   “爸爸……妈妈……你们干什么啊?”   很明显,唐娇娇被两个人吵醒了。   争执至此而止。   林跃觉得唐元明挺可怜的,带高中生本来就累,回家还要应付王顶男这种女人,能忍到她把家底儿全亏进理财才离婚,已经算得上很不容易了,至于林大为那种人,基本就是中年女人的YY对象,近似于童话里的白马王子,神话里足踏七彩祥云来娶亲的意中人。 ###第二千二百一十一章 玩的可真花   周一。   教学楼到操场的走道上人流涌动,各个年级的学生朝班级集合地进发。   “听说高一年级那个很能闹腾的林跃要在升旗仪式后做检讨。”   “广播站播报对他的处罚时,你在宿舍睡觉了吧?这还用听说,我妈都知道的事情。”   “进校第一天就干到留校察看的处分,我爸当时都惊呆了,还说他是个人才,我爸小时候学校管得并不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这种事都不犯法,当时也没学生敢像他一样作妖。”   “孙猴子还是没有逃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啊。”   “如果他没有说精英中学配不上他,我可能会同情他,现在嘛,只能说丢人现眼是自找的,活该!”   “就是,既然精英中学配不上他,干嘛还要检讨,直接退学不就完了,学校十几个班,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   邓小琪听着高年级的学生的对话,看看身边沉默不语的林妙妙。   “妙妙,你怎么不帮他说话了?”   要知道上周一听到别人讲起她那个亲戚,她就一脸兴奋的样子,讲背后嚼舌根的人庸俗,自己没胆子做正确的事,看到别人做了,不说鼓励,支持,反而在背后说风凉话,他不就讲了一句精英中学配不上他吗?在天天训斥自己的汪红英面前像个小绵羊,对于势单力孤,没有背景的同龄人重拳出击,这真是太卑鄙了。   林妙妙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依旧沉默不语。   “妙妙,你……没事吧?”   上周五,林跃讲林大为背影像一条狗时,邓小琪已经跟他们道别离开,所以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妙妙?”   “哦,啊……我没事。”   林妙妙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那眼,那嘴,那鼻子……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大的“有事”。   她很纠结,纠结怎么定义自己和林跃的关系,亲戚?朋友?同学?   上周五前,还能拍着胸脯说是亲戚+朋友,现在还能吗?林大为被林跃骂成狗,当女儿的能不在意?但问题是,林跃确实有理由愤怒,也没义务对嫌弃自己的人讲礼貌,而且据她所知,王胜男咽不下这口气,跟妹妹说了这件事,进而导致唐元明和王顶男打了一架,后者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林大为说王胜男做得有点过分,小孩子心里不好受,以为是他跟林妙妙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于是反唇相讥,说句难听的很正常,她这么一搞,把唐元明夫妇也牵扯进来,直接让矛盾升级,问题激化,这样不好。王胜男听完大怒,跟自己的丈夫吵了一架,说他不识好歹,自己是为他出气才这么干的,他反过头来嫌她多事,于是两口子冷战了一个周末。   林妙妙快烦死了,周末下午可以说是逃回学校的。   “妙妙,妙妙……”   耳听得一个女人的叫声由侧前方走廊传来,邓小琪转头一看,认出是王胜男来了。   “阿……阿姨。”她有点意外,想不明白王胜男怎么来了,伸手戳戳林妙妙的肩膀:“妙妙,你妈来了。”   “啊?”   这时心不在焉的林妙妙才清醒过来,对着王胜男叫了声“妈。”   她是真没想到,母亲说到做到,真的为看林跃出糗请假来校参观升旗。   “妙妙,昨天妈跟你说的话记住没有?”   如果说周五回家路上她说参观升旗给林跃添堵是气话,那到了周日,就成了必须去做的一件事,因为她把这两天所有的鸡飞狗跳,都算到了林跃头上。   “记住了。”林妙妙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句。   王胜男说完去操场西边看台等候,邓小琪和林妙妙则随着人流走进操场。   “你妈跟你说了什么?昨天晚上回来就闷闷不乐,脸臭得很。”   林妙妙说道:“还能说什么?不让我跟林跃来往呗。”   “不来往就不来往,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不是难过,就是别扭。”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林妙妙话没说完,便看到邓小琪别过头去,蹦蹦跳跳地朝着操场的方向挥手。   “钱三一。”   然而她呼唤的对象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走到孙串出身边,面向升旗台站立了。   林妙妙对此相当无语,小声嘟哝一句见色忘友。   升旗没什么好说的,四个护旗手,两名升旗手,前者托着红旗来到旗杆旁,后者在国歌声中一点一点将旗帜升上天空,而操场上的学生沐浴着朝阳对旗帜行注目礼。   与往常不同的是,除了标配的学生和各班班主任老师,校长谢维州和副校长殷铁生也来了,可能是认为林跃做检讨这件事太小,校长副校长都来有点小题大做,在这之前,又安排了一场高三年级学生的誓师动员大会。   “脚踏实地,心无旁骛,珍惜分秒,紧跟老师,奋力拼搏,夯实基础,用今朝苦读,换明日自由翱翔。”   高三年级的学生代表带领一群人大喊口号,力求做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然后,高三代表下去,接下来就是林跃的检讨秀了。   王胜男和一群高三学生的家长坐在一起,把包放在腿上,看着西装革履的副校长殷铁生拿起话筒。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上周我们校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劣事件,高一十班新生林跃,不遵守学校安排,不尊重老师,任性妄为打断播音,视校规如无物,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接下来,他将当着全体师生的面上台检讨,希望大家认真倾听,并引以为戒。”   殷铁男说完这句话回去了。   王胜男看着高一十班的方队里一阵骚动,林跃从人群走出,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应该是周末写的检讨书。   她的嘴边浮现一丝冷笑,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人家高三年级学生的家长是用手机拍摄誓师大会的情况,她倒好,拿着手机对准林跃一通拍,似乎听他做检讨还不够,要把这一幕录下来,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女儿。   林跃走到主席台前,用手握住话筒,看看侧后方站着的唐元明,便宜表叔冲他投来一道鼓励的眼神。   他转过身去,目光在前方人群扫视一圈,又瞄了一眼观众席坐的王胜男,非常突兀地,他把手里拿着的检讨书用力一揉,搓成一个纸团丢到地上。   这一幕看得下面的学生呆住了,不知道他这么做什么意思。   他不是要当众做检讨,以换取学校宽大处理吗?怎么把检讨书揉成纸团丢了?   他是背对主席台的,谢维州和殷铁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还在用眼镜布擦眼睛,一个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只有时刻关注林跃的唐元明发现一丝不妥,但是已经晚了。   “检讨?检讨你大爷!”   林跃把话筒拿在手里,转身对着主席台上几个老王八伸出中指。   “一所公立高中,为了招揽所谓的中考状元,在对方走读的情况下为他保留住校生才有的床位,好吧,床位是学校的,你有权做决定,但是让宿舍里的其他人帮忙打扫卫生,凭什么?他有特权是吗?没错,他确实有特权,大扫除,他可以不干活,上体育课,别人跑一千五,他可以不跑,上文化课,他可以用手机,别人不行,处处都是特权,处处都是超常待遇,我成绩好,所以我可以随性而为?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给其他的学生树立榜样是么?告诉他们以后到了社会上,我有钱就可以任性妄为,我有权就可以贪赃枉法,仗势欺人?我有才能,就可以恃才傲物,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谢维州一脸错愕,没想到这小子摆了自己一道。   之前他跑到广播站撒野,怼的是高一十班班主任魏丽娜和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关于学校实验班选拔制度的弊端,身为校长,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秋后算账,现在不一样,上面那番话近似于指着他的鼻子骂娘,这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了。   “你……你……你……”   他在教育系统任职数十年,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刚才誓师大会上高三学生多么热血沸腾,现在就有多么难受,因为太撕裂了,一些聪明人也看出来了,学校把林跃的检讨环节放在誓师大会之后,就是为了形成落差,树立一个反面典型,结果这个反面典型不仅没有承认错误,反而把桌子给掀了。   “这……他真不想读了?”   林妙妙站在高一一班的方队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的亲戚男生。   这话是对身后站着的邓小琪说的,但是班花小妞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她的身上,而是频频打量站在队伍最前排的钱三一——他可是高一年级的门面,当然要凸显他的地位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林跃讽刺校长的同时,捎带手也把他拎出来批判了一番。   别的同学上劳动课,搬桌子、扫地、擦玻璃,他坐在座位上喝茶。   别的同学上课需要上缴手机,他不需要。   别的同学迟到了会被点名,他呢,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担心一阵,邓小琪又把愤怒的目光投向林跃,恨不能冲上去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拉下来,再用力踩上几脚,告诉他,她的男神如此的优秀,就该有特权,就该被礼遇,不服?不服你也拿出实力来啊,而不是只会讲大道理。   江天昊是幸灾乐祸的,手指一下一下,悠然地敲打着裤缝,面带笑容观虎斗。   当然,他也明白,林跃是斗不过钱三一的,不说这家伙当着这么多人面大骂校长老狗,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真要在钱三一和林跃之间选一个留下,学校方面毫无疑问是会选择中考状元的,虽说如此,林跃能螳臂当车,恶心一下钱三一也是好的。   “林跃,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这时殷铁生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   “没错,我就是要造反。”林跃冷冷一笑,拿着话筒朝主席台走去:“科学是一个不断被推翻的过程,但是现代社会,大量学阀世家垄断学界,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利益容不得后来者推翻自己的所谓学术成就,学校作为学界的基层机构,现在是连学生提意见都不能容忍了,敢对校规发起挑战,就拿开除学籍的大棒相威胁,还要让其在公共场合检讨,批倒批臭。军阀杀人,学阀诛心,小小一所高中,却把学界门阀的恶臭演绎得淋漓尽致,所以像你们这种学校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一手遮天的校长不除,恶规一日不改,你们就一日配不上‘百年树人’这个形容词。”   后面负责操作音响的后勤工作人员急得抓耳挠腮,脸红脑胀,但就是找不到问题出在那里,他明明拔掉了话筒连接功放的插头,为什么那小子还能把声音放大到整个操场?   殷铁生又一拍桌子,噌地站起来:“反了你了。”   作为回报,林跃端起他面前的茶杯,直接把茶水浇了他一脸,水淋湿了头发和衣服,茶叶沫子和茶叶粘在脸上,鼻子上,还有一片叶子蒙住了眼镜,看起来很狼狈。   至此还没完,他扬起手臂,抡圆了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啪。   直接把殷铁生抽得转了半圈,趴在地上。   全场哗然,谁都没有料到他真动手了,而且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掌掴主管纪律的副校长。   “殷铁生,少妇白没少看吧?周六晚上的双人运动,另一个人不是你老婆吧?为了助兴还搞了个有声版少妇白,你可真会玩儿。主管纪律?就你这种无耻败类也配管我?”说完这句话,他一脚蹬在桌子上,把主席台给拆了,吓得旁边坐着的谢维州和魏丽娜慌忙躲避,赵荣宝想要上前阻止,被他一瞪眼吓了回去。   殷铁生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一个学生是怎么知道的。   而更远处的观众席上,打开手机录像功能的王胜男看看屏幕里的画面,又偏头打量几眼主席台,整个人蒙圈了。   在她身边,高三年级学生家长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想到一场典礼最后变成了闹剧。   谢维州本就拥挤的五官几乎拧成一朵麻花,一边被高二年级主任搀扶着往后退,一边大声说道:“快把他赶下去,赶下去……”   他是对着台下的学生说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一呢,被林跃暴揍的是主管纪律的副校长,这种角色大多是招嫌的,一般不会有学生愿意为这种人出头,二呢,林跃这么猛,连副校长都敢揍,万一听校长的话上去,被他痛扁一顿,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大家议论可以,声讨可以,真去帮殷铁生打架?还是算了吧。   “林跃,林跃,停,住手!”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唐元明,他奔到主席台上,一把夺走林跃手里的话筒,将人拦住:“你想干什么?够了!昨天我怎么跟你说的?”   他拉着林跃往台下走,殷铁生趁机从主席台后面爬起来,非常狼狈地躲到谢维州身边,一边掏出个白手绢,颤颤巍巍地擦拭脸上的茶叶沫。   就这样,唐元明拉着惹祸精表侄离开操场,谢维州挥挥手,各班班主任赶紧带着自己的学生回教室,至于观众席上的高三年级家长……事情搞成这样,谁还有心思管他们啊。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王胜男一直呆到最后,恨恨地看着唐元明拉着林跃消失的地方。   那小子这么一搞,后果就是他哪怕再做一百次深刻检查,学校也不可能给予第二次机会,百分之一万要把他开除学籍,这样一来,既解了恨,也不用担心林妙妙跟他在一个学校生活和学习,日后受其影响了。 ###第二千二百一十二章 确实,精英中学配不上他   各年级学生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然而许多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高三因为还有不到一年就高考的原因,情况好一点,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控制力差一点,有的人是上课聊,下课也聊,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佩服他敢说敢做的,可怜他要没学上的,讲他愚蠢透顶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有编段子的,有不少人对学校敢怒不敢言,毕竟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考大学吗?万一因为支持他的言论被学校知道,给当做同伙劝退,那损失就大了。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你……你……你……”唐元明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烂泥扶不上墙,还是你烂泥扶不上墙?那些话我说的不对吗?”林跃说道:“学校对钱三一的优待,是不是诠释了‘特权’这两个字,给学生们树立了一个三观扭曲的榜样?我吐槽的不容置疑权威的现象,是不是科学向前发展的绊脚石?而作为一切基石的教育,烂成这样还不让人说,不仅要用手堵住我的嘴巴,还要我当众认错,像谢维州、殷铁生那样的狗东西低头?”   唐元明说道:“是,是,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想过这么做的结果没有?有用吗?没有用!非但没有用,还会害了你自己。”   林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历史书,轻蔑地挥了挥,啪地一声丢在历史老师的胸口。   “所以说,书中大加赞美百日维新的戊戌六君子,而作为一名教师,你打心眼儿里鄙视他们,认为他们是纯纯的傻叉,不然你也不会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了,对吗?那你们这些教师,自认为文化人,却在课堂上跟学生们说着违心话,不觉得自己是双面人吗?不精神分裂吗?不难受吗?”   “这……”   唐元明被他驳的哑口无言,末了只得长叹一声:“这样做,值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学校肯定会把他开除学籍,不仅如此,搞不好连转学都不会有公立学校接受,只能去上江州以外的高收费私立中学,教学质量一般,还得支付高额学费。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爸妈说这件事。”   林强那个人他了解,认死理,林跃的母亲王语也差不多,儿子说得没错,却被没有一点容人之量的学校开除,他们在非洲能安心工作?必然纠结难过,少不了要飞回国处理这件事。   只能说,这年头维护正义的代价太高了。   “不用跟他们说。”林跃说道:“我会搞定这件事的。”   “你会搞定?你怎么搞定?”唐元明身子轻震,面露愕然,以为他在讲笑话,不,疯话。   林跃冲他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朝着男生宿舍走去。   ……   谢维州也回到了校长办公室,与他一起的还有殷铁生。   少妇白什么的,他这个年纪是不知道的,知道也不会去听的。   “开除,没说的,把他开除!你马上去办。”   殷铁生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干巴老头儿带点气急败坏的指示,他在想一个问题,也在害怕这个问题,他周末做的事,林跃是怎么知道的?虽然踹翻桌子前,那小子压了压声量,但是周围老师有听到的。   假如……假如哈,那小子把他和那名女老师的事情说出去,那问题就大了,从家庭到工作,都得一地鸡毛。   “殷副校长,我跟你说话呢。”   “啊?”   殷铁生这才反应过来。   “你现在就去广播站,告诉全校师生,林跃被开除了。”   谢维州的表情是一个大写的“不容置疑”,作为一名50多岁的教育工作者,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被人竖过中指?今天不仅要把这个反骨仔开除学籍,还要把这件事通报江州区其他中学,看以后谁会收留他。   “校长?”殷铁生面露为难,在不知道林跃对他的情况掌握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他去操刀开除学籍的处分,万一给人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那他的生活就全毁了。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谢维州屈起手指咚咚咚地敲着桌面。   “哦,好……”   眼见谢维州怒火冲天,殷铁生也不敢在这时候违逆他,只能答应一声,带着纠结和忐忑走出校长办公室。   ……   一个小时后。   大课间。   做完广播体操,音乐一停,大喇叭里传来刘杨的声音。   “同学们请注意,现在通报,鉴于高一十班林跃在升旗仪式后的所作所为,现在学校领导经研究决定,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将他当成一个反面教材,以后把全部精力都放到学习上,不要被那些蛊惑人心的话糊弄,成绩才是你们的出路,考一个好的大学,才会有更好的人生。”   广播站站长是个结巴,但是在读稿的时候相当流利。   学生们听完广播,并不意外林跃会被学校开除学籍。踹翻主席台,打副校长,问候正校长的大爷,这么顽劣不堪的家伙,不开除他,留着过年啊。   “又一个较真失败的家伙……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那一巴掌,打得我好爽。”   “是,听起来好爽,我早就看殷铁生不顺眼了,食堂不能混桌的规矩就是他立的吧?”   “小道消息哈,女生宿舍的生活老师汪红英是他表外甥女。”   “是不是真的?”   “当然了。”   “怪不得她管那么宽呢,这是要走她表舅的路啊。”   “……”   便在这时,拿着教具下楼的化学老师田珊珊一瞪眼,唬得楼道里边走边议论这件事的几名学生噤若寒蝉。   “你们也想跟他一样被学校开除吗?”   那几名学生不敢多讲,噔噔噔地跑开。   田珊珊继续下楼,来到拐弯的地方正好撞到往楼上走的唐元明,看表情很不开心。   “怎么?被校长训了?”   唐元明默不作声,脸色不怎么好看。   “谁让你那么多事,呵,把顶撞老师当帅气,这样的学生就不该收。”   “田老师,你再不去上课就迟到了。”   唐元明确实被校长叫去臭骂了一顿,讲他没有教育好表侄,给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如果他不是市级优秀教师,又在精英中学工作了十多年,那绝对会在下次的教职工大会上给他立个典型。   田珊珊碰了个软钉子,冷着脸走了。   唐元明摇摇头。   老师嘛,都喜欢听话的学生,不喜欢有想法的学生,这越来越像社会上那些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不同的是,学校要的是升学率,后者要的是职工给自己创造的金钱价值。   ……   傍晚时分。   在操场上运动完毕,带着一身臭汗,手里托着篮球的江天昊回到宿舍,一开门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的下铺还跟上午离开时一样,没有搬空,而林跃的书桌上不仅没少东西,还多了个装满泥土的花盆,里面种着一簇羞答答的铜钱草。   他看向趴在书桌写作业的田旭,踢踢椅子腿,指着林跃的床位说道:“怎么回事?”   广播站上午就发广播,宣布将其开除学籍,这天都黑了,怎么还没收拾东西滚蛋?   田旭回头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又指指阳台,这时江天昊才注意到哗哗的水声,便把篮球往床底一丢,循声走去,定睛一看,发现林跃正在往洒水壶里灌水。   “你怎么还没走?”   “跟你有关系吗?”   江天昊对于他头也不回,十分轻视自己的态度不满,想要去抓他的肩膀,不过考虑到对方已经不是精英中学的学生,真要狗急跳墙跟自己干一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便什么都没做,冷冷说道:“你不是说精英中学配不上你吗?那现在你都被开除了,还赖着不走,不觉得很可笑吗?”   林跃端起那个绿色的洒水壶,走进宿舍,对准桌面不够旺盛的铜钱草一通浇。   “财务那边没把我的学费和住宿费退给我,我为什么要走?你给酒店交了钱不去住?是你蠢还是我蠢?”   “你!”   江天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不服?不服你现在去财务,叫会计把我的钱还回来,我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   现在去找财务?财务室那边早下班了好么。   “做不到就别哔哔。”   林跃把书桌上的铜钱草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昨天没有雕完的木雕,继续用刻刀一下一下精修边角。   这家伙自从住进205压根儿没看过书,没事儿就拿出工具雕雕刻刻,一点没有学生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火大。   “财务退钱你就走是么……”   江天昊冷哼一声,转身去外面找李道奎了。   在把林跃弄出男生宿舍这件事上,他们可是盟友,作为生活老师,明天一早就去财务找会计,应该能加速退学费和住宿费的进程吧。   实在不行,他江公子帮忙垫付也成,这点钱对他们江家而言,毛毛雨了。   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多看这个讨厌的家伙。   ……   学生们的手机上交了,当老师的又没有那么大的网瘾,所以他们不知道,晚10点以后,一段视频在网上火了。   2014年,短视频APP没上线,优酷还是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天涯社区没有关闭,西祠胡同的用户异常活跃,而知乎和豆瓣属于小众网站,渣浪的博客走向没落,不过微博挺火。   在优酷网和天涯社区的江州频道,有人上传了一段几分钟长的视频,近距离展示了精英中学升旗仪式结束后发生的一幕,像素还挺高,有360P,因为现场人多,也有风,那个对着主席台比中指的学生说了什么,听着蛮模糊的,不过配有中文字幕,理解难度为0,而他掌掴副校长的片段运用了慢放效果,还有那杯浇出去的茶水——茶叶盖住眼镜片的细节,茶叶沫涂花脸的细节,格外逼真与生动,就像运用了电影级镜头一样。   乍一看这部视频没什么,就挺新奇的,毕竟找遍大江南北,也没有多少学生敢跟校长说那些话,还给副校长一巴掌抽翻在地,正常情况下那些“坏学生”都是憋着坏,找个没路灯和监控的地方,弄条麻袋往仇家脑袋一扣,几个人拳打脚踢,棍棒一番后扬长而去。但是眼前的视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越来越好看。   不,也不是好看,应该说燃。   不只是他的话有力度,确切地讲,场面之所以火爆,让人觉得解恨,七成是因为视频的背景音乐——一首大家从未听过的歌,战歌!   有人刻意加大音量,仔细分辨歌词,并将它记录下来。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为何孤独,不可,光荣。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就像擦掉了污垢。   他们说,要顺台阶而上,而代价是低头。   那就让我,不可,乘风。   你一样骄傲着,那种孤勇。   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歌词,不是每个人都听过这歌,也不会有人为了这一章回去温习歌词,不写出来谁知道下面的内容啥意思,瞎吐槽带节奏的一律禁言七天。)   ……   这首歌配上视频,很有一种MV的感觉,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拍片,这是江州精英中学真实发生的一幕,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后,凌晨1点左右吧,有人在猫扑论坛发了一篇文章,转载该视频的同时,配上了文字解说。   根据我了解到的消息,事件发生在江州区重点中学精英中学,起因是一名高一新生因为对学校的各种奇葩规定不满,诉求没有得到回应,就去广播站提出质疑,想要引起校领导的重视,但学校方面的处理结果是给予该名学生留校察看处分,并着其在周一升旗仪式后做深刻检讨,否则的话,会开除学籍。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就像擦掉了污垢。他们说,要顺台阶而上,而代价是低头。这个词,写的真是太应景了,明明是校规不合理,却要提出改正意见的学生认错低头,而三个年级,三十多个班,一千多名学生在此之前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对那些不人性化的校规提出异议,现场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表示支持,不知道鲁迅先生活着的话,会用怎样的笔锋,讽刺这些没有骨气的软脚虾,他说精英中学配不上他,确实,这样的校长,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同学,没有一个配得上他。   歌词里那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写的也很好,站在光里的英雄不就是那个所谓的中考状元吗?坦然地享受着学校给予的特权,他成绩是好,但三观建设太差,他是站在聚光灯下,可这种人应该被赞美吗?   知情人告诉我,仪式结束后,学校以广播的形式宣布了对该名学生的处罚,没有任何意外,开除学籍,而我也从其他渠道辗转得知,这首歌的名字,叫《孤勇者》。   凌晨发的帖子,热度却比最近发酵的好莱坞艳照门事件更加火爆,喜欢听歌的到处转载视频,有孩子的家长转载文章,微博的一些大V也开始和时间抢跑,到处打听关于这首歌和它背后的故事的一手资料,以制作具有话题性的内容。   而精英中学的学生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住校的拿不到手机,走读生大部分是高三学生,学业繁重,这个点基本都在睡觉。 ###第二千二百一十三章 小视频好看吗?   翌日清晨。   江天昊起了一个大早,简单洗漱一下就跑宿管室找李道奎了,因为生活老师昨晚答应他一大早就去财会那边催退款,在尽快让林跃走人这件事上,他们一个是宿管老师,一个是205舍长,有着共同的利益,毕竟那个被学校开除的家伙还在宿舍住着,就跟怀里抱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叫人惴惴不安。   反观林跃,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和以前一样,起床后洗脸刷牙,换上运动装去操场上跑了两圈,看得几名体育特长生一脸疑惑,很难理解一个已经被学校开除学籍的人,为什么心态能好到这种程度。   当然,也有人管他的表现叫脸皮厚,没有羞耻心。   跑完步,他又去食堂要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一个煎蛋,打饭阿姨挑了个大的给他,倒不是她比那些学生更有良心,是因为上次手抖被林跃一根筷子搞得狼狈不堪,怕得罪他再被弄成落汤鸡。   林跃也不说谢,端着食物到一边吃早餐了。   用无耻惩罚无耻,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用邪恶制衡邪恶,这就是他的座右铭。   吃罢早餐,别人去教室上课,他往男生宿舍走,路上碰到许多才睡醒的家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圈眼屎往教学楼奔,偶尔会把教材掉在地上,还有两个因为好奇他没走,险些一头扎进路边的花池子。   当他走进男生宿舍楼大厅,推开205的房门时,只见李道奎坐在孙串出的书桌前面,见他回来,面无表情地把预交的学费和住宿费拿出来。   “点点吧,这是退给你的学费。”   林跃走过去,拿起两沓百元大钞,拇指轻轻拨,发出扑啦啦的轻响:“没错。”   李道奎站起来,摆出一张“送客脸”。   “去把铺盖整理好。”   “什么!”   林跃往自己的书桌前面一坐,用手拍了拍旁边的牛仔书包:“你觉得我一个人搬得了这些东西吗?”   李道奎压抑着怒火说道:“一次不行你可以两次。”   “那我干脆叫个搬家公司好了,不过人家什么时候能到,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   林跃理都不理他,拿出抽屉里未完成的木雕和刻刀,旁若无人地雕琢起来。   李道奎的指甲快把手背的皮肤抠破了。   “行,我做。”   为了能够尽快弄走这个横竖看不顺眼的惹祸精,完成校长的命令,他只能强迫自己忍了,走过去卷起床上的铺盖扛到肩上,又提起床下的拉杆箱,朝宿舍门走去。   就这样,李道奎扛着铺盖在前,林跃背着背包在后,经过前面教学楼的时候,刚好碰到去门口传达室送东西的魏丽娜,作为高一十班班主任,她对这事儿愤愤不平。   “李老师,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搬?”   不等李道奎讲话,林跃拐了个弯,直奔教学楼。   “哎,哎,你去做什么?”   “我累了,去教室待会儿,等搬家公司的人来了再走。”   “别,别啊。”   李道奎冲魏丽娜投去一道为难的眼神。   林跃二话不说,把书包一摘递过去:“好歹师生一场,你这做班主任的总该送到校门口,意思一下吧。”   “我?送你?”   魏丽娜当然不肯,她巴不得没有这样的学生呢,更不要说送到校门口了。   林跃把书包往地下一放,继续朝教学楼走。   李道奎赶紧给魏丽娜使眼色:“魏老师……他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让我难做好吗?”   “可以叫保安啊,把他赶出去就是了,他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在她看来,李道奎完全没必要陷自己于吃瘪的境地,这事儿交给保安干就好。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北边的实验楼。   “李道奎,我记得实验楼天台的门的锁头的坏了,你想不想知道后勤工作人员有没有更换新的。”   上天台?   现在学生压力大,跳楼轻生的不在少数,哪次不在社会上引起一场舆论风暴?更何况林跃的父母不在国内,出了事学校的责任更大。就算他是吓唬人,那等到消防队的人来了,动静一起,学校同样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魏老师,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魏丽娜脸色微白,看看继续往教学楼走的林跃,咬咬牙,忍着屈辱说道:“好,我送你。”   她现在别提多后悔了,你说刚才多那几句嘴干什么,搞得现在如此狼狈,好在只要把这小子送出校门,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便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谚语,一把拎起丢在地上的牛仔书包。   让她意外的是,刚才林跃单手扛在肩头,看着没多重,但是到了她的手里,却像是抱着二三十斤的货物,沉得很。   “小心点儿,弄坏了我的东西,你赔不起。”   林跃这才转了方向,倒背着双手朝校门走,而两名老师跟在后面,一个扛铺盖,一个抱书包吃力前行,蛮有趣的。   赶巧两名保安由综合楼方向过来,左边的摘下帽子抓抓头皮,右边那个瞅了半天,一拍手:“前面那个……是昨天刚被开除的学生吧?”   “是吧。”   “那怎么李老师和魏老师会帮他提东西?不怕校长发火,给他们小鞋穿吗?”   “这我怎么知道?”   林跃走路的速度开始慢,后面快,接近校门的时候,魏丽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是真想把这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牛仔书包扔了,又害怕摔坏里面的东西,被那个超能作妖的家伙讹上,只能是咧着嘴强撑,最后五官扭曲得不成人样,后背汗涔涔的。   “咦,那是什么?”   李道奎反而比她轻松,男人嘛,力量总归大一些,而且夏天的铺盖能有多重,如果是几十米的短途,根本不用扛在肩头,往咯吱窝一夹就能干。   魏丽娜朝前打量,只见传达室那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提着一台索尼摄像机,女的手持话筒,胸口挂着一个类似工作证的东西。   这……啥情况?她刚才来送文件的时候还没有人呢。   此时走在前面的林跃已经通过闸机,往前挪了几步,提着摄像机的男子“哎”了一声,拍拍正跟门卫解释什么的女人的肩膀,当先一步拦住林跃。   “这位同学,如果我没认错,你就是精英中学高一十班的林跃同学吧?”   “呃,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林跃带着一丝迟疑说道:“你是……”   这时他的女同事走过来,拿起胸口挂的记者证:“你好,我们是阜州电视台《社会热点》栏目的记者,我叫蒋琬,他是我的同事,宋光辉。”   “哦,你们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我们能采访一下你吗?”   林跃寒声说道:“你们要……采访我?是谢校长叫你们来的?呵,他为了搞臭一个学生,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林跃同学,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不是谢校长请来的,我们是看到了网上关于你的贴文,想要做一期探讨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哪个重要的专题节目,所以才会由阜州赶来江州。”   “网上?贴文?”   “昨晚网上的热帖……没人通知你吗?”   “我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学校里是不允许上网的。”   “哦,是这样啊。”   两名记者相顾点头,就在蒋琬准备拿出手机让他看看凌晨在各大互联网社区疯转的帖子时,李道奎远远地喊了一句:“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蒋琬循声打量:“他们是……”   “他们是奉校长之命‘送’我离校的老师,一个是男生宿舍的生活老师,一个是我曾经的班主任。”他的声音很大,而且那个“送”字很冷,个中情绪是个人都能听懂。   蒋琬冲宋光辉使个眼色,后者把摄像机扛起来,摘掉前面的防尘盖,对准李道奎和魏丽娜开始录像。   后面二人一脸懵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林跃的说法……显然不客观。   “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他的。”   魏丽娜涨红了脸,把书包往地面一放,就要上前分辨,因为她眼力好,注意到校门前边停着一辆印有“阜州电视台”五个字的SUV,这说明什么?拦住林跃的一男一女是阜州电视台的记者,而林跃刚才的话,很明显把自己推到了弱势一方。   是,面对精英中学,他是弱势的,但是对她跟李道奎,起码在这个早晨,他是无比强势,把他们当成苦力使唤的一个。   然而她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任谁看了昨晚的视频,再结合当下一幕,都会认为他们是奉了校长的命令把他驱赶出校。   她正想进一步解释,耳听得嘭嘭两声,才开过来的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两名男子,手里拿着照相机和话筒,套在话筒上的标识牌有“江州晚报”四个字。   连江州晚报也来了?要知道江州晚报可是除了江州电视台外,整个江州最大的媒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怎么都奔那小子而来?   魏丽娜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平时聊个微信,用QQ接收下文件还行,去网上冲浪,到社区追贴这种事完全没可能,她的朋友跟她年龄差不多,帖子发酵又是凌晨的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她,这个刚刚被精英中学退学的男生出名了,那首看似形容他的歌,正在全网扩散。   “李道奎,我问你,是不是你,会计没上班就过去代我拿退款?我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宿舍一看,你已经坐在孙串出的椅子上等我了?”林跃问完这句话,发现魏丽娜手上空空如也,脸色微变,又往后方一看,注意到牛仔书包落在地上,顾不上继续话题,把李道奎一推直奔他的书包。   宋光辉看到他的反应,赶紧扛着摄像机跟上,才到场的江州晚报记者也手端相机快步跟上。   这时林跃已经拉开牛仔书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盆铜钱草。   魏丽娜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书包很沉,原来他搞了个这玩意儿在里面。   “魏丽娜!”   非常突然地,一声暴喝打断她的思考,林跃把移出花盆的书包向下一挽,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件几近完成的,长20多厘米的透空双面木雕,看着是一把扇子摆件,上面复刻的是唐朝凌云阁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可惜,现在碎成了三瓣。   “我进精英中学,高二历史老师唐元明起到了关键作用,同时他也是我的表叔,而这两天我做的事情对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我很内疚,知道他喜欢木雕工艺品,就想着雕一个送给他以示感激,可是没想到……你们都看到了,也拍下来了,那么请帮我作证,我要上法院告她。”   看得出来,江州晚报的记者懂一点木雕知识,认真研究一番问道:“你这用的可是金丝楠木?”   林跃说道:“没错,我把这些年的压岁钱取出来,花了9000多买的原料,发票都在呢。”   他拉开牛仔书包侧边口袋,里面果真有一张购买木材的发票。   魏丽娜脸色极差,光原料就花了9000多,如果加上人工的话……   那位记者似乎不把她吓死不肯善罢甘休:“这是你雕的?”   “对。”   “你以前学过?”   “没错。”   “好东西,不过,可惜了了。”   能让一位记者说好东西,那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少说也得一两万吧。   “张记者,他这个……你觉得能值多少钱?”李道奎瞥了一眼江州晚报的记者胸口挂的记者证,上面的名字是张泉。   这几天去205检查,每次都看见林跃在那儿敲敲刻刻,他也不敢说,也不敢管,心想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家伙,怎么刚才的话……听张泉的意思是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   张泉想了想说道:“就这个成色,如果是名匠作品的话,少说也得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李道奎试探着问:“2万?”   “20万。”   后面魏丽娜听说,直接瘫了。   20万……   不算年终奖的话,两年工资!   ……   与此同时。   校长办公室外。   殷铁生顶着几乎飞起来的头发来到门前,屈起手臂敲了敲。   咚咚咚……   “进来。”   是谢维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生硬,似乎压抑着怒气。   殷铁生有点怂,因为昨天上午他就让刘杨宣布了对林跃的处理结果,之后就躲了,没有直接操刀开除事宜,一来,他害怕再被打,二来,担心逼得林跃走投无路把他的事情抖出去,反正学校里看那小子不爽的人很多,有老师有学生,总会有人HOLD不住去吸引火力的,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难不成谢维州是嫌他动作慢?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老谢,你找我?”   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他发现房间里不只有谢维州,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衣着有些老气,白衬衣黑西裤,脚上是一双九牧王的皮鞋。   咦,这不是去年才从华师招来的小孙嘛。   他怎么在这儿?   谢维州沉声说道:“那个林跃……走了吗?”   果然是关于林跃的事。   “走了,丁会计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李道奎把退的学费和住宿费拿走了。”   谢维州脸上表情并没有好转,那股子阴沉反而更加浓厚。   “网上的视频你看了吗?”   “网上?视频?什么视频?”   谢维州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教师,小孙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轻点几下,递到殷铁生跟前。   他带着疑惑接过来,仔细打量。   慢慢地,他的脸色变了,变得比谢维州的脸色还要难看,且不提那些留言,他挨打的镜头居然被做慢放处理,这能忍?   “这……这怎么……怎么会被人发到网上去了?” ###第二千二百一十四章 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女儿……   谢维州说道:“你再看看下面那些人的话,说得多难听。”   殷铁生往下划了划,发现确实如此,那个视校规如无物的林跃成了大家赞赏的对象,而谢维州和他,包括整个精英中学,竟被视为反面角色。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谢维州说道:“殷副校长,要挽回学校的声誉,现在只能靠你了。”   “靠我?”   “那一巴掌……难道你能咽下这口气?”   话说到这里,殷铁生明白了,谢维州的意思是让他报警解决,毕竟视频里最丢人的就是他,不仅挨了林跃一巴掌,视频发布者更是侵犯了他的肖像权。   是的,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咽不下也得咽。   报警抓人?如果视频发布者就是林跃呢?就打了他一巴掌,轻微伤都算不上,即便再加一个侵犯肖像权,都不够拘留的,反过来他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老谢,你看人都开除了,那天有许多来学校参观仪式的高三学生家长,万一是他们上传的,真要追究起来,精英中学的名声不是更差了?”   嘿……   这话什么意思?殷铁生认怂了?   谢维州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副手,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行峻严厉的殷铁生吗?   “老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殷铁生赶紧出言告辞,在这件事上,他可不想被谢维州当枪使,要知道副校长可不好当啊,做出成绩是校长的,出了事情,他是顶雷的。   “胆小鬼。”   目送副校长离开,谢维州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殷铁生不站出来把水搅浑,吸引网民的仇恨,一旦事态愈演愈烈,舆论蔓延至主流社会,上面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那时候被约谈,被要求做解释,被批评处理的就是他了。   孙老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感觉很尴尬。   就在他绞尽脑汁找什么借口走人的时候,谢维州挥挥手:“你去忙吧。”   “哎。”   极有“上进心”的孙老师如蒙大赦,然而就在他行至门口时,谢维州又把人叫住。   “慢着。”   “校长?”   “去把唐元明叫过来。”   “好的。”   孙老师答应一句,拉开房门走出去。   ……   大课间。   高一一班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闪开”、“别挡道”的呐喊,江天昊听出是林妙妙的声音,回头一看,一道人影滑入后门。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妙妙,你慢点。”   邓小琪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真害怕她一个刹不住车,撞在课桌或者同学身上摔个重的。   江天昊抖着腿,敞着衬衣的怀,一副纨绔公子像:“咋了,是你的零食被汪老师没收了,还是大姨妈要来了?”   林妙妙没有理他们俩,看着班里的同学,咽了口唾沫,气喘吁吁地拿出手机:“你们听。”   这家伙……居然藏了一部手机没被老师没收,关键是她还敢当着班里同学的面拿出来,胆子也忒大了。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   扬声器里传来非常极具节奏感的旋律。   新歌,妥妥的新歌,而且是情绪饱满的,很有张力的那种,越听越好听。   就连前面座位带着耳机摆着一张高冷总裁脸的钱三一也摘掉耳机为之侧目。   “妙妙,这歌还蛮好听的,谁出的新歌?许嵩?还是张杰?”   邓小琪一边问一边走过去,偏着头往闺蜜的手机屏幕看。   孙串出、田旭等人十分赞同她的评价。   “是挺好听的,林妙妙,你给大家说下呗,这歌……是谁新出的单曲?”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妙妙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叫孤勇者,而且……”   孤勇者。   是挺切合主题的。   “它形容的对象,是林跃。”   这个名字一出,好几个坐着的学生站了起来,孙串出、田旭、江天昊三个人面面相觑。   高一十班那个林跃?他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这首《孤勇者》是用来形容林跃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信你们看啊。”   林妙妙把手机放到田旭的桌子上,众人忽的一下围上去,都睁大眼睛往手机屏幕瞅,后面个矮的要么扒拉前面的人,嘴里说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要么用力踮脚,使劲仰头,想着看个边边角角也好啊。   江天昊过去的早,家里有钱,从小吃的好,发育好,人高马大的,自然比其他人看得清楚。   没想到昨天升旗仪式后发生的事被人传到了网上。   “这小子……火……火了?打校长居然……居然还能火?”孙串出说话都结巴了,因为这件事太骇人听闻。   林妙妙知道,这不是火不火的问题,这段视频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造成非常深远的影响。   “火的不只是他,还有整个精英中学……和我们。”   她把帖子往下划,只见下面一群网民吐槽。   天道酬勤:“十四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三碗不过岗:“从面相学来讲,这校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爱的蓝精灵:“我知道那个中考状元,听说家里很有钱的,妈妈还叫我跟他学呢。”   六神合体:“这也太猛了,拼着十几年苦读打水漂,也要对那几个满肚子坏水的领导说不,如果换成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我做不到,不过我敬佩这种人。”   牛魔王的花姑娘:“谁有后续?”   领越网吧:“人都开除了还能有什么后续。”   “……”   本来歌声响起的时候,钱三一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歌,聪明的他知道孙串出等人也有这样的心思,想着他们会帮自己问,那就坐享其成呗,所以一直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至林妙妙说这首歌是为林跃写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钱三一是一个骄傲的人,因为他有骄傲的本钱,区中考状元,不偏科的那种,知识储备量是同龄人的好几倍。   钱三一也是一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他同样有傲慢的资本,他们家从他爷爷那辈儿起就是震旦大学的高材生,基因好,家世好,智商高……高到可以辗轧整个精英中学的学生,能在成就上入他法眼的,只有他爷爷的学生,留学加州理工的蒋昱文叔叔。   对于那个拿他说事儿的林跃,他当然会有不爽,不喜欢,但是他不认为这人能对自己造成影响,他学习好,智商高,基因好,这三个方面,足以秒杀那个全年级倒数第一。   他们两个,根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也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不知道怎么得,后面的学生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而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便回头一看,发现孙串出、梁云舒等人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钱三一多少有点慌,不过还是故作平静地道:“怎么了?”   邓小琪恨声说道:“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他也配和钱三一比?他就是阴暗的下水沟里的一只老鼠,对,见不得光的那种。”   钱三一给她搞得一头雾水,自己都没这么激动,她怎么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他当然理解不了女孩子的心思,男神被欺负了,那比她自己被欺负了还要难受。   “林妙妙,到底怎么回事?”   林妙妙推推眼镜框,把手机往前送了送:“你自己看吧。”   就在钱三一伸手去接的时候,前门人影一闪,化学老师田珊珊拿着教具走进教室,一眼便看到那部手机。   “谁的手机?”   一声厉喝,吓得林妙妙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书桌上,而其他同学一哄而散,逃回自己的座位上。   “拿过来!”   面对灭情绝性的冷面师太,林妙妙缩脖耷脑,捡起手机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讲台上,像是生怕动作太剧烈,刺激到她。   田珊珊瞪了她一眼,准备收起手机上课,可是当她的视线扫过屏幕,不由得皱了皱眉,拿在手中浏览片刻,表情变了。   ……   当夜。   一辆保时捷718带着低沉干脆,富有爆发力的声音开进地下停车场,熟练地转了个圈,在5-2-15车位停住。   邓小琪的妈妈邓心华解开安全带,拎起放在副驾驶上的爱马仕限量款手提袋,推开车门走下来。   华伦天奴的高跟鞋撞击地面,发出一道道清脆的响声。   就在她拿着车钥匙准备锁车的时候,突然发现左前方水泥柱旁非常突兀地多出一个人,因为角度的关系,灯光难以触及,看不清长相,只知道是个男的。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谁?”   阴影里的男人往前走了半步,露出一张有些稚嫩的面庞。   这……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   她松了一口气,心下稍安。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等你。”林跃又往前走了两步,直视她的眼睛。   “等我?”邓心华愣了一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阵子:“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你说等我?”   她把手机握在掌心,想着看情况不对就报警。   林跃说道:“我认识你女儿。”   “你什么意思?”邓心华听他提到邓小琪,心里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更用力了,还往后退了半步。   “这么说吧,我想让你帮我办几件事。”   “办事?办什么事?”   邓心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能做她儿子的年轻人拦住,逼她办事,这怎么说呢,有点滑稽:“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林跃拍了拍保时捷718的引擎盖:“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邓半城小姐。”   听到这个绰号,邓心华脸上闪过一丝愤慨,不过更多的还是慌张。   “邓半城?你真的睡了半个江州城的男人吗?如果是的话,能隐瞒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林跃呵呵一笑:“你也不想自己的女儿知道她妈是什么人吧?”   “你……威胁我?”邓心华情绪很激动,攥着手提袋的手轻轻颤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捏:“你真卑鄙。”   “卑鄙么?管用就行了。”话音刚落,林跃的裤兜传出一阵手机铃声,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唐元明打来的:“我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   说完话,他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林跃,你没在家吗?”   “哦,我在外面逛街,有事吗表叔?”   “我……我……我想……散散心挺好,上学的事你别急,过几天表叔再帮你联系一下,我有个同学在阜州那边的教育局工作,应该能帮上忙。”   “我不急,我一点都不急。”   对于唐元明的欲言又止,林跃是“看破不说破”。   “那行,这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咚……   电话挂断。   林跃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屏幕,走回邓心华面前:“告诉我你的答案。”   邓心华甩了甩头,长及锁骨的耳坠不断摇摆,十分晃眼,要么说是一个长袖善舞,游走于无数有钱男人之间的女人呢,即便今年都四十一岁了,当年的风韵还是有一些的,最重要的是,她懂得什么叫衣品,什么叫穿搭,以及佩戴什么样的首饰能够提升自己的魅力。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女人脸上的故作镇定变成不自然,才慢条斯理地道:“想不想玩个游戏?”   ……   二十分钟后。   枫景苑小区。   唐元明推开房门,把钥匙挂到靠近开关的挂钩上,还没换好拖鞋,卧室的门打开,穿着一件白裤子的王顶男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样?人见到了?”   “没,不过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在外面逛街呢。”   “逛街?他把你害成这样,还好意思逛街?”   王顶男很气愤,音调拔得相当高。   唐元明指指对门:“你小点儿声。”   “为什么要小声?我说的不对吗?”   王顶男自认为有充分的理由发火,今天唐元明没到下课时间就回来了,一问才知道,还是那个表侄惹的祸,本来吧,好好检讨一下就能过关的事,愣是走到掀翻主席台,掌掴副校长的地步,唐元明还在她这儿压着不报,今天压不住了,因为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而他本人也被校长赶出学校,回家做表侄的工作,让发一个澄清视频,说明情况,为给学校造成了声誉方面的损失道歉,他什么时候搞定了这个表侄,什么时候回去授课。   简而言之,就因为林跃乱搞,唐元明被停职了。   她知道事情原委后,憋着火没吵架,把唐元明赶去找那个惹祸精表侄,结果怎样?啥也没说就回来了,而那小子还在外面逛街玩耍,这要还能忍住气那就怪了。   “你手机呢?手机给我。”   “你要手机干什么?”唐元明没有依言行事,面带警惕看着她。   “你不说,我来跟他说。”   唐元明忍着性子说道:“林跃今天才被开除,心情正难受,出去散散心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过两天再说?非要现在给他添堵?我拜托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第二千二百一十五章 多么有情有义的少年郎啊   刚才在林强家楼下打电话时,听到林跃说在逛街,唐元明心里很不是滋味,试问有几个男的闲着没事儿会去逛街?如果不是很烦闷,谁愿意去吃狗粮,这时候他再站出来,用亲情逼迫林跃发澄清视频,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就像上次被灵魂拷问的话,做两面人没做够?现在还要助纣为虐,为了一根骨头去做校长的狗?   更何况那段视频他看了,做的很棒,歌也应景,已经在网上引发热议,绝大多数网民还是正义与善良的,站林跃喷学校和校长,就算不考虑情感方面的伤害,哪怕出发点是维护身为历史老师的名节,他也不能干违背大众认知的事。   “你就维护他吧,维护他吧。”王顶男很愤怒,想要把气发泄到脚下,看看新买的萝卜丁高跟鞋,又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唐元明,你要搞清楚,他只是你的表侄。”   唐元明试着跟王顶男解释:“这不是表侄不表侄,亲戚远近的问题,是对与不对的问题。”   “好,你认为你做的对,为了你认为对的东西,就让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是吗?”   “没到那个程度,我这不算停职。”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会,这件事你要是没办好,校长绝对会给你小鞋穿,就算这事儿闹大,他退了,你以为新来的校长会重用一个不听话的老师吗?”王顶男曾是唐元明的学生,以往是带着仰慕之心的,但是自打两人结婚后,仰慕越来越少,猜忌越来越多:“早知如此,我昨天就不该回这个家。”   上周六凌晨大吵了一架后,她连夜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周日唐元明打电话给老丈人说明情况,王顶男被父母劝得不胜其扰,这才妥协回家,谁知道没睡两个安稳觉,平静的日子又被那小子打破了。   唐元明刚要继续解释,手机咕嘟一声,微信图标多了一个气泡,界面弹出标注为“魏丽娜老师”的消息。   他现在很烦,不想看,也不想回,哪里知道王顶男两眼一瞪,质问道:“谁的?”   “高一十班班主任,魏老师。”   唐元明见她不依不饶,只能打开微信消息框,在语音信息轻轻一点。   “唐老师,你现在忙吗?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在王顶男威胁的目光下平举手机:“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林跃离校的时候,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一件物品,他现在要我赔,还说如果我不赔的话就上法院告我,这个……唐老师,我知道你是他的表叔,就……就……”   看得出来,魏丽娜有点开不了口。   “魏老师,你是让我做和事佬?”   “没错。”   “帮忙没问题,但是我怕作用不大,我那个表侄你也了解,脾气太倔了。”唐元明没敢痛快应下,因为左边校长要他施压林跃发澄清视频,右边魏丽娜又要他从中调停,劝说林跃不追究她损坏物品的责任,这一软一硬,把他当什么了?   站在林跃的立场想一想,都跟校领导撕破脸了,还要继续牺牲自己的利益?凭什么?搞不好连他这个表叔都得记恨上。   “唐老师,你肯定能帮上忙的,因为我损坏的那件东西,呃……就是准备送给你的礼物。”   “送给我?礼物?”   紧接着,魏丽娜发来一张图片,像素有点糊,不够清晰,但看得出来,那是一件碎成三块的木雕。   王顶男也看到了图片内容,小声嘟哝道:“什么破玩意儿。”   她是唐元明的学生不假,读高中时就很仰慕他,但这不代表她的历史成绩有多好,当然想不明白一件破木雕碎了也就碎了,有什么好追究的,这种东西唐元明有一堆呢,其中一部分因为太占空间,俩人为此没少吵架,后来都搬到公婆家存放了。   唐元明看到图片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他喜欢这个,所以一眼便能看出木雕的品质有多高,而且这件扇子摆件上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是有讲究的,林强的妈是他的姑姑,自然也姓唐,而他这一脉,源于晋阳唐氏,也就是唐代莒国公唐俭的后人,由此可见,林跃雕这么个摆件送给他,心意有多真多重。   这一刻,他觉得在这个表侄身上付出的所有精力和时间……两个字,值了。受到的所有委屈,曾有过的气愤,也全部烟消云散。   “你知道什么!”   刚才他还挺软的,转眼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横眉竖眼一副凶相。   “唐元明,你喊什么喊?你再凶我一个试试。”   “滚!”   “你赶我,你居然赶我?我告你,你别后悔。”   王顶男想不明白,不就是碎了一件木雕吗?他怎么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当然,她是不会惯着他的,毕竟周末是他给老丈人打电话,可以说把她请回来的。   “唐元明,你跟你表侄过去吧!”   王顶男蹬上那双新买的萝卜丁高跟鞋,带着愤怒的情绪打开门走了。   “……”   唐元明微微失神,还有些烦躁。   咕嘟。   这时手机一震,微信对话框又有消息弹出。   原来是魏丽娜见他长时间没有说话,以为他看到木雕的照片后反悔,不愿意帮忙了。   “唐老师,要不……你给说说好话,少赔点也行,我丈夫公司效益不好,家里老人又生了一场大病,还有房贷要还,我……我都快愁死了。”   “多少钱?我说这件木雕。”   “东阳晚报的记者说走评估程序的话,没有10万也有8万。”   这么多?!   唐元明也被吓了一跳,就上面那张照片,以他的眼力,能看出是件精品不假,可是一名高一学生能雕出价值十万的木雕这种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要知道他放在父母家的那些藏品,最贵的也才2万块。   ……   一个小时后。   林大为家。   王胜男光着脚坐在沙发上,袖子撸到手肘以上,正一面看电视一面拿着个红彤彤的苹果啃,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搞得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整理资料的男人一脸不开心,好想出来怼她两句,但是他对自己吵架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只能小声哼唧几句,忍了。   叮叮咚……   客厅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响了。   王胜男咽掉嘴里的果肉,拿起手机一看,见是妹妹王顶男打过来的,便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   “什么?这个唐元明,太过分了,这样,你就在妈那里住着,娇娇也在是不是?过几天见不到孩子,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   “男人不能惯,听我的,就晾着他。”   “……”   “爸?爸再说你,你就讲是我说的。”   “……”   “好了,就这样。”   挂断电话,王胜男穿好拖鞋,冷着脸走到卧室门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床上坐的男人。   林大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顶男的电话?”   “对。”   “说什么了?”   “跟唐元明吵了一架,回娘家了。”   “哦。”林大为的反应并不给力,因为这两口子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那个叫林跃的。”   听到这个名字,林大为稍有动容,把注意力从笔记本屏幕移到她的脸上:“唐元明那个特能惹事的表侄?”   他还记得昨天王胜男回来说的话。   一个高一新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副校长打了,一般人家的小孩儿谁敢这么放肆?还想不想读书了?   王胜男说道:“没错,因为昨天的事,唐元明被学校停职了。”   “林跃犯错,把唐元明停职了?这……有点过分了吧,现如今还时兴连坐吗?”   “也不算是停职吧,是让他去劝林跃上网发一个澄清声明。”   “什么意思?”   “就昨天那小子在会场打副校长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听说还挺火的,出名了。”   “哦,我看看。”   林大为低下头,去操作笔记本了。   王胜男就想发发牢骚,也没当回事儿,说完便返回客厅,还坐原来位置,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半个苹果,咬了两口后发现插播广告了,便拿起遥控器换台,按了几下后,当频道换至阜州电视台,她愣住了,因为电视画面里坐在节目主持人对面的年轻人她认识。   没错,就是刚刚跟林大为谈话的主角,那个林跃。   “林跃同学,你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当时站在主席台面对全校师生做检讨的心情。”   “呃,怎么说呢,很多人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呢,如果按照正常的录取流程,是可以进精英中学的,但是后来江州区的中考状元过来了,听说为了招他,学校还奖励了50万,不怕大家笑话,那个被中考状元挤下去的年级倒数第一就是我。”电视上的他自嘲一笑:“所以,对精英中学我是有怨言的,后来听说有人中途转学,空出一个名额,我爸就托我一个表叔帮忙办理了转学手续,这个都是正常流程,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到了精英中学,我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摆脱中考状元的影响,学校分给我的宿舍是杂物间改造的,正好对着厕所,想必这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知道,而中考状元明明是走读生,学校却打破规矩,为他分配了床位,我对此很愤怒,便用了一句‘精英中学配不上我’来宣泄情绪,这直接导致班里的同学对我产生了敌意,然后我就去办公室找老师,想要调个班什么的,结果被告知不行,我又碰了一次壁,心里的怨气更盛了,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按成绩分班是因材施教,却又不给那些后来居上的人进入实验班的机会,愤怒之下我就去广播站,把和老师的对话放给所有人听,我承认,有那么一点泄愤的情绪在里面,但最基本的想法还是学校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公平的,不够人性化的。”   林跃端起桌子上的马克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谁知道学校领导不仅没有采纳我的意见,反手给我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并让我在周一升旗仪式后做公开检讨,我的表叔劝我接受这个事实,不然父母会很失望,我一度放弃了,还写了一份深刻的检查,你知道表叔怎么说的吗?他说倘若我中考的时候有这样的笔力,语文也不会考那点分的,嗯,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背给大家听。”   一身知性大姐范儿的女主持人笑了:“林同学,我看你面对镜头一点都不紧张,还挺幽默的,是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林跃摇摇头:“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在我面前是一千多名学生,那种情况都过来了,现在演播室里只有你、我,以及外面的摄影师,我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女主持说道:“也是,林同学,请继续。”   “其实开始往主席台走的时候,就跟上刑场一样,手心和后背都是汗,可是当我拿到话筒,看见下面那一张张面孔,脑海瞬间闪过的想法是我不要跟他们一样,大闹广播站是不对,可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为什么中考状元能够站在最前排,而我这个为大家发声的人却要低头检查?他们不帮我说话,那我就自己帮自己说句公道话,真的,我不觉得那是骂人,检查你妈逼,这在我看来就是一句公道话,仅此而已。老师常说学好文化知识,以后才能更好地回报社会,建设祖国,那既然是建设,肯定要把旧的更新,把错误的变成正确的?为什么现在不行呢?为什么不能从改变身边的不公开始呢?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又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子还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些是需要读完大学才能领悟的道理吗?不需要吧?”   他顿了顿又道:“这样的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行,我找不到答案,内心回馈的只有愤怒,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知道了。现在想想的话,当时的确不应该打人,甭管在什么时候,沟通都是最优选择。我还看到一些网友劝我认错,我觉得没必要,因为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学校把我开除了嘛,还有人担心我打的那位副校长会报警抓我,他要是想,早就报警了,拖到现在都没这么做,那自然有他个人顾虑,嗯……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我想,会不会是他认为那一巴掌挨得不怨?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王胜男看着电视里和女主持人侃侃而谈的半大小子,有种叫人非常难受的撕裂感,这份尖锐、敢言、偶尔的冷幽默,真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能HOLD住的?   “你别说,这视频配的歌挺像那么回事,孤勇者,孤勇者,是够孤的,也够勇的,这样的行为,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天真幼稚,还是敢想敢干敢言的仗义勇为,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林大为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卧室走出来,一看王胜男神情木然,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盯着电视机看,不由得心生疑惑。   “你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王胜男这才瞄了他一眼,指着林大为说道:“上电视了。”   “谁上电视了?”   “姓林的。”   “就这个林跃?”林大为吃了一惊,走到王胜男身边坐下,然而他只瞟到女主持人和林跃一眼,画面便切到了另一边。   “同学你好,我是阜州电视台的记者蒋琬,能采访你一个问题吗?”   一个留着短发的女记者手持话筒采访一个穿运动装背书包的骑行少年。   “什么问题?”   “现在网上热议的江州精英中学的视频你看了吗?”   “看了。”   “可以谈谈你的想法吗?”   “我觉得学校做的不好,不能因为一个人成绩好,就给予超出普通同学的特权,因为教育的本质是传授文化知识,不是比赛场,更不是名利场,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好,谢谢你的回答。”   紧接着,画面一闪,又换成了另一个场景,蒋琬站在一栋写字楼下,话筒对准一个身穿正装的女子,年龄的话,30岁上下。   跟上面的采访一样,差不多的开场白。   “知道,知道,就在刚才我还看到另一段视频,里面还有你呢。”   “我?”   “对啊,你去精英中学采访的时候,不是正赶上那位林同学被学校老师扫地出门吗?”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他的木雕被之前的班主任弄坏了。”   “是的,很可惜。”   “我挺喜欢那个孩子的。”   “能具体说说原因吗?”   “最大的原因其实不是他做了大家不敢做的事情,有勇气反抗压迫,是他放在书包里的铜钱草,你知道这花多便宜吗?可就算被学校退学,又占地方又沉,他都没有丢弃它,这让我想起以前离职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就抱着一盆绿萝走了,我觉得网上那句很火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能够很好地形容这份温柔。”   “好,谢谢你的回答。”   “哦,对了,那歌蛮好听的,我有个七八岁的小侄子,听了几遍就会唱了。”   画面再闪,又有几名受访者对视频发表看法,然后切换回演播室。   王胜男怔怔地看着电视机。   “大为,你说这件事越闹越大……会不会对精英中学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我有点后悔让妙妙去那里读书了。”   “……”   林大为没有说话,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谢维州这次是踢到铁板了,精英中学名声要臭。 ###第二千二百一十六章 我,王者归来   三天后。   下午时分。   谢维州吃过午饭从家里出来。   他就住在离精英中学只有几分钟脚程的林中小区,开车太麻烦,走路吧,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讲多少有点吃力,于是就买了一辆自行车骑,既可以舒展一下筋骨,又不费力气。   今天骑得比较快,应该说这几天都骑得比较快,因为他很烦,林跃引发的舆情非但没有被时间淡化,反而愈演愈烈,之所以如此,他认为是那首歌的缘故。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对于大众的影响能维持半年以上,让人愤慨的社会事件呢,也就十天半月热度就消退了,现在的问题是,这首歌和检讨事件联系起来了,只要有人传唱,便等于提醒听歌的人,不要忘了那个敢于反抗不公的高中生,不要忘了连名字都有些三观不正的“精英中学”。   嘘……   伴随一声哨响,交通协管员亮出红旗,路口的行人被拦住,中间车流开始通行。   谢维州也停下来,一只脚踩在地上,支撑着自行车。   这时有一队穿着校服的孩子走过来,都背着书包,拿着小旗,旁边还跟着个三十几岁戴眼镜的女子,应该是午托班的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去上学。   对于谢维州来讲,这些孩子来自哪里,又去往哪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起哼唱的歌曲。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   孤勇者。   又是孤勇者。   其他人微笑面对的歌声,钻进他的耳朵,却像是针扎一样痛。   当他对那群小孩子投去嫌恶的目光,惹来了附近两名男子的敌视,但渐渐地,这份敌视变成了疑惑,又变成了惊讶,眼睛里透着异样光芒,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   嘘……   当交通协管员再次吹响口哨,他比那些骑电瓶车的还积极,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准确地讲是落荒而逃,因为他很怕认出他的两名男子指着他说“看,那就是精英中学的校长”。   事到如今,他不是过街老鼠,待遇也差不多了。   五分钟后,谢维州来到学校。   这几天的情况跟以前完全不同,各年级的老师开始躲着他,在走廊里碰到打个招呼就溜,有一种划清界限的意思,以他的人生阅历来看,距离墙倒众人推这一步,怕是不远了。   “苏老师,一会儿你能不能代我上一节课?十班的。”   “十班?李老师,今天下午……我记得你是八班的课吧?”   “魏老师刚才打电话过来,要我帮她代一节课,我答应了,但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我现在必须马上去处理,所以没办法,只能找你帮忙了。”   “魏老师这几天是怎么了?”   “别提了,林跃被开除的那天,她不是给送到门口吗?把那家伙的木雕弄坏了,人家让她赔钱,不赔钱就起诉到法院,这不带着律师去谈判了。”   “一件木雕,能有多少钱?”   “听说评估公司给的价格是十二万。”   “一孩子做的木雕价值十几万?他怎么不去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魏老师这几天被折腾得不轻。”   “何止魏老师,就咱们校长,我寻思着日子也不会好受,昨天东北的亲戚给我打电话,还不忘问了一嘴,说你工作的那个精英中学,是不是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我亲戚更现实,前两个月还缠着我问精英中学有没有空出学位,有的话赶紧通知他,就那小子被开除后,我赶紧打电话通知亲戚,当时人家很开心,现在你猜怎么着,直接说不考虑了。”   谢维州本来放慢了脚步,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走出拐角,前面两名教师一看来者是他,顿时脸色大变,唤了声校长,赶紧溜。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的同时,他也来到校长办公室,在窗户前面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唐元明的电话。   “喂,唐老师吗?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距离他把唐元明赶回家已经过去三四天,之后不仅没有收到联络,澄清视频更是影儿都没有,事情反而越闹越大,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那怎么办呢?舆论给他压力,他就给唐元明压力。   “办不了。”   “办不了?”谢维州愣住了,没想到唐元明说话这么冲。   “谢校长,劝林跃发澄清视频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你搞清楚,你不是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   “如果你是指工作的话,我可以跟教育局申请调去别的学校。”   谢维州被这个硬气的答复搞得一肚子火,然而唐元明根本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按下挂断键。   嘟嘟嘟……   听着扬声器里传来的电子忙音,谢维州气得涨红了脸,胸脯剧烈起伏。   叮叮叮咚……   便在这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唐元明打的,没有多想直接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你是精英中学那个谢校长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并非唐元明。   “对,是我,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是东阳市中兴红木家具厂的设计师,想请你帮忙,给一下你们学校刚刚开除的那个学生的父母的联系方式。”   要林跃父母的联系方式要到他的头上,谢维州自认为受到了羞辱,含怒说道:“你从哪里找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这场对话没有意义,也不等对方回答,便直接挂断电话。   林跃,林跃,林跃,都是林跃,不就开除一个学生吗?结果跟捅了马蜂窝一样,烦死了。   叮叮叮咚……   这时手机又响了,跟上次不同,他拿起来看了,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刚才那人换手机打的,便按下接通键,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怼。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父母的号码!别打了!”   “……”   “教育局佟主任?抱歉,刚才有个骚扰电话。”   “……”   “好的,我这就过去。”   谢维州没了刚才的气势,好像一只被逐出猴群的干巴老猴儿,终于,对于网上的舆论风潮,上级部门看不下去了,要对他进行约谈。   ……   两天后。   林跃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的塑料袋里放着半斤小麦,在他前面有十几只鸽子,咕咕叫着,一面去啄洒在地上的麦粒,偶尔抬起头打量几眼斜对面便道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大人不想她打扰这和谐的一幕,小女孩儿只是拉着大人的手驻足远观。   不过这一幕还是被打破了,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地上多了几片羽毛,有灰色的,也有白色的。   林跃皱了皱眉,斜睨着惊扰鸽群的不速之客。   “唐元明告诉你我在这的?”   谢维州说道:“没错。”   林跃说道:“那你是来求和的?让我猜猜,是不是被教育局的领导约谈了?扛不住压力,不得不亲自登门赔罪?”   全对。   确实是教育局领导让他来找林跃的,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市里压教育口,教育口压区教育局,区教育局压他,让他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谢维州说道:“你以为上电视的结果是什么?等热度一过,人们忘记你的名字和你做的那些事,你看看还有学校要你吗?”   林跃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他:“我现在的成绩是精英中学倒数第一,高中三年不上不下,也就混个专科,出来后别说进大厂考公务员,能在螺丝厂混个技术员都是好的,一个月五六千工资?那你知道昨天东阳一家红木家具厂给我打电话,开出了什么条件吗?帮忙联系当地最好的学校,支持我考浙江美院,并且在此期间给我按月开工资。”   “……”   谢维州知道他没有撒谎,因为两天前确实有东阳的家具企业打电话过来索要林跃的父母的联系方式。   “认怂就要有认怂的样子。”林跃把放在身边的塑料袋递过去:“把它给那边的小女孩儿拿过去。”   “你……”   谢维州大怒,要知道他可是一校之长,在精英中学,那是绝对的土皇帝,如今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使唤,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我告诉你,还有三年时间我就退休了,你觉得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不干这个校长了。”   “你以为你不干这个校长就完了?”林跃说道:“秦桧的石像跪在岳飞庙前,可是被人吐了几百年口水呢,听过《孤勇者》这首歌吧?我很想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一直尝试联系它的作者,但是没啥进展,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首歌最受小学生和初中生欢迎,那你觉得,唱着这首歌成长起来的孩子们,在报考高中的时候,看到‘精英中学’这个名字会不会想起我在这所学校遭遇的不公?然后用脚投票?谢维州,你说我把事情闹大,没有学校会收我,等于自食恶果,失去学习的机会,那你有没有想过,精英中学也会因此绝了优质生源,十几二十年后,当它沦为全区最差中学,甚至不复存在,人们讲起这件事,会说精英中学毁在谁的手上呢?我想……那时候你还没死吧?你要想带着骂名去见阎王爷,我祝你黄泉路上多风景。”   听完这番讲述,谢维州感觉脑子轰得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作为一个校长,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名声!学校的名声,他的名声,不然也不会花大力气去挖中考状元了。但正如林跃说的,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他很可能成为导致精英中学没落的罪人。   “所以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并波及家人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量以谦卑的姿态来化解大众对精英中学的负面印象,用一个相对好的结果来结束这场闹剧,比如,把我请回去。”林跃又把装小麦的塑料袋往前递了递:“我猜的对吗?校长先生。”   谢维州没有想到他这么难缠,基本上把自己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等你回来,我们再谈条件。”   谢维州打量一眼不远处的小女孩儿,只能忍着不爽接过塑料袋,走过去交到小女孩儿的母亲手上,然后指指长椅上坐着的男孩子。   林跃挥手示意,又把手指含在嘴里一吹。   哨声响起。   刚才被谢维州惊扰飞上天空的鸽子一只一只落在小女孩儿身边,高兴得她一边拍手,一边把大人给的麦粒撒到地上。   “说吧,你想要什么?”   谢维州看着对面城府比想象中深得多的年轻人,准备讨价还价。   林跃站起来,摸着咕咕叫的肚皮说道:“我饿了。”   “你……”   “先写份检查吧,深刻一点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跃瞥了他一眼,笑笑,迈开步子走了。   ……   周一。   阳光温热,洒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活泼了耳语,明媚了追逐,慵懒了教室里的你与我。   林妙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拖着腮帮子,眼望黑板发呆。   “耗子,你说如果下午广播站放《孤勇者》会是什么效果?”   前方正绞尽脑汁思考数学题的江天昊身子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机械地转过身:“林妙妙,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邓小琪也听到了她异想天开的话。   “妙妙,你是不是不想在广播站呆了?”   就连一向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风范的钱三一也忍不住停笔抬头,面有恍惚。   “我就说说嘛。”林妙妙挺直身子:“周末回家我上网一看,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唱这首歌,那不应该叫火,简直是爆啊,作为一个从不藏私的好学生,我那该死的分享欲,蠢蠢欲动啊,你们知不知道?”   邓小琪嘴硬道:“有什么好听的,难听死了。”   江天昊说道:“你要是在广播站播这歌,知道蠢蠢欲动的尽头是什么吗?蠢到家了。”   林妙妙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不说校长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刘杨都得把她活劈了,就林跃的所作所为,《孤勇者》在精英中学就是禁曲,谁唱谁S13。   “我就是突发奇想嘛。”   邓小琪正准备说话,上课铃声响了,那些在走廊活动的学生一个个回到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她也管住嘴巴,递给闺蜜一个少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眼神,打开数学课本,把书翻到第 三 章的幂与指数小结做课前预览,显得很勤奋。   数学老师赵荣宝是他们的班主任,面子肯定比其他科目的老师大。   其他同学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前门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步入教室后,她以为是赵荣宝抵达,抬起头往讲台一看,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林妙妙手扶着近视镜,怔怔地看着来人,嘴里振振有词。   “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个大写的“疑惑”,因为站在教室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开除学籍的林跃。   他怎么回来了?   还跑到高一一班?   江天昊的脸色变得很快,从疑惑到阴沉也就两三个呼吸的事。   钱三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看似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想到了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毕竟舆论压力那么大,校长认怂也是有可能的。   林跃扫视一圈,看中了紧邻窗户的座位,走过去把书包往桌面一放,指着最后排说道:“你,去后面。”   田旭身高不差,然而胆子很小,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很快败下阵来,拿着自己的东西溜了。   这时赵荣宝也从外面走进来,本来想要帮他安排座位,却发现他自己搞定了。   啪。   便在这时,江天昊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赵老师,他不是被开除了吗?凭什么回来上课?” ###第二千二百一十七章 我是你小爸   这时邓小琪也反应过来,别看钱三一对林跃出现在高一一班的事表现得很平静,她这个迷妹很难接受,认为如果不是林跃,她的意中人怎么可能受到网上那些穷矮矬,臭屌丝的狂喷乱吠?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件事,优秀的人才会遭人嫉恨。   不过她表现得比江天昊要含蓄很多,举了下手,才站起来发言道:“赵老师,他是十班的,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班不欢迎他。”   孙串出在旁边偷偷地给她竖大拇指。   邓小琪和林妙妙的舍友梁云舒也搓了搓笔帽上沾的灰尘,小声嘟哝一句:“就是,凭什么来我们班。”   别看网上的那些人对林跃评价很高,但是精英中学的学生,尤其是处于风口浪尖的高一一班,大家对他的印象是很差的。   江天昊这种横竖看林跃不顺眼的角色也就算了。   其他人对他不爽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高一一班是实验班,可以说是按中考成绩分班的既得利益者,林跃提议按照月考成绩进出,那自然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第二,就是因为这家伙,社会上的人一听他们是精英中学的学生就撇嘴,讲什么窝囊废,搞得有些人在外面都不敢穿精英中学的校服,免得遭人指点。   赵荣宝也很不爽,毕竟没有一个班主任愿意看到自己班里有个惹祸精,但他没办法啊。   “江天昊,邓小琪,你们不服是吗?不服去找校长。”   校长的名头压下来,俩人气势受挫。   这么说来,是校长把林跃请回来的了?   邓小琪还是一脸不爽,小声说道:“说别人搞特权,现在自己不是也搞特权?”   林跃偏了偏身,斜睨她两眼:“现在提倡素质教育,那为什么只有应试成绩才能决定座次呢?既然我能进实验班,便有坐在这间教室的资格。”   “资格?”邓小琪很不服气:“你有什么资格?”   林跃说道:“因为我是你爹。”   哗……   这话引起轩然大波,很多人对他投来愤恨的目光,认为他在骂人。   “你!赵老师,他骂人!”   邓小琪气得直跺脚。   赵荣宝那叫一个头疼,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小子才进一班,屁股还没捂热就跟同学打嘴仗,可以想见,他以后的日子会多难熬。   要不……不做这个班主任了?   赵荣宝如是想。   “你们还不知道吧,林跃同学的美术造诣很高的,他雕刻的木雕连美院的老师都很喜欢,所以说他来咱们班是搞特权,并不严谨。”   他也不想帮林跃说话,但是又不能不帮,因为课总要上的。   邓小琪还是难以接受他来一班的设定,瞪眼说道:“不就会雕个破木雕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噗呲,噗呲……   听到右前方传来的声音,邓小琪偏头一看,发现是林妙妙。   “小琪,你说的破木雕,值十万。”   十万?   邓小琪面露茫然。   林妙妙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她是从林大为那儿知道的,据说十班班主任魏老师为了少赔点钱,还给她的小姨夫打电话求说好话。   林大为画画水平不错,又是她的父亲,所以这事儿肯定不假。   “十万?一件木雕十万?”   班里的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木雕这东西,又不是金子、玉器、宝石一类的稀有品,几千块钱已经很贵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能值十万?   江天昊记得那件木雕,之前林跃回到宿舍就拿刻刀和凿子比比划划,他不喜欢这家伙,对于不喜欢的人的作品,自然也没兴趣,现在林妙妙告诉他那玩意儿值十万,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这份惊讶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就是十万块的木雕吗?以江家的家底儿,拿来垫屁股都没问题。   “好了,上课。”赵荣宝挥挥手,示意邓小琪和江天昊坐下,然后拿起讲台上的粉笔,把今天课程的标题,幂与指数写在黑板上。   眼见生米煮成熟饭,赵荣宝都咬牙认了,学生们还能说啥。   既然他不怕被边缘化,被排斥,受得住大家厌恶的眼神,那就留在一班呗,看谁能熬过谁。   林妙妙偷瞄了他好几眼,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一班二班都是实验班,他为什么选择一班呢?难道他不知道,因为钱三一和江天昊都是一班的,所以一班的学生对他敌意最大吗?   可能是她偷瞄的次数有点多,被目标对象注意到了,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她吐吐舌头:“凶什么凶?”   “林妙妙!”   恰巧这一幕被赵荣宝看到,用粉笔点点黑板上的知识点:“要不你来讲?”   “呵呵,呵呵呵……”   她一劲儿干笑。   赵荣宝没有理她,转过身去继续写字。   ……   叮铃铃……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   学生们像过节一样冲出教室,有扒着扶手仰天长啸被楼上学长骂有病的,有勾肩搭背前行,商量着晚饭吃什么的,也有眯着眼睛看楼下走过的女同学的。   而林跃也在长长地伸了一下懒腰后醒过来,还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一副这觉睡得好舒服的样子。   下午一共三节课,他整整睡了三节课,无论是数学老师赵荣宝还是物理老师崔信明,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这家伙考好考坏跟他们没关系,万一惹到他,被那些网民知道了,肯定会讲我们的孤勇者又没有影响其他同学,作为以后考美校的人,文化课成绩过得去就行,怎么?你们把人请回去,是为了给他穿小鞋的?然后又是一轮声讨,所以俩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干脆放任自流。   其实他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吵醒的,距离他的座位一步之遥的地方,江天昊正拿着一颗篮球在教室里拍打,咚咚咚响个不停,地板和桌椅都在震动。   “江天昊,你干什么?没看有同学在做题吗?”   邓小琪嘴里的同学不是别人,是钱三一。   “楼下高年级的学长找上来,有你好果子吃。”   江天昊说道:“现在是下课时间,知道什么叫下课时间吗?自由活动,我这是好心提醒他们该放松一下大脑,去食堂吃饭了。”   他一面说,一面球交左手,自认为潇洒地走到林跃身边。   “你也就是运气好。”   是的,运气好,不只江天昊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如果没有那个多事的观众拍下他打副校长的视频,还配了一首歌放到网上,如果那首歌没有火,搞得舆论爆了,他能回来吗?别开玩笑了好么?只怕全区最差的高中都不会收他这种学习成绩不好,还老是给老师出难题的刺儿头。   江天昊自己就是刺儿头,却不认为二人类似,因为他帮学校拿了很多荣誉,林跃呢?只会给学校抹黑招骂。   “是啊,我运气好。”   林跃把塞进抽屉的牛仔书包拿出来,眯眼说道:“让开。”   江天昊没有依言让道,把篮球顶在指尖转了转,耍了个帅,这才转身往外走,去体育馆打篮球了。   林跃没有说什么,背起牛仔书包准备离开。   不远处坐在座位上的中考状元往后靠了靠,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居高临下,或者轻蔑地道:“做点对你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钱三一一直觉得自己跟林跃这种人分属两个世界,就算在一个学校学习,也不会有交集,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所以连说话都是浪费精力,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几页书呢。但问题是,一个看不上眼的学渣,还真对他造成了影响,比如他不喜欢劳动,觉得没有价值,那以后老师还能保护他免受擦玻璃、洒水、扫地这种活儿的拖累吗?就连去图书馆借书,也得跟普通学生一样,最多两本两本往外借,没有了特权,那真是很不舒服。   网上那群低素质的网民对学校给他设置特权的事口诛笔伐,他并不认同,心存鄙夷,因为在他看来,这是用努力和成绩争取来的,觉得羡慕?那你努力啊。   林跃撇了撇嘴,他知道钱三一是怎么想的。钱家两口子天天把基因好,优秀这类词挂在嘴边,钱三一耳濡目染,整个人接受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狭隘,不过他不打算掰正这些人的想法,系统给他的任务是搞事,又不是为世界传递爱。   他站在门口,笑对钱三一:“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做你小爸?”   声音不大,可是留在教室里的人都听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无奈。   钱三一脸色铁青,别人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自己能不知道吗?林跃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和往他的软肋捅刀子一样疼。   “姓林的,你怎么说话呢!”   还跟以前一样,正主儿没发话,迷妹先受不了了:“泼皮无赖。”   林跃冷冷一笑,背着书包走了。   “喂喂……现在进行广播。”   来自广播站的声音打破教室里凝重的氛围,邓小琪看向窗外,意识到是林妙妙的声音,但是跟往常不一样,时间往后推迟了不少。   “今天,我们读一封致精英中学全体师生的致歉信,咳……”   “各位老师,同学们,我是谢维州,精英中学的校长。过去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精英中学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质疑,对于大家的意见,网上的留言,我做了深刻的反思与检讨,觉得林跃同学说得对,大家批评的是,长久以来,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陷入了一种线性思维的怪圈,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向怎么提高学生成绩的问题,从而越来越极端化,忽视了教育和生活的本质,也养成了不容质疑,自以为是的陋习……在此,我谨代表学校领导层,对过去的不当做法深表歉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带领精英中学全体教职员工,全心全意,竭尽所能地完成社会赋予我们的责任,也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并监督我们的工作,一起努力,把精英中学建设的越来越好。”   话都是好话,词也都是好词。   但是话说得再漂亮,再煽情,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是一封来自校长的检讨信。   数日前,学校给林跃的处分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结果他没做,换成校长了。   教室内外,操场前后,食堂上下……听到广播的学生,也包括一些教职员工,有点蒙圈,就算网上舆论很凶,可谢维州毕竟是校长啊,在教育体系工作了二三十年,教育局的领导也不敢过分逼他吗?怎么就沦落到公开检讨的地步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站在林跃的立场上,没有让谢维州自己去广播站读这封信,已经是他给老东西留脸了。   与此同时,广播站内,林妙妙读完致歉信扶了扶眼镜腿,把右手边另一张纸拿到眼前。   “这里还有一份通报,经校领导研究决定,撤回对林跃同学开除学籍的处罚,另外,即日起废止食堂就餐不许混桌的规定,而且学校已经就按月考成绩分班进行分组讨论,会拿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来解决林跃同学提出的问题。”   读到这里她明白了。   在与林跃的冲突中,校长全面溃败。   不,确切地说,谢维州顶不住网上的压力,怂了。   篮球场在体育馆里,平时是听不到广播的,今天角落的扬声器开了,所以包括江天昊在内,篮球队的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应该啊。”   他想不明白:“就网上那群键盘侠,有必要在意他们的言论吗?校长是怎么回事?”   江天昊可是把自己当成精英中学的主人翁的,不声不响地把林跃请回来也就算了,当众检讨什么的,太丢人了——他替谢维州不服。   “王八蛋,不打了。”   嘭……   他赌气似得把球一丢,走到球场边缘,拿起放在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朝体育馆出口走去。   那两个跟他一样,初中就在精英中学读书的铁哥们儿张永辉和董江新对望一眼,也熄了打球的心思,快步跟上。   ……   江天昊没有去食堂吃饭,径直回了男生宿舍,还没到205,就见门口围着好几个人,都是来看林跃的。   这是精英中学建成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大家都很奇怪,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跃哥,我都叫你哥了,就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你不说,我今天晚上觉都睡不着的。”孙串出不像江天昊,初中就在这里读书,对于精英中学没有多少感情,事实证明林跃的大腿比校长粗,那还有啥心理障碍,一把抱住就是了。   “他扛不住舆论压力,就投降咯。”   “你别欺负我阅历少,一些寄宿学校,学生扛不住压力走极端的都有,也没见校长出来道歉的。”   门口站着的学生相视点头,谢维州那个年纪的人,再有两三年就退休了,想用前途相要挟基本不可能,就算林跃上了电视节目,舆论再凶,也很难让一个老人低头,大不了退居二线,不管事了。   “江天昊来了,江天昊来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江天昊满身臭汗地走进205宿舍,后面跟着哼哈二将。   孙串出是个墙头草,一看他们来者不善,赶紧溜到阳台,用收衣服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连校长都低头了,姓林的,你以为自己很牛是吗?”江天昊用手指着林跃说道:“我保证,你会后悔回来这里。”   “江天昊,你是在威胁我吗?”   “随便你怎么想。”   “耗子,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像这种人,揍一顿就老实了。”说话的是张永辉。   董江新附和道:“对嘛,给他点颜色瞧瞧,又不是出不起医药费。”   谁不知道江天昊家有钱啊?开学的时候助理开近百万的豪车过来送人,就算把人打进医院,赔点医药费才几个钱?江公子怕被追究的话,他们代为出手就是了。 ###第二千二百一十八章 当狗的下场   林跃听到这里笑了:“当狗当过头了,小心被铁拳砸哦。”   董江新闻言大怒,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走到林跃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走廊传来男生宿舍生活老师李道奎的呵斥。   门口的学生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一向疾言厉色的生活老师抱着铺盖卷从外面走进来。   “江天昊,董江新,张永辉,干什么你们?”   “没……没干什么。”早在他进宿舍之前,董江新就放开了揪住林跃衣领的手。   李道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打量一眼缩在床尾的孙串出,走到空床位前,把铺盖扑在上面,并认真地整理。   江天昊恶狠狠地盯住翘着二郎腿,稳坐钓鱼台的林跃。   “李老师,让他自己整理。”   李道奎稍作停顿,就又开始干活儿,先放好枕头,然后系蚊帐。   林跃微笑说道:“这些东西是他帮我弄走的,现在原封不动给我布置回去,怎么?你有意见?”   江天昊当然有意见。   “李老师!”   以往李道奎多严厉,哪个学生没有挨过他的训斥?现在竟然像个仆人一样为这个几乎砸了精英中学名声的家伙服务,江天昊接受不了,感觉很难受。   “宿管虐我千百遍,我待宿管如初恋,啧啧。”林跃调侃道。   江天昊反唇相讥:“我乐意,管得着么。”   他没有搭理眼前的蠢货,看着用手拍掉床单边缘附着的灰尘的李道奎说道:“铺完了吗?铺完了该处理江天昊、董江新、张永辉三人寻衅滋事的行为了。”   “李老师,你别听他的,董江新没……”   “没有做”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李道奎便厉声说道:“你们三个,现在给我去打扫厕所,整栋楼的,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睡觉。”   “李老师?”   张永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三个为校长和他鸣不平,他却罚他们三个去扫厕所?这……这不符合逻辑。   孙串出、田旭,以及门口没被李道奎吓跑,偷瞄事态进展的男生们都是一个表情——难以置信。   “凭什么?”江天昊不服。   李道奎脸上厉色更盛:“是我打电话给你们父母,叫他们来学校领人,还是立刻、马上去扫厕所,你们自己选。”   江天昊委屈极了,感觉胸口堵着一团火,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最后,母亲有心脏病的张永辉拽了拽江天昊的胳膊,轻轻摇头。   三人妥协,转身往外走。   林跃不忘痛打落水狗:“多么痛的领悟啊。”   “你……”江天昊急转身,恨不能掐死他。   李道奎在后面推了他一把,顺势带上房门,押着三个人去扫厕所了。   孙串出怎么也想不明白,舔着一张肉嘟嘟的脸凑过去:“跃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趴在上铺偷吃零食的田旭也伸长耳朵,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跃横了他一眼,去给那盆铜钱草浇水了。   李道奎如果不重罚江天昊三人,他们真的打起来,这责任是谁的?   校长在他面前认怂了,总得找个泻火的地方吧,眼下谁敢造次?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职责范围内别出岔子。   直到熄灯时间,江天昊三人才堪堪扫完厕所,把拖把、水盆、扫帚什么的放进杂物间,托着疲惫的身子往楼上走。   “等等。”   李道奎叫住他们三个。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们吗?”   董江新说道:“不该挑事打架。”   “错!”   这一个“错”字说得三人一愣,搞不明白他讲这话什么意思。   “李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道奎说道:“江天昊,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笨得可以。学校刚把人请回来,你就带人跟他打架,还嫌事情闹得不大是吗?万一再传到网上去,别人会怎么想?是,精英中学是把人请回去了,表面看也检讨了,但是说一套做一套,背地里安排学生下手,排挤敢说真话的林同学。到那时候,我问问你,校长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从现在起,这半年里,起码在事件热度散去前,你就算不爽也得给我忍着,憋着,如果再给我看到你们仨没事找事,下次就不是打扫厕所了,我会直接叫你们的父母来学校领人。”   听完他的解释,江天昊三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认真地想一想,李道奎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得亏刚才没打起来,真要打起来,林跃趁着热度再到网络和电视台闹一波,校长就不是写检查把人请回来的事了,十有八九要被撸,他们三个还得挨处分。   所以他们的行为不是为校长出气,是在坑队友,被罚扫厕所纯属自寻烦恼。   “李老师,是我们错了。”江天昊道歉毕,抬头看看205室的窗户:“那是不是说,如果网上的热度没了,我们就可以给他一点颜色瞧了。”   “打架不好。”李道奎丢下一句官话走了。   张永辉挠了挠头皮,满脸困惑:“难道就坐视那小子一直嚣张下去?”   董江新杵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   “你说谁傻?你再说一遍。”   “还BJ人呢,知道什么叫说话听音,锣鼓听声吗?”   “行了,别吵了,这么晚了,回宿舍睡觉吧。”江天昊打断两个人的争论,抖抖肩,把敞着怀的衬衣往中间一收,带着一身臭气走了。   ……   回到205宿舍,林跃、田旭、孙串出已经睡下,江天昊摸黑上了自己床,听着下铺传来的呼噜声,偶尔还磨几下牙,抱头朝里,又侧身向外,如此反复数次,总有一种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的感觉,当手去抓痒碰到空调遥控器,他的脑海灵光一闪,让你睡得这么香,我特么冻死你。   江天昊握住遥控器,对准推拉门上面的空调一按,叮的一声,液晶屏亮起,出风口打开。   嘀嘀嘀……   温度值一路下行,来到了16度,出风模式也由上下摆风调整为向下送风,而林跃的床位正好位于空调风的下风向。   使完坏,他往上扯了一把毯子,带着冷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林跃冻醒找遥控器的一幕——劳动出汗很正常吧?开空调散热很正常吧?遥控器在身为舍长的他的手里也很正常吧。   江天昊等啊等,等啊等,没有等到林跃起床关空调,自己却因为太累了沉沉地睡过去。   阿嚏……   阿嚏……   当打喷嚏的声音钻入耳廓,江天昊把蜷缩起来的身体伸展开,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因为他听到了孙串出和田旭的对话,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跟往常一样,掀起毯子想要翻身下床,却感觉一股寒意袭来,头晕晕的,身子沉得很。   “江天昊,空……调是你开……”   他往脚那边一看,只见孙串出裹着毯子坐在床上,正一脸气愤瞪着他,可是话说到一半时,鼻痒难耐,扬了几次头,张了几次口,最后终于把喷嚏打了出来。   阿嚏……   一团清涕喷得到处都是。   江天昊又看看阳台,发现空调还开着呢,再瞧瞧电子钟,清晨5点半,天虽然亮了,外面还没多少动静,只走廊里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些习惯早起学生去厕所方便。   “愣着干什么?关……了它……阿嚏。”   孙串出又把毯子裹紧了一些。   江天昊这才反应过来,拿起遥控器按下关机键,眼见出风口合上,他探头一瞧,只见下铺空无一人,毯子叠得整整齐齐,蚊帐也扎了起来。   去刷牙了?还是上厕所了?   跑步?不可能的,被16度以下的冷气吹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江天昊撩开蚊帐,翻身下床,脚刚一沾地就感觉后力不济,险些摔跤,感觉这一折腾,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一样。   感冒了?   像他这么好的身体素质怎么会感冒呢?空调吹的是林跃,又不是他。   “田旭,林跃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过去差不多十几秒钟,身后才传来一道病恹恹的声音。   “没……没注意。”   “你怎么了?”江天昊仔细一看,发现田旭的脸黑红黑红的,便把手探出去,往额头一放。   “田旭,你发烧了?”   上面孙串出听说,带着非常重的鼻音怪罪道:“江天昊,你有病吧,昨晚又不热,开了一宿不算,还把温度调到16度,这下好,全感冒了。”   “你知道个屁,出风口对着林跃的床位,我以为他冻醒了会要遥控器,谁知道睡了一宿都没反应。”   孙串出和田旭听明白了,这家伙昨天晚上吃了大亏不服,憋着坏要整林跃,结果连他们俩也坑了。   江天昊说道:“放心,你们俩感冒了,他一定病得更严重,权当为学校做贡献了。”   看在他这么诚实的份儿上,孙串出忍住了,没有骂人。   江天昊伸出手去:“怎么样?能起来吗?不能起来我帮你们请假。”   “还行吧。”田旭忍着酸疼爬起来,穿上鞋子去抽屉找妈妈给他备的感冒冲剂。   孙串出揉着鼻子说道:“帮我也冲一袋。”   眼见俩人死不了,江天昊用手理了理头发,打开房门走出去。   ……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耗子,你怎么了?感冒了?”林妙妙把没有嚼碎的猪肉脯吞下肚,幸灾乐祸地看着江天昊:“你不是一向自诩铁打的身子钢铸的魂,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吗?”   “昨晚吹空调受凉了。”   “哈,哈哈哈,你吹的牛破功了。”   “那也比你吃根雪糕就痛经好吧?”   邓小琪扯扯跟江天昊挤眉弄眼的林妙妙的衣角,偏了偏头,示意她看后面。   田旭趴在桌子上,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而孙串出夹着一片面巾纸,拼命地擤鼻涕,他前面坐的是梁云舒,后背往前弓,前胸紧贴桌沿,像是生怕胖子把鼻涕喷到她的衣服上。   再看同为205宿舍成员的另一个人,半点异常都没有,左手握着一块巴掌宽的圆木,右手的刻刀一下一下往上挑,不知道在刻什么。   “江天昊,你们三个都感冒了,为什么就他没事?”   她不问也就算了,一问江天昊就来气,空调开了一宿,本以为205全灭,自己操作失误,认倒霉吧,谁知道来教室一看,那个正对风口的家伙屁事儿没有,他们仨呢,头晕发烧的,鼻涕成河的,浑身酸痛的,一个比一个悲催。   没道理啊。   “小琪,你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吧,作为校篮球队的一员,一点小感冒,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阿嚏!   这话刚说完,他就打了一个喷嚏。   林妙妙一脸嫌弃,因为口水喷自己脸上了,邓小琪恨恨地瞪了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一眼,离开教室,去找语文老师拿作业去了。   “耗子,你真没事吗?我妈怕我换季感冒,准备了退热贴,要不回宿舍给你拿一贴?”   “都说了,不用。”   江天昊逞能的时候,本来端着玻璃杯在走廊喝茶的钱三一被几名同学簇拥着走进教室,他淡淡地看了不务正业的林跃一眼,把喝掉一半茶水的玻璃杯放到讲台上,拿起一截粉笔,望身边几人说道:“看好了,我只讲一遍。”   大家一起点头,那些坐在座位上忙自己的事的学生也被前方一幕吸引,齐抬头望去。   状元开讲嘛,高一一班独有的风景。   只有半死不活的田旭和鼻子擤到红肿的孙串出对他要讲的东西毫无兴趣。   咄。   咄。   咄。   很快,黑板上多了一行字符,3X+4Y=6,求XY的最大值。   钱三一停顿一下,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学生说道:“常规解法呢,我就不赘述了,赵老师已经在课上讲过,如果有不明白的自己回去看笔记,现在我来讲另一种解法,均值代换法。”   说完,他又去写字。   解:设3X=3+T,4Y=3-T,则3X*4Y=9-T^2,则XY=3/4-T^2/12,故X*Y的最大值为3/4。   钱三一把粉笔一丢,淡淡地道:“你们觉得,这个解法是不是效率更高。”   “哇,还真是,钱三一,你可真聪明。”   “太棒了。”   “我看你比赵老师讲的都好,干脆你来当我们的老师算了,大家说好不好?”   “……”   哗,那些缠着他开讲的学生鼓掌叫好。   江天昊在下面一脸不爽,可他没有办法,人家钱三一毕竟是中考状元,自从来到精英中学就把他压得死死的。   “钱三一,你真是太帅了。”   说这句话的是邓小琪,她怀里还抱着一摞作文本。   “你们知道吗?钱三一这次的作文是用文言文写的,田老师还特意拿给别的班的老师看呢,大家一致认为,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他就算往后不来上学了,考个一流学府也没问题。”   邓小琪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光,那表情就跟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的老公多么优秀,而且用情专一,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一样。   “用文言文写的作文?厉害,厉害。”   “不愧是钱三一。”   “……”   便在这时,林跃对着才刻出大概形状的木雕吹了一口气,弄干净上面的木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段话。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星宿老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   邓小琪愣了一下,过去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这王八蛋是在讽刺他们跟星宿老怪的弟子一样呢。   其他人也相继弄懂这句话的意思,无不对他投来气愤的目光。   “林跃,你什么意思?钱三一招你惹你了?不就会雕个破木雕吗?撑死也就上个美术学院。”碰到这种事,邓小琪当然要极力维护自己的男神了:“就你也好意思讽刺钱三一?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第二千二百一十九章 流氓超有文化   “就是。”   一个皮肤稍黑的女生帮腔道:“钱三一三年不学习,你这种人也追不上,除了怼校长,讹老师,你还有什么能耐?”   林跃说道:“是么……”   这话说得,多少带点不服。   “既然他这么厉害,来,帮我解解这道题。”   说完走到黑板上,拿起一支蓝色的粉笔,正准备往上写,忽然想起中考状元的身份设定。   “文理双修是么,那就来一道文的,一道理的,随便答出一道就好。”   哒哒哒……   笔走方正。   第一题出来了,问,癞蛤蟆有听觉吗?试证明之。   写完第一道题,林跃毫不停顿,继续写第二道,艺术品是否与其他物品一样属于现实?   啪~   他把粉笔往讲台一丢:“做吧,状元郎。”   癞蛤蟆有听觉吗?   艺术品不是现实吗?   林妙妙看了又看,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愣是看不懂,这是题目吗?如果是的话,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其他人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怎么看那都是两道题,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切入。   钱三一眉头紧锁,玻璃杯的茶水已经喝到底,再续开水基本上没味儿了。   林跃冷笑道:“做不出来?”   “你这什么题?故意恶心人吧。”邓小琪愤愤不平地道。   其他人也小声附和,因为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题型。   林妙妙从零食袋里拿出一颗妙脆角放进嘴里。   咔嚓。   脆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看我,看题。”   看题。   看题有什么用,做不出来,没有头绪,完全没有……于是大家又无比不爽地看向林跃。   “恶心人?怎么会呢。”林跃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第一题是美国的SAT,第二题是法国2009年BAC考试的试题,基本相当于我们的会考吧。”   “……”   没人说话,他说得言之凿凿,大家也相信了,但是内心的情绪嘛,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堵”或者“塞”,所以从目光到表情,都不怎么友善。   “不回答,没有头绪是么?所以再牛逼的状元,也不过是一台应试机器,一块容量比较大,损耗比较低的人形电池罢了。”   这话说得人人不平,如果连钱三一都被他贬低成应试机器,那他们这些还不如钱三一的学生呢?残次品?甚至是……废电池?   邓小琪说道:“你也说了,这是国外的会考题,我们学这个有用吗?”   林跃说道:“邓小琪,你还不知道吧,钱三一的偶像可是留学加州理工的高材生呢,连美国中学出的智力测试题他都搞不定,何谈跟上偶像的脚步呢?”   钱三一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跟姓林的没有任何瓜葛,对方为什么对他和他的家庭了解那么深。   “我是你小爸啊。”   “你……”   冷静高傲如钱三一也忍无可忍,捏着拳头走过去,两眼冒火地瞪着他。   “钱三一,别冲动。”江天昊从后面抱住中考状元。   昨晚李道奎说过,现在的情况是,谁招惹林跃就等于招惹校长,哪怕他们这些人再不爽,再难受,也要忍过这段时间,一切等网络舆论平息后再说。   至于看到钱三一吃瘪所带来的暗爽,或多或少有一点啦……如今有一个能让中考状元吃瘪,又不会抢他的风头,还能吸引全班同学讨厌情绪的人,当然要好好保护了。   所以今天的他跟昨晚的他,想法天差地别——一个林跃,一个钱三一,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蛮好的。   邓小琪走到林跃面前。   “你骂人还有理了。”   林跃斜倚着椅子靠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于做他小爸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你!臭流氓!”   “邓小琪,你不觉得钱三一现在的样子比他老气横秋的臭脸有意思吗?”   这话说得……   还真是这么回事,林跃转到一班以前,钱三一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别人都是幼稚的,可笑的,未成想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他也有被逼到濒临崩溃的时候。   “变态!”   当然,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要不要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哪怕觉得这样的钱三一很接地气,也改变不了她对眼前人的讨厌。   “变态?”林跃嘴角微翘:“我保证,以后你肯定会对这个词有更深刻的领悟。”   “行了,行了,小琪。”林妙妙赶紧把她拉回去:“要上课了,灭绝师太的课。”   想当年,每个学校都有一个“灭绝师太”,而精英中学的灭绝师太叫田珊珊,想起化学老师那张脸,教室里的温度都低了一些。   “你们在干什么?!”   便在这时,一个人走进教室。   林妙妙看看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又看看手腕的表盘刻度,小声嘀咕一句:“又来?”   语数外理化生史政地,九科老师,要说严厉,田珊珊最严厉,偏偏她还是个工作狂,经常性早到教室。   其他人是怕田珊珊的,一看灭绝师太来了,不想做倚天剑下鬼的纷纷回到座位,孙串出鼻涕擤到一半停下来,默默地把纸丢进垃圾桶里。   “我们在讨论一个问题,原子弹爆炸是物理反应还是化学反应,田老师给解答一下呗。”林跃随口胡诌道。   “……”   林妙妙等人都在看他,这家伙撒起谎来真是溜,明明刚才还在跟邓小琪讨论“变态”的定义,扭脸就蹦到原子弹爆炸的问题上。   田珊珊是不喜欢林跃的,认为这家伙缺少管教,太没礼貌,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唐元明跟说过,五年前林强夫妇去非洲援建了,孩子一直跟着爷爷生活,直到去年爷爷过世,他便开始独居,有这种经历的孩子跟一般家庭的孩子是会不一样,校长把林跃请回来后,她也尝试调整心态,不去讨厌他。   可是这个问题……   作为老师,总能遇到好奇宝宝,他们中的一些会问出各种刁钻问题,尤其是化学和物理这两门学科,不像数学那么抽象,也不像有争议的语文题,可以做模糊处理。   “上课。”   田珊珊纠结一阵,没有做正面回答,直接把课本翻到化学物理及其变化章节。   林跃说道:“田老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那些敏而好学的学生都开动大脑思考这个问题,是啊,原子弹爆炸……是属于物理的范畴,还是属于化学的范畴?   田珊珊被他搞得一肚子火,这个问题吧,你回答物理,它能站在化学角度看,因为核裂变或者核聚变产生了新物质,你要是回答化学,那原子弹的原理实实在在出现在初中物理教科书上。   所以对于老师来讲,问这种问题的学生,九成九是在挑事。   “核反应就是核反应,既不是物理反应,也不是化学反应。”替田珊珊回答问题的不是别人,正是钱三一。   邓小琪很开心,两只手在书桌下面不断轻拍,那张脸诠释了什么叫做喜形于色——谁不希望意中人博学多才呢。   林跃呵呵一笑:“既然核反应不是物理反应,也不是化学反应,那为什么大学里会开设核物理,核化学,放射化学这样的学科,来帮助大家用物理或者化学的方法来认识和研究核反应呢?”   “这……”钱三一被问住了。   邓小琪笑不出来了。   田珊珊阴着脸默不作声,因为这种事吧,就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就连科学界那些大牛,也在不断地给自己的理论打补丁,加设定。   “说个有趣的典故吧。”林跃继续说道:“卢瑟福大家都知道吧,大物理学家,原子核物理学之父,然而在1908年,他因为对元素蜕变以及放射化学的研究,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还有彼得米切尔,当年就是一个生物学家,但是因为在解决细胞有氧呼吸原理的过程中,创立了化学渗透理论,也被授予了化学奖,所以纠结名字和学术领域其实意义不大。”   田珊珊一脸不爽:“那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其他人也被搞懵了,转了一圈,他说自己的问题没有意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理科生的思维是,科学界既然区分物理和化学,那就要有一个清晰的边界,模棱两可是不被接受的。而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是具体科学的概括和总结,通过研究各科学的共同性质和规律,以完善人类对世界的观点和看法,打个不够恰当,却好理解的比喻吧,如果说哲学是大人,那物理和化学就是两个为一颗棒棒糖争得面红耳赤的孩子,所以法国人高考考哲学题有问题吗?”   卧槽。   他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儿就是为了证明法国人的试题有水准?   田珊珊并不知道之前他们在为什么而争执,对于上面这番话听得云里雾里,好一阵子才想明白,自己被这小子利用了,或者说耍了,她作为化学老师就是一个背景板,进而恼羞成怒一指窗外。   “出去,你给我出去。”   林跃耸耸肩:“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都是教给人们认识世界的学科,现在我们所讨论的东西,有背离这个目标吗?没有吧?既然你称呼我们同学,那便意味着你是在跟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提出问题,通过集中讨论,各抒己见来尝试解决问题,这个共同学习的机制不对吗?而教室是为这个机制服务的场所,所以,我为什么要出去?”   田珊珊一拍桌子:“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得,又来一个。   林妙妙把手放在抽屉里的猪肉脯包装袋上,她向食神发誓,就没见过这么让人无语的家伙。   上次江天昊把语文老师气走,原因是不认真写作文,还当众顶撞语文老师,林跃呢,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看似摆事实讲道理,结果总能把人搞得火冒三丈,一肚子气。   “行,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田珊珊拿起教材转身就走。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呢。”林跃丢下这句话,提起放在抽屉里的牛仔书包,由后门离开教室。   众人面面相觑。   是,林跃最终走了,可是这场对抗,能说田珊珊胜出吗?好像……连胜之不武这个词都配不上吧。   林妙妙的关注点在“做点有意义的事呢”这段话。   他什么意思?去刻木雕?还是回宿舍睡觉?   “行了,收心,上课。”   田珊珊冷着脸走回讲台。   ……   一个多小时后。   高一年级办公室。   语文老师李彬从外面走进来,把夹在咯吱窝的参考书和手里的玻璃杯往桌子一放,偏头看着田珊珊的工位。   “田老师,听说你把林跃从教室赶出去了?”   办公室里的人听说,齐转头看去,要知道有魏丽娜和殷铁生的前车之鉴,大家巴不得躲着那小子走,田珊珊敢正面硬刚只能说“真勇士”。   “有问题吗?”田珊珊头也不抬,继续批改作业。   “你就不怕他在外面惹出乱子,到时候校长找你的麻烦?”   田珊珊这才停下手里的工作,故作镇定说道:“他只要不出学校,能惹出什么乱子?”   她的声音才落,就听见广播站的方向传来一阵对话。   “你……你……不……不能进……进来,我……我警告你……”   “边儿呆着去。”   “哎……哎哟,你……你敢……打……”   “我可没打你,你别没事找事。”   “我……我……”   “别‘我’了,再‘我’,信不信我放《孤勇者》给校长听。”   “……”   “喂,喂,没关啊?那正好。今天下午,我逛了逛学校各个设施,发现了一些问题,现在这里提出,希望引起校长和同学们的重视。第一,食堂里的工作人员存在健康证没有定期更换的现象,第二,实验楼的安全通道被桌椅阻塞,还有灭火器数量不达标,及出现明显锈蚀的问题,这属于严重的消防隐患,第三,男生宿舍电路老化严重,后勤工作人员更换问题线路后没有穿管,或者贪图方便,管内电线数量太多,截面超过管子的50%,第四,有的学生拖完地后未在湿滑区域设置地滑提示牌,严重缺乏安全作业常识,第五,个别职员将收缴的学生作业本和纸箱当成废品出售给废品回收商,从中获利,第六,食堂工作人员,尤其是负责打饭的员工,习惯性克扣菜量,然后将剩饭打包,售给郊区一家养殖场……”   田珊珊脸都黑了。   这家伙是故意找茬吧?   李彬应该是从某个学生那里知道了化学课前发生的一幕,右手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   “田老师,我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怎么应付校长的约谈吧。”   物理老师崔信明听得直摇头:“你找他的麻烦,他就找学校的麻烦,校长找你的麻烦。”   啪……   又一拍手:“完美的闭环。”   ……   食堂内。   林妙妙往嘴里扒了两口米饭,把筷子一放,起身就走。   “小琪,好姐妹,帮我把盘子刷了。”   “哎,妙妙,你干什么去?”   林妙妙指指广播站的方向,撒开两条短腿,一溜烟儿跑出食堂。   邓小琪一脸不爽。   林妙妙赶到广播站,被刘杨告知林跃已经离开,似乎朝体育馆的方向去了。   她来不及歇息,赶紧下楼去追,正好撞见邓小琪从食堂走出来,便拉了闺蜜的壮丁,一道赶往体育馆。   俩人一进门就发现篮球场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班队的选拔我没赶上,体育委员跟我也不对付,最重要的是,凭什么他们几个不用体育老师推荐就能入选校队,我不能?”   在视线另一头,林跃站在一个穿红色9号球衣,高了他半头的国字脸男生面前。   邓小琪知道,那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高三三班的洪小刚。   而林跃的行为,去广播站搞事如果讲是找茬,眼下就是作死了。 ###第二千二百二十章 好哥们儿当然要整整齐齐   与此同时。   校长办公室内。   谢维州坐在办公桌后面,神色复杂地看着田珊珊。   “田老师,我了解你的教学风格,也知道你的严厉也是为了提高学生的成绩,这些年来为学校输送过很多优秀的毕业生,可是这人呐,你得学会向现实低头。”   田珊珊觉得他的后半句话怎么说呢,很诚恳,很唏嘘,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想也是,堂堂一个校长写检讨信,还被拿去广播站读给全校师生听,这不就是向现实低头的写照吗?   “校长,明明是他违反校规,去广播站闹事的。”   “所以呢?他说的问题有没有?消防的问题,食堂的问题,电路的问题?”   “那他可以走正规渠道反映啊。”   “正规渠道?他为什么要走正规渠道?现在网上那么多眼睛盯着精英中学,才回校两三天就挨处分,这事儿如果被外界知道,你认为那些网民会怎么想?你觉得他们相信走正规渠道反映能解决问题吗?他们只会到处扒食堂承包者和校领导的关系,他们只会扒宿舍使用的电线采购价是多少,是否符合安全标准,里面有没有人吃回扣……那你觉得,到那时候,外界是会讨论他该不该去广播站捣乱,还是集中火力攻击这些校园乱象?”   “……”田珊珊无话可说。   “下不为例。”如果是刘洋、李道奎这样的男性职员,他会更严厉,甚至把这几天窝的火全撒到他们身上,可惜不是,对于女教师,那自然是要更客气一点的:“行了,你先回去吧,周一交份检查给我。”   就在田珊珊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校长室外有人敲门。   “谁?”   “校长,是我。”   “是孙老师啊,进来吧。”   咔……   办公室的门打开,上次最先告知谢维州《孤勇者》视频的孙建强从外面走进来,没有避讳田珊珊,开口说道:“校长,林跃又跑体育馆闹事去了。”   谢维州的表情别提多苦了,五官扭曲都不足以形容,车祸现场也差点意思。   而田珊珊已经彻底没了想法。   这家伙是不搞事不舒服啊,刚在广播站闹完,又去体育场闹?   谢维州压着火道:“孙老师,说详细点。”   孙建强说道:“林跃要参加校篮球队,洪小刚不答应,我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打嘴仗呢。”   听完他的讲述的,谢维州脸上的愁云反倒消了不少。   “为什么不答应,让他进,你现在便去体育馆告诉洪小刚,就说我说得,让他进校篮球队。”   田珊珊表示很不理解,孙建强也有点懵,就林跃那个刺儿头,这要进了校队,接下来少不了又是一场鸡犬不宁的戏,校长怎么想的啊,在那小子的问题上怂成这样了?   他们当然是体会不到谢维州的心情的,本来他就不怎么待见校篮球队,认为体育生什么的属于旁门左道,通过正常高考进入大学才是人间正道,何况精英中学的篮球队在江州区属于千年老二,林跃愿意进就进呗,跟那群文化课水平一般的家伙一起运动,正好发泄掉多余的精力,免得像今天一样有力气没处使,到处找学校的毛病,给他出难题。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还有你,田老师,你还有事吗?”   话说到这里,俩人就算心存疑惑也不好多说什么,告辞后离开校长办公室。   ……   另一边,体育馆里,林妙妙和邓小琪走到篮球场边缘,只听几名高年级的女学生正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瞧他那样子,有一米八吗?也就一米七七一米七八这块儿吧,就这点身高也敢跟校队队长叫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还好吧,要不是他,现在食堂还不许混桌呢。”   “现在能混桌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跟男朋友多腻歪一会儿了,既得利益者丑陋的嘴脸。”   “图灵,信不信我撕烂你那张嘴。”   “哈哈哈,你来啊,来啊。”   “行了,你们别吵了,我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   林妙妙和邓小琪刚要往前凑,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们。   “妙妙,小琪,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俩人回头一看,发现是江天昊。   “咦,耗子,你不是感冒了,不能参加训练吗?”   江天昊揉了揉鼻子:“不能上场,还不能在一边儿看啊?”   邓小琪指着场上说道:“这……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江天昊咧嘴笑道:“不自量力,要进校篮球队,给他牛的,就他这个头儿,班里都排不到前五,还想进校篮球队,怎么想的啊。”   林妙妙回忆起之前组建班队的时候,文浩就曾多次毛遂自荐,却被江天昊几次按回座位,就从林跃的身高条件看,进班队是可以的,校队的话……   她扫视一圈,发现在场的除了女生,都比他要高,也包括校队的替补队员。   邓小琪说道:“无理取闹,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拉着林妙妙的手要走,打篮球,她只服钱三一,中考状元,长相白净,运动能力也很好,简直就是女人心目中的完美男性。   “我说……江天昊、张永辉、董江新三个都是初中就在精英中学读书,他们的球技经过了全校师生认可。”校队队长洪小刚表现得很不耐烦,要不是知道对面这货是网络红人,连校长都得给几分面子,早就让队员把他赶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球技好就可以进校队呗?”   这话问的,灌篮高手看多了吧,以为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宫城良田吗?当下的现实是,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这10年,没个一米八几基本别想进校队,就算勉强进去,也是坐冷板凳的命。   “队长,这小子就是来挑事的,你搭理他干什么?”董江新和张永辉,一个穿着红色12号球衣,一个穿着白色18号球衣走过来,刚才应该是在进行对抗训练,毕竟还有一两个月就到年底了嘛,区里各中学总要分个胜负的,拿到好名次不仅有奖金和荣誉,表现突出的话,被学校选拔为体育生,那高考难度可以说是断崖式下跌。   林跃并不意外他们两个跳出来说狠话,昨晚扫了一夜厕所,憋着气呢,现在他来篮球场踢馆,他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这样吧,让他们陪我玩儿玩儿,你就知道我够不够格加入校队了。”   这话是对洪小刚说得,董江新和张永辉两个人却笑掉了大牙。   一个一米七七的小子,看起来也不壮,跟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说陪他玩儿玩儿?脑子坏掉了?   林跃并不在意围观者的眼光,指着前方篮筐说道:“也不用太麻烦,我来带球,你们两个如果能把我拦下,那进校队的事就此作罢,如果不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洪小刚。   “队长,把球给他。”江天昊大声劝进,之前在初中部的时候,他就没少参加区里的比赛,林跃毕业的德育中学别说全区前三,前五都没进过,如果这家伙球技不错,俩人肯定有过照面,所以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自取其辱,说什么带球过两人,一个都费劲好么,两个?闹呢!   洪小刚看看围观的女生,又看看自己的队员,身为队长总不能认怂吧,只能冲校队中锋使个颜色,那黑猩猩一样的家伙把手里的篮球丢过来,他接在手里,略带迟疑递给林跃。   咚~   咚~   咚~   篮球在地上弹跳两下,林跃走向半场。   董江新和张永辉蛮开心的,因为怎么看这小子都是自取其辱,李道奎昨晚警告过他们,这段日子,起码在《孤勇者》这首歌的热度消散前,尽量不要招惹林跃,但是有句话怎么说得,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硬闯,篮球场上不能揍人,但是可以盖帽啊,待会儿狠狠地给他来一下,好好羞辱一下,出出扫厕所的气还是可以的。   “加油。”   只有一个人在给林跃加油。   邓小琪在后面搡了林妙妙一下:“妙妙,你干什么?”   周围女生对她们投来不爽的目光,因为非比赛情况下来看校队训练的女生,基本都是有喜欢的人在里面,或者直接就是情侣关系,这眼镜妹给来挑事的家伙加油,那自然是犯众怒的行为。   林跃瞄了侧方一眼,便不再关注,力沉腰间,球交右手,过线后迅速转身前冲。   董江新和张永辉对望一眼,到底是从初中就在一起打球的队友,配合相当默契,不用说就知道各自的想法——别拦他,让他上球,然后当着众人面狠狠地盖他一下。   咚,咚~   吱吱……   在篮球与地面撞击,以及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中,林跃只是被张永辉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就带球突破至篮板区,足底发力往上一蹬,整个人跳了起来,不高,只离地一尺多,张永辉反应不可谓不快,足尖点地,蹭的一下窜起来,手往篮球拍去,但是让他意外的事,前面的人没有调整好角度便把球拍了出去,而且力道很猛。   嘭~   篮球贴着篮筐而过,撞在篮板反弹回去,噗得一声盖在他的脸上飞向天空。   张永辉“啊”得一声落回地面。   董江新就在篮板下,还想着去看好哥们儿的情况,哪里知道林跃未受打扰,再次起跳去抢篮板球,他只能熄了心头打算,跟着跳将起来。   就在他的手接触到球面,想要往怀里收的时候,一只手从下面伸出,往前一掏,篮球被打飞出去,命中篮筐后向下反弹,好巧不巧地落在董江新降落的地方,一脚下去立足不稳,身子向后摔倒。   “小心。”   林跃非常“好心”地拉了他的裤腰一把,可惜没有拉住,董江新为了护住脑袋,下意识转身,手往下一支。   一声闷哼过后,也就两三个呼吸,他额头上的汗珠子就下来了,疼得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洪小刚也是篮球老将了,一看就知道董江新的胳膊骨折了,他又看向另一边,张永辉满脸是血,两只手捂都捂不住,缝隙还在往外淌血,吓得旁边的女观众花容失色,由此可见刚才那盖脸一击伤得不轻,也不知道鼻骨有无折断。   “别动他的胳膊。”江天昊看到有喜欢董江新的女生要去拉他,赶紧大喊一声将其打断,顾不上跟林妙妙和邓小琪解释,跑过去照顾哥们儿。   有两名校队队员第一时间找到一包纸巾,塞给张永辉去擦鼻血。   也就在这时,孙建强走进体育馆,看到这一幕后惊呆了。   “怎么回事?”   有认识他的女学生走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打电话给校医了吗?”   洪小刚说道:“打了。”   “看看他们能走不,先送医务室。”   洪小刚点点头,正要行动,孙建强把他拉住:“让他们去就可以了。”   “孙老师?”   “校长说,招林跃进校队。”孙建强可没有忘记他来体育馆的任务。   洪小刚听完愣住了,没想到这事儿给校长惊动了,还强令他收人,这……委实有些难办。   “不用了。”这时林跃走到二人面前,摆手道:“我改主意了,又不想进校队了。”   这次换成孙建强不理解了,他闹了这么一出,又不进校队了?   “你们看,那两个人多惨啊,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断胳膊断腿养两天还能好,这要破了相,以后还怎么谈恋爱娶媳妇儿,不进了,不进了。”   他一本正经地摇头叹息,拎起地上的牛仔书包就往外面走。   什么鬼?!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孙建强看着他的背影在想怎么跟校长回复体育馆发生的事情,洪小刚呢,总觉得眼前一幕很别扭,这姓林的真是为了加入校队过来挑事的?之前在更衣室换球衣的时候,可是有听到张永辉和董江新骂骂咧咧,问候林跃的母亲,现在俩人一个断手一个破相,回想刚才发生的冲突,真是意外吗?   洪小刚能想到的事情,江天昊当然也能想到。   “王八蛋,你故意的。”   他大骂一声,忍无可忍跑去打人。   林妙妙反应神速,一把抱住他的腰:“耗子,林跃不是故意的,他刚刚有出手帮忙,只不过没有拉住。”   江天昊大声说道:“你懂什么,他如果不拉那一下,董江新也不会伤这么重。”   “耗子,耗子,别冲动。”   放在以前,林妙妙当然不可能拉住他,今天不一样,他在低烧,连训练的力气都没有,要挣脱她和邓小琪的拉扯,便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服气打110。”林跃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走了。   打110,110来了又能怎样?   打篮球本来就是一项有危险的运动,受伤在所难免,运动员骨折,摔伤什么的可以讲是家常便饭,江天昊认定林跃是借题发挥,也不过是建立在有罪推论的基础上,就刚才的情况,只有超人才能在电光火石间算准并操控篮球轨迹,达成眼前效果,打110?把事情闹大,再让林跃出一次风头?   “江天昊,你给我老实点。”孙建强板起面孔大声呵斥。   “孙老师……他……他……”   江天昊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感冒都因为急火攻心重了不少,嗓子眼儿又干又疼。   ……   董江新手腕骨折,张永辉鼻骨骨折,伤势不算严重,但学是没法上了,训练更加不可能,李道奎只能给他们的家长打电话,让接回家里养伤。   经过这件事,化学老师田珊珊也没脾气了,再上一班的课只当没有这个人。   林同学呢,看到学校这么怂,似乎觉得没意思,也变得老实不少,没继续挑事,最多早退旷课什么的,老师们巴不得他不来教室,对此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多月后,时间来到11月,各年级也结束了期中考试,到了放榜的日子。 ###第二千二百二十一章 并列第一   “闪开,闪开。”伴着一道刺耳的女声,林妙妙拉着邓小琪的手挤进人群。   “哎呀,耗子,别挡着我。”   她又把阻挡视线的江天昊推到一边,视线落在遮住半个黑板的成绩单上。   “林妙妙,林妙妙……”   她念着自己的名字往下找,而邓小琪全然不顾自己的成绩,看到“钱三一”这个名字前面的“1”,顿时欢呼雀跃,拍手不止:“钱三一又是第一。”   与此同时,林妙妙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所在的位置——成绩单的倒数第二名,第35名。   不对,全班36个人啊。   她又往下面一瞅,嘿……林跃这家伙,怎么也是35?当然,只有总分是一样的,其他科目成绩不一样。   意思是她不是倒数第二名,她跟林跃并列倒数第一?   “哈,林跃,也是第一,不过是倒数的。”   邓小琪也看到了林跃的名字,或者说她寻找的第二个目标就是他,因为钱三一是她最喜欢的人,而林跃是她最讨厌的人。   不过脸上的高兴只持续了三秒钟,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了林妙妙的名字,虽然在林跃之上,但是名次一模一样,都是35。   “妙妙,你……”她想说“你别难过,这不是还有一个林跃陪你嘛”,不过总觉得这话像奚落多一点,像安慰少一点。   江天昊拍拍林妙妙的肩膀,一副哥们儿理解你的表情。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曹婷婷的声音。   “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平时口气不小,这也管那也管,说别人是应试机器的那个,这次不还是考了倒数第一吗?”   众人回头,发现林跃背着书包从外面走进教室。   毫无疑问,这话是对他讲的。   “有人把成绩看成荣誉,有人把成绩当做炫耀,有人在试卷上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有人把它当成改变人生的入场券,也有人把成绩视为社会对孩子最大的恶意,你是哪一个?”   他似乎一点不在意自己考了多少分,背着书包昂首走过。   “作为中考录取名单上的最后一名,曹婷婷,你觉得我这成绩,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不好理解,那后面这句话……是个人都懂。   邓小琪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她发现自己是另一个曹婷婷,是,林跃在一班倒数第一,但是全年级十三个班,这成绩怎么也在年级倒数二十以上,从这点来看的,他还真是进步了,幅度还不小呢。   林妙妙根本没有心思听到他们说什么,像幽魂一样左摇右晃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全班倒数第一,她什么时候混到跟林跃平起平坐了呢?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难兄难妹?   啊……   王胜男会杀了我的。   她拍打着桌子,一脸的不甘心。   月考也就算了,还能瞒着不说,现在是期中考试,而期中考试完了就是家长会,这点分儿……怎么瞒?死定了。   江天昊看她丢了魂一般,便从抽屉拿出一小袋好时巧克力递过去。   “给,吃点甜的,缓解下忧虑。”   林妙妙看了两眼,没接。   周围的同学一脸诧异,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她并不否认“饿死鬼投胎这种”形容句的,结果巧克力放在眼前都不吃,只能说……她真的很焦虑。   坐在后排的钱三一把参考书往后拽了拽,也不知道是想安慰她,还是想刺激她:“林妙妙,你应该庆幸,自己能跟一个有国际视野的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表面看,他是跟林妙妙交谈,但是话外音……总有那么一点挑衅的意思。   林跃不是张嘴闭嘴眼光、格局、思想、社会、全球化、地缘政治这类高大上的词汇吗?结果到了期中考试,就得这么一点分?只能说他肚子里都是些纸上谈兵,华而不实的东西。   林妙妙鼓着腮帮子,又气又恼地道:“我跟他能比吗?啊,我问你,能比吗?他是美术生,美术生,你知道什么叫美术生吗?就是我考300分只能上专科,他考300分可以读本科。”   钱三一说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美术生,艺术家嘛,人死了才有可能火,你看那些拿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哪个不是活着成名的,你喜欢文科,还可以去当作家啊,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活着有奔头,总比寄希望于死后光荣来得好。”   隔着一排就坐的林跃哑然失笑,自己啥都没干,啥也没说,就跟捅了中考状元的菊花一样。   到底是个少年,面瘫归面瘫,想要报复自己的情绪还是有的。   也是嘛,从小到大的第一名,同龄人里几乎无出其右者,结果在见识上被全校倒数第一摩擦了,心里肯定不痛快。   “这就是死读书,读死书的弊端了,图书馆里书籍的内容是有滞后性的,有时候,多上上网并不一定是坏事,有些书籍放在三十年前,能被称为智慧的结晶,放到三十年后,可能就是拿去填灶火的垃圾了。”林跃稍作停顿,又道:“你说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都是活着成名的,应该是源于1974年诺贝尔基金的规定吧,即诺贝尔奖原则上不能授予已去世的人,然而就在3年前,一位叫做拉尔夫斯坦曼的医学博士因其在免疫反应方面的研究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而宣布这个结果的三天前,拉尔夫斯坦曼博士就因癌症去世了。”   林妙妙变得不沮丧了,改惊奇了,脸上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林跃教训钱三一,非要找点理由的话,她觉得林跃这个中考成绩年级倒第一最能代表像她这样的差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她表哥,即便这份亲戚关系很绕……很绕。   这时邓小琪走过来,一脸气愤看着他。   “哼,又来卖弄你那没用的理论。”   “对种菜的老农来讲,海有多宽,地有多广,美国在哪儿,太阳还能活几年不重要,对日入千万的富豪来讲,怎么在城市里寻找可以打地铺的避风港,多少矿泉水瓶能换一个馒头不重要,对你们来讲,课本以外的知识也不太重要……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没用的理论,只有用不到理论的人,而你的男神,他总想着做一个全知全能的人,这就很搞笑了。”   “那也比你强。”邓小琪用手一下一下指着他,好长时间才想到一个词来形容他:“你这个……眼高手低的家伙。”   咳……   便在这时,一道咳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也把围着教室后方黑板看成绩的学生惊醒,回头一瞧是班主任赵荣宝来了,纷纷坐回自己的座位,闭上嘴巴等待训话。   这还没到上课时间呢,赵荣宝来肯定有话要讲。   “大家都知道了吧,这个周末呢,学校统一召开家长会,希望大家放学后跟父母好好沟通,安排出开家长会的时间,如果父母实在没空,提前跟我打招呼。”   嘱咐完毕,外面也响起上课铃声。   赵荣宝不好耽误历史老师的时间,“好了,准备上课吧。”说完离开教室。   林妙妙才好一点的心情又多云转阴了,别的差生还能动动歪脑筋,谎报军情什么的,她可是有个在高二教历史的小姨夫,学校里有啥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王胜男,所以这刑场,是躲不过去了。   ……   周末。   依照精英中学的安排,到了开家长会的时候。   唐元明穿上西装外套,犹豫一阵后没有系那条蓝白条纹的领带,总觉得这么打扮有点装模做样,还不如里面只着一件白衬衣来得顺眼。   又看看衣襟前面的扣子,说了句就这样吧,他把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揣进兜里,蹬上那双带点折痕的黑皮鞋,感觉形象还凑合,便准备推开房门前往学校。   他不是班主任,是高二年级的历史老师,女儿唐娇娇还没上小学,今天去学校,没说的,那自然是代林强去开家长会的。   这也是赵荣宝的意思,虽然距离《孤勇者》视频大火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网上热度消了不少,但是今天很多家长会来,林跃作为学校有名的刺头,肯定会被大家议论,林强夫妇不在国内,没法参加家长会,如果他再不去,搞不好又给爆料到网上,这是校长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无论是为学校好,还是为林跃好,他这个当表叔的都有责任和义务去给表侄开家长会。   咔嚓。   推开房门,他又拍了拍裤兜,确定钥匙在身,这才关闭房门,准备下楼。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王顶男打来的。   “喂,顶男啊。”   “……”   “什么?娇娇被车撞了?在哪个医院?”   听到孩子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唐元明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学校给表侄开家长会,赶紧下楼开车,往王顶男提供的地址奔。   事有轻重缓急,家长会的事……只能先放一边了。   同一时间。   王胜男开着那辆名爵小轿车来到精英中学,保安做完信息登记,放她进入校园。   她认得教学楼,但是不知道高一一班在哪里,问了负责接待的学生后才确定教室位置。   “阿姨,请先签名。”   江天昊作为班里的积极分子,接待家长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是当仁不让,非我莫属了,眼见得王胜男在林妙妙的名字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他乐了,拍着胸脯说道:“阿姨,原来您是妙妙的妈妈啊,我跟妙妙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呵,是吗?”   王胜男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太把江公子套近乎的行为当一回事,正了正肩头的包,准备往里面走。   江天昊指指林妙妙的座位:“阿姨,妙妙的座位在那儿。”   “哦,好的。”王胜男道声谢谢,扭头打量讲台,发现上面有用山峰和小旗表示的期中考试成绩排名,便绕过那几个围着黑板叽叽喳喳说话的家长,寻找林妙妙的位置。   从最高的钱三一,到第二的梁云舒,第六的杜涛,一路往下,最后,她在角落里发现了贴着“林跃”名字的小旗,没有意外,然后又往对面看,当她捕捉到林妙妙这三个字后,眨了眨眼,看看左面,感觉挺对称的,再仔细一瞧,脑子轰得一声,一股子邪火自下而上,几乎将她整个人点燃,林大为跟她说这次班级倒数第一是林跃,她还吐槽唐元明的表侄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结果……没想到林妙妙这个报喜不报忧的家伙,居然跟那团烂泥一个德行,俩人并列倒数第一,再看这黑板上的山峰画的,多有水平,一边儿一个,好对称啊。   王胜男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走到林妙妙的课桌前面,低头检查试卷,看是不是老师给算错分了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女儿的文科还算可以,但是数理化三门成绩简直没法看。   那红彤彤的34分,44分,46分,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唉,这就是那个林跃的座位啊?字写的蛮好的哦,就是这分数,没一门课及格啊。”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发现有学生家长在翻看靠窗的空座位上的试卷。   “林跃”这两个字吸引了好几位家长的注意力,毕竟《孤勇者》这首歌在网上火了快两个月了,不仅没有退烧迹象,反而各种出圈,各种被翻唱,别说年轻人,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来两句,自己所在的班级有这样一个奇葩,学生们肯定会跟父母说,家长难免心存好奇,想着看不到人,那就看看他做的试卷吧,于是在明知没得到允许的前提下看别人的试卷很不礼貌,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做了。   刚到教室的邓心华甚至来不及去看黑板上自己女儿的成绩排名,径直走过去一起查看内容。   数理化和史地政也就算了,有对有错,反正分不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语文试卷……倍受大家关注,毕竟有作文嘛,而且他的字写得确实好看。   “我听女儿说他要走美术生的路线,这字写得是真好看。”抛开成见,一位家长认真点评道。   “只是这作文……”   大家看了直摇头,怪不得满分60分的作文他只得了5分,这5分完全是阅卷老师给的卷面分。   “赵老师,赵老师来了。”   这时只听教师前方家长招呼,众人回头一看,发现是赵荣宝来了,便不再关心林跃考了多少分,纷纷过去跟班主任套近乎,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江天昊的爹江奇龙,给名片介绍自己的实力不算,还非要打听赵荣宝的家庭地址,说要寄过去几袋听着佛经成长起来的大米给他尝尝鲜。   ……   在教学楼下与体育场相连的便道旁,邓小琪和林妙妙扶着漫步机的横杠,两条腿踩着踏板前后摇摆。   “小琪,我这次死定了,你说……我妈看到我的成绩会不会杀了我?”   “放心吧,不会的。”邓小琪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我觉得她最多饿你两天。”   “那她还是杀了我吧。”   比起死,她更害怕没有饭吃。   “哎呀,我说着玩呢,别胡思乱想,你这也不算倒数第一啊,严格意义上讲,你这算倒数第二,因为你不是说,数学老师有一个题给你搞错了吗?”   “1分,就算搞错了也才1分,小琪,我觉得你是在羞辱我,你的心不会痛吗?”   “可是这1分对你意义重大啊,多了这1分,你就不是倒数第一,而是倒数第二了啊。”   “话是这样说……”   反正林妙妙怎么琢磨这话怎么别扭。   “咦,妙妙,你看那是不是林跃?”   听到闺蜜的提醒,她往西边一看,确实看到一个很像林跃的身影进了教学楼。   “那边在开家长会,他去干什么?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邓小琪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操作。   “走,去看看。”林妙妙不苦恼了,也不怕家里的母老虎了,不顾邓小琪的反抗,拉着闺蜜的手就往教学楼跑。 ###第二千二百二十二章 当妈的也不放过   另一边,唐元明在江州区第二人民医院门口看到了王顶男和唐娇娇。   小丫头一点事没有,不仅能走,还能跳,看他过来张开双臂要抱抱。   “娇娇,告诉爸爸你哪里不舒服?”   唐元明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找到小丫头被车撞伤的痕迹。   “一点都不疼,就骑电动车的阿姨,把团团撞倒了。”   团团是他老丈人家养的泰迪犬,名字听起来很温柔,实际上那小东西超能作,尤其是主人在场的情况下,哪怕面对的是动物园里的狮子都不会怂,汪汪的骂个不停。   “团团被撞了?你妈怎么说你受伤了?”   “我好好的啊。”   唐娇娇甜脆甜脆地道,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把袖子和裤腿掀起来给他看。   再三检查,确定女儿完好无损后,唐元明看向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妻子:“你不是说她被车撞伤了吗?”   王顶男说道:“她跟团团在小区里玩,团团被电动车撞了一下,我哪知道娇娇是不是有内伤,就带她来医院检查了,有问题吗?”   听起来很符合逻辑,但是以唐元明对王顶男的了解……他敢肯定,这次的小题大做一定另有图谋。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王顶男故意装傻。   唐元明突然想起家长会的事,抬起手腕一看,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就算现在往学校赶也来不及的。   “我知道了,为了阻止我去给林跃开家长会是不是?王顶男,你太过分了,亏你还是做长辈的,就你现在的样子……”他试着忍了,但是没有忍住:“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我泼妇?你说我泼妇?!”现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唐元明指着她的鼻子骂泼妇,那能受得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合心意的表侄考了多少分?全班倒数第一!你愿意去开家长会,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元明懂了:“这事儿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姐?”   “是我姐怎么了?不该说吗?你可是一名教师,还是拿过市级优秀教师称号的教师,哪怕跟家长们解释,说你不是他的父母,那这个表叔当得也够差劲的。”王顶男说道:“唐元明,我告诉你,想要家庭和睦的话,以后少管他的事。”   “你……”   唐元明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想王胜男和王顶男这一对姐妹,简直不可理喻。   ……   阿嚏……   阿嚏……   王胜男连打两个喷嚏,在心里嘀咕谁在骂自己。   邓小琪的妈妈邓心华关切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从动作到神情,都诠释了什么叫做小心翼翼。   她能不小心翼翼吗?   女儿期中考试考了个倒数第一,搞得她在众位家长面前抬不起头。   再看看并列倒第一的那个男生,她恨得牙痒痒,想起周末回家谈起班上的人和事,林妙妙总是给骂亲爹是狗的家伙解释,她认为今天的局面绝对不是巧合,要说一个班级的尖子生,水平差不多,考试成绩一样还有可能,而吊车尾的几个,要总分一致可就难了,她认为这是一种示警,是老天爷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林妙妙之所以考倒数第一,责任在林跃身上,自己的女儿百分百没有听她的话,跟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划清界限。   看她回去后怎么收拾林妙妙!   “校长来了。”   就在她暗暗咬牙,盘算着如何惩罚女儿时,赵荣宝听到外面的动静扭头一看,只见谢维州带着一位女士走进教室。   对于校长这个干巴老头子,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   但是他不重要——起码对于在座的男家长来说,这一刻校长不重要,那位女士才重要。   一件偏素的针织衫,一个看不到标,却很有质感的包包,一双经典款黑高跟搭配阔腿裤,整个人显得低调又不失优雅,妆容搭配同样很棒,虽然快40岁了,但是气质比一些30出头的女人还要好。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谢维州乐呵呵地把她引荐给大家:“这位就是咱们区中考状元的母亲,裴音女士。”   下方家长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什么儿子成绩好,母亲也这么优秀,一看就是名门出身,大家闺秀之类的话。   赵荣宝很有眼力劲儿,赶紧鼓掌欢迎。   班主任一带头,家长们自然紧随其后。   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响起。   谢维州很满意这样的场面,笑着点点头,又两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裴女士,能够在这里把你对钱三一同学家庭教育的成功经验,分享一下好吗?”   话音一落,没等裴音说话,教室后门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家庭教育成功?我想问问校长,用‘教育成功’这个词来形容她跟钱三一,合适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转头看去,好奇是谁敢这么顶撞校长。   而当事人和赵荣宝……脸一下子就变了。   因为这跟剧本不一样,明明唐元明答应来开家长会,怎么唐元明没来,他来了?   “林跃,这里开家长会呢,别胡闹。”   赵荣宝为免校长下不来台,赶紧帮忙说话。   “就在一周前,我已经年满十八岁,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而且我的父母不在国内,这种形式的会议,我可以自主参加,赵荣宝,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校长话,什么样的教育才是成功的教育,成功这个词由谁来定义?是不是学生成绩好,家庭教育就成功?”林跃无视家长们各种审视,各种打量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面,随便翻了翻试卷,一脸戏谑看向校长。   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家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古怪,事到如今他们总算是领教了林跃的难缠,怪不得自己的孩子回到家里都说老师很怕他,果然是问题学生啊,关键是吧,别的孩子捣蛋多是不听老师的话,恶作剧,调皮打架,他倒好,天天给学校出难题,就比如现在,你是校长啊,这种关于教育的问题,你得回答吧?   赵荣宝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他就怕林跃闹幺蛾子,还提前跟唐元明打了招呼,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跃,别捣乱。”   “这怎么是捣乱呢?开家长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谈一谈孩子们进入高中以来在生活和学习上遇到的各种问题吗?那校长说裴女士教育儿子很成功,请问钱三一除了考试拿手,别的地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团结同学?他做不到吧?帮助同学?他跟林妙妙关系不错不是么?可是林妙妙这次也没比我多考几分。那为社会作贡献?据我所知,他在网上的名声并不好,因为学校对他的优待,成绩特权这个词最近特别火,很多人在骂,讲教育烂到根儿了,所以,谢维州,你所谓的教育,就是单指成绩对吗?”   “这……”   谢维州头疼极了,早知道这小子会来,那他说话一定千般小心,现在好,被他拿住把柄好一番输出,该怎么回答?说成绩好就是教育得成功?万一给他把这番言论搞到网上去,网民肯定又是一通批判,因为他是校长,不能唯成绩论,如果说林跃说得对,那就是在家长们面前扇自己耳光。   林跃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谢维州和裴音,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对基因好,优秀这样的说辞嗤之以鼻,留守儿童没人帮忙洗衣做饭,甚至需要照顾爷爷奶奶的起居,山区的还要翻山越岭,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大把时间浪费在了路上,跟这些条件艰苦的孩子比,讲钱三一这种人优秀,不觉得可耻吗?还有那些心智成熟得比较晚的人,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能代表以后差吗?有多少对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物是学校里的状元郎?   就说清北那些所谓的高材生,毕业后去机关事业单位坐办公室喝茶看报,基本不创造价值,只等着分蛋糕,别人一批评还大声分辨说,谁叫你当初没好好读书?那好好读书的目的就是赚取以后好吃懒做,被纳税人供养的本钱?这种三观简直……稀碎,能说这种人优秀吗?呵呵。   所以一个学生,成绩好就是成绩好,谈什么优秀,优秀这种形容词应当赋予那些为社会创造价值,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而不是一个还在被父母和社会照顾的未成年。   “教育成不成功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我认为,只要不危害社会,不触犯法律,不挑战道德底线,父母接受儿女平庸,而儿女即使粗茶淡饭也不后悔生于这个家庭,对父母而言这样的教育就叫成功,不然人人追求培养出优秀的孩子,那平凡的人呢?是不是就应该被被冷眼相看,就应该没有尊严?就应该被淘汰?就应该死绝?谢维州,你用你的标准定义成功,还把裴音捧那么高,对于教室里的家长而言,公平吗?你有尊重他们在子女教育问题上的付出吗?”   谢维州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   而裴音,握着手提袋的手攥了又攥,她不想跟一个孩子争论,那样太难看,但她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别人轻视自己的儿子,孤勇者这首歌她听过,那段视频她看过,网上的讨论帖也有关注,说真的,她对林跃这个名字不爽很久了。   “你是叫林跃吧,我听说你的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   这话问的,挺有内涵的。   一个父母在国外,严重缺乏家教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她对钱三一的教育是否成功,这是一件很没家教的事情。   林跃也不恼,笑呵呵地道:“起码我爸没在外面找小三啊,人家那边都讨论要不要孩子了,你这儿死皮赖脸就是不离婚,还一直表现出怨妇的样子,以致儿子对父亲积怨已久,我缺少家教的结果最多是对人没礼貌,而钱三一缺少家教的结果是父子反目,家庭不和,那你觉得,相比较而言,是我父母的教育失败,还是你跟钱钰锟对孩子的的教育失败?”   裴音直接傻了。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问,他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下方家长也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家长会开成了伦理剧。   钱三一,中考状元,父母感情不和?亲爹找小三?还要给他生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当妈的死乞白赖不离婚?天天在家里做怨妇?   这……真是他们羡慕的女人?   “你……你……你……”   裴音指着林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得眼睛泛红,含着泪花夺门而出。   要知道裴家和钱家在江州算是名门,她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被人当众扒皮,而且做这件事的是个跟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她很生气,却又无可辩驳,因为对方说得都是事实。   “裴女士,裴女士。”   谢维州狠狠地瞪了赵荣宝一眼,迈开老腿去追。   他倒没有怪罪林跃,因为那小子就是口不择言的人设,说没礼貌吧,确实没礼貌,说都是浑话吧,偏偏还能自圆其说,大道理压死人,他在把责任都推给了赵荣宝,因为开家长会前他就嘱咐过好几遍,叫唐元明来给林跃开家长会,免得这小子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心里不痛快,给他找麻烦。   现在可好,搞得裴音下不来台,万一她一气之下给钱三一办理转学,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校……校长……”   赵荣宝想解释自己跟唐元明说好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搞什么,居然放他的鸽子,搞得大家这么被动。   讲台下面的家长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状元妈被气哭了,校长去追了,赵荣宝乱了方寸,这家长会……还开不开?   江天昊他爸江奇龙冷脸看着林跃,自认为公道地说了一句“没教养”。   而王胜男并不认为林跃的行为缓解了她的尴尬,相反,她认为林妙妙最近找各种理由反抗她的管教的样子九成是学这小子。   “高中就是学习的地方,一切以上大学为目的,那最重要的就是成绩,人家学得好,成绩好,就应该受到尊重,难不成像你一样?连正确的学习态度都没有,看看你那作文,写得什么玩意儿,还有脸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之前翻林跃试卷的家长对她的说法深以为然,校长和老师不敢说学校就是看成绩的地方,毕竟政治不正确,容易被挂到网上曝尸,他们这些家长可没那么多顾虑,精英中学真要全面发展,不以成绩为先,他们还不敢把孩子往这里送呢。   王胜男的视线落在林跃身上,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门偷偷往里瞄的女儿。   “坏了,我妈怎么和他杠上了?”林妙妙很着急。   邓小琪说道:“我觉得你妈说得没错啊。”   “哎呀,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林跃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他什么人?”邓小琪一脸迷茫。   林妙妙说道:“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   果然,就像为了回应她的说辞,教室里,林跃从桌子上的一摞试卷中拿出语文试卷晃了晃。   “你们偷看我试卷了?”   没人说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林跃也没在意,望赵荣宝说道:“赵老师,还记得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吗?”   赵荣宝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以《逍遥游》为话题,写一篇议论文吧,话说回来,语文老师批改作文的时候还说呢,你看看你,你写的什么?这个……”   他看了一眼花名册,找到林妙妙后面的家长签名:“王胜男女士是吧,我觉得她说的一点没错,挑别人的毛病前先审视一下自己,你的学习态度就有问题。”   “我的学习态度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让写以《逍遥游》为话题的议论文,你写的什么?”   林跃反问道:“那你说,我写的什么?”   “你T……你抄了整篇三字经上去。”赵荣宝表现得很激动,差一点就飙脏话了。   啥?   那些没去翻看林跃的语文试卷的家长算是明白王胜男等人为什么摇头了,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让他写一篇议论文,他居然懒到把上小学时提倡背诵的经文写上去糊弄事,实在写不出来可以空着嘛,你这不是调戏老师吗?确实如王胜男所言,学习态度不端正。 ###第二千二百二十三章 不离是孙子!   赵荣宝一看大家都反感林跃,仿佛体内被注入了动力,连带着家长会被搅局而生的气愤,一股脑喷出去,拍着桌子说道:“你以为语文老师没意见吗?大伙儿只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真当自己是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的奇人啊,怼完老师怼家长,再往后你是不是要跟全校师生为敌?我跟你说,你这样子早晚会吃大亏。”   其他人也在下面摇头,认为他太年轻,不过也可以理解,谁不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呢。   林跃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动怒,等他宣泄完了,才淡淡地道:“讲完了吗?讲完了该我讲了。”   他轻蔑地看了王胜男一眼,挥着试卷道:“《逍遥游》什么中心思想?不为世所用才能‘逍遥’,三字经的存在对社会意味着什么?三纲五常,七情十义,一个是要超脱,一个是要束缚,可以说是相对立的文章,既然作文题目是以《逍遥游》为主题写议论文,那我选取它的对立面来反驳,有问题吗?再来看三字经里的一些句子,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当自警。犬守夜,鸡思晨,苟不学,曷为人……我就不一一列举了,里面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教导世人如何做事,如何相处,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不是议论文?那你可以认定文章是抄袭,给我0分,但是调戏老师什么的,有么?毕竟这道作文题,我是思考了的,用心了的。”   瞧这话说得,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没错。   成绩一般的学生写的作文,要么抄点文章解析,老师点评,延伸出去加点自己的小文字,基本上看过去就忘,他能把《三字经》抄上去,真的是用了心思去理解这两篇文章,再加以比照的话,便会产生一个疑问,人是应该追求《逍遥游》不受世事所累的自由哲学,还是要遵循《三字经》里的处世哲理?   “所以你们看,不是我调戏老师,是语文老师根本没有拿我的作文当一回事,他只是一个根据要求打分的工具人,对于学生的作文只是粗览略读,不会深思我这么写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学习到《逍遥游》的精髓,那么问题来了,是我学习的态度不端正?还是你们都忘记了学习的本质呢?咱们再深入一点,在座的家长,也包括老师们,是不是已经把学习和考试画上等号?或者说,你们认为学习的目的就是考试得高分?”   这家伙……   林妙妙张着小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上课都是老师让大家做阅读理解,他这儿给老师出阅读理解题呢,还说不是调戏老师?   邓小琪说道:“这家伙儿哪儿来那么多歪理?”   教室里的家长们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心说怪不得校长会在他这儿栽了大跟头,这小子讲起大道理来能把人压死。   王胜男的表情跟死了亲爹一样,身为一名高校老师,从来都是她指导别人该怎么做,在家里也一样,如今却被一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小子给教育了,关键这小子还是她无比讨厌的家伙,而且她越发觉得林妙妙是被他带坏的,因为从上面的发言就可以看出,他的话多么有煽动性。   “诡辩!”   她带着浓浓地厌恶说道。   然而就在她想要撇过头去不再搭理他的时候,林跃走过去,扬起手来,直接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快。   很快。   快到她只看见一道残影。   自诩能把林大为打得满地找牙的体育老师连有效反应都没做出,便被他打了个趔趄,椅子一震,半边身子都歪到了书桌外,还好反应及时,用手撑住地面,不然的话……八成会跟地面来一次热吻。   哗……   全场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出格的行为。   赵荣宝直接吓呆了。   继掌掴副校长后,他又把林妙妙的妈打了?   林妙妙和邓小琪一直躲在教室后门往里面看,当下发生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林妙妙的认知,愣了足有五六个呼吸,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带着肉眼可见的愤怒冲进教室,伸手就去推搡林跃。   “你凭什么打我妈?凭什么!”   啪……   林跃一把握住她的拳头。   “凭什么?你以为唐元明为什么和我说好的,却没来帮我开家长会?这件事你妈最清楚。”   林妙妙转头看向王胜男,眼神里带着询问。   她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满脸阴毒看着打她的男孩儿。   当女儿的懂了。   肯定是林大为报喜不报忧,对王胜男说了林跃考全班倒数第一的事,而王胜男又把这件事跟唐元明说了,就她小姨那人……比王胜男更讨厌林跃,也就不难理解唐元明为什么放林跃鸽子了。   其他家长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赵荣宝知道啊,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家长会开成现在的模样,居然跟林妙妙她妈有关。   王胜男啥也没说,去拿手机准备报警。   “妈,你干什么?”林妙妙一看急了。   “打110,他不是说他18了吗?那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吧。”   “没问题,一耳光的事嘛,最多关七天罢了。”林跃指指教室里拿着手机偷录的家长:“相应的,让网友们好好看看,你们姐妹是怎么欺负一个父母都不在国内的孩子的。”   这话一出,赵荣宝先受不了了,校长最怕什么?最怕就是让林跃再火一次,赶紧下来打圆场:“妙妙妈,妙妙妈,没必要报警,他还是个孩子,我让他向你道歉,林跃!”   就在他尝试用自己班主任的身份施压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很快,目光冰冷的中考状元出现在后门外。   “林跃!是不是你……”   此时的钱三一同学哪里还有一点稳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中途跌了一跤,还是蹭到墙皮,校服上沾了好大一团灰尘。   “没错,是我。”   林跃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钱三一的眼睛更红了,径直朝林跃走去。   “钱三一,你别激动,别激动。”赵荣宝害怕他们打起来,赶紧出言吓阻。   然而这根本不起作用,既然钱三一气冲冲来了,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钱三一,你……”   在邓小琪带着关切的惊呼声中,钱三一朝着欺负母亲的人的衣领揪去。   林跃偏头躲过,钱三一扑了个空。   “钱三一,别冲动。”   邓小琪急了,赶紧从后面抱住钱三一,没想到却被推了个趔趄。   “滚!”   这一声“滚”,把她骂愣住了,再看看教室里的家长,还有自己的妈妈,又羞愤又委屈,还有一点点的悲伤,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钱三一,你干什么!”   江天昊一看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受了委屈,直接冲过去,双手往钱三一胸口一推,状元郎噔噔噔退了好几大步。   “江天昊!”   江奇龙大声斥责。   谁知道邓小琪爬起来,反手推了江天昊一下:“江天昊!你干什么!”   “小琪!”这次轮到邓心华呵斥闺女了。   而江天昊脸上的表情基本就是刚才的邓小琪的翻版。   他明明是在帮邓小琪,怎么会……   林跃放开失魂落魄的林妙妙,轻拍手掌:“这回轮到我看热闹了,江天昊,你还好吗?”   “姓林的!”   钱三一想起来学校的初衷,又要上手打人,提前转到教室后面的赵荣宝把人拦住:“钱三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林跃戏谑心起,效仿《羞羞的铁拳》里主角的成名动作,手臂微放,勾勾食指:“你过来啊。”   家长们都看傻了,你说这小子,把状元郎的妈妈弄哭了,现在状元郎找上门来算账,好歹给班主任拦住了,他不说暂避锋芒,还用这种羞辱的手势刺激对方,这是真不怕把事情闹大啊。   “你放开我,放开我。”   钱三一拼命挣扎。   邓小琪也感同身受,指着林跃说道:“你这个无耻嘴贱,有娘生没爹……”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邓心华扬起手来给了她一巴掌。   啪……   邓小琪呆呆地看着她。   “妈?”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要知道从小到大,邓心华总是不在家,很少陪她,也因此对她有一份亏欠心理,从来舍不得打她,而今天居然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了她?   “我送你来学校是让你读书学习的,不是想着追男人的。”   “……”   邓小琪捂着脸,想哭,想叫,还有一点内疚,看看钱三一,噙着眼泪跑了出去。   邓心华回头打量林跃一眼,神色复杂地去追女儿了。   大家以为她打女儿是因为邓小琪对钱三一的爱慕,只有林跃明白,邓心华是害怕女儿激怒他,当着大家的面把她女儿是一个没爹的野种的丑闻捅出来,同时“有娘养没爹教”这个刺耳的词,用在她和女儿身上,远比用在他身上更合适。   “现在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林妙妙终于醒过来,冲林跃大吼大叫。   “大姐?妙妙?”   就在教室里乱成一团的时候,唐元明终于赶到了。   “这……究竟发生什么了?”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就看林跃站在教室里,那一定没好事发生。   “唐老师,你来得正好,快,快带你表侄离开这里。”赵荣宝如蒙大赦,赶紧喊他把人弄走。   唐元明在心里把王顶男骂了个狗血淋头,过去拉起林跃的胳膊往外走,却又瞥见王胜男半边脸又红又肿,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打的。”   这话从林跃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记重锤闷在胸口。   他说他把王胜男打了?   “你为什么打人?”   “我为什么打她你不清楚吗?”   “……”   唐元明明白了,看来王胜男怂恿王顶男阻止她来开家长会的事被他知道了:“那你也不应该打人啊。”   林跃说道:“打都打了,说这么多有用吗?不服报警。”   “行了,赶紧走吧你。”   唐元明哪还敢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在教室里呆,赶紧拉着惹事精表侄走人。   一场家长会开成伦理和三角恋小剧场,部分家长直呼过瘾。   事到如今这会是开不下去了,赵荣宝诚恳道歉宣布散会后,把钱三一送回林中小区,跟校长一起做母子二人的思想工作去,只求状元郎不要闹转学。   ……   通往林妙妙家的高架桥上。   名爵牌小轿车险些追尾前方五菱宏光,王胜男按了两下喇叭,发现不是对方急刹,是前面堵了,气得一拍方向盘。   后面坐的林妙妙打了一个寒战,感觉长这么大都没像今天一样浑身不自在,这哪里是车厢,简直就是FBI的审讯室,而她的妈妈即使不说话,也已经胜过了万般拷问,千番毒打。   “林妙妙,成绩的事先放到一边不说,我在这里郑重地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你跟那姓林的来往。”   林妙妙垂着头,弱弱地应了一声:“哦。”   王胜男兀自不解恨,又转头盯着她:“说话都不行。”   “唔……”   “听到没有!”   “听到了。”林妙妙只能迎着她的目光正面作答,其实就算王胜男不这么说,她也会赌气不理那个家伙的,因为她觉得唐元明说得对,就算她妈做事不地道,那也不能下手啊,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毕竟是长辈。   王胜男又看了她几眼,确定女儿不是敷衍自己,这才回过头去,正好旁边有车子按喇叭催促,便不再跟她多言,冷着脸继续开车,准备回家跟林大为算账。   和林妙妙联合起来报喜不报忧,皮又痒了啊。   ……   另一边。   邓小琪正在家里闹别扭,把飘窗、书桌、床头放置的玩偶丢了一地。   “为什么不能骂他?我不要,就不!”   这里的他并不是她的男神钱三一,是林跃。   邓心华说道:“你都说了,林妙妙的妈是他的表婶的亲姐姐,长辈他都敢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邓小琪说道:“我不怕他!”   女儿不怕,当妈的怕啊,之前以为这小子就是拿住邓小琪是私生子的事做文章,岂不知他手里攥着一堆她的黑料,当掮客嘛,见不得人的资金往来,台面背后的勾兑,这些都有涉及,只要拿出一件事做文章,她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女儿敢跟这种家伙作对,她肯定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但如果女儿能跟他成为朋友……   至于邓小琪喜欢钱三一的事……其实不重要。   “邓小琪!你给我清醒一点,我送你去精英中学是学习的,不是争风吃醋的。”   本来被邓心华打了一巴掌就很委屈,回到家里又被训斥,邓小琪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妈……”   “妈什么?你要再不收敛,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我就去找你们校长,给你办理转学。”   邓小琪一听这个,傻了,她可不想离开钱三一,那股子叛逆劲儿一去无踪,慢吞吞地坐回床上。   邓心华也怕给她逼急了,打了一棒槌后赶紧给个甜枣,坐到旁边安慰女儿。   “妈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小琪,其实……你也可以试着跟那个林跃做朋友的。”   邓小琪以为自己听错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哦,呵,是这样的。”邓心华也反应过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强令她和林跃搞好关系会适得其反,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欲速则不达:“我听说他木雕刻的很好,上次被你们学校的老师弄坏的那件,估值达十万呢,他就算一直这个成绩,以后上美院也不是问题,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要考艺术生,他或许以后能帮到你呢。”   邓小琪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跟谁做朋友,也不会跟他做朋友,他……不配!”   “好,好,不可能,不可能。”邓心华也没想一次就做通女儿的工作,只能摇摇头,想着慢慢来吧。   ……   咔嚓。   门锁轻响。   唐元明推开房门,先一步走进客厅。   “换鞋。”   他没好气地把鞋架上的拖鞋丢到地上。   林跃依言换鞋,还没等放下书包,就听见卧室的门打开,王顶男拉着唐娇娇从里面走出来。   “唐元明,行,我说得话你是一句听不进去是吧,我要跟你离婚!” ###第二千二百二十四章 好吧,我摊牌,不装了   穿着胸口有星星图案的红色卫衣的小丫头只有几岁,似乎不明白“离婚”二字的意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看唐元明,又看看妈妈,再看看已经一个月没见的表哥,突然甩开妈妈的手,扬着手臂冲向林跃。   “哥哥抱……”   “哎,娇娇乖,想哥哥了没有?”林跃一把抱起小丫头,手一招,跟变戏法似得变出一支棒棒糖。   “哇,好棒好棒。”   小丫头把手拍得啪啪作响。   林跃对此深表怀疑,怀疑唐娇娇并非不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很可能是唐元明和王顶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搞得小丫头已经见怪不怪,这一点在电视剧里也有体现。   “娇娇,下来!”   王顶男一看自己女儿那么喜欢自己讨厌的人,气得柳眉倒竖,狠狠地瞪了唐元明一眼,走到林跃跟前,非常粗鲁地去夺孩子。   “我不要……”唐娇娇往林跃怀里缩,小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领。   唐元明看不下去,劝说道:“孩子不愿意下来你就别强求了。”   “我的女儿,用不着你管。”王顶男回呛一句,抓着唐娇娇的衣服就往后拽。   哇……   唐娇娇哇的一声哭起来。   是,小孩子亲近母亲,可是像王顶男这种看孩子就是把孩子丢到一边,她去刷手机看网剧,缺乏耐心的妈,当然没可能胜过对小孩子超有亲和力的林跃。   “下来。”   王顶男非常生硬地把女儿从他怀里拔出来:“我怎么跟你说得,以后不许找他玩,你一点记性没有吗?”   说完更加蛮横地将那支棒棒糖抢走,一脸厌恶地丢进垃圾桶。   唐元明刚要说话,林跃的手比他的嘴巴快多了。   啪!   一声脆响。   王顶男身子一偏,险些摔倒在地,头发非常凌乱地披在肩头,发丝间隙可以看到一团红。   唐元明冲到嘴边的话被这一巴掌噎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刚才在教室里打了王胜男一巴掌,扭头又给妹妹干了一耳光,这小子手也太欠了。   “林跃,你做什么!”   虽然王顶男的做法确实过分,但也不至于打人吧?如果说王胜男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那王顶男可是他的亲表婶。   “做什么?打她。”   林跃轻移脚步,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瞪大眼睛不再哭泣的唐娇娇挡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那个不断作妖的所谓亲人。   “林跃,你太过分了!”   唐元明很生气,年轻人叛逆心重,激情之下做出出格的事多少也能理解,但是被呵斥提醒后还一点悔意没有,那就不应该了。   “我过分吗?过分的是她。”   “我自己的女儿,我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跟你这小兔崽子有什么关系?”   “我打你不是因为娇娇,是因为你拖累了表叔。”   “我拖累他?我怎么拖累他了,明明是你拖累了他!”王顶男大吼大叫,表现得很激动,披头散发的样子更像是索命女鬼:“唐元明,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自己选。”   唐元明一脸为难,赶林跃,没法跟父母交代,不赶林跃,王顶男会闹离婚,弄得家庭生活一地鸡毛,他夹在中间难受死了。   林跃说道:“王顶男,你是不是有个姑姑?当年因为失恋跳河自杀了。”   这个问题……俩人全傻了。   王顶男恨声说道:“你在讲什么胡话?”   “我在书上看到一种叫做躁郁症的精神类疾病,感觉跟你的情况类似,便托朋友查了查,发现你们家是有精神病史的,而在结婚前,你隐瞒了这件事,属于有明显过错的行为,万一你哪天犯病,不就成了拖累吗?而且如果娇娇也遗传了你们家的病的话,王顶男,你觉得我扇你这一巴掌不应该吗?”林跃顿了顿,嗤笑道:“表叔跟着你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神经的人生活,我还怕他受伤呢,用离婚相威胁?好啊,离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   他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炸得唐元明一脸懵。   如果真如林跃说得这般,那事情就麻烦了。   家里有遗传病的人一般处于婚姻链的最底层,尤其是精神类疾病的,正常人肯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你放屁!”   王顶男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的。   “别逼我再扇你。”林跃沉声说道:“不相信是么?不相信去给你父母打电话,问问他们你有没有一个过世的姑姑,再问问她是怎么没的。”   王顶男带着怨恨打量他几眼,拿着手机进卧室打电话了。   唐元明看看林跃身后,用不理解和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的唐娇娇,迟疑一阵说道:“林跃,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吗?”林跃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我带娇娇去吃麦当劳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   说完转身抱起小丫头。   “表哥带你去吃大汉堡好不好?”   “我还要冰淇淋。”   唐娇娇自然是听不懂那些话的,在她的意识里,汉堡、薯条、番茄酱、冰淇淋、套餐赠礼……这些东西的吸引力远在父母的矛盾之上。   “都快冬天了还吃冰淇淋?吃了拉肚肚,咱们喝一杯奶茶好不好。”   “那我要香草味的。”   “还知道选口味……好好好,香草味的。”   在有来有往的讨价声中,林跃带着唐娇娇离开了。   唐元明本来是想待会儿下楼买点西芹、排骨、鱼虾什么的,炒几个家常菜,好好地跟林跃聊一聊,要他收收那副天皇老子来了不爽照样怼的火爆脾气,没想到思想政治课没上成,自己反而被表侄上了一堂惊心动魄的伦理课。   这时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王顶男和谁吵架的声音,他越发觉得林跃说的是实情了。   那么一会儿该怎么询问结果,如果她回答是,这个婚要不要离?   家里的看法,同事的看法,朋友的看法,还有娇娇怎么办?跟着谁?如果王顶男一直没有发病,以后女儿会不会埋怨自己?   还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烂在肚子里?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难受极了。   ……   唐元明在纠结要不要和王顶男离婚的事,林妙妙家里也是一番鸡飞狗跳,毕竟林大为报喜不报忧,搞得王胜男在女儿成绩排名这件事上非常被动,即便别的家长没有给她压力,自己也觉得不痛快,就连林跃打了她一巴掌的气,也一股脑发在林大为身上,不仅晚饭没做,床也没份儿,给赶到客厅里让他睡沙发。   林妙妙的待遇稍好,毕竟在教室里,她也算是坚定地站在了妈妈一边。   到夜里十一点多,林大为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王胜男的脚步吵醒,问她大半夜的去干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卖给他一个后脑勺走了,搞得林大为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直到第二天,他跟林妙妙才知道王顶男那边出事了,夫妻二人差点因为林跃闹离婚,王胜男出去是因为要送父母去见唐家二老,结果没让她上楼,就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好说歹说,离婚的事给按下了。   王胜男的父母为了保护偏爱的小女儿并没有把实情告知大女儿,于是林跃又被记恨上了,按照王胜男的说法,早晚有一天,唐元明和王顶男的婚姻会被那个小子搅合了,而妹夫在也她这儿背上一个心里没有逼数,放着老婆不亲,去亲一个外人,还轻信谗言的笨蛋的骂名。   林妙妙自然又被叮嘱一番,不要跟林跃来往,如果做不到,她会考虑去找校长调班。   林大为说夫妻间的事外人不知道细节,不好妄加评论,或许唐元明夫妻早有矛盾,而林跃只是一个催化剂呢,结果显而易见,王胜男又是一通臭骂,还威胁说再做理中客,她也跟他离婚,搞得林大为很郁闷,拉着女儿去外面吃烧烤,还喝了几杯小酒浇愁。   ……   周一,精英中学照常开学,学生们像不知道家长会上发生了什么一样,而钱三一也没有转学或者调班,倒不是谢维州和赵荣宝做通了他和裴音的工作,是因为在他钱三一的字典里,凡事讲究一个迎难而上,就像之前参加班队时,从江天昊到班主任,再到校长,都不让他上,可他就是上了,一旦转学走了,作为区中考状元,多少只眼睛盯着呢,以后提起来肯定会被人讲,状元郎被班级倒数第一给干趴下了。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林妙妙还在精英中学,还在实验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咋咋呼呼,有啥说啥,吃起饭来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女孩子。   同样的,王胜男被林跃扇耳光的视频也没有传到网上去,一个原因是他出手太快,有录像的也跟不上,最多照到王胜男挨打后的样子,另一个原因是赵荣宝要求大家不要把家长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影响不好。儿子/女儿费了那么大的劲来精英中学读书,还分到了实验班,更何况他们跟王胜男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谁敢不听班主任的话?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所以除了邓小琪和江天昊会把林妙妙拉到一边,关心一下她妈妈的情况,别的同学别说问,连多看她几眼的欲望都没有。   家长会的风波就在参与者的刻意淡化下过去了,不过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叫人在意的情况的,以前林妙妙还是挺喜欢和林跃说话的,但是自从家长会后,俩人的关系就臭了,上课不打招呼,走个对脸谁也不搭理谁,梁云舒和孙串出等人认为这很正常,因为俩人并列倒数第一,家长会后肯定没少挨训,哪位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好学生走得近呢,就像那句脍炙人口的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林跃这个全年级有名的差生,毫无疑问就是这句话里的“墨”。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月,大家渐渐地习惯了,而且林跃经常性地不来学校上课,问就是去写生了。   美术生嘛,可以理解。   今天还跟往常一样,伴着上课铃响,走廊里的学生鱼贯走入,教室里的学生打开物理课本,翻到要讲的地方,安心等候老师。   没等多久,物理老师崔信明拿着一摞试卷从外面走进教室。   “老师好。”梁云舒起立,带领大家问好。   崔信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朝下面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至于靠窗座位一直趴在书桌上似乎睡着的林刺儿头,他很不爽,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老师们还是有点怂,但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因为《孤勇者》的热度消了不少,林跃打副校长殷铁生的视频也被一些网红的翻唱视频稀释了事件热度。   说起来也挺怪的,这么火的歌曲,就没一个人站出来宣示所有权,明星们害怕侵权,不敢拿出来用,但是网上那些小有名气的直播平台的播主们,有一个唱了,发现没人找上门,然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上周物理周考的卷子,成绩呢,我统计了一下。”崔信明拿起最上面一张试卷:“第一名,钱三一。”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但是并不响亮,稀稀拉拉的,倒不是大家态度不端正,是因为早已见怪不怪,从语数外,到政史地理化,哪次考试不是钱三一拿第一?毫不客气地讲,他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稳稳地立在那里,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讲,别说跨越,连试着往上攀一攀的勇气都没有。   崔信明也明白这一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有必要鼓掌吗?哪次第一名不是人家,跟人家好好学习学习。”   他给钱三一递试卷的时候,下面有人小声嘀咕。   “钱状元每次都是榜首,林同学门门倒数第一,你们不觉得这CP很搭吗?”   “搭你个大头鬼,你没看钱三一看他的目光多冷吗?跟有杀父之仇一样,不就是在升旗仪式上吐槽了几句,结果被人发到网上引起关注丢了特权吗?至于这么大恨吗?”   “是啊,以前课间还掐几句的,现在掐都不掐了。”   “……”   “安静!”崔信明拍着桌子说道。   下面小声议论的学生赶紧闭嘴。   “第二名,江天昊。”   江天昊能得第二也算是情理之中吧,他数理化比较拿手,至于文科那几门……蛮难看的,不然也不会数理化成绩次次前五,总分却跌到了班级二十名左右。   上次周考梁云舒是第二,这次他反超,挺开心,一溜小跑到讲台前面,双手接过那张试卷,扭腰摆臀地往回走,还不忘对着孙串出比个“胜利”的手势。   崔信明恨不得在后面给他一脚。   “能有点正行不?”   江天昊吐吐舌头,换了个正常点的走姿。   崔信明没有多说什么,去拿第三张试卷。   一般来讲,梁云舒作为全班成绩第二人,偶尔被江天昊超一次,也不放在心上,毕竟她的语文和英语能把江公子秒掉,然而就在她带着笑意准备起身的时候,崔信明说道:“第三名,第三名林妙妙。”   全场哗然。   钱三一差点将茶水喷到桌子上,江天昊更是把才到手的试卷扯了。   整个实验班谁不知道林妙妙理科无能啊,也就比林跃高几分吧,数学和物理每次倒数前三绝对有她,但是今天……居然成了正数第三?   梁云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吊车尾舍友,而她的另一位舍友邓小琪几乎笑出猪叫。   别人不知道,她清楚的很,林妙妙为了安慰她父母脆弱的心灵,周考的时候拿了江天昊的试卷抄。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可是谁知道这货发什么疯,居然抄了个班级第三出来,比梁云舒都强,敬陪末座的人突然考了高分,大家能接受就怪了。   林妙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抄出个第三名,她心里不踏实,这万一要是穿帮了,多丢人啊。   “还不快去把试卷拿下来。”说话的是江天昊。   经哥们儿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刚要站起来走去讲台接试卷,这时崔信明又抛下一颗重磅炸弹,哦不,是原子弹。   “咱们班还有一位同学和林妙妙同学并列第三。”   他故意拉了个尾音,看向趴在桌上睡觉的人。   “林跃。” ###第二千二百二十五章 千年难得一见的学习奇才   什么?   谁?   林跃?别开玩笑了好么,一定是物理老师叫错名字,或者大家听岔了。   这次连哗然都没有,全班同学往左看的,往右看的,还有往后看的,就是没有往林跃的位置看的。   “咳,林跃。”   崔信明又喊了一遍大家才回过神来。   议论声骤起。   而站在座位上的林妙妙同学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呢?林跃怎么可能考全班第三?   要知道她是靠着抄江天昊的试卷才得了现在的名次,林跃这个比她还菜的家伙抄谁的?钱三一吗?   状元郎在震惊过后满脸阴沉,虽然他还是第一,但是这种被讨厌的人追在屁股后面的感觉实在不好,他认为自己是成绩单的第一位,林跃是成绩单的最后面一位才是最好的报复,林跃气哭了他妈,那也让林强夫妇知道儿子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初赵荣宝去给他妈赔礼道歉的时候答应过他,会把每次考试的成绩单发给林强夫妇。   梁云舒更是用全班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他作弊,肯定作弊了。”   作为班级第二,综合成绩年级前五的尖子生,目标清北的有志青年,她无法接受自己周考才考了班级第五的展开,两个吊车尾把她超了什么的,侮辱,这是侮辱。   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林妙妙和林跃的真实成绩。   别的同学无不相视点头,非常同意她的观点,每次考试勇争倒数第一的两个人,这次并列第三?一个人还能说是意外,两个人的话……只能说是作弊。   江天昊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林妙妙,小声说道:“林妙妙,你找死啊?”   他认为林妙妙先抄了自己的试卷,又把她的试卷拿给林跃抄,结果这对蠢货抄了个一字不落。   “我没有。”   林妙妙矢口否认。   “林妙妙,林妙妙,上来拿你的试卷。”崔信明说完又看向林跃:“林跃,别睡了!”   孙串出用圆珠笔捅捅林跃的后背:“跃哥,上台领奖了。”   他这才动了动,抬起头打量物理老师几秒钟,起身往讲台走。   林妙妙本想拿了自己的试卷就回座位,没想到崔信明把她拽住。   “你等等。”   她只能一脸讪色地站在讲台前面。   等林跃过来,崔信明又如法炮制,让二人并排站定,面向众人。   “林妙妙和林跃同样这次取得了重大的进步,来,大家鼓掌,希望他们能够再接再励,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物理老师都这么说了,大家能怎么着,鼓掌吧。   哗……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妙妙强颜欢笑,待掌声稍歇,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然而才挪出半步又被崔信明制止了。   “林跃同学,林妙妙同学,我很好奇,你们两个考了相同的分数就算了,为什么对的题目也是一模一样?”   咦?   这……剧情急转啊。   本以为崔信明叫他们去讲台是要接受赞许,树立榜样的,没想到这老小子憋着坏呢,上面的话什么意思?很简单,怀疑俩人抄袭呗,要不然怎么可能分数一样,连做对的题目都一样。   林妙妙听完这句话,看看林跃手中的试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试卷,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这也太丢人了。   不过她也有一个大大的问题,为什么林跃会跟她的成绩一样,她没让他抄试卷啊,江天昊和钱三一跟他关系更差,绝不可能拿给他抄。   “老师,我交代,林妙妙抄袭我的试卷。”   林跃一脸怪罪的样子:“你说你,抄就抄吧,居然抄的一模一样,傻啊你,现在露馅了吧。”   林妙妙怔怔地看着他,人都麻了……心想谁TM抄你试卷了,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理你了,而且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够干什么的啊?   她麻,江天昊也麻,林妙妙明明是抄他的好么,这种事情能乱认的?   林跃毫不在意那些诧异的目光,转过身去,把手里的试卷往物理老师面前一拍:“崔老师,你不信的话可以让林妙妙上讲台重新计算一下,如果她能答对,我‘林’字倒过来写。”   崔信明瞄了一眼那道力学题,拿起一支粉笔:“林妙妙,来,跟大家说说,你是怎么解这道题的?”   林妙妙气呼呼地瞪着林跃,慢慢伸出手去,接过物理老师递过来的粉笔,又用龟速走到讲台前面,竖着粉笔点了几点,才画了一个箱子的图案就把粉笔一丢,垂头丧气说道:“我做不出来。”   这下好,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都知道她是作弊考到班级第三的,羞死个人!   不只如此,这事儿传到王胜男耳朵里,还不活撕了她啊。   林跃“洋洋得意”地道:“崔老师,怎么样,我说她是抄我的吧?”   这话把林妙妙激怒了,指着他说道:“不要脸,我抄的是江天昊的试卷,谁抄你的了。”   得。   这就给他卖了!   那边江天昊把脸蒙住,对于这种坑队友的行为相当无语。   “江天昊!”崔信明当然不能就这么饶过他:“林妙妙说得是不是真的,麻利的,别给我装傻充愣。”   “是。”   江天昊站起来,闷闷地答应一声。   “你们两个成绩作废,下次上课前写份检查交上来,要是给我发现不够深刻,我会把今天的事通知他的家长。”崔信明呲眉瞪眼凶了林妙妙一句,挥挥手:“下去吧。”   林妙妙拿着试卷低头回位儿。   林跃正想走,崔信明问道:“你呢,抄谁的?”   “好吧,我摊牌了,不装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学习奇才。”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   然而教室里的学生沉默三秒钟后哄堂大笑。   就他?次次倒数第一,上课就没一次专心听讲的时候……还学习奇才?他这种人要是学习奇才,那大家都是文曲星下凡了。   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反而觉得他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   崔信明黑着脸道:“我再问你一遍,这次周考抄的谁的?”   “钱三一的。”他随口胡诌一句,就这么走了。   崔信明在后面气得脸红脖子粗,作弊还这么嚣张,瞧给他惯得。   钱三一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主,站起来说道:“老师,我以前没给他抄,今后也不会给他抄。”   林跃说道:“给不给我抄可由不得你。”   这话说的,口气那叫一个大。   “林跃,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物理老师相当愤怒,就在他的课堂上,这小子堂而皇之地谈抄袭,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啊。   “我说下次考试还抄。”   “你以为没人能治你了是吧?”   林跃回头看了他三秒钟,笑了:“你都打心眼儿里认为我是抄别人的了,那我还有必要给你留面子吗?下回我还就抄一个全套给你看,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只要你们能抓到我抄袭的现行,随便你们怎么罚,好不好?”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行,你给我等着。”崔信明在心里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每一场他都要从旁监考,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怎么实现吹过的牛逼。   “那如果你抓不到我抄袭的证据呢?”   抓不到他抄袭的证据?那就没抄袭呗,就他……能跟钱三一考一样的分数吗?别闹了好么。   “你要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抄到他的试卷,以后我叫你老师。”   崔信明也豁出去了,因为这在他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   钱三一瞄了林跃一眼,撇撇嘴,根本没把这场赌局当回事。   物理周考是在教室里考,一周一次,根本谈不上严格,林跃的位置只要伸伸脖子,偏偏头就能看到林妙妙手里的东西,要抄袭不难,期末考试什么情况?全年级一起考,随机分配座次,他跟林跃这种差生基本没可能分到一个教室,想抄他的试题,做梦呢?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就觉得这小子跟疯子一样,打老师挑学校刺儿也就罢了,还天天说没边儿的胡话,真是太可笑了。   ……   一个小时后。   大课间。   林跃洗完手从厕所出来,没走两步路就见林妙妙含恨走来,近视镜不仅没有让她变呆,反而加剧了目光的攻击性。   “你故意的是不是?”   “哟,这不是小表妹吗?”   林跃没把她当一回事,继续往前走。   “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林妙妙紧赶两步,张开双臂把他拦住:“让我在班里丢人你很开心是吗?”   “没错。”   林跃让过她,但是没想到被她一把拽住手臂:“你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骂我爸,打我妈,现在又这么搞我,你以为你是谁?”   “你爸被骂是因为你父母讲我不学无术,他们没礼貌在先,我实话实说在后,而且他不是狗吗?现在社会上的成年人,哪个不是活得跟狗一样?我打你妈是她从中挑拨离间,进而损害了我的利益,而你,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周考的目的是什么?发现自己的不足,在后面的学习中加以补救,也让老师能够把握学生们对知识点的掌握情况,找出薄弱的地方给予重点关照,你抄江天昊的试卷,别说拿第三,就是拿第一,有什么意义?高考的时候也要靠抄蒙混过关吗?如果不狠狠地给你一巴掌,让你出个大丑,长长记性,搞不好下次还会这么做。”   林妙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的用心良苦了?”   “不谢。”   林跃挣脱他的拉扯,往教室的方向走,这时邓小琪从楼道口拐出来:“不要脸,你说妙妙抄袭不对,自己又在课堂上讲期末考试抄钱三一的,你这就不是自欺欺人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呸!”   林跃微笑道:“邓小琪,上次家长会后,你妈没有教育你要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吗?我跟钱三一的恩怨干你屁事?知道什么叫舔狗吗?你给他舔得这么卖力,他有正眼看过你吗?”   “你!姓林的!”   上面的话就像一把刀,戳得她肺管子疼:“我愿意,要你管!”   “那我也愿意自欺欺人,要你管!”   “你……你给钱三一提鞋都不配。”邓小琪恨声说道。   “原来给他提鞋这么光荣啊?那我怎么忍心抢了你的活儿呢?是不是。”   “你……”   邓小琪肝儿都快爆了。   林妙妙在后面扯她的衣袖:“小琪,你说不过他的。”   眼见林跃往左一拐,进了楼道,邓小琪气哼哼地道:“什么人呐,我倒要看看这次期末考试他怎么抄钱三一的试卷,你信么,崔老师一定会把他盯得死死的。”   “小琪,知道么,你现在他面前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何苦呢,连钱三一都说不过他……”   林妙妙的言外之意是博学多才的钱三一都不是对手,何况是她这个学渣。   邓小琪说道:“妙妙,你知道么,上次家长会后,我妈居然要我试着跟他做朋友,天哪,我真的无法理解妈妈是怎么想的。我发誓,我邓小琪就算跟狗做朋友,也不会跟他做朋友!”   林妙妙说道:“小琪,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妈一样,唉,总是想着跟他为敌,一提起‘林跃’这两个字就炸刺。”   邓小琪想起王胜男被打耳光的一幕,多少有点心惊肉跳:“还说呢,你不是跟你妈保证过对他视而不见嘛,现在被逼得破戒了吧,这种人就是贱,你不搭理他,他来招惹你。”   “行了,小琪,别说了,去上课吧。”   林妙妙是很生气林跃的所作所为,但是她觉得自己跟邓小琪不一样,自己对他怎么说呢……王胜男和邓小琪一样,对他有很深的偏见,然后就一路激化矛盾,走到今天这一步,而她属于被动接受的那一个。   “妙妙,你想好周末的时候怎么跟爸妈说物理成绩的事了吗?”   “物理老师的检讨我还不知道怎么写呢,我妈……算了,我去求我爸帮忙。”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教室走。   ……   半个多月后。   临近春节,街上的行人多了,商店里的客户多了,中小学的人少了,不过高中课业繁重,基本上到腊月二十几才会放假,而期末考试的好与坏,关系着他们会不会过一个舒服年。   不过高一的情况还不是那么紧,最起码……父母不会把假期时间都安排成补习班。   “小胖子。”   孙串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是梁云舒抱着装2B铅笔、橡皮和演算纸的文件袋走过来。   “考得怎么样?”   “梁云舒,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吧。”   这半年时间,大考小考几十次,孙串出一直在班级倒数七-十二名之间徘徊,而梁云舒呢,总分万年老二,不过差钱三一比较远就是了。   “就你这样,还考政法大学当律师,当厨师去吧。”   “梁云舒,你少瞧不起人。”   “……”   俩人说话的过程中,只见林跃背着那个破旧的牛仔书包朝校门外的闸机口走去。   “看到没有。”梁云舒说道:“你猜他能考多少分?”   孙串出摇摇头。   “还记得半个多月前物理周考时他说得什么吗?”   “记得,期末考试抄钱三一的。”   “可笑吧。”   “是挺可笑的。”   孙串出知道梁云舒为什么嘲笑林跃,期末考试的座次排序是用电脑随机生成的,而林跃在实验楼第8考场,钱三一在综合楼第3考场,两间教室中间隔着几十米,别说钱三一不会给他抄,就算乐意给他抄,他也没机会抄啊,所以就目前的情况看,林跃当初吹的牛逼几乎没可能实现。   梁云舒挺得意,因为这不仅是她和孙串出的共识,不远处江天昊也在跟张永辉谈论此事,并对林跃的背影指指点点。   而他们话题的主角已经走过闸机,来到校门外。   林妙妙早一步出来,肩头扛着铺盖卷,林大为正扬手去接。   江州湿气重,被子、衣服什么的如果不做好防潮,运气差一点,寒假的半个多月能发霉长毛。   王胜男正站在车头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和妹妹说话,旁边是抱着孩子的唐元明,应该是注意到他走过来,历史老师想打招呼,但是看看王顶男的侧脸,忍住了,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林跃知道,他疏远自己是不愿意刺激她,惹急眼,王顶男这种人可不会顾忌工作单位不工作单位的,该骂骂该闹闹,那是一点不含糊。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唐家老两口和王家老两口达成了一个挺操蛋的协议,还给自己远在非洲的父母打了电话。 ###第二千二百二十六章 真假第一名   是,王家确实有遗传病,可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或许会犯病,也或许一辈子没事儿,而医生给出的意见是诱因乃关键,如果王顶男一直保持轻松愉悦,那么精神分裂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但如果受到严重刺激,便极可能一夜疯魔,就像当初王顶男的姑姑那样。   事情已经这样,没结婚前知道王家有遗传病史,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娇娇都这么大了,总不至于把人塞回肚子吧?   别看林跃刚进门的时候王顶男咋咋呼呼,主动闹离婚,但是唐元明后面真的考虑离婚财产分割的事了,她又反悔了,还威胁他只要敢跟她离婚,就抱着唐娇娇去跳江,让唐家人后悔一辈子。   且不提这是色厉内荏的威胁,实际不敢,也舍不得抱着孩子自杀,还是她真能走极端,就算最后离了,娇娇长大了会怎么想?会不会恨当父亲的在事情没有成真的情况下就因为外人一句话便和妻子分手?   唐家老两口在多番考虑后,不同意唐元明跟王顶男闹离婚,当舅舅的还给远在非洲的外甥打电话专门说这件事,意思是为了孙女的人生,唐元明只能尽量少跟林跃接触,以免刺激到王顶男。   也就是说,王家有遗传病史的事情曝光后,不但没有破坏唐元明和王顶男的婚姻,后者反而因祸得福,获得了来自唐家二老的支持,搞得唐元明有苦难言,心酸无力,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   对于林跃而言,有这样的发展也算正常,国内的老人嘛,都是隔辈儿亲,儿子儿媳闹矛盾,劝架的第一句话从来都是为了孩子,由此可见孙子孙女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为了家庭的完整,只能让唐元明多牺牲一点咯。   所以还是那句话,娶妻娶贤,方能家和万事兴。   事后林强给林跃打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告诉他以后离唐元明远一点,还计划让他妈的回国照顾他。林跃当然不会同意,自己一个人多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要多个老娘指手画脚,那就没意思了。   总之在他威胁一番后,林强熄了让老婆回国的打算,不过作为交换,他必须去非洲过春节,是一家过个团圆年,也为了给他上一上思政课,这半年来他干了多少好事,哪怕隔着半个地球,夫妻二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唐元明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没有跟林跃打招呼,他也懒得去那边看王胜男姊妹的臭脸,没想到唐娇娇眼尖啊,挣脱林妙妙的怀抱就往他的位置跑,还一口一个“表哥”地叫。   “娇娇!”   王顶男反应很快,紧走两步把她拉住:“唐娇娇,来时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不听话咱们就回家。”   唐娇娇不走了,一脸委屈地看着能让所有的猫猫听话,还能呼唤小鸟落在她肩头的大表哥,在过来这里的路上,妈妈跟她说好的,听话就叫她和妙妙表姐玩,不听话就送她去幼儿园……她不想去幼儿园。   “哼!”王顶男用胜利者的眼神看着林跃。   他不由哑然失笑。   当然,他也知道,王顶男有此表现不是因为唐娇娇服软,是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唐元明和他的计划。   虽说在父母面前做出保证,以后少管他的事,可唐元明终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他做事是极端了点,但多数时候都有正确的理由和立场,作为表叔真要一点不管父母不在国内的表侄,肯定会良心不安,所以大前天就说好了,考完试开车送他去机场。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王顶男知道了唐元明的打算,跟着王顶男过来校门口堵他们,那唐元明为了不在同事面前丢人,不被父母打电话问罪,只能爽约不送了。   “妙妙,看什么看,上车。”   王胜男发现女儿一直在看那个放假都没人接,看起来相当孤独的可怜虫,猛地把后备箱一关,嘭,唬得距离她一步之遥的林大为打了个哆嗦。   “哦。”   林妙妙只能老老实实打开车门坐进后排车厢,趁着母老虎未上车的空隙继续往远处张望。   便在这时,一辆保时捷718由远处驶近,在护栏口调头,慢行至林跃跟前停住,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车子尾灯一暗,四轮驱动,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唐元明错愕,不知道这啥情况,他就十五分钟前给表侄发了一条信息,说有突发状况没法送他去机场了,让他自己打个出租车过去,可是现在……这保时捷哪儿来的?   王顶男过来有两个目的,最主要的是带唐娇娇找林妙妙玩,顺便两家一起吃顿晚饭,其次就是破坏唐元明送表侄去机场这件事,却没想到这小子待遇还挺高,座驾从大众朗逸直接蹦到了保时捷。   王胜男和林大为同样对着保时捷的车屁股发呆,没有注意到名爵小轿车里的林妙妙的脸。   那辆保时捷……别人或许没印象,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从车型到颜色,再到车尾牌照,那不是邓小琪的妈妈的车吗?她还记得考完试看到邓小琪,被告知邓心华不来接人了,于是邓小琪只能郁郁寡欢地搭公交车回家,可是现在……邓心华把女儿抛在一边,反而去送林跃坐飞机是什么鬼?   她左思右想也搞不清楚这里面有何名堂,直到王胜男敲敲车窗,问了她一句看什么呢,这才端正坐姿,不去想林跃和邓心华的问题。   ……   年很快过去。   对于林妙妙来讲,这个寒假过得并不快乐,因为王胜男已经把她设定成了拖班级后腿的人,所以在江天昊、邓小琪忙着和同学聚会,跟亲戚聚餐的时候,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听补习班老师讲课,还要应付一堆老师没有布置的家庭作业。   好不容易捱过这半个多月,总算是开学了,又面临一个难关要过——期末考试成绩!   “小琪,真的,我没骗你,放寒假那天,对,就是你走后不久,你妈把林跃接走了,这是我亲眼所见。”林妙妙拍了拍一个寒假没穿的藏蓝色有白边的校服,这是她最喜欢的款式,认为比起夏天的水手服,秋冬款校服庄重多了,而胸口的小领结又增添一抹活泼和情趣,超级耐看。   邓小琪自然是不相信的:“不可能,绝不可能,妙妙,你一定是看错了。”   “怎么会呢。”林妙妙信誓旦旦地道:“你妈妈是不是开着一辆保时捷718?当初她送你上学的时候,我爸还说呢,一看你们家就有钱,能开得起百万跑车,哦,对,还有车牌,江A7D233,是不是这个牌照?”   没错,都对得上号。   邓小琪一脸茫然,不过她还是很难相信,邓心华放她的鸽子,让亲女儿挤公交回家,却去送一个跟邓家没有任何关系的男生去机场,这可能吗?根本没道理,完全讲不通!   不行,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邓心华有没有这回事。   她忽然想起上学期开完家长会,妈妈在家里跟她说得话——为什么不试着跟林跃做朋友呢。   难不成她妈早就认识姓林的?   “小琪,小琪。”   林妙妙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邓小琪受激惊醒:“哦,没,没想什么。”   林妙妙指指教室后门,只见孙串出、田旭、文浩等人把黑板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到了半年一度的大考放榜时间。   邓小琪往前迈了半步,发现林妙妙站在身后没有动。   “你怎么了?”   “我……我紧张。”   她确实很紧张,这一点从她急促的呼吸,畏缩的眼神,僵硬的身子,都可以得到证明。   “哎呀,有什么好紧张的。”   邓小琪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林妙妙小声嘟哝着。   “你当然不紧张,你眼睛里只有钱三一,他哪次不是年级第一,哪像我……”   “钱三一还是第一,好棒。”   果然,跟她吐槽的一模一样,邓小琪的眼睛里只有钱三一,至于自己考了多少分,WHO CARE!   林妙妙不一样,想想王胜男那张更年期综合征的脸,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她找啊找,找啊找,终于在成绩单倒数第八格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   她激动地欢呼起来,抱着邓小琪的脖子就啃。   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而且倒数第八格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突破了三十几名这一档,已经迈进二十的关口。   更让人庆幸的事,终于不用跟林跃并列……   咦,不对。   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林跃呢?   林妙妙一把推开邓小琪,仔细观察成绩单。   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回扫了三次。   没有!   居然连林跃的名字都没有。   这咋回事?   “小琪,你看……这上面……怎么没有林跃啊?”   邓小琪闻言认真打量,果然,成绩单上没有林跃的名字。   “咦,还真是。”   班花小姐想了想:“你说……他会不会交了白卷啊?”   林妙妙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确定。   田旭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梁云舒收回望向钱三一的目光——状元郎考完试从来不看成绩单,别人都围着黑板叽叽喳喳,他淡定地坐在座位上喝茶。   当然,还有一个人……不过是反面教材。   一个是对自己的成绩有自信,所以淡定,一个是有自知之明,不想自取其辱。   梁云舒扯了扯舍友的衣服,指着靠窗的位置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当事人。”   林妙妙这才注意到林跃早就在教室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觉得王胜男被打脸的事过去好几个月了,气消了不少,再有期末考试进步大大的功劳,说几句话应该没关系吧,便喊着“闪开闪开”,推开人群走到林跃身边。   “成绩单上怎么没你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   当事人头也不抬地道。   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你……不会是交了白卷吧?”   邓小琪和田旭在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林跃和崔老师打赌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结果期末考试他和钱三一一个在综合楼一个在实验楼,抄不到怎么办?破罐子破摔很正常,反正认真做题也是班级倒数第一,还不如省省心,交白卷呢。   当然,这件事的代价就是让自己变成一个大大的JOKE——牛逼虽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吹的,吹多了,嘴巴会肿的。   “……”林跃没有回答上面的问题。   “哎呀,你别雕了。”林妙妙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走,本意是逼他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拿眼一瞧,发现这个完成度达九成的木雕有点怪:“这是什么?”   “人啊。”   林妙妙仔细一瞧,确实是个人,不过这穿着打扮和五官特征……   “非洲人。”   听到进一步的解释,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么细的胳膊和腿,肚子可不小。”   田旭很好奇,走过去一看,发现木雕小人的四肢和躯干完全不成比例,而且可以明显看到胸口的肋骨,还有面部,燕窝极深,即便只是木头做的雕塑,眼睛的开合程度,眼珠的位置,还有嘴型,都给人一种无神,不,应该说是绝望的感觉。   “肚子大是因为长时间吃泥饼导致的,那东西缺乏营养,有害肠胃,经常食用和慢性自杀没有分别。”   林妙妙明白了,她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瞄到过这类报道,想想林跃寒假去了非洲,恐怕没少见证那边的落后,要说动心思雕这个,可以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林跃把木雕夺回去。   “这是我答应给卡莫的生日礼物,希望暑假的时候他还活着……”   这话说得,对于林跃有没有交白卷的问题,林妙妙问不下去了,再回头看看钱三一,总觉得当下一幕很别扭。   “林跃!”   这时候一个声音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因为很熟悉,它来自班主任赵荣宝。   “你过来一下。”   任谁都听得出赵老师语气不善,似乎……这个家伙又闯祸了,而且不是那种迟到早退的小祸。   林跃没有抗拒,把雕得差不多的木雕放进抽屉,一推椅子,站起来跟在赵荣宝身后走了。   后面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孙串出问田旭会不会跟林跃交白卷有关?   林妙妙认为只是交白卷的话……赵荣宝不至于这样。   “小琪,你想不想知道他干了什么?”   “妙妙,你……”   邓小琪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闺蜜的打算,待要阻止已经晚了,林妙妙像一阵风般冲出教室,而她左思右想,摇摆不定,最终跺跺脚,也追了出去。   邓小琪经过楼道口的时候差点撞上江天昊,他问她去干什么,她没有说,就指指办公室的方向继续往前。   江天昊也是个好事的主儿,带着好奇一溜小跑跟上去。   当林妙妙偷偷摸摸来到办公室前,伏在中间的窗户下面往里偷听时,赵荣宝已经开始拍桌子。   啪啪啪啪……   “行啊你,行啊你,林跃,我是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能耐,我再问你一遍,这数学试卷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跟钱三一的数学试卷都是148分,差2分满分,错的还都是三角函数的填空题,连答案也是一模一样。”   啥?   林跃的数学……考了148分?以前在四五十这条贫困线上挣扎的人,这次差2分满分?   林妙妙以为自己听错了,伸出小指抠抠耳朵。   “这有什么,世界上还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呢,何况是一场考试,赵老师,你想说什么?怀疑我抄袭吗?”林跃理直气壮地道。   “林跃!你还有脸不爽别人怀疑你抄袭,你自己看看,这不是抄袭是什么?”里面传来摔试卷和语文老师李彬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作文写的一模一样的语文试卷。” ###第二千二百二十七章 挑了黑木崖   “什么?他连作文都是抄的?”   林妙妙耳朵后面传来邓小琪的声音,她可能是认为音量有点高,赶紧转过头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偏头又见江天昊跟了过来,微微一愣,忙示意他趴下,别被老师看见。   “怎么回事?你们偷听什么了?”   江天昊没有看到教室里的一幕,也没听全赵荣宝和林跃的对话,自然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偷听办公室的动静……这要被老师看见,肯定会挨训。   邓小琪一脸不爽地道:“林跃,他又抄袭钱三一的试卷了。”   “啊?”江天昊仔细想了想,发现不对啊:“小琪,你是不是听岔了?林跃在实验楼8考场,和我一个考场,钱三一在综合楼第3考场,他怎么可能抄到钱三一的试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老师刚刚说了,他的数学和钱三一的数学考了一样的分数,而且错题的答案也一模一样。”林妙妙推推眼镜:“这你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   这是一个好问题。   江天昊张张嘴,没法解释这个超出他认知的现象,而林跃与语文老师的对话,更把这份疑惑推到了极致。   “所以,就因为我跟他的试卷一样,你们就认定这是抄袭对吗?”   “废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问话的是个女声,听起来应该是英语老师,也就是说……他连英语也抄了?   林妙妙和邓小琪面面相觑。   “这叫雷同卷,如果是高考的话,你已经被取消成绩,严重的话明年都会被禁考的。”   “蔡老师,你少说了最重要的一点,监考老师和区域负责人也会挨处分。”   “林跃!你到底想干什么?”赵荣宝在质问。   办公室内,林跃冷笑道:“我想干什么?赵荣宝,就因为我跟钱三一的试卷雷同,你们就取消了我的成绩,却放任他在成绩单第一位,真公平啊,真是好老师啊。”   李彬说道:“钱三一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你是不是抄的,心里没有数吗?”   英语老师蔡莹也很生气:“抄就抄吧,你还抄全套,九门课考试成绩都一样,你还有脸嫌老师们怀疑你?把你成绩作废?”   啥?   九门课,抄了个全套?   这也太……这哪里是考试,这是在向老师,或者说学校宣战啊。   林妙妙觉得之前物理周考考……哦不,抄了个全班第三,已经很过分了……虽然情有可原,对于一个物理白痴来讲,她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道题是她这个LEVEL能做出来,哪一道题是她这个LEVEL做不出来的,结果比起林跃,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差远了。   林跃又说话了。   “蔡老师,李老师,你们不知道吗?钱三一在综合楼第3考场,我在实验楼第8考场,既然你们这么肯定我抄袭他,那请你们给我分析一下,这么远的距离怎么抄?”   蔡莹、李彬、赵荣宝三人愣住了,他们还真不知道俩人隔了那么远,化学老师田珊珊、物理老师崔信明、地理老师冯钊等人虽然知道,但是隐瞒了,因为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林跃抄钱三一试卷这件事百分百为真。   林跃淡淡地道:“所以你们是连调查都没调查,想都没想,就定义我抄了钱三一的是吗?那好,等两年后高考,我如法炮制,抄个全的。”   此言一出,包括办公室里的老师和窗外偷听的三个人全部傻眼。   狠啊。   太狠了,也太有才了。   这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什么成绩?钱三一什么成绩?别看校内考试出现雷同卷,大家一致认为他抄袭钱三一,直接在成绩单上把名字给抹去,到了高考时刻,出现这样的雷同卷,俩人都会被取消成绩。   精英中学花大代价把钱三一请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耀眼的高考明星来取得荣誉吗?林跃真要这么做了,那校长和老师们三年来的所有努力不就白费了?   “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搞对立啊。”   冯钊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而十班班主任魏丽娜嘴角上挑,心想赵荣宝啊赵荣宝,现在让你也尝尝这小子的难缠劲儿,老娘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赔了他五万块,不如……学校将搭在状元郎身上的五十万也赔进去,好叫她心理平衡平衡。   就在老师们面对他的威胁束手无策之际,林跃非常突然地推开房门,对着趴在窗户下面偷听的三个人道:“来,你们三个听了那么久的戏,进来帮我做下见证人。”   林妙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在办公室外偷听被抓了个现行,只能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和邓小琪对望一眼,默默地走进办公室。   林跃转身来到物理老师崔信明的工位前,踢了踢椅子腿:“行了,别装死了,去年物理周考后怎么说得,我要是不能抄全套,林字倒过来写,我要是抄到全套,你又抓不到我,即日起你喊我老师,这件事他们三个和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现在赵荣宝一口咬定我抄了钱三一的试卷,那你在实验楼盯了我三天也没见一点动静,现在问题来了,要么,你搞定他们,把成绩亮出去,要么,从今往后你喊我林老师,你选哪一个?”   “这……”   崔信明面有赧色,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比学生早到校,得知林跃的成绩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难办了,果然,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一点没给他留面子。   而其他班的老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老师和学生打赌,还打输了……   “林跃,要不……算了吧。”林妙妙捅捅他的后腰,小声说道,虽然她对林跃隔了那么远都能抄到钱三一的试卷相当震惊,很不理解,但是让老师反过头来喊自己老师的操作,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为什么算了,从成绩单拿下我的成绩不说,我在教室雕小人雕得好好的,弄到办公室里给我一通训,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我?”林跃又踹了崔信明的椅子腿一脚:“我把话撂这儿,要么,你搞定赵荣宝,给我把名加到成绩单上,要么从今天起喊我林老师,要么,你们不是破解不了我的抄袭术嘛,两年后的高考,我就给谢维州的状元计来个釜底抽薪,让精英中学变成全区的笑料。”   他拍拍物理老师的肩膀:“你看着办。”   说完径直离开办公室。   现场气氛,尴尬,凝重,沉闷……很难形容。   江天昊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堵了,嘿嘿笑了两声,道声:“赵老师,我们回去上课了。”赶紧拉着林妙妙和邓小琪离开是非之地。   赵荣宝后悔了,早知道里面有这些道道,他一定更加慎重地处理,不会一看林跃抄钱三一的试卷抄了个全套就压抑不住怒火叫来办公室群起而攻之,搞得现在下不了台。   “崔老师,你……你为什么跟他打那样的赌。”   “……”   李彬一看崔信明脸色很难看,赶紧帮忙说好话:“话赶话呗,问题是谁能想到隔那么远他也能抄到钱三一的试卷,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对于话赶话这件事,他是有发言权的,就上学期江天昊写的那作文,床前明月光,低头吃便当,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出嫁了,使我不得开心颜,他找江天昊谈话,想让这四肢发达的主儿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别整那些没用的,结果怎么样?人家又即兴赋诗一首,当然,都是从网上抄的歪诗,搞得他勃然大怒,直接不给实验班授课了。   蔡莹说道:“是啊,你们说……他是怎么在崔老师眼皮子底下抄到钱三一的试卷的呢?”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不过事情很快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   “崔老师,这是你自己惹出的乱子,你自行解决。”   “校长,你说吧,我该怎么解决。”   崔信明很委屈,做了那么多年老师,受学生的气也有几次,但是没有一次像眼下一样憋屈。   “怎么?当初敢打赌,事到临头就敢做不敢当了?”   很明显,谢维州是想让他信守承诺,管林跃叫老师。   “校长,你不觉得,这……这有点强人所难吗?”   “那去把他的成绩公布出去?学生们问,呀,他们两个怎么总分一样,单科分数也一样?这么明显的抄袭,学校都不管吗?你喊他老师,只有你丢脸,把他的成绩公布出去,整个学校都会因为这件事蒙羞。”   崔信明低头打量脚下,踢了踢办公桌的挡板,小声说道:“叫不出口。”   “叫不出口?”谢维州说道:“那就是打算赖账呗,行啊,奖给钱三一的五十万你给学校补上,那这个老师你爱认不认,我就不管了。”   50万……   去年精英中学为了招到钱三一,校长不仅亲自登门求人,还拿出五十万作为奖金给钱三一,这事儿不说精英中学,全区的人都知道。   崔信明哭丧着脸,别提多郁闷了,你说当初为什么要犯贱招惹姓林的,现在踩坑了吧。   是,《孤勇者》的热度退了,那个家伙没有了护身符,可TMD又捏住了钱三一的卵,而校长可是把钱三一当亲儿子的,所以捏住钱三一的卵就等于捏住校长的卵,捏住校长的卵就等于捏住他们这些老师的卵。   ……   “上课”   “老师好。”   标准的开场白后,学生落座,两手交叠放在书桌上,准备听崔信明讲解期末考试试卷上的题目,这已经是常规流程了。   但出乎梁云舒、韦昕迪、孙串出等人意料的是,物理老师走下讲台,朝着林跃走去。   有人认为林跃要倒霉了。   也是,班长喊起立,他从来装听不见,这也是为什么梁云舒一直不待见他的原因,要知道就连钱三一都不敢这样的。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来崔信明的大声呵斥,众目睽睽下,物理老师一鞠躬“林老师好。”   哗……   全班同学皆错愕。   江天昊、林妙妙、邓小琪三人也不例外,虽然他们知道,赵荣宝把林跃叫去办公室训斥,结果被这小子反杀,但是崔老师也败得太快了吧,这就服软了?面子都不要了?竟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喊他老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去年的赌局吗?”   “啊?林跃真抄到钱三一的试卷了?”   “那成绩单上……被取消成绩?我说怎么没他的名字呢。”   “崔老师真猛士也,说喊他老师就喊他老师。”   “……”   他们当然无法理解,去年校长都在广播站做检讨了,十班班主任魏丽娜还因为弄坏林跃的木雕赔了五万块钱,有他们这些前辈在,认一个不在一间教室,隔了几十米都能抄到目标对象试卷的人做老师,咬咬牙也是可以接受的。   林跃没有表现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样子,非常平淡地挥了挥手:“上你的课。”   崔信明觉得很委屈,很没面子,可是在他看来,就崔信明这种条件来当他的学生,偷着乐去吧。   “那林老师什么时候给我讲一下抄试卷的技巧?”   通过这句话可以看出,崔信明嘴上喊老师,心里还是很不服气,总要在对话上找补几句。   “看吧……”   林跃转头去看天边的流云。   崔信明恨得牙痒痒。   ……   课后。   钱三一端着水杯皱着眉头,几次要喝又几次放下。   邓小琪把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被林跃抄到答案。   “我知道了,会不会是保管试卷的老师里……有内鬼?”   “没必要吧。”林妙妙多少还是有一点逻辑思维的:“为了崔老师叫林跃一句老师干这种事,风险太大,收益太低,嫌工作干得不舒服想换工作了是吗?”   钱三一摸了摸鼻子。   右手不断地转动左手手腕上的机械表,心说难不成问题出在这个上?   可这是现实,不是007那种特工片。   ……   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很好奇林跃是怎么抄到钱三一的试卷的,遗憾的是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不过崔老师的前车之鉴告诉他们,《孤勇者》的热度退了,可这小子又捏住了状元郎的卵,激怒他的后果是校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所以即使去年耐着性子想等《孤勇者》热度过去再找他麻烦的人又蔫了。   一晃三个多月。   上学期期末考试被取消了成绩,下学期期中考试,林跃同学终于发挥正常了,以平均48分的水准,稳坐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   老师们也不去管他,用林妙妙的话讲,这基本就是放养,邓小琪说不,这叫放弃,江天昊讽刺道,如果能用抄的方式考上名牌大学,也算个人本事。   时间来到五月中旬。   谢维州敲响了高二年级办公室的门。   正在工位上备课的唐元明抬起头,见领导来到,赶紧把笔放下:“校长。”   谢维州打量一眼房间,发现就他一个人:“怎么就你一个?”   “哦,曲老师有事请假,孙老师去宿舍看一个生病的孩子,剩下的去上课了,就我一个比较闲。”   谢维州走到他的身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找你说点事。”   “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的,马上就要分科考试了,下半年高一的学生该分文理班了,我想让你去带文科班,你觉得怎么样?”   听完这句话,唐元明脑子里一瞬间转过许多想法,去年因为林跃的事,谢维州对他意见很大,时至今日要他去带文科班?什么意思?   “校长,你的真实目的是让我去带林跃所在的班级吧?”   “没错。”谢维州没有否认:“高二对学生的重要性你比我更清楚,你是他表叔,如果由你做他的班主任,我想他应该会收敛一点,少给学校出难题。”   以前的谢维州,想的都是怎么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如今在这个基础上要多加一点,那就是怎么稳住林跃那个刺儿头,少给他惹事。   “这……校长,恐怕不行。”唐元明摇摇头,拒绝了谢维州的提议,因为做林跃的班主任什么的,要是给王顶男知道了,肯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搅得整个唐家不得安生。   “唐老师……你……”   谢维州正准备拿出校长的权威施加压力,没想到门口闪出一道身影。   咚咚咚……   俩人抬头一瞧,好嘛,这家伙跟能掐会算一样,才说到他,他就来了。 ###第二千二百二十八章 文理兼修   “林跃?”   唐元明很意外,因为他还是第一回来自己的办公室。   “找我有事?”   林跃说道:“算是吧。”   唐元明看看谢维州:“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跟校长还有几句话要讲。”   “不用那么麻烦。”林跃直接走进教室,拉过一张椅子在正对二人的地方坐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校长找你是想让你带新高二,最好是我的班级,对吗?”   这家伙!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一样。   谢维州的眼角向后扯了扯,忍不住摸了摸退到头顶的发际线,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皮痒。   唐元明说道:“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唔,这样说也没错。”林跃斜了斜身,将手臂搭在办公桌的围挡上,继续说道:“你不接这活儿是怕王顶男知道你做了我的班主任跟你闹吧?”   唐元明的脸色很不自然,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谢维州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因为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不仅在学校里是个刺儿头,在亲属圈儿也是个让人牙酸的角儿,就看他跟唐元明的对话,十成十把表婶得罪得不轻,不然唐元明也不会这么怂。   林跃说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怎么解决?”   “拉林妙妙做挡箭牌啊,王胜男不是一直让你照顾她的女儿吗?你去高二当文科班班主任,正好把她置于你的监控下。”   唐元明觉得有道理,把王胜男拉出来挡枪,王顶男总没话说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会跟她分到一个班?”   林跃说道:“我需要分班吗?不需要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连谢维州都被他搞糊涂了。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干巴老头儿,直到把校长先生看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语带嘲讽道:“你让他去高二做文科班班主任,一个目的是让他约束我,而另一个原因,是在他答应后让他做我父母的工作,撺掇我学文吧,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我在高考的时候玩儿个大的,对不对?”   “这……”   谢维州十分头疼,没想到这小子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你要走美术生的路子,肯定要学文嘛。”   “谁告诉你我要考美院的?”   此言一出,谢维州和唐元明一脸蒙圈,全校师生都知道他木雕雕得很棒,要走美术生的路子好么,为此学校的美术老师都做好准备要接这个天赋很高,但是品行很让人头疼的奇葩了,为此谢维州还找美术老师谈了话。   事到如今这小子说不考美院?   林跃说道:“怎么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从头到尾有说要考美院吗?都是你们自己在那儿一厢情愿好不好?”   还别说,真就是这么回事。   自从他做的木雕被业界大佬鉴定为精品,魏丽娜赔了不少钱后,大家就一致认为这小子未来是要考美院的,传来传去,他就像钱三一那个预备状元一样,成了恃才傲物的准美院生。   “你不考美院,那你考什么?”   “考体院,不行吗?”   考体院?   谢维州头都快炸了,心想这小子在逗他吧,一个体育课从来不运动的主儿要考体院?明明能走艺术生的路子,却要舍近求远?消遣他呢?   唐元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闹,老唐家和老林家都没体育细胞,你还是老老实实考美院吧。”   林跃说道:“那……进你带的班可以,不考体院考美院也行,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谢维州一听,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我要做广播站副站长。”   “什么!”   唐元明差点没被他气得站起来:“胡闹!”   做广播站副站长?他还嫌自己惹得事不够多吗?当初跑办公室里要调班,被拒绝后到广播站闹了一次,后面让他做检讨,在升旗仪式上又闹了一次,再后来,化学老师田珊珊把他赶出教室,他又挑了一圈毛病,抢了刘杨的话筒,给田珊珊搞得很难受,现在要做副站长?把话筒给他?!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谢维州赶紧摆手:“没有副站长,我们学校广播站没有副站长。”   林跃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副站长你可以设一个啊。”   “行了,你就别没事找事了,一天天瞎胡闹,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你爸怎么说你的吗?他可是给我打来电话,要我看好你,有问题给他打电话的。”唐元明语带威胁。   “好了,唐老师,该说的我都说了,先走了。”谢维州更干脆,直接起身准备走人。   “所以,不答应是么?”林跃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咯。”   他很干脆,丢下这句话离开高二年级办公室。   谢维州拍着桌子气呼呼地道:“看把他狂的。”   “校长,你消消气,消消气。”唐元明赶紧起身扶住干巴老头儿,生怕他气晕过去什么的。   “你的好亲戚!”谢维州气愤难消,冲已经看不到人的走廊说道:“高考分AB卷,你先拿到和钱三一一样的试卷再说吧,威胁我……你当是去年了。”   去年林跃火,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在处理有关他的事情上,学校方面投鼠忌器,今年他不火了,那待遇肯定就不一样了,而且捏爆钱三一卵这事儿吧,他只有50%的概率。   “惹恼我……我把他开了。”   “校长,校长,来,先坐下,坐下喝口水。”   唐元明见谢维州都气哆嗦了,赶紧拉过后方椅子招呼谢维州坐。   ……   林跃压根儿没把老头子的威胁当一回事,离开高二办公室,径直往高一一班所在楼层走。   叮铃铃……   还没到教室,便听到下课铃响,前方教室走出一名女教师,跟他对望一眼后错身而过。   “齐老师,最近没看到殷副校长呢,你有他的消息吗?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穿着有荷叶边的韩版衬衣的女教师打了个寒战,面带惊慌望向他的背影。   “可能是我多虑了,或许就是个家庭纠纷呢。”   声音入耳,林跃的背影被教室里走出的学生挡住。   齐欢欢用微微抖动的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那小子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知道了她跟殷铁生的事?   三分钟后,林跃走进实验班教室,发现一群人围着文浩的桌子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你行不行啊?快点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哎,我来,我来,我先写,我快憋不住了。”   “林妙妙,你填错了,那是邓小琪的格子,你的在上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商量好的一起学文,哈哈,你们实验班的女神就要被我拐跑咯。”   “瞧你那德行,下一个。”   “……”   人群动了动,林妙妙从两名男生的夹缝里挣脱出来,抬眼一看,发现林跃由后面经过,她也不尿急了,一脸兴奋问道:“哎,林跃,申请表下来了,你想好学文还是学理了吗?”   对于林妙妙这样的理科渣来说,分科就相当于救命啊,她能不开心嘛。   后面先轮不到的学生听到他们的对话转头看去。   “我?”林跃很随意的挥挥手:“你帮我填了吧,我文理兼修。”   “什么?”   林妙妙觉得自己听错了?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感受。   林跃只得重复一遍:“文理兼修。”   文理兼修?   这下大家都听清楚了,只不过表情怎么说呢,憋……憋着笑,憋得很难受。   “切,就你?还文理兼修,真是水平不够,高调来凑?”江天昊实在忍不住了,出言嘲讽道。   这一声“切”仿佛泄洪指令般,其他人……包括钱三一在内,都笑了起来,不同的是有人大笑,有人微笑,还有人苦笑。   这家伙一向语出惊人,深知吹牛不用上税的真理。   钱三一拿出蓝白格子手绢,沾了沾沥在桌面的茶水,冷言冷语道:“耗子,你知道什么,他还真有文理兼修的水平,因为……他可以抄啊。”   “哈哈哈,对,对,他可以抄。”江天昊笑得肚子疼,钱三一的话算是帮他找到了林跃有勇气说这种话的原因,一个大抄子,选文选理有区别吗?就算不抄状元郎的,也能抄其他尖子生的嘛。   林妙妙的心思跟他们很不一样,说实话,担心多过耻笑。   “文理兼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林跃说道:“偏科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分文理科是有好处的,但是以我的成绩,你觉得我该选文还是选理?”   这话把她问住了。   以林跃的成绩,抛开上学期期末考试抄了个全套的情况不谈,正常情况下,语数外史地政理化生九门课程,从来都是50分上下晃荡,各课成绩分差不超过十分,要说不偏科,全班除去钱三一,就他了,从这一点看,选文还是选理,的确是个问题。   “以后的高考模式将是三门主科加六门副科选三,我说文理兼修有问题吗?搞不好进了大学,还能修个双学位什么的。”   这一本正经的浑话给梁云舒听得直翻白眼,就他的文化课水平,还双学位?能把美术学好就不错了。   然而林妙妙似乎把他的话当真了。   “申请表要么写文,要么写理,没有文理兼修。”   林跃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书包里未完成的木雕:“没有?那就从我开始好了。”   林妙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文浩的座位旁,拿起圆珠笔在申请表“林跃”一栏后面的格子里写上“文理兼修”四个字。   “林妙妙,你还真写啊?”   梁云舒觉得这俩人疯了,一个敢说,一个敢写,江州好亲戚啊。   孙串出和田旭等人觉得有好戏看了,文理兼修什么的,故意给老师出难题呢,赵荣宝得找他谈话吧?   ……   五天后,下午时分,精英中学校长办公室。   太阳越来越近,天越来越热,不过这都没什么,空调可以有效缓解上述问题,然而身体如果上火,尤其是邪火,那空调就没用了,就比如现在。   “校长,你看,这怎么办?”   赵荣宝搓着手站在办公桌前,一脸为难。   办公桌的桌面上放着一张分科申请表,中间写着林跃名字的格子和后面“文理兼修”四个字被用红笔圈了起来。   “这个林跃,你说说……文理兼修,他也好意思文理兼修?他以为自己是钱三一呢?好,就算是,他也是个冒牌货。”   赵荣宝越说越生气:“我觉得他就是在找茬。”   谢维州说道:“你找他谈话了?”   赵荣宝摇摇头:“没有。”   谢维州、田珊珊、崔信明、李道奎、魏丽娜,有这些榜样在,他可不敢去摸老虎屁股,所以一拿到这张表格,他就来找校长丢烫手山芋了。   “不理他,等分班考试结束再说。”   谢维州认为林跃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没有答应他做广播站副站长的事就用这点微末伎俩反击,说实话,真的太小儿科了,文理兼修,文理兼修,分班考结束后文科班有文科班的课程安排,理科班有理科班的课程安排,他能分身到两个教室听课吗?蠢!蠢到家了!   “好的。”赵荣宝松了一口气,有谢维州的指示,那出问题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还有事吗?”   “没事了。”   赵荣宝拿起分科申请表,准备离开,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谢维州没有回避他,拿起来放到耳边:“老于啊,什么事?”   “……”   “什么?记者?”   “……”   “好,你让他们在门口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从这句话里可以听出,校长很不开心,赵荣宝赶紧脚底抹油,不过他的步伐远没有校长的嘴巴快。   “赵老师,你先别走,跟我去校门口一趟。”   “校长?”赵荣宝面露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要拉他的壮丁。   “门口来了两名记者,说要采访林跃。”   “为什么?去年的事……热度不是早退了吗?据我所知,他最近很老实。”   赵荣宝想不明白,怎么时隔半年多又有记者过来了呢。   “老于说话颠三倒四的,去见见记者就知道了。”   “校长……我……”   赵荣宝面露为难,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魏丽娜就是被记者拍下打碎木雕的画面,最后赔了5万块钱。   谢维州有些不爽,抬头纹挤在一处:“你什么你,你是他的班主任,这事儿你不出面谁出面。”   “那……行吧。”   ……   五分钟后,俩人来到学校南门。   “老于,你刚才在电话里没有说清,他们要采访林跃?为什么?”   门卫老于赶紧对拦住的记者说道:“这是我们精英中学的校长,谢维州。”   “哦,是这样的,三日前,贵校学生林跃委托律师提起诉讼,状告曾小小、提莫提莫、斗鱼二丫等知名网红利用他作词的《孤勇者》谋利,这件事已经引起许多网友和媒体人的注意,谢校长,你们……不知道吗?”大热天还穿着西装,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江州晚报旗下男记者张泉说道。   果然,那首《孤勇者》跟林跃有关,但问题是这歌火了大半年,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会唱了,他不站出来说是自己的作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事,他想干什么?   “校长,校长……”   赵荣宝轻声呼唤,打断谢维州的思考。   “啊?怎么?”   “张记者问我们能不能把林跃叫出来见一面。”   谢维州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呢,张记者,等下课后你再来吧。”   他都没让人去休息室等一会儿,因为总觉得里面有坑,保险起见还是把采访搅合了好。   想法不错,可是话音刚落,广播站突然奏响下课铃声。   赵荣宝回望校内:“这……这不对啊!” ###第二千二百二十九章 给干废了   这个时间点……   赵荣宝抬起手腕看看表盘,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呢,怎么广播站这会儿打铃?   校长也很意外,感觉这下课铃打的不是时候。   两名记者挺高兴,张泉指指校园:“校长,这是不是下课铃?”   “啊,是,是。”   谢维州能怎么说?总不能指鼠为……哦不,指鹿为马:“你们跟我来吧,赵老师,你去找林跃,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校长……”   赵荣宝一脸为难,他可不想牵扯进这件事,万一捅出什么娄子被记者曝光了,职业生涯怎么办,他又不像校长一样,再有两三年就退休了,可以啥也不在乎。   “快去。”谢维州给他递了个威胁的眼神:“顺便看看广播站那边怎么回事?”   赵荣宝只能耐着性子答应一声,朝着高一一班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从高二到高一,走廊上站了长长一串学生,无不对着广播站的方向指指点点,不明白播音员发什么疯,怎么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就打铃。   是系统坏了?还是人为失误?   “聚在这里干什么?回去上课,上课!”   高一一班的人自然也不例外,赵荣宝指挥不动其他班级的学生在走廊闲逛,对自己班的学生,还是很有权威的。   “赵老师,这刘站长是不是觉得我们太辛苦了,今天提早通知大家开饭啊?”   “江天昊,就你话多,进去上课。”   “这也怪我们?”孙串出压低声音抗议道。   “说什么呢?工作失误看不出来吗?”赵荣宝指着手腕上的表盘说道:“都看看,现在才几点,到下课时间了吗?一天天的上课不积极,下课挺着急,看看人家高三,有人出来吗?都学着点。”   孙串出又在下面嘀咕:“那是快高考了,往回翻半年你试试。”   “孙串出,你在下面嘟囔什么呢?来,到讲台上来,大声说给大家听。”   “……”   孙串出当然不敢上台,低下头默不作声,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惹得旁边同学抿嘴偷笑。   “林跃,你出来一下。”   眼见再无人质疑自己的权威,赵荣宝冲林跃招招手,先一步离开教室。   “又出啥事了?”   “他怎么惹到赵老师了?瞧那张脸拉的。”   “我猜……是分科申请表的事吧?”   “哦对,文理兼修,我就说吧,又要被敲打了,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欠呢?天天跟老师唱反调。”   “……”   林跃在议论声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下离开教室。   赵荣宝把他带到楼道口,看看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去年那首《孤勇者》是你做的词?”   “没错。”   “那些直播平台的网红也是你告的?”   “对。”   “去年《孤勇者》火的时候你都没宣示所有权,现在过去半年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新开通了微博账号,需要粉丝关注,你还不知道吧,我告他们并未要求经济赔偿,只是单纯地让他们在直播间里向我道歉,你也可以这么想,这只是为了提升知名度的操作。”   “这个能拉关注?”   “孤陋寡闻了吧,娱乐圈有句名言,无流量不明星,黑粉也是粉。”   赵荣宝这个年纪的人,每天在学校里面对的都是一群学生,根本理解不了网路上那些骚操作。   “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当网红啊,你们不是觉得我过气了吗?那我就再红一次,有事儿没事儿搞个热点出来刷刷存在感,比如在咱们学校食堂吃出虫子尸体,老鼠屎什么的传到网上去,比如把早晨一群人抢洗手间吵吵要拉裤子里的画面拍下来,还有犯烟瘾的老师躲在走廊尽头开窗吸烟的照片,让网友们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精英中学的校园生活。”   赵荣宝知道他憋着坏呢,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切入点在这儿。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学校啊,只有认识到错误并积极改正,才是好学生,这不是当老师的最爱挂在嘴边的话吗?怎么目标对象从学生换成自己,就不高兴了?”   呵……谁信谁傻X!   “你告诉我,谁又惹你了,我帮你解决问题,好不好?”   像林跃这种刺儿头,上次校长亲自上门请回学校,如果找借口把人开了,社会上的人会怎么看?秋后算账呗,媒体再一报道,那学校名声就臭了,所以在他没有做出人神共愤的错事的情况下是不能处分的。   “谁惹我了?”林跃越过他,朝校长室走去:“谢维州惹我了,这事儿,你能解决吗?”   好嘛,他就知道这家伙想当网红是要整人,原来事件源头在校长那里。   “哎,你别走啊。”   “你来不是喊我去见江州晚报的记者的吗?来人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张泉的?知道么?他女儿很喜欢我做的木雕。”   这话……算是威胁吧?而且他一直在教室里,又是怎么知道江州晚报的记者来了,自己来教室是喊他过去接受采访的?   赵荣宝很头疼,因为这小子总是能够轻松拿捏当下局面,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感,他现在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分班,赶紧把这个刺儿头从他的班级里弄走,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要。   ……   半小时后。   林跃在会议室里同张泉谈话,赵荣宝跟谢维州在隔壁的校长办公室谈话。   “他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   谢维州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表情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赵荣宝试探着问:“校长……你又怎么惹到他了?”   谢维州瞥了他一眼,因为这话多少有几分怪罪的意思。   数学老师尴尬一笑。   “他要做广播站副站长。”   广播站副站长?   赵荣宝明白了,怪不得口口声声别理他,他愿意上课就上课,愿意旷课就旷课,还因为抄袭事件被捏住卵的绥靖第一人谢校长也不惯着他了,原来是得寸进尺,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学校广播站从来没什么副站长,而站长是由教职工担任的,现在的站长是刘杨,如今加上一个副站长算怎么回事?而且就林跃那性格,把话筒给他……天知道能作出什么妖来。   谢维州说道:“我都已经考虑在学生会纪律部里给他找个差事了,他那么愿意管闲事,就当发挥特长了,现在好,一周不到,又惹出这么多乱子。”   “学生会?纪律部?”   赵荣宝心想校长好算计,以林跃的性格,放任不管的话,三天两头找老师的毛病,什么普通话发音不标准,教师资格证怎么考的,什么上课态度不端正,把跟家人争吵的情绪带到课堂上,什么上课拖堂,挤占自习时间……反正就没他不管的,弄得各科老师一上实验班的课就头大,这也是为什么校长想让唐元明做他的班主任的原因,但如果给他个纪律部干事当,让他有发挥特长的舞台,那以后的情况就是学生对付学生,尤其是普通班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看看是林跃把他们治服帖了,还是他们给林跃整成孙子,而老师们呢,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咯。   “校长,你觉得广播站这次的播放事故,是不是也跟林跃有关?”   谢维州听说愣了一下:“不会吧?后勤那边不是安排人去修了吗?”   ……   是,后勤找网管去修了,可是没用啊。   交换机、功放、均衡器什么的都关了,顶着黑眼圈儿的网管员忙得满头大汗就是找不到问题在哪里,哪怕把系统重装,只要一连接播音设备,要么没声音,要么瞎打铃。   刘杨也满头大汗地站在一边,要知道他可是广播站站长,出了播音事故他是要负责的,搞不好得上每月例会挨批。   “还……还没……修……修好吗?你……你要……要不……换……换台电……电脑试……试?”   “换过了。”网管员拍拍放在一旁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心如刀绞:“我两个月前才买的新电脑,变砖了。”   他越说越后悔,越说脸越难看,跟吃了一把黄连豆一样,辛辛苦苦攒了仨月,馆子不敢下,日常方便面配榨菜,夹个蛋都要考虑半天,省吃俭用总算买了一台可以装X的笔记本,结果搬到这边跟主机一连,废了,虽然没过保,可以去找售后,但是里面成套的韩国演艺圈小视频怕是保不住了。   “变……变砖?变……变砖……什……什么意思?可……可以……拿……拿去……砸人……人……吗?”   网管员被他弄得十分心烦:“可闭嘴吧你,净帮倒忙。”   “哎……你……你怎……怎么……说……说话呢?小心我……我……去……找你们……后……后勤……主……主任。”   “找去,谁不找谁是孙子。”   “……”   房间里两个人怼上了。   外面的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林妙妙拽拽她的搭档的衣袖:“怎么回事?还没修好吗?”   “没呢,这都一个小时了。”来自高二文科班的瘦高个儿回道。   “那今天的播音……”   “还播什么音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另一名社员插嘴道:“关键是现在设备修不好,你没看网管员的状态吗?他连问题出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林妙妙说道:“电脑中病毒了?可是我记得……电脑里有装安全卫士啊。”   “安全卫士已经不安全了。”瘦高个儿说道:“我看还是散了吧。”   “对,散了吧。”那名社员附和道。   反正今天的事故不是他们搞的,纯粹是刘杨的责任,校长怎么罚他,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了。   “咦,是你?”   就在瘦高个儿转身要走的当口,林跃由拐角走来。   “我……我跟你讲,广播站的电脑坏了。”   这话说得,看来林跃抢话筒的一幕已经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林妙妙一回头,呆了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广播站被人黑了,过来看看。”林跃随口回应,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大大方方走进广播站。   刘杨以为是广播社的人不听他的话进来捣乱,抬头一看是他,心里咯噔一下,脸变成了苦瓜。   “你……你……又……又来……做……做什……什么?没……没看到……”   “电脑坏了么?”林跃非常好心地把他的话补全。   “是……是,是……电脑……啊坏……坏了。”别人寻思帮他省省力气吧,嘿,他还不乐意,非要把话说全了。   林跃瞄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的林妙妙:“中毒了吧,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没等刘杨说话,那边蹲在地上跟电脑主机死磕的网管员没好气地道:“你谁啊?有你啥事?滚一边儿呆着去。”   他一个计算机专业毕业的人都修不好这破系统,对面穿校服的能?开什么玩笑,本来搞不定机器就急躁,刘杨又在旁边叽叽歪歪,心焦得很,现在被一学生指指点点,那能给丫好脸色看?   林跃耸耸肩,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也就在这时,主机板飘出一缕白烟,空气中多了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唔,恭喜你,把CPU烧了,一千多块没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缕烟冒出。   “double kill!这回是南桥,主板给干废了一半。”   网管员一脸恐慌地道:“我什么都没干啊?怎么会这样?”   这时硬盘传来吱吱两声。   “tripe kill!硬盘完了。”林跃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门口广播社的人,硬盘一坏,意味着什么?接下来要广播的稿子,从网上下载的歌曲,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的音乐,还有各种调音软件,都没了。   网管员快疯了。   “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显示器也冒烟了,电源灯闪了两下归于暗淡。   “quadra kill!”   玩味的声音一出,角落里放交换机的柜子绽出连串火花,涌动的黑烟顺着缝隙往外冒,唬得刘杨脸色苍白,到处找灭火器。   “灭……灭火……器呢?灭火……器……器呢?”   林跃一点也不担心,兀自坐在椅子上,笑盈盈地看着网管员。   “Penta Kill!”   “Hexa Kill!”   网管员浑身都在哆嗦,他根本应付不了眼前场面,刘杨就叫他过来修个电脑,怎么搞着搞着,设备全烧了呢?这也太邪门了。   直到林妙妙冲进屋里,从办公桌底搬出一罐灭火器,林跃这才从椅子起来,拍拍刘杨的胳膊:“刘站长,你真不应该请一个嘴臭的家伙来修电脑的,你看,这一口火气重的,把全套系统都给烧了,我想想啊,按照采购价的话,这些加起来,七八万块吧,看来学校得重新给广播站拨款进设备了。”   网管员快把头皮抓破了,却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像广播站这种地儿,设备与电源间都是有稳压装置的,电涌出现的概率很低,但为什么现在烧了一连串?不过在外行人看来,基本就是他学艺不精,把整个广播站给干废了。   “妙……妙妙,不……不用了。”机柜里就窜了一阵电火花,冒了些烟,并没有起火燃烧,刘杨稍稍安心,用手抹了一把额头,发现手心手背都是汗。   “怎么回事?”   “校长来了,校长来了。”   伴着苍老的问话和围观者的议论,刘杨回头一看,发现校长带着实验班班主任赵荣宝走进来。   “这屋里……什么味儿?”   赵荣宝用手在嘴巴前面扇了扇,赶紧过去打开窗户散味儿。   刘杨一看校长来了,那还不趁此机会推卸责任:“校……校长……是……是邱……邱林安……他他他……把……把……把设备……全……全干废了。”   邱林安哭丧着脸道:“校长,这……这真不怪我。”   “不……不怪……怪你,怪……怪……我啊?”刘杨指着林跃和林妙妙说道:“不……不信……你问……问他们……他们都……都看见了,是……是不是……妙妙?”   林妙妙能说啥?看见啥说啥呗:“是得,校长。”   刘杨继续落井下石:“本……本来就……就装……装个系……系统的事,他……愣……愣是……啊毁……毁了广播……广播站。”   林跃也不忘踩上一脚:“这次烧毁十万设备,下回搞不好就是一百万的,对了,校长,咱们学校有价值百万的设备吗?”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或许是被搞怕了,赵荣宝怎么听怎么觉得林跃没安好心。 ###第二千二百三十章 我跟你妈,嗯……   谢维州听说也是一哆嗦。   不过现在不是跟林跃谈话的时候,指着散发着焦糊味的设备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校……校长,广……广播……站……站……”刘杨很想自己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看校长越来越不耐烦的脸,冲林妙妙说道:“妙……妙妙,你……你跟……跟校……校长……”   “校长,是这样的。”   林妙妙也嫌他啰嗦,没等内容说全就跟校长介绍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谢维州和赵荣宝听完她的话,明白了,这事儿吧,还真跟林跃没有关系,是网管员邱林安学艺不精,搞坏了学校的设备。   “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管了。”   任谁都听得清楚,校长的心情很不美丽,邱林安的工作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想想也是,叫他来修电脑,结果把全套设备给烧了,扰乱学校的日常秩序不说,采购设备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总得有人为此负责吧。   “校长,真不是我……”   邱林安想要跳楼自证清白的心都有了,他就碰了碰电脑主机,机柜里的交换机、功放、调频器什么的,可是动都没动,天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烧毁的。   他当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知道答案的只有林跃,而且这件事就是他干的。   【萤火虫】可以用来当闪光弹使用,这玩意儿知道的人最多,但实际上它最恐怖的地方是释放EMP,看不见摸不到,轻轻一搞,那些没有做过特殊防护的电子设备就毁了,放到现代社会里,可比一把枪,一门炮的破坏力更大。   “刘站长,你也出去吧,我找林跃同学有点事。”谢维州和赵荣宝一直在校长办公室等《江州晚报》的记者离开,准备跟林跃谈一谈,能不能去纪律部当副部长,不要死盯着广播站,结果林跃腿儿挺快,他们前脚送走记者,后脚就没影了,一问才知道朝广播站的方向去了,于是俩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广播站。   “好……好的,校……校长……你……你们忙……忙。”刘杨一看邱林安给他顶了大雷,哪敢在房间里逗留,赶紧拉着林妙妙离开。   那边网管员也闷闷不乐地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东西忘带,又返回去把变砖的苹果笔记本放进电脑包,夹在腋下出屋,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   “看什么看?散了。”赵荣宝把围在广播站外的学生驱散,顺手把门关上。   林跃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挺简单个事儿,非要让不懂行的修,怎么着?系统坏了吧。”   赵荣宝看着对面的一片狼藉,皱眉问道:“你会修?”   “不就是中个毒嘛,国内网络安全越来越好,但是在非洲,互联网水平相当于十几年前,病毒和木马横行,我在那边呆了一个寒假,在防毒杀毒这件事上学了一个寒假,那你觉得比起那位混了个专科毕业的半吊子网管员,水平是高是差?”   赵荣宝对此表示怀疑,不过他的想法不重要,谢维州的意见才是关键。   “我想了想,广播站副站长不行,我可以安排你进学生会,给你个纪律部副部长当,怎么样?”   “欺负我没看过《商君书》吗?”   林跃丢下这句话站起来就走。   “你非要当这个广播站副站长吗?”   “没错。”   “行!”   校长居然妥协了?赵荣宝很意外,不过往深了想一想也可以理解,谢维州怕啊,怕这家伙真成了网红,天天在微博一通喷,学校是改还是不改?老头子还想多活两年呢。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说道:“我也不白做这个副站长,这些损坏的设备我来帮学校联系货源,只需要之前采购价的一半,怎么样?”   采购价的一半?   “你在开玩笑吗?”赵荣宝不相信他能做到,谢维州虽然不是嫉恶如仇,铁面无私的那种人,也容忍采购人员从中捞点油水,但底线还是有的,学校的采购事项,按10%的回扣算,够高了吧,而这意味着林跃要跟供应商谈下百分之三四十的折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有独家货源,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林跃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画,打开房门走了。   “故弄……阿嚏……玄虚。”赵荣宝打了个喷嚏,往窗户的位置挪了挪,这才感觉鼻子好受一点:“校长,这电脑配件的水可深了,你可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谢维州说道:“就给他去办。”   “为什么?”   “不做不错。”   赵荣宝想了很久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不做不错,做事的才会出错,只要抓住林跃的把柄,以后就不会这么被动,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比如,答应的事情没办好,副站长还好意思当吗?再比如,他从中吃了钱,那学校再给予开除处分,网民们还会对校长口诛笔伐吗?反而会给林跃及其父母尝尝社死的滋味吧。   ……   一个月后。   分科考试,也是期末考试结束。   林妙妙拉着邓小琪一溜小跑,挤进围着榜单查询结果的学生堆里。   画面不断地跳动,新的分班名单来回切换。   “高二三班,高二四班,高二五班……”   当名单闪到高二六班的时候,林妙妙看到了自己和邓小琪的名字,顿时双手欢呼道:“小琪,小琪,看到没有,六班,咱们在六班。”   她之所以这么开心,主要原因是她跟邓小琪分在一个班级,无闺蜜不生活嘛,还有一个原因是高二六班是文科实验班之一,这证明了俩人的文科水平。   “哎,妙妙,你看,怎么还有林跃呢?”   邓小琪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文科实验班的,要知道她跟林妙妙是偏科严重,高一的时候数理化生拖后腿,拉低了总分,林跃不一样,各科分数差不多,那他是怎么进实验班的?   林妙妙说道:“我听说文科实验班的班主任是我小姨夫。”   “你小姨夫?就是林跃的表叔?在高二教历史的那个?”   “对啊。”   “我说呢,原来是走了后门。”   邓小琪忿忿不平,高一的时候说钱三一搞特权,巴拉巴拉一通闹,搞得自己好像反抗不公的勇士一般,到了高二,还不是屠龙者成了恶龙。   “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的美术成绩太好了吧。”这话也不算给林跃脸上贴金,他刻的木雕确实很棒,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她还曾在周末回家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校门口堵他,就为了定制一款有纪念意义的木雕。   “你还帮他说话。”邓小琪想起之前跟妈妈的谈话就很不爽,连邓心华都在说林跃的好,建议俩人好好相处,他好?他哪里好?成绩差,爱惹事,说话做事不留情面,最最重要的是,他是钱三一最讨厌,也最看不起的人,这些因素汇集在一起,尤其是最后一点,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人的。   哼~   她冷哼一声,撒开闺蜜的手,推开人群挤出去。   “小琪,小琪,你怎么生气了。”林妙妙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邓小琪径直离开校门,过了闸机一看,好多人在等父母来接,而钱三一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在嘲讽林跃。   “文科班,去了文科班,那你以后岂不是抄不到我的试卷了?”   钱三一多么骄傲的人,说他面瘫也好,冷傲也罢,对于那些嫉妒或者挑刺的言论,平时都是一笑置之,唯独林跃的抄袭,对他来讲是一份难以接受的羞辱,再加上高一上学期家长会裴音被气哭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差到极点。   “看来你对这个分班结果很失望啊。”林跃头也不回,眼也不抬,非常专注地在看手机。   “某些人不是扬言文理兼修吗?”   “有句话叫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钱三一撇撇嘴,右脚勾着自行车镫转了半圈,其实他很想说一句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叫得欢得越没种,不过这种话不符合他的人设,便压下进一步嘲讽的冲动。   在他看来,学生嘛,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成绩,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成绩好,便可以弥补所有不足,同样的,只要成绩不好,那甭管怎么折腾,都是瞎折腾,那些清北的学生,会在意破逼学校毕业的学生的意见吗?不会,只会认为那是屌丝卢瑟儿的叽叽歪歪。   “分班都要走后门的人,还文理兼修?别搞笑了行吗?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一点逼数没有么?”   邓小琪得知林跃跟她分到一个班,而她的男神选择了理科,本就憋着火,来到外面一看俩人又掐上,那自然责无旁贷要替男神说话了。   “后门?什么后门?”   江天昊一直在不远处偷听,见邓小琪出来,那自然是要凑过来刷存在感的。   当然,好奇这个说法还在其次,如今邓小琪下场撕林跃,那肯定要上去舔一口的。   前面等公交车的梁云舒和韦昕迪也一脸疑惑看着她。   邓小琪说道:“高二六班班主任是他的表叔。”   “小琪!”林妙妙有些不高兴,虽然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但是邓小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总有一种为了讨好男神出卖闺蜜的意思,搞不好会对唐元明的风评造成负面影响。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你不服是吗?不服去找校长反映,看看他搭理你吗?”林跃说道:“有娘养没爹教的孩子,果然不怎么聪明。”   他没有解释不是自己要去六班,是校长硬把他塞给唐元明的,某种程度上讲也算因材施教了,走后门进实验班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有娘养没爹教?   梁云舒和韦昕迪等人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明白这什么情况,他是在说邓小琪?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邓小琪满脸怒气走上前,她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没爹”这两个字。   林跃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盯着她的眼睛:“听你妈说,两周前是你18岁的生日?”   “这关你什么事?”邓小琪越发不解,怎么林跃摆出一副认识她母亲的样子?不过这时候显然不能认怂,要强硬!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一般不打未满十八岁的孩子。”   话音一落,啪得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反映过来时,邓小琪已经偏身垂首,呆呆地看着地面,似乎被打懵了,而她的左脸红彤彤的,中间有一道清晰的掌印。   “林跃!你干什么?”林妙妙非常心疼闺蜜,跑过去扶住邓小琪:“小琪,你没事吧?”   江天昊一看女神受辱,顿时怒气冲天,提着拳头找林跃算账。   “江天昊,你知道邓小琪她妈的外号吗?”   这个问题给舔狗问住了。   “邓半城,为什么叫邓半城呢?说她这么多年来睡了半个江州的有钱人,据我所知,你们家的江家厨房为了扩大规模,正在求她帮忙引入引荐战略合作伙伴,所以我很好奇,你爸有没有上了她妈的名单。”   “王八蛋!”   江天昊怒不可遏,待要挥拳问候,林跃轻轻一拨,把手机怼到他的脸前,照片里是江奇龙宴请邓心华的画面。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妈吧。”   “你……”   江天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事儿吧,就算江奇龙和邓心华没有关系,王素丽看到这张照片也绝对会生芥蒂。   林跃继续落井下石:“所以呢,你喜欢的人是一个连自己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私生女,简称野种。”   全员愕然,连那些不是实验班的学生都惊呆了,看看邓小琪,再看看林跃。   校花是……她妈跟野男人生的?   林跃进一步说道:“开了好几场家长会,你们的父母有见过她爸爸吗?梁云舒,韦昕迪,作为室友,你们有听她讲她爸爸的事吗?没有吧,因为她就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   “别说了!”林妙妙看着浑身颤抖,精神濒临崩溃的邓小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走到林跃面前扬手就打。   啪。   林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只听哎哟一声,林妙妙摔倒在地。   “这事儿我在高一上学期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有说,本来想给你留几分面子的,但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舔那个多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的状元郎的屁股,找我的茬,只能说今天的事是你自找的。”林跃望邓小琪说道:“你妈为什么一直劝你交好我,你就没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吗?你觉得你妈会害你吗?”   这话说完,邓小琪再也绷不住,也没心思等公交车了,推开前面阻路的学生,挥泪而逃。   “小琪……”   江天昊伸了伸手,想说什么,但只叫了个名字出来。   他想去追又怕女神难堪,自己尴尬,而且林跃刚才说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他的CPU都冒烟了。   林妙妙默默地爬起来,默默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狠狠地剜了林跃一眼,追邓小琪去了。   这事儿……你能说林跃错吗?毕竟是邓小琪招惹他在先。   叮铃铃……   钱三一啥也没说,拨了两下铃铛,骑着自行车走了。   而梁云舒、韦昕迪等人搁一边小声议论,看得出来,有不少女生幸灾乐祸,因为就像男生会嫉妒长得帅的,成绩好的,球技棒的男同学,女生也是一样,邓小琪一向自诩貌美如花,以女神自居,结果这个女神……竟是一个野种。   也就在这时,马路那边传来低沉有力的引擎声,一辆保时捷718开过来,林跃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江天昊眼尖,看到主驾驶上戴墨镜的短发女人,不由大吃一惊。   那不就是邓小琪她妈吗?   他妈跟林跃,啥关系?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开车走了。 ###第二千二百三十一章 既然你骂我变态……   当日夜。   邓心华推开房门,发现屋里黑漆漆的,灯都关了,便轻车熟路地把高跟鞋踢掉,手指摸到开关一按。   客厅主灯点亮,光芒驱散夜的黑。   可是还没等她把包丢到沙发上,便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邓小琪一只腿盘坐在沙发上,一只腿垂在地面,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掉在地板上的皮卡丘抱枕。   餐厅的餐桌上放着保姆做好的三菜一汤,已经凉了,从筷子的摆放可以看出,饭菜压根儿没动。   “小琪,你怎么摸黑坐在这里?”   邓心华把墨镜摘掉,又把香奈儿的手袋丢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她看得出来女儿很不高兴,但是没有在意,一边摘耳坠一边说道:“怎么了?妈妈不是告诉你陪客户在外面吃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你一个人先吃吗?”   邓小琪不言不语,不动不摇,仿佛一尊佛。   邓心华把耳坠放好,走到她的面前坐下:“怎么了?是期末考试没考好吗?别难过了,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在成绩这件事上,当母亲的从未苛责过她。   邓小琪转过头,用逼问的眼神看着邓心华:“你说你陪客户吃饭,我问你,这个客户是谁?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生意场上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不认识?”邓小琪噌的一下站起来,咬着牙齿说道:“是姓林吧?单名一个‘跃’字?”   想起林跃当众扇她耳光的一幕,她就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撕碎了,堂堂校花被当众羞辱和揭老底,以后她还怎么见人?怎么维持高傲?   邓心华的脸变了,虽然从女儿刚才的反应,多少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是被当场拆穿谎言还是有几分惊慌。   “你听谁说的?”   “我就问你有没有?”   “……”   “他是你的客户吗?什么客户?你是要从邓半城变成邓满城是吗?”   啪……   又是一记耳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同的是林跃打的左脸,邓心华打的是她的右脸。   “邓小琪!”   是,从女儿嘴里听到“邓半城”这个外号,她的慌张更上一层楼,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尽管林跃下车前说了一句“准备迎接暴风骤雨吧”,她以为他说的是江奇龙,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要迎接暴风骤雨的是她,而这鬼天气来自后院——她的女儿,但这并不代表邓小琪也能拿她的外号做文章,挤兑她,羞辱她。   “所有人都能这么叫,唯独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你自己做的事还怕别人说吗?”   邓小琪双手紧握,声音越说越大,听起来透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劲儿。   是,林跃扇她那一巴掌很丢人,但是比起她没爹,是邓心华滥交生出来的这个事实,又算不上什么了。   “因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邓心华认为,她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邓小琪生下来,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还给了她远超常人的生活,这容易吗?付出的代价不大吗?女儿就算无法理解,也不能站到她的对立面吧。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好,我宁愿不要现在的生活。”邓小琪状若癫狂,捂着脸吼道:“你当初还不如没有生下我。”   “你……你……”   邓心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扬了扬手,还想打,却又因为心疼中途停住。   邓小琪红着眼冲出去,打开房门跑了。   嘭!   听着重重地关门声,邓心华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她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却没有想到邓小琪的反应这么激烈,实在不行转学就是,至于这么对待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母亲吗?   她当然不明白,今天发生的事,最刺激邓小琪的地方是林跃说出“邓半城”这个名字时,钱三一也在场,换句话说,他是在她男神面前,剥光了她的衣服,扒了她的皮的。   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耳听得间隔好几栋楼的马路上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她这才惊醒过来,有点后悔打了女儿,万一邓小琪因为刚才的遭遇寻短见怎么办?要知道现在的孩子可不比以前艰苦年代成长起来的孩子,从小学习压力大,心理建设又很脆弱。   可就在她准备打起精神去楼下找女儿的时候,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内容,表情微变。   ……   邓小琪从楼上冲下来,一口气跑出小区,被街上的热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   右脸还在隐隐作疼,邓心华打她的那一巴掌挺重的,而且似乎牵动了左脸的神经,下午被林跃扇的地方也开始发热发麻,总之难受极了。   在江州,她居住的小区既然称为豪宅,江景自然是标配,水面吹来的风很凉也好,相比马路灯暗人少,适宜一个人静静也罢,反正她像一条幽魂般飘到了沿江的堤坝上。   天已经不早,散步的人都回家了,就几个拿着钓竿,穿着长袖长裤的人坐在栏杆内侧钓鱼,她往前走了一程,越走越害怕,越走越后悔,因为有几个穿着寒酸的人不断地侧头打量她。   出来后她才发现没有带手机,联系不到朋友,也没钱住宾馆,可以说处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情况,可要说回去,她又拉不下脸,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溜达。   又往前走了一段,她感觉上面的人行道似乎有人跟踪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有危险,便往左一拐,上了旁边的阶梯,来到人行道仔细一看,确实有人跟踪,不过不是陌生人,是她的老熟人。   “怎么是你?你个变态!跟着我干什么!”   没错,那个坐在标致牌踏板摩托上的人正是害她落得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林跃。   “如果你想不开跳河自杀,说明天微博头条,有一女子因为和母亲怄气寻短见,网民会不会把矛头对准我?讲是我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对了,你不是很爱美吗?浮尸很难看的。”   “我是死是活关你屁事!”邓小琪大声吼道。   斜前方走过来一对三十来岁的男女,边走边瞧,右臂能够看到一半纹身,左手勾着画烟熏妆穿超短裤的女子肩膀的社会哥旁装若无人地道:“现在的小年轻,一吵架就离家出走,有什么矛盾不能在床上解决啊,想当年你跟我……”   邓小琪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迁怒于人:“看什么看,跟你们有关系吗?流氓。”   社会哥一听这话,火了,拉着穿着打扮同样很“社会”的妞儿调头朝二人走来。   “小蹄子,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随着他的脚步而至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想来是刚在前边的大排档撸完串儿。   “滚!”   林跃沉声警告。   “嘿,小东西,毛还没长齐,脾气不小。”社会哥的脸拉得很长,往上撸了撸短袖,露出肩头的白虎图案,顺手抄起一块松动的地砖朝林跃走去,旁边小腿纹着美人蛇的女子也不说拦一下,还笑盈盈地看着男人耍帅。   “刚才说得话,再给我重复……”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林跃突然发力,左脚点地,右腿向前一蹬,社会哥超过200斤的身子呜地一声飞出去,咣唧一声撞在分割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的铁栅栏上,整个人扑倒在地,软塌塌地坐着哀嚎。   从外表看,没有明显的伤痕,人也被栅栏卸去力道,避免了后脑着地的危险,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一般,他甚至没有看到对面的小子如何出脚,印象里只有放下踏板支架的动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铁子。”画烟熏妆的女子愣住了,再三确认飞出去的家伙是壮得跟头熊一样的男朋友,赶紧跑过去问他有没有事。   邓小琪一脸苍白,浑身轻颤,她一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子,哪里见识过这个。   而林跃淡然得好像拍死一只苍蝇,继续刚才的谈话:“也对,你的死活关我屁事,甭管你是跳河死,还是被好色之徒先J后杀,人没了,或许我能动动心思,继承你妈的财产,就好比这台2万多块的踏板,就是你妈送给我的礼物,她还说等我暑假拿到驾照,送我辆车开呢。”   他看也不看吃痛呻Y的社会男女,跨上踏板,将车调头:“我只问你,回还是不回?”   踏板是邓心华给他的?一出手就是2万+的礼物,还许诺送一辆车,他跟她妈究竟是什么关系?   邓小琪又心痛又气愤,还有诸般不解,但是就目前的情况,不跟林跃走的哗,那男的缓过劲儿来能轻饶了她?思量再三,咬咬牙上了踏板后座。   唔……   车子起步快而有力,她的身体本能后仰,然后车子又在下马路牙子的时候突然急刹,她又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倾,胸部重重地撞在她无比讨厌的那个人的后背。   急刹一下。   下马路一下。   加速拐弯又一下。   “抓好了,甩出去我可不管。”   “无耻,流氓!”   邓小琪能怎么做?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搂住他的腰,被踏板车载着驶向邓心华住的小区。   不远处,半瘫在地上的社会男还在痛呼,那女人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一个半月后。   末伏远去,进入九月,天气总算凉快了一些,精英中学在送走上届高三后,又迎来了一批新生,而林妙妙也如愿坐进高二文科班的教室,翻开了高中生活的新篇章。   对她这种偏科严重的学生而言,分科意味着重生。   “啦啦啦……”   她穿着JK超短裙,衬衣的领结一甩一甩,开心地哼着小曲,蹦蹦跳跳朝高二六班走去,然而路过教学楼前面的小广场时,猛地一个急刹,顿住脚步,因为前方气氛有点不对劲。   林跃背着那个万年不变的破书包站在读书少年的雕塑下,正对面是一脸白净的钱三一,旁边还有好几个用犯花痴的目光看着状元郎的女学生。   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   林妙妙推推眼镜,值此时刻,就算再愚钝的人也能嗅到场间浓重的火药味。   “是啊,实验班少了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学习环境都好了起来,我可开心了,终于不用再看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了。”   “不学无术?”   钱三一嗤笑道:“抄袭,逃课,怼老师,走后门,打女生,拿任性当个性,典型的害群之马。”   “啧啧啧,这副口吻,真得很钱三一,看来邓小琪的事对你刺激很大啊。”林跃无视那些花痴们带着敌意的眼神,环抱双臂说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感同身受,你那个爸,有跟没有,其实没两样对么?”   “人渣!”钱三一恃才傲物,从来都是闲看风云,故作高深,但是在关系到母亲的问题上……有句话叫龙有逆鳞处触之必怒,裴音就是他的逆鳞,林跃不仅把他妈气哭过,还时不时的用他的家庭状况来讽刺调侃,这个梁子是无法化解的。   后面一名女学生说道:“钱三一,跟他废什么话,这种人给你提鞋都不配。”   “就是,跟网上那些仇富的穷屌丝一样,学习比不上,喷功一流。”还有人符合。   “你们卖力舔他,他却不屑一顾的样子,像你们这种才叫屌丝,网上喷人,那叫键盘侠,搞清楚概念在骂人好么,不然只会显得自己无知。”林跃摇摇头,不想跟这群蠢货多纠缠:“说感同身受你还差点,别急,我一定代你有跟没有一样的老爸好好教训教训你,也让你真真切切体会一下邓小琪的待遇,不过呢……这事儿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笑眯眯地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   钱三一想怼回去,又认为有点LOW,犹豫间看到林妙妙过来,脸色稍霁:“怎么就你一个,邓小琪呢?”   “还没来,说去欧洲旅游了。”   “这你也信?欧洲旅游?我看是办转学去了吧。”   钱三一故作聪明地丢下这句话,走了。   旁边的女生一看男神离开,很快散了,留下开心不起来的林妙妙。   邓小琪不会真得像钱三一说的那样转去别的学校吧?   仔细想想的话,确有可能。   她们俩好不容易分到一个班的……   林妙妙像丢了魂儿一样来到高二六班,唐元明什么时候来的,又做了怎样的自我介绍,她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直至点名点到她,被也来到文科班的文浩唤醒,才站起来答了一声“到”。   “林妙妙,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元明刚说完,门外来了两个人。   “您是高二六班的班主任唐老师吧,我是邓小琪的妈妈邓心华。”   “哦,你好,你好。”   唐元明离开讲台,去外面跟邓心华谈话,而邓小琪也在同学们复杂的目光下走进教室,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搞得她在学校抬不起头的罪魁祸首,发现对方连看她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在那儿面朝流云做眼保健操。   “小琪,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妙妙很激动,趁唐元明不在,给了闺蜜一个热烈的拥抱,拉着她的手到旁边的座位坐下。   唐元明和邓心华说完话回到教室,继续接下来的流程,后面两节课一节用来分发高二的教材和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一节用来大扫除。   甩掉劳动委员帽子的林妙妙同学以到广播站值班为由偷懒了。   她这儿正坐在电脑椅上翘着脚丫子嘚瑟,刘杨从外面走进来,吓得她忙换姿势,轻咳一声正襟危坐。   “站长,好久不见,新学期新气象,今后还望你多多关照。”   刘杨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少……少跟我套……套近乎,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搭档今年升高……高三了,人家觉得时间紧……学……学业繁重,申请……退……退战了,咱们广播站……一向是……是老带新,所以这学期我……我给你安排一新……搭档。”   林妙妙并不意外搭档退出这件事,反而很兴奋,兴奋自己出师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也轮到她带新人了。   不过兴奋之余,她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站长,你的结巴,好像不那么严重了哈?”   “严肃点儿!”   林妙妙不仅没有严肃,还小声嘀咕一句儿化音说得好利索,这结巴的毛病算疑难杂症吧?谁给治的?挺灵啊。   刘杨瞪了她一眼,回望走廊。   “进……来啊。”   话音才落,一名男生从外面走进来。   林妙妙大吃一惊:“钱三一!怎么是你?” ###第二千二百三十二章 你会一点一点习惯的   钱三一双手插兜,迈着自认为泰酷辣的步伐走进广播站。   “眼熟吧?认……认识吧?”刘杨微笑说道:“以前一个班的,不……不用我再做……介绍了吧。”   林妙妙说道:“钱三一,你啥意思啊?”   “啥啥意思啊?我就不能来广播站吗?这是你家开的?”   “你要知道,广播社可是我们文科的地盘,你们理科生瞎凑什么热闹。”   “孤陋寡闻了吧。”钱三一脸上写满了轻视:“现在高校自主招生讲究文理兼修。”   文理兼修?   这个词听着很绕口……不对,是印象深刻,听到这个词,她就忍不住跟林跃那个讨厌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没错,因为邓小琪的事,她又恨上他了。   有时候想想,她对这家伙的情绪就跟波浪线一样,像雕琢有意义的木雕,喂宿舍楼外闲逛的流浪猫,和小朋友的甜蜜互动,这些小操作会让她对他的印象一点一点好起来,从而忘记王胜男的交代,闺蜜的床下风,然而总有那么一天,这家伙会毫不顾忌她的感受,来一个更骚……不对,应该说是极端的操作,把她狠狠地气一回。   她的走神提醒了钱三一,聪明如状元郎,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嘿,怎么?林妙妙,你不打算带我参观一下广播站吗?”   这句话拉回林妙妙脱轨的思绪,两本正经地说道:“你得叫我师父。”   钱三一自然不肯:“还师父?想得美。”   “站长,他可是你带进来的人,这你得做主,总不能让他坏了我们广播站的规矩。”林妙妙向刘杨求援。   “妙妙……说得对,这……是广播站的……规矩,叫吧。”   钱三一抿了抿嘴,傲娇地唤了一声“师父。”   “哎……”林妙妙高扬双手,开心地扭动身体:“哈哈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她能不兴奋么,当初江天昊打篮球摔伤腿,她发誓在哥们儿伤好之前不吃肉,结果没有忍住,更倒霉的是被钱三一发现了,威逼她端茶倒水,早晚请安,不然就把事情告诉江天昊,为此整整郁闷了一个多月,如今钱三一送上门来,那她还不好好地使唤使唤这个徒儿,以报前仇旧恨。   “妙……妙!”刘杨见她有点得意忘形,呵斥一句,顺手把一个小册子递过去:“规……”   “规章制度。”林妙妙替他补全内容,接过小册子晃了晃:“记得课余时间背熟,我可是会抽查的。”   就在林妙妙想要往前递小册子的时候,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顺势将蓝色文件夹丢到她的怀里:“那是规章制度,这是我做的系统教程,好好学,我也会抽查的。”   “林跃?!”   林妙妙惊呆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她很想说你不是在搞大扫除吗?   刘杨接话道:“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广播站将增设……副站长一职,这第一任就由林……林跃同学担任,负责辅助我……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副站长?   广播站有一个站长,下面一堆播音员,什么事情做不好,还要增设一个副站长?   这……没有道理啊。   此时钱三一已经满脸阴沉:“怎么哪儿都有你,阴魂不散。”   林跃冷笑道:“刘站长,告诉他,副站长这个职务是什么时候决定增设的?”   刘杨眨着眼睛说道:“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前后吧。”   林跃又问:“钱三一是什么时候申请加入广播站的?”   “就今天。”   “所以是谁阴魂不散?”   钱三一没话说了,只扭脸看着窗外。   林跃说道:“你想在广播站干,以后来这儿见面,得喊我站长。”   钱三一:“……”   林妙妙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并鬼使神差地想到之前在教学楼下的对话,林跃说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什么的,同眼前一幕有联系吗?   “怎么,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你可以选择退出,没人逼你来这。”林跃挤兑道。   刘杨劝道:“哎,林跃,别……这样说话,不好。”   钱三一很想撂挑子走人,但又舍不得和林妙妙相处的机会,要知道俩人一文一理,平时少有交集,何况林跃现在成了她的上级,那他就更不愿意走了:“站长,凭什么一个学生能做广播站的站长?”   “凭什么?”林跃接话道:“凭对面新换的设备是我搞定的,包括后期的调试与安装,都是由我主导的,实实在在给学校省了一笔可观的费用,你呢?反而从学校拿走50万。如果你把钱还回来,再给学校赞助个十几二十万,我就到校长那儿,也帮你谋个副站长当当,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林妙妙明白了,毕竟高一下学期她眼睁睁看着邱林安弄坏了整套广播系统,又因为临近期末,学校方面趁机停了所有广播活动,直到高二开学前几天,刘杨在群里发短信,说新设备已经到位,开学后就能重启广播了,原来这套系统都是林跃参与完成的,这样来看,他做这个副站长确实应该。   “林妙妙,你应该很奇怪吧?为什么一个暑假不见,刘站长口吃的毛病好了很多,那是因为我从非洲给他弄了点当地的草药,再结合一些保守疗法,效果显而易见。”林跃说道:“状元郎,敢问你能为广播站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呢?像你这种才入行的菜鸟播音员,随便就能被人替代了。”   刘杨听得直点头,这话说得没毛病,不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当着状元郎的面赞同,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钱三一,妙……妙,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当副站长也……是校长点头的,你们……要是有……意见,去跟校长提,我……我没办法帮你们。”   刘杨当然要为林跃说话,因为他还指望林跃帮他治好结巴的毛病,交个漂亮女朋友呢。   “钱三一,我看你还是别进广播站了。”林妙妙有点担心,就他跟林跃的关系,以后指不定惹出啥事呢,她可不想卷进两个人的恩怨,搞砸了广播站的活儿。   “为什么不进?”钱三一当然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跟林跃服软,夺过林妙妙怀里的小册子和新系统操作指南晃了晃,意思是记住这玩意儿小菜一碟,随后转身离开。   “还……还挺傲。”刘杨冲林妙妙努努嘴:“新的学期,好好干,别……别让我失望。”   ……   当夜。   女生宿舍楼下。   “小琪,小琪,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都是你最爱吃的,福街口的绝味鸭脖,元气寿司家的三文鱼手握。”江天昊又从塑料袋里提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透明盒子,里面是黄色的果肉块:   “当当当,没错,是榴莲,这个就不要带进宿舍吃了。”   学校里只能吃食堂,外卖进不来,为了弄到这个,他可是出动了老爹公司里的人去店里买来的。   邓小琪舔钱三一,他舔邓小琪,但是这种舔,他认为是不一样的,邓小琪的舔没有章法,他的舔嘛……现在基本上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邓小琪她妈的外号是邓半城了,那些女生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说不上排挤吧,也绝谈不上亲热,只剩下一个林妙妙不在意她的出身,可以说,这是邓小琪的至暗时刻,只要在这个时候不离不弃,用真情感动她,那离确定关系还远吗?   男女之间的事,很多时候想法丰满,现实骨感,就好比现在。   邓小琪没有接,反而给他推回去:“我不吃,你拿走吧。”   “傍晚你在食堂就一口饭都没吃,蒸蛋和炸黄花鱼给林妙妙了,我知道你很在意那些人的议论,当时没胃口,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肚子不可能不饿的,吃一点,就吃一点,好不好?”江天昊央求道。   “我说了我不吃,减肥!”邓小琪脸带薄怒,有点不爽江公子的纠缠:“没别的事的话我上去了。”   “行行行,不吃。”江天昊一看她的反应这么激烈,只能选择放弃:“小琪,我还以为你不来精英中学读书了呢,直到大扫除的时候看到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他只说开心了,没有讲多痛。   当时提着水桶和拖把往教学楼走,当看到邓小琪站在高二六班的走廊里擦玻璃时,没有注意脚下,险些一头扎进花池子里,饶是如此,小腿也被护栏戗掉了一层皮,现在碰到还疼呢。   “……”   “别听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大人的事我们不去评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在意那些小人的感受,尤其是林跃这种垃圾。”   江天昊恨声说道,如果宿管李道奎不偏袒林跃,他早就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了。   邓小琪还是没有说话,因为让她厚着脸皮回精英中学的……状元郎钱三一是一个原因,林跃是另一个原因,倒不是说她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对后者的印象大有改观,此时此刻她依然恨得牙痒痒,是因为他说的话确实没毛病——“就你这种心理素质还想做演员,当明星?真考上艺校,进了娱乐圈,你小时候跟谁打过架,语文数学考了多少分狗仔队都能挖出来,更不要说你妈的外号,你的家庭背景了。”   “小琪,你倒是说话啊。”江天昊以为她被上面的话打动:“放心吧,硬得不行还有软的,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邓小琪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行了,我上去了。”   “等等,江天昊又把人拉住,小琪,这个……你拿着。”   “我说了,我不吃。”   江天昊理所当然地道:“你不吃,可以给林妙妙啊,总比我把它们丢进垃圾桶,浪费食物好,农民伯伯养鸡赶鸭,很辛苦的。”   邓小琪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还不如把这些东西拿去给林妙妙,大吃货肯定开心死了。   “好,那我就代妙妙谢谢你了。”   她接过两个塑料袋,头也不回地进了女生宿舍。   江公子面带微笑冲她的背影挥手,直至邓小琪走进大厅,看不到背影,他这才平复一下心情,朝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刚才说帮邓小琪报仇,其实并不是随便说说刷好感的,他是有计划的。   姓林的,别以为你分到文科班事情就这么了了,欺负谁都可以,敢欺负小琪?看我怎么收拾你。   ……   一个月后。   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的时间。   高一学生才入校园不久,还没适应高中生活,有些不善交际的连班里的同学都认不全,运动会对他们的意义更多地是凝聚力,而高三学生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高考上,也不会拿出太多时间训练,更不会在意比赛成绩,因此高二年级的学生便成了运动会的主力。   不过这种情况仅限于理科班,文科班嘛,普遍“阴盛阳衰”,而且文科班的男生比起理科班的男生,运动机能也多有不如,所以按照林妙妙班长的意见,运动会男子组拿不拿奖不重要,先声夺人,一鸣惊人最重要,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她绞尽脑汁,想来想去,最后提议来个COSPLAY秀,什么钢铁侠,绿巨人,美国队长,白雪公主,奥特曼,蜘蛛女……总之怎么吸引人眼球怎么来,这样既凸显个性,让人眼前一亮,区别于其他班级的刻板方队,又能极大地提升同学们的参与感。   得亏她能想出来,而且获得了全班同学的一致赞同——林跃除外,因为他总觉得这种操作跟过家家一样,太LOW。   当然,他不参加也没人在意,因为本来就是个刺儿头,万事不捣乱就不错了,指望他为班集体做出贡献什么的,早点洗洗睡吧,梦里都有。   “听说没有?林跃和邓小琪她妈搞在一起了。”   “什么?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为什么当初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揭邓小琪的短?吃醋啊!”   “我不信,邓小琪她妈,都能当他妈了吧?”   “你还别不信,就多次出现在校门口,接林跃离校的保时捷718,就是邓小琪她妈的车子,放着自己的女儿不接,任其坐公交回家,却去接一个不相干的男生,俩人什么关系?接到后去做什么?你品,你细品。”   “哈,一个老女人,一个……他今年有19吗?应该还差俩月吧,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我总觉得你们说的有点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听说林跃上初中父母就去非洲援建了,一直跟着爷爷生活,这种孩子缺什么?母爱嘛,邓小琪的妈,有钱,打扮时尚……一个有恋母情结,一个年纪大了,喜欢小鲜肉,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你这么一讲,确实有道理。”   “何止是有道理啊,根本就是事实。”   “……”   操场上,有人聚在一起商量方队怎么排列才合适,有人琢磨经过主席台的时候喊什么口号比较响亮,还有一部分人眉飞色舞地议论精英中学近期特别火的流言。   “别说了,别说了,他来了。”   那几个嚼舌根的女生一看操场入口走来的人影,赶紧停下来一哄而散。   林跃撇撇嘴,他当然知道那几个人在说什么,但是这种程度的流言……对一个曾经火遍全上海的渣男来讲,算得了什么?   江天昊,呵江天昊……   这小动作搞得,邓小琪也是,为了报复自己,居然任由江天昊跟外界传这样的闲话。   想来她顶着压力回校,也有想看自己笑话的意思。   他不是揭了母女二人的老底吗?那她也给他安一个吃软饭,小狼狗的标签,反正就是我不好过,也不让你过安稳日子。   “你,来的正好,你过来。”   听到侧方传来的声音,林跃偏头一看,只见体育老师卢浩天面无表情地招手,示意他过去。 ###第二千二百三十三章 见习小爸爸   “林跃,卢老师喊你。”   只见文浩站在卢浩天身边,笑呵呵地看着他。   林跃没有说什么,瞄了两眼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走到二人跟前。   “什么事?”   卢浩天说道:“你迟到了。”   “我一直迟到。”   这回答,绝了,文浩在后面偷偷地对他竖大拇指。   林跃当没看见,面带嘲弄看着卢浩天,别说体育课,数学语文英语这样的主课,哪一回不是说迟到就迟到,说旷课就旷课,最多给老师点面子不早退,就说整个高一一学年的体育课,卢浩正有管过他吗?   没有,现在跟他讲迟到?什么意思?找不痛快?   “哼?”   卢浩天的鼻子喷出两团热气,看得出来,对他当众顶撞老师的行为非常不爽。   魏丽娜、田珊珊、崔信明……就算有那么多前车之鉴,但卢浩天是体育老师啊,脾气肯定比文化课老师们暴躁多了,其他人要是这么没礼貌,早就罚去操场蛙跳20分钟,或者跑个10圈了,眼下只是横眉冷对,任谁看了都能得出一个结论——体育老师已经相当克制了。   “接下来的运动会你想报哪几项?”   林跃直接回绝道:“没兴趣。”   “别介,咱们班总共7名男生,你再不上,没人上了。”文浩指指自己,又指指不远处跟林妙妙等人打得一片火热的另外几名男生,拍拍胳膊和小腿,意思是就他们这小体格,这点儿身高,去参加比赛也是自取其辱:“林跃同学,跃哥!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麻溜儿跑开。   卢浩天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报什么?”   林跃重复道:“我说了,没兴趣,你聋吗?”   他是真没兴趣。   做过世界冠军的人跟一群高中生比赛,有意思么?   “不想自愿报名是不是?”卢浩天阴着脸说道:“学校规定每个班至少要有一个人报名参赛,男子组就你了。”   这属于指定了。   运动会这样的活动,就怕学生们不当一回事,如果都不参加比赛,又或者冠军都被一两个班级拿了,老师们脸上无光,学校领导也尴尬,所以为了提升参与感,学校规定,每个班级最少出一男一女参加比赛。   当然,在林跃这里,也可以讲卢浩天故意为难他。   高二六班七名男生,文浩、庄强那样的软柿子不捏,偏偏要他这样的刺儿头去参加比赛,眼见软的不行又来硬的,说里面没有个人恩怨,傻子都不会信。   林跃很清楚,其实早在高一上学期,他以看似巧合的手段弄伤张永辉和董江新,作为篮球队教练的卢浩天就对他心存不满了,也不过是慑于他无法无天的凶名平日里压抑着怒气,上体育课也对他视而不见。   要知道江天昊可是卢浩天的得意门生,怕是平日里没少在卢浩天耳边说他的坏话,而邓小琪呢,作为得意门生追求的对象,被他搞得这么难受,现在江天昊又往他身上泼脏水,讲邓心华跟他有一腿,可想而知卢浩天对他的偏见有多……与日俱增,眼下马上开秋季运动会,明面上不会把他怎样,但是能够打学校规定的牌,帮江天昊的忙,给邓小琪出出气嘛。   不用想都能猜到,卢浩天给他报名的话,十有八九会跟江天昊报名的项目一样,这样一来,江公子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战胜他,向邓小琪邀功了。   一个美术生嘛,天天坐着,平时体育课也不上,从进入精英中学就打过一次篮球,严格意义上讲,张永辉、董江新的伤也非他所致,江天昊心中不服很正常。   可惜,可惜邓小琪没有把他一脚给200斤的社会哥从人行道踹到非机动车道的事说与江公子听,不然得话,卢浩天必然会好好掂量一下,让他和江天昊站在一条起跑线上,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短跑400,中长跑1500,长跑5000,就这三个吧。”卢浩天一边说,一边在运动会比赛项目报名单写上他的名字,并在短跑400,中长跑1500,长跑5000三个选项打钩。   全径赛,这是打算跑死他呀。   得亏有一个学生最多报三个项目的规定,以免体育生把赛事奖项包圆了,如果没有,体育老师百分百再给来几个。   “好了,月底,我期待你的表现。”卢浩天鼓励道。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真当自己摸不透他心里的小九九?林跃根本没把江天昊和卢浩天自以为骚的操作当回事,朝着林妙妙的小团体走去。   COSPLAY秀所需的材料都买到了,接下来就是把它们缝制成衣服,为此需要“量身”,邓小琪和林妙妙在用皮尺丈量同学们的三围,记录在特制的表格上。   林跃走过去,迎着几名女生诧异的目光一把攥住邓小琪的手腕。   “哎呀,你干什么?你松手。”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手往后缩,看得出来很疼。   “跟我来。”   他二话不说拉着人往空旷的地方走。   邓小琪手里的皮尺落在地上,被硬拽着离开人群。   林妙妙看见,赶紧放下笔去拦:“林跃,你要干什么!”   “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   他一瞪眼,吓得林妙妙一哆嗦,没敢继续往前走。   拉着邓小琪来到一片树荫下,林跃无视身后的目光把人一甩,班花险些摔倒在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你可真是邓心华的好女儿。”   “我说的不对吗?”   她定住身形,怒目而视:“你当初说我的话,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想考艺校,那你呢?敢勾引我妈,还怕人家说吗?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百无禁忌吗?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受不了了?”   “我勾引你妈?看来你妈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林跃给她整笑了:“我这人呢,有个毛病……算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没有把话说全,至此不再多言,冷冷打量前方女生一眼,转身离开操场。   邓小琪给他看得浑身发毛,不过这份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整个人被一种报复敌人后的快感充满。   邓心华怎么解释两个人的关系的?   俩人一起开了家工艺品公司,她妈出钱,他出技术,根据客户需要制作高品质木雕。   这话她信吗?她不信。   是,林跃做的木雕质量不错,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小有名气都称不上,跟他合伙开工艺品公司?这种注定赔钱的买卖邓心华会干?不用说,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了,就像那些耐不住寂寞空虚冷,包养年轻男性的富婆一样,买房买车,愿意一掷千金博取弟弟的欢心。   平心而论,就林跃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确实招她妈这种大龄女稀罕。   ……   三天后。   自习课。   唐元明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   林妙妙将历史课本竖直放在桌面,头偏到一边一口一口吃着猪肉脯。   邓小琪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用手肘碰碰闺蜜,把腰一弯,做一脸痛苦状。   “哎哟,哎哟……”   林妙妙被她的呻Y吸引,赶紧将猪肉脯塞进抽屉,也看了看腕表时间,小声问道:“你怎么了?还没到点呢。”   邓小琪不理她,举手说道:“老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去医务室一趟。”   唐元明点头道:“去吧。”   林妙妙提议陪着去,被邓小琪拒绝了。   她又找后桌同学对了对表,发现没错,才4点半,距离下课还早,就算赶到广播站也进不去啊。   邓小琪搞什么鬼?   屁股下面像垫了一个火盆,前后熬了差不多15分钟,她绷不住了,把桌上的书本往抽屉一塞,离开座位,朝走廊走去。   唐元明瞄了她一眼,啥也没说。   都知道林妙妙是广播站的播音员,一般会提早离班,从老师到学生,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来到楼下找了一圈,被墙角蹦出的闺蜜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赫然发现邓小琪没穿校服,换了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多少有点透,而且还化妆了,那红嘴唇涂得……   这下林妙妙知道闺蜜为什么提早装病离场了,因为她的目的是先回宿舍一趟,更新更新自己的面貌。   至于说为什么这么做,答案很简单。   邓小琪知道钱三一也进了广播站,想让林妙妙带她去看心上人。   自从分班后,眼下过去一个多月了,她都没有找到机会跟钱三一说话,更别说独处了,要知道为了钱三一,她可是顶着被人嘲笑,奚落的勇气留在精英中学的,可想而知这思念的病有多重。   古人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多少日了?换算一下,上百个秋天是有的。   “5分钟,你只有5分钟。”   “5分钟太短了,都来不及说句你好,起码要10分钟吧?”   “我说姐姐,这不少了,广播站是什么地儿?我还有任务要做呢。”   俩人一路讨价还价,进了广播站。   钱三一早就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看今天的稿子,见俩人进来,脸色拉得……那叫一个长,还冷。   邓小琪强行撩了两句,发现心上人的回应不咸不淡,压根儿没把她当一回事,她也不恼,又要求点歌,林妙妙便把歌单拿给她,还让她在表上写下歌名。   预谋邂逅。   就是这首歌,也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还说什么懂的人自然懂。   而钱三一……在这件事上一直是懂装不懂。   就在林妙妙去文件架拿东西的时候,邓小琪不小心碰到了键盘的空格键。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乐声。   钱三一和林妙妙表情一变。   邓小琪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因为这音乐很熟悉,是下课铃,而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了。   林妙妙把邓小琪赶走后,开始按照之前准备好的稿子播音,像是并不知道下课铃放早了。   ……   半个小时后。   钱三一和林妙妙推开房门走进走廊尽头的站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刘杨坐在办公桌后方,面沉如水,凛若冰霜。   旁边的文件柜开着,林跃在翻看里面的文件夹,表情正相反,颇有几分闲情逸致,一边看,一边微笑。   “第几次了?说……这是第几次了?”   “……”   钱三一和林妙妙默不作声,只情低头认错。   “说啊,怎么……不说了?”刘杨拍着桌子说道:“拿着话……话筒的时候特……能说,惹了乱了……就……哑巴了?敢做……不敢当啊?”   钱三一的右脚在地面搓了搓:“两次。”   之前有一回他去市里参加比赛,路上堵车,下课铃晚打了将近十分钟,在校内引起不小的骚动。   “你也知道……两次了,说,这次……谁的责任?”   “我。”   “我……”   俩人异口同声说道。   “嘿,你们……两个,还挺讲哥们儿……义气。”   这时林跃放下文件夹,走到刘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今天这事儿,谁的错开除谁。”   广播站站长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这……是不是太……重了点?”   “当权者必须赏罚分明,高一的时候林妙妙和别人搭档,出过这样的错误吗?”   刘杨摇摇头。   “那为什么钱三一进来后,一个多月时间连出两起广播事故呢?”   刘杨又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   “姓林的,你不就想把我从广播站赶走吗?”钱三一愤然说道。   “没错。”林跃也没否认。   “哎。”刘杨赶紧做和事佬,这俩人,一个是连校长都怕的刺儿头,一个是学校的招牌,说真的,他谁也惹不起:“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再一再二不……不再三,我看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你说呢?林……林站长?”   林跃左手手背拖着右手手肘,捏着下巴思考一阵。   “好吧,只要状元郎写份不少于一千五百字的检查,明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广播里朗读一遍,我就答应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没等刘杨说话,钱三一寒声说道:“你做白日梦!”   霸总会低头吗?霸总只有傲娇!   “所以,刘站长,像这种做错事连检讨的勇气都无,只为刷分拿保送的人,放在广播站有意义吗?手握话筒的人如果没有正确的价值观,那传到听众们耳朵里的,只有谎言和马屁。”   这话说得,都知道他是要羞辱钱三一,但是用词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光明正大。   “站长,真是我……是我的错。”林妙妙说道:“邓小琪是我带进去的,责任在我,我写检讨,明天当众广播,行不行?”   她算看出来了,林跃是要趁机搞死钱三一,一呢,这事儿确实怨她,二呢,她自认为跟林副站长沾亲带故,看在唐元明的面子上也得给点优待吧。   刘杨瞪眼道:“妙妙,规章制度……怎么写的?不许带外人进……广播站,这是最……显眼的一条,你这师父……怎么当的?”   林跃说道:“所以林妙妙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以后别来了,正好可以专心学习。”   “你……林跃,我告你别太过分啊,小心我去找小……唐老师。”看得出来,她不想走,毕竟广播站是水,她是鱼,在广播站工作,那就是如鱼得水。   “邓小琪不是她带来的,她是冲我来的。”钱三一当然不希望看到林妙妙因为这件事被广播站除名:“没错,她喜欢我。”   刘杨说道:“嘿,你这……桃花很旺啊。”   经常有女生在广播站外逡巡,就为了一睹状元郎的风采,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林跃问道:“但是你不喜欢她?”   “……”钱三一沉默。   林跃也没逼他正面回答,只是呵呵一笑,举起双手拍了拍:“邓小琪,在外面听了那么久,不寂寞吗?进来一起聊聊吧。”   呀得一声,房门打开。   邓小琪迎着林妙妙和钱三一惊讶的目光走进办公室。 ###第二千二百三十四章 我女儿失恋了   “小琪,你……你怎么在这儿?”   林妙妙一脸错愕,想不明白邓小琪为什么会来到站长办公室,出问题后,她明明把人赶走了呀。   林跃说道:“你们当广播站外走廊的摄像头是摆设吗?”   说完他看向邓小琪。   “邓小琪,林妙妙说是她把你带进广播站,从而导致广播事故的,责任在她。钱三一说你是奔着他去的,你喜欢他很久了,所以根本原因在他,理当担责,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林妙妙和钱三一,你选一个吧。”   钱三一整个人都绷紧了,因为林跃把刚才他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告诉了邓小琪,以前他的做法是冷处理,对于邓小琪不咸不淡,爱答不理,希望她认清现实选择放弃,眼下呢?约等于撕破脸。   “选啊,如果你不选,那他们两个都得给我走人。”林跃很强硬:“钱三一,不要以为你是校长的干儿子他就会偏袒你,他巴不得你离开广播站,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呢。”   刘杨听得直点头,确实,站在校长的角度,更希望看到钱三一专心学业,上次钱三一因为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迟到,出了一次广播事故,这次又因为和林妙妙及其闺蜜的关系出错,那校长让他放弃广播站的工作,肯定会得到钱三一妈妈的支持。   “目光能杀人吗?不行吧。”林跃无视邓小琪愤恨的目光:“还预谋邂逅,暗示来暗示去,也不过是在唱独角戏,不觉得尴尬吗?”   他不说,邓小琪还不尴尬。   这一说,那是又生气,又愤恨,又尴尬。   “我愿意,要你管!”   “别误会,我只是在讽刺你,哪个要管你的事。”林跃点点腕表的表盘:“你有十五秒钟考虑时间,过时不候。”   一。   二。   三。   四。   ……   秒针哒哒地转,声音很小,但是每一次摆动都在敲打邓小琪的心。   选谁?   她不敢抬头看林妙妙,也不敢抬头看钱三一。   说是林妙妙的责任,闺蜜将被开除出广播站,林妙妙有多喜欢这里的工作,她比谁都清楚。   说是钱三一的责任?林妙妙跟她讲过,钱三一是来刷分的,目的是保送名校,他不肯在广播站当众检讨,就只能被动退出,那么保送名校这件事,必然受影响。   “时间到!”   林跃两手一拍,啪:“说出你的选择吧。”   “我……我……”邓小琪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往林妙妙一侧瞄了瞄:“是妙妙带我过去的。”   很明显,她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林跃抚掌说道:“所以,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情郎的前途也比闺蜜的爱好重要。”   林妙妙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钱三一很愤怒,从小到大,他身边就没少过这种犯花痴的女生,他其实并不在意她们的感受,但问题是林跃这一挑拨,邓小琪和林妙妙是闺蜜,而他很在意林妙妙的看法,不想自己有好感的女生被开除出广播站,从此不能做热爱的事情。   “这件事跟妙妙无关,姓林的,你不就是要看我的笑话吗?检讨是吧,我做!我做!”他含恨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戏谑道:“认怂都一副高傲姿态,也是没谁了。”   邓小琪突然觉得……自己的讨好适得其反,钱三一为了帮林妙妙留在广播站,甘愿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这……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林妙妙也挺意外的,没想到钱三一宁愿受辱,也要把责任给她顶过去。   “林跃!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过分吗?你跟他是朋友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做错了事,我作为主管领导加以处罚,这不对吗?”林跃嗤笑道:“在这件事上,你不觉得自己很任性吗?”   “对……”刘杨在旁边帮腔道:“妙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钱三一……做了错事自愿检讨……不……不应该吗?做人不要……太任性。”   林妙妙气嘟嘟地瞪了两人一眼,也不理邓小琪,转身走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她很清楚,钱三一是代她受过,感情上比较难接受。   刘杨一看邓小琪兀自在那儿杵着,有点不耐烦地道:“你……还有……事吗?”   这句话像是触发开关,而邓小琪是台机器人,脸板着,僵硬地转动身体,步履蹒跚而去。   她明明是为钱三一好,钱三一却一点不领情,反倒牺牲自己保林妙妙。   搞来搞去,她成了一个笑话。   ……   第二天。   下午时分。   下课铃响后,广播站开播。   “大家好,我是钱三一,在广播正式开始前,我在这里为昨天的广播事故向老师和同学们道歉,因为我的不专业,因为我的马虎,因为我的自以为是,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辜负了校长的栽培,搭档的信任,站长的抬爱。昨天晚上,我思考了很长时间,痛定思痛,顿悟前非,怀着愧疚与懊悔的心情写下这封检讨书……”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声音,实验班的学生惊呆了。   钱三一是谁?那可是扬着高贵的头颅,从来不会低头认怂的孔雀王,整个精英中学最耀眼的明珠,现如今怎么跑到广播站忏悔检讨了?以他的成绩,以他的身份,不是应该内部批评几句就完事了嘛,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钱三一,上次碰面打招呼,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他也有今天?”这是求交往未果的女生因爱生恨。   “啊,我就是奔着中考状元来的,精英中学,怎么这样啊,广播站的老师太过分了,这不是当众羞辱他吗?”这是受钱三一影响报考精英中学的高一新生。   “牛逼,都知道钱三一是校长的干儿子,广播站的人敢这么干,不怕被校长穿小鞋吗?”有人在食堂门口顿足感慨。   “校长都给干趴下了,还怕校长给穿小鞋?钱三一的遭遇不就是校长的翻版吗?干爹当众检讨,干儿子也被捅了菊花,我语文差,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只能说给大神跪了,请收下我的膝盖。”旁边的小伙伴把饭卡捏得咯咯响。   “什么意思?”   “林跃啊!副站长,广播站的。”   “啊?他怎么成广播站副站长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事儿肯定是校长点过头的。”   “那就不奇怪了,我听实验班的人说,高一的时候这家伙职业干状元郎,没想到高二分班后,钱三一还是没能逃脱他的毒手,哈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猥琐?”   “这是痛快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喜欢的那个张雪琪暗恋钱三一,所以你是嫉妒别人。”   “滚蛋。”   “别走啊,你不听他继续念检讨书了?”   高二一班的走廊里,孙串出捅了捅江天昊的后腰:“这个套路,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公子哥儿知道林跃在广播站做副站长的事,自然能够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孙串出说道:“哥们儿,你可别玩脱了。”   他也知道孙串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钱三一都栽得这么彻底,他跟卢浩天搞的小动作是否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钱三一那是代林妙妙受过。”   “咦,林妙妙?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卢老师听广播站刘站长说的。”江天昊说道:“卢老师都不怕,我怕什么?”   “那我就坐看好戏了?”   江天昊打量一眼他圆滚滚的身体:“就你这吨位,不坐看,难道站看?”   ……   数日后。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精英中学2015年度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幕。   各年级的队伍鱼贯入场,有穿着白衬衣蓝白格子短裙的学生,有穿着蓝色带白边的运动装的学生,负责策划的美术老师让他们间隔入场,从色差入手给主席台上的校领导制造视觉冲击效果。   林妙妙和钱三一坐在旗杆前面的广播台操作播音设备,相邻的主席台上摆着桌椅和鲜花,谢维州、殷铁生、教务处的老师和各年级的年级主任班主任按照资历深浅排排坐。   刘杨左手文件夹和稿子,右手话筒。   “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澎湃的心绪燃烧在每一个同学的心中,喜悦的气氛洋溢在精英中学的操场上,这是一次万众欢腾的庆典,这是一场展示力与美的盛宴,在本届运动会上,我们亲爱的运动员们,将发扬更快更高更强的体育精神,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以往的结巴老师,到了运动会这种重要场合竟变得吐字清晰,讲话流畅,令很多新生惊掉了下巴。   用林妙妙的话讲,这个就叫“专业”。   “首先,在各班方队进场前,让我们最敬爱的谢校长致词。”刘杨带着谄媚的笑容把话筒插到谢维州面前的支架上。   老家伙今天穿着一件有条纹的POLO衫,头发……算是精心打理过,起码盖住了头顶,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富光玻璃杯,里面是带茉莉花瓣的茉莉花茶,汤色清澈,透亮,茶不错,水也不错。   “我想说的……”   话才起个头,主席台后面上来一人,径直走到谢维州旁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老家伙捂住话筒:“真的假的?”   孙建强小声说道:“这事儿我哪敢撒谎,人已经被请到休息室了。”   “你……”   叮叮咚……   他揣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表情微变,赶紧让殷铁生代他讲话,一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一边指示孙建强带他去见来人。   后面坐着的赵荣宝、唐元明、李彬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校长怎么会在这等重要时刻离场。   操场上站着的学生们也很意外,交头接耳地猜测发生了什么,看校长的表情,应该挺着急。   “静一静,静一静。”殷铁生拿过话筒:“有些突发状况要校长去处理,一会儿就回来,运动会呢,照常进行,下面就由我代替校长讲两句吧,也没准备讲话稿,肯定比不上小刘老师……”   副校长讲话的时候,林妙妙左看看右看看,屁股动来动去,跟犯了痔疮一样。   钱三一不解:“你在找什么?”   “林跃啊!”   “你找他干什么?”   看得出来,他有些不爽搭档提及这个人。   “你说……校长突然离席是不是跟他有关系?”林妙妙找了一圈,没有在高二六班的队列里发现他的踪影:“怎么没有?”   “你自己说的,他不会参加方队汇演,那还来操场干什么?”钱三一撇撇嘴:“林妙妙,你的心操过头了。”   “说得也是。”   林妙妙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没错,便收回目光,把精力放在殷铁生的讲话上。   左右不过是体育锻炼怎么怎么好,学校举办运动会有多么重要,学生们要如何努力,发扬拼搏精神,赛出成绩,赛出风采什么的。   他这儿罗里吧嗦说了一堆,谢维州去而复返,一起回来的除了马屁精孙建强,还有两个陌生男子,前方穿白衬衣黑西裤的中年男子颇有气势,校长一路陪笑,后面跟着个三十来岁穿黑色体恤的青年,高高瘦瘦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台佳能单反相机。   “这……什么情况?”   林妙妙面露不解。   赵荣宝和唐元明等人也一脸愕然,不明白和校长一起过来的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殷铁生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没营养的官话讲不下去了,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一副孙子像。   谢维州赶紧为后排坐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做介绍。   “这是市教委过来的郝友杰郝主任。”   一听市教委来人,赵荣宝等人赶紧起身相迎。   精英中学的主管部门是江州区教育局,而市教委是区教育局的上级单位,想想校长刚才的反应,也就可以理解了。   “坐,坐,坐,都坐着。”郝友杰招呼他们落座。   谢维州一边示意孙建强给郝主任加椅子,一边解释道:“市教委的领导听说我们这次运动会的宗旨是学生的运动会由他们自己做主,觉得是一个不错的点子,有活力,有特点,正能量,所以就让郝主任带了刘干事过来给我们捧捧场,顺便拍一些照片回去,写个稿子,搞搞宣传什么的。”   “来,郝主任,您这边做。”谢维州把郝友杰让到自己身边。   殷铁生很会来事,把教务处副主任赶去后排,这样一来,前排五个人,郝主任位于正中,谢维州和他一左一右坐陪。   “郝主任,您说两句吧。”   “哎,谢校长,刚在路上夸了精英中学的先进理念,怎么又搞这种形式主义?既然是学生们的运动会,他们才是主角,我们就是一群为他们加油喝彩的看客。”   “既然郝主任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进行下一个流程?”   旁边人自无异议。   谢维州接过话筒,宣布精英中学运动会开幕,林妙妙赶紧启动软件,播放《运动员进行曲》。   很快地,高一年级的方队入场。   林妙妙和钱三一做讲解。   高一一班方队在经过主席台时高呼口号“永争第一,团结一心,高一一班,共创佳绩。”   然后是高一二班,高一三班……   教委来的刘干事跳下主席台,从不同的角度拍照。   郝友杰看了一会儿,正感觉跟其他中学的运动会没啥不同,有点失望的时候,直到高一三班喊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的口号。   赵荣宝在后面追问这说得啥,简直胡闹嘛,给殷铁生瞪了一眼,逼回座位上,因为他注意到郝主任唇含微笑,还带头鼓掌。   很快,高一年级走完过场,轮到运动会的主力们了。   高二一班在江天昊的带领下走到主席台前,喊的什么口号呢?   “状元一哥,非同一般,称雄称霸,猛虎下山。”   钱三一隔空给了一剑指,谢维州连连点头,说不错,这可是他“干儿子”所在的班级,当然要给面子了。   但就在这时,扬声器里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喂喂,打扰一下,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运动会,不是考试场吧?既然高二一班的口号是单打独斗型的状元一哥称雄称霸,那为什么我没在竞赛花名册上看到这个人的名字?哦……吉祥物啊?我明白了。” ###第二千二百三十五章 比赛场上的无冕之王   这个声音。   林跃!   林妙妙急转头,四下打量,希望能找到他的身影。   以前的老同学们也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旁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这件事。   林跃果然是林跃,那是想搞事就搞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对象。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习,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去年发生过什么的高一新生也听说了他的事迹。   如果说状元郎是因为成绩好被捧成校园明星的话,那林刺儿头就是因为各种搅局,各种捣乱闻名遐迩,如今他们算是亲眼见识到这一点。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说得也没错。   高二一班把状元郎当做竞赛口号,还要称雄称霸,自诩猛虎下山,结果竞赛名单上没有钱三一这个名字。   细品的话,口号喊得确实不合适。   而被他贬低的高二一班学生和钱三一,俱是一脸阴沉,毕竟这话很难听,连调侃都不算,可谓是赤裸裸的讽刺,关键林跃还是利用广播设备喊出的,全校师生都听得见。   状元郎拼了命地在广播设备前后寻找可疑的音频接入装置,想要第一时间断掉连线,林妙妙把头晃成拨浪鼓,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注意到了和主席台呈对角线分布的树荫下一道缓缓走来的身影。   赵荣宝作为高二一班班主任,那自然是比学生还要急的,毕竟这口号是他拍板决定,林跃讽刺口号,便相当于讽刺他。   如果郝友杰不在这里,情况会好很多,问题是不仅在,还带了一个专门拍照写稿子的刘干事,那这人可是要丢到市里去的,要知道他还指望带出钱三一这样的区理科状元,以此作为评选市优秀教师的本钱呢。   “林跃,你干什么,这是运动会,而且市教委的郝主任都来了,你要敢撒野,没人救得了你。”   “呵,赵荣宝,你还别拿郝主任压我,就是市长来了,我也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体育精神是什么?公平、公正、公开、拼搏进取、团结协作、集体主义、求真务实……全班学生,对一位一项体育赛事都没报名的学生极尽马屁之能事,自甘下贱,自暴自弃,不觉得这很恶心吗?放在古代,高二一班的你们就是一群奴颜媚骨,俯首帖耳的奴才,跟你们这群人做校友,我都臊得慌。”   这话太难听了,也太诛心了。   林妙妙忽然想起高一上学期林跃嘲讽邓小琪那群人讲钱三一博学多才的画面,什么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架中原……而刚才高二一班“状元一哥,非同一般,称雄称霸,猛虎下山”的口号,确有异曲同工之意。   “你……你……你住嘴!”赵荣宝气得浑身哆嗦。   高二一班的学生群情激奋,杀了他的心都有,江天昊更是满脸通红,气喘如牛,要不是孙串出和一位小眼睛男生把他死死抱住,只怕已经冲出去跟林跃打成一团。   “怎么?不服?来,咱们干一架,这也算是一项运动了,不是么?”说话难听也就算,关键他还挑衅。   “唐元明!管管你的……”赵荣宝犹豫一下吼道:“表侄!”   唐元明一脸为难,心说我要是能管了他,何至于这一年时间弄出那么多乱子?   “你不管是吧?不管是吧,校长。”赵荣宝又去找谢维州:“他扰乱运动会,抢夺广播权,赶紧叫保安把他弄走。”   “林跃。”   谢维州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郝友杰:“你真当我治不了你吗?”   刘杨也在后面朝他使眼色:“林……林跃别……捣乱,领导……在看你呢。”   “我不就是盗用了广播站的设备吗?这个副站长不做就是了,但是让我闭嘴,绝无可能。”   嘿。   还挺敢作敢当的。   场下学生一片哗然,之前状元郎为了保住广播社的工作,当众念了1500字的检讨信,林刺儿头可好,广播站副站长的位子说不要就不要,在不贪恋特权这件事上,确实没说的。   这时不等谢维州说话,播音台坐的钱三一站起来说道:“你参加了什么项目?我也报名参赛。”   林妙妙在旁边拉他的胳膊:“他发疯,你也跟着乱来?”   “胡闹!”赵荣宝一指钱三一:“坐回去,你给我坐回去。”   高一的时候,钱三一要参加班级篮球队,校长不允,他就以不参加数学竞赛相威胁,结果怎么着?江天昊为了救他把腿摔伤了,养了快一个月才好,打那儿起,校长就有理由阻止钱三一参加体育赛事了,开运动会的时候,他更是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别说参赛了,靠近赛场都不行,就怕一不小心被撞伤绊倒什么的,毫不客气地讲,钱三一在精英中学享受的是国宝级待遇。   “林跃,你再不退场,我就叫保安把你赶出去。”谢维州眼见刘干事给林跃拍了几张照片,知道不能再任由他闹下去了,站起来声色俱厉地斥责道。   “哎,谢校长,没必要。”郝友杰笑呵呵地道:“他就是那个林跃吧,我听说过他,今天的事……确实百闻不如一见,刘干事,这小子还真跟你说得一样,有话直说,眼睛里不揉沙子。”   下面给林跃拍照的刘干事转过头,对着主席台上的人笑了笑。   谢维州陪着笑说道:“郝主任,让你见笑了,这件事……是我们管理无方。”   “是,这位同学说话的方式不够委婉,用词激烈了点,但毕竟出发点是好的嘛,运动会,弘扬体育精神,凝聚奋进力量才是重要的。”郝友杰说道:“谢校长,我是江州区人,我大姐家就在精英中学北面那个林中小区,听说你也住那儿吧。”   “哎哟,是吗?”谢维州很意外。   “不仅如此,我姐夫还认识你呢,有次跟我聊起江州中考状元的事,讲你逢人便说,有了这个钱三一,等到高考,咱们市的第一名肯定花落精英中学。谢校长,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有点不妥,你太看重状元这个头衔了,咱们做教育的,为了什么?教会孩子怎么做人,有正确的价值观,这是第一位的,在这之后,就是尽可能多地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适合工业、农业、服务业、文化产业……方方面面的人才,教育不是单打独斗,更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像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应该扎下身子,从社会需求出发认真工作,你觉得呢?”   这番话说得,很领导,很光明正大,叫人无从反驳。   “是是是,郝主任说得对。”谢维州点头应是。   “林跃同学,一件事,出发点是好的,心是好的,但并不意味一定产生好的结果,很多时候得讲究方式方法,你看像现在这样,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激化矛盾。”说完他又转向赵荣宝:“赵老师对吧?”   “哎,是。”高二一班班主任很有几分小心思,赶紧放低姿态承认错误:“这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郝友杰满意地点点头。   “谢校长,运动会嘛,同学们才是主角,咱们这些做老师的,还是安心当个观众,把焦点还给他们怎么样?”   “好好好。”   谢维州陪笑着道。   而林跃也微微一笑,把握在手里的话筒丢给刘杨,走到树荫下乘凉去了。   这一套连消带打组合拳,给了林跃理解和说教,也给了谢维州等人台阶下,就这么化解了开幕式风波。   林妙妙在广播台直伸大拇指:“厉害,厉害,领导就是领导。”   钱三一依旧是那副死爹脸,因为风波是过去了,刚才的尴尬和难受,却没有就此消弭,对面高一的学弟学妹不时瞄几眼,跟身边同学小声嘀咕他和刺儿头林的恩怨。   运动员进行曲重新奏响,接下来出场的是在入口站了很久的高二二班,可能是乏了,也可能是被高一一班的情况吓到,喊口号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   接下来是高二三班,高二四班……   很快来到了高二六班,林妙妙像是没受刚才一幕影响,冲举着标牌走在队伍最前列的邓小琪挥手示意,一面拿着话筒激动地喊道。   “请容我隆重介绍六班的方阵成员,他们分别是,钢铁侠,雷神,绿巨人,春丽,白雪公主,蜘蛛侠……”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指点点,莞尔议论。   只有高二一班的人无心打量,还在窝火,因为林跃那个混蛋,就盯着实验班搞事,对于其他班的方阵,口号喊得再奇葩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梁云舒说道:“你看高二六班那些人,花花绿绿,男不男女不女的,什么玩意儿。”   韦昕迪也很不爽:“林跃不是说体育精神讲集体协作吗?他呢,方队都不参加,有什么资格挑我们的毛病。”   “就是就是。”梁云舒回头打量一眼正在热身的江天昊:“江天昊,一会儿就看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虐得他北都找不到。”说完看了树荫里雕木雕的仇家一眼,目露凶光,不过眉宇间也有几分得意,因为林跃刚才说得越冠冕堂皇,引人关注,待会儿输给他的时候就越难堪。   主席台上,赵荣宝看得直皱眉,唐元明倒是挺开心,还拿手机给自己班的方队拍照。   因为过于吸引眼球,教委的刘干事也把快门按成了旋风。   “2626,5226,6666,6666。”   这……   谢维州愣是没听明白这一串数字啥意思,语文老师李彬觉得网络用词有辱国学,赵荣宝说这打扮像马戏团。   郝友杰倒是给了一句“勇气可嘉,有点意思”的评价。   以他的工作性质,周围人万年不变的打扮,夏天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秋冬灰夹克黑裤子黑皮鞋,到市内学校和下属单位视察,看到的也都是些严肃文化,像高二六班的方队,儿戏是儿戏了点,但是叫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是不假的。   谢维州很不好意思:“郝主任,让你见笑了。”   郝友杰摆摆手:“学生的运动会,学生们自由发挥,挺好的,如果都跟前面那些班级一样,岂不是说这方队是走给我们看的?又不是阅兵,没那么多规矩。”   “是是是。”   ……   少了林跃捣乱,方队汇演很快结束,然后便来到运动会最核心的项目——体育比赛。   立定跳远和三级跳安排在操场一角,相比较而言,围观的人最少,主要是班里有填报这两项运动的学生在关注,跳高赛区的人要多一些,因为对比跳远和三级跳,跳高选手闹出笑话的情况比较多,相比较而言更好看,更吸引眼球。   径赛方面最先上场的是男子100米赛跑的参赛者和女子100米赛跑的参赛者,高二六班有一位女生参加,不过成绩很差,预赛就刷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林跃的关系吧,梁云舒把气撒到了高二六班的参赛者身上,讲她走方队的时候COSPLAY的是街头霸王这款游戏里的春丽,是个非常擅长腿上功夫的女格斗家,然而这位“春丽”在女子100米短跑项目中拿了个倒数第二,看来这腿上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邓小琪很不爽,跟梁云舒吵了起来,讲她不爽去找林跃,把气撒到高二六班身上算怎么回事。   梁云舒在宿舍里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又自认为成绩好,高一一班除了钱三一就是她了,肯定不会认怂服软,就用“你马上要多一个小爸了,以后别人说起跟爸爸度过的美好时光,你也可以有心得体会分享了”回怼。   邓小琪一下子火了,俩人动手开撕,后来被班里的同学分开,校花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便把一腔愤怒都撒到了林跃头上,不断地诅咒他一会儿比赛出状况,跌个狗吃屎什么的,如果能崴到脚,摔断腿,搞到生活不能自理的话就更好了。   100米短跑结束后是200米短跑项目,参赛者在跑道上弯腰抬头,蓄势待发,等候信号枪响时,正在做热身准备的江天昊走过林跃栖身的树荫,故意停留片刻,迎着对面看过来的目光比个中指。   林跃笑着说道:“我的儿,敢挑衅我?你就不怕我给邓心华吹枕边风,叫她为邓小琪办理转学,让你再也看不到她了吗?”   江天昊的脸一下子黑了八度。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林跃说道:“看来,我得撮合你们成双入对才行,那以后你见了我得叫爸,想想就刺激。”   赶巧孙串出拿着一对铁柄走过,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呵呵笑道:“是够刺激的。”   “滚!”江天昊把胖子喊走,又狠狠地瞪了林跃一眼,抛开了。   二十分钟后,400米短跑竞赛开始。   体育老师拿着参赛人员名单:“梁广寒,甄强国,阜盛力,匡伟,林跃,江天昊……”   参赛队员鱼贯走出,在赛道的起始点一次排开,有的还趁机做了几下拉伸训练,才蹲下身子,脚往后伸,头往前探,手按在地面,做出冲刺姿势。   “加油,加油!”   “匡伟,加油。”   匡伟是高三的帅哥,好几名女生帮他鼓气加油。   400米的赛道外侧站了很多人,拿着信号枪的体育老师往前挪了两步,喊围观的学生让开一点。   江天昊都调整好呼吸了,林跃才姗姗来迟。   体育老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秒表打量,将信号枪举起向天。   “预备。”   嘭……   一声枪响,起点上的选手“嗖”地一声窜出去,全身的肌肉都鼓起来,带着强风向前冲刺。   江天昊是要碾压林跃的,但是场上并非只有林跃一人,所以还得全力以赴。   他稳住下盘,调整呼吸,400米距离很快跑过,以领先高三那个匡伟1秒多的速度冲破终点,面对高一一班的欢呼高举双手,开怀大笑,然后回头,面带挑衅去寻林跃。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畅快得意,有点怎么说呢,唱独角戏的感觉。   其他跑道上的选手相继冲破终点线,只有林跃不紧不慢地走着,那姿势跟散步一样,完全不着急。   倒数第一,妥妥的倒数第一。   嘘……   场外传来一片嘘声。   高一一班的万年榜眼梁云舒大声喝问:“林跃,你的体育精神呢?刚才骂我们的时候很痛快是吧,现在怎么成了软脚虾?”   韦昕迪帮腔道:“学习倒数第一,连体育也放弃了么?真丢人!”   被一个女生讲软脚虾……还真是够难看的,围观的学生也对他指指点点,面露鄙夷。 ###第二千二百三十六章 真·全校第一   林跃对周遭的嘘声充耳不闻,慢悠悠地往前走。   体育老师卢浩天眼见别人跑完了,他还没到一半,气得在后面大喊:“你怎么回事?早晨没吃饭吗?”   钱三一和林妙妙也发现了径赛场上的情况,前者无视后者的摇头,凑近话筒说道:“我们见证了径赛健儿的飒爽英姿,目睹了他们的矫健豪迈,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400米短跑预赛第一名,高二一班的江天昊同学。”   扬声器里的声音把许多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转头打量径赛场地,围观田赛项目的观众亦是如此。   一些心思活泛的学生在脑海画了个问号,表面看钱三一是让大家为第一名拍手叫好,实际上呢?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奔着那个缓步慢行的家伙去的,为的就是给大家看看,刚才高呼体育精神的刺儿头究竟有多双标,严格要求他人,到了自己这里就各种花活儿。   这种报上名却不认真跑的态度,比他这种没报名的人不是更加不如?起码当播音员也是在为运动会做贡献。   从这一点来看,状元郎也没那么高尚,被人点中缺点,不思虚心改正,反而去找对方的毛病——看……我不好,他比我还差劲,大家跟我一起鄙视他,谴责他,至于我嘛,就不需要改正问题了。   林跃身上汇聚了大量目光,也包括了市教委的刘干事。   啪~   啪~   伴着快门的声音,刘干事跑到林跃身边,一面陪他往前走,一面问道:“林跃同学是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走完全程,是腿受伤了吗?”   “没有,我是在抗议。”   “抗议?”   刘干事打了个愣:“抗议什么?”   林跃刚要说话,一直关注他的动向的卢浩天心说不好,赶紧跑过来打岔:“林跃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知道林跃参加比赛是他强行摊牌的,现在跟市教委的刘干事讲抗议,抗议什么?还用说吗?   现在全操场的人都看过来了,也包括主席台上的郝友杰、谢维州一众学校领导,万一林跃趁机向他开炮,那郝主任会怎么想?刚才已经给他们擦过一次屁股了,这次还怎么擦?擦不干净的话大家心里都不爽,市教委方面不爽,校长自然更不爽,那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他呢?怕是工作要丢——毕竟今天过来视察的人物等级太高了。   他装出关心学生身体状况的样子,凑到林跃耳边小声说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行你大爷!”   林跃直接爆粗骂人,然而卢浩天什么都做不了,不仅要仔细倾听,还得装出一脸微笑的样子生受。   “你这样会让校长下不来台的。”   “我需要在意他的感受吗?”   卢浩天急了,如果没有郝主任,没有刘干事,就精英中学全体师生的运动会,那没人关心这小子是走完400米,走完1500米,还是走完5000米,他自己不嫌丢人就这么玩儿呗,但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错了,我不应该强迫你报名参赛。”   “晚了。”林跃不尿他,直接把人拨开,走到刘干事跟前,变戏法似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话筒,这一幕把周围观战的学生看傻了,他不是把话筒还给刘杨了吗?怎么会……   “没错,抗议,因为我对参加比赛一点兴趣都没有,短跑400,中长跑1500,长跑4000,这都是体育老师卢浩天硬摊派给我的活儿。”   钱三一和林妙妙再次失去对广播系统的控制,扬声器里只有林跃的吐槽。   “这跟当年国民党拉壮丁没区别吧?那你就别怪我糊弄事了,卢浩天,就你这样子还当老师?为人师表,呸!劝我给你面子认真比赛,那你得先让我心理平衡,凭什么我在赛道内累成狗,你在旁边按按秒表打打枪就成?”   主席台上,谢维州脸都白了,心说别人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他倒好,当事人不怕事大。   郝友杰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皱眉道:“谢校长,这又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比赛名额还有摊派一说?”   “这……”   谢维州稍作思忖,懂了,开会的时候他说建议每个班都要参与进来,结果卢浩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到高二六班搞摊派,还把矛头对准林跃,怕是因为得意门生江天昊、董江新、张永辉的遭遇,故意给那家伙小鞋穿。   “谢校长,别说领导在我不给你面子,这样,他不是给我报了1500米中长跑,又给我报了5000米长跑吗?接下来我跑多少米,他就跟着跑多少米,那我就认真发挥一下如何?我觉得这样才叫公平公正,才叫符合体育精神。”   高一和高三年级的学生面面相觑,1500米后是5000米?这两项都在下午,一口气跑下来,对于文科班学生的体质,讲累成狗都轻了……   谢维州看看一脸阴沉的郝友杰,心情大雨,之前领导出面化解了场上尴尬,但是总不能一直让领导给擦屁股吧,卢浩天拿着鸡毛当令箭,没心没肺地去招惹林跃,还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想来林跃在高一一班进场时闹事,就有报复学校之嫌,想通这一点后,那还有什么话说,卢浩天做初一,别怪他做十五。   “我觉得可以,不过这种事,得问过卢老师自己的意见啊,林跃同学……要不,你弃赛算了。”   皮球踢回林跃和卢浩天的脚下。   不过看校长的意思,对卢浩天的操作十分不满。   “我是不在乎比赛成绩,但是没道理主动弃赛让大家凭白笑话,卢浩天,我就问你,身为体育老师的你,敢还是不敢?”   “这个……”卢浩天面露犹豫。   他给林跃报名,属于存心耍猴,但是耍来耍去,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英语老师蔡莹在不在?”   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林跃将矛头对准了观众席凉棚下的英语老师,作为才进校不到五年的浅资历老师,上主席台是没份儿的,她本来在跟魏丽娜交换针对这件事的看法,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打了个愣。   “好好看看你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孬种,就这还体校毕业的人才了,陪一个强推上赛场的文科班学生跑几步路都不敢,这种没勇气,没担当的男朋友留着过年吗?还不趁早分手。”   什么?   英语老师蔡莹和体育老师卢浩天,他们是……情侣?   学生们看看径赛场,再看看观众席,表情很精彩。   就连蔡莹身边的老师和教职员工也很意外,心想这两个人隐藏得够深的,大伙儿居然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我……我们……”   蔡莹想解释说没有,但是面对一个拿着话筒的人,她怎么辩解都很苍白。   而且问题是她确实跟卢浩天确立了关系,不过就最近的事情,还未对外公开。   “蔡老师,考虑考虑我表叔怎么样?就是高二六班的班主任唐元明,他很快就会跟王顶男离婚了,你要是能嫁给她,以后我英语每次考试都满分,怎么样?”   林跃语不惊人死不休。   哈?   这话说得。   别说蔡莹,唐元明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冲场中人呲眉瞪眼:“林跃,你瞎说什么?”   当着同事和领导的面,表侄这儿给他找麻烦呢。   刘杨在旁边一本正经地道:“唐……唐老师,你要是……跟蔡老师结婚,我……我可以给你当伴……郎。”   赵荣宝满脸不悦:“小刘老师,林跃胡作非为,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而郝主任顺着大家的目光看看观众席,再瞧瞧后面闹了个大红脸的唐元明,有点理不清几个人的关系,不过那个叫蔡莹的女老师长得确实不错。   “林跃,你……你住口……”   蔡莹面对向她而来的各色目光,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气得头发乱颤,手死死抓着前方座位的靠背。   广播台上,钱三一正手忙脚乱地寻找问题所在,林妙妙在后面不断催促:“你行不行啊?不然干脆去把电源拔了。”   林跃口不择言,涉及到王顶男,她的小姨,这肯定得做点什么。   “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拔电源线有什么用?我们还怎么播音?”   “还播什么音啊!”   林妙妙急得直跺脚:“小姨如果知道这件事,又得跟小姨夫吵架。”   她现在算是知道林跃为什么要当这个广播站副站长了,钱三一曾认为林跃去广播站的目的是堵他,如今看来,这绝对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作为一个口无遮拦的刺儿头,把说话的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优质的战略目标。   “卢老师,事到如今,你是继续当缩头乌龟呢,还是像个爷们儿一样应下挑战呢?”   挑战?   什么挑战?   1500+5000,总计6500米叫挑战吗?   就算他从体校毕业快十年了,身体素质不比当年,可是一直没有放弃锻炼身体,每天都会去健身房撸铁,林跃把6500米当成挑战,他根本不认为这是挑战,虽然会累一些就是了。   他怕的是作为耍猴儿的人,也成了观众眼睛里的猴儿,不过事情已经如此,答应,下场当猴儿,不答应,不仅自己会闹笑话,蔡莹也会成为全校师生的议论对象,讲她瞎了眼,看上一个怕事的胆小鬼。   “行,我陪你跑。”   林跃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卢老师答应陪我一起跑,我跑多少,他跑多少,我认为这很公平,期待大家关注下午的两场比赛。”   他说完这句话,把话筒丢给卢浩天,并对着刘干事狐疑的目光拍拍衣服:“没有了,真没有了。”   他指的是话筒。   “喂,喂……”   这时广播台的设备也恢复运行,林妙妙和钱三一重新“拿到麦克风”。   谢维州松了一口气。   郝主任的表情阴转晴,如果仔细观察,看向林跃时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对这个爱作妖的家伙很有兴趣。   蔡莹跑出了操场,卢浩天把话筒交给刘杨后快步去追。   赛道两侧的人一看没热闹看了,纷纷散去。   江天昊恨得牙龈疼,因为他这个预赛第一名拿了跟没拿一样,此时此刻,已经没人关心谁是400米短跑的第一名,想跟邓小琪显摆吧,人家都没兴趣听他说话——他想恶心林跃,最后恶心的是自己。   上午场的闹剧至此结束。   ……   下午。   1500米的径赛场地上围满了想看卢浩天和林跃热闹的学生,就连老师们也下场了,因为观众席太远,没有参与感,更看不清楚这边的赛事进展。   郝友杰和刘干事没有走,中午就在学校食堂的二楼吃了个饭,下午又来到操场主席台。   作为一名领导,他居然不怕晒,而卢浩天也彻底熄了搞小动作,或者瞒天过海的心思,因为领导的领导显然对下午的赛事很上心,不然的话早就打道回府,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喝茶看报了。   至于蔡莹,兴许是怕再次成为议论焦点,根本没有来。   不只她没来。   大家等啊等,等啊等,等的比赛都推迟了5分钟,那个上午夺了所有人的风头的家伙,他……没有来!   换句话说,他虚晃一枪,闪了卢浩天的老腰。   等着看他笑话的同学们也气得不轻,板凳瓜子矿泉水准备好了,连眼镜都擦得亮晶晶的,可TMD居然摆了大家一道,这货绝对是不作妖便会死的那种。   江天昊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地上,这种情况下,他得第一有意义吗?跟400米短跑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大家只会想林跃这个王八蛋太鬼了,根本不会把关注点放到他的身上。   于是他又把自己恶心了,恶心到本来能跑第一的,结果跑了个第三,搞得赵荣宝大失所望,就连钱三一和林妙妙也显得无精打采,缺少干劲儿。   谢维州更生气,他不是看不出来,郝友杰就是为了那小子才留到下午,想看个结果,偏偏那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你越想看,他越不给你这个机会。   刘干事也有点失望,凑过去道:“主任,这里太晒了,要不要……先回去?”   “哎,着什么急。”郝友杰小声说道:“没听过一句话吗?压轴的都是最精彩的。”   谢维州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面带愠色看向唐元明。   “你给他打电话,看下什么情况。”   其他学生的电话都是上交的,钱三一和林跃除外,一个是老师不想管,一个是老师不敢管。   唐元明说道:“能打通我早问了。”   得,这比赛看得,窝火。   那小子也是,给人吊足了胃口,他玩消失。   就这样,比赛不温不火地进行着,谢维州如坐针毡地陪了郝友杰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5000米长跑项目。   江天昊也终于调整好心态,接受了那家伙把所有人耍了的事实,准备全力以赴,拿下这场最能展现耐力的比赛,就在这时,他发现给他加油的人没音儿了,于是带着好奇挺身一看,一个人打着呵欠走入赛场。   “抱歉啊,睡过头了。”   抱歉?他那张脸,有失约内疚的意思吗?   这算哪门子道歉!   精神绷紧的时候他不来,心里那条弦放松时他又玩出现?TMD消遣大家呢!   郝友杰罕见地开怀大笑,冲刘干事说道:“被我说中了吧,这家伙……折腾起人来,那可是一把好手。”   “主任,我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他的体格跑5000米,能拿名次吗?就为了折腾体育老师?”   “看吧。”郝友杰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我总觉得这小子憋着坏呢。”   “卢老师,准备好了吗?”   赛道上,林跃把书包一丢,冲卢浩天投去一道挑衅的眼神。   “房老师,你来发信号枪。”   卢浩天将信号枪交给同事,又叫赛道内侧观战的学生往后退,冷着脸走到起跑线,与林跃、江天昊等人站成一排。   嘭……   枪响了!   江天昊提气发力,冲出起跑线。   5000米可不是短跑,意味着要绕着操场跑十二圈半,如果早早地把体力透支,那等待他的可能又是无缘第一名了,像这种比赛,需要学会调整心态和步态,呼吸不能乱,体力维持好,在最后阶段再来个总爆发,冲刺冠军。   至于林跃……   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1500米失利,他需要用5000米的冠军来重振雄风。   敢报5000米的,都明白这个道理,心思应该跟他差不多。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起步阶段,一个人嗖地从他身边越过,带着热风和踢踏声远去。   左边的赛道?   左边的赛道有谁?   林跃?   林跃!   江天昊定睛一看,没错,迅速赶超自己的人就是那个放了大家鸽子,戏耍全校师生,又让他因为心态失衡丢了1500米冠军的死对头。   赛道外侧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很意外这样的发展。   这小子怎么突然来干劲儿了?一出赛道就领先?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5000米长跑,他当是一二百米的短跑项目呢,开头就冲刺,那你后面怎么搞,跟之前一样,等没力气了走完全程? ###第二千二百三十七章 这家伙是个变态   梁云舒和韦昕迪没那么多想法,就单纯地看林跃拔得头筹不爽,手卷嘴边大声喊道:“江天昊,加油,加油!”   江天昊瞥了一眼赛道外侧,发现除了高二一班的学生几乎全到,心目中的女神也来观战了,那能让林跃出风头吗?一分钟?不,一秒钟都不行。   他也不管了,双手猛握,脚下发力,两条腿陡然提速,奋起直追。   旁边跟跑的卢浩天一看他失去理智,赶紧在旁边提醒:“江天昊,注意保存体力。”   然而这是无用功,得意门生心中只有邓小琪,哪有老师。   广播台上,钱三一偏头看着场内,手捏麦克风说道:“高二一班的江天昊同学发力了,他健步如飞,疾如闪电,更快,更强……看,他接近了,一马当先触手可及……”   高二一班的学生很激动,也不管开场就冲刺有没有隐患,男生大喊加油,女生跳脚尖叫,手舞足蹈。江天昊怎么能让林跃压着呢?他可是实验班的代表。   三米,两米,一米半,一米……   距离越来越短,然而就在江天昊距离目标对象只剩一个身位的时候,林跃突然提速,这一个身位的距离似乎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甭管他是猛吸一口气,闷头前冲,还是面目狰狞,双目皆赤狂奔,都没用,完全没用,他已经和匡伟、倪江勇等体育生拉开一大段距离,但就是无法突破那个该死的家伙。   自始至终,超越都是看起来触手可及,再努力一点就能跑过去,但这油怎么加都没用。   从主席台上的郝主任,谢校长,到观众席上的老师,再到赛场上的学生,以及主动消音的钱三一,都看出情况不对来,江天昊冲刺了200多米,已成强弩之末,但林跃就挡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就像是用实际行动在说“来追我啊……来追我啊,就差一点了。”   江天昊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那个上体育课从不运动,就找个舒服地儿一猫雕木雕的美术生怎么可能把自己KO了,他不是应该跑一段后就气喘吁吁没有劲儿了,然后走完5000米吗?   这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心态失衡,体力不济,在这双重打击之下,江天昊足下一虚,重心前移,一个骨碌翻倒在地上滚出去很远,后背碾过热乎乎的赛道,两只手抱住膝盖,疼得呲牙咧嘴,粗喘不止。   其他选手没有停,相继在他身边跑过,再抬头打量林跃,一瞬间,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因为他的摔倒不仅没有让对方松懈,其奔跑速度居然快了三成以上,要知道这马上就第三圈了,维持七八百米的冲刺势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TMD黑人吧。   让江天昊进一步绝望的是,眼下的林跃跑得比开始还快,那岂不是说,人家一直在迁就他。   不,准确地讲是在耍猴儿!   赛道外侧围观的高二一班学生一个个目瞪口呆,梁云舒喃喃说道:“假的吧……”   要知道就在上午跑400米的时候,她跟韦昕迪还在讲林跃是软脚虾,结果下午局面就反转了。   他们跟江天昊一样无法接受前方发生的事情。   邓小琪的情况好一些,她回忆起几个月前林跃一脚踹飞社会哥的画面,不过打架跟赛跑怎么可能一样?   高二一班没人喝彩也就算了,高二六班的学生也没人喊加油,因为这和心理预期向左,一时反应不过来。   至于老师们,想法比较多。   就目前状况来看,上午的400米短跑,这小子是故意大放水,而下午1500米项目没来,说是睡过头了,十有八九是故意搞大家的心态,而眼下发生的事情,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大家看他的热闹,他就把大家当猴儿耍。   真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郝友杰往身后歪了歪,待刘干事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家伙可比他的面相坏多了,单说运动素质,整个精英中学的人都被他欺骗了。”   刘干事说道:“主任,这水平,能参加市里的比赛了吧?”   “何止。”郝友杰说道:“我看有全国青年田径锦标赛种子选手的水平。”   “这么强?”   “要我说,就这怕是还留有余地。”   刘干事表情变了变,二话不说,拿着相机离开主席台去给跑步中的林同学拍照了。   而谢维州在和唐元明“较劲”,俩人对视无语。   犹记得分班考前,他去高二年级办公室请唐元明带文科实验班,林跃当时说不考美院,考体院,俩人都认为他在讲笑话,如今看来,这是笑话吗?   不是!   把他的话当成笑话的他们才是笑话。   美术和体育,妥妥的两开花。   “林跃,还能不能再快一点?你都领先他们一圈半了,哈哈哈,哈哈哈,谁说我们文科班都是林黛玉。”高二六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妙妙,做为广播员,她有点得意忘形,自我发挥过头了,被刘杨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收敛不少,咳嗽一声放下麦克风。   钱三一看到江天昊摔倒很失望,而林妙妙的表现更是让他满心不爽,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什么时候给他喝过彩!   “看把你高兴的,不是上午听他挑拨你小姨夫和你小姨的关系义愤填膺的时候了?”   林妙妙说道:“一码归一码。”   说完她一愣,一脸狐疑看着搭档:“钱三一,你不会是……在嫉妒林跃吧?哈哈哈,哈哈哈,堂堂中考状元,你也有这一天?”   钱三一被她道破心事,脸色更差了。   他确实在嫉妒林跃,但也很庆幸,庆幸上午被激将的时候没有下场报名参赛,不然他和江天昊二对一都被虐惨,高二一班的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第五圈,第六圈,第七圈,第八圈……   林跃跑到后面大家都麻木了,三四千米的路程几乎就是匀速在跑,都没怎么减过速。   当他跑到第十二圈的时候,后面四个人直接放弃不跑了,因为这个死变态已经落了他们一半路程,足足五圈,那还跑什么?这又不是马拉松,坚持下来没有意义,甚至是耻辱,因为他们和第一的差距太大了,几乎就是被虐菜。   转眼来到第十三圈,到了了结时刻,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跃冲破终点线后没有停止,还在往前跑,当他再一次追上卢浩天的时候,竟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号麦克风夹到领子上,于是林妙妙面前的广播系统又完蛋了,扬声器里传来他的声音:“卢浩天,上午说好的,我跑多少,你跑多少,如果你跑不下来,就是一个软蛋,这个体育老师也别当了,回家养猪去吧。”   全操场一片哗然。   当你以为他躺平的时候,他义正言辞地怼卢正浩,讲体育老师没有体育精神,当你以为他会信守诺言,积极参赛的时候,他用睡过头做借口,摆了所有人一道,当你以为他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时候,却发现第一名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跑死卢浩正才是他的追求。   一场每所学校都会开,每一届都大差不差,没有特色的运动会,愣是给这家伙玩儿出花来。   刘杨看看再次手忙脚乱的林妙妙和钱三一,跺着脚说道:“我……就知道……不……不该相信……他,这人坏……的很。”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直到最后一个不放弃的参赛者跑到终点,林跃已经围着操场转了25圈,换句话说,这家伙整整跑了10公里,而且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脸稍微有点红,鬓角带了汗,毕竟运动量比较大,天气也热,不过气喘得很匀称。   卢浩天已经搞不动了,脚下虚浮,人有点飘,说是跑吧,只比走快一点,气喘得又粗又重。   30岁的人了嘛,当然不可能跟十八九的小年轻比,算起来这一阵跑也有6公里了,一口气下来,还能跟上那些体育生,倒也不愧他体校毕业的人设。   但也就这样了。   只是林跃并不打算放过他,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今天,要么我把你跑进医院,要么从今往后别让我在体育课上看到你。”   就是这个范儿……   精英中学配不上我的范儿又回来了。   李道奎和汪红英对此超有感触。   卢浩天听完这句话再也跑不下去,心态崩了,手扶着膝盖嗬嗬粗喘,弯着腰不敢抬头。   如果按照约定跑下去,林跃能够跑死他,这是毋容置疑的,但如果身为老师失信于人,以后哪个学生会听他的,连蔡莹都得跟他分手。   怎么办?   “你……你赢了。”   最后,他当着全校师生,还有市教委的领导的面认怂了,自愿在高二年级体育课滚蛋消失……一并消失的还有他多年来在学生面前营造的硬汉人设。   接下来B组的5000米比赛已经没人关心,没人在意,包括参赛者们,也是一样的心情。   除非有人能接近林跃的成绩,有人能吗?除非不是人。   在把卢浩天搞到几乎身败名裂后,林跃朝着场外走去。   没人阻拦,学生们怔怔地看着他,因为谁也没有见到过运动能力这么强的同龄人,天才?不,完全就是一只妖怪。   直到林跃离开操场,后面的人才有了议论的心情,郝友杰也从位子起身,笑呵呵地道:“校长,你讲他桀骜不驯,顽劣不堪,但是自古至今,只有有才能得人才会恃才傲物,美术和体育,呵呵,是个好苗子,多担待点儿吧。”   说完招呼刘干事一声,转身离席。   谢维州赶紧答应着,和殷铁生一起送行。   江天昊则在张永辉和董江新搀扶下去看恩师。   不懂事如他,也知道这次把体育老师坑惨了,校长、魏丽娜那群人被林跃搞无人看见,卢浩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在众目睽睽下,伤害不在一个量级。   ……   第一天的赛事结束,第二天林跃直接没来,第三天也没来,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总之经历过第一天的事情后,大家的心态都变了,参赛选手,尤其是径赛选手,斗志十分低迷,观众们也感觉无趣,总之很多人在浑浑噩噩中看完了后面的赛程。   虽然林跃只参加了5000米径赛的预赛,但是决赛冠军的头衔——没人敢接,谁接谁就是笑话,没办法,谢维州只能把荣誉证书和一双耐克专卖店提货卡交给唐元明,让他代为领奖。   最倒霉的要数高二一班,从士气和心气儿都被干废了,随着闭幕式结束,别的班级离场时,同学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得奖情况,他们班的人,死气沉沉,满脸阴晦,萎靡不振,这主要来自那不堪入目的成绩,作为理科实验班,就孙串出拿了个铁饼季军,孙涛拿了个跳高亚军,王时勇拿了个200米季军,冠军一个没有——而被赵荣宝寄予厚望,立志拿三个冠军妆点班级荣誉墙的江天昊同学因为摔伤腿,缺席了400米和1500米决赛,也就是说作为一位小有名气的体育生,他连一个冠军都没拿到,非要找个亮眼的成绩的话,那就是把恩师卢浩天坑惨了。   ……   运动会结束后正好是星期五,折腾了三天,从老师到学生,都需要好好休息。   高二十一班的两名学生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小声谈论运动会上发生的事。   “状元有啥用,到了运动会上还不是被干得妈妈都不认得。”   “小声点,被那些喜欢钱三一的女生听到,会上黑名单的。”   “啥?黑名单?如果有这种东西,高二六班那个林跃不是死过很多回了?”   “……”   “你说,林跃这么能作,校长怎么没把他广播站副站长的职务给撸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你不是在广播站当播音员吗?我记得……跟林妙妙是同期的吧?”   播音员刚要说话,前者拉了他一把,朝旁边努努嘴,只见钱三一骑着山地车快速掠过。   约摸着听不到两人谈话了,对状元郎不爽的学生摇头晃脑调侃道:“状元一哥,非同一般,称王称霸,猛虎下山。”   在这三天里,该口号都成了高二一班的笑柄了。   “咦,你看……那好像是唐老师。”播音员突然指着校门外的一幕说道。   “没错,是唐老师,可是……走,过去看看。”   两名学生快速通过闸机,没等走到跟前,就听到唐元明央求的声音。   “顶男,这里是学校门口,你……这是做什么呀?”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蔡莹蔡老师好看吧?你去跟她过啊。”   “你瞎说什么?我跟蔡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你那好表侄要给你们牵线搭桥?”   只见唐元明被一个面相刻薄的女人指着脸不断质问。   高二十一班的学生还看到了林妙妙,后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驼背,脸上长着一颗痣,女的跟拉着唐元明的手的女人有几分神似,正紧皱眉头盯着正在争执的两个人。   “大姐,你帮我劝劝顶男,有什么话回家说,在学校门口闹,算怎么回事?”   王胜男非但没有劝妹妹放手,反而挤兑道:“唐元明,这两天你表侄在运动会闹事的视频在网上很火啊,我想知道,我表叔马上就要和现表婶离婚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她要帮妹妹狠狠敲打一下这个妹夫。   “林跃那孩子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话怎么能……”   唐元明话没说完,王顶男便指着他手里拿的荣誉证书和提货卡说道:“这什么东西?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这……”   校长让他把比赛奖励转交给林跃,闭幕式后打电话过去一问,林跃说就在距此不远的古玩市场闲逛,相约在校门口见面,谁知道拿着东西出来,表侄没见到,被王顶男和来接林妙妙放学的林大为夫妇堵了个正着。   “拿来,我叫你拿过来。”王顶男见他支支吾吾,干脆伸出手去用力一夺,把东西拿到,翻开荣誉证书一看,上面写着“林跃同学在精英中学2015年秋季运动会上取得了5000米赛跑第一名的优秀成绩,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好啊,唐元明,你是一点儿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王顶男把荣誉证书使劲丢在地上,还用那只穿着萝卜丁高跟鞋的脚不断地踩踏。 ###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我最擅长破坏别人家庭了   “顶男,你干什么!”   唐元明情急之下推了王顶男一把。   这一下子给她惹恼了。   “唐元明,还不承认是吧?你就是看中了那个姓蔡的英语老师,我知道,你不教高三,跑去带高二文科班的目的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林跃就是你用来试探她的对不对?说什么校长硬安排那个惹祸精进高二六班的,说什么也是为了妙妙好,我真是鬼迷心窍,相信了你的鬼话。”   王顶男探出手去,一把抓向唐元明的脸。   他躲了,但没有躲开,右侧脸颊被抓出一道血痕,疼得呲牙咧嘴退了半步。   王顶男又上去踹荣誉证书,高跟鞋的细高跟儿在上面戳出好几个洞。   围观学生越来越多,偷笑的有,目瞪口呆的有,交头接耳的有,面露鄙夷撇嘴不屑的也有。   作为历史老师,常把以史为鉴挂在嘴边的人,居然被一个娘们儿治得服服帖帖,太丢人了。   唐元明很生气,心里已经不是堵着一面墙,而是横着一座山。   可是他能怎样?上手和王顶男撕扯吗?那不是更丢知识分子的脸?王胜男又不说话,林大为在他老婆面前就是个软蛋,而且一向只有立场没有原则。   这样的婚姻,他真是受够了!   “闪开。”   就听外面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高二十一班的两名学生被从中间分开,一个身影疾步入圈,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起掌落。   啪……   那叫一个清脆,那叫一个狠,直接把脚踏荣誉证书的女人给抽得一个骨碌倒在地上,高跟鞋在地面踢蹬两下,人根本起不来。   王胜男定睛一看。   是林跃!   不过她来不及骂人,第一时间去扶妹妹。   “顶男,你没事吧?”   这一句话把无理取闹的娘们问醒了,捂着嘴角溢血的脸哇地一声哭出来:“姐,他打我,这小杂种居然打我!”   看到王顶男嘴角见红,整张脸都肿了,王胜男身为大姐,又想起之前被林跃打过的事,作为拳王江泉陵的女徒弟,大脑瞬间充血,起身就去找林跃干仗。   “大姐,大姐。”   唐元明想拦住他却被王胜男推了一把。   他一个文弱书生,面对一位高校体育老师完全不是对手,噔噔噔连退两个大步。   林跃下意识去扶,也不知怎的,唐元明脚下无力,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王胜男打了个愣,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这么弱鸡。   就在她诧异的当口,林跃怒了,反手推了王胜男一下,这回轮到她退步了。   那边林大为一看媳妇儿吃亏,把林妙妙往身后一拉,上前去扯林跃。   “你这孩子真是缺乏管教。”   他这儿一动,刚接触到林跃的手腕,便听对面哎哟一声。   他没用力啊,怎么就……   这个问题才在脑海生成,一个黑黑的东西便怼上左眼眶。   哼……   林大为吃痛捂眼,下意识退了一步。   “大为!”   王胜男心疼地唤了一句,上脚就踹林跃。   谁知道年轻人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腿往后拽。   王胜男一只脚点地,咯哒咯哒,难受得要死。   得亏她穿的是平底鞋,如果是高跟鞋,十有八九脚要崴了。   那边妹妹缓过劲儿来一看姐姐和姐夫被打,把高跟鞋一脱,拿在手里就去砸林跃的脑袋。   唐元明见她下手这么狠,起身去拦,又被指甲在脖子抓了一道,但这次没有松手,没有后退:“顶男!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她能理智吗?跟一个准精神病人谈理智?   “松手,别逼我扌汇你。”   她边说边把身子往外挣,谁想到林跃抓住时机,一脚踹在她的后背,只听一声闷哼,夫妻二人侧翻倒地。   不到一分钟,夫妻吵架变成了打群架。   外面围观的学生迅速后撤,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爸,妈,小姨,你们别打了。”   林妙妙在旁边大声喊叫,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咬咬牙上去拉架,却被不知道从哪儿伸过来的手肘打掉近视镜,什么都看不清了,两只手在地上摸啊摸,摸啊摸,到处找她的近视镜。   “我眼镜,我眼睛,你们看着点,别给我踩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林大为被林跃带了一下,一脚下去,咔,把镜腿儿踩断了。   林妙妙小心肝儿一哆嗦,抬起头来,用怪罪加幽怨的眼神看向眼眶红肿的父亲。   ……   十分钟后,林妙妙一家,唐元明两口子,再加林跃,一共六个人上了警车。   学生们这才在保安和教务处主任的疏导下散开。   “这小子真厉害,搞乱了运动会不说,这一结束又把表婶揍了,妥妥的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怪谁,让我我也打,下午才发的荣誉证书就那么给人在地上踩,还怪别人打她?”   “就是,就是,唐老师的老婆怎么看都是一个泼妇,她这么一闹,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的婚姻不幸福了。之前林跃建议蔡老师和唐老师处对象,大家还觉得他无理取闹,如今看来,应该是心里话。”   “怎么可能,蔡老师可是头婚,怎么会嫁给唐老师一二婚大了七八岁的人。”   “其实我关心的是,他们去了派出所警察会怎么判。这次林跃要吃大亏了,那个王胜男和王顶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谁知道呢,反正看上去挺麻烦的。”   “……”   ……   一个小时后,长安路派出所。   民警一脸无奈地看着鼻青脸肿的王顶男。   “王女士,既然你们是亲戚关系,我们的建议还是走和解程序,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凭什么!我不要和解,他把我打成这样,我要送他进去坐牢。你们不会看他是个学生就从轻处理吧,我跟你们讲,他成年了的,去年就18岁了。”   王顶男一脸怨毒地看着对面的大男孩儿,并没有因为这里是派出所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相反更大声,更激动了,因为她认为警察会因为伤势偏袒她。   “还有我大姐,姐夫,都被他打伤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顶男被打得左脸红肿,嘴角出血,王胜男的脚崴了,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而林大为成了乌眼青,看人的时候会很不自然地眨眼睛,挺惨的。   “顶男。”   唐元明试图劝她息事宁人,但是给她眼睛一瞪,一句“你闭嘴,再多话我给你爸妈打电话”给顶了回去。   林跃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身上有伤,我们就没有吗?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谁伤的重谁有理?看你把他的脸抓的,真好。”   王顶男切齿道:“这是我跟他的事,要你管。”   “好,我不说他。”林跃把上衣袖子一拉:“他们的伤都在看得见的地方,警察同志,我要求验伤。”   几人低头一看,嚯,这条手臂青一块红一块的,看伤势并不比王顶男姐妹和林大为差。   “这都是她们姐妹拧的。”   王胜男火了:“你撒谎,我什么时候拧你了?”   林大为也十分费解:“你这……怎么可能。”   林跃又把右臂的袖子也撸起来,上面同样青一块红一块,不过比左臂要强一些。   唐元明面露不忍,继而大怒:“王顶男,你们……太恶毒了。”   “我没有!假的!”   王顶男想了又想,也没找到记忆支撑眼前一幕,明明是自己姐妹吃了大亏,怎么这小子反弄一身伤?   王胜男和林大为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跃恨声道:“你没有?那是我自己掐自己?甭说那么多了,验伤,走法律程序,而且我还要告你侵犯荣誉权和名誉权的罪责。”   “侵犯荣誉权和名誉权的罪责?”   “你以为被你用高跟鞋踹烂的是什么?一张破纸吗?”   王顶男姐妹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他比他们还要强硬。   处理这起案件的张警官摇摇头,冲王顶男说道:“他先动手打人是不对,但是从性质上讲,你有错在先,而且后面你姐姐和姐夫也动手了,属于互殴的性质,所以你想好了,如果真要走程序,你们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互殴?你讲不讲理,明明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王顶男开始撒泼,一把拽住张姓警官的衣襟,大声咆哮道。   “松开,我让你松开。”   张警官用力往回拽。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有人鱼贯而入。   “爸,妈?”   林大为定睛一瞧,发现是林妙妙带着王顶男的父母和唐元明的父母从外面走进来,赶紧上前接应:“你们怎么来了?”   他冲女儿一瞪眼:“谁叫你这么做的?”   王胜男说道:“我叫她这么做的,也让伯父伯母看看,他们的大外甥的儿子是怎么欺负顶男的。”   “哎!胜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不是激化矛盾吗?”   林大为十分不赞成她这么做,本来可以内部解决的事情,把两边老人弄过来,还是派出所这种地方,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我激化矛盾?顶男为什么闹你不知道吗?”女人的心眼儿普遍不大,林跃扇她的那一巴掌,王胜男能记一辈子:“如果不是他张罗着给唐元明找对象,何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看来林妙妙在把双方长辈接过来的路上讲述过这件事,唐父唐母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连连叹气,不断摇头。   “林跃,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把你表叔搞到离婚不罢休对吗?娇娇还那么小。”   唐元明的母亲,也就是林跃的舅奶奶痛心疾首地道。   王父王母也满脸阴沉看着他,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王顶男没少在他们面前说这位表侄的坏话,在他们的认知里,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张警官一看双方老头儿老太太来了,安全起见往后退了几步,和一名女警官站在走廊里看热闹。   撕逼嘛,总是让人兴奋的。   “没错,我就是要把他们搞离婚。”出乎唐父唐母、王父王母意料的是,他并不避讳自己的目的:“因为这婚早就该离,都是你们害了他。”   啥?   在场的人全懵了。   当父母害了儿子?开玩笑吧,这还真是怎么说呢,贼喊抓贼。   王胜男怒极反笑:“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去年他一进精英中学就险些搅黄了唐元明的工作,害得两口子打架,王顶男跑娘家住了好多天,接下来又拿她过世的姑姑做文章,非说王顶男有精神病,搞得王家和唐家鸡飞狗跳,这消停了也就半年多,又因为动手打他们闹到派出所来,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看了都得摇头,他还有脸说子别人害唐元明?   林跃没有搭理她,转身望唐元明道:“王顶男最近还玩理儿财吗?”   “我不知道啊,家里的钱都在她那儿。”   “那她最近没跟你说赚了多少钱吗?”   唐元明摇摇头,也觉得情况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王顶男看着投进去的钱迅速增加,总会邀功似地讲自己赚了多少多少钱,一点不比当初上班的时候挣得少。   但是最近……没说了。   林跃继续问:“那她近来有没有找你要钱?”   有要,而且不少。   唐元明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面带疑惑看向父母,因为那些钱都是从二老那儿借的,有三十多万吧,王顶男说是去买理财公司推出的新产品了,利率比之前还高1个百分点。   林跃冷冷一笑:“王顶男,你有没有试过,理财账户里的钱还能提出来吗?”   王顶男说道:“你懂什么?买理财是有封闭期的,封闭期没到之前是无法取出来的。”   “是么?”林跃说道:“我想……最近P2P理财暴雷的消息你应该听说了吧?一般人知道这个情况,肯定会找理财经理询问,看能不能提前撤回,然而公司是有规定的,处于封闭期的产品无法提现,但是如果能够在新品销售这件事上拿到销冠,就有去找领导申请的权利了,那你急着把以前投进去的钱要回来,会怎么做呢?”   这话说得……   林妙妙听不明白,不过唐元明、王胜男等人懂了。   “你图人家的利息,人家图你的本金,一开始先给点甜头,才能够越陷越深,越投越多,直到把棺材本、养老本、教育基金,乃至房产抵押贷款全放进池子里,前几天看到壹租宝爆雷的新闻后你怕了,想脱坑了,呵,没那么容易,临了再用各种理由,资金解冻,冲业绩什么的割你一刀,没钱?没钱去找亲戚借啊。”林跃语带不屑:“第一次见面看你玩这个,我就在旁边劝你离它远一点,你听了吗?没有。”   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难叫人不相信。   全家人看向王顶男,唐父唐母急了,因为那是他们拿来养老的钱。   王父王母的脸色也变了。   唐元明身子晃了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顶男,前一阵子你拿房本去做了什么?”   王顶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恶狠狠地瞪着林跃,俩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你放屁,我买的理财都是投资高速公路,跨江大桥,水利工程那种大项目,怎么可能出事。”   “大项目是么?”   林跃冷冷一笑,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点了两下,怼到王顶男脸前:“看看背景墙上写的什么?”   爱维基金。   没错,正是她投资的基金公司的名字。   工作区里已经没几个人,地上是乱扔的文件和垃圾,几名警察站在大厅里,正在跟一个神色慌张的员工了解情况。   林跃面带嘲弄:“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公布了,封闭期?这玩意儿对你封闭,对基金公司老板可不封闭,人家早就卷钱跑路了,留下一个烂摊子,随便你们怎么玩儿。”   王母听完这句话,出溜一下瘫坐在地,脸白得像一张纸。 ###第二千二百三十九章 整疯一个   王父颤巍巍地道:“顶男,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   王顶男沉默了。   王胜男一看情况不对,拉着父亲的衣袖说道:“爸,出了什么事?”   王父说道:“你妹妹,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一共80多万全投进去了,说回报高,一个月的利息比我们两个的退休金加起来还要多。”   80多万,比老两口的退休金加起来都要高的,那一年的利息得10个点以上。   “爸,你怎么……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王胜男心里咯噔一下,80多万,那可真是老两口的养老钱和棺材本儿啊。   王母纠结一阵,目光游移,用微微抖动的嗓音说道:“上一周顶男找到我,说凑个整,100万有价值几千块的礼品送,我……我就去她四婶那里借了17万,凑了整……”   王父想起前几天老婆子确实拿回来一堆保健品,这个鱼油500,那个海白金1000多,这一把冬虫夏草市场价要三四千什么的,还逼着他天天吃。   原来对方用这些小恩小惠来骗他们的大钱。   啥?   王胜男直接懵了:“妈,你……你怎么还借钱买这个啊!”   王母说道:“我这不是……不是想多赚一点钱嘛,顶男说得那么好,她还能骗我们不成。”   “呵呵。”林跃轻笑两声:“能骗你们不成?你以为那些保健品是理财公司送的吗?那是你女儿买来忽悠你去找亲戚借钱的,她一心要为自己的理财经理完成业绩,以求解除封闭期,唐元明这边已经啥都没了,存款全投进去,房子也抵押了,岳父岳母那儿都掏出二十多万了,那现在不骗亲戚的钱,去哪儿搞?”   这话在唐、王两家人的心里撒了一把盐。   唐父唐母一脸激动地看着儿媳妇:“顶男……林跃说的都是真的?”   “这……这……”   王顶男被他们问懵了,再看看门口和女同事低声说话的警察,脸发白,身体微微抖动。   林大为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保健品都是顶男买的?”   林跃又一笑:“因为我经常去娇娇的幼儿园看她,小孩子害怕父母不高兴,不敢说我的事情,但是她会把父母是不是又吵架了,妈妈做过什么让人费解的事告诉我,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   王顶男不满意,觉得丈夫背叛自己要找小三儿,连女儿都不听自己的话,去跟妈妈讨厌的人接触。   啊……   啊……   啊……   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五官变得扭曲失态,手一下一下抓着头皮,激动地指着林跃质问:“你知道他们会跑是不是?是不是?你知道他们会跑,却什么都不做,你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混蛋!”   “王顶男,你TM有病吧。”   啪!   又是一道响亮的耳光。   这次是用左手打的,唔,总算是对称了。   王顶男被打得披头散发,满脸通红,梗着脖子瞪着眼,已经没有人的样子。   走廊里的民警一看再不管又要打起来,赶紧走入房间,女警察去拦王顶男,张姓警官去推林跃。   “有事说事,别动手!”   在派出所里打人,警察这样说话绝对有偏袒嫌疑,但是认真地想一想完全可以理解,人是有情感的,任谁摊上这么一个败家媳妇儿都得被治个死去活来,这种玩意儿不该打吗?   唐元明觉得太解气了,如果爹娘和王顶男的父母不在,可能他也忍不住上手了。   当初林跃提醒过她这玩意儿不安全,她听了吗?不但没听,还讲他小屁孩子事多,毛都没长齐呢,居然阻碍她挣大钱,后面被质疑准精神病后得到公婆的支持,那真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现在事情搞砸了,又怪别人没有提前帮她?   林跃骂的一点没错,真TM有病。   啊……   啊……   王顶男像一只伤重暴躁的野驴,推开女警察,把旁边的杂志架拉倒,又给饮水机撞翻,把头对准角落的文件柜,嘭嘭地往上磕。   王父王母吓坏了,赶紧去拦,也被她搡到一边。   林妙妙拿着断腿儿的近视镜,在一旁吓得直叫小姨。   王胜男赶紧喊林大为上去帮忙。   身为丈夫的唐元明一动不动,因为他太失望了,而唐父唐母俱是一脸苦涩,真要像林跃说得,基金公司的老板卷钱跑了,那他们的养老钱还能拿回来吗?儿子的房子会不会被贷款方收走?如果是的话,以后他住哪儿?娇娇又该怎么办?   唐母瞟了林跃几眼,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如果当初他讲王顶男有躁郁症倾向的时候劝儿子离婚,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胜男到底是练家子,配合丈夫按住了失去理智的妹妹。   张警官提议双方分开,冷静冷静,唐父唐母表示赞同。   王父王母也觉得放任王顶男和林跃在一起肯定出事,便让王胜男和林大为把王顶男带去隔壁房间,他们负责跟唐元明和亲家公婆交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而且派出所的民警还等他们在调解书上签字呢。   ……   又过去一个小时,林跃由派出所走出来,后面是一言不发的唐元明和唐父唐母。   王顶男闯了这么大祸,事到如今,一家人谁还关心下午在学校门口的打架斗殴啊,那自然是派出所的人怎么劝,他们怎么听了,至于基金公司那边……之后会有专人负责,这边只能给他们上报区局,等候经济犯罪侦查大队那边的消息。   “当初就该听林跃的,让元明和她离婚,可坑苦我们了。”唐母说着说着,眼睛还红了。   就从王顶男的爹妈这么多年攒下七八十万的养老本,而他们只有三十多万,便可知双方工作和地位有差距,要么唐家不愿意唐元明离婚呢,娇娇是最关键的原因,而王家比唐家家庭条件好,王顶男比唐元明小六七岁也是他们考虑的一个方面。   “你还哭,还有脸哭,当初要不是你死活拦着,一直在旁边帮儿媳妇说话,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唐父对于当下情况既愤怒又无力,心里本就难受,老婆子这一哭,整个人更烦躁了。   “爸,妈,你们别吵了,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能把被骗的钱追回来,把坏人绳之以法的。”   这话说得。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安慰之语,照林跃说得,基金公司老板把钱卷走跑海外逍遥了,还能追回来?开玩笑!   不过老两口也不争执谁对谁错了,因为要说难受,谁能有唐元明难受?钱全砸进去了,连房子都做了抵押贷款,还不知道王顶男跟多少人借了钱,今天又到学校门口大闹一场,那真是人财脸都没了。   “林跃,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来到院子门口,唐元明故作镇定地指了指那辆大众宝来,示意表侄上车。   “不用了,我还要去见个朋友,不顺路。”   林跃婉拒了他的提议,挥挥手,转身往院门走去。   唐元明没有在意,打开车门扶父母上车,准备去接娇娇放学,至于王顶男和岳父岳母……在她冷静下来前,不,应该说在自己气消前,不想再看到他们。   林跃出了派出所的院门,往左一拐,就见林妙妙满脸不悦站在那里。   “这你满意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你满意了?”   “有病吧你。”   林跃懒得理她,往旁边绕了半步,继续前行,谁想林妙妙跟着后退一步,张开双臂把他拦住。   “不行,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能走。”   “林妙妙,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怎么没说的,王顶男是我小姨,如果你没有在运动会上说那番话,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吗?”   林跃有点不爽:“林妙妙,你可真是王胜男的亲女儿,讲点道理行不行?王顶男不听劝,没有半点理财知识还一头扎进去并越陷越深,搞到现在赔得倾家荡产,我作为唐元明的表侄,为表叔的利益着想有问题吗?就像你偏袒你小姨一样。这种事,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天不挑明,等她借更多钱投进去?她这是没找你爸妈借钱,如果真开口的话,我问你,你爸妈借还是不借?借了,钱打水漂,不借,被记恨,被埋怨,搞不好姐妹都没得做,所以如果换成你,面对类似的问题,是断臂求生,还是不撞死在南墙不回头?”   林妙妙给他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双方立场不同,只许她偏袒王顶男,不许林跃帮唐元明?   “那……你知道基金公司出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讲,我跟我妈的话,小姨应该会听的。”   “不说一个躁郁症病人能不能听进别人的劝,我凭什么要跟你商量?我们什么关系?朋友?亲戚?你妈应该不止一次跟你说,要你离我远一点吧,那你选择听她的话,咱们就只有一个最基本的同学关系,还是男女有别的那种,试问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坐看风起,期待表叔换掉这个作妖不断的表婶,却帮她继续拖累表叔?”   这话说得……没毛病啊,是她听妈妈的话不跟他说话,不和他交往的,那他为什么要舔着脸套近乎呢?   “可是……可是……可是……”   林妙妙“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话说了?那请你让开。”   林跃绕左前行,这次林妙妙没有阻拦,因为她已找不到理由继续纠缠。   ……   周一,整个学校都在传,传唐元明的老婆找上门,还把林跃的荣誉证书弄烂了,结果正好正主回来,双方大打出手,最后被警察带派出所去了。   都知道林跃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但是众目睽睽下对长辈动粗这种事还是有些骇人听闻。   很多学生都在打听这件事的结果,好奇警察是怎么处理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林跃几乎没受影响,该怎么上学怎么上学,唐元明倒是请了好几天假处理家事。   高二一班的人很失望,总觉得不把他弄进派出所关几天对不起他在运动会上的所作所为,还有人想只要给个拘留处分,学校方面就有理由开除他了,遗憾的是没有,而且这架是在校门口打的,不是校内,派出所没反应,被打的人也没来学校闹,给处分什么的,就心里想想算了。   卢浩天不再任高二年级的体育老师,改去教高一了,没过多久,也就一个来月吧,外界便盛传他和蔡莹分手了。   想想也是,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是个笑话,何况俩人确定关系的时间也不长,感情基础很弱,散了也就散了。   蔡莹这样想,不代表卢浩天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扭头就给上级打了报告,最后转去了江州二中,校篮球队的人群龙无首,跟卢浩天关系好的学生快恨死林跃了,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天天传蔡莹和唐元明的闲话,搞得前者不胜其烦。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来到12月,眼瞅着就要2016年了,又一项活动被各班级提上议程——元旦文艺晚会。   “原则上呢,除了学业紧张的高三,学校鼓励高一和高二年级各班至少出一个节目。当然,老师们也会积极参加的,总不能……让你们独占舞台,也算是普天同庆,师生同乐了。”唐元明在讲台上微笑说道。   怎么说呢,他最近给人一种春风惬意的感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   有的学生在下面吐槽,说什么不能让学生独占舞台,师生同乐,还不是因为运动会的时候体育老师被林跃一通搞,让校长在市教委的领导面前丢了脸,这回虽然也是变相摊派,但是话说得好听,鼓励每班最少出一个节目。   嗯,很多时候,管着你的人说“我建议你这么做”,实际意思是你最好给我这么做。   当然,这次老师也会上台,哪怕是林跃,也不能挑毛病了吧。   “好了,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准备什么节目,有结果了去办公室找我报备一下。”   说完话,唐元明拿着教材走了。   林妙妙作为班长,又是文艺委员,起身说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次咱们一定要跟他们分个胜负。”   其实就算唐元明不说,大家也早就知道了举行元旦文艺晚会的事,就像运动会一样,属于每年的传统,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搞什么样节目。   “文浩,你确定理科实验班要说集体相声?”   “没错,我听钱三一说的。”文浩斩钉截铁地道。   高二六班是文科实验班,高二一班是理科实验班,上次运动会吧……钱三一、江天昊等人并不认可林跃代表高二六班的设定,说是他跟体育老师的私人矛盾,一旦把林跃排除掉,那高二六班的得奖情况简直没眼看。   总之为了这件事,高二六班和高二一班的学生私底下没少打嘴仗。   如今来到元旦晚会,可以说是文科班的主场,那同学们肯定憋着一口气,要见个真章。   邓小琪满脸遗憾地道:“妙妙,对不起啊,我得准备舞蹈参加市里的文艺晚会,不能和大家一起排练了。”   “没事的,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这个大家早有准备,并不意外。   就在林妙妙准备给众人打气,这次一定拿出最好的状态把高一一班那群嘴硬的家伙KO的时候,趴在教室后排单人桌睡觉的林跃同样伸了个懒腰,连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径直离开教室。   “哼!”   邓小琪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本来她是要表演现代舞的,但是老师建议她改跳肚皮舞,还是脸上蒙着薄纱的那种西域肚皮舞,说是可以最大限度展示她的身材,不过她明白,这么做最重要的原因是怕台下的人认出她是邓半城的女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都是败那个家伙所赐。   林跃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不屑的声音,不过没有在意,追上唐元明说了一句话。   “你想报名参加元旦晚会?胡闹!” ###第二千二百四十章 又整疯一个   唐元明的好心情全被他这一句话毁了。   先说好心情的来源。   没错,他前天刚刚和王顶男办理了离婚,因为女方瞒着他借了很多钱,还把房子给抵押出去了,真起诉到法院,也会支持他的离婚诉求。   财产分割方面比较麻烦,不过那都是等警方结案后,看能不能把钱拿回来一些再说。   经历过这一年多折磨般的生活,对他来讲,钱丢了也就丢了,只要能从王顶男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也算是断臂求生了。   重获新生啊,真的跟重获新生一样。   “还嫌在运动会上闹的不够?又要参加元旦晚会,咱们班林妙妙他们不是在策划集体表演类节目嘛,你要真想上,可以跟他们去商量。”说到这里,他可怜巴巴地道:“林跃,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好不好?”   想当初在运动会上,拦方队,抢话筒,调侃他和蔡莹,搞得俩人一对脸就尴尬,后面还把卢浩天给挤兑走了,校长现在提起“林跃”这个名字就头疼,用老家伙的话讲,每天睁开眼睛就先祈祷,祈祷那个作妖精能够老实一点,让大家安生地过一天。   这不仅仅是谢维州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   林跃说道:“学校不是鼓励学生踊跃参加吗?怎么我这儿找你报名,推三阻四的。”   唐元明心说,校长是鼓励别的学生参加,没说鼓励你。   别人参加元旦晚会,可能给观众带来惊喜,你呢,十有八九是惊吓。   “你算算,林妙妙他们报一个节目,邓小琪的舞跳得那么好,也要上吧,这就两个了,你再报一个?一场晚会总共多长时间?咱们班一口气占仨名额?那还给不给其他班的同学上台演出的机会了?”   俩人边走边说,正好来到高二一班门口,好巧不巧地,英语老师蔡莹从里面走出来。   林跃也不见外,笑呵呵地打招呼:“表婶好。”   英语老师的脸腾地红了,本来碰到唐元明就尴尬,林跃还这么叫她,关键是声音贼大,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全听到了,那她一女老师,脸上能挂得住?   “谁是你表婶!”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会是,我就先叫了,反正你也不吃亏。”他装模做样地凑上前,小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表叔已经离婚了,现在是单身,你不是也跟卢浩天分手了吗?这叫什么?这叫天意难违。”   这家伙说话,还是那么口无遮拦。   蔡莹气呼呼地看着唐元明。   “唐老师,你也不管管你表侄。”   唐元明满脸为难,心说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管他?谁管得了他?天皇老子来了,都能当面把天戳个窟窿。   当然,他不好意思这么讲,只能礼貌微笑以示尊重。   林跃说道:“表叔,要不你和表婶好好聊聊,看看该怎么管我?”   高二一班靠门的几个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说这算是调戏英语老师吧?这家伙胆儿可真肥。   “你!你们!”   蔡莹看看身后,再看看前面站的叔侄二人,扭捏一阵,冷哼一声,抱着教材走了。   本来林跃在运动会那么一搞,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有些暧昧,后面跟卢浩天分手,大家看她和唐元明的眼神愈加耐人寻味起来,这种事吧,又不好当众宣布我看不上他,何况她也不是看不上唐元明,就是从没想过要和一个大自己六七岁的男人有那样的关系。   林跃望她的背影说道:“蔡老师,你就不好奇我表叔为什么跟他前妻离婚吗?这事儿说起来挺曲折的,我看不如找个良辰美景好时光,他有故事你有酒?”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唐元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追上去解释:“蔡老师,你别听林跃胡说八道……”   “雕木雕,跑5000米,现在又要上台表演节目,真当自己啥都会,样样行啊?”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跃偏头一看,发现正是理科实验班的万年老二梁云舒,上次运动会,高二一班被他整得很难看,她心里就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最近正跟韦昕迪一起为男生参谋节目,立志在元旦晚会拿到名次,起码要把高二六班踩在脚下,一雪前耻,心里才能舒服一点——就像在女生宿舍一样,她和韦昕迪是一伙儿的,林妙妙和邓小琪是一伙儿的,双方关系不说对立吧,反正跟和睦这个形容词不沾边。   “他不是当自己啥都会,我怕是又有老师要倒霉了。”孙串出小声调侃道。   不发表意见吧,胖子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发表意见吧,他跟林跃一个宿舍,鉴于之前江天昊哪次搞小动作都以自取其辱告终,他不敢跟林刺儿头正面硬刚,只能背后嘟囔。   林跃问道:“胖子,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哪有说什么。”胖子忙摆手,一副龟孙儿样。   这时状元郎从教室出来,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不咸不淡地:“班主任不一定给报,报了也不一定批。”   二班门口两名女生满眼小星星看着他。   林跃知道钱三一说这话什么意思。   老师们给他搞怕了,就算过得了唐元明这一关,主办老师也有理由以节目太多,时间不够把他的名字划掉,毕竟唐元明说得蛮有道理,班里出一个,邓小琪出一个……她都能被学校推荐到市里的晚会跳舞,没道理落选学校的活动,再加上一个他,属实有点过分。   “是么?我认为他们没理由拒绝。”   “切……精英中学你家开的?”   钱三一双手插兜,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   三班教室门口跟着走出两名女生,也是一张压抑着尖叫冲动的花痴脸。   别说,这年头,还是霸总的人设招人喜欢,就算运动会上被林跃奚落得很惨,也没到动摇学校女生审美观的地步,毕竟在校园里,美术、体育什么的都属旁枝末节,颜值和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钱三一,你妈还好吗?帮我问候她,元旦快乐。”   林跃非常好心地说着吉利话。   是,话很吉利,可是问候别人的妈妈……怎么听怎么别扭。   孙串出推推近视镜,低下头,一脸猥琐地道:“妈妈杀手?你说他怎么好这口。”   这话被江天昊听到,在后面狠狠地踹了胖子一脚。   邓小琪的妈跟林跃不清不楚的事全校皆知,这是让他最恶心,最不舒服的地方,他原本以为能够凭借流言搞臭林跃的名声,谁知道那货根本不把别人的议论和侧目放在心上,绝对属于那种我行我素无法无天的问题儿童。   “江天昊,你干嘛踹我?”胖子揉着屁股说道。   “就你话多,忘记刚才蔡老师怎么说你的,吃饭比谁都积极,林妙妙也积极,可是看看人家的英语成绩,再看看你的英语成绩,丢不丢人?”   “要你管!”孙串出心虚,揉着屁股走掉了。   林跃问候完钱三一的母亲,也离开了高二一班的地盘,他琢磨着唐元明应该跟蔡莹说完话了吧,参加元旦晚会这件事,还是得跟唐元明说几句,虽然……他确实动机不纯。   然而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瞅着不远处就是高二年级办公室了,这时楼上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咦,唐元明?   另一个是……听着不像英语老师蔡莹。   哦,是王胜男!   “唐元明,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责任,如果你不把林跃招到这个家里来,会发生这种事吗?啊,我问你,会发生吗?”   “大姐……”   “别叫我大姐,我已经不是你大姐了。”   “好,王胜男女士,你妹妹犯病的基本条件是你们王家有这个遗传基因,这一年多来她变成什么样子你这当姐的不知道吗?”   “她有这个基因,那也得你们刺激她才会犯病,不是吗?”   “照你这么说,所有人都要无条件,无底线的迁就她了?她捅出那么大的娄子,昨天贷款公司的人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两个月后能不能如期还上贷款,并威胁还不上就带人来收房子,那这也是我的错了?能不能不要把问题都往别人身上推,你这样……你们姐妹,唉!”   “唐元明,你知不知道她昨晚做了什么?她用剪刀划伤了自己,医生说幸亏送医院及时,如果再晚一会儿,搞不好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这……唉……”   “所以元明,你去医院看看她吧,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她的康复。”   说到这里,王胜男才算拿出一点有求于人的样子,不再像刚才一样挑唐元明的错。   “切,之前争娇娇抚养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说话的是林跃,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出现在唐元明和王胜男的视野中。   “怎么哪儿都有你。”   每次看到他,王胜男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给这个嘴贱的家伙掐死。   林跃被她逗乐了。   “王胜男,这里是精英中学,是学校,是我该在的地方。为什么你这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这里是你的主场的味道?呵,你现在是越来越有王顶男的样子了,最近林大为没少被骂吧?当狗当成他这样,你很自豪是不是,也想让唐元明走林大为的路?”   王胜男冷然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可以帮你妹妹做说客,我就不能给表叔提建议吗?你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闭嘴!”   王胜男恼了。   林跃淡淡一笑,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是保安室的刘队长吗?麻烦来教学楼四楼一趟,这里有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在纠缠唐元明老师,严重地影响了校园秩序。”   看着王胜男的嘴脸,他就想起电视剧里唐元明和王顶男离婚后与田珊珊交往被林大为两口子知道了的反应,王胜男骂男人没有一个长良心的,还说了一句“顶男再有问题,他唐元明就没错吗?”   原来“抛开事实不谈,男人就没有错吗?”在这个年代就盛行了。   婚离了,人家再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怎么了?难不成……像眼前这种情况还要唐元明给她的妹妹“守孝三年”?   “林跃。”唐元明怪罪道:“这么做有点过了。”   “过分么?王顶男在校门口闹妖对你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你自己心里清楚,蔡老师刚对你有点好感,如果被别人看到你和王胜男聊了很长时间,万一误会你打算跟王顶男复合,往老师的圈子里一传,那不是白白葬送大好局面?”   瞧他这话说得,唐元明无奈摇头。   王胜男愤然说道:“好啊唐元明,刚跟我妹妹离婚,就挂上英语老师了,说,你们……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一腿了?”   唐元明觉得自己很冤枉:“大姐,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林跃……”   “我说了,别叫我大姐。”王胜男用力甩手:“我告诉你唐元明,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以后休想再见娇娇。”   林跃乐了。   “不让见孩子?你说不让见孩子就不让见孩子了?”林跃晃晃手机:“我已经拍下了王顶男的病历,那你觉得,有这东西在,如果表叔上诉法庭,要求解除离婚协议书上约定的王顶男对唐娇娇的抚养权,法官会怎么判?”   “你……你这个小畜生!”   王胜男是真被他气昏了头,王顶男昨天自残入院,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这边林跃就开始帮唐元明谋划起诉到法院,争夺娇娇抚养权的事宜了,这要给王顶男知道,病还能好吗?   先是骂林大为是狗,后面又在家长会上扇她耳光,前两天又给她、她老公、她妹妹全打了,前仇旧恨一起爆发,那还能保持理智?   林跃又拿起手机拨通了110的电话号码:“喂,派出所吗?有人来学校闹事,还用脏话骂我。”   唐元明头都炸了。   这小子,给保安打电话不算,又找110来处理问题,真是一点不怕事情闹大,或者说……小了他觉得不过瘾?   “林跃,你这是要干什么……”   唐元明说到这里突然悟了:“好好好,我答应给你往上报,同意你参加元旦晚会,行不行?”   林跃指着王胜男说道:“不行,她得跟我低头道歉求原谅。”   “你做梦!”   “做梦吗?”林跃说道:“一位高校教师,跑到中学门口打了一架不算完,现在又来闹事,还涉嫌侮辱诽谤,我不信你单位领导知道了会置之不理,因为闹大了,这叫有辱师德师风。咦,这么一来,你的工作会不会黄掉啊?”   “……”   林跃晃晃手机:“刚才的对话,我可都录下来了。”   王胜男的脸色变了又变,在工作和颜面之间权衡片刻,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该骂你,对不起。”   “慢着。”他把打开录音机的画面给唐元明和王胜男看:“声音太小,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王胜男的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你满意了吧?”   林跃说道:“满不满意得看你女儿。”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看你这个样子,在家里一定是只母老虎对吗?那如果林妙妙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她那个从来都是一言堂,不容置疑的母老虎妈妈也有认怂服软的时候?”   这是从头到尾拿她当猴儿耍呢。   “林跃!”   王胜男试着忍了,可她忍不了,更忍不住……   “大姐。”   唐元明赶紧把人拉住:“这里是学校,你还是个老师,要真动手,那谁也救不了你。”   “唐元明,你放手,你给我放手,今天就算拼着不要这份工作,我也要替他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他。”王胜男用力一甩,又把他往后一推,整个人挣脱出来。   便在这时,林跃突然对着下方楼道大声喊道:“林妙妙她妈打人了,快来看,林妙妙她妈打人了……” ###第二千二百四十一章 你的女儿?呵呵   林妙妙。   这个名字在精英中学的影响力不小,就算比不过林跃和钱三一,那也是广播站的领军人物,天天听她在大喇叭里嘚啵嘚,嘚啵嘚,是个人都会好奇她的情况。   而且这边距离高二一班比较近,很多以前的老同学一听,纷纷循声爬楼,给唐元明和王胜男团团围住,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他们。   “阿姨……这……怎么了这是?”江天昊跟王胜男见过几面,自认为比较熟,看看林跃,看看王胜男,再看看唐元明,搞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   “闪开!闪开!闪开!”   没等王胜男回答他的问题,只听楼道里传来林妙妙中气十足的喊声,随着人群两分,她和闺蜜邓小琪从楼下跑上来。   “妈?你怎么来了?”   “妙妙。”王胜男一看女儿到场,扭曲的表情有所缓解,只是恨恨地瞪着林跃。   就在同一时间,保安室的刘队长也带着两名保安来到事发地:“发生什么事了?让一下,让一下。”   也不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帽子戴的有点歪,左脚的皮鞋的鞋带还开了,看着有些狼狈。   林跃说道:“没事了,我已经报警了。”   没事了?   都报警了他还说没事?   刘队长摘下帽子又重新戴上,心说这小祖宗要干嘛,可别给自己的工作搅黄了,像他这种保安,在学校里的地位跟老师比可差远了,校长一句话下来,那是说撸就撸的。   “大家来的正好,帮我做个见证。”林跃摇摇手机:“本来吧,只是想让你在女儿面前丢下脸,现在你必须当着他们的面向我低头认错,不然就别怪我把事情闹大,让你的领导介入。对了,你不是拼着工作不要,也要打我吗?来,来打我。”   “你……”   “你……”   “你……”   王胜男气的全身哆嗦,指着他说不出话了。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林妙妙很激动,毕竟那么多同学看着她们母女,上次打群架的时候她就恨不能自己没在现场,眼下她妈又来闹事,还是在学校里面,太丢脸了。   林跃说道:“王胜男,你是要自己丢工作,唐家和王家闹上法庭,外加女儿因为你在学校里抬不起头呢?还是向我赔礼道歉,并跟表叔保证,以后不会再为王顶男的事来纠缠他呢?”   王胜男那个恨呀,她算是体会到了妹妹的心情,毫不客气地讲,王顶男之所以发病,除了遗传病的因素外,剩下的诱因里面,八成以上是被这小子气的。   “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她看看女儿,深吸一口气,服软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为顶男的事来纠缠唐元明。”   林跃扫视一圈,最后盯着林妙妙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   场内鸦雀无声,怔怔地看着他。   “表叔,我为了撮合你跟蔡老师可是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你要不把她追到手,娶回家,那真是辜负我的努力了。”他挥挥手,朝外面走去,路过刘队长身边时道:“一会儿警察来了,让他们去高二六班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在一道道错愕的目光中,噔噔噔下楼去了。   刘队长擦了把汗,心想总算没有打起来,不然的话,校长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妈,你怎么……好聚好散不行吗?家里那些破事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叫人耻笑?”林妙妙想不明白,唐元明和王顶男都协议离婚了,她这个当大姐的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别说唐家老两口不可能答应他们复合,就算是未经男女之事的她,放到唐元明的立场上,也不会再和王顶男过下去。   就说运动会结束后,她的姥姥和姥爷知道王顶男把钱败光以后,非但没有苛责小女儿,反而因为大女儿讲了几句重话恼羞成怒,讲他们自己的钱,愿意给谁败就给谁败,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就算小女儿欠下一屁股债,他们也会用养老金去还,用不着她妈操心。   姥姥和姥爷的偏心不仅伤害了大女儿,也伤害了外孙女的感情。   她搞不明白,小姨不工作,不做家务,也不怎么看孩子,每天在家还要把娇娇送去幼儿园,接回来后选个动画片给小孩子看,然后就干自己的事去了,对于丈夫也是各种猜忌各种挤兑,最后还把两家人的钱都败光了,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任性的事,妈妈就吐槽了几句,姥姥姥爷就翻脸无情,让她跟林大为滚?   “你懂什么!”王胜男心中本就憋着一把火,现在一群小屁孩儿中间被女儿质问,准确地说是责备与嫌弃,那心情能好受?   “我怎么不懂?妈,你没觉得你现在跟小姨越来越像了吗?一点都听不进别人的劝,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也会跟她一样。”   这边话音一落,王胜男扬起手来,啪,给了林妙妙一巴掌。   本就烦躁的她再也忍耐不住了,爆发了。   她治不了林跃,还治不了女儿吗?什么时候她也敢反抗自己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王胜男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一家之主林大为?狗屁!他就是个在中间调停的,一旦母女出现矛盾,这边灭火那边降温,反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她获胜。   “你打我?”林妙妙眼睛里挂着泪花,要知道这里可是学校,周围都是她的同学,作为每天刷广播站的人,也算是全校闻名,结果被母亲当众扇脸,真是一点面子没给她留。   “妙妙……”邓小琪一脸心疼看着闺蜜。   “大姐。”唐元明也面露不忍:“有话好好说,你别打孩子。”   王胜男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道:“你小姨昨天想不开拿剪刀刺伤了自己,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不该来找他吗?”   小姨?   要自杀?   林妙妙内心巨震。   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也一片哗然,没有想到情况这么复杂。   林妙妙捂着脸,心有内疚,同样有不忿,原地站了十几秒钟,猛地回头,红着眼跑开了。   “妙妙,妙妙……”   邓小琪赶紧去追。   气一消,王胜男多少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行为,不过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因为家里还有更心烦的事。   “唐元明,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似威胁又似忠告的话,王胜男冷着脸走了。   江天昊咽了口唾沫,陪笑相送,不过人家压根儿没有搭理他。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刘队长赶紧招呼学生散开,以免聚集生乱。   “林妙妙是哭了吧。”   “我看像。”   “她妈也是的,那一巴掌打得,看着都疼。”   “上次她跟林跃打架,一下就把唐老师推倒了,劲儿大着呢。”   “诶,我要有一个这样的妈,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前妻自杀?唐老师可真够倒霉的……”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有个表哥就是和唐老师住一个小区的,他跟我说,唐老师的前妻搞P2P理财,不仅把家里的房子搭进去,还借了好多人的钱。”   “咦……真可怕。”   学生们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转身离去。   这时唐元明往右边一看,正好对上蔡莹投射过来的目光。   刚才他的注意力放在林跃和王胜男身上,没有注意外围动向,没想到她也来了,而且学生走了人还在。   唐元明想起林跃的话,犹豫一阵后走过去。   “蔡老师。”   “刚才那个是你前妻的姐姐?”   “啊,是。”   唐元明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谈论这件事。   蔡莹说道:“是想叫你跟她妹妹复婚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唐元明摇摇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听说她以前是你的学生?”   “对,当年我从师范毕业后……”   唐元明自己都没注意到,都被林跃说中了,这女人还真喜欢听故事的,只是……缺瓶酒。   ……   邓小琪跑到楼下找了一大圈都没发现林妙妙的踪影,教室、宿舍、食堂、广播站……都没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有些担心。   应该说很担心!   毕竟被妈打耳光的事,她深有感触,当时没有外人在场,就在家里被打,她都气得夺门而出,心里委屈的不要不要的,现在王胜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林妙妙,姑娘家家的脸皮薄,真要压抑不住情绪,做出极端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啊。   她问同学,问老师,问保安,一圈一圈地找,着急到课都不去上了。   后来又想,她不会是跑到外面去了吧?   虽然精英中学是封闭式管理,没有老师的允许出不去,但……方法总比困难多嘛,就好比江天昊,校园网的密码那么难搞,不是也弄到了吗?   邓小琪并不知道,林妙妙根本没有离开学校,如今正躲在广播站所在楼层走廊尽头放杂物的小房间里,把猪肉条塞得满嘴都是,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连咀嚼的空间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断地往嘴里塞吃的,而在那双回力板鞋的前方,丢着两个空的猪肉脯包装袋,上面的三只小松鼠不遗余力地卖着可爱。   她喜欢吃零食,抽屉里放着零食,书包里放着零食,床头放着零食,行李箱里放着零食,甚至广播站里也有她藏的零食,而每到压力大的时候,吃东西就成了一种解压方式。   吱呀。   就在她吃得张不开嘴的时候,房门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你?”   她看着一线光明里的人,感觉外面的光有些晃眼——杂物间的窗帘是拉着的,因为很多东西需要避光保存,这又是一个北向房间,毫无疑问采光是大问题。   “你怎么来了?”   她在说话,不过嘴里没了空间,根本倒腾不开,最后发出来的近似于呜呜与哼哼,一般人很难听清她在讲什么。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门关上,走到她的对面站住,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   林妙妙眼睛瞪直了,他在学校里吸烟?他居然在学校里吸烟!这家伙居然还会吸烟!放到老师和家长嘴里,妥妥的坏学生。   “怎么?你能躲在这里偷吃零食,就不许我借宝地一用来支烟?”   怪不得每次她来杂物间放东西都能嗅到一丝淡淡的烟味,原来都是他的“杰作”。   放在以前,林妙妙肯定会指着他威胁“你就不怕我去告老师?”   今天不同,她没兴趣做这个,吞了吞嘴里的猪肉条,含混不清地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是,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觉得王顶男这种人该不该娶?”   “那是我小姨!”   “就是论事,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并不能改变这个问题的本质。”   林妙妙想了想,反问道:“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你去死,你觉得该不该娶?”   “不该,而且要离得越远越好。”   年轻人就是这样,总爱幻想一个人为了我连死都不怕,那我一定对他/她好一辈子,然而成熟后才会明白曾经的想法有多幼稚。   “……”   这也是她刚刚在纠结的事情。   王顶男曾经是唐元明的学生,放在以前看,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现在呢?搞得唐家和王家一地鸡毛。   林跃说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万一你妈也变成那副样子,你爸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万一你遗传了王家的基因,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一字不差,全说她心坎里去了。   她之所以跑来这里狂吃零食,不单单是因为被王胜男打了一巴掌,更因为她对现实茫然无措。   王顶男发病自残的事带来的心理包袱太沉重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界定发病,你觉得你妈这个样子,是不是发病的前兆?”   “……”   林妙妙很迷茫。   “你爸换牙刷是不是很勤?”   林妙妙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跟她讲这个。   “娇娇告诉我,说有一次看到你妈拿着你爸的牙刷刷马桶。”   “什么?她用我爸的牙刷刷马桶?”   林妙妙惊呆了,因为这太伤人了。   “行了,走了。”   烟吸完,林跃把烟蒂按熄,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转身往外面走。   “你别走,我……我该怎么做?”   “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你问我该怎么做?”   咔。   房门关上,黑暗再度笼罩房间。   林妙妙攥了攥塑料袋的口子,脸更苦了,她嚼啊嚼,嚼啊嚼,嘴里的肉条却再也尝不出香味来,反而有些苦。   整天把离婚挂在嘴边。   动不动就发脾气。   疑神疑鬼林大为在外面沾花惹草。   还把丈夫的牙刷当马桶刷来用。   今天又当着同学们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   她越想越害怕。   ……   一周后。   教学楼拐角。   “你的节目没有审批通过。”唐元明说这句话时,脸上非但没有遗憾的表情,相反,有一种叫做如释重负的轻松。   “为什么?”   “负责的厉老师说时间不够,你看,咱们班报上去三个,集体舞蹈代表的是全班同学,这个不能去掉吧,邓小琪能被学校推荐去参加市里的元旦晚会,那没道理被自家晚会毙掉,所以……”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怕激怒林跃,没说。   报节目?报节目不是不可以,但他报的什么节目?说唱类节目!还不说具体内容,那他会唱什么歌?孤勇者嘛。   一年之始的庆典,你跑上去给校长上眼药?咋想的?简直过分!   他甚至怀疑这小子就是没事找事,把作妖当个性。   说完这句话,唐元明的手机响了,他顺理成章地拿接电话当借口,走掉了。   “呵呵,姓林的,你也有今天。”   幸灾乐祸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林跃回头一看,发现是班花邓小琪,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舞蹈房排练完毕,回教室途中刚好撞见叔侄二人在楼下谈话,知道了他的节目被毙的事。 ###第二千二百四十二章 舌战群雌   “你好像很开心啊。”   “我当然开心了,因为看到你不开心。”   邓小琪恨声道。   这份开心不仅仅来源于她对他的讨厌,还因为发生在林妙妙身上的事。   本来林妙妙策划了一场集体舞蹈,由高二六班众位女生登台表演,然而因为王胜男当众打了林妙妙一巴掌,使得唐家和王家的事成为全校师生的热点话题,虽说这冲淡了针对邓半城和林跃的暧昧关系的讨论,但是对于邓小琪的闺蜜来讲,显然是一场灾难,这种情况下登台演出的话,可想而知台下会是什么情况。   学生们一边看她们跳舞,一边小声议论林妙妙,讲她的心可真大?被母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了一巴掌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乐呵?也是,精神病家族嘛,肯定异于常人了。   思来想去,天人交战一番后,林妙妙决定放弃参加元旦晚会,还因为这个决定被梁云舒和韦昕迪奚落,讲她很有自知之明,懂得借坡下驴,搞得最近宿舍成员关系很紧张——当初林跃一个人把高二一班干废了,林妙妙也说过她们的风凉话,所以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   她,因为林跃,从表演现代舞到表演蒙面肚皮舞,林妙妙,从演出主角到选择放弃。   都是因为他!   在邓小琪看来,如果没有他,自己跟闺蜜怎么可能落得这般境遇。   所以得知林跃被刷下来,她当然有理由开心,当然有理由快乐。   林跃呵呵一笑,没有把她的讽刺当一回事:“其实你应该谢谢我。”   “我为什么要谢你?”   “如果林妙妙参加了元旦晚会,她会抢了你的风头,你喜欢的钱三一会因为她在晚会上的表现更喜欢她。”   “你说什么?!”邓小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钱三一怎么可能喜欢她?”   林妙妙有她漂亮吗?   没有。   有她身材好吗?   也没有。   她从未把林妙妙当成过情敌。   “自欺欺人。”林跃语带嘲弄:“那你觉得钱三一为什么进广播站?”   “刷分,重点大学自主招生是有门槛的。”   “那出了广播事故,他为什么要给林妙妙顶缸,林妙妙被王胜男打后,好几天没去广播站播音了吧?钱三一为什么也旷工了。”   “他……他要排练节目。”   “骗,继续骗自己。”   伴随着奏响的下课铃声,林跃慢悠悠地朝着教学楼入口走去:“哎,这算不算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邓小琪呆在原地,她想要奚落林跃,想要品尝报复仇人的快感,但是事情发展到最后,那个家伙未见沮丧,却给她整拧巴了。   早在上次广播事故发生后,看到钱三一宁愿向林跃低头,下课后在广播里做长篇检讨,也要保住林妙妙的工作,她就有所怀疑,但是没敢往深里想,因为她接受不了钱三一不喜欢她,喜欢又矮又平胸还是个四眼妹的残酷现实,而且这个四眼妹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   当天傍晚。   叮叮咚……   广播站的方向传来清脆的铃声,这是下课的信号。   爱学习的依旧趴在桌子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把题来做,书来读,而无心学习的人涌出教室,一部分扒着护栏扶手看下方走过的校服美人,一部分到厕所放水,还有一部分去食堂抢菜,自从林跃把食堂阿姨搞得不敢再使抖腕神功后,有些好吃的菜就只能是先到先得了。   “听说了吗?林跃报的节目被刷下来了。”   “林跃啊,就是高二六班那个,运动会上差点跑死体育老师的?”   “就是他。”   “这家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拿了话筒还想舞台?我要是校长,我也不让他上。”   “没错,可不能再让他捣乱了。”   “不过你们说,那家伙这么鬼,他会善罢甘休吗?我提议找个人把他看住,不行弄跟绳儿捆起来。”   “哎,我看这个法子不错,这位同学,拯救元旦晚会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硬插进高一学生对话的人是孙串出,他刚刚填饱肚子,注意力从餐盘的菜转移到外界,便听到了有关林跃的议论。   前面说话的几名同学用一种“你是谁,有毛病吗?”的目光看着他,被点名的那个还有几分惶恐。   谁不知道林跃是精英中学第一大刺儿头?这种话私下里说说就行了,真敢上的话,搞不好屎都给打出来。   “胖子,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江天昊在后面踹了他的椅子腿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言外之意是少欺软怕硬,为难高一年级的新生。   田旭冲那几名新生呵呵一笑,挥挥手让他们走。   孙串出刚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突然发现气氛变了,回头一看,餐厅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说排队打饭的学生看,连窗口后面的阿姨们也是目光凝重,面有惧色。   无他,今日话题的正主儿来了。   对于老师,他是退学看淡,不服就干的精英中学平头哥,对于食堂工作人员,他是给他们立规矩的家伙,就是因为他,自从拿到广播站的话筒,天天往后厨跑,美其名曰监督,但凡有点卫生工作不到位,食材品质把关不严,就跑到大喇叭上一通怼,校长专门安排殷铁生处理这种事,副校长骂食堂老板,食堂老板就罚她们钱,所以现在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没两样。   “你先,你先……呵呵……”   眼见他要排队,前面的同学主动让位置,而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窗口。   林跃也不矫情,走过去指指前面的蒜香四季豆和木须肉:“来一份这个,再来一份这个,米饭少量。”   打饭阿姨陪着笑拿起餐盘,按他说得打了满满两大勺菜,还多送了一个煎蛋,就这菜量,两份抵别人三份,看得那些费了很多功夫才跟打饭阿姨处好关系的学生眼红得不要不要的。   有时候认真地想一想,“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个词挺有道理的。   林跃端着盘子径直走到孙串出跟前:“起开。”   胖子很不爽,指着旁边的餐桌说道:“那边有空位,你怎么不去坐?”   “我就稀罕这个位置。”   “真霸道。”   他嘴上这么讲,屁股很老实,还顺手把吃得……哦不,舔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拿起来,朝东边水槽走去,一面小声嘟哝:“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了。”   和江天昊一起吃饭的董江新看不过去,阴阳怪气地道:“看起来不开心啊。”   对座的张永辉说道:“那可不是嘛,准备了很久的节目被刷下去,换成我也得找个撒气的地方。”   林跃说道:“谁告诉你我被刷下去的?”   不等张永辉作答,斜前方准备收拾餐盘的梁云舒一把拽住往打饭窗口走的邓小琪。   “邓小琪,你告诉大家,他是不是被刷下去了?”   这段日子来,林妙妙为了躲避学生们的议论和侧目,一直窝在宿舍吃饭,能不来食堂就不来食堂,打饭的活儿自然交到了她的好闺蜜邓小琪手上。   “没错,这是他表叔唐元明亲口说的。”   大家一听是唐元明说的,那没错了。   林跃呵呵一笑:“邓小琪,听说你的舞蹈是元旦晚会的压轴节目。”   “是又怎么样?”   面对周围学生投过来的目光,她昂首挺胸,一脸得意。   老话怎么讲,压轴的都是最精彩的,学校推荐她去参加市里的元旦晚会,又在校内举办的晚会内定为压轴节目,什么态度不言而喻,这也从侧面证明连老师们都认可她校花的身份。   所谓郎才女貌,状元郎和校花,简直绝配。   至于林妙妙……她今天试探过了,林妙妙对钱三一压根儿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好搭档。   林跃笑了笑。   “那我不仅要参加元旦晚会,还要作为压轴角色登场。”   什么意思?   他要做压轴的?他做压轴的那邓小琪怎么办?   “你觉得可能吗?”   负责元旦晚会的几名老师都把他否了,还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好吧,就算他去校长那里闹,也绝无可能让他压轴的,不然学校的脸面往哪儿放,老师的脸面往哪儿放?要知道区里可是相当重视精英中学,每年都会有领导来看,还有几次登上了区电视台。   “怎么没可能,我觉得林同学努努力一定能做到的。”韦昕迪在一边挤兑道。   梁云舒瞪了闺蜜一眼,她附耳解释——林跃敢硬上,那绝对会和策划晚会的老师起冲突,到时候看校长怎么办,要想老师们敬服听话,就只能硬着头皮处分他,所以要看刺儿头出糗还得靠老师。   干完校长干班主任,干完班主任干生活老师,干完生活老师干理化老师,干完理化老师干体育老师,干完体育老师干美育老师?他总不能把全校老师干个遍吧,真这样的话,妥妥的战争贩子。   其他人把韦昕迪的话当成了反讽。   刷完盘子的孙串出走回来,又在小声嘟囔:“打到没有朋友,也是没谁了。”   “胖子,你说什么?”林跃瞪了他一眼。   “没……没说什么。”   “我不需要朋友。”   林跃心想自己就是来做任务,顺便搞点男士们喜闻乐见的福利的,要什么朋友。   当然,美丽的女性朋友除外。   他说他不需要朋友?   这……真是嚣张过头了,不过想想也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以交朋友为目的吗?   没有,一件都没有!   “李道奎!”   便在这时,林跃冲江天昊、孙串出等人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坐在食堂角落里维持秩序的生活老师。   李道奎头都大了,在心里把汪红英骂个狗血淋头,你说她早不找自己替班,晚不找自己替班,偏偏这个时候找自己替班,得,撞枪口上了。   “怎么了?我跟你们说,都给我好好吃饭,别没事找事。”   他不敢呛林跃,便把矛头对准了江天昊和孙串出等人。   江公子好歹是个富二代,也是有脾气的人。   “李老师,找事的明明是他,你怎么只训我们?”   李道奎最头疼的就是这个,林跃惹不起,江天昊等人吧,处理轻了嬉皮笑脸没意义,处理重了,又会讲他偏袒林跃,他当了好几年生活老师,工作就没这一届难干的。   他不得不转头看向刺儿头,等待一个说法。   林跃说道:“他们讲我报名的节目被下了。”   李道奎说道:“然后呢?”   “然后觉得我把气撒在他们头上。”   “再然后呢?”   “我这人吧,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那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帮你主持公道的?”   “错,我叫你来,是想把他们冤枉我的事情变成事实的。”   李道奎听得一头雾水。   “我举报。”林跃先看向江天昊:“江天昊搞定了学校的内网,还将一台IPAD4藏在了董江新和张永辉宿舍靠门床位的床板下。”   说完又看向孙串出:“胖子把他叔叔买给他的牛津字典挖了个洞,里面是他暑假去夜总会门口当少爷赚的3000块钱买的菊花P8手机。”   还有韦昕迪:“她的手机最好找,就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还有。”林跃又看向梁云舒:“她的手机带在身上,不信你让她掏一掏左边裤兜,至于邓小琪嘛,她跟林妙妙共用一部,现在应该在林妙妙手里吧。”   这些人全傻了,满脑子问号,他是怎么知道的?   男生宿舍的也就算了,毕竟他就住205,但是女生宿舍的情况,为什么同样瞒不过他?   更外围的学生瞅瞅江天昊等人阴沉的脸,再打量一眼他的表情,顿时哗然。   怎么好像全中的意思?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韦昕迪又羞又怒还不安。   “我猜的。”   “猜的?”   猜的能这么准?骗鬼呢!   梁云舒用力捏着衣襟,惊慌失措地道:“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偷窥我们了?”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调侃道:“江天昊同学从实验室的废弃物里捡了两个凸透镜,别说,他还挺会废物利用的,那开普勒望远镜做的,隔着几百米都能看到人脚上的鞋带挤的是活结还是死扣。胖子,邓小琪穿着有红色小苹果和草莓图案的吊带睡衣的样子腻了吧?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还流鼻血来着,晚上帐篷撑得差点把田旭的床捅破,厉害,佩服,我一向对自己挺满意的,毕竟能喂饱她妈那种如饥似渴的熟女,但是在那一刻,只能说一句甘拜下风。”   吓?   整个食堂静悄悄的,角落的同学连咀嚼都停了,像是生怕破坏眼前极其“有爱”的一幕。   邓小琪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感觉有火在皮肤下面游窜。   孙串出愣了一会儿才惊恐地摇摆手掌否认:“我没有,别听他瞎说,我没有。”   “你要是好好配合李老师,去宿舍把那部开普勒望远镜找出来,就算你是从犯,怎么样?”林跃说道:“你要知道,我这可是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如果你没有悔过的表现,这事儿被外界得知并热炒,你觉得校长会怎么罚你?会不会顶不住压力开除学籍?还有派出所那边,是训诫加罚款500呢,还是拘留呢?”   孙串出脸都绿了。   “我去,我去。”他又向李道奎求情:“李老师,那望远镜是江天昊做的,他,田旭,张永辉、董江新……都看了,而我是看得最少的,还有校园网的密码,是江天昊入侵了学校的电脑搞到的。”   卧槽。   这就把他的好哥们儿卖了?   外面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天昊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瞪了孙串出一眼,又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林跃。   这个王八蛋,太TMD阴险了。   董江新和张永辉也慌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感觉自己像被抓现行的犯人。 ###第二千二百四十三章 精英中学第一狠人   梁云舒和韦昕迪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因为他们和邓小琪住一间宿舍,孙串出拿着望远镜偷窥邓小琪,那他们呢?是不是也在偷窥之列?   那穿着睡衣进进出出的样子……   只是想想就脸红心热难为情。   高一年级的学生直呼好家伙,学长们的日子过得可真精彩,还有一个对着邓小琪三看两看,想到林跃转述的孙串出的话,什么小苹果、红草莓吊带裙,两道燥热的红流出鼻孔。   高二六班的文浩在旁边从头听到尾,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跃这一番话把刚才讽刺他的所有人都整了。   邓小琪的妈妈被特别关照,梁云舒和韦昕迪整了个大红脸,孙串出、江天昊、张永辉、董江新的骚操作东窗事发……关键一切就在食堂挑明,大庭广众之下,李道奎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不可能。   “你们几人,一个都别给我动。”   生活老师一指江天昊几人,恐吓两句,带着想要将功折罪的胖子去男生宿舍找手机和开普勒望远镜去了,中途还不忘拿出手机给汪红英打电话,让她找两个人去搜林妙妙的宿舍,誓要把这些不拿校规当一回事的家伙一网打尽。   “玩举报,真是个小人!”   江天昊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有执勤老师看着,他早就一拳打过去,让那个王八蛋尝尝沙包大的拳头是什么滋味。   林跃说道:“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因为节目落选元旦晚会,就把气撒到别人头上,那我就满足一下你们咯。”   他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竖起筷子在餐盘平面一戳,对齐头尾,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竟毫不在意众人的围观和张永辉等人利剑般的目光,专心享用晚餐。   “他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这心也忒大了。”   “我听说江天昊可是个公子哥儿,富二代,随便找两个人就能让他好看吧?”   “他和校花的妈妈,是真的啊?这种事都能当众承认的?还有那话说得,也太流氓了吧……”   “……”   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学生即使打有预防针,也被他的肆无忌惮搞得心塞,那高一新生……猛然发觉高中生活为他们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做学生也可以这么屌的。   果然是孤勇者,老师不服干老师,学生不服干学生,毫不在意世俗眼光,社会看法。   邓小琪受不了那些耻笑的目光和对邓心华和林跃关系的议论,想要离开食堂,但是对上执勤老师的脸,又放弃了,因为她想到元旦晚会的表演和林跃接她回家那天的嘲讽,如果这点脸皮都没有,以后进了娱乐圈,面对观众的审视,黑粉的吐槽,路人的非议,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要忍,一忍再忍,要当明星,就得学会忍辱负重。   过去大约二十分钟,李道奎回来了,一并的还有女生宿舍的生活老师汪红英和林妙妙。   “小琪,究竟出什么事了?”她让邓小琪来食堂打饭,结果饭没打回去,汪红英走进宿舍扫荡一圈,把三台手机全没收了。   邓小琪不说话。   她顺着闺蜜的目光往最中间的餐桌一瞧,那道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林跃。   得,不用想她也猜到了,肯定是这群人知道林跃的节目被刷下来爽得不要不要的,组团挤兑他,结果因为校园网的事被一锅端了。   你说邓小琪这群人,怎么就死脑筋呢?吃了那么多亏还没学乖?   她就没有把林跃当过真正的敌人,哪怕父亲被骂是狗,母亲被扇耳光,最多是不高兴,生气他的做法,从未想过报仇雪恨,也就体会不到邓小琪、江天昊等人越反击越吃亏,怨恨越来越多,梁子也越结越深的境遇。   林跃放下筷子,瞄了被割掉卵蛋般的胖子一眼,望李道奎说道:“都找到了?”   “找到了。”   “不,你没有。”江天昊突然插嘴道:“他的你还没有收。”   “他”,指的是林跃。   李道奎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哪个老师敢收林跃的手机?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天昊也是,认怂不就完了,非要去撕那层窗户纸,这不是让老师们难堪吗?   “林跃同学是广播站副站长,他配手机是校长允许的,工作需要。”   事到如今,只能把责任往校长身上推了,相信老头子一定能够理解他们这些当老师的难处。   林跃冷冷一笑,把手伸出去:“把江天昊的手机给我。”   李道奎面露难色。   林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再说一遍,把江天昊的手机给我。”   李道奎只能硬着头皮,面带屈辱地把从205搜出来的那台最新款苹果手机递给他。   高一年级的学生下巴都惊掉了。   生活老师向以严厉闻名,然而在林跃面前,不说乖巧如绵羊,那也是跟上下级关系一样。   “那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碰?”   江天昊自然不爽,作势去夺,李道奎表情突变,大声呵斥道:“江天昊,你干什么?坐下!”   江公子没有听话坐下,却也没有继续前行,就站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忿、不甘与不屑。   傻瓜都看得出来,李道奎过于偏袒林跃,身为老师做的事情有失公允。   “凭什么碰?”林跃冷笑道:“因为这就是证据。”   证据?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不就上了一下校园网吗?能有啥后果?最多给没收了,放寒假的时候还给学生。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后勤修电脑的网管员被辞退后一直没有招新,为什么?因为这活儿我接了,也就是说,我这个广播站副站长还管理着校园网以及电脑维修方面的事情,那你们觉得入侵校园网的行为算什么?”   林跃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喂,张警官吗?是我,林跃,我们这里有人涉嫌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已经人赃并获,你们过来处理一下吧。”   李道奎脸都白了,他是完全没有想到林跃会上纲上线到这般地步,就是窃取个校园网密码,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江天昊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幼稚的他想不明白怎么还闹到犯罪的程度呢?   “虽然你还有4个月才18岁,但是17岁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江天昊,我劝你赶紧给江奇龙打电话,让他帮你请个好点的律师,兴许能少判几年。”   “你……”   江天昊再也忍不住,带着怒气扑过去。   李道奎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抱住:“江天昊,你真想去坐牢吗?!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诚恳认错,求校长网开一面。”   这话没毛病,虽然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是事实,但是对后果的判断可大可小,就看校长跟来处理这件事的民警怎么表述了。   而周围的学生从好奇到惊奇,从惊奇到震惊,震惊的尽头却不是麻木而是惊吓,林跃所谓的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找俩人撒撒气好了,不然白白被你们给冤枉了,他所谓的“撒撒气”,目的竟是要把人送进监狱,毁了江公子的人生。   这家伙太狠了。   精英中学第一刺儿头?不,是精英中学第一狠人。   很多人暗下决心,以后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   胖子捏着衣袖擦了擦汗,腿儿已经软了。   “汪老师,这些手机你收好。”   李道奎嘱咐一句,带着江天昊去找校长“投案自首”了。   “胖子,给我把餐盘刷了。”   林跃拍拍手,像是做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情,转身朝门口走去。   汪红英赶紧让路,后方学生亦然。   “明白。”   胖子如同被赦免死罪的犯人一样,麻利地端起餐桌上的餐盘往水槽的方向走。   没打架,没骂人,前后不过一顿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在高一新生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你们,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汪红英指指邓小琪,指指梁云舒,又指指韦昕迪:“没事找事,下个月洗厕所的任务,你们宿舍全包了。手机放寒假来我这领。”   冷着脸讲完,她拿着没收的手机走了。   其他人一看正主儿都走了,没吃饱的回去桌上吃饭,吃饱的去刷盘子,还有一部分没看全的后来者拉着身边的人问经过。   邓小琪这时回过神来,她不后悔把林跃的节目落选的事情说出去,只恨这家伙太鬼了。   对了,林妙妙呢?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林妙妙不见了。   ……   林妙妙不是不见了,她是去追林跃了。   “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过分?”   林跃回头瞄了一眼这些天狂吃海喝,非但没有胖,反而掉称的四眼妹。   “过分?如果我一心踩死他,早就跟着去找校长了,而不是任由李道奎帮他求情。”   “这么说来,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不,只是还没玩儿够,给他个机会陪我多玩儿几天。”林跃转过身去,走了。   林妙妙没有去追,呆立原地。   这家伙,说他胖还喘上了。   江天昊恐怕会被学校重罚,就这还手下留情?那不手下留情呢?他还真能把江天昊送进监狱不成?不就是破解了校园网的密码吗?后果能有多重?   不过话说回来,江天昊确实咎由自取,好好吃他的饭不成,闲着没事儿干嘲讽林跃干什么?踢铁板上了吧。   ……   第二天上午,有人传傍晚时分在学校里看到了警车,是副校长把人迎进办公楼的,之后江天昊的父亲江奇龙也来了,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再三保证,保证儿子一定吸取教训,痛改前非,这才大事化小,保住了儿子的学籍。   当天傍晚,下课铃响后不是播音员深情的朗诵,也不是学生点的歌曲,是教导主任宣布学校对食堂事件的处理结果。   “学校经研究决定,认为高二一班江天昊私自破解校园网密码,严重违反了学校纪律,直接导致多名同学无视宿舍规定私藏手机,直接或间接扰乱了校园生活秩序,处理结果如下,记大过,并着其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做深刻检讨。孙串出、张永辉、董江新、田旭、刘超、吴启蒙,给予警告处分,望各年级同学引以为戒,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不要被外物分心。”   学生们议论纷纷,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毕竟江天昊这人吧……也挺狂,挺傲的。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对线钱三一,结果多憋屈,碰到林跃呢,下场一般很惨,上次坑了自己的恩师,这次人家就是落选元旦晚会,他直接给干到记大过,当众做检讨。   ……   食堂事件火了几天就慢慢淡下去,因为马上就是2016年,元旦晚会要开了。   江天昊吃了那么大一个闷亏,他是不服的,要不是江奇龙强令他做检讨,不然就停了他的零花钱,打死他都不会服软认怂,学校不爽?不爽开了他啊,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现在元旦晚会召开在即,他的心情明显好转,要问原因,很简单,林跃在食堂夸下海口,讲自己不仅要参加元旦晚会,还要作为压轴角色登场,然而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老师拿过来的节目单上依然没有他的名字,想想也是,如果情况有变,昨天彩排的时候就应该通知他们这些演出人员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就算不能让林跃当众出丑,食言的后果也够他喝一壶的了,江天昊如是想。   起码这样一来,往后再有对立,也能用这件事做文章,损一损他不是?   不只江天昊,邓小琪、梁云舒、韦昕迪等人都憋着气呢,等他被现实打脸食言的那一刻——食堂事件的本质就是举报,小人才干这么没品的事!   就这样,一群人带着期待的心情捱到日落。   夜幕降临,大礼堂却是灯火通明,打着庆祝新年横幅的入口处站着很多学生,有人冲前方走来的舍友挥手,有人倚着护栏,振振有词地背着什么,似乎在准备节目,还有几名文艺部的干事搬着成包的矿泉水顺着台阶大步走。   “小琪,这边……”   江天昊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眼瞅着晚会就要开始了,终于看到邓小琪和林妙妙并肩走来。   “钱三一呢?”   邓小琪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状元郎。   江天昊稍有不喜:“在等候区呢。”   邓小琪刚要过去,林妙妙拉住了她:“小琪,你是压轴出场的,去晚一点没事,先陪我在场下看一会儿好不好?”   考虑到闺蜜还没从被母亲当众扇耳光的打击中走出来,又放弃了集体舞蹈的主演资格,她于心不忍,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俩人牵着手走进大礼堂,中区靠前面几排坐满了人,高一年级的学生居多,似乎生怕来晚了占不到好的座位。   林妙妙已经是高二的学生,经验告诉她这种活动一般是坐不满的,除了表演节目的人外,会有一部分高三的学生缺席,高一和高二年级也总有几个对演出不感冒的人选择早点回家找妈妈。   两人随便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   “你看,校长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   邓小琪顺着林妙妙的指向一看,发现还真是,谢维州和殷铁生从侧门走进来,旁边还有个穿白衬衣黑西裤的谢顶中年男,想来是区教育局的领导了。   “校长染发了吧?呵,就他那几根头发,还不如不染呢。”   听到身边传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俩人扭头一瞧,只见江天昊在邓小琪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林妙妙推推眼镜,歪头打量他:“你不去后面等候区准备节目,来这里干什么?”   江天昊嬉皮笑脸地道:“时间还早,我不是担心你寂寞,过来陪陪你嘛。”   林妙妙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是拿我做挡箭牌呢,傻瓜都看得出你是来干什么的。   便在这时,侧后方传来一阵骚乱,就连鱼贯入场的老师也一起看过去。   她放过江天昊扭脸一瞧,嚯,林跃来了。   “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这个声音……   林妙妙循声看去,才发现梁云舒和韦昕迪就坐在前方第二排,因为场下灯光很暗,不说话的话还真分辨不出。   “看,他坐下了。”   韦昕迪手指侧排座椅说道。   江天昊说道:“他是一点不知丢人为何物啊,脸皮可真厚。”   咦。   这时林妙妙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 ###第二千二百四十四章 我就是明星   李道奎带着两个后勤工作人员坐到了林跃前方一点的地方,不时往身后瞄两眼,那画面……跟防贼一样,看得人哭笑不得。   校长为了不让他捣乱,也真是操碎了心呢。   “那是林跃吧?”   “没错,就是他。”   “他不是说要上台表演节目吗?我看过节目单,上面没他呀。”   “当初在食堂说的是场面话吧,就像……‘有本事你给我等着?’”   “会么?”   “怎么不会,难不成都这时候了还能翻盘?节目都是彩排好的,昨天没他,今天就不可能有他。”   “你没看校长都把李老师派过去了吗,就是提防他恼羞成怒上台捣乱。”   “……”   前面的学生议论不休。   林妙妙面带微笑看着他,感觉很有意思,这家伙可以讲自带主角光环,走到哪里都引人侧目,钱三一的名头都被他盖过去了,现在家长们谈到成绩才会想起钱三一,聊到精英中学的话题,最常见的说辞是“高二年级有个老师都怕的刺儿头你们知不知道?”   江天昊说道:“小琪,你一会儿表演的时候小心点,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浮现出的是小布什在伊拉克演讲被记者丢鞋的画面。   “知道了。”   邓小琪有点不耐烦,说完这句话注意到搬道具的文艺部干事在跟舞台入口处站的人说话,眼睛一下亮了。   那是钱三一吧?   她再也坐不住:“妙妙,我先过去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跃身上,想看大刺儿头自取其辱的有,期待大刺儿头绝地翻盘的也有,她不一样,她的目的是让钱三一看到她在舞台上的精彩表演,知道她有多优秀,是那些围着他团团转的女生没法比的。   江天昊一看邓小琪走了,也跟在后面前往等候区,留下林妙妙一个人吐槽他们见色忘友。   几个呼吸后,场下场上灯光一暗,随着一道追光随着晚会主持人移动至舞台中央。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精英中学2016年度元旦晚会的现场……”   晚会主持人邹倩倩画着精致的妆容,神采飞扬地说着晚会开场白,迎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林妙妙一看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台上,稍作犹豫,弯着腰离开自己的座位,在尽量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溜到林跃后面的座位坐下。   只有李道奎斜了她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讲。   “喂,喂,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林妙妙往前倾了倾身,手臂平放在林跃身后的靠背上,在他耳边轻声发问。   至于台上高二三班同学准备的开场相声,那真是听的兴趣都没有。   林跃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离我这么近,不怕被一班班主任看到,把这事儿告诉你妈?”   林妙妙闻言一呆。   一班班主任?   “你说赵老师?”   林跃说道:“那你以为当初我在运动会上撮合表叔和蔡老师,视频怎么那么快被人放到了网上?”   “你的意思是……赵老师干的?”   “你还能找到有动机和能力这么做的人吗?”   林妙妙想了想,这话确实有道理。   当初在运动会上,只有老师能拿出手机录像,而被林跃整得最惨的当属高二一班,赵荣宝作为班主任是最有动机把视频放到网上去给林跃招黑的人。   而且作为她曾经的班主任,赵荣宝是有她妈微信的。   沉吟片刻,林妙妙咬牙回答:“不怕。”   林跃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还在跟王胜男冷战?”   林妙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确实在跟王胜男冷战,上周周末都没回家过,林大为不放心,还来学校看过她,也没强行带她走,就嘱咐气消了给他打电话。   气消了?   这口气先消不了……   “别说我的事,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哪有想干什么?我这不是在看晚会表演?”林跃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还不忘伸出那双因为雕木雕磨出一些茧子的手,为高二三班两名说相声的青涩男生鼓了鼓掌。   林妙妙似乎嗅到来自指尖的淡淡烟味,如果不是场下掌声如雷,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杂物间。   “别骗我,你肯定在打鬼主意。”   这家伙看似说话做事不着调,不过每次打别人脸的承诺从来不会食言,如今礼堂里N多人想要看他的笑话,校长还派了李道奎提防他捣乱,依着他往日的性子,肯定是要迎难而上的,如果安安稳稳坐到晚会结束,那不是自毁人设么?   “……”   “快说,你快说嘛。”   林妙妙见他不回答问题,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林跃无奈说道:“我真没想捣乱,元旦嘛,开个好头,捣乱的话对精英中学不吉利的。”   “我不信。”   根据以往的经验,林妙妙才不会相信这番鬼话。   林跃转过身子,脸对脸看着她:“你就那么期待我干点儿出人意料的事?”   这话把她问住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么期待的,而且异常兴奋,别人都是来看晚会的,她是来看林跃怎么闹晚会的。   难道说被他传染了?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我这不是期待,是好奇,好奇你懂不懂?”   “哦,好奇,那你就好奇着吧。”林跃转过头去。   “不是……”林妙妙用手勾勾他的肩膀,正要继续搭话,林跃指指舞台:“看,高二一班的节目。”   “少转移话题。”   “真是高二一班的节目,你们被他们骗了。”   这话终于引起林妙妙的注意,转头一看,钱三一、江天昊、田旭等人穿着黄色的上衣,黄色的短裤,顶着白色的帽子,蹬着白色板鞋,在富有动感的咚咚声中屈臂摆腿,拧腰回头,不断地摆着各种各样的人体造型,虽然在林跃看来太僵硬,不自然,但是对于场下那些一年到头拿不到几次手机,严重缺乏娱乐活动的高中生来讲,还是很新鲜的,尤其在进行到脱外套的环节,更是引起一片尖叫,还有犯花痴的女生站起来挥舞双手大喊“钱三一”。   “骗子,一群大骗子!”   林妙妙很不爽,刚才她还问江天昊高二一班表演什么,那家伙一口咬定群口相声,结果呢?相声个鬼,居然是集体舞蹈。是,她没有参演高二六班的节目,可为了不让理科实验班压倒文科实验班,她是出了不少主意的,如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说节目类型,连穿的衣服都撞衫了。   “钱三一他们怎么也学你了呢?”   “这也赖得到我头上?”林跃很无语,不能理解她的逻辑。   “当然了,就因为你,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班。”   “行吧。”   他还能说什么?   俩人对话期间,高二一班的人跳完了“力与美”,江天昊临下场的时候,还冲林跃所在方向瞪了一眼,挑衅的意味很浓。   台下部分观众也因为他的小动作回头打量,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议论,毕竟江天昊和林跃的矛盾大家都知道,一个是江州有名的富二代,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刺儿头,谁会服谁啊?谁也不会服谁!   林妙妙被唬了一跳,赶紧往后缩,生怕别人把她也扯进话题。   好在女主持人合时宜地走到舞台中央,面带微笑说道:“下面的节目是高二六班带来的小鸡舞,大家欢迎。”   哗……   学生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林妙妙也有胆子抬起头看舞台。   因为是自己策划的,她不再跟林跃说悄悄话,认真地看同学们的演出。   黄外套,白色短裙,白色长筒袜,白色板鞋。   乍一看有种高二一班男生换个性别又回到台上表演的错觉。   “我给他们出的主意,怎么样?好看吗?”   林妙妙看到林跃没怎么关注台上的舞蹈,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一直低头在那儿玩手机。   “哎呀,你别看了,咱们班的舞蹈,你好歹给点掌声啊?”   林跃一心二用,一面打字,头往后偏了偏:“你就那么在意我的想法?”   “呃……”   林妙妙又是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她确实很想获得他的肯定,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很多事情上,他比老师更具权威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前面坐的人跟她一样,就是一个学生,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学生……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这家伙干趴下好几位代表权威的老师的原因么?   与此同时,舞台一侧的入口处,江天昊看着台上那些女生,脸很方,表情很囧:“这是林妙妙的点子吧,也就她,才敢这么搞,真不知道该说可爱呢,还是幼稚呢,钱三一,你怎么看?”   “……”   “钱三一?”   他扭脸一看,才发现钱三一的注意力没在他这儿,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台下某处。   他顺着状元郎的目光一看,发现林妙妙把手搭在林跃的座椅靠背上,小嘴儿不停,叭叭地说个没完,而她的聊天对象不说脸上写着嫌弃,总之兴致不高。   “嘿,看什么呢?”   江天昊碰碰钱三一的胳膊:“走吧,还有三个节目就到邓小琪的独舞了,她现在最需要你帮她加油打气。”   “你去吧。”   状元郎没有动:“邓小琪是市元旦晚会的冠军,不需要我给她加油。”   江天昊搞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你看吧,我先撤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后台了,留下表情变幻不定的状元郎。   小鸡舞在一阵掌声中结束,高二六班的人下去后,美术老师上台唱了一首大约在冬季,然后是高三三班一位男生带来的魔术表演,接下来是音乐社的乐队演奏的《再见理想》。   最后轮到压轴登场的邓小琪,穿着富有异域情调的短衫和长裙,及轻薄的蓝色盖头和同样轻薄的面纱,走起路来噼啪作响,那些彩片和珠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晃晃,亮晶晶,更衬得她皮肤雪白,腿长腰细身材好,少数男生眼睛都看直了,不断地揉鼻子,咽唾沫。   还有一些人看了几眼后猛然想起什么,又去打量林跃,因为女主持人刚刚明确表态,这是晚会最后一个节目,也是在市元旦晚会上拿了奖的节目。   这岂不是讲,林跃完全没戏了。   有句老话叫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他见了棺材了,该落泪了。   附近座位上的学生小声议论,李道奎加大了对他的关注力度,连唐元明和殷铁生都往这边瞄了一眼。   林妙妙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她很奇怪,事到如今林跃为什么还坐得住,如果是她,早就起身离场了,免得成为别人的笑柄。   “喂,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可是最后一个节目了。”   “……”   “又装哑巴,别以为你不说话……”   这话讲到一半,后面走过来一个人,径直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钱三一,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的钱三一已经换下舞蹈服,穿上了精英中学的校服,可能是刚才运动量不小,额头贴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个位子有人吗?”   林妙妙摇摇头。   “那我为什么不能过来坐?”钱三一说完便不再理睬她,而是面无表情看着侧前方那人。   林妙妙看看林跃,又看看他,明白了。   钱三一是来看他笑话的。   这可是压轴的节目,一旦邓小琪把舞跳完,元旦晚会便告结束,而林跃在食堂吹的牛皮也就破产了。   叮叮咚……   随着靡靡乐响,邓小琪扭动柔软的腰肢,慢摆双臂,快旋足,做出一个个妖娆优美的动作,舞姿自然灵动,蒙面的薄纱不仅没有降低整体的美感,反而添了不少异域风情。   她跳得很卖力,拿出了最好的状态,因为钱三一就在台下看她的表演。   林妙妙眼见林跃不搭理自己,只好把注意力献给闺蜜,不断地鼓掌叫好,又发现钱三一看她多,看邓小琪少,不由两眼一瞪:“看我干什么,看舞台。”   钱三一这才不咸不淡地瞄一眼前面。   台下很暗,看不清人脸,不过邓小琪知道,钱三一和林跃都在台下,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仇敌,无论是要惊艳状元郎,还是恶心刺儿头林,她都要把这个舞跳好,跳圆满,要比在市里元旦晚会跳得还要好。   她只注意侧方区域了,没有看到主席台中间的谢顶中年男接电话,也没有注意谢维州生变的脸。   一分钟后。   她跳得脚心出汗,手上的纱也黏在掌面,随着乐声敛没,舞蹈动作也趋缓慢,最后站定,轻喘两口粗气,对着台下深鞠一躬。   哗……   掌声响起。   林妙妙和江天昊手都拍红了,而林跃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钱三一看得直皱眉头。   邓小琪瞄了扎堆的三人一眼后,往出口走去。   但她没有立即去后台换衣服,站在旁边等主持人宣布晚会取得成功,致闭幕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舞台空了差不多半分钟,女主持人才带着尴尬的笑容跑到中间。   “各位老师,同学,请大家耐心等候两分钟,我们还准备了一个特殊的节目。”   还有节目?   节目单上没有的节目?   所有到场人员面面相觑,就连夸奖邓小琪舞跳得很棒,却碰了一鼻子灰的江天昊也呆住了。   主持人嘴里的特殊节目跟林跃有关系吗?   他这儿皱眉沉思之际,一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从后台走出来,把他跟邓小琪往旁边轻推:“两位同学,请让一让。”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切入二人视野,往右一拐,拿着话筒走到舞台中央。   全场顿时安静。   下方学生仔细打量片刻,脑海闪过一张明星脸。   陈奕讯?   那是……陈奕迅吧?   短暂沉默后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华语乐坛,男歌手里JAY是最顶尖的,要说可以跟他掰掰手腕的,也就林骏杰和陈奕迅了吧。   看那张脸很像,但是大家又不敢肯定,因为这不符合逻辑,像陈奕讯这个等级的歌手怎么可能来到精英中学的元旦晚会现场?哪怕他再有心情和年轻人同庆新年,也该去那些名牌大学才是。   有些学生站起来,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分辨真假。   令大家奇怪的是,那个长相很像陈奕讯的人上场后没有说话,就站在舞台中间,迎着台下狐疑的眼神与压抑的喘息,视线由左向后扫过。 ###第二千二百四十五章 他们是来为我站台的   就在大家认为台上的人酝酿完情绪,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又有突发情况。   陷入惊讶与不解的江天昊和邓小琪看到正对他们所在位置,也就是舞台右侧出口走出一个人,穿着拉风的银色长袍,戴着墨镜,下面是一双细高跟儿,走路挟风,势头极盛。   是个女的?   她走到陈奕迅身边一摘墨镜。   前排观众顿时一惊。   张……韶函?   那个很牛的女高音?   不会吧?不会吧?   脑海里的震惊还没有退去,江天昊和邓小琪一边的出口走出第二个人,是个男歌手,那张脸……   有人在台下喊出了JJ,随之而来的是刺耳尖叫。   右侧出口也不甘寂寞,走出第二位女歌手,咖啡色的头发,偏浓的妆容,眼窝较深,搭配鹅蛋脸有几分混血感,她穿着一件蓬蓬袖的白色西装裙,气场一点不比旁边的张韶函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年轻!   邓……紫旗?   不会吧?不会吧?   四个了,这可是华语乐坛一流歌手,就算网上有跟他们长得很像的人,要给他们凑到一块儿也是极为困难的。   场下观众还是没法接受他们是如假包换的明星的事实,因为这不合逻辑——来得越多,阵势越大,越不合逻辑,越让人无法相信。   然而这还未结束。   在邓小琪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个顶着银灰色毛刺发型男歌手走过来,经过她的身边时,还对她眨眨眼,放了下电。   “薛……”   “薛……”   “薛……”   她不敢置信地指指他的背影。   江天昊在旁边补充道:“薛之慊?”   而另一边的出口也迎来第三位女歌手,场下一部分女生沸腾了,跳脚挥手,喊着“春春”二字。   钱三一阴着脸坐在欢腾的海洋中,像是一叶孤舟,因为就在他们亮相前,很多女生的目光是投向他的。   当然,林跃也一样。   林妙妙推了推眼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小声嘟囔“信春哥得永生。”   舞台左侧出口不再往外走人,拦住邓小琪和江天昊的墨镜男也放下张开的手臂,但是右侧出口还有人出来,是个女歌手,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套黑色洞洞装,对比男人装登场的春哥,气场稍弱。   “周毕畅,是周毕畅……”   场下又是一片欢腾,前排学生因为激动站起来,后排学生看不到了,只能一并立起,搞得整个大礼堂80%以上的人有座位不坐,群情激动地看着台上,急着李道奎和汪红英等人来回跑,叫这个坐下,喊那个别跳,生怕会场动荡生乱。   “同学们先坐下,坐下听我们说话好不好?”最先进场的陈奕讯握着话筒说道。   他是乐坛常青树,也是这七位歌手里资格最老的,这一开口,台下嘈杂渐止,前排学生强压情绪坐回座位上,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场面逐渐平静,李道奎等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松了口气。   “很开心,能够在2016年的开头站在这里和大家共度佳节,我们……”他看看左右:“自我介绍一下怎么样?”   林骏杰握着话筒,半开玩笑地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了吧?”   说完向前探了探头,看看那边的女歌手。   张韶函报以微笑。   春哥很爷们儿地道:“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薛之慊打断几人的对话:“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不要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林骏杰说道:“那干脆点,你普通话说得最好,你来讲吧。”   他的名字很谦虚,人却并不怎么谦虚,真就拿起话筒,开门见山说道:“其实来这里前,大家刚刚结束了《我听见你的歌声》主题曲的录制,听说我们的天才词曲家连一所中学文艺汇演的舞台都上不去,挺遗憾的,于是大家一拍即合,组队过来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心愿。”   讲完这句信息量很大的话,他不待精英中学的学生和老师反应过来,目光扫视台下一阵:“林跃,别磨蹭,快点上来,陈老师还要赶飞机去美国跟家人团聚呢。”   他们是来为林跃满足心愿的?   才被压下去的议论声再度涨潮,大家齐转头,看向那个人。   林妙妙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天才词曲家?   是在说他吗?   林妙妙想起去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孤勇者》,记得林跃接受《江州晚报》采访时讲《孤勇者》是他作词,对其享有著作权,但是作曲方一直没有露面,那有没有可能词和曲都是他写的?   如果是的话,那讲他是词曲家并不过分。   邓小琪和江天昊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能让这么多知名歌手过来帮他站台,他是怎么做到的?要多牛掰的词曲家才能跟这样的阵容相匹配?   这个问题只有当事人能够回答,但无论是薛之慊、林骏杰、张韶函等歌手,还是林跃,都不会给出回应。   林跃站起身,迎着师生们复杂的目光朝舞台走去。   李道奎和赵荣宝等人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因为又让他得逞了。   不仅参加元旦晚会,还要作为压轴节目登场,策划老师认为划掉他的名字就能阻止事情发生?现实是这一点用都没有,当七位知名歌星决定来精英中学,决定权就不在他们手上了,或者说不在校领导乃至区教育局手上了,因为他们的粉丝太多了,事情如果不能得到妥善处理,不说各地的粉丝,精英中学的学生都能把谢维州骂个半死。   或许是为了迎合“不喧宾夺主”这句话,林跃登台后直接占到C位,左边是陈奕讯,右边是张韶函,四男四女还挺登对,不过因为他穿的是校服,反而显得扎眼,对比左右极具视觉冲击力。   台下好多学生顾不上暴露,拿出手机对准舞台一通拍,直接看傻了生活老师们。   这群家伙,究竟是怎么瞒过他们的?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革命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唱什么?”   林跃问左右。   “你的主场,你是主角,你来决定。”林骏杰冲他挤眉弄眼道,看起来私交不错,挺熟的。   “那……孤勇者?”林跃看着主席台说道。   谢维州脸都绿了。   一群歌星冲他唱孤勇者,多丢人啊。   陈奕讯说道:“你觉得大过年的,唱这首歌好么?”   “也是,有点……不太吉利。”   校长的脸色越发难看,认为这家伙在调戏自己,先不说唱不唱孤勇者,只他跟两位歌星的对话,就等于在用锉刀锉他的脸——虽说怎么安排节目是策划晚会的老师的责任,但如果身为校长的他说可以参加,下面的人也不好反对不是?   “那就《我听见你的歌声》的主题曲?这也算是提前为栏目组做宣传了。”   春哥笑着说道:“这歌儿今天唱确实应景,可你就不怕导演告你侵权?”   林跃耸耸肩:“我写的歌,我愿意怎么唱就怎么唱。”   他这样讲,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薛之慊冲侧方随行人员点点头,几个呼吸后,舞台灯光熄灭,慢慢地,多道光束交错而过。   林跃接过话筒:别让乌云遮住了天空的蓝,别让命运折返没桨的船。   邓紫旗:别让黑夜都落在你的臂弯,让我来为你作伴。   张韶函:别让迷雾遮住了停靠的岸,别让你的世界这般不安。   林骏杰:别让心中的光变得黯淡,飞过湖泊与高山。   周毕畅:你曾经灼热的眼眶,是人生中少数的,笨拙又可贵的时刻。   薛之慊:一去不复返的我们啊。   春哥:是肆意的追逐吧。   陈奕讯:有你目送就不算落单。   邓紫旗:每当我悲伤过,也被暴雨淋过。   张韶函:泥泞开出花朵,就让它生长着。   ……   少时,音符淡去,乐声渐止。   台下沉默片刻,不只是谁起了个头,霎时间掌声雷动,叫好连连,除了主席台上的人和钱三一、梁云舒这种跟林跃交恶的学生,基本上都站了起来。   林妙妙笑得跟朵花似得,“周老板,周老板”地欢呼喊叫。   她是周毕畅的粉丝,这可能源于两个人都是四眼妹,钱三一如是想,转头再看台上,林跃正跟几位歌手道谢,最会玩的林骏杰和薛之慊在开他的玩笑,陈奕讯在看腕表,想是担心误了航班。   “林跃,再让他们唱一个,唱一个。”   林妙妙跟着那些高一的新生喊。   钱三一看不过去,拉了她一把。   先说这些歌手聚在一起不容易,人家好歹是名人,说了是来满足小兄弟新年愿望的,又不是来开演唱会赚钱的,你们喊再来一个人家就再来一个?   梁云舒和韦昕迪坐在座位上,不时抬抬屁股摸摸鼻子,很别扭。   邓小琪跳独舞的时候她们还在商量晚会结束后怎么传林跃的坏话,现在怎么搞?他不仅实现了自己吹的牛逼,还弄了七位当红歌星站台,这要没有分寸地乱嚼舌根,不用当事人找她们算账,就台上歌星的校园粉都能把她们喷得生活不能自理。   李道奎、汪红英,以及另外两名维持治安的老师和保安死死守住座位过道,这才避免了失控的情况发生,而张韶函等人也在跟林跃道别后鱼贯离场。   新年还要录制节目主题曲本来就辛苦,又给林跃送了份大礼,接下来肯定是要回去和家人团聚或者与朋友约会的。   女主持人在校长的示意下赶紧上台发言,宣布精英中学2016年度元旦晚会圆满落幕。   不过如果仔细听,能发现她的声音跟晚会开幕时有明显的不同,很明显,作为晚会主持人的她也激动坏了。   ……   两天后,元旦假期过完又迎来了开学日。   同学见面谈论的第一件事不是假期去哪儿玩了,吃到什么美食,看到什么有趣的视频,是精英中学元旦晚会上发生的事情,除了视频被人发到网上引发的热议外,大家,尤其是精英中学的人很好奇,林跃是怎么不声不响跟积蓄这些能量的?一口气让七名当红歌手来站台,这在娱乐圈得什么LEVEL的人才能做到?就算人家主打一个好心,来帮他实现新年愿望,那也得事先得到认可和好感才行,单凭去年那首《孤勇者》么?   老师们同样在谈论这件事,有人为校长庆幸,林跃没有在元旦晚会唱《孤勇者》,如果带着那几位歌星一起唱这首歌,谢维州的脸就真的没地方搁了。   与此同时,一直缺席播音工作的林妙妙回到了广播站,似乎进入新的一年,她的状态也调整过来,有了干劲儿。   钱三一很开心,不过在从刘杨手里接过元旦晚会的获奖名单,还被嘱咐通过广播播报后,他不开心了。   林妙妙亦然,因为这份名单的第一名是林跃和群星合唱的《篇章》,第二名是高二一班的力与美,第三名是高二六班的小鸡舞,第四名才是邓小琪的肚皮舞。   第一名也就算了,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别说他们唱得好,歌写得也好,把整个晚会的气氛推向了历年未有的高潮,就单凭七位歌手联袂出场这一幕,不给林跃的节目第一名,肯定要被骂上热搜,这份责任谁也担不起,所以哪怕工会的厉老师被林刺儿头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也得乖乖把他的名字填到获奖单的最上面。   问题的关键是邓小琪的肚皮舞,那可是在市元旦晚会拿奖的节目,到了母校竟然只是第4,前3都没进,如果给她知道这个结果,可想而知会多难过。   “你报吧。”林妙妙把名单推到钱三一面前。   “你跟邓小琪关系好,还是你来吧。”   “你傻啊,正因为我跟她关系好才更不能做这种事。”   林妙妙把头晃成了拨浪鼓。   钱三一犹豫一阵,点点头:“行,我来报。”   他把获奖单接过来,凑近麦克风,用多多少少有点酸的语气说道:“现在播报元旦晚会获奖节目名单,第一名,《篇章》……”   他认为林跃胜之不武,然而就像林妙妙怼他的那句话,不服你也去请几个知名歌星来参加学校的晚会。   他能请来吗?   如果动用他老爸的财产拿钱硬砸的话,或许可以吧,但这有什么意义?   ……   学生们并不意外晚会第一名的桂冠落到林跃头上,邓小琪亦然。   放假的这两天,她生了一场大气,觉得都怪林跃,一所中学的元旦晚会出现了七名歌星,谁还会去议论和回味她这个第二名啊,为了这两场晚会,她练得那么刻苦,结果呢?愣是被一个走后门,利用背景关系的家伙给毁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结果比她预想的更糟糕,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市元旦晚会都能拔得头筹的自己,怎么可能掉出前三呢,为此她还专门去找了舞蹈老师,得到了无比肯定的答复,因为排名是学生们选出来的,老师无力更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这太残酷,她接受不了!   “你故意的,你就是为了让我出丑。”   教学楼下,邓小琪拦住了林跃的去路,大声发泄着情绪。   林跃看了一眼左侧读书少年的雕塑,不紧不慢地道:“上次在这个地方听到我跟表叔的谈话,你说自己很开心吧?那现在还开心吗?”   “你混蛋!”   邓小琪忍无可忍,扬手打人,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   “我这只是让你提前习惯一下娱乐圈的环境,在那些有背景,有金主,有关系和资源的竞争者面前,有时候付出再多的努力,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林跃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看,我这个‘小爸’是不是特关心你?”   “流氓!”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结果还是无用功,依然被他抓住。   “本来吧,我跟你妈没什么,平时也就拿她当司机和提款机使一使,没想到你跟江天昊认定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在一心搞臭我的名声这件事上,可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像上次在食堂发生的事情,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冤枉了,既然你们都说我跟你妈关系不一般,那我不是得好好给你这半个女儿上一课?别急哦,这只是第一课,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你做梦。”邓小琪一脸怨毒看着他。   “那我们就打个赌,看邓心华是听你的劝离我远远的呢,还是对我言听计从呢。”   邓小琪恨声道:“我是她女儿,你以为你是谁。”   用邓心华自己的话说,她那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唯一的女儿,林跃跟要打这样的赌,根本就是自找打脸,因为子女有一招对付父母的杀手锏——不答应就寻短见! ###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暖床你都不配   按照林跃说的,她妈叫邓半城,游走在江州富人圈,那这样的人能看不清世道,理不清关系?一个是亲生闺女,一个是有钱就能养的小白脸,哪个重要?就算没有上面的杀手锏,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败给林跃。   “好,我跟你赌。”   林跃提了提背了两年的牛仔书包,转身走人。   “慢着。”   “还有事吗?”   “既然是赌局,那赌注是什么?”   林跃给她逗乐了:“这种赌局,需要赌注吗?”   邓小琪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如果她妈跟林跃划清界限,便意味着他被打脸,以后他就没有钱可用车可开了,如果落败的是她,那她跟邓心华的关系会掉到冰点,甚至于母女反目。   “你非要求赌注也行。”林跃说道:“你赢了,我转学走人,你输了,陪我一晚。”   “你……龌龊!无耻!流氓!不要脸!”   邓小琪听到他这个过分的要求,再也忍不住,几乎是破口大骂。   “龌龊吗?咱们俩到底谁龌龊?”林跃面无表情说道:“装的跟朵白莲花一样,其实连你妈都不如,起码她做的那些事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而你呢?谁不知道娱乐圈,尤其是演艺圈,潜规则横行,讲大染缸都是拣好的说。你明知道它有多脏,还心心念念要当什么明星,以后那些导演副导演能跟你谈条件,X交易,我就不能拿这个跟你打赌?邓小琪,你不会以为凭你这种出身,不付出一些代价,就能跟那些有背景的星二代一样获得资源吧?正经人家,知书达理的女孩儿谁会混这行啊。”   他就差明着说她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了。   “你……”   邓小琪感觉自己的心被屈辱填满,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没心思跟她讨价还价,这么说就是为了羞辱她。   “切。”   林跃面带嘲弄瞥了她一眼,迎着最近的教室门口听到邓小琪的叫骂走出来的高一老师的目光,拐进楼道,走了。   在他看来,像邓小琪这种一心要进娱乐圈,当演员的女人,最搞笑的地方就是连同龄的男生都知道演艺圈有多脏,自诩成熟的她们还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扎进去,要说她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出卖肉体乃至灵魂的觉悟,可能么?   哦,被玩弄被欺骗了又跳起来攻击那些潜规则,更有甚者还会给它包装成爱情的模样进一步博同情,装可怜,蒙骗那些单纯的人,尤其是年轻的男性,而你要给她个女主角当,绝对不会多嘴,说白了就是一群利字当头的人,扯什么为了梦想,为了公义,整得自己多正面,多高尚似得。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高一年级的老师认得林跃,但是对邓小琪的印象不深,还以为她被怎么了。   “……”   邓小琪没有说什么,摇摇头,课也没心思上了,转身离开,往练舞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表演晚会前三都没进,刚才又被他一番羞辱,关键是还找不到理由反讥,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   很快地,知名歌星为了实现一位中学生愿望走进校园晚会的视频在网上疯传,关注娱乐圈咨询的豆瓣小组、知乎圈子、微信群等都快炸了。   “卧槽,这哥们儿什么来头,七位知名歌星帮忙站台?这也太夸张了。”   “林跃,就去年创作《孤勇者》的那个中学生。”   “哦,那没事了。”   “这歌去年都火出圈儿了,今年依然有很多人在唱,我还在网上看到很多外语版本。”   “哈哈,他们不怕作者给他们寄律师函吗?”   “我记得用那首歌吸粉的网红最后就是道歉认错,并没有赔钱吧?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一个网络歌手是怎么得到这些大神级人物认可的,这些年红极一时的歌手,像杜阿,叨郎,张东梁什么的,他们都没有这种待遇吧?反正在我看来,这事儿很古怪。”   “我记得昨天《我听见你的歌声》栏目组公布了主题歌,就是这首《篇章》,词曲都是一个叫林翟的人,就是他吧?”   “……”   还有一些娱乐记者试图联系林跃,搞得谢维州和学校保安一个头两个大,在心里大骂这小子给自己的工作加料,天天帮他擦屁股。   ……   一个月后。   期末结束就是寒假。   遥想高二上学期,林妙妙因为被王胜男打,在同学们面前丢了面子,不过这还算好的。邓小琪最引以为傲的舞蹈遭遇滑铁卢,不仅没有讨得钱三一的欢心,反而搞得自己很难受,她妈和林跃的暧昧关系更是沦为全校师生的谈资。江天昊呢,也挺惨的,记大过,还被派出所的民警一番教育,险些进去住几天。钱三一的情况也不太好,那么骄傲,走到哪里都被夸赞的一个人,硬是写了一千多字的检讨书,并在广播站朗读。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林跃。   或许林妙妙不会这么想,反正剩下的三个人,那真是恨不能给他掐死。   “钱三一,我还以为你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在乎呢,呵呵,呵呵哈,你最想干的事居然不是拿到市状元的桂冠,而是要看那家伙出丑,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KTV的包房里,田旭正对着大屏幕鬼哭狼嚎,破音连连,一般人根本听不下去。   不过其他人注意力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孔倩倩、张晓萌、钱三一、江天昊、邓小琪、孙串出六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而刚刚轮到钱三一,他选了真心话,孙串出问他2016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看林跃出丑,平心而论这个回答有点崩他在高一入学时凹的人设,不过呢,上面的回答不仅是他的真心话,还道出其他几人的心声。   就说在座的人,谁没被那小子欺负过?简直一群难兄难弟。   “钱三一,你没必要气馁,在学习方面,10个他都不是你的对手,这叫什么?你有碾压他的能力。”邓小琪的脸红扑扑的,手里握着一瓶RIO,说完话往嘴里猛灌一大口。   钱三一、张晓萌等人喝的是可乐,橙汁,奶茶,只有她,喝的是鸡尾酒。   江天昊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小琪,你少喝点。”   “少管我。”   “……”   一句话把江公子给噎了回去。   孙串出在一边偷笑,中午的饭是江公子请的,但那又如何,在邓小琪这儿可没有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一说……尤其是她还喝了酒。   “妙妙,你搁那看什么呢?歌也不唱,游戏也不玩?”   孔倩倩注意到林妙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只情抱着手机在那儿看,显得超不合群。   江天昊说道:“是啊,你看什么呢?”   过完年,他提议大家聚一聚,钱三一和邓小琪等人答应得很痛快,林妙妙虽然没有拒绝,不过看得出来,兴致不怎么高,就连吃大餐都不够积极,整个过程不时拿出手机翻看几眼,别人跟她说话也只是随口应一句,显得怎么说呢……超级心不在焉,邓小琪问她是不是还跟老妈闹别扭呢,她的回答是没有。   既然没有,那她今天的状态就很耐人寻味了。   “……”   眼见林妙妙默不作声,江天昊直接起身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一起往手机屏幕看。   “邓紫旗发布贺岁新曲,光年之外引发热议。”   “陈奕讯新专辑确认收录《孤勇者》以及在《我听见你的歌声》里同张韶函的合唱曲《黎明前的黑暗》。”   “周毕畅年后发表新歌《童话镇》,短短一日,平台播放量破千万。”   “林骏杰一首《起风了》,助力HK新春晚会。”   “薛之慊工作室确认新歌名字《告白气球》,要给大家一个甜美的春天。”   “小道消息,我春即将在《我听见你的歌声》决赛演唱新歌,歌名暂定《少年》。”   “本报记者讯,张韶函新歌《追光者》已经完成录制工作,预计会在元宵节前后推出,敬请广大粉丝朋友关注与期待。”   “……”   咦?   江天昊推了推林妙妙的肩膀:“不是吧,这群人来我们学校唱了一首歌,你就成为他们的粉丝了?”   他的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坐过去,偏头打量手机屏幕。   孔倩倩一手拿着标注0糖的黑色可乐罐,一脸兴奋地指着周毕畅的头像说道:“周老板的《童话镇》你们听了吗?超级好听,我刚还在歌曲库里找了一圈,可惜没有。”   张晓萌是JJ粉:“《起风了》才是1月的霸榜神歌好么。”   田旭唱完歌,放下话筒走过来,不忘拿起果盘里的西瓜啃了一口:“光年之外也不错啊,你们要多支持新人。”   孙串出说道:“只有我很好奇《孤勇者》为什么被陈奕讯的专辑收录吗?”   “妙妙?”邓小琪发现林妙妙不言不语,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很不感冒。   林妙妙从愣神中恢复,手指在键盘哒哒哒一通点:“你们看《我听见你的歌声》主题曲的词曲人。”   根据百度百科给出的答案,《篇章》的作曲人和作词人都是林翟。   她又把已经发布的《黎明前的黑暗》、《童话镇》、《起风了》三首歌的详情找出来,这时他们发现了问题,这三首歌和《篇章》一样,作词人和作曲人都是林翟。   钱三一望林妙妙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个林翟十有八九就是林跃的笔名,你们还记的元旦晚会上薛之慊用什么词形容他吗?天才词曲家。”   “你是说……”   孔倩倩的眼睛里一半是恍然,一半是震惊:“林跃送给他们一人一首爆款歌?”   张晓萌和田旭等人也想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复杂。   田旭说道:“怪不得……怪不得身为知名歌星,他们会联手为一名学生站台。”   邓小琪对林妙妙的反应很不爽:“妙妙,原来你一直抱着手机看是在琢磨他的事,我们喊你出来是聚会玩耍的好不好,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江天昊当然要替女神说话,抖了抖外套的领子,在旁边帮腔道:“大过年的,提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做什么。”   钱三一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很明显心怀不爽,因为他刚刚在真心话大冒险中承认,目前来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看刺儿头林吃瘪丢人。   林妙妙说道:“胖子,你们不是一直好奇这家伙为什么胆子那么大,不把老师和校规放在眼里吗?现在有答案了吧,他就算是不读书,不上学,也会比绝大多数人过得好。”   孙串出看看田旭,仔细想想还真没错,就凭那小子的身体素质,即便不在精英中学读书,也会有很多重点高中抢着收吧,还有雕木雕的本事,养活自己绝对不成问题,如果林妙妙猜得没有错,他又多了一项作曲作词的本领,确实,就算不读书,不考大学,他也能活得很潇洒。   “旁门左道。”江天昊不以为然:“没听说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这还有几亿的家业要继承呢,老爸老妈还不是心心念念让我考一个好大学?虽然我不喜欢语文老师,但是我觉得有些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不学好文化知识怎么造福社会?报效祖国?”   “江天昊,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很难吗?”林妙妙认为他在跟自己抬杠,指着屏幕上那些歌曲说道:“能写出这些好听的歌,给很多人带去快乐,丰富了人们的娱乐生活,难道不是造福社会吗?”   “这……”江天昊语塞。   邓小琪听闻闺蜜用“优秀”这个词来形容他,想到之前打赌时羞辱她的那些话,顿时火了,带着酒气说道:“优秀,他这算哪门子的优秀,就他?给钱三一擦屁股都不配。”   孔倩倩说道:“小琪,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是她……她不冷静。”邓小琪指着林妙妙说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他把你小姨害得这么惨,你居然还帮他说话,你妈要是知道了,早晚被你气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场面很尴尬。   张晓萌想帮林妙妙说话,不过看看邓小琪的样子,忍住了。   林妙妙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包起身就往外走。   是,她跟邓小琪是最好的闺蜜,但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邓小琪用这种教训人的调调跟她讲话,而且她跟王胜男……还在冷战中。   “妙妙,妙妙……”江天昊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邓小琪也很生气,因为她完全理解不了林妙妙,自己的爸爸被骂狗,自己的妈妈被扇耳光,小姨都进精神病院了,这些不都是林跃害的吗?她怎么能吃里扒外呢?   “邓小琪,你有毛病吗?说林跃就说林跃,你提她妈跟小姨干什么?”钱三一不爽林妙妙帮林跃说话,但他更不爽邓小琪在林妙妙的伤口上撒盐。   “钱三一,怎么说话呢?!”江天昊一瞪眼,面露警告。   状元郎也很光棍,提起自己的包走了。   邓小琪委屈极了,也难过极了,看看满脸尴尬的胖子等人,又看看面带讨好,却不知怎么劝她的江天昊,自觉没趣,起身离开。   “小琪,你干什么?”江天昊赶紧去追:“那……我送你回去吧。”   林妙妙走了,钱三一走了,邓小琪和江天昊也走了,剩下孔倩倩、张晓萌、田旭、孙串出四人面面相觑。   西瓜在果盘里躺着,没喝完的可乐罐被气氛灯扫过,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大屏幕的画面在跳,歌词不断变换,但是没有声音发出,不过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相邻包厢里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唱《孤勇者》。   孔倩倩坐下,呆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关系……有点乱啊。” ###第二千二百四十七章 我还是非洲之王   半个小时后,邓小琪回到家里。   “小琪,你回来了。”   保姆刘阿姨亲切地打完招呼,忽然发现她的脸红扑扑的:“咦,你喝酒了?”   邓小琪点点头,没有解释,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你妈回来了,在屋里打电话呢。”   刘阿姨想要提醒她一下,天知道邓心华看到女儿喝酒会不会生气,好歹可以给她个心理准备。   邓小琪闻言顿足,没有往自己卧室走,转身去了邓心华的房间。   “好,这事儿等我回去帮你去联系。”   一开门就看到当妈的陪着笑跟人说“那等你回来再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没错,是林跃。   邓小琪一下火了:“你在跟谁打电话?”   邓心华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讲话。   邓小琪又问了一遍,而且音量也大了:“我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那先这样吧。”邓心华挂断手机,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你怎么回事,没看我在打电话吗?”   “你是不是在给姓林的打电话?是不是他?”邓小琪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邓心华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作为一个游走于宴会酒场的人,她当然看得出女儿的状态,就现在的样子,怕不是有七八分醉。   “你不是说跟同学聚会吗,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本来一瓶RIO酒劲儿不大,但是被林妙妙怼了几句,又在KTV楼下跟江天昊发了顿脾气,被冷风一激,酒劲儿上头,回到家里再听到邓心华给那个讨厌的家伙打电话,邓小琪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在她看来,林跃搞臭了她的名声,抢了她的妈妈,现在又挑拨最好的闺蜜林妙妙和自己闹矛盾,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把甩开邓心华想要扶她的手。   “别在联系他,从今往后别在联系他。”她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衣柜门:“我要你跟他断绝关系,听到没有?”   “邓小琪!”   邓心华也被她激怒了:“你看看你现在,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吗?我不知道聚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你说的那个人现在非洲大草原,有事儿没事儿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是病,得治。”   “病的是你!”邓小琪指着她大吼大叫:“你明知道我很讨厌他,还要跟他来往,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保住你的生活,为了让你以后进娱乐圈找到一个有底气的靠山,你们学校元旦晚会的事你是当事人,不用我讲了吧。我说了多少遍,叫你跟他处好关系,别总想着跟他作对,你听了吗?”   “我要当演员,不是歌星。”   叛逆期的少男少女能够听进大人的劝吗?不能,他们只会认为大人现实,虚伪,胆小,保守,自以为权威实际很可怜。   “你要是再跟他联系,从今往后就没我这个女儿。”   丢下这句话,她把房门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   保姆刘阿姨刚好位于对面,四目相接,尴尬地笑了笑。   邓心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她相信刘姐能理解,毕竟都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人。   ……   另一边,林妙妙来到了外公外婆家。   是林大为把她接过来的,然而一进门她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给我,我让你给我。”   王胜男站在唐娇娇跟前,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外甥女。   “胜男,你吓到孩子了。”   王母在后面劝她,生了许多皱纹的脸上满是不忍,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还在客厅的沙发坐着。   林大为走到老婆身边,将唐娇娇拉到背后。   “小孩子不懂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啊?”   “林大为,没你的事,起开。”王胜男语气不善,看林大为的眼神尽是威胁:“每次一出事你就跳出来做好人,我告诉你林大为,在我教育孩子的时候,边儿呆着去。”   这话……   似乎有迁怒他的意思在里面。   林大为看看林妙妙,认为王胜男还在生他不断地在巴掌事件中间和稀泥的气。   “娇娇还小,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怕你,完全起不到教育效果。”   “我就是让她怕我,这么小就拿外公外婆的话当耳旁风,长大了还得了?”   林妙妙在旁边听得一肚子火,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指桑骂槐呢?   “胜男,你先说发生什么事了。”林大为护着孩子:“我来跟她讲,行不行?”   王父起身说道:“昨天唐元明来把孩子接走了。”   林大为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大过年的,亲爸给孩子接回家呆两天这很正常,虽然当初说好了,孩子归王顶男抚养,但总不能剥夺爷爷奶奶爸爸探视孩子的权利吧。   “今天把人送回来后,胜男发现娇娇手里拿着一个面具,看着有点吓人,就想收走放好,娇娇说什么也不给,下面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林大为转头望,果然看到小丫头放在身后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用软木做成的面具,看着并不像岳父说得那么吓人,就嘴唇丰满,眼睛圆睁,瞳孔突出,脸颊两侧有三道横纹,额头则是山型符号,一看就是来自国外的东西,大概率是非洲那边的特产。   谁会给唐娇娇国外的东西?还是来自非洲的,答案很明显——林跃。   这王胜男能忍?   要知道现在可是他的老婆和岳父岳母照看孩子,百分之一千会被这事儿看成林跃的挑衅,唐娇娇呢,也不知怎么的,小孩子很倔,以前不听妈妈的话,现在不听姥姥姥爷大姨的话,就认为表哥对她最好,那双方的矛盾也就可以理解了。   “娇娇,把这个给姨夫好不好?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长大了再玩。”   娇娇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搂得更紧了,警惕地注视着他。   林大为受挫,驼背似乎更严重了:“那让你妙妙姐玩两天好不好?她对这个也很有兴趣。”   他怎么想的?   先把问题按下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起码给王胜男和岳父母一个台阶下,唐娇娇和林妙妙的关系在这个家里是最好的,她若开口,小孩子会给面子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冲女儿猛打眼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妙妙压根儿不理这茬,冷着脸别过头去。   “林妙妙,你干什么?反了你了。”   王胜男怒目而视,眼角微微上挑,母老虎气概勃然而兴,面对唐娇娇,她也知道孩子小,且不是亲生的,再反感也得收敛一点,现在轮到女儿头上,那自然是不会惯着的。   “有意思吗?这样有意思吗?娇娇的东西,她愿意怎么玩怎么玩,你们有什么资格给她没收了。”   林妙妙说这话时带有浓浓的怨气,因为在这一点上她算是感同身受。   邓小琪等人只知道她在学校里被王胜男当众打脸,却不知道从放假到过年的这几天,母女间另有战争发生。   放寒假了嘛,汪红英把之前没收的手机还给了她。   王胜男让她离林跃远一点,像微信、QQ这种社交软件,早就逼着她给拉黑了,然而现在又不是电话拨号那个年代,只要有心,要跟人在网络上取得联系难吗?一点不难!   QQ和微信上没有林跃,但是她知道他在斗鱼平台的直播账号啊,自从2015年春节开始,林跃就不定时地在网上开假期直播,记录和展示非洲那边的风土人情,收获了一大票粉丝。   放假后回到家里,只要他开直播,她都会第一时间去看。   说起来这家伙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在精英中学管闲事管到后勤和食堂里的人在他面前跟耗子遇到猫一样,跑非洲去同样不老实,在机场里怼那些拦住国内游客要小费的海关员,跟着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人驱赶偷猎象牙的人,到当地部落做客,跟着老猎人在不带枪的情况下去抢夺狮群和花豹的猎物,人家部落酋长有意把女儿嫁给他,还曾对一个当地军阀当街强掳女性的士兵大打出手,让人着实捏了把冷汗,他是真不怕这群刀头舔血的家伙报复他啊,为这事儿,平台一度封禁了他的直播间,讲传播暴力,最后被网友们骂到妥协,只能给他解封,这还不算完,上个月塞拉利昂爆发埃博拉病毒,别人都在往外跑,他往里面去,在那儿当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志愿者,如果不是临近春节被父母强制召回莫桑比克,搞不好再待俩月他能给自己搞一个病毒专家的头衔。   从他的直播中,她知道了这小子为什么敢于叫板权威,像非洲那么乱的地方,他都敢到处乱窜,虽然有时候也会被当地土著赶得落荒而逃,可是平心而论,抛开危险元素,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多彩,跟他们这些在国内的同学相比,可以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像他这种人,那等风浪都经历过,会把精英中学这点破事放在心上?   钱三一是状元又如何,江天昊是富二代又如何,格局和眼界差得远呢。   于是看他的直播成了寒假最大的消遣,也是最上瘾的事,俩人在直播间里还有互动,也正因为如此,一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王胜男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给她抓了个现行,于是笔记本电脑被没收了,父母还商量着过完年送她去补习班,这样就没时间去关注那些在他们看来有百害无一利的东西了。   如今来到外公外婆家,王胜男又要没收唐娇娇的新年礼物,这让她想起自己的遭遇,那能配合才怪。   王胜男也看出她内心的反感,脑子一转,明白了,这是觉得小表妹跟她同病相怜,要搞统一战线呢。   “林妙妙,我告诉你,给我转学,开学我就去给你办转学,我让你看他的直播,帮他说话,从今往后,我叫你再也见不到他。”   “你敢给我办转学,我就不读了,这书谁爱读谁读。”   本来她被没收了电脑就很窝火,又在KTV里和最好的朋友吵了一架,心里憋着气呢,如今再被不讲理的王胜男刺激,她也跟唐娇娇一样,和亲妈杠上了。   那小丫头也是的,看到表姐顶撞大姨,不说懂事地交出面具,反而跑到林妙妙身边,跟她手牵手,肩并腿,一脸怒容看着被气到抓狂的母老虎。   “林妙妙!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王胜男指她厉喝。   林妙妙一脸不服,待要还嘴,林大为瞪了她一眼。   “妙妙,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先带着娇娇去楼下玩一会儿,去啊……”   眼见当爹的拼命给自己使眼色,林妙妙阴着脸说声“走,表姐带你去玩蹦床”,拉着小孩子的手走了。   “你看她!”   王胜男指着她的背影说道:“都是那个姓林的把她给教坏了,转学!林大为,你一开学就领着她去办转学,听到没有?”   林大为不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反驳,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好好,听你的,给妙妙办转学,办转学。”   ……   精英中学是江州区最好的中学,转学?如果转学的话能去哪儿?转过去了林妙妙真的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当初林跃因为分班的事情大闹一场,学校给出的结果是高一凭中考成绩分实验班和普通班,高二凭高一期末考试的成绩分文理实验班和文理普通班,但是到了高三,每两个月根据成绩分一次班,实验班里考得差的分流普通班,普通班考得好的晋级实验班。到了高三,就林跃的成绩,绝对不可能赖在实验班不走,也就再忍半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   林大为用上面的逻辑劝了好长时间,终于做通老婆的工作,不闹着给女儿转学了。   不过作为交换,林大为同意了在学校附近找房陪读的提议,因为王胜男认为林妙妙每天下课回家能够有效减少和林跃的接触。   很快,精英中学开学,高二下学期的课程上线,然而过去整整一周,林妙妙都没看到林跃来上学,她都快急死了,害怕这个极能惹事的家伙在混乱的非洲遭遇意外,硬着头皮去问前小姨夫,得到的答案是林跃很好,开学没有回校是因为当地的工程项目遇到一点问题,他在协助父母解决。   一个高中生,帮工程专业的父母解决技术上的问题?这个说法有点站不住脚,不过唐元明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林跃会在学校组织踏青出游前回来,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开始在私下里抱怨,总觉得林跃不在,高中生活变得死气沉沉的。   终于,时间来到了三月底。   踏青出游的活动来了。   让林妙妙难受的是,直到出发的前一天,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家伙的影子。   担心归担心,不过能够出去旅游的快乐还是占了上风。   她脱下校服,换装长袖卫衣和牛仔裤,坐上了开往惠山古镇的旅游班车,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有点敏感的问题,英语老师蔡莹上了高二六班的班车,一路上跟唐元明有说有笑,也不知道这个寒假发生了什么,这俩人的关系有点……不好说。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异常,都在小声议论,搞得唐元明只能正面解释,说蔡老师来高二六班的班车主要是因为林跃缺席,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这样安排属于合理利用资源。   说是这么说,可是怎么想就是学生们自己的事了。   第一天,车子抵达目的地后,学校组织的第一个项目是爬穹窿山,步行上步行下,又在山下逛了逛,傍晚时分前往签约宾馆休息。   钱三一和江天昊一个房间,邓小琪和林妙妙一个房间,年后俩人是有吵架,但是开学后林跃一直没有回校,在刻意回避关于他的话题的情况下,俩人还是能维持好朋友的关系的,起码表面看,不会让人觉得她们之间有问题。   第二天,惠山古镇自由活动。   当四个人逛了差不多一圈,林妙妙吵吵着脚累,想要找地儿休息的时候,下意思往摩天轮的方向看了一眼,整个人好像突然警觉的野鸟。   “你们看,那是不是林跃?”   “林妙妙,你能不能别提这个名字,煞风景。”邓小琪埋怨一句,却发现闺蜜好像没有听见,也不吵累了,撒开两条腿就往前跑。   “林妙妙,你跑什么?”钱三一赶紧去追。   邓小琪和江天昊对望一眼,即使心有不爽,也只能闷头跟上。   “林跃,林跃。”   林妙妙对着那道走进摩天轮座舱的身影大喊,目标对象应该没有听到,并未给她回应,为了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心心念念的男生,她噔噔噔跑上站台,把排在前面的两名同学一拉,抢先进了座舱。   “哎,林妙妙,你怎么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钱三一赶紧给他们道歉,顾不上自己有恐高的毛病,疾步跟上。   邓小琪想拉住钱三一,被江天昊制止了。   富二代叛逆、任性,人却不傻,他也看出来了,林妙妙对林跃的兴趣越来越大,而钱三一似乎很在意林妙妙,如果能撮合前面两个,邓小琪死心后不就会考虑他了吗?   “哎呀,你放手。”   邓小琪甩开江天昊的手,在之前两名同学错愕的目光中挤进后续到来的座舱。   就在二人犹豫的时候,江天昊趁机钻进去,对着外面做个抱歉的手势。   “她心情不好,理解一下哈。”   邓小琪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这儿,两眼盯着前车里的钱三一。   林妙妙亦然,没有察觉状元郎恐高,双手死死抓着座椅扶手,脸都吓白了,她的注意力放在前边的车厢,并确认了刚才看到的人的身份。   没错,就是林跃。   但问题的关键是,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邓小琪的母亲邓心华。 ###第二千二百四十八章 女儿目前犯   林跃怎么会跟邓心华来这儿?   当时江天昊传俩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林妙妙是不相信的,而且这些天来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能给知名歌星写歌的词曲家,一个假期生活丰富多彩,粉丝十几万,其中不乏美女的人,会看得上邓心华这种熟女?就算他因为父母长期不在国内,缺少母爱,有恋母情结,那也不好找同学的妈妈吧?这要传出去,不是会让自己声名狼藉,甚至影响家人吗?逻辑上讲不通。   然而这一刻,她的信念动摇了,因为对面座舱里的画面,已经算得上亲眼所见。   “妙妙,林妙妙……还,要多久才……才能下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钱三一蹲在地上,两手死死地抓着座椅扶手,脸色白到看不见血色,身体也在抖。   “钱三一,你怎么了?”   她面带疑惑坐过去就近坐下:“你没事吧?”   钱三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攥住她的手,很用力的那种。   “还……还有多久?”   “不是吧?你有恐高症?”林妙妙看看窗外,发现座舱来到了最高点。   成日趾高气昂,一副骄骄姿态,结果竟然是个恐高的镴枪头,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她这儿转移注意力到钱三一身边,后方座舱运行到最高点,江天昊跟邓小琪套近乎碰了一鼻子灰,正往下看风景,突然发现前边第二个座舱,也就是疑似林跃的那个人对面坐着一个女的。   “小……小琪,你看……那……是不是你妈?”   “江天昊,你能不能别没话找话?”   邓小琪的气更不顺了,她妈在哪儿?在江州,怎么可能出现在惠山古镇,到这儿开车都要好几个小时呢。   “真的,你看嘛,是真的,她就跟林跃在一起。”   眼见江天昊一副言辞凿凿的样子,她起身转头,朝下方打量。   果然,在前面第二个座舱里,她看到了邓心华的脸,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没错,是她妈,那张脸……没错。   不过她的大脑还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过年的时候她用断绝母女关系逼邓心华做下保证,以后跟林跃划清界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尔反尔,还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惠山古镇,她难道不知道精英中学的学生就在这里春游吗?虽然同学们去年因为流言揶揄两个人的关系,但听别人讲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骗我,她骗我,她居然骗我……”   邓小琪怔怔地看着座舱里的母亲,几个呼吸后又把头转向林跃,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活撕了。   “小琪。”   江天昊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想要温言安慰,可是手才放到她的肩头便被用力甩开。   “你别碰我!”   得,迁怒到他身上了。   江天昊心里那个冤啊,心说林跃干的龌龊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   少时。   座舱到达低位,林妙妙拉着路都走不稳的钱三一从里面出来,心想状元郎死是死不了的,便将人一丢,快步冲出人群,把早他们下来的一男一女拦住。   “林跃,你站住。”   “林妙妙?有事吗?”   没错,是他,就是他。   这个王八蛋从非洲回来,也不知道跟她报个平安,害她担心了好几天,眼下还有脸问她有事吗?   “你什么时候从非洲回来的?”   “飞机晚点,昨天傍晚才到,那时已经没有来古镇的班车了,我就请邓老板送我过来,有问题吗?”   林妙妙闻言一愣,看看邓心华,又看看林跃,他的平静和理所当然令她有种蓄足力道的一拳击中空气的感觉。   “邓心华!”   这时后方传来一道饱含愤怒的声音。   邓小琪面带寒霜走上前。   江天昊想要把扶着过道扶手,一副衰像的钱三一拉起来,权衡一番利弊后,还是选择放弃他,来为邓小琪站台。   “小琪?”邓心华皱了皱眉,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你居然骗我!你这个骗子!”   邓小琪很愤怒,红着眼,攥着拳,眼角轻轻抽搐,用表情变化诠释了什么叫做歇斯底里。   她喊“邓心华”这个名字的时候,附近的人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聚过来,短时间内便围成一个圈子,不时交头低语,发表看法。   “小琪,有什么话回家再说。”邓心华看看左右,脸上有点挂不住,怎么说她也是邓小琪的妈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女儿大声责备,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抚下邓小琪,反而激起女儿的逆反心:“你不是答应我不跟他来往了吗?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邓心华耐着性子解释道:“林跃昨晚下的飞机,那时已经没有发惠山古镇的班车了,我正好有空,就开车送了他一程,当晚回到家里,突然意识到他是从非洲回国,没有随身携带御寒的衣物,就赶早送了两件外套过来。”   送衣服?   她居然说送衣服?   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想得出来?   邓小琪指着摩天轮的方向说道:“送衣服送到摩天轮上去了?”   “……”   邓心华没想到她居然看见了这一幕。   不过她确实是来送衣服的,或者说是来献殷勤的,毕竟有求于人,而上摩天轮的座舱也是因为林跃正好站在旁边,有些不好被外人知道的话没地儿说,干脆进里面去谈。   “你下贱!”   邓小琪大声吼道,她自认为戳破了邓心华的谎言。   以前也就在学校门口接接人,年前不仅留长头发,换了更有女人味的沙宣发型,正所谓女人最懂女人,只有心态转变才会有换发型的念头,现如今又堂而皇之地一起坐摩天轮,还是在林跃回国后的第一天,她当然无法接受这种展开,想起林跃时不时调侃她,讲我要做你“小爸”的样子,她很崩溃,邓心华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等于昭告天下他们有那种关系吗?   她坐视江天昊传林跃有恋母情结,和邓心华有暧昧关系的流言只是为了报复仇人,寻思毁了他的名声,却从未想过她的母亲会正面回应外界的闲话,如果林跃无所谓,邓心华也不避讳世俗眼光,那这件事发展到最后,成为笑话的便是她,因为身为同学的他,将使调侃成真,在全校师生那里坐实她“小爸”的定义。   她这一声吼,吓得伸出手去想安慰她的江天昊一哆嗦。   周围师生一片哗然。   好家伙,看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了?送衣服送到一起坐摩天轮,这是要玩老妻少夫吗?毕竟有钱的富婆如果只是想玩玩小白脸,绝对不会做类似眼前这种事情,因为这无异于官宣两个人的关系。   啪!   邓心华忍无可忍,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头发都飞了起来。   “邓小琪,我不准你跟我这样讲话。”   她抿嘴盯着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用心有多良苦的女儿,邓小琪觉得丢面子,很愤怒,她还沮丧失望呢。   又来一次?   梁云舒和韦昕迪也在旁边看热闹。   高二上学期王胜男在学校里当着众位同学的面扇了林妙妙一耳光,现在邓小琪的妈又当着众位同学的面扇了女儿一耳光,邓小琪和林妙妙……不愧是闺蜜,连挨亲妈的巴掌都要整整齐齐的。   不过这两个人的情况是相反的,林妙妙跟林跃关系不错,王胜男极度讨厌后者,到了邓小琪母女这儿,母亲跟林跃关系暧昧,女儿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那一个。   “你打我……”   邓小琪捂着脸,屈辱地看着亲妈。   “小琪,小琪。”江天昊心疼极了,也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像个标准暖男一样抱住她的肩膀。   “你起来,起来,放开我。”   邓小琪发疯似地扭动身体,想要把他甩开。   这时林跃从后面走过来,含笑说道:“打耳光还是太轻。”   说完无视众人关注的目光,突然揪住邓心华的衣服往前一拉,脸对脸亲上去。   后者身体一僵,眼睛都瞪直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小子敢这么做。   吓!   全场噤声,一片死寂。   要知道他们就是一群高中生,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个?一个个面目呆滞地看着消失好几个月的林刺儿头。   还得是他!   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完全不CARE别人的目光和想法。   “啊……”   “啊……”   “啊……”   邓小琪头都快炸了,后退一大步,两手按着头,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大声咆哮。   没错,这比邓心华扇的那记耳光更让她难以接受。   “小琪。”   江天昊带着心疼的眼神要去扶她,谁知道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三个呼吸后,邓小琪红着眼和脸向场外狂奔,周围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放她离开。   林妙妙咬咬牙,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跃,担心闺蜜做出傻事,转身去追。   “小琪,等等我。”   江天昊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冲出人群。   远处惊魂未定的钱三一也想做点朋友该做的事情,但是才站起来,没走两步腿就开始哆嗦,吓得他又蹲了下去,抱着旁边的铁栅栏呼哧呼哧粗喘。   “行了,热闹看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那个导致校花挨打的罪魁祸首干了一票大的,却跟没事人一样挥挥手,示意围观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快步离开。   他很想不紧不慢地走人,问题是有人把这边的事汇报给了唐元明,这便宜表叔正往事发地赶呢。   ……   呼哧……   呼哧……   呼哧……   孙串出气喘吁吁地来到摩天轮下,发现看热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梁云舒和韦昕迪还坐在花丛边的长椅上小声说话。   “我是不是……错……错过什么了?呵……呵……”   “一边儿呆着去,现在没空理你。”梁云舒一边按手机,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韦昕迪说道:“收到了吗?”   梁云舒点头道:“收到了,收到了。”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韦昕迪和梁云舒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不是有很多粉丝吗?不是在斗鱼开直播吗?只要把这个往网上一传,我看他还有什么办法扭转局面,直播间都得给他封了。”   梁云舒一张大仇将报的畅快脸。   “鲁迅先生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韦昕迪说道:“我觉得力度还是有点不够,如果邓小琪能够寻下短见,轻下生什么的,那时一定会有很多人骂他。”   “卧槽,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就不能盼人点儿好吗?”孙串出不知道事件细节,但是很明显,梁云舒和韦昕迪没憋好心。   他听闻女生善妒,一间宿舍能分成两三派,邓小琪作为校花,男生是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很多女生……巴不得看她出丑倒霉呢,如今看来,传言实非空穴来风。   韦昕迪一瞪眼。   “关你什么事,死胖子,一边儿去。”   孙串出扶了扶眼镜腿,鼓着肥脸吐吐舌头,继续去找江天昊了。   ……   与此同时,古镇东侧精英中学包场的宾馆内。   “行了,我知道了,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咚……   林跃按下挂机键,顺手将手机关了丢在床头,回头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邓心华。   “你在担心邓小琪?”   这话问的……   邓心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林跃说道:“我可没有打她,就是当众亲了你一口。”   是,话讲得没错,但是对于邓小琪来讲,亲她的这一口比那一巴掌的伤害更加致命。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邓心华说道:“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无法无天,但是刚才的行为,会毁了你自己的。”   林跃知道她讲这话什么意思。   邓心华绰号邓半城,说起来是江州名媛,实际上是游走在富人圈的掮客,有些话吧,传来传去就会呈现放大效应,总之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把她搞得声名狼藉。   她没有结婚,今后也不打算结婚,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林跃呢?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对方会接受一个曾经和大自己二十岁的女人暧昧不清的男朋友?   邓心华哪里知道,按心理年龄算的话,他当她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谁是吃嫩草的一方可不好说。当然,电视剧里的邓心华他没多大兴趣,现在换了发型后,感觉情况好多了,一款发型拯救一张脸这个说法还真没错。   “给。”   他丢了一个盒子过去。   “什么东西?”邓心华反过来一看,懵了。   白……白丝?   “穿上。”林跃用命令的语气说道:“黑妹不合我胃口,还是白的看着顺眼。”   “别闹了。”   邓心华很无语,母女闹得这么僵,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他。   “你女儿那边,只要找机会说出实情,她起码不会恨你,不过我这儿……”啪,他打着火机,点燃嘴边的香烟,走过去勾起邓心华的下巴:“你女儿跳舞好的特点是遗传你的天赋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取悦男人。”   透过雾气看着对面带着一些青涩的脸,她有一种非常撕裂的感觉。   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听说他们的事,也会讲是她包养小白脸,然而实际情况却是,风韵犹存的她才是被调戏的那一个,这家伙就跟神话故事里不老不死的童颜妖怪一样。   “怎么?不干?”林跃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你不会认为我会白白帮你女儿吧?本来该她付出的代价,现在由你支付,这已经是友情价了,在名流圈混了那么久,这点道理和规矩还用我教你吗?”   邓心华稍作思考:“那你以前为什么……”   “为什么对你没兴趣?”   “第一,我这人有一个毛病,最讨厌别人冤枉我,洗刷清白这种费劲的活儿我一般不干,那就只能坐实指控,把冤枉变成事实了。再有就是你以前的样子,我不喜欢。”   “……”   ……   “小琪,你放心,我一定让他给你一个说法。”   林妙妙半拖半拽着邓小琪往宾馆走,一边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姓林的就是一个无耻流氓吗?”   “小琪,你怎么还不明白,我都跟你讲好几遍了,刚才的事他是故意的,故意气你,你要是真的跟你妈断绝关系,甚至……甚至……那就正中他下怀了。”   因为王顶男和王胜男的遭遇,她自认为已经摸透一些林跃的脾气,与其说是叛逆,不如讲唯恐天下不乱。   “……”邓小琪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她蛮赞同林妙妙的说法的,而且她还有一个怀疑,怀疑林跃是趁机逼她妈在女儿和他之间做选择。   林妙妙见闺蜜妥协,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就算不为邓小琪,为了自己,她也得好好问问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他对邓心华是不是认真的。   “308室,308室……”   轻声念叨着前小姨夫告诉她的房间号,林妙妙和邓小琪来到林跃住的房间外面。 ###第二千二百四十九章 年少不知阿姨好   “308,是这儿吧?”   林妙妙看看相邻的房间号,309,应该没错。   邓小琪点点头。   “那我敲了。”她甩了甩卫衣的袖子,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说道。   邓小琪又点点头。   林妙妙举起手臂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随着脚步声临近,门咔嚓一声,开了。   “咦。”   林跃故作惊讶地看着外面神色各异的女生。   林妙妙表情还算平静,邓小琪板着脸,两手抱胸,一副恨意难平的样子。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林妙妙有点生气:“你说谈什么?”   说完拉着邓小琪的手就往里面走。   要知道林跃刚刚在摩天轮那边干了一票大的,憋了好几个月没戏看的学生们正盯着他呢,这要在门口聊起他跟邓心华的事,不出半分钟,全楼的人,包括那些在房间休息的老师也会跑下来看热闹。   “哎,别硬闯啊,不方便。”   林妙妙和邓小琪进了房间才发现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不方便。   空调出风口呼呼地吹着热气,房间温度很高,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该只有他一人睡的大床上放着一双……白色带蕾丝花边的过膝长袜,而且皱巴巴地团在一起,看情况是有人穿过的。   谁会穿这个?   林妙妙的脸将红未红时,猛然注意到卫生间的水流声停了,然后是一个女人的问话:“林跃,刚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这个声音……   林妙妙还在侧耳倾听,在她身后站着的邓小琪僵在原地,脸色呆滞,机械地转过头。   咔。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围着浴巾,拿着毛巾擦头的女人走出来。   四目相接,像是有人按下暂停键,房间里的一切都被冻结。   是她!   真的是她!   邓心华。   她说她跟林跃没关系,这是没关系吗?傻瓜也看得出来刚才他们做过什么吧?   当女儿的挨了一巴掌,正在耍脾气使性子要断绝亲子关系,当母亲的不说去找她,不说想办法缓解事态,还有心情跟小白脸干那种龌龊事。   这一下子摧毁了她所有的幻想。   “邓心华,我恨你!”   邓小琪抹着眼泪拉开房门冲出去。   “小琪。”   邓心华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现在的情况,这跟被女儿撞破没有两样。   “小琪,你听我解释。”   她想去追,但是又意识到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而且外面还是三月天,气温有点低,稍作思考,她什么都没讲,抓起滑落到大床旁边地板上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一边喊着“小琪”追出宾馆。   直到这时林妙妙才回过神来,而林跃已经重新关好房门,走到靠窗的椅子坐下,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啪的一声用火机点燃,轻轻地吸了一口。   “你……你怎么还有心情吸烟?”   她并不反感这个味道,相反还觉得有些久违的感觉,毕竟有两个多月没见他了,就连广播站斜对面的杂物间也没有了淡淡的香烟味。   “为什么不能吸烟?”林跃反问:“你又不是纪律委员,也不是生活老师。”   林妙妙指着床上的白丝袜,红着脸说道:“你跟邓小琪她妈……你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你怎么就那么……不……不要脸!”   她最终没有憋住,把心里的怨气倒了出来。   林跃往烟灰缸里点了点烟,没有生气,神色淡然地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我问你,这样做对吗?”   林跃笑了:“你是我什么人?朋友?亲戚?长辈?轮得到你来教育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吗?何况我今年都19了,早就是成年人了,邓心华也没有结婚,我跟她怎么处,既不犯法又不违背道德,就连精英中学的校规中也没规定谈恋爱要被开除什么的,老师也只说会影响学习,不提倡这种事,所以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林妙妙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嘴张了又张,气提了又提,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可以反驳的说法。   “如果是因为邓心华的年龄,认为我们不般配,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年少不知阿姨好,错把少女当成宝。如果是因为邓心华的身份,那也应该是邓小琪来骂我不要脸,不应该是你,所以我想不明白,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对我说三道四的。”   “我……我……”林妙妙吞吐数次:“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那你认为……或者说你期待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又把林妙妙难住了,因为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有对一个人抱有期待,才会因为心理落差出现情绪波动,试问就林跃做的那些事情,骂林大为是狗,打王胜男姐妹耳光,踹副校长的胸口,给李道奎训得跟孙子似得,那跟邓心华上床……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何况校内早有他们有不正当关系的传言,而林跃也经常性地用“我是你小爸”这种话来嘲讽她的好闺蜜邓小琪。   是啊,一件符合逻辑和认知,本该平静接受的事,自己为什么会很生气,很难过?   她已经很困惑了,可是林跃又做了一件让她更困惑的事情。   “你?对我失望?那关于这张照片,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你失望?”   照片?   什么照片?   她凑近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中间,钱三一把头埋在她的腿上,而她正用手摸着状元郎的头。   “这……这……怎么……”   “邓小琪在摩天轮下跑开后,有人把它发到了班级群里,这事儿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林妙妙急了,慌忙解释:“我去追小琪了,根本没有注意班级群那些人在说什么。”   “那现在你看到了。”林跃把没有吸完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摁,碾了两下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副请君离开的姿势:“我觉得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大家解释你跟钱三一的关系吧,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解释。”   “林跃,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钱三一……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有恐高症,我当时在安慰他。”   “那我也是可怜邓小琪她妈,把她请来我的房间好好安慰她,这话你信吗?”   本来邓小琪和邓心华离开房间的动静就不小,惊动了逛累了回房间休息的学生,他这儿一开门,周围的人听到林妙妙的声音,那能不过来瞅两眼?   耳听得脚步声临近,瘦唧唧的文浩最先出现在视野内,林妙妙急得直跺脚。   她认为林跃误会她了,想解释自己和钱三一的关系,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解释了他听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为什么急于向他证明她跟钱三一的关系?别的同学会怎么想?会不会误会她对……   “林跃,我真的……”   眼见又一名男生走到门口,面带好奇看着她,不理解她跟林跃之间发生了什么。   “唉!”   她跺跺脚,带着困惑与焦躁的表情朝外面走去,路过门口时稍作停顿,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看什么看,边儿呆着去。”   林跃冲门口二人一瞪眼,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   当晚,10时。   唐元明快急坏了,因为林妙妙找到他,讲邓小琪现在还没回房间,给她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历史老师十分不解,毕竟下午的时候前外甥女还给他打电话,讲邓小琪跟她在一起呢,怎么扭脸就不见了,而且听她的意思是担心闺蜜寻短见。   他问她下午发生什么事了。   林妙妙一开始不肯说,但是在他连番逼问与吓唬下最终落败,讲了在林跃房间看到的一幕。   唐元明很懵。   虽然听闻林跃在摩天轮下干了一票大的,但是为了避免激化事态,他的想法是回到江州再找这小子谈话,可是谁知道,他真的把邓小琪的妈给睡了。   这件事谁占便宜谁吃亏暂且不提,亲眼目睹母亲跟男同学上床的当事人会多么崩溃,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林妙妙和钱三一那张照片在班级群传得沸沸扬扬,几位老师联合起来才把这件事摁下去,现在邓心华和林跃的事又爆了。   事关表侄名誉,他没敢找别人,就把邓小琪失踪的事告诉了蔡莹,俩人结伴外出寻找。   他们围着古镇转了一圈,直到在入口广场碰头,期间没有任何发现,蔡莹提议让林跃一起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再说这根本就是他惹出的乱子。   唐元明想想也是,便给林跃打电话,可还没等说明目的,对方告诉他人找到了,他就跟邓小琪在一起,可是问他在哪儿,又不说具体位置,只说她现在很安全,无须担心,搞得俩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与此同时,古镇郊外一条河流中间的青石板桥上,林跃用手指抠下护栏扶手上的青苔,伸到外面弹掉,距离他三米的地方坐着一道身影,两条腿是放到外侧的,只要按住护栏的手一使劲,就能跳进冰冷的河道。   她坐在这座无人经过的桥上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我妈呢?我问你我妈呢?”   “她回江州了,是我让她回去的。”   邓小琪顿时万念俱灰。   女儿撞破母亲的龌龊事夺门而逃,后者追了一会儿就不追了,还因为小白脸的几句话回家了,那在她心里,女儿算什么?一点不重要对么?   “你觉得你妈为什么做这种事?”   嘘,林跃吸了一口香烟,对着夜空吐出一缕青雾,由明转暗的红光照亮他的手指,指甲盖上残留着一抹青苔。   他向桥内,她向桥外,如果不考虑谈话内容,整个画面颇有几分文艺范儿。   “……”   邓小琪不说话,咬牙盯着水面,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明天黑了,水里连个倒影都照不出。   “年后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一边吵闹的人是你吧。”   夜风拂过,吹得邓小琪的头发乱飞,也吹散了香烟前端积蓄的灰烬。   “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她在求我。”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邓小琪的好奇心,偏偏头,注视着他的侧脸。   “听说你要考中戏,那你知道中戏北影上戏每年毕业的表演系本科生有多少个吗?100多,但是能够在演艺圈混出名堂的又有几个人?你以为那些有点资源的学长会好心帮助学弟学妹?你以为面对各方大佬金主要求的导演会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给新人提供晋升渠道?在请求别人前,先想想自己能给对方贡献什么价值。”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特别讨厌你妈做的那些事情吗?那当妈的肯定要全力以赴帮女儿达成心愿,以免走自己的老路。那我问你,为了获得上镜机会牺牲色相和为了钱财勾引富豪,谁比谁更高尚?”   邓小琪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有背景的草根儿想要进入演艺圈,混口饭吃或许还行,想要功成名就……没人捧行么?她自诩长得漂亮,这是她的本钱,也是她的弱点,一旦跟那些接受潜规则的女演员一样,那她就成了邓心华第二,不同的是,她妈游走在江州富人圈,她游走在娱乐圈。   林跃说道:“京城有个叫汪京花的,圈内人送外号花姐,你妈托我去活动,想让她收你做干女儿,如果有了这层关系,你也足够努力,就算没有中戏、北影这种名校毕业生的身份加持,大大小小混个角儿也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女高中生,知道谁是汪京花?圈内的事又了解多少?就是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演员很带劲,便生出学表演当明星的念头。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听得懂上面那些话的意思——如果跟汪京花有干娘干女儿这层关系,以后各路神仙都会卖几分面子,绝对不愁没有戏拍。   “你怎么会认识汪京花?”   她最开始的念头是“他在骗人”,不过回想起精英中学元旦晚会发生的事情,又觉得这事儿……不是没有可能。   “你妈为了你想要跟她套近乎,那她也有想要套近乎的人,而我能帮她达成心中所想,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说白了,这世间一切行为的基础都是交换,那么作为求助的一方,有什么能吸引我的东西呢?你不会幼稚地认为凭咱们的关系,我会平白无故帮这个忙吧?本来遵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取悦我的人该是你……换言之,你妈为了保护你选择牺牲自己,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落地,她就跑来献殷勤的原因了吧,不过可笑的是,做女儿的只是活在自己狭隘的认知中,要断绝母女关系,甚至跳河寻死。就你这种动不动拿寻短见要挟父母的人,这世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林跃把烟头丢进河里,朝桥头走去。   “一个小时内你如果没有回到宾馆,我会给搜救队打电话让他们去下游捞尸。”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弯道的柳树后。   一阵风吹过,邓小琪用手搓了搓生出鸡皮疙瘩的皮肤,慢慢地转过身,从护栏跳下,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吓得,小腿一软,蹲坐在地,想想刚才的行为和他说得那些话,忍不住悲从中来,嘤嘤地哭了起来。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她不哭了,摸着护栏站起来,一瘸一拐,非常狼狈地往宾馆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林跃被唐元明和蔡莹堵在宾馆楼下。   “邓小琪呢?你不是说她跟你在一起吗?”   “对。”   “那她人呢?”   “我说她当时很安全,也没保证要把她带回来啊。”   “你啊你。”唐元明又气又急,指着他说道:“一回来你就给我惹事,你知不知道,你跟邓小琪的母亲……邓心华的事,你爸妈知道了。” ###第二千二百五十章 嫁给我的条件   林跃听完一点也不慌,不紧不慢地道:“呵,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赵荣宝把亲嘴视频传到家长群里的吧?”   唐元明一脸古怪,不知道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你爸让你回来后立刻给他回电话。”   “知道了。”   林跃淡淡地应了一句。   高一时他的班主任是赵荣宝,学生家长呢,被统一拉进了家长群,高二分班后群也没有解散,以他和赵荣宝的关系,对方不敢明着使绊子,背后搞小动作自然是免不了的。   这事儿不用做调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别说这个了,关键是邓小琪,她要是想不开做点傻事,你这老师还当不当了?”蔡莹很急,还有点怪罪唐元明的意思,邓小琪这么晚不回宾馆,他居然还有心思跟林跃聊邓心华的事?   “……”   唐元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个表侄行事乖张不假,但是做人有底线,别看没有把人带回来,不过他相信邓小琪一定不会干寻短见的傻事了。   林跃调侃道:“蔡老师,你这么担心表叔工作不保啊,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嗯……”   蔡莹脸一红,刚要嘴硬解释,说自己主要是担心邓小琪,顺便顾虑一下最坏的后果,便在这时,前边停车位上停的旅游大巴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眯眼一瞧,嚯,不是邓小琪是谁。   “邓小琪。”   她往前迎了两步:“你没事吧?”   脸色苍白的校花摇摇头,没有说话,直接绕过英语老师往宾馆大门走。   蔡莹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将心比心,她要有一个这样的妈妈,怕是比邓小琪强不了多少。   唐元明也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回肚子。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知道针对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管教点到为止就好,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邓小琪走上台阶前,林跃似笑非笑地道:“邓小琪,还记得年前的赌局吗?那你觉得,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背对他们的女孩儿打了个寒战,裹足不前。   赌局?   什么赌局?   赌邓心华会不会为了她跟林跃断绝关系?   答案是她妈不仅没跟林跃断绝关系,还实实在在地搞到床上,从结果来看,是她输了,但是邓心华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甘愿牺牲自己。   所以她感觉很憋屈,心不服,口也不打算服。   另外赌注也是一个大问题,他说不需要赌注,她坚持下赌注,后面他半真半假地来了一句她赢了,他转学走人,她输了就陪他一晚,如果是一个说话算话,愿赌服输的人,这赌注是不是应该兑现?   不能兑现。绝不能,不仅仅因为她是黄花大姑娘,更因为一旦做了,她跟钱三一也就彻底没可能了。   即使她看到了那张跟林跃亲邓心华一样,在班级群里被热炒的摸头照,也不认为是钱三一的错,百分百是林妙妙表现得过于主动,属于趁人之危的那一个。   “赌局?什么赌局?你们在说什么?”   唐元明搞不明白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似乎邓小琪母女和林跃的关系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赌她追不上钱三一。”   林跃随口胡诌,而邓小琪也趁机脚底抹油,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现场。   “行了,快回去休息吧。”   唐元明挥挥手,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   他很同情林强,得亏林跃不是他的儿子,如果是他的儿子,搞不好已经给气进医院了。   ……   邓小琪回到宾馆后闹了一场,把林妙妙赶出房间。   一来在摩天轮座舱发生的事情没有钱三一配合解释不清,二来闺蜜好不容易放弃寻短见的想法回来宾馆,总不能再给刺激出去,也只能是忍了,认了。   林妙妙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呆了一阵,想到下午未尽的谈话,又忍不住去了男生区,在林跃的房间外面走过来走过去,想敲门,又不知道该如何表明心迹,就像被灵魂拷问的那句话,他们什么关系?亲戚?已经不是了,好朋友?她的父母根本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朋友,不是朋友不是亲戚就一般的同学关系,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可是不解释清楚,又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在面对闺蜜的误会时,她都没有这么难受。   赶巧江天昊到外面的便利店买零食,正好撞见进退两难的她,问她在做什么,答被邓小琪赶了出来,于是江公子把她请到他和钱三一的房间凑合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精英中学的学生组团回校,一路上都是避着几位当事人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的学生,钱三一贵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状元郎,也不站出来解释自己和林妙妙关系,搞得一些平时习惯美化他的形象的花痴女管这叫君子坦荡,不屑与人争辩。   林妙妙一直想找林跃解释,却总是寻不到机会,毕竟校园生活人多嘴杂,他又不怎么去广播站了,偶尔修个设备刘杨还在旁边跟着。和邓小琪的矛盾同样是一个困扰她的生活题,搞得她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   就这样过去一周,裴音打扫钱三一的房间时,看到了她在钱三一和江天昊的房间凑合时被拍下的睡姿照片和遗落的HELLO KITTY发卡。   儿子为什么会把照片转移到电脑保存,还收藏一个女孩子的东西?裴音感觉情况不妙,便去精英中学找赵荣宝打听,途中遇到江天昊,富二代有意无意透露了摩天轮照片的事,但是选择性地截掉了钱三一是因为有恐高症,林妙妙这才过去安抚他的前置条件。   之后她又调查到钱三一和林妙妙同在广播站做播音员,且是唯一一对异性搭档。   于是裴音火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进入世界级学府深造的,怎么能够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女生身上,并固执地认为一定是林妙妙勾引自己的宝贝儿子,毕竟状元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从小学开始喜欢他的女同学便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她去找唐元明,向他施压,让把林妙妙的母亲叫到学校来谈一谈,必须妥善解决两个孩子的事,遏制住不良苗头。   状元妈嘛,校长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作为林妙妙的班主任,唐元明没有办法,只能给王胜男打电话,要她来学校一趟和裴音谈一谈。   男生的妈妈要说法,总不能让林大为去赴约,再说了,王胜男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从唐元明转述的话里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进攻性,那她能忍?   没说的,第二天她就杀向学校,在会议室里见到了钱三一的妈妈,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顿掐,她说她没有管好女儿,居然勾引自己优秀的儿子,她说她蛮横霸道,自视忒高,为什么不能是钱三一纠缠她的女儿呢?   总之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回到家里,林大为问她谈得怎么样,王胜男自然是没好话的,而且非常非常生气,极看不惯裴音的态度,还说钱三一她见过,就那副傲慢的态度,十有八九是遗传裴音的性格特点。   她甚至用上了“性冷淡”这个听起来很过分的词来形容状元郎的妈,由此可见对裴音的印象有多差。   林大为告诉她这样挺好,起码林妙妙的情感取向是正常的,总比她背后猜测自己女儿爱上了和王家过节很深的林姓刺儿头强——鉴于林妙妙春节假期的反应,俩人曾在床上讨论过这个问题,怀疑女儿跟林跃的关系不正常,这也是为什么王胜男想给女儿办转学,一看事不可为又要到精英中学附近租房子的原因。   确如丈夫所言,林妙妙和钱三一关系不纯比和林跃关系不纯要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学生嘛,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谈恋爱什么的,多影响学习呀,于是林大为被逼着去精英中学附近看房子,结果找来找去,不是小区里没多余的房子出租,就是租金太贵,有压力。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林大为救了昏倒在马路上的李明国,后者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答应以低廉的租金把自己在乡村花园小区的房子租给林大为和王胜男夫妇陪读。   租房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谁知道林大为的工作又出问题,单位资不抵债,员工们各谋生路,他被朋友介绍到阜州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副总,整理房子和伺候林妙妙上学的担子就落到了王胜男一个人的肩上。   另一边,林跃在惠山古镇的摩天轮下亲邓心华事件的影响非但没有因为学生回校淡去,反而在网上引发热议,还有人添油加醋地讲邓小琪差点因为这件事跳河,是精英中学的老师及时赶到把她救了下来。   林跃是谁,爆款歌曲《孤勇者》的创作者,以一己之力对抗精英中学的超级刺儿头,像林骏杰、陈奕讯、邓紫旗这种当红歌星为了满足他的新年愿望,跑到一所高中的元旦晚会献唱,他还是斗鱼TV的人气主播……   有这么多头衔在,事情闹到网上,想不被热议都难。   爱吃果冻:“没想到这小子口味独特,不爱少女爱熟女,你们说……天才是不是都有点另类?”   13376420012奎:“那也比娶车杜纳兰部落酋长的女儿好吧?”   贝爷带带我:“楼上的,你知道个屁,车杜纳兰部落酋长可是拥有三座矿山的,娶了他的女儿,妥妥的有矿人家,而且是真矿,真矿,真矿,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豆豆是只猫:“阿贝纳的身材还好啊,就是人黑了点,但是你们要知道,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   13376420012奎:“@豆豆是只猫,那把阿贝纳给你当媳妇儿成不成?”   乐高大战神:“他想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   红果果&白伞伞:“你们是来歪楼的吧,说邓半城的事扯什么酋长女儿。”   敢笑黄巢不丈夫:“这有啥好讨论的,熟女活儿好,试过忘不了。”   “……”   好在精英中学不让学生带手机进教室,不然学生们的课余话题会更加劲爆。   “你自己算算,过去多少天了?那天晚上就叫你回来后给你爸打电话,嘿,你小子不仅不打,还把他们俩的电话号码移进了黑名单。”唐元明越说越气:“现在网上什么情况不用我说吧?你自己看看,你捅了多大的娄子,连你爸妈在莫桑比克的工友都知道你跟一个同学的妈妈关系暧昧,昨晚你爸打来电话,威胁我你要是再不给他回电话,就给我爸妈,你舅奶奶和舅爷爷打电话。”   摊上这么个刺儿头表侄,怎么管?管不了也就算了,还被夹在中间左右受气,他能不委屈,能不郁闷么,他真是……招谁惹谁了,还能不能好好地教书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答应校长,接高二六班这个烂摊子。   林跃没有搭理他的抱怨,走到长廊边缘,看着下面的小广场说道:“都说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七天,但这件事在网上传开已经有两周了,为什么还火到非洲去了呢,这事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唐元明想了想,感觉他说得没错,是挺奇怪的。   “因为你太有名了。”   “错。”林跃面无表情说道:“有人要搞我。”   “搞……你?谁?”   唐元明想不明白,谁会闲着没事干搞一个高中生?要说他的敌人,最大的也不过是谢维州吧,校长最近可是老实的很,就说惠山古镇发生的事情,换一个班级的话,班主任少不得要挨一顿臭骂,结果他一点儿事没有,在林跃闹出的大大小小事端上,校长直接躺平了,只要别真的搞出伤天害理的事,再怎么恶作剧也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谢维州都这样,下面的老师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江天昊他爹,江奇龙。”   “江天昊?理科实验班那个?”   唐元明皱眉道:“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上学期江天昊险些被我送进号子,最后挨了个记大过的处分,当爹的自觉丢人,再怎么说也是身价几个亿的老板,算是江州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虽然当时没有发作,不代表以后不会,这不,他的机会来了?第二个嘛,邓心华的外号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他当然知道“邓半城”这个名字的来历,点点头,说声“知道”。   “如果我说她从认识我后就再没干过掮客的事你信吗?”   “……”   按照逻辑,一个高中生说这种话是不可信的,但是结合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选择相信。   “有个姓孟的老板对她垂涎已久,这事儿一旦闹大,那位孟老板对我会是什么态度呢?”   “等等。”唐元明理了理这其中的人物关系:“你说得那位孟老板,他就算对你心怀不满又能怎样?你一个高中生,他一个社会人,生活上完全没有交集。”   “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想?要不要强行破坏我跟邓心华的畸形关系?这样一来,孟老板不是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吗?另一边,江家的餐饮公司要扩大经营规模,但是江奇龙手底资金有限,孟老板比较有钱,所以江天昊追邓小琪,孟老板馋邓心华,他们也算建立革命统一战线了。”   “这也行?”   唐元明很无语,得亏江奇龙能想到这种套近乎方式,怎么说呢,还真是够……土的:“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补救?”   他很想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如果你不对邓小琪的妈妈下手,江奇龙也不会找到机会下绊子,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太难听了,林跃再能作妖,也是他的表侄不是,而且确实帮了他不少忙,比如他和蔡莹的事……   林跃冲他笑笑,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等候片刻,连线接通,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外国话。   绝对不是英语,也不是日语韩语,关于这一点,唐元明非常确定。   等他结束通话,把手机收起来,唐元明面带疑惑问道:“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加纳阿散西。”   “什么?”   “加纳阿散西,莫桑比克的一位大酋长。”   唐元明听完更迷糊了:“那你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林跃说道:“加纳阿散西一直想让我做他的女婿,说5个女儿随便我挑,我一直没应,刚才给他打电话,就告诉他要我娶他女儿也不是没可能,首先,他得带着聘礼去搞定我的父母。”   “这……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爸妈那么保守的人,会同意我给他们娶一个黑人儿媳妇吗?”   唐元明摇摇头。   “所以你就给他们搞这么一个难题,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没空管你在国内作的妖了?”   “宾果。”   “……”   唐元明无奈极了,心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肯定生下来就掐死了。 ###第二千二百五十一章 大小通吃   林大为去了阜州的房地产公司工作,每个周末才有时间回江州,王胜男没了斗嘴对象,多少有点不适应,好在刚刚打理好乡村花园小区的房子搬进去住了没两天就跟裴音照面并起了冲突。   她们一个住三楼,一个住二楼,在生活态度方面有许多不同,再加上因为怀疑钱三一和林妙妙谈恋爱产生的矛盾,那关系能好才怪。   而更让裴音无法接受的是,就因为她没收了HELLO KITTY的发卡,钱三一跟她实实在在发了一顿火,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在意林妙妙。在这之后,她、钱钰琨、钱守中三个人轮流劝说钱三一参加科技大学的少年班,结果呢?谁说都没用,宝贝儿子就是不去,还讲什么目标是清华北大,去了科技大学的少年班还怎么考清华北大啊,他参加少年班的考试就是去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所以精英中学的书还要继续读下去。   听起来很有道理,也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作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妈,她笃定确定以及肯定,事情绝对不像儿子说得那么轻巧,十有八九还是因为那个林妙妙。   就看王胜男劲劲儿的样子,靠谈话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思量再三,在涉及到儿子的事上偏执到极点的裴女士决定去找当事人谈一谈。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桃花的红与香弥漫了半个江州城,连长街上的流浪猫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几分媚态。   林妙妙手搭凉棚,走在阳光日盛的塑胶跑道上。   铁丝网外面,几个经过的学生对她指指点点,觉得这人有病,不然为什么大中午的在操场溜达。   他们自然不知道,林妙妙同学不是在锻炼身体,她是在发泄内心的憋屈。   林跃和邓心华的八卦传到了她的初中同学的耳朵里,不止一个人发来消息问她是不是和林跃在一个班,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和邓心华是怎么开始的,甚至还有一位房姓女同学心生爱慕,说如果有一个男生敢无视别人的目光这么对自己,绝对会一辈子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而她和钱三一的关系也是越传越玄乎,什么早在高一的时候就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钱三一进广播站是奔她去的,包括当众做检讨也是为了在她面前彰显男子汉的一面,现在连科技大学的少年班也不读了,试问精英中学能留住他的心的还有谁?没有,就只有她,林妙妙同学。   照片、传言、还有之前钱三一的特别维护,邓小琪跟她的关系几乎成了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糟糕,起码陌生人见了面还会点头微笑,他们呢?邓小琪视她为洪水猛兽,看一眼都嫌多。   梁云舒和韦昕迪现在是小人得志,而且就在刚才,她们告诉了她一个有些残酷的传言,他跟钱三一在摩天轮上的照片是张永辉发到学生群的,这人和江天昊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之后董江新又满世界地宣传,讲她被邓小琪从房间里赶出来后住进了钱三一的房间,好吧,就算这件事江天昊不知情,都是好兄弟任意妄为,那他为什么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坐视她跟钱三一关系暧昧的传言发酵?   不就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解决掉状元郎,邓小琪心灰意冷后大概率接受他么。   没错,所有人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   那她也打?   关键是要怎么打。   去跟钱三一说,我对你没兴趣,别纠缠我了好么?问题是钱三一啥也没说,你可以自作多情地想他是放任事态发酵,目的是把生米做成熟饭,也可以认为他是根本不屑于解释,毕竟这很符合他高冷总裁的人设。   那找林跃去说,首先,他会信吗?其次,两个人什么关系,她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只为对方不误会自己和别人是一对,这么做基本上跟直言我喜欢你没多少区别,可是她喜欢林跃吗?喜欢吗?喜欢吗?!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不是的话,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和邓心华的关系,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是的话,就他跟父母的关系,妥妥的不孝女啊。   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大咧咧如她也完全没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找个地方发泄情绪,于是便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像个傻子一样顶着热辣的太阳走了一圈又一圈。   “林妙妙,是林妙妙吗?”   便在这时,操场外面传来一道女声,她扭脸一看,一个上身穿有些透的网纱衫,下面是淡蓝色休闲裤,手里撑着一把遮阳伞的女人正透过铁丝网的网格注视着她。   她一开始没认出来,循声走近两步才确定眼前贵妇气质拉满的女人的身份——钱三一的妈,高一上学期开家长会,谢维州曾经让她上台讲述教育经验,被林跃当场损了几句,气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现在的问题是,钱三一的妈妈找她做什么?   “您是……钱三一的妈妈吧?”   林妙妙走到操场入口,在看台前与裴音碰面,她扶了扶眼镜腿,目露茫然:“您找我……有事吗?”   “这是我在三一的桌子上发现的东西。”   她把HELLO KITTY发卡拿出来给林妙妙看。   “咦,这……这是我的发卡。”林妙妙说道:“前一阵子学校举行春游的时候丢了,原来是被钱三一捡了去。”   裴音说道:“在哪儿丢的?”   林妙妙摇摇头:“不知道。”   “是不是在钱三一的房间里丢的?”   “……”   林妙妙发现发卡丢了后确实有想是不是掉在钱三一房间了,毕竟晚上是在那儿凑合的,事后她在微信上问了一嘴,结果钱三一说没看见,如今裴音拿着东西来找她,还说是在儿子的书桌上找到的,这……事情就有点不对劲了。   钱三一为什么要骗她?   在裴音的心目中,钱三一多优秀,身边就有多少女孩儿跪舔,她找王胜男说事儿,就曾很失礼地讲是林妙妙勾引钱三一,不然怎么会把头发和发卡这种东西给一个男生,现在看到林妙妙沉默不语,这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小小年纪就知道玩儿这种手段,作为三一的妈妈,我想告诉你,我是不会坐视你们两个的关系更进一步的,在这件事上,我劝你悬崖勒马,及时收手。”   啥意思?   是说她用下流手段勾引钱三一吗?   林妙妙是谁?王胜男的女儿,就算性格不像她妈那么泼辣,被人这么讲也绝不会忍气吞声,何况她对钱三一是真的没有那种想法,就单纯的朋友关系,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关系不纯呢,那些钱三一不屑一顾的花痴女背地里传她耍心机,各种诱惑状元郎也就算了,现在连状元郎的妈妈也这么想,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忍!   “阿姨,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对你儿子钱三一,一点那方面的兴趣都没有,我们就是一般朋友。”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你们会一起在广播站播音,还是唯一的男女搭档?一般朋友,高一的时候你帮我儿子端茶倒水擦桌拖地?一般朋友,三月份的春游你会找借口去他房间住?还好巧不巧地丢了一个发卡?”   裴音当然不信她的说辞,因为她认为自己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钱三一什么情况?长相帅气,成绩更是牛叉到不行,家里父亲是搞房地产的富豪,爷爷是业内很有名望的建筑设计师,钱家放到民国的时候那也是高门大户,世家望族,一个女草根儿能嫁入这种家庭,那就相当于母鸡上树变凤凰啊。   就看那些女星,削尖了脑袋要嫁入豪门的劲儿,只要把钱三一追到手,就等于半只脚踏进名流家庭了。   林妙妙是高中生?那又如何,现在的女孩子普遍早熟,既然教育的起跑线都从幼儿园开始了,女人的择偶规划放低到中学时期有问题吗?   “阿姨,你的联想可真丰富。”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被现实困扰的林妙妙同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对你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单纯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可以把这句话告诉你的儿子。”   她是怎么想的?   既然摸不透钱三一的心思,那他妈多事来找,正好可以借力打力,趁机表明态度,这事儿由裴音来讲的话,可以有效避免尴尬的情况发生。   林妙妙对钱三一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话又一次刺痛了裴音,儿子那么优秀,几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面的女生居然说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以退为进,故意利用我去刺激三一?”   林妙妙快被她逼疯了,哦,喜欢你儿子不行,讲别人配不上他,会影响他的学习,对你儿子没有兴趣也不行?钱三一那么优秀,你怎么能不喜欢他呢,是吧?   看来为了摆脱这个偏执的家伙,只能下一记猛药了。   “我没有以退为进,这都是事实,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林跃。”   林跃当着众位家长的面把裴音气哭,在学校里跟钱三一差不多是死对头的关系,她现在说喜欢他,那裴音还有什么话好说,以钱三一的性格,知道事情后也不会到处乱说的,状元郎输给一个只会卖弄旁门左道,天天惹祸的家伙什么的,多丢脸呀。   至于“喜欢林跃”这个设定……嗯,他就是个摆脱钱三一的挡箭牌——林妙妙如是想。   林妙妙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遗憾的是,她不知道父母要给她办走读,不知道裴音在来找她谈话前已经和王胜男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会谈,她更不知道,父亲租的房子就在裴音楼下,两个女人斗了好几天的法了。   “你居然喜欢他?哈……”   裴音感觉她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滑天下之大稽。   “那个有恋母癖,跟同学的妈妈搞在一起的家伙?真是可笑。”   看得出来,她没少关注林跃的事情,不然以她的生活圈子,不刻意关注的话,是没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林妙妙刚刚还在安慰自己,就是拿林跃这个名字一用,现在裴音的话却像是往她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无聊。”   她白了状元妈一眼,由看台旁边的出口离开操场,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丢下这句话,裴音也走了。   虽然这次到访精英中学跟上次见王胜男差不多,也是生了一肚子气,但是好歹摆平了林妙妙,如果她对钱三一有兴趣,是绝对不会拿林跃来刺激他的。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邓小琪由看台联通场外的过道里走出,看看裴音,又望向图书馆的方向,样子有点呆。   其实在裴音过来前她就注意到林妙妙的反常举动了,原以为闺蜜是在为食堂吃饭的时候端着盘子到她面前,她却起身离开的事情难过,冷静过后她也觉得自己很过分,便想缓和一下关系,哪里知道正在纠结怎么开口的节骨眼儿,钱三一的妈妈出现了。   林妙妙喜欢林跃?   这怎么可能!   林跃跟王胜男和林大为掐成那样……   女儿爱上仇人?   这是言情小说里才有的桥段吧?   而且林跃在学生圈与家长圈有多声名狼藉,她不会不知道吧?居然喜欢这种人,怎么想的。   邓小琪认为这不是真的,十有八九是林妙妙的胡扯,但……想想过年时她因为大家说林跃坏话发火的一幕,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问题是,钱三一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态度。   如果他真的喜欢林妙妙,那被甩了以后会不会心灰意冷?倍受打击?   诚然,形势对自己有利,但万一钱三一一气之下远走科技大学少年班怎么办?   邓小琪的心乱了。   ……   两天后。   高二年级办公室。   唐元明一边在网上检索资料,一边在备课本写下相关知识点。   “唐老师,唐老师。”   这时有人扯了扯他的衬衣,回头一看发现是高二九班的班主任黄敏:“怎么了,黄老师?”   对方冲门口使个眼色,他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表侄正屈着手臂做出敲门的动作,应该是他工作得太投入了,没有听到敲门声。   “咦,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有事。”林跃拿着一张表格走到他身边:“我要办走读,需要班主任签字。”   走读?   这两个字不仅令唐元明感到意外,其他老师也是面露惊奇。   这家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高二下学期过去一半了,他突然说办走读?   不过回头想想,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跟邓心华……半大小子对什么最好奇?食髓知味的情况下,在学校住着就不方便了。   语文老师李彬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赵荣宝的眼神有点猥琐。   “走读?你可要想清楚,你家距离这边足有十几站路,迟到怎么办?”   唐元明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上面的问题没有意义,林大刺儿头害怕迟到吗?前些天学生会纪律部有两个新晋的高一学生心有不服,见他迟到不让进校,他扭头就走,而第二天这两名学生的班主任就摊上事了,一个被举报到教委私开补习班,一个因为用学校电脑浏览色情网站而声名大噪,还有纪律部的部长利用手中权力拉帮结伙,在男生宿舍兜售电话卡等恶行曝光,校长的头都大了,因为这些情况严重影响了学校的声誉,你不处理不行,处理得轻了也不行,处理得重了吧,水至清则无鱼,大家又都躺平,工作无法展开。   事件最后的结果是,两名班主任被暂停职务,前者面临开除,后者丢尽了脸,在精英中学待不下去,纪律部长更惨,直接被撸下来给予开除处分,因为这算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至于那两名新晋的纪律部干事……他们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大家也知道他们做的没错,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被分配过查岗一类的任务,团委老师直接当他们不存在,学生会的干部要么冷言相对,要么明里暗里排挤,安排搬搬抬抬这些重活,没几天就给俩人搞得主动退部,听说家长已经在考虑给孩子办转学了。   你要说林刺儿头跟那些差学校的坏学生一样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用的都是蛮正当的手段来达成没人敢招他的目的。 ###第二千二百五十二章 隔壁老林爱偷家   林跃说道:“谁说我要从家里乘公交过来。”   不从家乘公交过来?   唐元明一听这话,脸有点黑,想当然地认为这家伙是真不当人了,都知道邓心华小有家财,不乘公交那肯定是开车来校了,车谁给他买?富婆呗,一般像这种关系,车还不能差了,得宝马三系起步,奔驰C级往上,真要那种心尖儿尖儿的喜欢,保时捷、法拉利说送也就送了。   “我在乡村花园小区租了套房子。”   林跃直接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乡村花园小区?”   唐元明身为精英中学的老师,对周边环境自然很是熟悉,知道乡村花园小区距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的话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其他老师同样恍然大悟,在乡村花园小区租房子办走读,这是要跟邓心华一起过日子啊,中学就玩儿的这么花,想当年他们读高中的时候,多数连女同学的手都没碰过……厉害,实在厉害,佩服,相当佩服。   只有赵荣宝听到这六个字皱了皱眉,因为他忽然想起,上次裴音被林跃气走,他跟校长追去解释,最后就是在这个乡村花园小区遇到母子二人的。   该不会是……   应该不会吧,小区十几二十多栋楼,做邻居有交集的概率不大于3%。   “签字啊。”   林跃没有理睬其他老师,更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只催促唐元明赶紧办正事。   做表叔的这才拿过走读申请表仔细看,发现生活老师李道奎和校长谢维州已经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就剩班主任这一栏还空着。   想想也是,生活老师巴不得林跃从男生宿舍搬走呢,不说乐意签字,只要他肯走读,请吃大餐都没问题,谢维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因为走读的情况下,放学后林跃的时间都用在了学校外面,那放在校园乱象上的精力必然减少,以后叫人头疼的情况也会减少。   摇摇头,唐元明在班主任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别的学生都是家长联系学校办走读,这个日常作妖的家伙,自己拿主意,偏偏从生活老师到班主任,再到校长,一点都不担心。   做学生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谢了,表叔。”   眼见唐元明签好大名,林跃拿起申请表,转身往外走。   “等等,你爸妈知道你办走读的事吗?”   “不知道。”   “那你不跟他们说一声?”   “他们最近挺苦恼的,我不忍心再给他们添麻烦,你跟他们说就好了。”   “……”   他走了,唐元明郁闷了。   林强能不苦恼么,身为援非人员,当地部落大酋长追着屁股要做儿女亲家,还说林跃已经同意了,他们能咋办?顺从的话,绝对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讲媚黑,林家老祖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的,不顺从的话,大酋长会使出水滴石穿的功夫磨他们,再加上国内还有个年龄可以做兄妹的儿子的老相好,那能不苦恼嘛。   也就人在非洲分身乏术,不然这种儿子……屁股给他打开花。   ……   又过去两天,周日。   趁着周末林大为回到江州,夫妻二人把林妙妙从学校接到乡村花园小区17号楼二楼东户,宣告他们的陪读生活开启。   现在住的房子比人民广场那边的房子还要大,经过打扫后可谓焕然一新。   夫妻二人把这当成给女儿的惊喜,然而对林妙妙来讲,今天是无比黑暗的一天,等待她的只有惊,没有喜。   没想到林大为和王胜男说到做到,真就来陪读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两天她跟邓小琪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还没到复原如初的程度,更重要的是,林跃对她和钱三一关系的误解依然没有消除,从住宿变走读后,她跟他的课余时间单独接触的机会不是更少了?   王胜男这么做,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了,而且是先斩后奏的那种。   她很生气,中午饭都没怎么吃,之后就窝在自己房间赌气,但……这有什么用呢?   一点用都没有。   毕竟她还没有独立,要仰仗父母生活,林大为现在阜州工作,不能像以前一样从中和稀泥,这气赌到最后,也只剩妥协这一条路能走。   面对此情此景,她只能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安慰自己,能继续在精英中学读书,就还有化解误会的机会,真要把王胜男惹烦了,给她来个转学,那就没有然后了。   周一,清晨。   外面吱吱鸟叫,窗户缝隙飘来煎培根的香味儿。   林妙妙换下睡衣,穿上JK校服,往厚实的餐桌旁边一坐,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夹了筷子笋丝,又闷头喝了一大口豆浆。   她尽量快吃,为的是能少在家里待一秒就少在家里待一秒,发脾气是她表达自己想法的一种方式,但是就像林大为教她的那样,不能太过,太过会适得其反。   王胜男拿着扫帚和簸箕进了女儿的房间,几个呼吸后拿着一张撕成好几片的广播稿走出来。   “你这个……不要了吗?”   “不要了,以后都没有了。”   瞧这话说的……   王胜男在她对面坐下:“出什么事了?”   林妙妙头也不抬地道:“我不当广播员了。”   “为什么?”   王胜男很不理解,之前她可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还跟他们讲什么做播音员有助于提高写作水平,见了亲戚朋友,也会拿出来显摆一番,就连去年当众挨了一巴掌,她也没说退站,现在怎么不声不响地撂挑子不干了?   林妙妙当然不好讲我这么做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给裴音和钱三一看,给林跃看,也是给那些乱传她和钱三一关系的人看。   “再有几个月我就读高三了,学习压力很重,没有时间和精力兼顾广播站的工作。”   王胜男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总觉得这有点不像她,但是又找不出明显的漏洞。   “咦。”   便在这时,林妙妙突然抬起头,往窗外瞄了一眼,面露惊疑。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刚刚好像听到钱三一的声音,但是不敢确定。   王胜男看了看石英钟的刻度:“快点吃,要迟到了。”   “你要是不跟我说话,我早就吃饱了。”   林妙妙小声嘟囔一句,把半个鸡蛋往嘴里一塞,又灌了口豆浆,起身去穿鞋子。   “书包,书包。”   王胜男眼见女儿出门,赶紧取了卧室书桌上的书包往外追,途中她看到有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人往三楼搬箱子,以为是状元郎的妈妈买了新家具,没有在意,让过对方后噔噔噔下楼。   “书包,书包。”   眼见林妙妙在门口停下,王胜男拎着书包走过去,这才注意到女儿神色慌张地看着前方手拿快递文件袋的女人。   裴音!   看样子是去小区门卫那里拿快递刚刚回来。   “妙妙?”   王胜男发现女儿的情况很不对劲,以为裴音跟女儿说什么了,毕竟这个女人当初在学校见面时话讲得很难听,什么勾引了,诱惑了。   “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事实是什么都没说,林妙妙之所以慌张,完全是心里有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和裴音住同一栋楼,那么刚才听到外面疑似钱三一的说话声,并非幻觉。   问题来了,她以为裴音和钱三一母子同王胜男没有交集,才会“拉林跃做挡箭牌”,如今他们不仅有交集,还住同一栋楼,倘若裴音把实情告诉她妈。   BOOMB……   威力堪比核弹。   “没,妈,没有,什么都没说。”林妙妙几乎是用夺的,拿到书包飞奔离场。   她不知道王胜男和裴音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从刚才的情况看,她妈对状元郎的妈成见颇深,若是再待下去,俩人掐起来泄了她的底,给她妈知道自己“喜欢林跃的事”,怕是掐死这个不孝女的心都有了。   林妙妙以为自己脚底抹油快步逃离就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事实证明,她过于一厢情愿了。   她逃得越快,王胜男越认为裴音一定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你对我女儿说什么了?”   裴音用一副“你很好笑”的表情看着她。   “你觉得我对她说什么了?”   王胜男说道:“不要以为你儿子是中考状元,就自恋地认为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不是一直纠结你儿子和妙妙是广播站唯一一对异性搭档吗?现在妙妙退站了,这样的表态你满意了吗?”   裴音说道:“你女儿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上周的谈话,我认为她没理由骗我。”   王胜男皱眉道:“上周?谈话?你去找我女儿了?你们说了什么?”   “很简单,她告诉我,她不喜欢三一,她喜欢的人是林跃,没错,就是那个网上很火的,跟女同学的妈妈搞在一起的男生。”在高一的家长会上,裴音进门没说两句话就被林跃气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林跃和王胜男的过节,以及两家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么讲,目的是用来泄愤,反击王胜男,因为正常家庭,怎么可能接受宝贝女儿喜欢上一个风评很差,道德败坏的男生?   裴音就差明说像林妙妙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儿子了。   “她……她喜欢林跃?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王胜男很激动,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林妙妙和林跃……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展开。   “看来你女儿没有告诉你啊。”裴音没有多说什么,对她笑笑,像个胜利者一样一步一步走进楼道,高跟鞋撞击着楼梯,哒哒作响,声音异常清脆,就像王胜男正在支离破碎的玻璃心。   原地呆了将近三分钟,排球老师这才回过神来,身子晃了晃,幸亏旁边往三楼搬家具的工人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大为知道女儿和钱三一关系暧昧还挺知足,岂不知这个不孝的女儿……居然喜欢上了王家的仇人,这下她知道林妙妙为什么溜那么快了,这是担心事情败露被她当场打死,而退出广播站的操作想来也不是那么单纯,十有八九是要跟钱三一划清界限,免得林跃误会。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瓶水?”   搬家公司的工人递给她一瓶冰露矿泉水。   王胜男摆手婉拒,指指二楼:“我就住楼上。”   工人露出一个比较憨的笑容,指着三楼说道:“我们帮三楼西户搬家。”   王胜男暂压心头火,看看裴音家对面的房间:“那家有人住了?”   她从搬过来就没见三楼西户有人出入,之前问过一楼住的老夫妻,得到的回答是三楼西户有产权纠纷,这么多年来不仅没人住,也没见往外租。   没想到现在有人搬入,那是否意味着矛盾解决了?   工人答道:“没错,是对母子。”   “海子,又偷懒?赶紧干活儿。”   这时楼道口传来老板的提醒,工人嘿嘿一笑,转身去搬货车后斗的沙发了。   与此同时,裴音来到楼上,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用木板和木条装定的近一人高的红木雕像,造型是一个轻丝缠身的妙龄女子,肩平,腰细,大长腿,虽然隐私部位被轻丝遮住,却越发透出一股诱人犯罪的性感妩媚。   咦,对门搬来一个艺术家?   她认为自己也是搞艺术的,剧团的女高音嘛。   仔细打量几眼,她伸出手去,想要翻开木雕下面的铭牌,看看是谁的作品。   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道女声:“别碰,碰坏了你赔不起。”   裴音有些不爽,她搬家,东西把楼道堵了,不说赔礼道歉,还用这副态度讲话。   “我住在对面,你们搬家能不能……”   这话说到一半,后面的内容讲不下去了,因为门打开,出现在对面的女人脸……她认识。   “是你?”   谁?   邓心华。   那个不知廉耻跟一个能作她儿子的男生鬼混的女人。   邓心华居然搬来这里了,还跟自己住对门?   惊讶过后是不舒服,因为邻居的名声不好,对她和儿子多多少少会有影响,而且邓心华的姘头是林跃,那个她很讨厌的家伙——尽管从年龄差距来看,林跃相对于她还是个孩子,但不知怎么的,一想起那件事就心意难平,再加上林妙妙宁愿喜欢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变态,也不喜欢自己的宝贝儿子,更添了几分沮丧与不甘。   “你是……”   邓心华盯着她看了一阵,想起来了,高一上学期去给邓小琪开家长会见过她:“你是江州中考状元的妈妈,裴女士。”   “没错,是我。”裴音压抑着内心的不待见,指着对门说道:“你也要陪读?”   楼下来了个林妙妙,对门又住进一个邓小琪,这是要干什么?聚在一起打麻将吗?她记得春节的时候钱三一说去参加同学聚会,提过两个女孩儿的名字。   “啊,是……”   邓心华应得有些勉强,几个呼吸后又变了口风:“我还在考虑。”   应该说对于林跃那个想让她和女儿一起,嗯……有些BT的提议,她还在考虑。   裴音看着两名工人嘿咻嘿咻地把沙发搬进对面房间,心说不仅家具家电,连收藏品都搬过来了,说什么还在考虑,考虑个鬼啊?   “哎,你们两个,把这个木雕搬进去,地方收拾出来了,就放在客厅东南角,小心点儿,别碰了。”邓心华指挥两名准备下楼的工人把诱人犯罪的木雕搬进客厅。   “对了,你女儿跟林妙妙是好朋友对吧?叫什么来着……”   “邓小琪。”   “对对,邓小琪。”   裴音正要说话,这时对门客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心华,你在跟谁说话?快来看看,沙发这么摆放行不行?”   这个声音……   错不了。   她更忘不了。   裴音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就像为了验证内心所想一般,房门洞开,那个讨厌的家伙从里面走出来。 ###第二千二百五十三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是你?怎么会是你?!”   神色激动地讲完这句话,裴音又稍微冷静了些,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因为王胜男和林妙妙的关系,看到邓心华,她想当然地认为作为闺蜜,邓小琪和林妙妙组团来乡村花园小区租房住,一起办走读,这跟之前在学校住宿舍的情况差不多。   然而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当下的邓心华跟女儿关系必然不好,当妈的找了一个小白脸,那么正确的逻辑是,邓心华在乡村花园小区租房子住不是为女儿陪读,是为了面前的小白脸陪读。   太不要脸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   想到以后要跟这家伙做邻居,她就很抓狂。   “怎么不能是我?”林跃一脸奇怪,指指身后的房子:“这房子是你的?这栋楼是你的?还是说整个乡村花园小区姓钱?”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但是钻进裴音的耳朵里,却异常刺耳。   “你们……你们……无耻。”   她看看邓心华,又看看林跃,也不知道是说前者无耻,还是后者无耻,又或者两个人都无耻。   似乎是为了气她。   林跃一把搂过邓心华的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如果你觉得这是无耻,那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孩子奴,又因为老公不喜欢你日常一副怨妇与性冷淡的脸,是不是比无耻更不如?啧啧啧,十几年没有人懂,更没有男女生活的女人,也太可怜了吧。”   “你……”   “你……”   “你!”   裴音被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愤怒地睁着,自认文艺的她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毒舌。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林跃不留情面,火力全开:“莫不是……你跟钱钰琨各玩儿各的?”   “混蛋!”   她连“不对”两个字都不敢说,最后只是重复一遍开头的话,负气转身,嘭地一声关上房门,但是并没有回卧室冷静,而是倚着门板一点一点蹲下,两手抱脸,表情复杂。   看到木雕的第一眼,还挺高兴,以为对门搬进来一个搞艺术的,即便有句话叫隔行如隔山,可文艺这东西,追求美,追求精神愉悦的心是共通的,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期待中的艺术家邻居竟然是他……   再想想木雕的样子,真得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违和感。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每次照面,对方都会把她的精致与光鲜剥下来,暴露出她可悲又可笑的真实一面。   走廊里,邓心华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说道:“第一次见邻居就闹得这么僵,好么?”   林跃说道:“关系闹得越僵,改进空间也越大。”   这个……很林氏逻辑。   “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带着儿子离开?”   “怎么会呢?状元郎那么骄傲且自诩正道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一个旁门左道低头认怂,儿子不走,几乎成为孩子奴的妈会走么?”   邓心华开始可怜裴音了,倒不是因为她的无性无爱无自我婚姻,毕竟身为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的邓半城,她的情况比对方好不了多少,是因为这对母子被林跃盯上,那结局……怕是不会好。   “戏看够了吗?看够了继续搬东西吧。”   林跃不留情面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转头一看,才发现搬家公司的工人站在门后往外瞄,领头四十多岁的男子满脸尴尬,忙招呼同伴跟他下楼去搬和沙发配套的茶几了。   ……   王胜男回到房门外面的楼道口时,三楼的拌嘴已经结束,她的心思也没在裴音那里,并未发现新搬来的邻居不是工人臆想中的母子,属于不纯洁的男女关系。   女儿喜欢上了林跃,这无疑是在挑战她的底线,这能忍吗?当然不能。   她第一时间给林大为打电话,想让男人立刻回家,然后再把父母请到这边,来个三堂会审,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忤逆女。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手机没人接,换成座机打通了,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林副总的秘书,讲林副总正在开会,没空接电话。她对房地产公司给林大为配女秘书这件事相当不满,表明自己的配偶身份后,要秘书尽可能快地告知林大为家里出事了。   挂电话后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阜州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再次打去电话,并在交谈中察觉猫腻,威逼利诱一番,得知林大为出事了。   林妙妙喜欢林跃是一种状态,暂时不会有难以接受的恶果发生,而林大为这边可是实打实的紧急情况。   衡量一下得失,她立即给学院领导打电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又压抑着怒气给林妙妙发消息,说要出差一段时间,让她这几天别回乡村花园小区住了,反正住宿费交了,床位还在,现在宿舍凑合着,等她回来再走读,之后便收拾好换洗的衣物,买了前往阜州的高铁车票去搭救老公。   林妙妙那边是送了一口气,她以为早晨的会面,裴音并未告诉王胜男她说她喜欢林跃的话。   ……   中午时分。   钱三一回到家中,一进门就见饭菜已经端上餐桌。   三菜一汤。   酱排骨,炸豆腐块,清炒虾仁,还有一碗粉丝汤。   看到碗里的汤,他挺高兴,因为喝了这个,晚上就有借口不喝那碗涩口的中药汤剂了,尽管一直以来他都是想办法倒掉。   “对门住人了?”   他把书包放下,又洗了洗手,走到餐桌旁边落座,顺嘴问了一句。   刚才上楼的时候,他发现靠近对门的窗台下放着折好的,准备丢弃的纸盒和木板,应该是家电瓷器这类物件的外包装,门口也有未及擦除的脚印。   “啊,是,住人了。”   裴音坐在对面,表情有点呆滞,像是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钱三一没有想太多,因为他妈就是这样的人。   天热,路上骑得有点快,感觉口渴的他低头喝了一口汤,不过很快脸色一变,又把喝进嘴里的汤吐进垃圾桶。   “妈,你放了多少盐,这汤……好咸。”   裴音这才清醒过来,道声是么?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一口,眉头轻蹙,也吐了。   用北方人的话讲,齁咸。   “算了,这汤别喝了,吃饭吧。”她点点碗里的米饭,这个是百分百没有放盐的。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   这时钱三一也察觉出情况不对劲来。   “三一……”裴音说道:“要不然咱们搬走吧,再找一个地方。”   “为什么?”   钱三一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了,他爸钱钰琨不止一次给他们钱,让他们找个条件更好的小区,无一例外都被裴音拒绝了,这再有几个月就高三了,突然心血来潮跟他谈搬家?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裴音看着别处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地想换个生活环境。”   “在这儿住的挺好的,我不想换。”   钱三一明确拒绝道,不仅仅因为母子二人在这里住了快两年,已经有感情了,还因为今天上午刚从江天昊那里得知,周末林妙妙给他发信息,讲父母给她办了走读,现在就住在学校北边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   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不正是他家所在吗?再联想起前两天在小区和林大为照过面,妈妈也说楼下住进一只母老虎,不消说,那肯定是林妙妙的母亲了。   心仪的女孩子跟自己就隔着一层楼板,这时候裴音跟他商量着搬家,那能答应吗?当然不能。   “三一……”   钱三一直接打断她的发言:“妈,我的成绩是下滑了,还是我最近懈怠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万一换了房子住得不舒服,影响到我学习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没有毛病,但是作为最了解钱三一的人,裴音知道,宝贝儿子这是在跟她赌气,或者说威胁她。   她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把钱三一培养得这么优秀,江州状元郎,清北之资,这万一成绩下滑,不是第一了,她还怎么活?那就跟人生失败没有分别。   “别以为我不知道。”   想到林跃对她的讽刺,孩子奴,性冷淡,怨妇脸什么的,一股子邪火直冲天灵,她把手机推到儿子面前,指着那张他跟林妙妙在摩天轮座舱拍的照片说道:“是不是因为她?”   钱三一愣了一下,想不到她是从哪儿看到这张照片的,不过事已至此,除了面对也没别的法子。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事情是什么样子?这么说吧,我上周去找过林妙妙。”   钱三一听说,捉着筷子的手动了一下。   “她向我明确表示,跟你就是一般朋友,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林跃。”   钱三一嘴硬道:“我不信。”   他是知道林跃和王胜男、林大为夫妇的过节有多深的,这种情况下,林妙妙就算喜欢林跃又能怎样?胳膊能拧过大腿么?   “不信?你怎么……”裴音根本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难道不撞南墙不回头是青春期男女的通病么?   “知道早晨你去上学后,王胜男跟我说了什么吗?林妙妙已经从广播站退站,这事儿你应该听说了吧?那她为什么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跟你划清界限!三一,我打听过了,林妙妙的外婆家有遗传性精神病,她配不上你,以后你会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子。”   “……”   林妙妙退站的事刘杨跟他说了,不过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班,他还没有找到机会问她退站的原因。   裴音继续加力,指着入户门的方向说道:“你不是问对面房间是不是住人了吗?我告诉你,里面住的人就是林妙妙喜欢的男生,林跃!还带着那谁……林妙妙的闺蜜,姓邓的那个,她妈妈……就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   如果说钱三一听到林妙妙喜欢林跃的消息是吃惊,那么得知对门住的人是林跃就是震惊了。   这下他知道裴音为什么提议搬家了,因为恶邻在侧。   但问题是,楼下就住着王胜男和林大为,以后住在一栋楼里,那会打成什么样子?   如果林跃对林妙妙有想法,带着姘头在林大为一家三口眼皮子底下同居,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而且知道这个情况后更不能搬家了,他绝不能把心仪的女孩子拱手让人,起码在没有搞清楚林妙妙和林跃的关系前不能这么做。   “三一,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一切以学习为主,不要……”   啪……   裴音话没说完,钱三一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将其打断。   “我吃饱了,去上学了。”   讲完这句话,抓起丢在沙发上的书包冷着脸推门离开。   裴音仔细一瞧,什么吃饱了,他一口米饭没吃。   带着担心的情绪走到窗台前面望下看。   以前钱三一骑车上学都会在楼下稍作停留,跟她对视三秒钟再走,但是这一次,头也不回地骑车远去。   ……   傍晚。   女生宿舍。   梁云舒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怀抱自嗨锅吃得特别欢实的邓小琪和林妙妙。   前几天还互不理睬呢,过了一个周末,回来就和好如初了?   “走啦,走啦。”   韦昕迪把盛着毛巾沐浴露洗发水等卫生用品的脸盆塞到梁云舒怀里,拉着人去一楼洗澡了。   “这个给你。”   邓小琪没有理睬她们,将自嗨锅里的牛肉夹到林妙妙的自嗨锅里。   “哎呀,小琪,你吃,你吃,不用给我。”   “你知道的,我减肥,这个长胖。”   “呵呵,倒也是。”   林妙妙推推眼镜腿,把头一低专心干饭,一张嘴巴吃得嗦噜嗦噜,辣得嘶嘶哈哈,却还一个劲儿地叫“爽”。   邓小琪看着闺蜜微微一笑,两个呼吸后又转为惆怅:“唉,等你妈回来,还不是得搬出去,我又要一个人面对她们俩了。”   早在读高一的时候,她就因为开不开空调的问题同梁云舒、韦昕迪闹得很不愉快,后面更是分成两个阵营,梁云舒和韦昕迪是尖子生,她跟林妙妙同属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妙妙说道:“要不……你也办走读?”   “我办走读,谁来陪读?我妈吗?”   林妙妙知道,邓小琪内心深处已经原谅了邓心华,可是表面还努力绷着,谁也不想先服软。   “小琪,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你们都僵了一个月了,总不能让你妈来给你道歉吧?”   林妙妙想不明白,邓小琪能主动跟她缓和矛盾,怎么就不能在和邓心华的对峙中后退一步。   她哪里知道,邓小琪跟她示好是因为偷听了她和裴音的谈话,知道她对钱三一没有那种想法,周六更是向刘杨提了退站的事来表明态度,那两个人还有必要掐吗?当然没有!   咕嘟……   这时林妙妙放在旁边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梁云舒忘记带磨砂膏了,让我帮忙拿一下。”   她扯了一片纸巾,边擦嘴边去梁云舒的书架下面找磨砂膏。   “要是我,才不理她。”   “都是舍友,举手之劳,再说,我还能跟他们一起住几天?没必要。”   林妙妙说完这句话,拿着磨砂膏走了。   邓小琪叹了口气,用筷子夹起最后一片藕放进嘴里,至于剩下的粉条嘛,她从来都是丢了的。   咕嘟。   这时对面的手机又响了。   她意识到闺蜜没有带手机,以为是梁云舒发消息过来,便拿到眼前一看,表情变了。   消息是钱三一发来的,问她是不是跟裴音说她喜欢林跃了。   如果林妙妙回答是,钱三一很可能心灰意冷出走科技大学少年班。   面对这个问题,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解锁屏幕,敲了一段话上去。   “那就是搪塞你妈的说辞,你也不愿意她天天来学校找我闹吧?先避避风头,最近少联系。”   然后她又把对话记录删了,免得被林妙妙看见。   再抻几天,等少年班的招生窗口关闭,钱三一想走也没机会了,至于事情败露的话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做完这些,她把手机放回原位,乞求林妙妙不要发现。   嗡……   嗡……   便在这时,桌子底下传来的震动吓得她一哆嗦,稍微平息一下情绪,拿出偷藏的手机一看,发现是钱三一打来的。   她很意外,还有点小激动,抱着手机走到阳台,把推拉门一关,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声音超级温柔。   ……   一个小时后,天黑下来,邓小琪阴着脸,在钱三一的引领下来到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的三楼。   她……是应状元郎之邀来捉奸的。 ###第二千二百五十四章 在小小的池塘里养好多鱼   林跃不再住校,办理了走读手续,住进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而给他陪读的不是林强夫妇,是她的妈妈邓心华。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邓小琪在钱三一口中得知这件事后,对母亲的内疚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说什么为了她的前途牺牲自己,那为什么林跃已经得逞了,却还不远离他,不仅不远离,居然没羞没臊地住到一处,这是嫌网上的流言蜚语还不够难听,要成为全国网民的议论热点吗?   她以前周末回家,经常见不到邓心华,问就是有生意要谈,有重要的人待见,想坐在一起吃顿饭都难,陪读?想都不要想,现在可好,女儿不管不顾,对林跃的事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她既伤心难过又愤懑不平。   “是这里?”   钱三一点点头。   邓小琪瞄了一眼对门,也就是说,钱三一和裴音就住在那边。   她举起手臂,刚要敲门,却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中途放弃,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几个呼吸后,门那边隐约传来清脆铃响,她没有等联线接通,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起手拍门。   嘭……   嘭……   嘭……   钱三一冷眼旁观,没有想到她还挺谨慎,先确认邓心华的下落,再来捉奸。   “是谁?”   屋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林跃在问话。   邓心华在,林跃也在,这下齐活了。   钱三一表情不改,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花,那小子不是搬到这里来恶心裴音吗?他就把邓小琪找来闹,你们两个想过安生日子?不可能!   “我,邓小琪。”   邓小琪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藏,因为没必要,她是捉奸方,不是来刺探情报的。   “……”   没有答话,也听不到脚步声。   邓小琪再次举臂,嘭嘭嘭一通拍,含恨说道:“邓心华,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给我开门。”   这话没有叫开前方那扇门,身后的门却打开来,门那边是一脸讶然的状元妈。   “三一?”   很明显,她并不知道儿子干了什么。   “这是……”   她看看邓小琪,不知道眼前的校服女孩儿和邓心华什么关系。   钱三一没有解释,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邓小琪知道心上人的妈妈在身后,不过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做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了,准备继续砸门,谁知道这一次还没举手,门便开了。   邓心华出现在面前,而且……她的身上穿了一件足以用性感形容的粉色真丝睡衣。   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都爱粉色,但是敢这么穿的……不多。   裴音脸一红,在心里说了句不要脸。   作为一个十年没有X生活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当然会有想法。   “你……你……恬不……”   邓小琪想骂邓心华是骗子,而且是恬不知耻的骗子,不过理智告诉她,那好歹是她母亲,现在当着钱三一和裴音的面这么骂亲娘,他们会怎么看她?   “钱三一,我是真没想到,身为状元郎的你也学会玩这种旁门左道了?”   随着戏谑的声音传出,穿着短裤和T恤的林跃走到邓心华身后,笑眯眯地望着人见人夸的状元郎。   裴音皱了皱眉,非常不喜他的说辞。   林跃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嘲讽道:“不明白?那问问你儿子,邓小琪是不是他带来的。”   裴音打量一眼儿子的侧脸,没有问,因为不需要。   虽说她知道钱三一这么做有给她出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做法,不说错吧,确实不够光明正大,非贤良君子所为。   “别打岔,没你的事。”邓小琪声色俱厉地道:“上次在惠山古镇,他说你是为了我选择牺牲自己,那这次呢,这次你是为了谁?你这个骗子!”   邓心华想把她拉进房间,关起门来解释,没想到她一把甩开妈妈的手:“别碰我。”   “小琪……”   林跃打断母女二人的争执,冷笑道:“这次跟上回一样,也是为了你。”   “为我?为我什么?”邓小琪恨恨地看着他。   “今天是我生日,也算是乔迁新居吧,我叫你妈过来帮我庆祝,同时聊一聊给你办走读的事情,就楼下那套房子,户主工作变动,很快就要搬去外市,两口子便想把房子租出去贴补家用。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好好陪你吗?只要把二楼西户租下来,你就不用住校,能每天看到她了,而且对门就是闺蜜家,楼上就是喜欢的男生家,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满足,那现在我问你,这事儿……她该不该考虑一下?该不该找我合计一下?”   刚才邓心华开门时,她确实看到餐桌上摆着四盘菜,一瓶啤酒,沙发前面的茶几中间放着一个没有拆盒的生日蛋糕。   “这……”   邓小琪傻眼了。   自己兴师问罪而来,但是事情到林跃嘴里拐个弯,说出来就是为她好了。   从小到大,邓心华都没多少时间陪她,看着别人家父子同欢,母女情浓,她特别羡慕,很窝心,知道王胜男要给林妙妙陪读,她渴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她不想和林妙妙分开,因为除了林妙妙,她在精英中学基本没有朋友。   而她还有一颗想要靠近钱三一的心。   他说的事,能一口气满足她所有愿望,说是为她好,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对,你骗人,你明明是年底的生日。”   邓小琪猛地记起,林跃是在高一上学期成年的,当时江天昊还曾奚落他是全班年龄最大的学生,如果父母管教到位,他根本做不了大家的同学。   林跃说道:“我身份证上的日期弄错了不行吗?只要我愿意,别说一年过两个生日,十个生日都成。”   这话……还真不是强词夺理。   他确实两个生日,现实世界一个,当下世界一个,如果把之前的人生都算上,一年12个月,差不多月月都有生日过。   邓小琪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争执,指着邓心华说道:“那你……你穿成这样,别告诉我你们没有……”   “当然有。”林跃的视线越过邓小琪,落在状元郎的母亲身上:“刚才你听到了吧?”   裴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转头进了客厅,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出去看他的笑话,结果自己闹了个心怦怦跳,脸热到冒汗。   这家伙……她完全应付不来,为什么这么丢人的事他就敢直说呢?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流氓?那就只剩被拿捏的份了。   “不要脸!”邓小琪一看裴音生气,知道自己的母亲给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又尴尬又沮丧,于是控制不住情绪,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怒吼连连,还去抓邓心华的衣服,要把她从里面拖出来。   林跃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啪……   给她打懵了。   “以前跟你讲过的话一点用都没有是吗?”林跃迎着她怨恨的目光说道:“你妈拿什么把你养大?她的钱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去年你就知道了是吧,那你在惠山古镇摩天轮下这一闹,江州的富豪圈谁还敢找你妈做中间人?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她失去收入来源,你拿什么买喜欢的衣服和化妆品?以后怕是读艺校和请舞蹈老师的学费都要凑,我能帮她介绍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但是在你视我为洪水猛兽的前提下,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帮忙?养虎为患,农夫与蛇的故事还少吗?呵,只能说,邓心华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她的圈子,豺狼虎豹各色人等尽皆有之,而她的女儿,竟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邓小琪捂着脸,屈辱地看了他几秒钟,转身往楼下跑去,脚踩得木质楼梯咚咚响。   本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情绪来捉奸的,结果不仅被教育了,还当着心上人的面挨了一耳光,她当然接受不了,心态崩了。   “小琪,小琪……”   邓心华想要去追,被林跃死死按住。   “钱三一,你应该知道邓小琪在惠山古镇险些跳河的事吧,她今天要是死了,那你就是罪魁祸首。”   钱三一脸色一变,话不多讲,赶紧下楼去追邓小琪。   林跃把门一带,朝餐厅走去,还坐到刚才的位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烘焙味很重的铁观音。   “钱三一去追她,比你去追她好。”   这话说得没错,对于高中生,心上人的安慰当然比父母的忠告好听。   “你女儿讨好了他两年,人家都没正眼看她,到头来还没我这一巴掌来得管用,有趣吧?”   不是有趣,是很讽刺。   “……”   邓心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猜……她最终会不会赞成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给邓小琪办走读,他住楼上,她们母女住楼下,她照顾完女儿再上楼伺候他。   她总觉得这个提议……看起来美好,细品很BT。   为什么呢?因为她现在是林跃养着,他让她做他的经纪人,木雕、新歌、直播间和微博账号以后都由她打理。   是,不用讨好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了,但是总有种母女被包养的感觉。   外面都说她包养林跃这个小白脸,现在的情况是正好相反。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跟邓小琪说的原因,结果呢,女儿直接送上门,而且刚才那一巴掌,十有八九也是他故意打的,非是激情动粗,于是钱三一去追邓小琪,安慰她,开解她,受了两年冷落的女儿终于啃到了一块骨头,那还不屁颠屁颠要她办走读,来乡村花园小区居住?   放在跟女儿同龄的学生身上,绝不可能行事如此缜密,不过林跃……她有时候会想,像天山童姥那种怪物是不是真的存在,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所以这都是你计划好的?”   林跃指指茶几上的蛋糕盒,意思是让她拿过来。   “怎么可能,我还挺意外的,钱三一身为状元郎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   邓心华心想钱三一已经够克制了,就他对裴音说话的态度,换一个儿子,只怕已经抄起菜刀砍人了。   她把蛋糕盒拆开,取出里面按照他的吩咐,什么造型都没搞,就裹了一层奶油,撒了点椰蓉和果粒的蛋糕,然后把生日帽递给他,准备点出19个蜡烛插上。   “不够数。”   林跃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别整了,直接切吧。”   邓心华愕然以对。   林跃啥也没讲,用手擓了一些奶油在食指指肚,对着她勾了勾。   她犹豫片刻,带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凑过去,像只母猫一样舔干净上面的奶油。   “你说,钱三一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要不要发扬礼尚往来的风格,也给他回一份?”   “你又打算干什么坏事?”   邓心华对他了解最深的地方就是这家伙一点亏也不肯吃,从来都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林跃说道:“是时候让你知道我的另一个处世原则了。”   ……   果然如林跃所言,对于恋爱脑的女人,心上人出马,比邓心华这个当妈的更加有效,邓小琪非但没有寻短见,还在附近夜市吃了一碗冰粉,当然,前提是钱三一买给她的。   又如林跃所料,没两天邓心华便接到了女儿的电话,让去学校给她办走读,还说什么林妙妙的妈妈就快回来了,她不想在没有闺蜜陪伴的情况下住宿舍,她处理不来和梁云舒、韦昕迪的舍友关系。   是,林跃就在楼上,这叫人不爽,可是钱三一也在楼上啊,对门还是好闺蜜林妙妙的家,更何况在学校里她跟林跃就是同班同学,上下楼又如何?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当他不存在就好。   邓心华只能依照女儿的意思,和二楼已经搬走的中年夫妻签了租房协议,然后去找唐元明给女儿办走读。   与此同时,远在阜州的王胜男终于搞明白自己的老公遭遇了什么。   房地产公司招林大为过去当副总就是一个圈套,名下项目存在严重违规,正牌总裁一看势头不对,脚底抹油卷了投资人的款项跑了,搞不清状况的林大为被推出去顶雷,因为在警察办案的时候怼了几句,还动手了,被以妨碍公务罪抓进局子,得拘留一个多星期。   王胜男不知道林大为的状态,很着急,便给大学时期追过她的江州首富欧阳健打电话寻求帮助。   也就两三天,对方给她来信,指导她去提请行政复议,前后不过一周时间,林大为就被认定为没有经济问题,毕竟他这个副总属于半路出家,呆了还不到一个月,工资都没发就给关进去了,想有经济问题也做不到。   ……   “小琪,你等我信号,只要手机一响,立即去敲我们家房门。”林妙妙一边往家走一边说道:“千万千万别说漏嘴。”   “……”   邓小琪推着自行车前进,想着从明天起就能和钱三一做邻居了,感觉空气都是香甜的。   “小琪,我说什么你听见没有。”   林妙妙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她。   “知道,知道,江湖救急嘛,手机一响就去敲你们家房门。”   林妙妙的表情这才好看一点,放过邓小琪继续前行。   她不知道裴音有没有跟王胜男讲她喜欢林跃的事,所以这次回家,天晓得会面临什么,偏执的母老虎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如果事情败露的话,为了自己不被打死,新来的邻居,也是她的好闺蜜就派上用场了。   很快,俩人来到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上二楼后,邓小琪指指兜里的手机,打开西户的门走进房间,林妙妙看了一眼三楼,没敢多想林跃的事,硬着头皮开锁,步入客厅。   她像做贼一样扒着门框往里面张望,没有发现王胜男的影子,厨房里静悄悄的。   难道……母老虎还没有回来?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把书包放到一边,又换上印着猫咪图案的拖鞋往自己房间走,但就在经过沙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因为那里躺着一个人,不是母老虎王胜男,是她的老爸林大为。   “爸,你怎么躺这儿了?”   “嗯……回来了?”   他睡眼朦胧地道,看起来胡子拉碴的,很颓废。   林妙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奇怪,就一周多没见,老林怎么变这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副总哪去了?   不过放到当下局面,这不重要。   “我妈呢?她没回来啊?”   林大为说道:“回来了,又走了。”   “又走了?去哪儿?单位?”林妙妙想不明白,不是王胜男通知她回家的嘛。   林大为坐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说道:“非洲,莫桑比克。” ###第二千二百五十五章 离婚吧   “非洲?莫桑比克?”   林妙妙被他的说辞惊呆了:“我妈不是说去BJ出差吗?怎么又去非洲了。”   林大为弯腰低头,手肘搭在膝盖上,搓了搓手,用带有一点攻击性的语气说道:“她去非洲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林妙妙心里咯噔一下,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故作轻松说道:“我怎么知道她去非洲干什么?”   “装,还装。”   林大为用手指点着茶几说道:“你说了什么话你自己不知道吗?楼上住的那位裴女士都跟你妈说了。”   他当时听到这话,比在号子里蹲了一个多星期都难受。   他不像王胜男那么恨林跃,却也绝对谈不上喜欢,自己的女儿喜欢上这种男生,对方给不给得了她幸福先不谈,身为父母就接受不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妙妙紧握双拳,又伸平手掌,轻轻地抖了抖,小心翼翼问道:“所以,她是去找林跃的父母了吗?”   “你说呢?”   林大为的愤怒值又增加不少,然而比起王胜男来,还不是那么吓人。   当然,这也同他的愤怒不只来自女儿,也来自老婆有关。   因为王胜男之所以下定决心玩一手釜底抽薪,去搞林跃的父母,而且能这么快办好出国的手续,还有人在莫桑比克接应,都是源自欧阳健这位江州首富的帮忙。   自己的女人去联系曾经追求过她的男性,是个脑子正常的丈夫心里都不可能没有疙瘩。   另外还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他先失业,又被房地产公司骗,最后还进了号子,一蹲就是一个多星期,王胜男送他回家的路上讲过,是欧阳健指点她申请行政复议才能这么快把他捞出来,他林大为在家里地位不高,但这不代表在外面也能不要脸。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免得钱三一她妈再去学校烦我,妈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林妙妙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那应该是喜欢吧?反正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喜欢看他雕木雕,做直播,知道他和邓心华不纯洁的男女关系后很难受,被误解急于澄清,上课走神患得患失,反正按照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情节设置,应该就是那种心思了。   林大为说道:“我自己的女儿,我能不了解?”   早在春节的时候,看到她替娇娇鸣不平时就有倾心林跃的苗头,不然他跟王胜男也不会决定高二下学期就来陪读,力求把女儿的课余时间纳入父母的掌控下。   “爸,你怎么……你怎么也跟妈一样……我怎么可能喜欢……”林妙妙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脑海里过的那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他呢。”   这两个字音量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这话等你妈回来你跟她说,你看她相不相信你。”   按照林妙妙的计划,如果王胜男从裴音口中得知她说过的话,浑水摸鱼行不通的话,就让邓小琪上门打断,起码能有一个缓冲区,她好视母老虎的偏执程度决定怎么做,现在王胜男不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对于林跃,恐怕接下来的局面就很难受了。   林大为一副懒得使心的样子,挥挥手:“饿了的话你自己去楼下买点吃。”   讲完往沙发一躺,继续睡觉。   不在卧室睡,在沙发凑合,还有刚才的态度……   情况不对啊。   “爸,你没事吧?”林妙妙试探道:“我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不给我上政治课吗?”   林大为翻身瞄了她一眼:“上什么上,我连自己的事都弄不明白,而且以后都是你妈管你,我干嘛给自己找事做?”   “不是老林,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要跟你妈离婚了,明白了吗?你爱干啥干啥,别来烦我。”   赌气似地说完这句话,他背过身去,还把头蒙上。   “离婚?你们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然她一向为林大为鸣不平,觉得父亲在家里就是个受气包,去年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后更是认为王胜男早晚变成王顶男第二,但是得知忍功出众,被林跃骂成狗的林大为要跟王胜男离婚,她还是很意外。   乱了。   全乱了。   她喜欢林跃的事被大人知道。   林大为和王胜男闹离婚。   邓心华租下了对门的房间为邓小琪陪读。   林跃和状元郎成了邻居。   王胜男一气之下飞非洲去抄后路。   还有前小姨夫的近况。   她发现自己有点应付不来。   ……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东方的流云漆上夜的凉。   高二办公室的老师们差不多走空了,除了唐元明,及他那个以能惹祸著称的表侄。   “阿嚏。”   “阿嚏。”   历史老师揉揉鼻子,一脸不爽:“说,是不是你在骂我?”   林跃说道:“当班主任有不挨骂的吗?”   这话说得有些俏皮,却是事实,小孩子多自我,尤其是叛逆期的青少年,管少了,难成器,管多了,不理解还算好的,背地里骂街,甚至跟老师动手的都有。   就比如眼前这位,做他的老师不能较真,较真能气死。   当然,林大拿从不背地骂街,难听的话当面就说了。   唐元明没好气地道:“我是让你帮我拿主意的,不是让你调侃我的,再说,这事儿还不是你起的头,你要不在运动会上多嘴,我跟蔡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嘛。”   就在三天前,他去见了蔡莹的父母,看起来准丈母娘对他有点意见,毕竟他是二婚,还比自己的女儿年龄大,但是挡不住蔡莹自己愿意,而且她又是一个农村家庭走出的大学生,在家庭成员面前很有权威,所以就算当妈的不太乐意,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很内疚,因为王顶男的关系房子被拍卖还债了,俩人就算结婚后也得租房子住,蔡莹说这没什么,以他们两个的薪水和公积金,一起攒钱的话,不求大房子好地段,有个两三年就能凑够首付款了。   所以对于这个女朋友,唐家老两口非常满意,就连以前的同学知道了,都说他爱情运比一般人好,两个媳妇儿,都是小自己好几岁的女人。   当然,他今天来找林跃,不是为了婚房的事。   “什么时候领证?”   林跃并不意外俩人进展这么快,男女间的事吧,只要戳破窗户纸,关系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何况唐元明和蔡莹又是在一所中学教书,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在处理和王顶男离婚的问题上,更是相当于对男方人品的考察,这些都通过了,那下一步自然是开花结果了。   “下周吧。”   “不是吧,520?你也学那些小年轻玩浪漫?”   “这是蔡莹的意思。”   “哦。”林跃恍然大悟,点点头表示理解,老夫少妻什么的,会不由自主地宠女方。   “那什么时候办酒?”   “暑假。”   林跃说道:“行,到时候我包一个大红包给你。”   “得了吧你。”唐元明想当然地认为他所谓的大红包是邓心华给的“零花钱”   林跃耸耸肩,懒得跟他解释,这里的红包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红包。   “你别打岔,说正事。”唐元明终于意识到三说两说被他带偏了方向。   话音才落,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皱了皱眉,拿出来一看,眼光微明,眼角上扬,似乎有些意外。   “你爸打过来的。”   历史老师指指手机屏幕,语带迟疑:“你最近……没惹事吧?”   从网上爆出自己和邓心华的亲嘴视频后,林跃就把林强夫妇的手机号码、微信账号、电子邮件什么的拉黑了,远在非洲的两个人只能利用唐元明做传声筒。   “应该……没有吧。”   嘿,瞧他这副不确定的语气,唐元明感觉头有点大,当夹心饼干也就算了,最怕的是成为炮灰。   唐元明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这时林跃冲他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很明显,不想让林强知道表叔侄在一起。   “喂,表哥……”   唐元明无可奈何,只能遂了他的愿。   “……”   “哦,方便方便,你说。”   “……”   三分钟后,唐元明的手放下,轻触挂机键,然后抬起头,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瞧你那表情,好像我又闯祸的样子,我这几天很老实好么。”林跃一本正经地道。   “是,你没闯祸,闯祸的是林妙妙……她妈。”   唐元明很无语,追到非洲找别人爸妈这种事,也只有王家那群偏执狂干得出来。   “她?她怎么了?”   “林妙妙,她喜欢你!”   唐元明脸上的无语加倍,他真的搞不明白,声名狼藉的表侄会有人喜欢吗?还是他的前外甥女,问题的关键是,林跃对王家人可是一点不留情面,林妙妙怎么会喜欢他呢?完全没有逻辑,更更关键的是,王胜男不仅相信了,为了掐灭这朵刚刚萌发的孽火,来了个直捣黄龙,她……她去非洲偷家了。   还成功了!   “啊?你说林妙妙喜欢我?不可能,不可能……别开玩笑了。”林跃故作惊讶,满脸不解。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学文科的女孩子嘛,都有一颗不安分却又努力隐藏的文艺心,套用流行了很多年的那个词,就是闷骚。钱三一的高冷总裁人设和自己的不羁浪子人设,谁更吸引她?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所有的喜欢都能被理智支配,就没有那些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了,而有句话叫文学作品源于生活。   “不可能?她妈为了这件事都跑去非洲找你爸妈了。”   “王胜男?去非洲?哈哈哈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表叔。”   林跃装得很像,也可以说演得很像。   “这是真的。”唐元明说道:“不然你爸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为了你们俩的事,王胜男跑到你爸妈的单位闹了一场,这下好,连莫桑比克的政府官员都知道你老少通吃,黄黑皆宜了……咳,咳。”   他好像也意识到最后的两个形容词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赶紧恢复严肃表情,正色道:“你爸已经答应了加纳阿散西,同意你娶他女儿的事,这下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林跃果然笑不出来了。   脸往下沉,眼皮耷拉着,嘴角扯了又扯。   不过几秒钟后,他绷不住了,再次笑起来,而且是拍着桌子大笑。   “你还有心情笑?你还笑得出来?疯了吧你。”   唐元明无法理解林强的行为,娶个黑人媳妇,想想遭老罪了,他更不理解林跃,这小子是要为了矿山出卖灵魂吗?就看高中两年干的那些事,这种人会向现实低头,会甘当金钱的奴隶?   林跃笑到快岔气才停下来,带着一点点气喘说道:“你觉得父母出卖儿女的事多吗?”   这事儿不是没有,但是放在独生子女家庭……   唐元明摇摇头:“很少。”   “那你觉得我爸妈会卖了我吗?我再能惹事,那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是这么个理,可是……”   “很难理解吗?他们答应和加纳阿散西做亲家就是‘废物利用’,拿大酋长来应付王胜男,顺便给我念念紧箍咒,以后少给他们惹麻烦。国内法律规定男性最低结婚年龄是22周岁,今年年底我才20周岁,想结婚也得两年后,如果用学业为重做理由,还能再拖四年,这五六年下去,他们的工程早完工了,拿到职称和薪水后往国内一躲,加纳阿散西能怎么着?还能把我绑到非洲完婚啊?不过我要是真心喜欢阿贝纳,绷到最后他们或许会顺水推舟,绝对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操作,在这一点上,我爸可一点不傻。”   唐元明惊呆了。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一肚子坏水,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林跃冲他眨眨眼:“那我是遗传林家的,还是唐家的?”   “唐家?”   唐元明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说道:“你刚才还嫌我打岔转移话题,这么快就忘了?娇娇的事,说是来征求我的意见,是想让我做恶人出面,帮你拿回抚养权吧,毕竟再怎么说,孩子长大了也得叫王胜男的父母一声外公外婆,你跟他们闹得太僵不好,对么?”   唐元明讪讪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   全被他说中了。   本身林跃就不待见王家人,那么眼下能让王胜男和她父母不爽,他当然很乐意“做恶人”了,这便是唐元明的逻辑。   “等王胜男回来吧。”林跃站起身来:“明天上午我要去见一个人,课就不上了。”   他的课上与不上没人在意。   “见什么人?”   “帮我收利息的人。”   丢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走出高二年级办公室,消失在门那边。   唐元明推推眼镜,直觉告诉他有人要倒霉了。   是谁呢?   ……   翌日,上午。   平安路,品茗轩。   香烟袅袅,流水淙淙。   淡淡的水汽在茶室一角升腾,散发凉意的同时,也为房间注入一点仙气。   哗啦啦。   房门推开。   服务员引着林跃走进房间,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约人的一方迟到,这有点不太礼貌吧?”光头佬孟老板面露不悦,明明是对面的小子提议喝茶,却让他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与其说失礼,不如讲是故意恶心他,如果不是看在邓心华的面子上,他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林跃在他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慢吞吞地解释道:“我刚才去见了一个人。”   孟老板的表情更难看了。   “那人你也认识。”   “谁?”   “你老婆,傅红华。”   孟老板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别看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但这是因为有母老虎的父亲压阵,所以他的状态是在外面耀武扬威,在家中低三下气。   “你见傅红华去了?见她做什么?” ###第二千二百五十六章 照样干死   林跃说道:“送礼物。”   送礼物?   孟老板没有毛的头显得抬头纹又深又清晰。   “送什么礼物?”   他不信这小子会那么好心,左手约他在茶室见面,右手去见傅红华,这么做必然别有所图。   “这个。”   林跃从兜里拿出一个不到手指长的黄杨木木雕放到孟老板面前的茶盘上。   紫砂壶色深,上好的正山小种茶汤的颜色也够深,现在喝有点不合时宜,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件黄杨木木雕同样如此。   造型是一个穿着旗袍的美女,身材凹凸有致,曲线优美,眼有彩嘴含笑,惟妙惟肖,勾人摄魄,端得一门好手艺。   妥妥的高逼格艺术品。   只是……太小了,放在车里做个摆件还行,置于家中,不够大气。   林跃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别误会,送给傅红华的那件比这件要大很多,有四五十厘米吧,而且……”   林跃拿起它往盖碗上一放,居然立住了。   “一大一小,有了它才是完整的一套。”   孟老板总觉得他说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别有深意?   反正很别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跃叹了口气:“孟老板不觉得这女子很眼熟吗?”   听完这句话,孟老板仔细端详,脸色变了,有惊讶,有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害怕。   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只是因为注意力放在那小子的奇技淫巧上,木雕又太小,忽略了其他的感受,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这件木雕的原型九成九是他在外面养的小三——而且这件旗袍,应该是怀孕前带她去CD太古里逛街时穿的。   林跃把大的送给傅红华,什么意思?   美丽的背后对他而言蕴藏着天大的危机,就像是越美丽的蘑菇越危险。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急了。   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从不带着红茱在江州地界活动,约会也是去南边的虎岗区,怎么还是被人拿捏了呢。   林跃将喝空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孟老板能把生意做到过亿规模,自然不是鲁莽之辈,忍着内心的不爽给林跃倒茶七分,慢慢地推过去,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虽然弄不懂一个高中生哪儿来的手段,但是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当爷供着,先听听对方的目的再随机应变。   林跃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道:“江奇龙你认识吧。”   孟老板稍作沉吟,点点头。   “如果你的消息足够灵通,应该听说江家厨房的事了吧?”   “……”   孟老板心头一惊,没想到对面的高中生连这种情报都能搞到。   江家厨房的事,什么事?   江奇龙因为盲目扩张借了很多钱,有银行的,投资公司的,亲戚朋友的,听说还有高利贷,这两年生意不怎么好,又碰到银行抽贷,已经濒临资不抵债的处境,这也是为什么江奇龙听说他有进军餐饮界的意向,一直向他示好的原因。   “江奇龙想拉你入伙,但是一个开KTV成长起来的暴发户,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是不是啊,孟老板?”   江奇龙的公司会破产,早在电视剧一开头就有暗示,听着佛经成熟的大米,这玩意儿比起不听佛经成熟的大米有什么区别?吃了听着佛经成熟的大米能去西天拜我佛?   当前营销食品的策略,大多是走轻食健康和口感好的路数,听佛经这种噱头,又不是封建迷信盛行的年代,简直挑战人的智商。窥一斑知全豹,可见江奇龙的商业头脑有多差,这种人能挣下几个亿的资产?只能说在那个蒸蒸日上的年代,只要敢想,人不懒,赚钱的概率很大。   “暴发户?”   孟老板小声嘀咕一句。   林跃说自己是暴发户?   这话有点难听,不过他现在是敢怒不敢言。   “江奇龙图你的钱,你盯上了他的餐饮招牌,因为这样做可以尽可能地降低跨行投资的风险。”林跃说道:“所以你们两个……如今是互相试探,不断拉扯,就好比一对渣男渣女过招玩暧昧。”   没错,一点没错!   孟老板很讨厌这种被人由内而外拿捏的感觉。   “干脆点,直接说你的目的。”   林跃呵呵一笑:“很简单,他想要钱,你就给他钱。”   “不行。”   孟老板摇头不干。   “是怕血本无归对吗?别担心,我出七,你出三,然后由你出面跟江奇龙签一个对赌协议,万一赔了,江家厨房的招牌归你所有,怎么样?”   “你……出七?”孟老板表示怀疑,上次饭局,江奇龙张口就是八千万,七成的话要五千多万,他一个高中生哪来那么多钱?   林跃说道:“孟老板对我的事应该有所耳闻吧,难道你不知道,我在非洲有矿吗?”   非洲……有矿?   “那你和邓……”   网友的帖子他看过,非洲有矿的前提是他迎娶当地大酋长的女儿,人家才会陪送一座矿山,如果他娶了酋长女儿,那和邓心华的关系算怎么回事?   “这跟你有关系吗?”   “……”   孟老板沉默以对。   “你有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三天内我得不到满意的回复,等待你的会是什么,这道题不难解吧?”林跃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   没用三天,甚至没用三分钟,只是三秒钟,孟老板就妥协了。   “成交。”   就现在的局面,不服软行么?   他能搞定母老虎傅红华吗?搞不定。   那他能搞定林跃吗?听说林跃的父母也是援非团队里的骨干,还有非洲的大酋长,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敢威胁,甚至动那种人的女婿,万一惹出外交事件,就不只是够他喝一壶的情况了。   “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江家快不行了,这时候应该踏上一脚才对,为什么要救他呢?”   林跃顿住脚步,回头说道:“谁说我要救他了?”   “那……”   “江奇龙的儿子现在读高二,你觉得如果半年后江家破产,那他还有考大学的机会吗?再说了,江家厨房在江奇龙手里没法盈利,不代表在我手里也会亏损,做餐饮,我还是很在行的。”   孟老板垂手站立,一脸愕然。   这家伙是要断江奇龙的根儿呀。   富二代做不成了,如果那个成绩还不错的江天昊大学也考不上,江家以后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好狠。”   “我喜欢这个形容词。”   林跃轻拉房门,走出茶室。   至此,孟老板完全打消了对邓心华的想法。   ……   三天后。   王胜男由非洲回国。   “楼上是怎么回事?我问你楼上是怎么回事!”   她的情绪非常激动,因为林大为刚刚告诉她,三楼西户住进的新邻居名叫林跃。   没错,正是那个她恨不能一巴掌扇个半死再踏上一只脚的小杂种。   骂林大为,打她耳光,气疯了妹妹,给外甥女搞得顽劣不堪没法管,现在又把手伸向她的女儿……   王胜男对林跃的定义也从坏学生,流氓,混蛋,一路升级到杂种畜生。   林妙妙缩肩耷头,不敢说话。   其实她很委屈,是,知道林跃住楼上,她非常高兴,可是这事儿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大为,你干什么去?”   王胜男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似乎任何移动的活物都足以激怒她。   “去前面公园,散步!”   后面两个字发音很重,因为他也带着气呢。   刚才在旁边劝了两句,想让她有话好好说,这样教育孩子只能把人吓住,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适得其反,像“喜欢”这种情绪,外面压得越狠,爆发时也越猛烈。   心是好心,语气也跟以前一样,结果怎样?被王胜男一通炮击,说女儿是被他惯坏了,如果不能好好教育,以后跟他一样没能耐?   林大为人到中年,没混出个样儿来,前些天被挖去做副总裁,以为要大展宏图实现价值了,结果怎样?蹲了快两周号子,还险些落个经济犯的罪名,还是以前的情敌帮忙捞出来的,现在被王胜男说没用,那心里的邪火能不烈?但他又不敢在家爆发,只能自己找地儿抒发郁闷。   “妈,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小姨有什么分别?”   林妙妙是看到王顶男怎么同唐元明吵架的,这几天林大为的情况让她意识到,父亲的工作可能出现问题,还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然怎么会把“离婚”挂在嘴边。   “我这都是被你们气的!”   王胜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她满脑子都是被算计的挫败感,她觉得欧阳健这步棋下得很好,去非洲找林跃的父母,让他们好好管教一下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回头一瞧,家被偷了,就是在她处理林大为被抓和去非洲要说法这段时间,那小子居然搬到了楼上,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真得叫人火大!   “林妙妙,我告诉你,林跃的父母已经同意大酋长加纳阿散西的联姻提议,你跟他……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林妙妙越看越觉得她跟王顶男一样,跑到遥远的非洲找林跃的家长闹,这比裴音去学校找她,要她别勾引钱三一还要过分,简直偏执到了极点。   嘭嘭嘭……   不等王胜男说话,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妙妙以为是林大为忘记带钥匙了,过去打开房门,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父亲的脸,是邓小琪。   “刚才在卫生间洗澡,没有看到你发的消息。”   好闺蜜带着歉意解释一句,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面若寒霜的王胜男,壮着胆子说道:“阿姨,今天的英语作业我有几道题不会,想让妙妙帮忙解一下,你看可以吗?”   “不可以!”   出乎林妙妙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王胜男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看看你妈做的那些事,我女儿没你这样的朋友。”   邓小琪来给林妙妙解围,话题却扯到邓心华身上,毫无疑问,这叫恨乌及乌。   因为恨林跃,所以恨邓心华,而邓小琪是邓心华的女儿。   “阿姨……你这样讲……”   “出去,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嘭。   邓小琪二话不说,把房门一关,回自己房间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虽然这时候站出来有合稀泥的意思,可是王胜男的话太伤人了。   “我也没你这样的妈!”   林妙妙一甩手,一跺脚,扭头扎进房间,用力把门关闭,咔嚓一声,还上锁了。   王胜男气得把林大为换下来的衣服丢到地上,又举起杯子,想往墙上摔,最后忍住了,不过里面的茶叶水打湿了她的衣袖。   过年的时候威胁给林妙妙转学,顾忌后果没转,本以为陪读能够解决问题,结果搞得一地鸡毛,学校的同事劝她换个地方住,问题是换不起,林大为失业了,没有进项,指望他一个高校排球队教练的工资,还要养家糊口,维持生活质量,哪里租得起学区房,而以前的存款……从李明国手里租到房子后,剩下的都借给父母去填王顶男借钱理财的窟窿了。   抛开去非洲的成果不谈,姓林的这一军,几乎要把她将死。   “欧阳健……欧阳……”   她想起江州首富欧阳健。   对,还有欧阳健可以求助。   ……   三天后,江州希尔顿大酒店。   一辆法拉利718缓缓驶过,在酒店门口的景观石前停住。   邓心华看了一眼气派的大门,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有说有笑地走进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对方可是……”   她看向副驾驶坐的男人。   “院士?”   林跃撇撇嘴:“如果我说我脑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成就一百个院士都不在话下,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吹牛?”   普罗米修斯号科考船的数据库,灵笼灯塔的数据库,只要他拿出任一领域的资料,都会在科学界引发一场大地震,不过……他没兴趣这么干。   要是被抓去切片研究,就他的脾气,那不是要跟全世界为敌?   邓心华当然不信。   这小子高中读了两年,不说全年级倒数第一,也是鸡屁股的成色,还培养一百个院士,他先考上大学再说吧。   “半个小时后回来接我。”   林跃端起杯架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推开车门走出去。   邓心华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之前的对话。   他的另一个处事原则?   另一边,希尔顿的宴会厅外,几名服务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70大寿过得,哪家的老爷子,这么气派?”   “钱家,钱守中。”   “不认识。”   “听说过寿的老人是个院士,搞建筑的,租下宴会厅给他过寿的是独生子,叫钱钰琨,是咱们市有名的地产商,最近新开盘的建安华府就是他的项目。”   “怪不得这么有钱,老子院士,儿子地产商,妥妥的名门望族。”   “人家的孙子同样厉害,就前年,江州中考状元。”   “唉,只能说一句,龙生龙凤生凤,像我们这样的,生了孩子只能打洞。”   “……”   他们表达羡慕与嫉妒的时候,一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朝宴会厅走去。   “你也是来给钱老爷子庆生的吗?”一名爱管闲事的服务员问了一嘴,她总觉得……怎么说呢,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有点,玩世不恭?不屑一顾?古怪?诡异?好像都有点,总之翻遍脑海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林跃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没错,我是来给钱守中过寿的。”   别人都叫钱老,钱教授,钱先生什么的,他倒好,小小年纪直呼其名,太没礼貌。   那服务员又问:“你是钱老什么人?”   “这跟你有关系吗?”   林跃不再理睬他们,径直走入宴会厅。   几名服务员面面相觑,这小子……好嚣张。   刚才问话的那个沉吟片刻说道:“要不要叫保安?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你们认为呢?”   “先看下情况吧。”另一名服务员说完,走到宴会厅门口,打起精神往里面看。 ###第二千二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招惹我的代价   宴会厅内。   各种寓意长寿安康的吉利话悬挂两侧,中间高台摆着养眼的花篮,身穿黑马甲白衬衣打着蝴蝶结的服务生手推餐车穿梭在饭桌间,把新做好的菜品端给客人品尝,一些成功人士拿着杯子往来游走,跟相熟的来宾握手笑谈,不时仰头喝一口,总之看起来很热闹,一片祥和气氛。   在靠近高台和大屏幕的首席,钱守中居中坐,右手边是他的老伴,再往右则是盛装出席的裴音和西装革履见谁都笑嘻嘻的钱钰琨,以及他们的儿子钱三一,左手边是裴音的父亲和母亲,对面则是几名和钱钰琨交好的老板。   大家随便聊了两句,都对钱钰琨夫妇生了一个状元儿子表示羡慕,其他人还打趣要把二胎名额让给他们,争取再生十个八个,为社会输出更多像钱三一这样的优秀人才。   之后轮到敬酒的环节,最得钱守中喜爱的儿媳妇端着一杯红酒说道:“爸,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   钱守中咧嘴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   裴音又道:“爸,今天出版社的编辑来电话,说要给您的著作再版,我觉得今天是双喜临门。”   钱守中微笑点头,要么说他喜欢这个儿媳妇呢,知书达理,还会说话。   像他这种人,一把年纪了,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名吗?再版能挣多少钱不重要,重要是市场和大众认可他的书。   钱钰琨跟着补了一句:“爸,你要是喜欢,我来出钱,帮你把这些年来的论文整理到一起,咱做一个专辑,精装的,以后像这种场面,人手一本,那多场面。”   钱守中一听这话,顿时拉下脸来,对于这个儿子,他是一百个瞧不上,张嘴闭嘴钱钱钱,简直掉钱眼里了。   钱三一赶紧拿着杯子到另一边说吉祥话,这才化解了席间尴尬。   这时钱钰琨又没眼力劲儿地拿起话筒,凑到钱守中面前说道:“爸,你看今天来了那么多给您祝寿的亲戚朋友,你讲两句呗。”   当爹的摆摆手,一脸不悦。   钱钰琨并未放弃,直接拿着话筒说道:“各位静一静,今天是我爸的七十大寿,咱们听老爷子讲两句怎么样?”   台下喧哗声止。   此时林跃正由外面走进来,想起电视剧中的一幕微微撇嘴,想钱钰琨一个成功的地产商,能不懂察言观色?电视剧里在钱守中面前从头到尾跟个弱智一样,然而再怎么通过贬低钱钰琨给钱守中洗白,也洗不掉这老家伙包办婚姻,用自己偏执的价值观约束钱钰琨,还觉得自己没错,都是儿子混蛋的恶劣人设。   “好吧,我就讲几句。”钱守中一看大家都望着他,只能接过话筒。   “今天是我生日,感谢大家能够拨冗赴宴,到了我这个年纪,回首往事,我想先对夫人说句谢谢,她温柔体贴,陪伴在我身边多年。我还要谢谢我的儿媳妇,她不仅是一位歌唱家,还为我们钱家培养了一个好孙子。另外我要说的是,我的关门弟子蒋昱文刚刚拿到了侯赛因奖,并决定回到祖国怀抱,完成我科学报国的夙愿。”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林跃站在门口,冷眼旁观,感觉超级好笑。   这场生日宴是钱钰琨掏钱办的吧,非但没有让老家伙体会到孝心,好家伙,夸了一圈,连作为外人的弟子蒋昱文都提了,就独独不看儿子一眼。   剧里钱钰琨可是一直表现得很孝顺,结果怎么着?老家伙就念窝在美国多年,一年回不来一趟的学生的好,后者回国后还力挺裴音嫁给蒋昱文,虽然吧,夫妻离婚后各自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但是他作为钱钰琨的父亲去给弟子站台,还表现出一副前儿媳所托非人的样子,不是当众打儿子的脸吗?   正常人就算再看好学生,也不会去恶心常年侍奉左右的独生子吧?   《人世间》里的父亲周志刚对二儿子周秉昆够不待见了吧,比起钱守中那真是……差得远了。   独生子啊,不就是比较爱钱嘛,平时对父母很尊敬,很孝顺,也没说亏待儿子,既然商人爱钱,那还有什么比痛快地给儿子钱花更能说明他对子女的爱呢?要说做的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婚内养小三了吧,可是他有跟裴音提离婚,是裴音不跟他离好么,如果说钱守中因为这事儿不喜欢儿子,那作为当初一力促成双方婚事的父亲,是不是也有责任。   便在这时,首席背门位置坐的客人说话了。   “钱老,问您一个问题,您的孙子这么优秀,是怎么教出来?”   场下之人也跟着起哄发问。   钱守中呵呵一笑,带着满意的笑容看向小孙孙:“这个跟我没有关系,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状元郎腼腆地笑了笑。   钱钰琨一看这不行,老头子照身边人夸了一圈,唯独不提他,于是拿着话筒走到台上:“这事儿啊,我最有发言权,三一小时候就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记忆力好,我跟裴音看的那些书,唐诗宋词、弟子规什么的,读个两三遍他就能记住,所以呀,我们就重点培养,可你要说当父母的在孩子学习上能使多大劲,很有限,主要还是他天赋好,当然,也可以说是我们老钱家基因好,哈哈哈哈……”   台下响起夹杂着笑声的掌声。   而在这片声音的海洋里,突然出现的一句话格外刺耳。   “钱钰琨,那你不妨和安丽丽再生一个,跟裴音比一比,看她们两个谁生的儿子基因更好。”   掌声和笑声骤停,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随意的年轻人,年纪跟钱三一差不多大。   钱钰琨站得高看得远,不明白这家伙什么来头,但是“安丽丽”这三个字,却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撞响万斤铜钟。   裴音和钱三一母子不约而同地叫出不速之客的名字。   林跃?   他们想不通,这个家伙想干什么?   “别看我,看大屏幕。”林跃迎着场内来宾的各色目光,指了指前方屏幕。   众人下意识转头,这一看,眼睛就再难挪开。   钱钰琨被那些在他和大屏幕间扫来扫去的视线搞懵了,很有压力,急转身回头观,猛然发现大屏幕上的“寿”字被替换掉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他和安丽丽手挽手从捷豹车后座下车的照片,背景是MO的威尼斯人度假酒店的里亚特桥及钟塔。   怎么回事?   怎么会!   他这儿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屏幕一闪,又换成第二张照片。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安丽丽抱着他的胳膊,鲜艳的嘴唇印在他的下颌。   照片再闪,这一次换成了海边,他戴着墨镜,安丽丽穿着泳衣,俩人躺在遮阳伞下同饮一杯鸡尾酒,但这次不只照片,还有一段录音。   “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总说快了,再给你一点时间,钱钰琨,你不会是骗我吧?”   “丽丽,你别多心,没有的事,以前裴音说孩子还小,离婚对他成长不好,现在三一读高二了,再有一年,等他考上大学,我保证跟你结婚,好不好?”   “那你爸……”   “爸那儿我去说,你别担心,跟我过日子的人是你,咱们都同居这么多年,就少一个证的事,不差这一会儿了,听我的,你就放宽心,等着做钱夫人。”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我。”   “放心吧,我钱钰琨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好,那我再等一等。”   “这就对了嘛,来,亲一个。”   然后是亲嘴的声音。   此时的钱钰琨已经彻底慌了神,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淌,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寿宴居然演变成“捉奸现场”。   不说他,钱守中的老脸都丢尽了。   他面带恐惧往父母的位置瞄了一眼,老头子已经是面沉如水,怒火中烧之态,而他的母亲董霞,正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逢年过节,他和裴音都会回家去过,在钱守中两口子眼里不说模范夫妻,也是家庭完整,最多这个当儿子的一心挣钱,公司事也多,有让妻子长守空房之嫌。   谁也没有想到,俩人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钱钰琨竟然跟照片上那个叫丽丽的女人同居好几年了,甚至动了跟她结婚的打算。   台下一片哗然,也包括带着看热闹心思过来的几名服务员。   大家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江州有名的大户,也是模范家庭,老子院士,老婆歌唱家,儿子状元郎,亲戚朋友们无不羡慕嫉妒的钱老板居然……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们家也能爆出这样的丑闻。   吃席还送瓜,今天可是没白来……没白来。   另外,这小子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钱钰琨和安丽丽的事?   大家都在看林跃和钱守中钱钰琨父子,忽略了钱三一的情况。   裴音早就知道钱钰琨与安丽丽的事,所以算是全场最冷静的一个……尽管,她不敢跟父母对视。   “三一,别去。”   裴音用力抓住钱三一的手腕,不让儿子去找林跃。   就当下局面,不加约束的话,俩人百分之一百会打起来,考虑到林跃的体能,儿子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啪……   钱守中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指林跃:“你……你是谁……”   “问你孙子。”   钱守中红着脸看过去:“三一?”   钱三一咬牙切齿地道:“姓林的……”   此时此刻,他恨不能把这个家伙掐死。   “对,我姓林,不过哪有帮人介绍只说姓氏的,自我介绍一下。”林跃走在中间的红毯上,对上宾客目光的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   当然,只是看起来人畜无害。   “我姓林,名叫林跃,你们没猜错,就是最近网上很火的,搞了邓半城,也是精英中学校花的妈妈的那个林跃,我还是江州中考状元钱三一的前同班同学。”   话音一落,哗,又引发一场热议。   能被院士和房地产商的家庭邀请吃席的人,肯定不是平头百姓,邓半城这个江州知名掮客,自然有不少人知道,更别说最近因为江奇龙的炒作,老少配的新闻几乎成为江州人茶余酒后的闲聊话题了。   “你是三一的同学?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钱守中冷冷地看着他,气都喘不匀了,吓的董霞赶紧过去给他揉胸顺气。   “帮你儿子一个忙啊,反正这个雷早晚要爆的嘛。”   林跃隔着餐桌和钱守中一家对视:“唔,开玩笑了。”   话罢,他正色说道:“你可以问问你的孙子前几天对我做了什么,今天的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钱三一对他做了什么?   钱守中看看他,又看看乖孙子,搞不明白同学之间有什么仇恨,竟不惜做到这种程度,让钱家在许多亲戚朋友面前丢人现眼。   钱三一一时想不明白,呆呆地望着爷爷。   裴音很聪明,顿时想起儿子带着邓小琪去对门捉奸的事,当时林跃说他在过生日,换句话说,钱三一搅和了他的生日,那么今日今时,他也捉奸钱钰琨,搅和掉钱守中的大寿。   林跃一个高中生,还是以无法无天著称的高中生,跟一位声名显赫的院士,完全是两回事,前者被邓小琪捉奸谁会在意,只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钱守中不一样,名声破产,那是会要了他的老命的。   狠!   她就没见过比这小子更狠的人。   “想不明白是吗?”林跃冷冷地看着道貌岸然的钱守中:“你眼中无比优秀的好孙子,在邓心华帮我庆祝生日的时候带着她的女儿上门闹事,这就是你所谓的优秀,在我看来,连你一直看不起的钱钰琨,也比他强一百倍,起码你儿子会承认自己是个重利的商人。”   钱守中的身子晃了晃,吓得当儿子的赶紧去扶,却被老头子一把推开:“三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爷爷,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钱三一当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多卑鄙,他只是告诉邓小琪事实,去捉奸还是不去,决定权在她那里。   “你没做错,那我也没做错。”林跃说道:“我只是把你爹干得违背道德与公序良俗的事情揭发出来。”林跃能没理吗?他从来都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哦,钱守中,看在你快气死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知道你那关门弟子蒋昱文为什么在美国呆了那么多年不思回国,现在突然要做海归呢?侯赛因奖?报效祖国?呸,他是了解到钱钰琨和裴音的感情出了问题,回来撬墙角的,你没听错,你的关门弟子,一直喜欢他的嫂子,有趣吧?你们钱家的事还真是好戏连连呢。”   什么?   蒋昱文一直喜欢裴音?   这……这也太……狗血了吧?   来宾都傻了,就连犹豫着要不要喊保安的服务生也没了想法,因为太TM精彩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越是声名显赫的人物被剥掉底裤,越叫人震撼不是?   “你……你……”   老家伙想说你放屁,但是这种脏话,不该从他这种人嘴里说出来,于是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最终急怒攻心,眼歪嘴斜,手脚开始哆嗦。   “爸……”   “爷爷……”   “老头子……”   钱钰琨、钱三一、裴音,董霞,一家四口围着过寿过到一条腿踏上黄泉路的钱守中。   裴音的父亲急得喊身边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林跃看到这一幕撇撇嘴,转身往外面走。   唉,安丽丽的活儿让他干了,只能说这糟老头子太不经气了。   “姓林的。”   钱三一注意到这一幕,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想走吗?我要告你,保安,服务员,拦住他。” ###第二千二百五十八章 这个就叫专业   门口刚刚进来的几名穿保安制服的人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该不该听一个半大小子的话去抓另一个半大小子。   “抓我?”   林跃毫不顾忌宾客们愤怒的目光:“我是打人了,还是杀人了?最多偷拍你爸罢了,谁知道你爷爷气性这么大,他要是死了呢,我但点民事责任多赔俩钱,要是没死呢,也可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个万把块营养费什么的,但是……”   他顿了顿,眯着眼睛说道:“钱三一,你知道重婚罪的量刑标准吗?别逼我把你爸送进监狱,到时候你这个状元郎又要多一个犯人之子的头衔了,搞不好以后还会影响考公择业呢。”   这话说得,连那几名跃跃欲试的保安都一头冷汗。   钱三一被怒火支配,想要冲上来打他,裴音和他的外婆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说打架会不会惹来派出所的民警,单说林跃的威胁,就让母女二人遍体生寒。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钱钰琨坐牢,是因为搞不好会连累钱三一这个做儿子的,毁了他的前程。   “等你爷爷哪天死了,记得通知我,我会给他送一个大大的花圈。”   林跃转过身去,挥挥手,迎着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他不仅狠,而且毒。   这是所有人的观点。   不过从根儿上想一想,确实称得上钱三一不当人在先。   邓心华这人吧,一直没有结婚,林跃也是单身,就算差了一辈人,可是感情的事,最讲你情我愿,人家两个聚在一起过生日,你把女方的女儿当成生日礼物送过去,这不是故意不让人好过吗?那现在林跃来钱守中的寿宴闹场,从本质上讲可谓报仇雪恨,只不过力度大了点,近似你瞪我一眼,我砍你一刀的程度。   “三一,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背你爷爷,送医院。”   裴音的父亲知道现在不是追究事件责任的时候,救人要紧,几乎是吼着说道。   外公的话自然是不能不听的,钱三一顿时清醒过来,扭头扎进救人的圈子。   楼上一团乱,林跃却一脸风轻云淡模样由酒店大门走出,径直来到停在路边的保时捷718前,敲敲车窗。   正在给女儿发信息的邓心华赶紧开锁,放他上来。   林跃看了一眼腕表刻度:“你来早了。”   “我不放心。”   邓心华明知道他是去闯祸的,怎么可能像他说得那样去前面的咖啡馆喝咖啡,实际上从他走进酒店,她就没动地方,一直在路边等候。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去打架。”   谁说捣乱一定得动手动脚的,谢维州、赵荣宝、李道奎那些人,哪一个是被他打服的?   “你到底干了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林跃指指前边路口:“开车,去七里埠市场,我还约了人谈木料合同呢。”   “……”   邓心华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只能叹口气,驱车赶往七里埠市场。   ……   就像林跃说的,很快她就知道他干了什么,因为有人把拍下的视频和照片传到网上,还绘声绘色地讲述起现场发生的事情。   是,到场的都是钱守中和钱钰琨的亲友,不好把这件事传到网上,但是除了他们,酒店的服务员也亲眼目睹了事件过程,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院士之家的丑闻啊,据说老头子都被气到中风住院,那传播速度能慢吗?   短短一天,整个江州都轰动了。   继高一的时候用一首《孤勇者》把校长干到屁都不敢放后,这小子沉寂了一年多,又撂倒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这雷,一般人不敢点,还得是他,同学的妈妈上得,非洲军阀惹得,病毒见了都绕道走的主儿才有勇气这么干。   于是林跃又火了。   而他和钱三一的矛盾也为大家所知。   说他做事太极端,不懂宽容的有。   说钱家咎由自取的有。   说爷爷被儿子和孙子坑了的有。   说林刺儿头会被穿小鞋的有。   说钱守中被气死的话事情就更好玩的有。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在这件事上,也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两天后。   高二办公室后面的资料室外,唐元明气急败坏的看着自己的表侄。   “你看看你,一个周末的时间捅了多大的娄子?”   林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怪我咯?”   唐元明拍着走廊护栏道:“钱三一惹了你,也不能去他爷爷的寿宴上闹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搞建筑的,还是个……院士?出了几本书,教过几个还不错的学生。”   他的语气很淡,看起来完全没把钱守中放在眼里,就差再进一步,比如打着呵欠说话以示轻视了。   唐元明把这归结为年轻人的叛逆,他哪里知道,在港大当了半辈子建筑学教授,开过房地产公司,做过专业设计师的表侄,就算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建树,只在建筑学这一领域,钱守中也是他的末学后进。   “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得亏钱守中没死,这要死了,他的那些徒子徒孙怕是会跑到非洲找林强讨说法。   “你爸和你妈都是干工程的,得罪钱守中这个业界大拿,你这不是给他们找麻烦吗?”   “谁去找他们的麻烦,我就搞死或者搞臭他们咯。”林跃也学唐元明,拍了拍走廊的扶栏说道:“斩草除根这种事,我最喜欢干了。”   “……”   “你不会以为我敢在非洲招惹军阀,是因为我喜欢讲道理吧?你不会以为大酋长加纳阿散西要把女儿嫁给我,是因为我爸妈受当地人尊敬吧?你不会以为埃博拉病毒的抗疫救灾工作跟联合国播报的那样都是正能量吧?不会吧?”   这些话说得唐元明后脊梁骨冒凉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胜男上次去非洲,我的那些朋友没有请她在那边多住几天,已经是我给林妙妙面子的结果了。”   唐元明听完,感觉背后的凉气更盛了,同时更好奇这个表侄在非洲到底做了什么?难道除了直播间的那些事……还有更多叫人啧啧称奇,或者怀疑人生的骚操作?   “唉,可这是国内,大学也就算了,如果你想考研究生,那些导师知道你跟钱守中的过节,他们还会收你这个学生吗?”   他看的还挺长远。   “那你不觉得通过这件事跟那些学阀掰掰手腕很有意思么?”林跃面带微笑看着他:“也让普通人看看一些盘踞教育界的所谓专家学者是一群什么东西。”   唐元明眼睛都瞪直了,他一直以为林跃去闹钱守中的寿宴就是单纯想要报复钱三一带邓小琪去“捉奸”的行为,但如果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那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叮铃铃……   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响铃声。   “要上课了。”   林跃转身离开,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拐角。   唐元明原地站了好一阵子,最后抬起头仰望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林跃走到楼梯口,正好撞见由下而上的邓小琪,四目相接,后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钱三一了吗?我告诉你,这是痴心妄想。”   她刚才听梁云舒和孙串出聊天,讲钱三一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应该是在医院陪他爷爷。   喜来登酒店发生的事情,她比其他人更关心,也更能“感同身受”。   当初林跃一句话就害得她因为邓心华的事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别人的关注点是钱守中被气进了医院,而她的关注点在钱三一的父母关系上,认为这会对钱三一造成极大的打击,回想自身遭遇,虽然最后没有转学,但是成绩显而易见地变差了,那么钱三一会不会也跟她一样?   状元郎,状元郎。   状元郎是成绩好的代名词,她认为报复钱三一的最高境界,不是打击他的家庭,而是从学习成绩下手,击溃他的精神,这才是林跃的真实目的。   “你要搞清楚,小爸我可是在帮你。”   林跃觉得她有点可笑,上次钱三一担心她寻短见,追上去劝她,还给她买小吃,结果就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误以为再努努力就能抓住状元郎的心。   爱情里最要命的就是幻想和自我感动。   “你?你会帮我?”   邓小琪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讲,简直可笑。   “上次他安慰了你,这次你是不是要安慰他,同病相怜的人啊,要不要拥抱取暖呢?”   林跃似调侃又似认真地说完这句话,丢下一脸茫然的女同学走了。   他会这么好心?   怎么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同病相怜报团取暖的话……也没说错。   ……   当天傍晚。   乡村花园小区。   三位老太经过14号楼时停下脚步,对着三楼指指点点,应该是知道钱守中的孙子住在那里,而这两天江州最火的话题就是院士之子婚内养小三被儿子同学揭发,把老头子给气中风的事。   这七十大寿的礼物,忒贵重了。   林妙妙蹲在楼前的草坪上,目送三位老太离开,这才转过头继续呼唤小区里的流浪猫。   “林喵喵,林喵喵……”   她对着草丛叫没几声,绿叶轻晃,一只耳朵和前脸被灰毛覆盖的暹罗猫钻出来,踮着爪子吊着尾巴,踢踏踢踏走到她的身边。   “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林妙妙把书包拉链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她从食堂带回来的鸡肉。   作为一个时常被嘲讽“饿死鬼投胎”的人,能把到嘴的鸡肉剩下来给流浪猫,可见她有多喜欢它。   “快吃吧。”   她把鸡肉倒在地上,那猫喵喵叫了两声,似在向她表示感谢,俯身叼住一块鸡肉,偏着头一下一下用力啃咬。   林喵喵,这是她给眼前的暹罗猫起的名字。   她叫林妙妙,它叫林喵喵。   “林喵喵,或许以后咱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不对,难姐难妹了。”林妙妙一边说话一边撸猫,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在身后停住。   连续好几天了,她的午饭都是在食堂解决的。   明明办了走读还在学校吃饭,梁云舒和韦昕迪没少在背后议论她。   王胜男因为林大为被抓和去非洲的事请了半个多月的课,最近一直在加班还账,把给她做饭的任务交给了当爹的,但是林大为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天比一天颓废,就他做的那饭,十顿有八顿到楼下买,剩下两顿是黑暗料理,还不如在学校食堂吃得好呢。   瞧这架势,一直这么发展下去,父母还真得离婚。   这也是她为什么说以后跟林喵喵同病相怜的原因了。   便在这时,她手下的猫咪突然停止进食,转了个弯朝后面跑去。   “林喵喵,你怎么不吃了?”   林妙妙搞不清状况,回头一看,只见她的难姐难妹奔到草坪边缘站着的人身边,在他的裤腿边蹭来蹭去,亲昵得很。   林跃?   看清阳光下的人脸后,她有些慌。   自从王胜男跑到非洲去找他爸妈,俩人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在没有同学在场的情况下碰面,一想到林强夫妇很可能告诉林跃他们和自己那个疯狂的母亲的对话,她就脸红心热,浑身紧张。   喜欢他什么的,这真是太叫人难为情了。   “我妈说……说的话……都是假的,我那是……骗钱三一他妈的,却没想到她……她告诉了我妈。”   林妙妙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但是大大咧咧并不等同于脸皮厚,如今面对林跃,她最先想到的是为自己找补,甭管内心的真实情感如何,最基本的体面是要有的。   “你叫它林喵喵?”   令她意外的是,林跃根本没有理这个茬,而是把话题拉到暹罗猫的问题上。   “对啊,这是一只流浪猫。”   话题转移到林喵喵身上,她明显放松了不少:“林喵喵,别蹭了,赶紧来吃饭,不然待会儿其他猫闻到肉味儿过来,都给你抢了。”   令她倍感无力的是,暹罗猫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在林跃的两腿间蹭来蹭去,还不时仰起头看他一眼,喵喵地叫两声,直到林跃俯下身,摸摸它的头,说声去吧,林喵喵这才心满意足地喵呜一叫,四腿儿踢踏着走到刚才的地方,继续吃林妙妙给她带回来的鸡肉。   “你这……什么情况?”   她感受到了背叛,楼下大婶明明说它是流浪猫,平时放学回家也会跟着她的脚步喵喵叫,一副视她为主人的意思,如果王胜男不是有洁癖,禁止在家养宠物,她都想把林喵喵带回楼上好好养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三心二意,对林跃比对她还亲。   林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手指含在嘴里一吹。   嘘……   哨声响起。   没过多久,便听到前方草丛簌簌作响,一只通体黑色的中华田园猫喵喵叫着跑出来。   喵……   喵……   林妙妙循声看去,发现西边马路跑来一只也就一岁多的三花猫,嘴里还叼着个两三月大的小猫,就那么直直地跑到林跃身边,把花色差不多的小东西献宝似地放到他脚边,仰起头喵叫不停,像在索要夸奖——夸奖它第一次当妈妈就把孩子带得这么好。   还有,侧前方楼房的遮阳棚上,一只银渐层正在寻找落脚点,最后选了停在墙角的电瓶车,先跳到座位,再跳到地上,直奔草坪而来。   没结束,还有……   短短半分钟就有十几只猫聚过来,其中有一只特别好看的布偶猫,应该是有主人的,毛发梳理得很干净,同样超级粘他。   林妙妙都看傻了。   之前唐娇娇讲过,说广场的鸽子一点不怕表哥,他还能让小鸟飞到她的掌心唱好听的歌,当时就一听,没当回事,毕竟小孩子好骗好哄。   现在嘛,她的想法变了。   这个到处惹事,四方招人,跟“温柔”二字完全不沾边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些小动物的信任的?   林跃把准备好的猫粮倒进一个白色塑料盆里,说声开饭了,那些围着他打转的小猫这才转过头,去吃盆里的猫粮。   “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妙妙很羡慕这种能力,超级羡慕。   林跃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拿出一支猫条,撕了个口子递到一只通体雪白但是很瘦的猫咪面前。   “知道么,白猫一般是猫群里地位最低,受排挤最厉害的。”   林妙妙刚要问为什么,这时猛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林妙妙,你在干什么?!” ###第二千二百五十九章 你的女儿归我了   俩人回头一看,林妙妙脸色大变,这个点儿她妈应该在体育馆训练排球队才是,因为快比赛了嘛,为什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更寸的是刚好撞上俩人一起喂流浪猫的画面。   担心之余,又想到自己和林跃很像一对情侣。   从这方面看,还挺让人高兴的。   “林妙妙,你聋吗?”   看到那张近乎扭曲的脸,林妙妙顿时惊醒,赶紧晃掉脑子里堪称进水的想法,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林喵喵,朝对面游离在暴怒边缘的母老虎走去。   “我就是在喂流浪猫。”   “不准喂。”王胜男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寒声道:“从今往后不准你再喂它们。”   “妈……”   林妙妙很委屈,因为她跟林跃真的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最开始那句算得上暧昧的陈述,人家根本没有搭茬。   呜……   呜……   呜……   这时草坪上的猫咪像是听懂了王胜男的话,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冲她呲牙咧嘴,低声呜咽。   “听见没有,以后不准你再喂它们,如果被我看见,我就把这些流浪猫全药死。”   当然,王胜男只是在威胁女儿,要说真的下药毒猫,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因为里面不乏布偶猫、波斯猫这种价值过千的品种,天知道它们是不是流浪猫,现在的小区到处都是监控,万一被人发现了给她告上法庭,得赔一大笔钱。   “听见了。”   放在以前,林妙妙不会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放在现在,心里很怕,因为小姨王顶男的遭遇让她怀疑王胜男也在躁郁症的路上越走越远,犯精神病的人能用常理推断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走,回家。”   王胜男当先前行。   林妙妙带着沮丧的心情跟上,不过母女二人没走两步,后面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慢着。”   王胜男顿足转头,面无表情看着林跃。   “两件事。”   半句废话没有,他把背包拉链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大红色请柬,一份抚养权变更协议书。   “这是唐元明和蔡莹的结婚请柬,婚礼定于7月16日,在精英中学西边的江州花园饭店举行,你跟林大为人到不到无所谓,礼送到就行,这个……”他摇了摇另一只手里的文件:“这是唐娇娇的抚养权变更协议,拿去给王顶男签了。”   唐元明和蔡莹要结婚了?   王顶男是去年下半年犯的病,这还没过一年呢,居然要二婚了?   王胜男在心里骂了无数遍该死的渣男,忘恩负义,天性薄凉的狗男人。   到这儿她已经是咬牙切齿,满脸怨毒了,再听见唐元明索要孩子抚养权,顿时暴跳如雷,目眦欲裂。   “他做梦。”   王胜男指着林跃说道:“你们把我妹害成这样,还想把孩子从她手里抢走?呸,无耻败类!”   电视剧里王胜男知道唐元明和田珊珊谈对象,就曾在林大为面前大骂前妹夫没有良心,道德败坏,现如今掐成这样,那说出的话自然更加难听。   “请柬送到,人到钱到或者两不到,那是你跟林大为的事。娇娇的抚养权变更协议是给王顶男看的,不是给你看的,你激动什么,果真是个精神病。”   “不用给她看,这事我就能做主,想要娇娇的抚养权?他这辈子都没可能。”   林跃不急也不恼,冲林妙妙说道:“娇娇在你外公外婆那里变成啥样了,你应该知道吧,所以本着为孩子好的目的出发,唐娇娇是该跟着亲生父亲,还是跟着思想陈腐,并且天天被人催债的老人?这道题不难解吧?”   当然不难解。   不说未来会怎样,就说现在的唐娇娇,比较去年瘦了七八斤,小孩子本来就不胖,这一瘦,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看得人很难受,而且小小年纪便学会了离家出走,有一次是林妙妙去幼儿园附近的王公祠公园找回来的,小家伙之所以跑去那里,是因为唐元明教高中工作忙,王顶男整天只顾上网刷剧听理财课,将她丢在一边,也只有林跃,会把她接出幼儿园去逛古玩市场和美食街什么的,找好吃的好玩的,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当表哥的许诺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让王公祠公园里的几只孔雀一起开屏为她庆祝。   过年的时候,唐娇娇收到林跃从非洲寄来的具有当地特色的面具,这激怒了王胜男和外公外婆,林妙妙帮表妹据理力争,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面具还是被收走丢掉了,却因此得到了小孩子的信任,知道了表兄妹的约定,所以想到唐娇娇离家出走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于是跑到王公祠公园一看,她就坐在孔雀舍外面的长椅上傻等。   “如果是不负责任的父亲,巴不得女儿丢给女方抚养,如果确实喜欢小孩子,再跟新婚对象生一个就是了,毕竟已经开放二胎,现在蔡莹愿意接纳娇娇,孩子跟着两位老师必然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我想身为人民教师,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虐待孩子的,不是么?这样吧,你劝劝你妈和外公外婆,让他们做通王顶男的工作,不要闹到最后诉诸法律,免得丢人现眼,遭人耻笑。”   这话是对林妙妙说的,王胜男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眼睛微眯,脸拉长:“诉诸法律?你还想告我们?有本事你去告,去告啊!”   林跃懒得理她,拍拍手,冲围在脚边的猫群说道:“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回吧。”   这些小家伙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只有那个叼着幼崽的三花猫绕着他转了两圈,在得到几下摸头杀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林跃收起塑料盆,朝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而王胜男也带着女儿回到楼上。   “不行,搬家,这家一定得搬,搬得越远越好。”   刚进门她就嘟哝上了。   林大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王胜男在楼下呵斥女儿的声音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到,所以并不意外母老虎会说这样的话。   “搬?拿什么搬?往哪儿搬?钱呢?”   “钱的事你不用管,反正不能让妙妙住在这里。”   王胜男想起上次找欧阳健求助,他给的意见也是实在忍受不了就换个小区,如果手头紧的话,只管跟他讲。   林大为看了女儿一眼,怪声怪气地道:“我不用管,欧阳健管是吗?”   “林大为!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就你上次差点被关进监狱,如果不是欧阳帮忙,现在你还在里面蹲着呢。”   “那你可真得好好谢谢他,我听说他老婆杨宇红的病更严重了,医生也说只能维持,欧阳健做得不错,出于道义一直没跟她离婚。”   “林大为,你给我说清楚,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别人好心救你出来,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我让他救我了吗?好吧,救我是事实,但安没安好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日子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林大为,你看看你,从阜州回来后成什么样了?不是每天睡成死狗就是跟个街溜子一样到处闲逛,有一点男人的样子吗?”   “不满意?不满意那离婚啊,去找你认为有男人样子的去,我认为欧阳不错,你觉得呢?”   “……”   林妙妙看着互不相让,吵得面红耳赤的父母,终于知道林大为在阜州遭遇了什么,原来是被抓进局子,丢了工作,怪不得回来后变得游手好闲,连她的学习都不闻不问了。   “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她这一吼,唬住了对面的男女。   “我不搬,你们谁愿意搬谁搬,如果真闹到离婚这一步,我跟我爸。”   这句话如同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一块巨石。   嘭……   在王胜男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死丫头,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两眼圆睁,满脸通红,浑身的毛根根立起,如果再来一把菜刀,妥妥的女魔头。   也无怪她愤怒成这样,自以为照顾了十几年,倾注无数心血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刚在楼下跟姓林的生了一肚子气,到楼上又感受到来自女儿的背叛,别说她,换成任何一个母亲也接受不了。   “跟他?他拿什么养你?就他现在的样子,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他养不活自己,我养他。”   林妙妙也一脸激愤表情,和当妈的杠上了,跟王胜男一样,她也有生气的理由,不就在楼下巧遇,一起喂个猫吗,居然威胁她要把小区的流浪猫毒死,还不顾娇娇个人意愿拒绝变更抚养权,现在回到楼上又用那什么欧阳挤兑失业的父亲,甚至为了让她远离林跃,打算用那个人给的钱换房。   她替林大为不值,也替自己委屈。   “林妙妙,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妈,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这话……   放在以前,王胜男或许不会多想,但是自从王顶男被送进精神病院,类似的话就变得异常刺耳。   “你说什么?!”   她抄起放在门口的扫帚,看林妙妙的眼神像一头陷入癫狂的野兽:“我告诉你林妙妙,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跟那个姓林的在一起。”   “王胜男,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林大为看不下去,起身走到母女中间,把她们两个隔开。   林妙妙气呼呼地跟她对视一阵,冷哼一声走进自己房间,把门用力一关,从里面锁住。   王胜男把扫帚往地上一摔,也带着满腔愤恨进卧室了。   林大为将扫帚捡起来放到门口,弓着身子走回沙发坐下,眼望窗外喘了口粗气。   便在这时,漏到沙发靠背和坐垫缝隙里的手机响了,他怀着不耐烦的心情拿起来放到耳边。   “喂,找谁?”   “……”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到玄关穿鞋,打开房门走出去。   刚才那通电话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要他过去一趟,因为房主李明国住院了,留的联系方式是他。   林大为想不明白,李明国不是到美国找他儿子去了吗?怎么突然住院了,而且听护士的意思,好像这次病得很严重。   ……   林跃走出乡村花园小区南门,径直拐进右手边的茶楼,服务员问明他的姓氏后,带着他来到二楼“地”字号包厢。   “你究竟是谁?”   茶桌对面坐的是钱钰琨的姘头安丽丽,看得出来,她是个急性子,也是个很没礼貌的主儿,非常符合电视剧里的人设。   “你说我是谁?问这话,你不觉得超级没意思吗?”   他没有在安丽丽对面的椅子坐下,直接走到面街的窗户前,气定神闲地看着路面往来穿梭的车辆。   放在旁观者的角度,这话问得确实没意义,没水平,不说全江州,起码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知道精英中学有一个特能作的主儿叫林跃,父母是援非人员,他一个人在国内生活,去年拳打班主任,脚踢校长,今年睡了同学的妈妈,还把江州闻名的钱院士气进医院,如今还瘫痪在床需要人全天陪护。   “……”   安丽丽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林跃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是钱钰琨叫你来的吧?”   “没错。”   是钱钰琨叫她来探林跃的底的,因为女人不会激化事态,如果换成他在这里,老子被气中风住进医院,当儿子的要不要报仇雪恨呢?   “你跟钱家究竟有什么仇?”   无论是她还是钱钰琨,都不认为孩子间的冲突能够让他做到这种程度,以目前的情况,说两败俱伤可以,说损人不利己也可以。   “我好像说过,这事儿得去问钱三一。”   “同学间的小矛盾,至于么?”   “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小矛盾’,只有百倍奉还。”   安丽丽深吸一口气,强压不爽:“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   话说到这里,林跃才转过身,看了一眼对面打扮得珠光宝气,却同样被一个发型毁了所有的女人,心说这部剧的剧组化妆师是不是跟熟女有仇?从邓心华到安丽丽,搞得一个比一个中性,也一个比一个难看,莫不成近些年娱乐圈越来越火的中性风,背后真是某神秘势力下的一盘大棋?   “呵呵,钱钰琨该不是以为我要拿能证明你们犯了重婚罪的证据来要钱吧?”林跃笑了笑:“商人思维,可以理解。”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安丽丽完全糊涂了,在这件事上,她跟钱钰琨的想法一样,认为林跃到寿宴闹场八成是为后面的敲竹杠做铺垫。   “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报复钱三一和帮你的忙。”   “帮我的忙?”   报复钱三一的说法可以理解,但是帮她的忙嘛……安丽丽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一直想让钱钰琨和裴音离婚,跟钱守中摊牌吗?他老是拖着不办,现在你跟他的关系被曝光,裴家也算是江州有头有脸的家庭,这要再不离婚,那裴音父母的老脸可就丢光了。”林跃倚着窗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钱守中这边呢,老头子有多喜欢那个儿媳妇,你应该有所了解,当他认定你是破坏钱钰琨和裴音婚姻的小三儿时,你觉得他会怎么立遗嘱?能亏待钱三一吗?我想以他对儿子的不待见程度,搞不好会把所有财产留给大孙子,所以你看……如果他被气死了该多好,那时候你要上位,只需钱钰琨点头,何须征得老头子同意?而且人一死,没有立遗嘱的情况下,钱家的家产都会归到钱钰琨名下,以你吹枕边风的能耐,怎么可能有钱三一的份,对吗?只可惜啊,他还挺能扛,没有当场咽气,本来他要是死了,我还真得跟你好好谈一谈,讨论一下民事赔偿的钱是不是应该你出的问题。”   安丽丽眨了眨眼,觉得真TMD有道理,他确实在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第二千二百六十章 我来帮你松松土   “我们……不认识吧?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错,站在安丽丽的角度,对方是在帮她,可这又带来另一个问题,俩人素未谋面,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林跃说道:“因为你跟裴音是敌人,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逻辑也没错,不过她总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虽然钱守中没死,不过你要是想拿到他的全部家产,还是有可能的。”   林跃的话将她惊醒。   “你说什么?”   他把面前的紫砂杯往前推了推:“我说我可以帮你拿到钱家的财产。”   “怎么帮?”   安丽丽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赶紧给这个能帮自己的人倒茶,或许是因为激动,也可能是因为紧张,总之洒了好大一团茶水在外面。   林跃捏起一片纸巾,吸干桌面的水分。   “怎么帮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好配合就行。”   安丽丽眉弓轻提,面带疑惑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钱钰琨是个商人,你也不差。实话告诉你,钱守中的家产我没兴趣,我只要高兴,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   这话钱钰琨不信,安丽丽也不信,正常人谁会跟钱过不去呀。   有些快乐钱买不到,但是没钱一定不会快乐。   “如果我说我喜欢熟女,这个理由你觉得怎么样?”林跃随口胡扯。   喜欢熟女?   考虑到他和邓心华的关系,以及他有恋母情结的传言……   安丽丽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   林跃喝了一口茶水,盯着杯底飘着的一片针叶说道:“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   这话说的,虽说卸下了安丽丽的紧张,却也令她老大不爽,搞得好像她不如邓心华,没有一点吸引力似得,不过转念又一想,不是她,那他的目标是谁?   该不会……   裴音?   没道理啊!   如果他的目标是裴音,应该帮她的宝贝儿子钱三一才对。   安丽丽很迷糊,搞不清他的行为逻辑。   “回去告诉钱钰琨老实点,别老想着搞小动作,万一激怒我,他的地产公司会第一个上黑名单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紫砂茶杯放下,起身朝外面走去。   安丽丽准备送行,被他一句“莫送”给按了回去。   哗啦啦,推拉门开。   哗啦啦,推拉门关。   安丽丽阴着脸拿出放在桌子下面,钱钰琨吩咐她带来的录音笔,目光闪烁不定。   这个……到底要不要放给他听?   毕竟再怎么说钱三一也是他的儿子,裴音是他的前妻。   ……   另一边,林大为去医院看了李明国,按照老头儿的说法,儿子去美国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当公公的又跟儿媳妇上不来,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干脆不在那边呆,回国了。   但是下飞机不久就感到身体不舒服,到医院一查,医生告诉他时日无多了。   他也不打算通知那个不孝子,就把林大为的电话告诉医生,以便过来帮他料理后事。   乡村花园小区的房子呢,等林妙妙毕业后卖掉,得到的钱捐给慈善组织,这件事就交给他最信任的林大为去操办。   这也算是李明国的临终遗愿了……   林大为当然不好拒绝,满口应承下来,还说了一堆正常人说不出口的肉麻话。   林跃要是在这里一定嗤之以鼻,这林大为一嘴的圣人言,属于那种不会好好说话的类型,也就是拍电视剧,放到现实里,这种调调说话要么让朋友尴尬,要么双方都尴尬。   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同住一家医院的江泉陵夫妇看到,便想让他帮忙操办追思会。   给还活着的人办追思会,怎么说呢,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称得上世所罕见,林大为起初不同意,后来被夫妻二人一通劝,想通了,又觉得反正失业在家,倒不如把给人办葬礼当成一种谋生手段,也算是在奔着“知天命”去的年岁焕发事业第二春。   ……   一天后。   裴音带着钱三一回到位于乡村花园小区的家里。   进屋后才换好鞋,她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儿子班主任赵荣宝打来的,便没有犹豫,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赵老师,你好。”   “……”   “刚才在病房,不方便接打电话,抱歉啊。”   “……”   “好多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谢谢关心。”   “……”   “三一?三一还好,明天吧,让他回去上课。”   “……”   “不用,真不用。”   “……”   “哎,好,那就这样,有事再联系。”   裴音挂断联线,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赵荣宝打电话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探探钱三一的情况,毕竟林跃做出这种事情,学校方面既担心她受到刺激,给钱三一办理转学,又担心状元郎因为寿宴上的遭遇伤心失落,进而影响精神状态,出现厌学情绪,他身为实验班班主任,当然要对这这件事上心了。   钱三一进屋就喝水,看她放下电话,也把水杯放下。   “谁打来的?”   “你班主任,赵老师。”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学习上的事,以他的水平,就算让全校学生多学一两个月,考第一也没问题,在这一点上,他有一种独孤求败式,高处不胜寒的自信。   “三一。”   当他推开房门,还没在书桌前面坐下,裴音跟着走进房间:“三一。”   “怎么了?妈。”   “明天我去找房子,找到后就从这里搬出去。”   钱三一闻言停顿片刻,摇摇头:“为什么要搬家的是我们?”   林跃跑到院士的寿宴上一通闹,很多网友都在对他口诛笔伐,按理说认怂搬家的应该是他才对,现在裴音说要搬家,向来高傲的状元郎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三一,你怎么……他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吗?跟这种坏学生住在一起,只会让自己不痛快。”   “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被这种人影响成绩的。”   裴音一看儿子不听劝,有些恼火,指着楼下说道:“是不是因为她?林妙妙?”   钱三一据理力争:“妈,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都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如果爸没有那么做,能让姓林的抓住把柄,把爷爷气进医院吗?”   这样的说辞,不仅没有打消裴音的偏见,反而坚定了她的想法——儿子就是因为楼下的女孩儿不肯搬。   “那个林妙妙有什么好的?吃饭的样子像饿死鬼投胎,讲个话嗓门大到刺耳,大大咧咧疯疯癫癫跟个假小子似得,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们家有精神病遗传史,她根本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说来说去总是这些,你配得上我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周围的人都觉得你们是门当户对,而且是优秀的基因组合,结果呢?我爸爱你吗?这十几年来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事到如今闹成这样,全江州的人都知道爸在外面养了女人,你和外公外婆还是避而不谈离婚的事,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我在医院陪床的时候看到那些护士的目光,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后悔,不是后悔招惹了那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是后悔被你和我爸生出来,因为没有哪个孩子愿意在一个冷漠的家庭里长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对门那个混蛋说的,跟被困枯井的青蛙有什么不同?”   钱三一之所以说什么也不搬,最大的支撑就是林妙妙回给他的那句话——“那就是搪塞你妈的说辞,你也不愿意她天天来学校找我闹吧?先避避风头,最近少联系。”   如果林妙妙对他没有意思,直接回一句“是,我就是喜欢林跃”就行了,何至于多费唇舌,所以裴音看得紧可以,天天告诫他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要胡思乱想也可以,但是搬家……不行!事到如今,他不愿意跟她妈一样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你说什么?后悔被我们生出来?”裴音无法接受从儿子口中听到这种话:“难道我……是我们,对你不够好吗?”   “这不是够好不够好的问题,我觉得我的家庭不正常。”   “那他们家,林妙妙家正常?”   “没错!”   “我们家不正常?她家正常?你想要那样的生活?”   裴音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就林妙妙那个妈,跟头母老虎一样,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惯,林妙妙她爸整天和稀泥,话说得比唱得好听,但是要让老婆改正那些坏毛病,根本没胆子去做,她家哪里好了?   “没错,现在的生活我真得够了,每天陪你演戏演得我好累,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没有你干涉的生活。”   裴音用力抓着头皮,把本就因为陪床没有时间梳理的头发扯得更加凌乱,他想到宁找小三也不愿意碰她的钱钰琨,想到父母伤心的眼神,如今连儿子也要背叛她……钱三一是她的全部,可是在儿子那里,她连一个林妙妙都比不上,在这种念头刺激下,她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碗,把精心熬制却不被喜欢的汤汁泼了钱三一一身。   “这个汤……其实我也没喝过几次,都被我给倒掉了。”   扔下这句话,钱三一转身离开房间,然后是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声。   裴音喘了两口粗气,两手抓着头发缓缓蹲下去。   就宝贝儿子刚才说得几句话,比林跃在钱守中的寿宴上把她和钱钰琨貌合心离,事实离婚的事抖出去还要伤人。   她倾尽一切培养的优秀儿子竟然这么对待她。   哒,哒,哒……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钱三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来道歉了,赶紧止住啜泣,慢慢回头。   四目相接,她觉得有些恍惚,因为对面站的不是钱三一,是林跃。   甩甩头,定睛一瞧,没错,就是把钱家变成一个笑话的罪魁祸首。   “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她的情绪很激动,说完噌地一下站起来,但是因为这两天过于操劳,没有好好休息,又跟儿子生了顿气,还哭了,现在猛地起身,感觉大脑一晕,眼前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歪倒。   林跃走过去把人揽住,方才避免了摔伤的恶果。   当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被人抱住,下意识往外挣:“你放开我。”   林跃微微用力,把她推倒在床上,拉过书桌旁边的椅子坐下。   “换成你,上楼的时候看到邻居家门开着,还有女人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会怎么做?”   听起来是钱三一下楼时忘记关门了,他发扬中国好邻居精神过来一探究竟,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裴音指着房门说道:“我们家不欢迎你,出去,你出去!”   林跃并没有听话离开,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强令钱三一接受搬家的想法,没想到弄巧成拙,刺激到了宝贝儿子,进而发生语言冲突,呜……这地上的水渍……”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眉梢微扬:“黄精、玉竹、决明子、川芎、猪排、蒜末、料酒、生姜……安神补脑汤啊,弄这个可够费功夫的。不会是你把给宝贝儿子熬的汤泼了他一身,他一生气离家出走了吧?啧啧,你们女人怎么一控制不住情绪就爱拿汤汤水水的浇人呢?”   全中。   居然全被他猜中了,关键是连安神补脑汤的配料都说得一清二楚。   裴音原本十分激动,现在被他的话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知道子女反抗权威都是从父母开始的吗?和父母生活了十几年,被各种教育,被按照父母认可的样子雕琢,他们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独立自主,而当他们在社会上混累了,疯够了,褪去叛逆与热血回归家庭,又希望工作居住的地方靠近父母,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地轮回,周而复始,有什么好哭的呢,这说明孩子成长了。”   这些话……   如果是正常的邻居关系,她会认真听,并心存感激,问题是他们不是正常的邻居关系。   更重要的是,林跃跟钱三一差不多年纪!   “你懂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育我,这一切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是我害得呢?”林跃无比正经地道:“我只是把本就存在的问题提出来,断了你们逃避的念想,今年钱守中70岁,知道事情后中风入院,如若再过5年,安丽丽牵着他二孙子的手去分家产,十有八九老家伙会直接嗝屁。而且……我是在为你好。”   为她好?   裴音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为我好?呸!”   林跃说道:“因为父母之命,你嫁给钱钰琨,说明年轻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成父母希望的样子。嫁给钱钰琨后跟丈夫感情不和也不离婚,说明你在意别人的看法,等于为满足大家的想法而活,钱三一上学后,你为了照顾儿子,在剧团退居二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年过不惑,你又把儿子当成一切,裴音,提线木偶的日子,你打算过到什么时候?”   这家伙怎么回事?   他究竟……怎么回事?   裴音有点慌,他对她的事,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想想你儿子顶撞你的话,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亦然。”   刚才钱三一说过什么话?   说她像是活在枯井里的青蛙。   林跃继续说道:“像你这种压抑了半辈子的人,不把你逼到角落,你是不会谋求改变的,有句话说得好,不破不立,我不这么做,你会和钱钰琨离婚吗?只怕还在用为钱三一好做借口来逃避冰冷的现实。坐在井里的青蛙认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把它捞上来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感叹天的无边无际吗?不,它会质疑自己的认知,甚至一度情绪崩溃,然后才能试着接受并颠覆某些东西。”   他不是她的敌人吗?怎么就变成用心良苦为她好了呢?   裴音不想认同他的话,却又拿不出足以反驳的理由。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十几年来守着儿子当尼姑,真是伟大的母爱呢,但……除了感动自己,你儿子领情吗?”   钱三一领情吗?   裴音看看地上的碗,还有未干的汤渍。   “谈心时间结束。”   林跃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如狼似虎的年纪……真可怜,先松松土吧。” ###第二千二百六十一章 不听话就打屁股   一个小时后,天色暗下来。   夏季的大排档是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烧烤摊馥郁烟火气,邀三两朋友,冰一壶好酒,配上滋滋冒油的羊肉串,聊一聊工作上的烦心事,说一说家里不讲道理的母老虎,最后再催催老板怎么还没把腰子烤熟,都等着进补呢。   靠近河道的马路行人尤其多,因为吹过水面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钱三一跑出乡村花园小区,在河堤内侧步道漫无目的地溜达,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该跟谁诉说今天的遭遇,蓦然回首,才发现半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论做人,还真是够失败的。   “钱三一,钱三一。”   身后的女声打断他的惆怅懊恼,回头一看,见是邓小琪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脸颊贴了一层薄汗。   呼哧,呼哧……   “钱……钱三一,你走的可真快。”   “你怎么来了?”   钱三一皱了皱眉,并没有因为见到熟人心情好转,相反,显得有些不耐烦。   “刚才在拐角一瞥,我就说背影那么眼熟,果然是你。”邓小琪说完注意到他的上身很脏,而且湿漉漉的,头发都打捋了:“你的T恤……你……这是怎么了?”   “跟你没有关系。”钱三一对她的关心表示抗拒,转过身去继续沿河道前行。   “钱三一,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你帮不了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邓小琪一脸期待地与他并行,心砰砰跳动,盼着钱三一跟她敞开心扉,说出对父母失败婚姻的感受,然后好好地安慰他,开解他。她也是从差不多的情况中走过来的,就像林跃说得,跟钱三一算是同病相怜了,理应报团取暖,互帮互助。   钱三一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邓小琪毫不气馁,快步跟上。   “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   怎么面对?   钱三一早就知道父母关系不和,已经习惯了两人分居的日子,对于离婚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他现在烦心的是与林妙妙的关系,以及由此引发的母子冲突,邓小琪这时候跑来身边刷存在感,就好比围着一个因为作业多而苦恼的人飞来飞去,嗡嗡个不停的绿豆蝇,要多招人烦就有多招人烦。   “邓小琪,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可是你的样子……我很担心。”   钱三一冷言冷语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担心。”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邓小琪想不明白,上次她伤心难过,钱三一从旁安慰,还给她买了好吃的小吃,这次角色互换,他不说心存感激,还用这副语气跟她讲话,真是太伤人了。   “我这样跟父母的事没有关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跟父母无关,那跟谁有关?你是不是在考虑怎么报复林跃?”   “不是。”   “那跟谁有关?你告诉我。”   “邓小琪,你能不能别来烦我?”钱三一带着五分火气说道:“不要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讨厌我?你说你讨厌我?”邓小琪很激动,她好心宽慰,热脸贴冷屁股不说还反被吼叫:“如果换成林妙妙,你还会这么说吗?”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钱三一表情微变,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暴躁,不过邓小琪也是真的讨厌,自己都说了想静静,她偏偏跟个聋子一样在旁边问东问西,还把林妙妙拉出来说事。   邓小琪并未意识到问题所在,愤愤不平地道:“林妙妙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林跃。”   钱三一忍着情绪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以为她说她喜欢林跃是用来搪塞你妈的说辞?实话告诉你,那条微信是我发的。王胜男为了拆散他们两个,都跑非洲找林跃的父母了,那你觉得,还有比母亲更了解女儿的吗?”   邓小琪眼见钱三一在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想的是林妙妙,她一下子情绪崩溃,把桌子掀了。   在今年的元旦晚会上,林跃请来群星助阵,拿到全校第一实属正常,凭什么林妙妙策划的小鸡舞也压了她一头,她是班花,颜值高身材好,是学校公认的大美人,林妙妙有什么?平胸,腿短,还是个四眼妹,平日里疯疯癫癫缺乏女人味,而她就算有邓半城女儿这个人设污点在,那也比有精神病家族遗传史的林妙妙强吧?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朋友,越是闺蜜,越喜欢攀比,进而嫉妒,就像很多女人,在找另一半的时候总会抱着我闺蜜的男朋友学历多高工作多好家里多有钱,那我一定要找个比他更好的心态挑挑拣拣,稍有不如意就是一个字,换!   在追钱三一这件事上,败给外人可以,败给林妙妙,她一万个不服。   钱三一懵了,呆呆地看着邓小琪。   她说那句话是她发的?不是林妙妙发的?   就是因为这句话带来的勇气,他刚刚和裴音吵了一架,现在邓小琪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林妙妙对他没有兴趣,是她“假传圣旨”。   “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林妙妙的手机,你怎么会……”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二,邓小琪和林妙妙住在一间宿舍,还是闺蜜,她拿到后者的手机不是很正常?   钱三一一把抓住邓小琪的胳膊,用力摇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为了不让你去少年班,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看到心上人的举止,邓小琪越发难过,一颗心如坠冰窖,因为这基本等于表明态度,就差直说他喜欢的是林妙妙了。   钱三一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也认为这是莫大的耻辱,想他堂堂状元郎,院士之家长孙,从来都是光芒万丈,收割仰慕的人,竟然被邓小琪变成了一个爱情的小丑。   与母亲争吵的伤心,被戏弄的愤慨,期待落空产生的失落,这些情绪一股脑释放出来。   “卑鄙无耻!”   他大吼一声,用力推了邓小琪一把,转过身去,无视身后传来的“哎呦”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   卑鄙吗?   无耻吗?   她再卑鄙,再无耻,也是因为喜欢他啊。   邓小琪瘫坐在地,膝盖位置传来阵阵刺痛,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戗破了皮。   本以为上次的事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眼下在他最脆弱的时刻给予支持能够感动他,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爸爸?她都不知道爸爸是谁。   妈妈?妈妈和同班同学好了。   朋友?最好的闺蜜把她最喜欢的男生抢了。   学习?学习不行。   特长?发挥特长跳的舞蹈连校晚会前三都进不去。   爱情?   “唔,爱情就是把人打扮成小丑的艺术。”   小丑?   没错,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丑,他说得对。   邓小琪偏身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坐到河堤围栏上的林跃。   “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这个重要吗?”   是不重要。   “你如愿了,现在……你如愿了!又可以看我的笑话了是吗?”   果然,他向她透露钱三一的行踪属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眉头紧蹙,忍着膝盖部位的痛楚撑起下半身,不过她最终没有站起来,身子一沉,又跌回地面。   本以为就是肉皮的挫伤,现在看来还扭伤了关节。   林跃叹了口气,跳下围栏过去扶她起来。   邓小琪摇摇晃晃立身不稳,就这还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你别碰我,别碰我!”   林跃二话不说,强行把人往肩头一扛,朝通向人行道的阶梯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喊人了。”   林跃充耳不闻。   “救命,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他扛在肩上,脚在前,头朝后,属于最顺手的打屁股姿势。   “你……你居然敢……”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被谁打过屁股,哪怕是邓心华。   “林跃,我警告你,放开我。”   啪!   林跃非但不放,又使劲拍了一下,打得她一个激灵,而旁边经过的行人一脸玩味看着他们,并没有把她的挣扎和叫嚷当真,只觉就是小情侣在闹脾气。   “邓小琪,你莫不是忘了去年在教学楼下打的赌?我都没有逼你履行诺言,只是打了你几下屁股,叫什么叫。”   去年教学楼下打的赌……   想起这件事,邓小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身体的挣扎停了下来,也不喊救命了。   “叫小爸。”   “姓林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钱三一那样对她,邓小琪是伤心的,难过的,可是他对她做的这些事,完全打乱了失恋进程,中断了情绪的酝酿,整个人哭不出来,挣扎也没用,她很抓狂,很崩溃!   ……   钱三一像一道幽魂在外面晃悠,从新江路南一直走到新江路北。   他得到了想要的静静,可要说通过思考得到了什么,一片空白。   没错,一片空白。   走了好几里路,没有任何意义。   邓小琪的话让他在裴音面前的坚持没有了意义,高傲的状元郎变成了一厢情愿的小丑,如果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了事件过程,一定会笑掉大牙。   林跃那样的家伙!   那个超级不要脸的家伙……居然和女同学的妈妈上床。林妙妙疯了吗?会喜欢这种人?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家世显赫的学霸不喜欢,去喜欢一个横看竖看都是人渣的家伙。   或许,他妈说得对,搬离乡村花园小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刚因为反对搬走和妈妈反目,扭头来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面子上过不去啊。   纠结来纠结去,两个犯了路怒症的司机在车道你别我我别你,把喇叭按得人人皱眉,也把他惊醒,抬头一看,发现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先回家吧。”   被残酷现实击败,他后悔了,后悔和裴音闹得这么僵。   然而当他抱着认错的态度回到14号楼,在接近二楼的地方隐约听到母亲同一个人说话。   “别担心,小孩子气消了就会回来了,林妙妙没少干这种事,后面发现我跟她爸根本不在乎,就再也没这么干过,现在和大人赌气最多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出来。”   “可是三一,这可是第一次,外面天都黑了,你说他能跑哪儿去呢?”   “他都十八岁了,还会被人抱走吗?你能每天放他骑自行车上学,还怕他一个人上街?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姓林的王八蛋吧。”   “你刚才说他爸妈答应了非洲酋长的提亲……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吗?他们谈论细节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听着,按照那位名叫加纳阿散西的大酋长的说法,林跃早就松口了,双方连嫁妆都谈妥了,是林强夫妇一直从中阻挠。”   “那他和邓心华……”   “你怎么这么天真,想想也不可能啊,放着矿山不要,去娶一个大自己20岁的女人?他就是玩玩而已。”   “也是,就他的性格,也不会是脚踏实地的那种人。”   “说孩子的事,妙妙和你们家三一关系好,你让你们家三一好好劝劝她,别在这儿住了,没意义的。”   “行,等三一回来,我就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他。”   “……”   门口偷听的钱三一有点懵,前两天裴音还说王胜男性格差,不是什么好人,扭脸俩人就有说有笑成朋友了?   如果结合当下情况,倒也可以理解。   裴音知道他喜欢林妙妙,想要找到他的话,最好让林妙妙给他打电话,这便解释了她为什么出现在二楼。   两个女人都把林跃当成敌人,那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结成统一战线当属正常操作。   王胜男想让他劝林妙妙同意搬家,站在裴音的角度肯定举双手赞成,因为林妙妙一走,他也就没有了呆在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的执念。   原来林跃已经同意了非洲酋长的提亲,那林妙妙的结果……怕是只能以单恋告终。   想到这里,他又坚定了不搬家的念头,起码在林妙妙没有松口前,他要在旁边守着她。   爱捣蛋的男学生确实比较吸引女生的目光,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但是只要让林妙妙认清林跃为了矿山连黑人都娶,堪称唯利是图的真面目,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至此,他不再压抑自己的脚步声,噔噔噔噔直上三楼。   王胜男家客厅里,裴音侧耳倾听一阵,指指外面:“那好像是三一的脚步声。”   说完赶紧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得回去看看”,急匆匆地告别离开。   王胜男把人送到门口,还不忘叮嘱她一定要控制住情绪,有话好好说。   裴音心说你劝别人行,自己有做到吗?不是天天把老公女儿训成狗?   当然,明面上她不会把心里话掏出来,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就上楼了。   别看刚才两个人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对于王胜男,多少带点虚与委蛇的意思,很多话说一半留一半,因为她发现王胜男对林跃那是实打实的仇恨,而她……还谈不上仇恨,以前是愤怒,但是经过之前的谈话后,内心的愤怒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连要搬家的想法,也变得不是那么迫切了。   ……   林大为这几天很忙。   忙着为江泉陵筹办追思会的事——生前追思会。   场地搞好了,悼词写好了,布景也OK,一切就绪。   那就开吧。   这一开,坏了,江泉陵当众打了半套拳,一口气上不来,嘎嘣儿挂了。   于是生前葬礼草草收场。   林大为挺迷茫的,认为自己闯祸了,谁想江泉陵的老婆并没有怪罪他,让他继续筹办葬礼,为了有别于其他人,还确定了喜庆色红色为葬礼主题。   主家有命,他这提供服务的不能不从啊。   没说得,干吧。   便在网上淘了一件大红色练功服,准备在葬礼上穿。   他最近忙自己的事,与妻女缺少交流,而且转行殡葬业不够高大上,就谁也没有告诉。   林大为想不到的是,当他在殡仪馆对着镜子换衣服,看着一身红的自己不断打气,一遍一遍说你行的,并立志要办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红色葬礼的时候,他的老婆王胜男也带着自己的红色练功服从家里出来,开车驶向殡仪馆,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她在江泉陵手下学过艺,要不然年轻的时候能一只手就把林大为打服么。 ###第二千二百六十二章 咏春?叶问?一个打十个?   正逢周末,街上堵车严重,王胜男等得心焦气燥,一路上喇叭响不停,惹得周围车辆里的司机和乘客侧目不已。   好不容易快到殡仪馆了,她的前男友,江州首富欧阳健打来电话,嘱咐她在车里换好练功服,里面人多眼杂,没有换衣服的地方。   而此时,林大为已经站在大厅中间,背对挂着遗像,贴有“风范永存”四字的幕布,垂手诵词。   “青山垂泪,绿水含悲,江老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走完了光辉的一生,下面,由江老众弟子为其献上一套拳。”   话罢,下面穿着红色练功服,系着金丝带的弟子开始打拳,来宾们在下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虽然这是一场葬礼,但是并没有多少哀悼的气氛,毕竟嘛,算是喜丧,而且江泉陵生前就举办过追思会,也跟弟子们讲过,练武之人要意志坚强,果敢刚毅,不能哭哭啼啼的像个娘儿们,大家当然要谨遵他的教诲了,更何况现代的师徒关系可不比古代的师徒关系,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约束。   江天昊和他的父母也来了,因为遗像上那位拳王江泉陵是江奇龙的叔公,关系还挺近的。   “咦,这人……”   他觉得前面站着主持追悼会的人有点眼熟,观察再三,忽然记起高一那年有一个次林妙妙的父母到学校接女儿,他正好从旁边经过,林妙妙给他们做过介绍,前面那个左脸长痣,才40多岁就严重驼背的主持人怎么看怎么像林妙妙她爸,往左右扫视两眼,发现没人注意他,便拿出手机对着林大为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当妈的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后面拽了一把。   江天昊这才把手机揣进裤兜,心里不断地琢磨这件事。   林妙妙她爸竟然在干这个?   她不是讲她爸在阜州一家地产公司当副总裁吗?还因为老爹升职加薪请他和邓小琪喝过奶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天昊想不通,地产公司副总和殡葬服务人员,这跨度也太大了,而且说出去不体面啊。   他在这里纠结要不要问林妙妙的时候,王胜男已经换好练功服从外面跑进来,跟着欧阳健练了两下子,眼睛往前一瞄,整个人懵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盯了又盯,盯到对方也发现她下意识转头躲避,顿时确定心中所想,没错,前面主持追悼会的男子就是林大为。   他不是去公园遛弯,和那些老头儿下象棋,老太太打麻将混日子呢吗?怎么就跑来主持师父江泉陵的追悼会了?   狐疑了半分钟,她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并在心里不断冷笑,就这还有脸跟她提离婚?林妙妙还要跟他爸?试问有谁家的孩子愿意老子去干这种事?下次林妙妙再那样讲,她就有说辞怼回去了。   林大为一开始也很慌,不过仔细一想,认为自己没道理不好意思,这追悼会是江泉陵夫妇好说歹说请他帮忙主持的,属于用服务挣钱,不偷不抢不犯法,为什么要心虚?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便转回头去,故作轻松,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套拳打完,按照流程,接下来该是众弟子背诵《满江红》了,然而就在林大为说完话,王胜男等人才开了个头,背出一句“怒发冲冠凭栏出,潇潇雨歇”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喝阻声传来。   “哎,你……你不能进去,不能……”   “你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里面正在举行江先生的追悼会,闲人免进。”   “没错,我找的就是江泉陵,哟,满江红,岳元帅的词用在这里不合适吧,江泉陵是有几分薄名,但是跟民族英雄比较,差太多。”   林跃觉得多少年后自己没了,倒是能配上这首词的,毕竟在《绣春刀》的世界,也算把金人杀了个断子绝孙,亡国灭种。   大厅里的诵读被迫停止,所有人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几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在阻拦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往里面走。   “林跃?”   “林跃!”   江天昊自然是认识林跃的,王胜男更是不止一次用“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来描述对他的熟悉程度。   其他人嘛,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这小子可是江州名角儿,只要是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人,想没听过这两个字都不行。   这家伙跑来殡仪馆干什么?   江奇龙面沉如水,看看儿子,又看看林跃,还以为是江天昊招惹了他。   要知道这货最近干的最遭人诟病的事就是跑到钱院士的寿宴砸场子,最终把人气病入院,今天他又出现在江北拳王的追悼会场,就凭刚才说的几句话,那能有好事?十有八九又是来惹是生非的,也无怪几名保安拦着他不让往里闯。   来悼念的宾客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搞不清楚这个超能惹事的家伙为啥过来,难不成他跟江泉陵有过节?   王胜男一脸仇恨看着门口,双拳紧握,鼻翼外侧肌肉一下一下抽动,眼睛里迸射出凝若实质的凶光。   欧阳健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更听到了“林跃”这个名字。   “他就是那个林跃?”   江州首富嘛,虽然经常听王胜男提起林跃,但要说刻意关注一个高中生,那挺失身份的,哪怕是在钱守中被气进医院,他也只是多听了几嘴秘书的话,没想到几天后就亲眼见到了,还是在师父的追悼会上。   “是。”   王胜男点点头。   “那他是找你的?”   “不知道,反正是来找事的。”   傻瓜也能看出来他是找事的。   林大为是追悼会的主持人,第一次干没啥经验,直接被门口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该不该让林跃进来。   这时江泉陵的老婆冯香梅吩咐儿媳妇看住孙子,准备去门口看一看,毕竟挺肃穆的事,被他这一搅,气氛全破坏了。   “师娘,我去吧。”   在这件事上,还是江州首富大气,劝退冯香梅的同时,又递给江泉陵那个易冲动的儿子一道眼神,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转过身,朝大门口走去。   江天昊想去给欧阳健压阵,年轻气盛嘛,又一直看林跃不顺眼,恨不能给他一顿胖揍,打得满地找牙喊爷爷,当妈的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拉住,轻轻摇头。   “这是你太叔公的追悼会,没你出面的份儿。”   富二代一脸不服:“可来的是我同学。”   “咦。”这时江奇龙认出了朝林跃走去的男人的身份:“那是……欧阳健吧。”   “欧阳健?”   “就是那个江州首富,欧阳健。”   “是他呀。”   江奇龙想了想说道:“走,儿子,跟我过去看看。”   他的心思十分功利,虽然江家厨房因为孟建业的注资,克服眼前的难关没问题,但是要说打一个翻身仗,还有许多不足,而且孟建业跟他签的注资协议既苛刻又霸道,一旦企业经营状况没有改善,搞不好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家业就拱手让人了,现在江泉陵的葬礼上遇到欧阳健,对方还是他叔公的徒弟,如果能攀上关系找到合作机会,那就不用看光头佬的脸色行事了。   江天昊一看老子发话,便甩开母亲的手,冷着脸走过去。   钱守中寿宴的视频他看过,在他看来,林跃之所以能闹事成功,主要是钱家的亲朋好友都是文化人,酒店的保安吃闲饭,如果现场有人站出来给丫一通锤,也不会有下面的事。   “哼,这家伙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钱守中什么家庭,江泉陵什么家庭?一文一武,林跃在钱家的寿宴上闹成功了,不代表在江泉陵这里也能如愿,乖乖退去还好,如果执意闹事,大厅里这么多练家子,那么他的下场……十有八九会被揍到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慢点。”   江奇龙把他拽到身后,刻意放慢步子,一副不想抢了欧阳健风头的样子。   “怎么回事?”   三名保安还在阻拦林跃,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见是穿着红色练功服的男性,知道他们是主家派来处理这件事的人,便指着林跃说道:“他说过来吊唁江老先生,但是……”   说话的保安面露迟疑。   欧阳健一下子明白过来,八成是保安认出了他的身份,担心发生什么事上前盘问,林跃当然不可能配合,之后语出嚣张,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那当然不能让他再往里去了。   “你说你是过来吊唁的,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没你这个年纪的朋友吧?”   “没关系就不能过来吊唁吗?”林跃说道:“久闻江北拳王大名,平日无缘相见,现在你们放出风去,还在报纸上发了讣告,静候亲友和各界人士到场哀悼,也没说不让非亲非故的一般市民参加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般而言,非亲非故没有交情,谁愿意去参加这种仪式招惹晦气,而且所谓的各界人士,指的是武术界、体育界、演艺界里有名望的人和组织,江泉陵作为江州武术协会的会长,现在人没了,送个花圈,派个代表吊唁一下实乃礼数,并不是请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人随便来,随便逛。   欧阳健这下知道王胜男为什么说起他恨得咬牙启齿了,不说勾引人家姑娘,单瞧这份不按常理出牌的折腾劲儿,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姓林的,你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吗?这是我太叔公的葬礼,我们江家不欢迎你,赶紧滚蛋。”   江天昊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他,都在高一实验班的时候,林跃就没少玩文字游戏,找各种学科的漏洞,以此来给任课老师出难题,搞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雷,这次他故技重施,又玩这一套,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是无理取闹。   至于说为什么用了“滚蛋”二字,不单单源于愤怒,更因为这可以刺激林跃,一旦他来硬的,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大厅里那些练家子能把他打得妈妈都不认得。   江天昊忽然觉得自己很聪明,这一招驱虎吞狼计用得真是太妙了。   “呵,怪不得这么面善,真是走哪儿都能碰到熟人,原来江泉陵是你太叔公啊,江天昊。”   林跃阴阳怪气地道:“钱守中钱三一,江泉陵江天昊,真巧。”   欧阳健多少带点不悦,因为江天昊说话很冲,容易激化事态,不过也可以理解,长辈的追悼会有外人捣乱,心里肯定窝火,更何况他们两个一看就是冤家对头,妥妥的旧仇未消又添新恨。   “废什么话,赶紧滚。”江天昊无视他爸的眼色,继续勾引林跃动粗,合理利用环境和情绪条件,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   林跃眯着眼睛看向欧阳健:“他的话代表主家的意思?”   江州首富回头打量一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王胜男等人,好好的追悼会被人打断,大家心里肯定都有气。   “如果你是诚心过来吊唁,我代师母说声谢谢,请回吧,如果你是来闹事的,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如果你坚持不走,我们将打电话报警。”   林跃没有理睬他的软硬兼施,望江天昊说道:“本来呢,我也觉得人死为大,只是想吊唁一下,顺便发发牢骚,想让他给一些不明事理的弟子托个梦,说教几句,劝其改正错误,但是吧……多亏了你们,我现在改主意了,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按江湖规矩,来武的。”   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大厅,冲江泉陵遗像说道:“江泉陵,你不是号称江北拳王,桃李满天下吗?今天,就在这里,我……”   他指着厅内一身大红的练家子们。   “……要踢馆,在你灵前把你的徒子徒孙全干趴下。”   什么?   他……来踢馆?   他当这是拍电视剧呢?踢馆?怎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的人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一十八九岁的半大小子来到江泉陵的追悼会,当着江北拳王众弟子的面说踢馆?他可太逗了。   认为他在开玩笑的人仔细打量,然而那是一张认真严肃的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的脸。   “他在找死。”有人给林跃的行为下定义。   “去了趟非洲,真以为自己是平头哥呢,什么人都敢招惹,江老爷子可是江北拳王,不是钱守中那样的文化人。”   “我想起一个最近很流行的词语,不作死就不会死,送上门来找打,啧啧啧……”   “报警吧,免得他被打死。”   “报什么警,给这种人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他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正好,老爷子不是爱打拳吗?好好看看杜灵他们怎么教训前来闹事的家伙。”   “……”   后面观礼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都觉得这家伙活腻歪了。   怼老师打校长气院士也就算了,那些都是文化人,江泉陵和他的弟子是干什么的?即便很多人转行干别的了,还是有一部分人在武术界混的,这些人里随便挑出一个就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还踢馆?狂到没边了,狂到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江天昊很开心,瞄了大厅里排在最前面的几名拿过奖的散打选手一眼,知道林跃的话把他们激怒了,也就是抱着他还是个孩子的想法,强压怒气没有过来揍人。   “林跃,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吧?到我太叔公的葬礼踢馆?瞧不起谁呢?”   林跃没有理睬他,弯下腰,紧了紧运动鞋的鞋带,然后抬起头,迎着欧阳健警告的目光,冲大厅里穿红色练功服的人说道:“不是吧?别人都来师父的追悼会踢馆了,当弟子的无动于衷?江泉陵怎么回事?就教出一堆没有血性的软蛋?”   主线任务是什么?搞事情!   既然有江天昊这个坑太叔公和江家班的助攻手在,那他也没必要给这些人留脸了。   而他所谓的助攻手心里正在窃喜,因为要的就是他惹恼太叔公的徒子徒孙们,给他揍到怀疑人生。   他是在运动会上出了不小的风头,但跑步和格斗完全是两回事,业余和职业,中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让开。”   这句话是林跃对欧阳健说的,话罢,左脚后移,右脚画了半个圈,微微向外,两手平推,做了一个咏春拳标准的问路手。   江天昊乐了,《叶问》这部电影他可是看了好几遍呢。   “咏春啊?叶问啊?一个打十个啊?” ###第二千二百六十三章 我打人从不区分男女   10年左右可是《叶问》、《一代宗师》这类武侠电影很火的年代,现在是2016年,江天昊虚岁19,可想而知叶问和咏春对少年时期的他影响多大,就在林跃起手的瞬间,便认出了这是咏春拳的问路手。   来宾里的一些人也认得这个咏春招牌动作,不过完全没当一回事,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在江北拳王的追悼会场踢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别管他用的是咏春、洪拳、太极拳,还是八卦掌、八极拳,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行为叫做没事找抽。   欧阳健的表情有点难看,因为对面的小子看不起他,一句“让开”,直接把他归为弱鸡行列,虽然他在武术这个领域,确实是江泉陵弟子中最弱的一个,连王胜男都打不过,但是他有钱啊,现在有钱才是大爷,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一致同意他来处理争执的原因。   “江家班就这点能耐吗?别人都到师父的追悼会踢馆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天昊做初一,林跃既然决定来武的,那要搞事,自然得上全套。   “大言不惭!”   欧阳健身后站的一名国字脸男子冲右手边颧骨略凸的小兄弟使个眼色:“房超,给他点颜色看看,注意别下重手,把人废了。”   王胜男跟这个叫房超的师弟没多少交情,不过以前看过他的朋友圈,经常晒一些站在格斗馆,穿着跆拳道练功服的照片,想来应该是跆拳道教练这类人,因为平时要带学员,说给林跃点教训又不至于下重手,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说真的,她挺失望的,虽然今天是江泉陵的葬礼,但她真的希望能打的师兄弟把姓林的王八蛋打进医院,且不提能不能把这货打服,起码在伤情恢复这段时间,住在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的人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这在后面发狠,名叫房超的跆拳道教练寒着脸走到欧阳健身前:“师兄,你让开一点。”   江州首富说道:“下手轻一点,事情闹大了不好。”   房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很随意地一站,带着轻视的目光看向他的对手,轻轻招手。   作为跆拳道教练,哪怕招收的学员只是城市里的中小学生,对付林跃这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一只手也够了。   林跃也不谦让,长桥发力,直拍对手面门。   房超眼睛一亮,心说等的就是这个,左手去托手腕,右手向前,准备架招运劲,来个过肩摔。   用这种招式把人击倒,一般不会造成重伤,又能让中招者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正规的跆拳道比赛是不能用摔法的,但这不是正规比赛。   前半段他成功了,抓住对手的手臂,搭过肩头,但是腿部发力的时候,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后腰一杵,来自下盘的力道顿时消散,痛楚蔓延开。   林跃趁机出脚一绊,手勾住脖子往下一压。   噗通。   跆拳道教练没把他轻视的人摔倒,却被对手干趴下了。   江天昊父子打了个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跃没有理睬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家伙,继续往前走。   欧阳健也被这一幕搞懵了,但身边站着的精瘦汉子很快反应过来,因为他既是欧阳健的师弟,也是欧阳健的司机,还是欧阳健的保镖,曾经拿过省散打冠军奖牌的人。   这种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很凶,然而林跃比他更凶,短桥发力,格手架招,耕拦手开门,右手寸劲发力,一招咏春拳中攻击力最强的日字冲锤直插胸口。   噗……   精瘦汉子连退五步后,跪倒在地,满脸血红地捂着胸口,不要讲说话,气都喘不匀了。   林跃一招得逞,看也不看他,继续朝着江泉陵遗像步行。   “一起上吧。”   淡淡的一句话激怒了江家班的人,也扯掉了他们的遮羞布。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来宾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附近两名穿着红色练功服,年龄在四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起出招,左边的被林跃喂了一招杀颈手,右边的被踹到膝关节,抱着小腿哀嚎不止。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前行,沿途的江家班弟子非一合之敌。   要知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习武健身的人有不少,吃这口饭的没几个,就像王胜男这样的,那点功夫,在家里欺负欺负老公可以,上场卖弄下花拳绣腿也行,真要干起来……还是那句话,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混得再好一砖撂倒。   所以说这满厅弟子,真能打的也就那几个。   走到后面已经没人赶拦他,王胜男想上,被欧阳健拽住了。   “还有杜灵呢。”   杜灵就是那个国字脸男子,也是江泉陵最得意的弟子,一直在自由搏击圈儿混,这玩意儿在国际上不如MMA和拳击有影响力,但是在国内,还是有不少拥趸者的。   林跃稍作停顿,说了一句话:“嗯,你是最禁打的一个。”   杜灵很郁闷,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谁想憋到最后也没出好屁。   就这一个愣神,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林跃的鞭腿就劈了下来。   这不是咏春!   念头才生,他赶紧拿手招架。   啪!   一声脆响。   脚背狠狠抽在他的手腕,整根手臂都麻了,像灌了铅一样重。   他没有控制姿态,赶紧向后卸力,噔噔噔连退三步。   这一脚已经够重够快了,但是第二脚更过分,因为林跃把第一脚干成了蓄力,身体在惯性带动下转了半圈,啪!比第一脚还要重很多的脚力直接按到杜灵脸上,人直接被拍在地上,没动静了。   嘶……   附近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上过的,没上过的全傻眼了。   一个人把整个江家班给挑了,而放倒杜灵那两脚更是让人提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念头。   自由搏击界的红人啊,就这么给干趴下了?别说江泉陵死了,就是活着,给他年轻五十岁,也不见得能接对面的家伙三招。   TMD强得跟怪物一样。   这是房超等人唯一的想法,连去查看杜灵的伤势的念头都给吓了回去。   “唉,多少年了,这算是打得最痛快的一次……唔,热身运动?”林跃没有搭理身后那些人,朝江泉陵的遗像走去。   热身运动?   就这还热身运动?   吹牛逼吧?   刚才他说出“踢馆”二字的时候,大家也觉得他在吹牛逼,而且是吹牛逼中的战斗机,极限作死的那种。   “儿子,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江天昊注意到母亲担忧的目光,摸摸额头,脑门全是汗粒,再摸摸后背,衣服都塌了。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明白大厅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说好的被太叔公的弟子胖揍呢?说好的丢人现眼呢?   本以为运动会上跑瘫卢浩天仅仅是因为他耐力惊人,打架?也算可以吧,但是碰到真正的练家子,肯定是被锤的那一个,结果现实和期待大相径庭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杜灵的比赛他看过,能两下把人K.O,全国冠军也做不到吧,除非是被泰森那种重量级拳手正面击中要害。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怎么真就一个打十个了呢?   江天昊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还在不断重复这几个字,因为这意味着高一的时候认为如果没有校规约束,他会把林跃揍得满地找牙,高二的时候认为实在不行就和张永辉、董江新联手,把林跃堵在校外打一顿,只要打服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以上这两个想法是天底下最滑稽,最可笑的,就眼前一幕看,真打起来,人家稍微过激一点,他们三个就是断手断脚的结果。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咱这是法治社会,打……打人是犯法的。”   林大为惊到说话带出唾沫,舌头都捋不直了。   “没你的事,滚一边儿去。”林跃懒得搭理他,像林大为、方圆这类又要当牛做马挣钱养家,又心甘情愿被训成狗的男人,他向来是不喜欢的。   林大为想走,可是走不动呀,腿都软了,他压根儿没有想到主持个追悼会能碰上电影里才有的情节,踢馆干趴一茬人什么的,跟做梦一样。   林跃见他不动,手抓住衣襟直接拎到一边。   旁边江泉陵的老婆冯香梅鼓足勇气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儿媳妇死死地搂着她的大孙子,一脸畏惧盯着林跃。   “搞得我好像反派一样。”林跃白了他们一眼,冲着江泉陵的遗像说道:“斗不过对手去找别人的父母施压,你觉得这种弟子该不该除名?江泉陵,好歹也是混了半辈子江湖的人,江湖恩怨不祸及父母妻儿这种最基本的江湖规矩应该懂吧?没告诉给你的徒子徒孙们吗?”   林跃负手回头,眼望冯香梅:“该说的话说完了,江泉陵的名声要或不要,就看你了。”   他一路打到最后,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杜灵已经被师兄弟抬到一边,掐了几下人中后醒了过来,和那些揉着伤处疼得呲牙咧嘴的人一起,呆呆地看着他。   这货绕了那么大一圈,把整个会场搞得鸡飞狗跳,就为说两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欧阳健作为江州首富,想得肯定比一般人多,而且作为当事人,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据说林跃到钱守中的寿宴闹事,是因为钱三一搞砸了他的生日聚餐,那今天来江泉陵的追悼会说这番话,应该是为报复王胜男跑到非洲去林强夫妇的单位闹事。   你搞我长辈,我也搞你长辈,而且干得更夸张,事儿闹得更大。   这小子还真是和传闻那样,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这儿一走神,给了前女友机会。   王胜男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王八蛋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   最后面那个字没说出口,一道不及躲避的黑影怼在她的脸上,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一脸痛苦捂着眼睛。   林跃面不改色,对着那群穿红色练功服的江家班弟子喝道:“还有谁?!”   林大为一看媳妇儿被打,心疼的要去扶,但是欧阳健的动作比他快多了,看到这一幕,那张中年油腻脸拉成了驴脸,总觉得衣服的大红色格外刺眼。   “江天昊?”   林跃挑衅地看了江家父子一眼,之前跳得最欢的江公子跟霜打的黄瓜一样蔫——他也不傻,讲血性讲义气出战的结果就是被打成猪头,而且是获胜方无后果无代价的那种。   “他不是你太叔公吗?”   林跃指指江泉陵的遗像,丢下“孬种”二字,朝着殡仪馆门口走去。   江家班和来宾没人敢阻拦,开头的保安一退再退。   “都别动,谁也别动,哪个报的警?”   说话的是接到报警赶来调查的民警,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位闻讯而至的媒体记者。   ……   长安路派出所。   前来咨询和办理业务的人不少,几名女警正在耐心地跟市民讲解相关流程和需要提供的材料。   唐元明在走廊里晃过来晃过去,明明有供人休息的长椅,也没心情坐。   摊上这么个表侄,有时候真想骂娘,前两天刚在院士的寿宴上闹了一场,把人给气进医院,扭脸又跑到死人的葬礼砸场子,关键上次顶多打打嘴炮,这下好,一口气干翻十几个。   当然,死人的身份跟钱守中有得一拼,江北拳王江泉陵,在名流圈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别人柿子挑软得捏,他倒好,玩儿的就是一个心跳,三天两头搞个大新闻,就刚才还有江州晚报的记者追着他问是不是林跃的监护人呢。   心累啊。   心太累。   咔嚓。   这时旁边的房间传来一声轻响,门开了,林跃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还有一名嘴唇略厚的警察。   “行了,没事了,你把人领回去吧。”   “哎,好,好。”   唐元明一听没事了,松了口气,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厚嘴唇警察扫了林跃一眼,满脸古怪,咳嗽一声说道:“回去后好好说说他,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幸亏今天没出更大的乱子,万一把人打进医院,就不只是批评教育和罚款了。”   “哎,哎,知道了,一定,一定。”   唐元明客气应着。   “走吧。”警察说完回屋了。   唐元明带着林跃往外面走:“你说你,就不能消停点,少给我惹点事吗?”   有时候想想,和他做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江泉陵什么人?江北拳王,他你都敢惹……唉!”   “都惹完了说这些还有用吗?你应该问我为什么那么能打。”   “别人是让着你。”   “是么?你还没看到那段踢馆视频吧。”   唐元明接到警察的电话就过来派出所了,哪有时间去网上翻新闻:“你还觉得很光荣?”   “还行吧,重要的是可以痛痛快快把他们揍趴下,而你的对手不敢追究你把他们打伤的责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俩人正好走到门口,院子里有几名江泉陵的弟子在等候同伴,看他出来,又听到这样的说辞,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目光更是敌意满满,盯得唐元明这位人民教师头皮发麻。   “我说得不对吗?不服再来一场?”   林跃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江泉陵举办生前追思会的时候说要弟子们在葬礼上打拳,看猴崽子们有没有偷懒,我这也算帮他一个忙,检验一下这些人的水平了。”   房超恨不能把他的嘴撕烂。   便在这时,欧阳健扶着王胜男从另一个门走出来,江州首富没啥大碍,只是一脸疲惫,他的前女友就难受了,右眼眶一片紫青,戴墨镜都盖不住的那种,想来最近的体育课是没法上了。   “有时间再切磋,我让你们一只手。”丢下这句近乎伤口撒盐的话,他昂首挺胸走了,留下江家班的人咬牙切齿,满脸屈辱,而王胜男敏锐地察觉到几名师弟对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就像林跃大闹钱守中寿宴,有人讲钱三一咎由自取一样,她同样有作茧自缚的意思,关键是还拉了众位师兄弟乃至已故恩师江泉陵做垫背的。   “你们看我做什么?江天昊呢?江奇龙一家就没责任吗?”   王胜男恨得牙痒痒,这两个孙子,一看事情闹大了,派出所都没敢来就脚底抹油溜了。   杜灵叹了口气,把放在脸颊的冰袋拿开一些,冲众位师兄弟说声走吧,带着他们离开了。   王胜男一个当妈的,因为女儿喜欢林跃去非洲找他父母要说法,是有点无理取闹,不过也能理解,只是她还有一个身份,拳王徒弟,练家子,那这么做就有点上不了台面,不能怪对方上门砸场子了,所以这个问题吧……得分站在哪个角度看。   另一边,唐元明上了出租车后还不断往身后打量。   林跃说道:“你是在奇怪我把他们打成那样,怎么不用蹲拘留所吗?这事儿吧……除非他们想让江泉陵的名声烂透了,虽说时代不同了,但江湖规矩和武人道义,该讲还是要讲的。” ###第二千二百六十四章 精英中学第一人   天涯论坛。   2016年的BBS还没有被视频网站彻底干趴,不过已经开始走下坡路,除了豆瓣、虎扑、艾泽拉斯这些偏小众和特色的社区,那些综合性的,大而全的论坛可以说每况愈下。   主标题:《江州精英中学学生踢馆江北拳王葬礼》   副标题:《继砸场院士寿宴后,非洲平头哥又一力作》   这是当天最火的帖子。   作者用了洋洋洒洒上千字,并配以图片描述当时的场景,最后还把拍摄的视频分享给大家。   “艹,酷毙了!”   “我勒个去,都干趴下了?这江北拳王的招牌砸了呀。”   “这小子也太能打了吧,真就一个打十个,当代叶问吗?”   “怪不得总爱惹事,他也确实有本钱干,太厉害了,看得我都想过去拜师学两招了。”   “你们以为能在非洲那么乱的地方混到如鱼得水,大酋长登门求亲的人会是一般人吗?我早就说过,这货聪明的很,绝对不是一根筋的愣头青,他敢惹事就有平事的能力。”   “是是是,你说得对,马后炮阁下。”   “最后被劈晕的那个是杜灵吧,去年在BJ举行的全国自由搏击比赛拿了个第五名,两下就给干趴下了,这你能信?”   “去年精英中学运动会5000米长跑的事谁还记得?这家伙的体育细胞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就不信这次事件后,教体局的那些人还能坐的住。”   “楼上的,幼稚了吧,坐不住也得坐,就这种不服天朝管的刺儿头,你想让他干什么?参加奥运会拿金牌吗?团队协作,谦虚谨慎,宽以待人什么的,不存在的,但凡受点委屈,信不信他能把国际奥委会的桌子给掀喽。”   “要命的江湖规矩,大街上给人一巴掌都得赔几万,他把人揍成那样居然不追究,迂腐!”   “你懂个屁,打不过那叫技不如人,要是因为这个把人告去蹲拘留所,江家班这群人的名声就臭了,以后别想在相关行业混,而且那个叫欧阳健的是江州首富,别人不要脸,他还能不要脸?”   “就是,江泉陵好歹号称江北拳王,对方一个人来踢馆,二三十个弟子被干趴下一半,还要让警察出面报仇解恨,信不信老头儿能被他们气活过来。”   “原视频我看了,要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喊江泉陵太叔公的那小子了,讲话不留余地,以为身后站着一群练家子,很牛掰,可是没想到非洲平头哥实属不是猛龙不过江。”   “那也不能打女人啊,打女人的男人都是畜生!”   “好臭,好臭,几天没刷牙了?打擂台还分男女?自知打不过你别上啊。”   “这事儿我知道,说到底杜灵那些人属于躺枪的一方,整件事就怪两个人,就那女的,听说还是一所高校的排球老师,为了不让自己女儿喜欢林跃,跑到非洲的工地去找人父母大吵大闹,现在人家也来找她师父要说法了,结果又碰上一个说话没轻没重的大孝孙,得,这下丢人丢大了。”   “……”   高二理科实验班教室,好几位同学围着梁云舒的手机,认真观看网上的留言。   因为贴得太近,孙串出的眼镜被田旭鼻子呼出的热气搞起雾了都没心思去擦:“我去……是不是真的?林跃这么厉害啊?”   就咔咔踢杜灵那两下,换成他的话,不死也得植物人。   他说起话来都哆嗦,要知道之前住校的时候,他没少在林跃和江天昊之间反复横跳,现在想想,真应该感谢舍友不杀之恩。   韦昕迪也有点后怕,因为她和梁云舒没少在背后嚼舌根,说林跃的坏话。   田旭说道:“怪不得江天昊把空调开到最低吹了他一宿,第二天咱们全感冒了,他屁事儿没有。”   又一位同学说道:“这就解释了他的体能为什么那么变态了,咱们班……去年运动会输得不怨。”   “你们谁还记得高一打篮球那次,董江新和张永辉真是运气不好吗?”   “江天昊危矣。”   “危什么危,江公子好歹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而且这是国内,你当是乱哄哄的非洲呢,还危矣,危个屁。对了,江天昊?江天昊呢?”   一群人聊到这里才想起整个事件的关键角色,毫不客气地讲,没有江公子,事情绝不会闹这么大。   没有,找遍整间教室都看不到影子,要说没有议论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钱三一。   嗯,他跟江天昊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一个间接导致爷爷中风住院,一个把太叔公坑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   江天昊一下课就钻进体育馆了,虽说也有避风头的意思,但这不是重点,是张永辉和董江新叫他来这里见面的。   “嗨,江天昊,你没事吧?”   篮球队的人看到他过来,远远地打招呼。   这话问的,心是好心,可是时候不对,听起来像讽刺。   他能有什么事?非要说有事,那就是成了坑太叔公和缩头乌龟的代名词,因为他,江泉陵的徒弟们被打得满地找牙,最后发现自己是小丑,躲在父母的屁股后面不敢出来,这跟他以前营造的体育生人设完全不同。   不说学校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从葬礼回到家里,江奇龙夫妇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晚上江泉陵的儿子,也就是江奇龙的堂叔打电话过来,要跟他们家断绝亲戚关系,要问为什么,因为有知道内情的人多嘴,说了他跟林跃在学校里关系不和的事,简而言之,别人意识到他在玩驱虎吞狼的把戏,最后把江泉陵一家给害得成为全国人民的笑话。   在江天昊看来,这都是林跃害的,王八蛋扮猪吃虎!   虽然运动会上干过类似的事,但是谁能想到这货还会功夫啊。   艹!艹!艹!   他在心里把林家祖宗八辈儿问候了一遍。   “江天昊,这儿,这里……”   更衣室门口,董江新冲他招手。   “什么事这么急?”   董江新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拽着他进了更衣室,在储物柜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张永辉也在,还有两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起来是刚刚运动完毕的篮球队成员。   “咱们篮球队的新教练去找林跃了。”   “朱思皓去找林跃干什么?”   2015年秋季运动会之前,篮球队的教练是卢浩天,运动会后因为事业感情双失意,转岗到别的学校了,朱思皓就接手了校篮球队,说实话,大家不怎么喜欢他,因为见风使舵,给领导拍马屁的本领比指导篮球队的本领强很多。   张永辉说道:“他准备请林跃来篮球队当主力。”   “什么?请林跃进篮球队?”   江天昊险些跳起来。   董江新说道:“他看了殡仪馆的视频,也不知道谁告诉了他刚上高一时我们跟他竞技的事,他认为是我们从中作梗,导致校篮球队错过了一个好苗子,这不,亲自去高二办公室找唐元明了,希望能做通表侄的工作来校队打篮球。”   张永辉在旁边补充道:“教练还说,这不马上跟霍奇中学比赛了嘛,如果林跃能够加入校篮球队,百分百可以一战扬名,摘掉咱们学校在市里万年老二的帽子。”   “朱思皓这个老王八。”   江天昊很激动,忍不住骂了一嘴,因为和霍奇中学打对抗赛的机会是他争取来的,半个月前教体局的领导慰问市青少年运动会获奖选手,他知道美国霍奇中学会来江州访问,还要同江州中学打一场友谊赛,便跑去和领导软磨硬泡,要求把这个机会让给市里排名千年老二的精英中学,因为如果精英中学赢了,那领导脸上多有光彩,就算输了,也可以说是给客人留面子,没让冠军队上,领导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便痛快地答应了。   人家是美国中学,很重视打篮球这项运动,为了让精英中学不丢面,不被比下去,他去校长那里求资金,想给篮球队换装备,再组建一支啦啦队,中场休息的时候往球场一站,长腿翘臀大胸,咔咔性感,咔咔养眼,谁知道谢维州那老家伙不批,还照他说了一顿,讲他马上读高三了,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不要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打篮球怎么没用呢?打篮球在他心目中不说神圣,那也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好不容易争取来了和美国中学对抗的机会,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放弃,学校不给预算,那没关系,他是富二代,爹妈有钱,于是江天昊从江奇龙那儿软磨硬泡来两万块,给球队换了装备,又为女神准备了啦啦队队服。   他做了这么多,现在朱思皓去请林跃过来打主力?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知道林跃那家伙不是人,让丫上场的话还有他什么事?   “唐元明那边怎么说?”   一名球员说道:“林跃今天没来学校。”   张永辉说道:“昊子,你也别急,他要参加校篮球队早就参加了,不会等到今天。”   董江新表示赞同:“说得没错,他要参加早就参加了,不会等到今天。”   江天昊手捏下巴沉吟不语。   ……   另一边,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   林跃瞄了窗外对着自己住的房间指指点点的行人一眼,摸摸全身白毛气质爆表的海双布偶猫的头。   “如果夏侯在的话,不知道它会不会吃醋。”   猫这种宠物吧,在嫉妒心这一点跟狗狗没啥区别。   “会的,会的,会把它吃了。”尖刻的嗓音响起,打断房间里的和谐氛围。   呜……   呜……   原本非常乖巧的布偶猫转过头,对着客厅那边古代灯杆造型的鸟架上站立的红嘴绿毛鹦鹉呲牙咧嘴,充满敌意。   “别吓我,黑瞎子都不怕,你算老几,啊,你算老几?”   夏侯是黑猫,瞎了一只眼,所以叫黑瞎子,这是它“面壁百年”思考所得。   大反派说完这句话还转过身去,对着它晃晃尾巴,一副有种你咬我的臭屁像。   林跃拍了拍布偶猫的头,望大反派说道:“可闭嘴吧你,信不信我再关你几十年。”   猫咪的威胁它不怕,一说关禁闭,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扬起翅膀,用喙理了理腋下的毛,老实了。   被塞进随身空间关了几十年的它,想起那段黑暗时光,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布偶猫一看嘴贱鹦鹉怂了,它也重新伏下头,趴到茶盘旁边,尾巴左一下右一下扫来扫去。   林跃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刚要喝,突然间眉梢轻挑,又把茶杯放下。   “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拨通唐元明的电话。   “喂,表叔,告诉朱思皓,他的提议我很感兴趣。”   “你小子……刚才我问你还……说,你是不是又憋着要使坏呢?”   “怎么会,像我这么老实的人……”   “你说这话不害臊吗?”   “不害臊。”   “……”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自己给他打电话。”   “行行行,我说。”   “谢了。”   林跃挂断电话,起身走到阳台,端起地下放的浇水壶,给那朵开出娇艳小花的虞美人洒了洒水。   “自作聪明的家伙。”   ……   落日时分。   裴音送走了前来学琴的学生,到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一斤青虾,两斤西红柿,还有一捆西芹,提着塑料袋返回小区,路过的大婶跟她打招呼,她也点头回应。   说起在小区的人缘,她觉得自己还是蛮不错的,只是最近因为钱守中的事,大家看她的目光多了一点可怜。   毕竟嘛,现在全江州的人都知道钱钰琨在外面养女人的事,而且一养就是十几年,是她独自一人把钱三一拉扯大,培养出一个无比优秀的孩子,但这也意味着她独守空房十几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不得不说很残忍。   当下社会流行的婚恋观是什么?不行就散,看不顺眼就换,谁会跟她一样,在一个男人身上傻乎乎地吊死。   她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可若说即刻去民政局离婚,又觉得不应该,因为钱守中还在病房躺着,情况刚刚稳定,万一知道儿子和儿媳妇离婚了,情绪一激动,病情出现反复怎么办?虽然……老头儿应该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这个险她不愿意冒。   还有三一……   就这样,她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14号楼,前脚走进楼梯间,后脚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楼上传来一阵拉小提琴的声音。   这曲子……   萨拉萨蒂的《卡门幻想曲》?   作为乐团的女高音,钢琴弹得也很好,在音乐上的造诣自不必说。   她当然知道这首《卡门幻想曲》号称小提琴手的试金石曲目,能拉好这首曲子的,基本上都是职业吃小提琴这口饭的乐手,而且多是童子功。   这栋楼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小提琴手?从演奏的流畅度来看,比她所在的乐团的小提琴手还要强很多。   谁啊?   她带着好奇的心思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一楼半,二楼,二楼半……   到二楼半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很复杂了,因为可以确定声音是从三楼西户传出来,也就是林跃的屋子。   慢步到自家房门前,她停住脚步,看着房门大开的邻居家,犹豫一阵后还是没有忍住好奇,把菜放到地下,小心翼翼地朝对门走去。   随着拉小提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在玄关的位置看到了之前林跃搬家时看到的性感美女木雕,而在它的对面,是同款材料雕琢的爱神维纳斯,不过不是断臂的那位,是提着裙摆回头望的那位,据说是那不勒斯考古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虽然是木雕,但是表情栩栩如生,曲线平滑优美,细节精致得让人咋舌,她想来想去,形容词试了无数个,脑海里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字。   便在这时,一阵激昂的旋律将她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过来的目的,看向乐声传来的地方。 ###第二千二百六十五章 这位日本网友你冷静一下   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鲜花盛开的阳台上,年轻人平托着一把枚红色小提琴,闭着眼睛忘我地拉着,温柔的夕照为侧脸的线条铺上一层暖色,淡淡的黄在琴弦与弓弦间雀跃,在距离他的右脚不到一米的地方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特别干净漂亮的布偶猫半蹲着,像是听得入神,又似眺望窗那边,外面吹来一阵风,拂动娇嫩的花骨朵,也扬起它背上的毛发,仿佛绵软的水波。   一人一猫和这日落晚景特别和谐。   裴音看呆了,没有想到这家伙小提琴拉得那么好。   她听钱三一讲,林跃在运动会上跑瘫了体育老师,还是一个木雕能手,会作词能写歌,没想到换成古典乐器同样驾轻就熟,再加上前天发生在殡仪馆的事,毫不客气地讲,除了学习成绩,几称全能。   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呢?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比起宝贝儿子钱三一,撇开学习成绩的话,他确实超过很多。   不,不,不……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就像昨天看到他去江泉陵葬礼踢馆的视频,放在以前,那肯定要大加贬斥,讲他没有道德的,但是看到最后,脑海里只有一个“帅”字了。   她是文艺工作者不假,可是说到底也是一个女人,对拳击、MMA这种赛事不感兴趣不代表看到阳刚美不会动心,不会分泌多巴胺。   “来客人了,啊,来客人了。”   突如其来的尖刻叫喊将她惊醒,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客厅那边还有一只红嘴绿毛鹦鹉,羽毛泛着光泽,眼珠子转来转去的超有精神,养得特别好,关键是说话字正腔圆,没错,她从未见过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的鹦鹉,惊讶之余,她还注意到鹦鹉后面的背景墙上挂满了具有异域风情的艺术面具,应该都是非洲货。   乐声戛然而止,布偶猫第一个转过头来,对称的斑纹和又蓝又清澈的眼睛实实在在电了她一下,以往觉得养宠物太麻烦,而且钱三一小时候被猫抓伤过,多少有点心理阴影,但是看到他养的宠物,情不自禁生出一种想养的冲动。   “咦,我没关门吗?”   林跃放下小提琴,面带“惊讶”看着她。   裴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点……难为情,紧张且尴尬地指指打开的房门:“你没关,我……听到有人拉小提琴,就好奇……过来看了一眼。”   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上次这小子闯入自己家,这次自己在没征得同意下过来他家,可以说是扯平了,完全没有必要难为情,更没必要慌张。   林跃偏偏头,确定一下她说的真伪,发现门确实没关。   “可能……我没关好吧。”   裴音说道:“你小提琴拉得真好,从小学的?”   林跃稍作沉吟:“算是吧。”   算是吧?   这是什么回答?   “进来坐吧。”林跃指指客厅的沙发,邀请她落座。   喵……   布偶猫冲她叫了一声,似在发出邀请。   那只多话鹦鹉更是舌灿莲花地问道:“喝什么?啊,喝什么?COFEE OR TEA?”   说普通话就说普通话吧,它还冷不丁来个英汉结合,真不知道这鸟儿是怎么教的。   裴音忽然觉得甭管是他,还是与他有关的东西,都透着一股子神秘感。   “啊,不……不必了,我菜还放在门口呢,就好奇,过来看看,得回去做饭了。”她当然不好意思在这里做客,就算因为上次的事情,敌对情绪有所缓和,那跟朋友也差得远了不是吗?而且钱三一也绝不会接受她和林跃走得近。   林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提起放在地上的青虾和芹菜,回到自家房子。   先将蔬菜放进冰箱,又接了半盆水把虾倒进去,看着里面几个活力大的在虾堆里弹啊弹,溅起一朵朵水花,眼神有些恍惚。   他拉小提琴的样子,家里的陈设,还有温柔的猫聪明的鸟,无不说明他是一个品味高雅,才艺双全的人,然而再对比一下他做的那些事情,就有非常严重的撕裂感,这种人……他是怎么做到可以厚颜无耻地泡同学的妈,又能展现维纳斯的美的,他是怎么做到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又能激发动物灵性的?   她搞不懂,这些矛盾特质怎么可能集于一人之身。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这才发现水龙头还开着,水流早就注满塑料盆,正哗哗地钻进漏水塞子。   她赶紧关好水龙头,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朝玄关走去。   是谁呢?   钱三一手里有钥匙,不会敲门,而且还不到放学时间。   林跃吗?   想到这个名字,她有点紧张,心跳稍快。   乡村花园小区是老小区,也不知道房东怎么想的,门上没有猫眼,要知道是谁只能开门确认。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门打开,对面站的人并不是林跃,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有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期待落空的不痛快?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出现在对面的是安丽丽,没错,就是钱钰琨的姘头,她们两个其实早在钱三一还小的时候就见过。   “你怎么来了?”   裴音自然不会有心情让这样的客人进屋。   “裴音,事情都这样了,你还不跟钱钰琨离婚,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原来是上门激她离婚的。   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   “我跟钱钰琨离不离婚是我们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裴音不是没有想过跟钱钰琨离婚,但是她很担心钱三一,儿子马上就读高三了,可以说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年,这时候和钱钰琨离婚,会不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她可是看过很多报道,也听过蛮多事例,说父母离婚后孩子成绩一落千丈,无缘上大学,反过来想想,为什么高考后是中年夫妻离婚季?就是担心子女学业嘛,所以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冒险,哪怕钱三一是状元郎,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另外,钱守中知道后病情会不会恶化也是个大问题。   “裴音,你可真不要脸,知道外人怎么议论吗?裴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安丽丽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   裴音知道网上怎么议论自己的,很多女网友对她恨铁不成钢,甚至发展出她贪图钱家财产的说法,是,裴家并非院士之家,但是在江州,也属有头有脸的家族,正房夫人对男人找姘头不闻不问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古代社会和女人高攀豪门的情况,现代社会要么各玩各的,要么干脆离婚。   “那你呢?丢不丢安家的脸?”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安丽丽回头一看,只见林跃抱着一只布偶猫走出来。   “跟着一个大自己快十岁的男人十几年还没有转正,没转正你就没法主张财产,没有安全感,你们两个人其实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安丽丽缺乏安全感,总害怕钱钰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娶她,而裴音是独守空房,过了十几年无性婚姻。   “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争男人是跟我没关系,但是站在门口争执吵到我家糯米睡觉了。”他用手摸了摸布偶猫的头,换来一声绵柔的“喵……”   “争男人?”安丽丽一脸鄙夷看着裴音,妥妥的胜利者姿态:“你说她跟我争男人?呵,她没这个资格。”   钱守中寿宴发生的事情曝光后,钱钰锟没有向外界否认他跟安丽丽的关系,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知道这意味什么,很明显,正房已经输了。   “实话告诉你,钰琨知道我来这里找你,你该不会……还拿儿子当借口吧?好巧,我这里也有一个。”这话是对裴音说得。   这话啥意思?   裴音低头扫过她的小腹,表情变得超级难看,倒不是为自己伤心,而是想到钱三一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替儿子委屈别扭。   林跃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傍上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款爷十几年才拿到豪门入场券,这些你心心念念的财富,她只要委身一个年轻人就能得到,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嚣张炫耀的。”   “你是说那个蒋昱文吗?”   “蒋昱文?”林跃笑了:“一条资本的狗,他算什么豪门。”   电视剧里把蒋昱文抬得很高,不过仔细想想挺扯的,设定是裴音大蒋昱文好几岁,就按理工男35岁算吧,在麻省理工读完博士出来30了吧,学以致用最少也得两三年,而且人工智能这种项目一般都是硅谷的科技公司在背后提供资金、实验环境及数据支持,有业界大牛的实验室里,一个博士生想要独当一面,起码也得五六年的沉淀时间,还回国发展?2016年什么环境,就六七年后的人工智能技术能都没法在社会层面广泛应用呢,本质上讲跟某度的自动驾驶一样,基本就是搞个噱头回国圈钱骗补贴的路数。   “那你说的是谁?”   安丽丽想不明白除了一直惦记嫂子的蒋昱文,裴音还能委身哪个年轻人。   林跃笑而不语。   她先是皱了皱眉,几个呼吸后眼睛一亮。   “你?!”   林跃还是不说话。   安丽丽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你会跑到钱守中的寿宴上闹,原来是为了刺激裴音,让她和钱钰琨尽快离婚。”   听罢她的逻辑,裴音原地宕机。   因为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上回她在房间里哭,林跃就说过去钱守中寿宴闹场是为了把她逼到角落,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而这货在网上的风评……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喜欢熟女。   那么,女同学的妈妈得到了,又看上男同学的妈妈,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裴音感觉脸颊皮肤发烫,完全不能应付安丽丽捅破窗户纸的操作,心砰砰地跳了半天才发出一声怒吼:“安丽丽,你胡说什么?”   安丽丽充耳不闻,一脸得意看着林跃:“我说呢,为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蒋昱文觊觎嫂子很久了,这是为了在他还没行动前就把他的名声搞臭,以防他跟你抢女人。报复钱三一,迫裴音离婚,逼蒋昱文知难而退,好一个一石三鸟。”   林跃也不辩解,一副随你怎么想的样子。   便在这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妈?”   伴着噔噔噔的上楼声。   钱三一的脸出现在三人的视野里。   看到林跃,状元郎只是拉下脸来,满心不悦,但是看到破坏他的家庭的安丽丽,体内火气直透天灵感。   “你来干什么?走,马上给我走。”   他不由分说,紧赶两步来到三楼,抓住安丽丽的衣服就往下拉,由此可见不是第一次撞见她上门叫板母亲。   这可以理解,毕竟状元郎是从小听着父母因为这个女人吵架长大的。   安丽丽被他拉了一个趔趄,一脚踏空,不由得哎哟一声,满脸痛苦,险些栽倒在阶梯上。   林跃冷笑道:“钱三一,你要是再大力点,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钱钰琨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状元郎听说,整个人如遭雷亟。   安丽丽肚子里怀了他爹的孩子?岂不是说他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虽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很难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抱着布偶猫回屋了。   ……   与此同时,精英中学食堂。   “小琪,小琪。”   江天昊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角落独自一人吃饭的邓小琪。   “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他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才发现邓小琪用筷子在米饭上戳了很多洞,至于那两份素菜,一口没吃。   “小琪,你这是怎么了?”   邓小琪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难不成告诉富二代舔狗她跟钱三一谈崩了吗?   “是不是因为林妙妙?”   听到这句话,邓小琪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多少有点慌张。   难不成……钱三一把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江天昊了?   “别说你,我知道后都吓了一跳,林妙妙居然喜欢林跃,害得她妈跑到非洲去找林跃父母讨说法。谁能想到,她居然喜欢那个害了她小姨的无耻之徒,你说她脑袋是不是被门板夹了?”   听到这里,邓小琪松了一口气,江天昊应该跟班里其他人一样,是从踢馆事件的评论里知道林跃和王胜男的近期恩怨的。   她还记得同学们看两个人的眼神……超复杂。   都知道她妈是林跃的P友,而林妙妙是她闺蜜,那这关系,只能说真会玩儿。   当然,如果给他们知道了钱三一喜欢林妙妙,她喜欢钱三一,江天昊喜欢邓小琪,那这一串关系会让他们更加眼晕。   “我给你看个视频里没有的东西。”江天昊认为邓小琪因为这件事跟林妙妙掰了,便拿出在追悼会现场拍的图片,指着主持人的脸说道:“看着眼熟吧?”   网上流传的视频他看了好几遍,因为是手机拍的,像素并不高,镜头基本在林跃和那群一身大红色的练家子间打转,没有拍到林大为的脸。   “这不是……”   邓小琪原本兴趣不大,但是瞄了一眼后,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下。   “没错,林妙妙她爸。”   “她爸不是地产公司的副总吗?怎么跑去做葬礼主持人了?”   当初林妙妙可是很自豪地跟大家吹嘘,讲他爸是大器晚成,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平台一展抱负了。   这就是她说的平台?殡仪馆?   江天昊说道:“我当时也纳闷,还以为看错了,你说……林妙妙知不知道他爸在干这个?”   “应该不知道吧。”邓小琪想起林妙妙跟她吐槽王胜男,说父母真的离婚了,她一定不会跟着母老虎时的表情,那是没有半点犹豫和不悦的眼神:“你把照片发我一份。”   “干什么?”   “问什么,发我就是了。”   “好好,这就发给你。”女神发话了,舔狗哪有不照办的道理。   邓小琪听到手机传来提示音,刚要拿出来确认收到,江天昊突然抓住她的手,往旁边使个眼色。   她注意到汪红英正往这边走。   等生活老师走远,江天昊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小琪,其实这次来我是有要事跟你商量的。”   “什么事?”   “……”   江天昊说了一段话。   邓小琪稍作沉吟:“好,我答应你。” ###第二千二百六十六章 从组团生孩子到组团离婚   江州第二人民医院。   妇产科病房。   安丽丽面朝窗户,背对着钱钰琨。   “丽丽,丽丽……”   他转到窗户那边,安丽丽又翻身朝里,继续背对着他。   “哎呀,丽丽,你说你这是干什么?跟我赌气有什么用。”   “那医生有没有告诉你幸亏只是崴了脚?当时如果我没扶住楼梯扶手,你儿子就没了!”   安丽丽一边说一边抽噎。   钱钰琨苦着脸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什么好?这是谋杀,钱三一那小崽子就是故意的。”   “……”   “你自己也说,他跟你一点不亲,跟亲爹都不亲,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这是要断了你生二胎的念想,就他一个才好继承钱家的家业,这小崽子太狠毒了。”   “丽丽。”钱钰琨过去掰她的肩膀:“三一应该不知道你怀孕的事,而且……你去找裴音,你先跟我说一声啊。”   “那你这是怪我了?”   安丽丽甩开他的手。   “不是,咱能别急吗?”   “我知道了,一定是裴音,是她让你大儿子这么干的。”   “丽丽……”   “丽丽什么?你别叫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他这么欺负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给他说好话,舍不得?舍不得你回去跟裴音过去。”   钱钰琨换掰为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看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回去跟她生活呢,她哪里比得上你,好了,别生气了,生气对孩子不好。”   “钱钰琨,你以前总说他还是个孩子,这都18岁了,差点害死我们母子,你只嘴上说好话,算什么男人?”安丽丽越说越激动,直接伸手去拆绑在脚踝处的冰袋。   “别拆,别拆。”钱钰琨急了:“我给你出气,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骂他,好不好?”   “还有裴音,今天必须给我把离婚的事办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听你的。”   钱钰琨拿起手机,去外面给裴音打电话了。   安丽丽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多了一丝解恨的微笑,也可以说是得意的微笑,虽然林跃给她支的这招苦肉计……太疼了,可是别说,真管用啊。   ……   乡村花园14号楼二楼。   林妙妙听到敲门声,过去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带眼镜的男子。   “你找谁?”   她的语气很冲,脸色很差。   当然,她不是故意给陌生人甩脸子的,有两个原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一个是今天在学校糗死了,全校学生都知道她喜欢林跃了,还是否认都没人相信的那种,毕竟亲妈都为女儿的事跑去非洲找人家父母闹了,这事儿还能有假?更为关键的是,很多人都知道林跃跟王家不对付,之前还在校门口打群架被带到派出所调解,女儿爱上仇家什么的,这也太狗血了。   另一个原因是王胜男自从跟只乌眼鸡一样从殡仪馆回来,那脾气臭的,鬼见了都发愁,别说招惹她,林大为安安静静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手机都能给她激怒,破口大骂干啥啥不行的废物,让人不禁怀疑她在躁郁症的路上又迈进一大步,距离王顶男第二已经不远了,林妙妙真怕自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有朝一日也会跟王家姐妹一样,变得不人不鬼,看谁都不顺眼。   “你是妙妙吧?我找你妈,王胜男,这是王胜男家吧?”门口的中年男人客气地问道。   林妙妙注意到他的手里拎着一盒套着保鲜膜的草莓,角落里有山姆超市的标志,还有一种紫色的,大小有一根手指,外观很像长茄子的水果,别说吃,她见都没有见过,另一只手里拎着一盒大闸蟹,用提篮装的那种。   “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电视机母老虎,往后退了两步:“进来吧。”   江州首富欧阳健呵呵一笑,拎着东西走进客厅。   “胜男。”   这一声喊惊醒了王胜男,抬头一看:“欧阳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怎么,好点没有?”   欧阳健仔细打量前女友的伤势,发现眼部淤青变淡了,不过还没完全消下去。   “身上的伤有得治,这里的……”林大为从洗手间出来,指指脑袋,摇摇头,朝着房门走去。   “林大为,你是不是又皮痒了?”他阴阳怪气在先,王胜男自然不会忍着惯着。   欧阳健一脸尴尬,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碰上夫妻二人掐架。   林大为没有搭理她,走到门口换鞋拿钥匙,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爸,你这是……怎么了?”   林妙妙想不明白,林大为平时待人和善,很有礼貌,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都夸他人好,今天是怎么了?有客来访不说端茶倒水递烟客套,居然正面呛王胜男,前两天他状态最差的时候火气也没这么大啊。   “走,爸带你去吃烧烤。”林大为拍了拍她的肩膀。   “爸?”   “别在家里碍眼,打扰别人谈话。”   林妙妙回头看了沙发上的两个人一眼,被林大为带离客厅。   欧阳健目送二人消失,面带歉意说道:“大为不会是生气了吧?”   王胜男翻了个白眼:“生气?我没把他赚死人钱的事告诉林妙妙就已经给他留脸了。”   另一边,林大为和林妙妙来到楼下。   “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刚才来咱家的那个人叫欧阳健,江州首富,是你妈的前男友。”   “啊?”林妙妙震惊了:“江州首富?还前男友?”   “你妈去非洲找林跃的父母讨说法,就是他出的主意。”林大为说起这事儿一肚子气,当时他确实有吃醋,有嫉妒,但是人家愿意为王胜男掏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能怎么着?何况按照王胜男的说法,他是欧阳健救出来的,问题是这事儿闹到最后的结果是林跃砸了江泉陵的场子。   本来他想的是凭借这场红色葬礼一炮而红,中年转型殡葬业,走高端路线,做有钱人生意,结果呢?草草收场,他这口碑能好才怪,就像网上说得,林跃做的事确实极端,但本质是一报还一报,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林跃的身上,换言之,他被欧阳健和王胜男坑了。   对方救他出拘留所,现在搞砸了他的大单,也算是扯平了。   “……”   林妙妙算是理解林大为和王胜男为什么都把离婚挂在嘴边上了,这是一个惦记上了前男友,一个认为女人有二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想起王胜男横竖看父女二人不顺眼的样子,她一脸严肃说道:“你们要真过不下去的话就离了吧,我跟你。”   “你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林大为没有正面回应离婚的事,反问起踢馆视频对女儿的影响。   “我?我没事。”林妙妙故作轻松地道。   “妙妙,不是爸多嘴,林跃……他不适合你,你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知道吗?”   “爸!”   “好好好,不说了。”   ……   五天后。   精英中学体育馆。   高一、高二年级学生全数到场,就连已经结束高考的毕业生也有一部分返回母校,坐到了篮球场的看台上,原因很简单,精英中学篮球队要跟美国来访江州的霍奇中学篮球队打一场对抗赛。   这关系到精英中学在江州中学圈篮球成绩的排名,也多少带点为国争光的意思……虽然很多学生,包括学校的老师也不认为己方会赢,不要说千年老二的精英中学篮球队,就是常年霸榜的江州中学篮球队来了也得跪,道理很简单,那边很注重打篮球这项运动,而且球员的身体素质普遍比国内中学生要好,其中还有一部分黑人,体质就弱了别人一筹。   不过呢,上面是按照逻辑推理,依照常识判断,现在的问题是,逻辑和常识遇到了挑战,因为朱思皓在霍奇中学的学生一落地,便向外界传达了一则消息,这次的篮球对抗赛,高二六班的林跃同学会作为校队主力上场。   如果说运动会上的一幕没有引起社会关注,那殡仪馆的砸场事件可以说广为人知,这家伙居然进了校队,而且第一战就是和到访江州的霍奇中学打对抗赛,这事儿吧,怎么想怎么有意思,按照一般的逻辑,学校方面应该是想依靠他战胜对手,不然不会一上来就安到主力的位置上,但问题是,他打架厉害,篮球也行吗?   好,就算篮球打得也不错,那这是一项团体赛事,讲究攻守有道,配合默契,他行么?   反正事情发酵来发酵去,精英中学和霍奇中学比赛的输赢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林跃在这场赛事里会有怎样的表现成了大家的关心的问题。   没错,不知不觉间他成了大家的关注点,舆论中心。   钱三一对此很别扭,自从走进更衣室,脸色就没好过,这不仅仅因为死对头林跃进了校队,还因为现如今大家议论的焦点都是那个家伙,要知道以前接受仰慕和尖叫,出尽风头的人是他。高一时的全能男神,现在林跃面前,能拿得出手的好像也就学习成绩了。   “行了,之前训练时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吗?”江天昊瞥了一眼在朱思皓带领下进入更衣室的林跃,板着脸训话。   高三年级的学长在高考前就退队了,他作为高二年级表现最活跃的球员,顺理成章地拿到了校篮球队队长的头衔。   跟钱三一一样,他对朱思皓的做法更加愤怒,林跃前两天才在江泉陵的葬礼上骂他是缩头乌龟,转眼朱思皓就把人请进校队做主力,说得好听,为了学校的荣誉暂放个人恩怨一致对外,也让美国人看看咱们江州中学的篮球运动建设,但有句老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林跃进了校队,不当替补做主力,如果作为队长的他下达指令,林跃充耳不闻,或者反向操作,那怎么办?他这队长还当不当?   要知道校队可是他江天昊的地盘,一如教室是钱三一的地盘。   “记住了!”   穿着崭新队服的球员们齐声应是。   朱思皓看了准备上场的江天昊等人一眼,拍拍林跃的肩膀,说声“加油”,先一步离开更衣室,去赛场了。   “走吧。”   江天昊没有等林跃换衣服,招呼大家一声,跟在教练后面上场。   只有一个打替补的高一男生看看林跃,再看看其他人,面露犹豫,在长凳上磨叽到最后方才起身离开。   哗……   “加油!加油!”   “精英中学必胜。”   “江天昊,加油!”   “钱三一……钱三一……你是最棒的。”   随着精英中学校队走出,场间一片欢腾,毕竟是精英中学的体育馆,江天昊等人主场迎战霍奇中学篮球队,观众席两侧的学生们还能给美国人摇旗呐喊,叫好助威吗?等对手球员进场后给一些掌声已经算是待客有道了。   现在还没到啦啦队登场的时间,所以邓小琪和林妙妙都在观众席,不过俩人没有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好几个人。   林妙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邓小琪了,因为上次给自己解围被王胜男吼吗?还是踢馆视频曝光后,无法接受好闺蜜喜欢仇人?反正邓小琪最近对她表现得,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冷暴力,对,冷暴力。   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   跟以前不同,这次邓小琪没有和旁边几个拉着横幅,上面有“钱三一加油”五个字的女生一样为状元郎鼓劲儿。   不应该,没道理啊。   “咦,你们发现没有,除去替补,校队少了一个人。”   “还真是。”   “林跃,是林跃,他不在队列里。”   “……”   前排观众的议论拉回林妙妙的思绪,推了推眼镜仔细一看,确实跟他们说得一样,林跃没在。   很多人都是为了看他有什么亮眼表现而来,他居然没有上场?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时,霍奇中学的队伍由另一边走过来,都是大高个儿,身强体壮,黑人就占了一半,远远看去很有压迫感。   教体局的吴主任带头鼓掌,后面的人也跟着拍手问候,但是远没有精英中学校队入场时热烈。   两支球队的教练离开等候区,走入场内。   朱思皓频频打量连接更衣室的通道,眉头越皱越紧,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裁判说明情况,稍作等待的时候,穿着25号球衣的林刺儿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观众席的人偏头望去,连中间看台上坐的谢维州和殷铁生也对他行注目礼,没办法,这小子最近的新闻有点多,而且大,大到高一时打副校长,逼正校长检讨都不算什么了。   “他就是你们学校那个林跃?”问话的是吴主任。   谢维州点头应道:“对,是他。”   说起这件事,他很不爽,朱思皓招林跃进校篮球队属于先斩后奏,等到唐元明发消息说当事人同意了,再想按住这件事就不可能了,因为放谁的鸽子,他也不敢放林大刺儿头的鸽子。   吴主任笑呵呵地道:“我很期待啊……教委的郝主任对他评价很高的。”   郝主任……   谢维州想起去年运动会上的事,不由得干笑两声。   “咦?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殷铁生打断两个人的攀谈,向场内投去惊疑的目光。   俩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江天昊正在与朱思皓争执。   “朱老师,不信你问问他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今天你让他上,我们就不打了。”   董江新和张永辉在旁边帮腔道:“没错,他上,我们就下。”   这就是江天昊的办法。   朱思皓不是自作主张去请林跃参加校队吗?那大伙就给他来一个下马威,顺便当着全校师生还有外国人的面恶心林跃。 ###第二千二百六十七章 李小龙真是我徒弟   不对。   不是恶心。   是羞辱。   你看吧,朱思皓把他请来了,他也上场了,宣传、策划、协调,教育系统和学校搞了这么大阵仗,现在整支篮球队撂挑子不干,那和美国中学的对抗赛还打不打?不打,包括校长和教体局的领导都要丢人现眼,整个精英中学也会站上风口浪尖。   打,那就必须让林跃下去,这一上一下,不就闹笑话了吗?   让这货嚣张,让这货乖戾,这下看他怎么办!   “你们……江天昊,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父母打电话。”朱思皓很生气,脸都气红了,之前招林跃进校队的时候,这些人一声不吭,到了关系到精英中学面子的重要时刻给他来致命一击,真是一点不把老师当回事啊。   霍奇中学的大高个儿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听不懂中文,翻译也没在场上,但这不代表他们意识不到对手球队在闹内讧,于是对着精英中学的人指指点点,有几个黑人还在鄙夷偷笑。   江天昊并未在意朱思皓的威胁:“朱教练,这可怨不得我们,你在距离比赛不到一周的时间临时决定把林跃召进校队,大家对他一点都不了解,连像样的训练都没做过,这球怎么打?你不是常说篮球精神是团结拼搏吗?没有团结,不够协作,比起来有什么意义?”   说完话又指指啦啦队的女生所在位置:“你问问她们,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是什么人?江州有名的富二代,纨绔字,高一的时候敢当堂嘲讽语文老师,面对班主任的训斥和威胁也不放在眼里,拒绝向英语老师服软,何况是现在抓到朱思皓把柄的情况下。   “说得没错,下去,下去!”   几个给钱三一摇旗呐喊的女孩子大声附和道。   林妙妙惊呆了,八成啦啦队在给江天昊站队,就她一个人没有表示,说明他们事前串联过了。   邓小琪居然一点风没漏给她。   也是哈,如果她知道这些人要在赛场上搞林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肯定会给他提醒报信,所以她被孤立了。   全场观众都在议论,有人想起去年运动会上林跃质问赵荣宝的话,现在江天昊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几名同学下意识看向主席台,发现谢维州已经是面沉如水,吴主任的脸色也不好看。   “江天昊,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校长,不是您说我马上就高三了,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吗?篮球什么的打不打不重要,我觉得您说得对,打篮球比起学习确实不重要,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去教室学习,是不是,同学们?”   “没错。”他的好哥们儿董江新和张永辉带头起哄。   谢维州气得直瞪眼,但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很清楚这件事骑虎难下,无法善了,江天昊争取到比赛机会后去找他申请预算更新篮球队的装备和组建啦啦队,他没答应,确实有讲学生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的话,少整这些没用的,结果富二代自己掏了两万块钱武装校队,并且收买了人心,以致校队球员跟江少爷穿一条裤子。   事情演变至今,朱思皓有责任,他有责任,江天昊也没说不比赛,只是拒绝和林跃同台,得罪林跃,他不敢,得罪江天昊,丢脸到国外,这案子怎么断?怎么断!   谢维州在心里把朱思皓骂了个狗血淋头,吴主任在心里把谢维州骂了狗血淋头,早知道就让江州中学上,是赢是输多痛快,干嘛要期待林跃干趴下霍奇中学的人给他长脸呢?现在可好,球还没打,先给霍奇中学的人看了笑话。   反观江天昊,内心的得意快要从眼角和嘴角溢出来,你教练校长有错在先,能奈我何?而且有句话叫法不责众,现在整个篮球队外加啦啦队都撂挑子,傻了吧?   “林跃,你之前不是骂我缩头乌龟吗?哎没错,我就做缩头乌龟了,我们都是缩头乌龟,你有本事,你自己上。”   这不是打架,这是打篮球,一个人怎么搞?   江天昊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一回,打了朱思皓的脸,打了谢维州的脸,又打了林跃的脸。   这啪啪啪一通扇,从脚底板那块皴爽到后脑勺的头皮屑。   霍奇中学在场内站得没意思,他们又听不懂这边说什么,更不了解江天昊和林跃的恩怨,白人队长和翻译说了几句话,后者望朱思皓说道:“或许你们应该考虑一下取消这场比赛,因为竞技最基本的原则是尊重对手。”   得,美国人恼了。   其实吧,也无怪别人这样。   衣服换了,身也热了,一切准备就绪,你这边闹幺蛾子,搞得人家一群人在球场晾着,还语言不通文化不通,热闹都看不懂,换谁也急。   翻译说完话,霍奇中学篮球队的球员散场后撤,朱思皓急了,准备去找林跃“谈心”,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总不能不比了,吴主任丢脸会找校长的麻烦,校长丢脸必然扣他工资,他呢?他找谁撒气,林跃吗?   “既然如此,那精英中学的篮球队也没存在的必要了。”林跃先说了一句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话,又做了一个叫人意外的动作,他把张永辉丢在地上的篮球捡起,对准那边篮筐一丢。   篮球在空中画出一个平滑的抛物线,咣的一声精准入篮。   这一幕就发生在霍奇中学校队球员眼前。   刚才发火的白人队长看着地面弹跳的篮球,愣了两个呼吸,下意识回头看。   从中场到篮筐,居然投中了?   林跃用非常标准的英语说道:“要击败你们,精英中学有我一个就够了。”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外国人自然不会关心林跃做过什么,依照常识,亚洲人的体质比白人都有所不如,更别说可染万物的大老黑了。   穿着7号球衣的地包天黑人讥笑道:“你以为你是李小龙吗?”   EM……   要说美国人对中国的印象,最著名的“特产”之一就是中国功夫了,而好莱坞的中国功夫热盛于李小龙。   林跃一脸古怪:“李小龙是我徒弟。”   不只黑人乐了,在场的精英中学学生也觉得他在胡扯。   “我听说中国盛产EASY GIRL,没想到还有口胡男孩儿。”   话说到这里,观众席坐着的女生怒目而视。   林跃心说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吧……这么耿直就没意思了。   他也没给对方留脸,对着霍奇中学所有球员伸出中指扫了一圈,然后大拇指向下,不吝侮辱之意。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赛场上见真章,前锋、中锋、后卫什么的完全没必要,我只要一个发球员,让你们霍奇中学的人竖着来,跪着走。”   吴主任是不懂英语的,就听见林跃跟对面的人叽里咕噜一通怼,直到翻译满脸慌张把他们的对话内容讲述一遍,他知道完蛋了,网上传言不假,就看刚才那个三分球,一般人根本投不进,这小子厉害归厉害,可掀桌子的本事绝对一流。   谢维州身后坐的是蔡莹,她是精英中学这边的英语通,老头子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翻译,回头一看,发现她的表情十分古怪,怔怔地看着赛场,唐元明在旁边碰了好几碰都没给她从失神中拉回来。   也难怪她有这种表现,做为高二六班的英语老师,同学们什么水平,尤其是准表侄的水平,心里跟明镜似得,每次英语考试三四十分的家伙,现在可以流利地跟美国人对话?而且是没啥口音的美式英语,标准到连她这个英语老师都自叹弗如。   你要说他会非洲话,还说得过去,毕竟寒暑假都会去找爹妈,行走社会学一点当地人讲的语言很正常,可他明明没有去过欧洲,更别提美国了。   那眼前的一幕……开玩笑吧?   林跃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空间,偏头看向替补席坐着的那名最后入场的高一年级学生。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叫王飞吧,有没兴趣做我的发球员?”   穿着31号球衣的学弟一脸激动,毫不在意同在替补席坐的其他人威胁的目光,抱着一颗篮球走进球场,早在知道林跃答应参加校队的时候,他就有想法通知林跃江天昊等人憋着坏呢,但是从良心的角度说,球队的装备都是富二代给更新的,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么干太下作,现在江天昊已经落子将军,计谋得逞,他自认为已经扯平,自然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像高一年级小部分女生听说院士之孙状元之才钱三一在精英中学,于是努力报考的这所学校,而他是受到《孤勇者》感染,经过一年的努力,从差生变成优等生考上精英中学的,所以林跃不说是他的偶像,那也是非常尊敬的学长。   “SHIT!”   对面霍奇中学的人被林跃的手势激怒,商量着要给他一个好看,连教练都拦不住。高中生嘛,都有几分心气,何况美国在篮球这项运动上是世界公认的NO.1,这要是退缩了,那回到国内肯定会被兄弟学校篮球队笑掉大牙。   林跃这边呢,没人敢管他的事。   于是好好的一场对抗赛变成了斗气球。   江天昊也没想过会搞成这样,他还等着朱思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林跃“请”下场呢。   “既然承认自己是缩头乌龟,还在赛场呆着干什么?缩头乌龟们。”   林跃当然不会给江天昊等人留脸。   “你……”张永辉冲动上前,被董江新一把拉住,将人拽到场外。   是,林跃口口声声说要一人干翻霍奇中学,但是话能这样讲,真到了场上,霍奇中学一方自然不好5V2,而是派出了刚才跟林跃打嘴炮的地包天黑人7号和一名头型酷似高坚果的白人10号。   同王飞耳语几句后,两人走到中场,裁判简单说了一下2V2的规则,把篮球往上一抛,吹响口哨。   黑人听到哨声,没等做出反应,便注意到前方身影腾空。   他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篮球被拍飞出去,等缓过劲儿来落地回头,定睛一瞧,球进篮筐。   又是从中场进篮筐?   第一次没人干扰的情况下进球可以说是熟能生巧,现在呢?   整个体育馆雅雀无声,都怔怔地看着场内。   裁判沉吟片刻把球交给高坚果发球。   地包天拿到手后带球突破,非常经典地三步上篮,还玩了一个花式灌篮秀技术。   然而整个过程林跃和王飞动也没动,只是站在一边看,就像……看马戏团的猴子表演一般。   攻防再次交换。   林跃把球传给王飞,他拿球后走动两下投向场外,运动至中场的林跃接球再投,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路数,第二个三分球精准入筐。   三分。   三分。   还是三分。   全场一直保持安静。   要说2V2的比赛精彩吗?一点也不,好好的一场比赛,最后玩成了回合制,简直可以说无聊,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很震撼。   别人投三分球都是站在三分线外一点,到了林跃这里,仿佛一台投篮机器,各种投,怎么投怎么进,比分板上精英中学的分数以3的倍数往上跳。   ……   17分钟后。   霍奇中学五名球员给林跃团团围住,打半场也变成了打全场。   王飞站在线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真没想到,霍奇中学的人能这么不要脸,在林跃第二次表达他们不服可以一起上的时候,真就下场群殴了。   “3米。”   这时林跃说了一句话。   就在大家搞不清楚这两个字什么意思的时候,王飞把球高高丢出,许多只手试图去拦,可惜差了一大截,这时看台上的人注意到中间有一只手臂异军突起,非常精准地接住篮球往对面防区一拨,那球旋转而去,笔直落入篮筐。   所有人落地。   当下场景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   这下他们知道“3米”是什么意思了——林跃能够到超过3米高度的篮球。   要知道就算是丹尼尔史密斯,也要通过助跑才能跳出1米22的成绩,这家伙原地跳就3米多了,减去身高,离地值超过1米2。   霍奇中学替补席,才止住鼻血的地包天黑人搓了搓脸,开始怀疑人生,并不断地琢磨一个问题,他真是李小龙的师父吗?   跳得比所有人都高,百分百的三分率,身体冲撞能把大自己一圈的黑人撅翻,见过抓着篮球框悬停在半空让同伴传球的吗?碰到一个不是人的对手,这球怎么打?   捱到中场休息,霍奇中学的教练丢下一句“这是一场没有意义且无效的比赛”,下半场直接不打了,气呼呼地带着自己的队员走了。   他说得不算错,从形式上讲,这确实是一场没有意义且无效的比赛,然而大家都很清楚,他是因为受不了队员被虐菜的现实,用这个借口来逃避。   五个人都拦不住对面两个人,如果是正规球队,配合默契,分工合理,又会是什么结果?   一如林跃说的,让他们竖着进来,跪着走,就目前的情况,也差不多了。   江天昊的脸很黑,校队成员除了王飞都是死了爹的表情,因为他们定下的剧本是朱思皓妥协,林跃滚蛋,因为这赛不比,精英中学,乃至江州都要丢脸,但是谁能想到,林跃把对抗赛变成了斗气局,骄傲的霍奇中学篮球队受不了他的嘲讽上钩,踩了好大一个雷。   包括林妙妙在内,哪怕是偏心林跃的观众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这掌该不该鼓,彩该不该喝,旁边举着“钱三一加油”的牌子的女生更是蔫头耷脑,超级沮丧,她们仰慕的状元郎别说精彩表现,场都没上,球都没摸。   吴主任很尴尬,你要说林跃帮他和江州争光了,确实如此,一个人挑了霍奇中学一支球队嘛,但是瞧对方生气的样子,这次访问怕是要不欢而散,搞不好还会跟他的上级抱怨精英中学蛮横无礼。   林跃有没有好好表现?   有。   可是他表现的同时把桌子掀了,搞得所有人都不好受,除了他自己——迎着观众席上各色目光,他走到主席台前,看着对面一脸惆怅的谢维州说道:“老头儿,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啥,他都把人家霍奇中学的篮球队给气跑了,还要校长给他一个说法?   讲不讲理?讲不讲理!   谢维州急得直抓头皮。   甭管啥事儿,有这小子在准没好。 ###第二千二百六十八章 给你干成绝户   两天后。   这个六月,吃瓜群众欢乐多。   先是林跃大闹院士寿宴,给钱守中气进医院,搞得钱家一地鸡毛。   接下来是江泉陵的追悼会被砸场子,江家班的练家子给他打得满地找牙,生生地把一场葬礼变成闹剧。   这才消停几天,又把事惹到了美国人头上。   “就这技术,姚明见了也得叫一声大哥吧?”   “瞧那三分球丢的,正常人谁能做到?”   “多关注一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你会发现世界如此美妙,奇葩如此多。”   “每个时代总有几个天才的,咱们能做的只有羡慕嫉妒恨。”   “也是,听说他的学习成绩很差,身体素质方面有惊人的表现,也算是补有余而损不足了。”   “我就想知道,这样的水平能不能进国家队,可以的话,男篮应该会比男足更早冲出亚洲。”   “你觉得他能适应篮球队那种环境吗?三天两头惹是生非,今天和队员打,明天和教练顶嘴,后天锤爆裁判的脸?你是领导愿意招这样的人入队?醒醒吧,换成我,宁愿不要这种人,也得保住自己的位子。”   “孙猴子还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500年呢,我就不信剃不掉这小子身上的刺。”   “他现在是非洲大酋长的准女婿,谁要敢整他,外交系统先不同意,别没事找事了成么?就看去年他到世卫组织抗击埃博拉病毒小组做志愿者,搞不好还能弄到联合国下属机构的护身符,为块金牌得罪这些组织?你以为教体局的人都跟你一样傻叉?”   “还如来佛压孙猴子?咋想的,换成我,胳膊肘拧不过大腿的情况下就算当时服软,赛场上我出工不出力行不行?能拿金我拿个铜,能拿银我拿个第五名第六名,问就是水土不服,没发挥好,你能怎地?就他以往的人设,这种事真能干出来。”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霍奇中学和精英中学篮球队的后续吗?”   “霍奇中学?当天就回美国了,比计划提前一天吧。虽然是客场,但是被虐成那个熊样,我听说球队教练想要跟市教体局投诉,但是给带队老师按下了,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挺丢人的,正规赛事讲尊重对手,赛出风采,可斗气局最重要的事是愿赌服输。”   “哈哈哈哈,其实吧,吴主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局长臭骂了一顿。”   “……”   没人提精英中学校队的事,只有精英中学的人知道江天昊、董江新他们怎么样了。   因为广播站刚刚播报了处理结果,而负责播报的人正是林妙妙。   从今往后学校不再设立篮球校队,学生们如果愿意,可以自发进行团体活动,但是不要指望会获得预算和训练支持,而且从今年开始,学校不会给予篮球运动员参加运动员考试的推荐名额。   董江新和张永辉等人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想要上重点,得评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一级运动员什么的,本来校队能拿到几个推荐名额,现在学校宣布取消校队,以后不会再给推荐,那么包括江天昊在内,校队的人报考体育网点学校,想要降分录取基本没戏,除非他们转入校田径队。可问题是,现在马上放暑假,回头就是高三学生了,到时候文化课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参加田径项目的训练。   平心而论,这样的惩罚比给个处分、警告什么的重得多,对于罢赛事件,朱思皓有责任,谢维州有责任,江天昊等人也有责任,既然都有责任,只给学生处分是不合适的,所以干脆不给处分,作为校长直接把校队停了,问就是预算不够,没看之前都让江天昊找父母拉赞助吗?这小鞋穿的,合情合理,谁也没话说。   于是江天昊以一己之力终结了精英中学校队这个“编制”,基本上断送了所有校队成员走体育生高考的路子,起码在谢维州担任校长,及继任者上任前两三年这段时间,爱好篮球的学生们只能是一盘散沙,各玩各的了,换句话说,江天昊这个名字将被钉在校篮球队史的耻辱柱上。   他跟校队队员们怎么说的?这事儿我挑头,法不责众,就算真要挨处分,也有我在前面扛着,你们怕什么。   这下好,所有人没挨处分胜过挨处分,奔着体育生资格去的校队成员的父母都得为这件事恨他。   “唉!”   林妙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事件内幕,她去找刘杨的时候听到办公室内两名老师讲,本来校长不准备出这招儿的,因为等于断送一部分队员的前途,多少有点于心不忍,是林跃在旁边煽风点火要老头子这么干的,不然他就玩儿个大的,而按他说的做的话,他可以帮精英中学在今年的全国学生运动会拿两块金牌,当做退休礼物送给老头子。   左手萝卜,右手大棒,校长哪里招架得住,只能答应下来,于是有了今天的播报。   她就想不明白了,江天昊吃了那么多亏为什么学不乖,而且作为朋友劝也没用,踢馆事件后还把她当成奸细提防。   “林妙妙,林妙妙!”   随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她的身边多了一辆山地车,上面是最不受篮球队撤队影响的钱三一——年级第一嘛,完全不需要各种加分就有清北之姿。   “钱三一,这么巧?”   林妙妙跟他打招呼。   “你回广播站了?”   钱三一从车座下来,推着自行车同她一起前行。   “嗯,站长说最近人手不足,让我回去帮两天忙。”   她是热爱播音的,之前跟刘杨说退站,主要是因为摩天轮照片搞得满校风雨,大家都认为他喜欢钱三一,裴音也找到学校来质问,退站操作可以借此和钱三一划清界限,外加向林跃表态。   这段时间,听着其他社员在扬声器里各种播报,各种卖弄,还能提前去食堂吃饭,她又心生羡慕。如今因为江泉陵葬礼踢馆事件,大家扭转看法,又认为她喜欢林跃,那……事情变成这样,索性就随他们去吧,现在刘杨来找她,让她回广播站帮忙,当然没有回绝的道理。   “……”自从林妙妙离开广播站,钱三一也不干了,因为知道他没了搭档,好些女生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削尖脑袋往广播站钻,这让他不胜其烦:“林妙妙,我听说林跃已经答应了莫桑比克大酋长的提亲,对方答应他给一座矿山当做女儿的嫁妆。”   钱三一酝酿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这句话。   “咦,钱三一。”林妙妙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也这么八卦,我还以为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钱三一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他注定没结果的,咳,嗯……还是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林妙妙严肃地打量他几眼,直到看得状元郎很不好意思,心砰砰地跳,这才一指他的脸:“老实说,你是不是被我妈收买了?”   “……”   这个问题的答案吧,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他确实听到王胜男请裴音帮忙要他做工作,说服林妙妙同意搬家,不过叫人意外的是两个女人的谈话过去好几天了,他妈也没转述王胜男的请求。   “好了,好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林妙妙拍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走了,一边跑还一边挥舞胳膊,轻哼小区,看起来相当兴奋。   能回到广播站做播音员,她当然很开心。   至于状元郎的提议……说会考虑,实际上呢?   钱三一的脸是一个大写的“苦”字。   他跟林妙妙都没注意,俩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邓小琪。   下午最后一节课她去练舞了,出来后正好撞见钱三一跟刘杨要求回广播站,说什么篮球队解散了,往后时间多了,可以兼顾播音工作了。   刘杨还真信了,但是邓小琪嘛……   想想刚才大喇叭里传出的林妙妙的声音,她很清楚上面的话都是借口,钱三一在犯贱,就像两个人刚才打招呼,好巧?好巧个屁,钱三一经常性地骑着山地车吊在林妙妙身后,只要想到可以互动的话题就会追上去开聊。   为什么?   邓小琪想不明白。   班级群里传林妙妙喜欢钱三一的时候,扭脸她就辞去了广播站的工作,跟钱三一结束搭档关系,现在网上又传她喜欢林跃,结果她啥也没干,啥也没说,近乎默认了,就这钱三一还认不清现实?他状元郎的高傲呢?霸总的高冷呢?怎么也跟个舔狗一样自欺欺人?最多表现得不像自己对他那么露骨罢了。   凭什么?   凭什么!   邓小琪想不明白为什么,更想不通,自己不比林妙妙好?   她无法接受钱三一多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的设定。   更无法接受输给林妙妙的事实。   ……   很快,暑假来临。   7月下旬,唐元明迎娶蔡莹。   本来二婚不宜大操大办,但蔡莹是初婚,唐家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基本上按照明媒正娶的路数来了一遍,酒席自然是不能省的,地点就在精英中学附近的江州花园饭店。   “林跃来了。”   “林跃来了。”   “就是那个林跃?”   “没错,就是那个。”   “看这小子也没长三头六臂啊,那些事都是他做的?”   “从他妈那里算的话,我得管他叫表弟。”   “……”   宴会厅原本很热闹,林跃从外面走进来,沉默像是一种疯狂传染病,几个呼吸间便关上了绝大多数宾客的嘴,论安静度,比蔡家老头儿带着新娘子进场时还要夸张。   没办法,他现在可是江州名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一个视线靶。   “仪式都结束了你怎么才来?”   新郎官穿着西服,带着小红花,精修过的头发向上卷起一个飞扬的造型,为的事显年轻,不至于叫人一眼看出新郎新娘的年龄差距,但是吧,当下的唐元明给不熟的人看了还好,但凡知道他是历史老师的,都得吐槽一句老不正经。   林跃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迟到,揶揄道:“我还是喜欢你道貌岸然的样子。”   就唐元明这张脸配一副近视镜,再顶个老师头衔,反正怎么看都一股子腹黑男,人中奸的样子,如果不是看过电视剧,知道角色设定,第一次见,交往的时候肯定会留五个心眼子。   “今天可是我的婚礼,我告诉你,别给我惹事。”   唐元明一瞪眼,生怕这个全江州有名的惹祸精在他婚礼上拆台砸场子。   林跃没有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笑嘻嘻说道:“如果是别人惹事呢?”   唐元明心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法无天,嚣张乖戾啊。   “林跃来了?”   这时蔡莹离开赵荣宝和李彬等人所在酒席,端着空杯子走过来。   “可惜,以后上课没办法欺负你了。”   人家两口子结婚也不说吉利话,唐元明很郁闷,就这小子,语数外理化生……什么老师没怼过,连他这个当表叔的上历史课,偶尔也会被嘲讽几句,说他明知道讲的东西有问题,还得硬着头皮讲,说得内容自己都没底气,忒虚伪。   蔡莹也不惯着他:“是谁在去年的运动会上讲,只要我嫁给他,就好好学习,力争第一的?”   她以前还没觉得情况不对,就像一些人说得那样,上帝是公平的,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打开一扇窗,林跃拳脚功夫和身体协调能力很强,绝对的奥运冠军苗子,但是相应的,他的文化课水平很差,情商不高,但是和霍奇中学比赛的一幕,让她忍不住怀疑,这家伙在运动会上说得话是吹牛吗?如果不是的话……   她不敢多想了,因为再往深处延伸,就有点超出常人的接受范围了。   林跃冲新娘子眨眨眼:“不是有句话叫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甜嘛,没有奖励的第一名,我可是不屑要的。”   他还想要奖励?   啥奖励?   免学费?发奖状?老师的夸奖?家长的赞扬?这对他而言有意义吗?   “林跃啊,怎么来得这么晚?”   这时唐家老头儿从洗手间回来,正好撞见他们三个在门前谈话。   “哦,出去办了点事,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舅公,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呢。”   闹喜公公是习俗,老头儿从洗手间过来,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红色颜料,估摸着刚才被搞得有点惨。   这小子,老头儿嫌他来得晚,他也要回呛一句。   “行了,快安排你表侄入席吧。”蔡莹在后面推了唐元明一把。   “唔……”新郎点点头,扫视一圈寻找空位,还得确保同桌宾客不会跟这小子发生冲突:“去王叔那桌吧。”   唐元明刚说完话,蔡莹就碰了碰他的手。   “不行么?”   那一桌有两个孩子,还有三四个和林强父子沾亲带故的老人,他认为林跃应该不会跟他们起冲突吧。   蔡莹没有说话,又碰了碰他的手。   唐元明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来往新娘子看的地方一瞧,表情骤变。   宴会厅门口,王胜男带着唐娇娇走进来。   他明明没有给她送请柬,这前妻的姐姐跑到他跟蔡莹的婚礼现场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他瞄了一眼林跃,心想该不会是这家伙擅作主张……考虑到双方的恩怨,还真有可能。   “元明,恭喜你啊。”王胜男嘴上说着“恭喜”,但是那张脸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以前顶男总是怀疑你搞婚外情,我还说她疑神疑鬼,呵,现在看来,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对,无风不起浪。”   她的脸很臭,嗓门又大,还牵着唐元明的女儿的手,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想不扎眼都难。   本来闹哄哄的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宾客们怔怔地看着她,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大姐……”唐元明把蔡莹往身后拉了拉,耐着性子说道:“我是在和顶男离婚后才跟蔡莹交往的,这一点同事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经过那场运动会,学校里的老师意识到卢浩天和蔡莹曾是情侣,不然前者也不会心灰意冷转去别的学校,从时间上讲,唐元明和蔡莹确立关系确在其后。   王胜男说道:“是不是小三上位,婚外情转正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唐元明看看唐娇娇,努力压抑心火,蔡莹也不愿意把婚礼变成吵架,紧紧地握着唐元明的手腕,唐家老头儿可是很清楚他们曾多么迁就王顶男,换来的却是破产的结果,对这个咄咄逼人,拉着孙女的手到儿子婚礼闹场的王胜男,印象可谓差到极点。   “请你离开这里,今天是我儿子的婚礼,我们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为什么给我送请柬?”王胜男把一个绘有戏水鸳鸯图案的大红请柬丢在地上。   林跃不是最爱干砸场的事吗?今天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搞一搞他的表叔。 ###第二千二百六十九章 夫离女散   唐元明和蔡莹面面相觑,这事儿怪了,他们明明没有给王胜男夫妇送请柬,那地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很快地,他们想到一个人,一起转头看去。   林跃呵呵一笑:“没错,请柬是我送的。”   果然,又是这小子。   唐家老头儿气得直跺脚:“你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林跃一脸无辜地道:“表叔帮了他们家那么多,林妙妙转学,办走读,关于学习方面的建议也没少给,而且在王家人身上搭了那么多钱,现在正是结婚用钱的时候,他们不得意思意思?连班里一些学生的家长都有发红包表示祝贺的,凭什么王家人占表叔的便宜可以,让他们还礼就不行?”   别说,这话说得很符合林氏逻辑,还真有几分道理。   谢维州都在后面点头。   作为同事,大伙儿当然了解唐元明的情况,王顶男把家里的钱败光了,一头钻进精神病院,债主们总不能去找她讨钱,到头来倒霉的是谁?唐元明!就算不考虑他为王顶男的父母付出了多少,单说对林妙妙在生活和学习上的照顾,站在王胜男夫妻的立场,即使心里不爽,出于礼貌也该表示表示吧。   这件事最正确的操作是人不来,礼钱到,但是现在……不仅人来了,还把唐娇娇带到婚礼上,一见面就摔请柬,那就有点砸场子的意思了。   王胜男仔细观察唐元明和蔡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被姓林的小子耍了。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推塔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又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丢到地上。   举止还是那么无礼。   唐元明皱了皱眉,走过去捡起文件和请柬,把前者展开一看,页眉中间是一行大字“江州市第三人民法院”,下面是更大的“传票”二字,案由嘛,不出意外的是要求变更唐娇娇的抚养权。   王胜男恨声说道:“唐元明,你还真是一个人渣。”   本来她就对唐元明抛弃王顶男气愤不已,现在他二婚,还有脸让林跃给她送请柬?更为关键的是,今天他和蔡莹举行婚礼,昨天法院的人就把传票送到了王家的饭桌上,这能忍吗?气性山大的她自然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于是今天带着唐娇娇来恶心唐元明。   “你……王胜男……你……”   作为新郎官,在婚礼上被这么骂,唐元明把牙都快咬碎了,如果不是蔡莹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八成已经动手推人了。   林跃并不意外王胜男会做得这么绝,电视剧里的职业是高校老师,就这德行还配为人师表?她妹妹把家败光了,最后死不认错不说,还用离婚威胁唐元明,却没想到男人一怒之下同意了,结果在王胜男看来,唐元明是始乱终弃的渣男,别人二婚后,又嫌弃这个前妹夫不照顾林妙妙,娇娇的抚养权也死抓着不放,总之身边的男人就必须无条件对王家人好呗,把一个林大为调教成她的狗,还想让唐元明比林大为更舔狗?   “胜男,胜男……你这是干什么啊!”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沉闷的男声,众人抬头一瞧,一个脸颊长了颗大痦子,弯腰驼背的中年男子走进宴会厅,他旁边还跟着个戴近视镜的小丫头,年纪差不多有18了。   “林……妙妙?”刘杨讶然说道。   林妙妙来了,那她身边的中年男子……没说的,她爸林大为呗。   “你们怎么来了?”   王胜男表情微变。   林跃说道:“我通知他们来的。”   林妙妙看看他,再看看唐元明和蔡莹,又看看不远处坐着的老师们,感觉很丢人。   “你把娇娇带来这里干什么?对小孩子成长多不好,回家,先回家。”林大为耐着性子跟她分析这件事的后果。   “我的事不用你管。”王胜男两眼一瞪,林大为便不敢动了,只是在一旁生闷气。   “娇娇,看到没有,那是你爸,他娶了新老婆,不要你跟你妈了。”   听她这样讲,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心里都不舒服,孩子那么小,作为姨妈不教点好的,从小给孩子灌输仇恨,这应该吗?而且谁不知道唐元明为什么跟王顶男离婚啊,摊上那种媳妇儿,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住折磨?   “蔡莹,你别拉我,别拉我……”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唐元明是真有豁出去,打死这个母狗一样的东西的心了。   “请律师把你妹妹告上法庭的人是我。”这时林跃站出来说道:“表叔这人吧,心软,认为再怎么着,也跟你们王家做过亲戚,不好意思当面谈变更小孩子抚养权的事,就把它托付给了我,因为我就住你家楼上嘛,而且娇娇跟我关系不错,最听我的话。之前我拿变更抚养权协议给你看,还当着你女儿的面剖析利害关系,就王顶男现在的情况,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真心为孩子好的人都会建议父亲带孩子吧,但是你就为了出一口恶气,不仅撕烂协议,还撺掇你爸妈无视孩子父亲的诉求,那没办法,我们只好提起上诉,由法官来帮娇娇做一个对她有利的决定,先礼后兵,这么做有问题吗?在座的各位给评评理,在孩子抚养权的事上,是谁无理取闹,蛮不讲理。”   “……”王胜男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上面的话都是实际发生过的,虽说总有一种被这小子算计的感觉。   本来大家就对王胜男的做法很不待见,这话一出,更是满脸鄙夷。   当妈的精神病住院,孩子跟着一屁股债的外公外婆,这时有稳定工作,又是教师这种对学习有帮助的职业的父亲想把孩子接过去带有问题吗?   一般人娶了新婚小娘子巴不得给前妻生的孩子丢一边呢,唐元明做的已经很好了,结果愣是给王家姐妹治得有苦难言,一个受迫害狂,一个偏执狂,妥妥的两个神经病。   林跃继续说道:“把孩子当成发泄怨气的报复工具,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们王家可真行。”   没错,唐娇娇就是报复工具。   林妙妙觉得这个说法很写实,王顶男神智清醒的时候想孩子了可以把娇娇接过来,唐元明也没说不让外公外婆探望孩子啊,为此她也劝王胜男放手,但是哪一次不是像点了炮仗一样,给她一通咆哮?只能说她这个母亲已经偏执到因为恨林跃所以恨唐元明的程度,距离王顶男第二很近了。   而精神病是讲不通道理的。   王胜男急了,指着唐元明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跟蔡莹一直在租房住。”   “租房就不能养孩子吗?”林跃面露鄙夷,顿了顿又道:“你的情报过时了,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他们两个有房子,而且比原来的房子还大,三居室,要二胎也住的开。”   这话把唐元明、蔡莹,以及唐家老两口全说懵了,三居室?因为王顶男瞎作欠下的外债还没还干净呢,哪儿来的钱买房子?更别说三居室了,就江州的房价,哪怕是小户型,也得二三百万。   当着那么多人面,还有同事在,这事儿可不能撒谎。   “林跃,你别胡说,我跟蔡莹,哪里有房子。”   “谁说你没有?”林跃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木雕照片:“还记得这个吗?我说过要给你做结婚礼物,前两天一位孟姓老板看上了它,出价80万要把它买下来,我一想你现在最缺的不是艺术藏品,是钱,就把木雕卖掉换成了房子,今天上午刚去办的手续,所以来迟了。怎么?你们这什么表情?不信啊?”   他把背在身后的双肩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大红本:“本来是想等婚礼结束后再给你的,既然她嫌弃你没养孩子的地方,那……现在总没理可挑了吧?”   唐元明和蔡莹对望一眼,把本子接在手里,翻开一看,果然是一套117平的三居室。   “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后面的人也议论纷纷,因为太震撼了,表叔结婚表侄送一套房的情况不说绝无仅有,也称得上罕见了。   宴会厅里的人随的礼金加起来,也就十万块吧,好家伙,他一出手就是一套房。   林跃说道:“木雕一早说好的送给你,别人愿意拿钱换,我做主帮你卖了,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可没有送你一套房,只是刚够首付,剩下的月供得你们自己还。”   话虽如此,但那可是价值80万的木雕啊……   物理老师崔信明压低声音说道:“真的假的,一件木雕80万?也太夸张了吧。”   生活老师李道奎说道:“高一的时候魏老师摔坏他的木雕,最后赔了5万块,你没听他说吗?水浒好汉108位,要全雕出来可是一项大工程,碰上那种超有钱的主儿,80万真不贵。”   殷铁生说道:“按首富一天赚一个亿的速度,80万确实算零花钱。”   众人:“……”   谢维州都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跃不愿意跟唐元明推让,转移话题到王胜男身上:“娇娇,你大声说,你愿意跟谁生活?”   那小丫头想也没想就奶声奶气地道:“爸爸,我要爸爸。”   说话的同时还去推姨妈的手,想要挣脱王胜男的束缚。   本来王家人是想让唐娇娇看到唐元明给她娶后妈的一幕,仇恨亲爹的,五六岁的孩子,多少也懂点事了,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一句话就被对面的小子给搞定了。   王胜男的脸色很难看,死死地抓着小孩子的胳膊。   哇……   不知是被捏疼,还是想爸爸,唐娇娇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唐元明急了:“王胜男,你放开她!”   林妙妙去掰亲妈的手,因为她觉得这么做有虐待儿童之嫌,太恶劣,太下作。   林大为也在一边劝,但只是劝,不敢上手。   “林妙妙,你起来,我叫你起来!”   女儿反抗自己,加上外甥女哇哇地哭个不停,搞得心烦意乱,再加丢人现眼恼羞成怒,王胜男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林妙妙被打懵了,捂着脸,神情呆滞看着打自己的女人。   这是王胜男在大庭广众之下第二次打她。   第一次是在学校,当着同学们的面,这一次是在唐元明的婚礼现场,当着众位老师的面。   “你怎么能这样呢?”蔡莹看不下去了。   不只蔡莹,所有来宾,包括饭店的服务人员都觉得这女人很过分,那可是孩子的亲爹,人家父女二人接触还得看你这个姨妈的脸色?这已经不是野蛮霸道,而是心理变态了。   “娇娇的抚养权在我妹妹手上。”王胜男像个疯子一般,面对众人的指责不畏缩,不退缩,更不见心虚、内疚和惭愧,一副理所当然,义正言辞的样子:“我打自己的女儿,关你们什么事!”   “妙妙,你没事吧?”林大为心疼女儿,掰过林妙妙肩膀一看,虽然她拿手捂着,很抗拒别人的探视,但是从含泪的眼眶,微微抽动的嘴角,都能得出那一巴掌抽得她脸很疼,心更疼的结果。   “王胜男,你太过分了!”   俩人结婚十几年,平时也有拌嘴吵架,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愤怒。   “哼,你教出的女儿,吃里扒外。”   王胜男斜了他一眼,一副他没有把女儿教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仇人的样子。   “娇娇,走,回家。”   她不顾孩子的哭闹,直接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无视周围宾客厌恶的目光朝外面走去。   “娇娇……”唐元明是孩子的亲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准备过去把人抢下来,因为他不知道陷入偏执的王胜男会不会做出更加伤害女儿的举动。   蔡莹终于看不下去,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但是林跃又把他拉住。   “别去,再等两天。”   “可是娇娇……”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激她过来的你信不信?你觉得有今天的视频证据,法官会坐视一个小孩子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吗?”   “……”   唐元明咬咬牙,又回望两眼父母,长叹一声,忍住了。   林跃看着王胜男消失的地方,心中冷笑不止,他可以百无禁忌,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另一边。   王胜男离开饭店,自以为成功地恶心到了唐元明,破坏了婚礼的气氛。   虽然结果跟预想的有很大出入,但是砸场子的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了吧。   “王胜男。”林大为紧跑几步追上她:“下午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以前俩人斗嘴,没少互相威胁离婚,但是今天的林大为不一样,他是认真的,并没有逞口舌之快。   看到王胜男对唐娇娇的态度,还有刚才扇女儿的一巴掌,他开始担心哪一天这个疯婆子犯病,拿刀把自己和女儿剁了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已经没人能阻止她了,只要有林跃一天,她的仇恨之火便不会停歇,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引燃自己,顺带烧伤身边的人。   “行,下午去民政局。”   就算林大为不提这事儿,王胜男还要提呢,在她看来,面对那么多人的指责,林大为居然不帮她使劲,这种丈夫要来干什么?成为女儿的后路,来违逆她这个真正的一家之主吗?   林妙妙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在管,在她看来,没有了她,父女二人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早晚会厚着脸皮求她回去,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认清现实,摒弃幻想。   王胜男把被她吼住的唐娇娇塞进轿车后排车厢,自己坐到主驾驶,看都没看酒店门口站的林氏父女一眼,开车离去。   下午时分,王胜男和林大为带着身份证户口本来到民政局的服务大厅,还没等在服务台取号,抬眼就见两个熟人在前面填写离婚登记申请表。   “裴音?!” ###第二千二百七十章 我的舔狗们的战争   对面二人一起抬头。   没错,就是裴音和钱钰琨。   前者王胜男很熟悉,后者也从林跃去钱守中寿宴砸场的视频里看到过,知道那是钱三一的父亲,本地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   “王胜男?”   裴音吃了一惊,看看她,又看看后面随行的林大为,指指他们。   “你们……这是……”   王胜男面无表情说道:“办离婚。”   裴音又看了林大为一眼,凑近几分小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王胜男是谁,都到民政局了还能打退堂鼓不成?那怎么对得起她的人设?更对不起“胜男”这个名字,她是真不知道林大为哪儿来的底气跟她离婚,自己可是江州首富心心念念不忘的女人。   她都这样讲了,裴音自然不好多劝:“你想清楚就好。”   “你呢?你怎么……”   王胜男发扬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精神,反问裴音为什么也在这一天和钱钰琨离婚,要知道俩人上次谈话,这位女高音歌唱家还对离婚持犹豫态度。   “安丽丽……怀孕了。”   “怀孕了?”   王胜男明白了,男人和小三都打算生孩子了,再不离婚的话,被外人知道,说的话就更难听了。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话是说给林大为听的。   俩女人在旁边窃窃私语,钱钰琨盯着林大为看了一会儿,啥也没说,就递出去一张空白的离婚登记申请表,然后把手里那份交给办事员。   电视剧里安丽丽和王胜男同一天生孩子,这边因为林跃的关系,林大为已经好久没碰王胜男了,生二胎的情节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呢,这里换成了她跟裴音同一天离婚,也算是世界之力干预的结果了。   就这样,裴音和钱钰琨离婚了,王胜男和林大为也离婚了,当天晚上她就搬出了乡村花园小区,因为按照离婚协议,林大为这个所谓的好男人把房子和车子给了工作和收入十分稳定的王胜男,差不多等于净身出户,然而给王胜男搬家的那些人……是欧阳健给找的,就连林妙妙都忍不住问了当爹的一句话——她妈是不是出轨了。   裴音那边倒是静悄悄的,钱三一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毕竟他是亲眼目睹安丽丽上门宣誓主权的,事后还恶人先告状,惹得钱钰琨在电话里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说他险些害死自己的兄弟,想想那些话,他到现在还愤恨不已呢。   林跃家住三楼,自然很清楚楼下发生了什么。   基因,基因……   钱钰琨奉为金科玉律的基因论,像林大为这种人,最应该从基因层面灭绝了,明明林妙妙归他抚养,自己还没稳定的工作,却把人民广场的二居室送给王胜男,美其名曰夫妻一场,这操作……自以为很绅士很大度,其实比那些自愿无偿加班的奋斗逼还恶心,就是这种人开了一个“因为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以任何时候女性都需要被特别关照”的坏头,偏偏这种人在社会上很有市场。   男子汉大丈夫?林大为这种人也配?   他不会以为男子汉的责任感就是无底线地迁就忍让自己的老婆吧?   ……   半个月后。   江州市第三人民法院民事三庭。   台下旁听席八成座位是有人的。   “你听说没有,这女人离婚了。”   “啊?离婚了?”   “没错,俩姐妹都离婚了。”   “我要是男的,也受不了她,太能作妖了,孩子那么小,怎么忍心当做出气工具。”   “就是说啊,希望法官能够以孩子的利益出发,判给男方,不然在女方的家庭……妈妈进精神病院,姨妈又是这种人……唉……”   “王顶男,王胜男,瞧这名字起的,从小就给孩子灌输对立思维,只能说家教烂,养出来的子女也不是啥好东西。就说上天让他们生俩女儿是对的,这样的老东西就应该绝户。”   “上次网上爆出的,她去非洲找那惹祸精的父母,我还挺理解的,毕竟有一个跟她女儿一般大的闺女,为母则刚嘛,但是前些天看到她带着外甥女去砸前妹夫的婚礼,真的是欺人太甚。那姓林的惹祸精起码还讲道理,有基本的底线,这女人已经偏激到六亲不认了。”   “这种女人,不离留着过年?离得好,离得妙,离得呱呱叫。”   “当妈的精神病,那抚养权就该给爸爸,有什么好争的。”   “……”   哒哒哒~   哒哒哒~   “肃静!”   “肃静!”   随着法槌的敲击和法官的提醒,旁听席上坐着的人纷纷闭嘴,不再就唐元明起诉王家,要求变更女儿抚养权案发表看法,庭审现场重回安静,只剩下零星的轻咳声。   被告席上坐的王胜男满脸阴沉,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闲着没事跑来法院旁听,而且都是心怀恶意的家伙,如果面前没有法官,旁边不是站着法警,放到大街上,就她的脾气,一定会跟这些人骂个痛快。   细想一下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王胜男看向原告席上玩笔的年轻人,真得恨不能一刀宰了那个小畜生,心肝肺掏出来煮一锅肉喂狗。   她跟林大为离婚的第二天,她带着唐娇娇闹场唐元明和蔡莹婚礼的视频就被挂到了网上,本来她就因为跑去非洲找林强讨说法坑了恩师的事为人所知,这事儿一出,好家伙,网上骂她的声音可以说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   她的压力很大,现在住的小区里的居民看到她经过,会在后面指指点点,骂她是个狠毒的女人,就连上了年纪的父母都受到邻里街坊的排挤,日子过得非常糟心。   对此她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会不会……婚礼上的事都是算计好的?姓林的小子利用了她的复仇心?不过……他真有那么神吗?这是一个十分困扰的问题,因为从他到处惹事,睚眦必报的行为来看,不像是一个有情商的人,莽夫怎么可能算计到这般程度?   “经合议庭评议,现在进行宣判……”   审判长的声音一起,全体人员站了起来。   “鉴于被告王顶男的精神状况,本庭支持原告唐元明变更女儿抚养权的诉求……”   哗。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还有人鼓掌喝彩,大喊“就该这样”。   一时间,王胜男跟她的父母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差像古装剧里演的那样往他们身上丢菜叶和鸡蛋了。   老头子的脸色难看到没有一丝血色,老太太整个人都在哆嗦,他们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因为不会上网,自然不知道王家人俨然成了“恶毒”的代名词。   早知如此,王胜男肯定会劝他们别来参加庭审。   “爸,妈,你们先走吧,到车上等我。”   王胜男赶紧招呼两口子先行离开,她留下来签字。   王父没有说什么,老脸铁青,搀着妻子往旁边的小门走去。   “王八蛋。”   趁书记员整理笔录的时候,她忍不住冲原告席坐的表叔侄二人骂了一句,林跃想要发作,被唐元明按住了。   王胜男没敢继续造次,因为下面有人高喊她在法庭骂人,要求法官把她抓起来。   很快,签字完毕,原被告退出场外。   王胜男先去了一趟厕所,出审判楼后往停车场走去,赶巧看到唐娇娇从一辆法拉利718副驾驶出来,她下意识喊了一句,那丫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张开双手,朝着传达室迎出来的唐元明跑过去,一头扎进亲爸的怀里。   看到这一幕,她大为光火,在心里给外甥女贴上了“跟她爸一样,是个忘恩负义,养不熟的小人”的标签。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荣威牌小轿车里,父亲和母亲也在看这边,都是一张愤怒脸,感觉受到背叛。她还看到林跃冲她笑,是嘲讽的笑,看不起的笑,轻蔑的笑。   就在她压抑不住愤怒,想要骂人的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到面前一看,发现是教务处黄主任来电,只能暂缓情绪,按下接通键靠近耳边。   “……”   听了几句话后,她忍不住呛声道:“凭什么?我要找校长!”   然而对方没有给她更多的发泄机会,把电话挂了。   “老王八……”   黄主任打来电话是通知她,学校方面暂停了她的排球队教练职务,这代表着两个月后举行的排球比赛也没她的份了。   “带着情绪上班可不好。”   便在这时,林跃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话,坐进法拉利718的副驾驶,车子在地面拐了个弯,驶出法院大门。   王胜男抄起放在花池围栏上的矿泉水瓶投过去,可惜没中,惹得传达室里的老警卫吼了她一句。   要问她为什么会被上面的话刺激,道理很简单——她去唐元明的婚礼闹场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后,她所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在私下里议论这件事,有些话说得很难听,她心里不好受,训练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着火气,后来因为一点小摩擦和学生发生争吵,人家就投诉到教育局,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不适合带队,建议学校方面换了她,黄主任刚才来电就是通知她学校方面的决定的,她这儿气得不行,认为投诉她的学生行为龌龊,那边林跃拿话戳她的肺管子,心里能痛快?   “胜男,胜男,你没事吧?”   这时荣威牌小轿车的车门打开,王父面带忧虑走下来。   “没事。”   她摇摇头,晃掉脑子里的不爽。   在学校和球员吵架的事她跟欧阳健讲过,他是怎么劝她的?如果在学校里工作不开心,那就辞职,去他的公司干,保证不会有人敢那样对她。   所以她的情况符合一句老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换个工作就是,薪水还比当老师高,至于编制丢了可惜的事,那也比天天被人嚼舌根,遭白眼强吧。   ……   一个月后。   新学年开启。   高三了,对于学生而言,还有不到300天就要面临人生中第一道坎,不客气地讲,高考可谓普通人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   这个规则对邓小琪同样适用,哪怕今夏邓心华带她拜访了王京花,认了干娘,人家对她的希望也是能考一个好的学校,因为混影视圈,科班出身的人设还是蛮重要的,说草根逆袭,这么多年不就火了一个王宝Q,一个赵丽Y吗?   有了那样的靠山,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邓小琪这几天超级不爽,因为从BJ回来,她妈就一直在耳边唠叨,说人家王京花愿意收她做干女儿,都是林跃的功劳,甭管是出于礼貌,还是感恩,理当真诚地去道谢,尝试修复关系。   话说得没错,她也能认清现实,不过想到要给那个讨厌的家伙低头认错,她心里就冒火,凭什么泡着她妈,享受着她妈保姆级的照顾,自己还要放低姿态去讨好他。   这还不算,高三开学是有家长会的,因为要实行月考分班制——根据两个月的综合排名强者上,弱者下,这都是拜林跃所赐。在她这儿成绩好坏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邓心华宁愿去陪林跃见客户,也不去给她开家长会,似乎他才是亲儿子,她是捡来的一样。   她心里难受,说话难免阴阳怪气,没成想邓心华直接给她来了一句“再无理取闹我就搬楼上去住”,她听后更加气愤,大吼别以为我在楼下听不到你们的动静,经常性凌晨上楼给他睡多麻烦,要搬你就搬,废什么话。   下一秒,迎接她的就是邓心华的巴掌。   这已经是亲妈因为林跃第三次扇她耳光。   跟前两次一样,她赌气离家,不过与之前不同,以往是跑去街上闲逛,这次去了学校,把自己关在练舞房跳得满头大汗。   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冲了个澡,穿上衣服推门出来,正准备前往教学楼,忽然听到通往广播站的走道传来林妙妙的声音,便蹑手蹑脚地靠过去,在拐角这边偷听。   “江天昊,都高三了,你怎么还没学乖,以前送鸭脖,送榴莲,后来送减肥餐,送进口零食,现在送复习资料,有用吗?没用的,邓小琪根本不喜欢你,听我句劝,省省吧。”   “妙妙,你跟邓小琪还没和好呢?”   “我要不是顾念高一的交情,哪个会理你,搞罢赛还瞒着我,怕我给林跃通风报信对吧?如果当时我把这事儿告诉他,情况也不至于这样,江天昊,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那两个好哥们儿,董江新和张永辉,他们的前途都被你给毁了。”   “妙妙,我来找你是让你帮我做参谋的,不是让你数落我的。”   “那我的提议就是,别再跟只舔狗一样纠缠邓小琪了,没意义的。对了,舔狗这个词你听说过吗?没听过啊?去贴吧找。”   舔狗这个词,单看字面意思也能理解,更何况当事人听到呢。   邓小琪想起自己和钱三一的关系,在状元郎面前,她是舔狗吧?舔到尊严都没有了,而她不遗余力去舔的对象却是林妙妙的舔狗。   她是林妙妙的舔狗的舔狗,逻辑就是狗都不如。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   “林妙妙,说别人是舔狗,你不也是一只舔狗吗?为了那样的人渣和自己妈妈闹翻,鼓励爸爸离婚,你才是那条终极舔狗。”   “小琪?”   江天昊和林妙妙吓了一跳,没想到邓小琪就在拐角那边,还把他们的谈话听了去。   “说话啊,我说对了是吗?理亏了是吗?”   邓小琪直接把江天昊无视了,对林妙妙的嫉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如果把钱三一看成目标的话,凭什么失败者是自己,她明明比林妙妙漂亮苗条气质佳,更气人的是,这家伙还对她苦求不得的对象不屑一顾,偏偏俩人还是闺蜜,世界上就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关系了。   林妙妙确实被邓小琪的话刺激到了,因为她确实有为父亲和母亲离婚,没人再强求她从乡村花园小区搬出去沾沾自喜,本来这是一件悲伤难过的事情,但是……内心涌动的更多是解脱和放松,从理智的角度讲,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难免有心虚和内疚,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被邓小琪一语诛心。   放在以前俩人关系好的时候,她极可能后退一步,如今冷战状态下,当然不可能忍气吞声:“你胡说什么,离婚是我爸提的。”   “你爸提的?”邓小琪冷笑道:“说起你爸,林妙妙,你还不知道吧……”   听她这样讲,再结合面部表情,江天昊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要遭。 ###第二千二百七十一章 母女   果然,邓小琪把手机拿了出来,手指在触控板划了几下后怼到林妙妙面前。   “小琪!”   江天昊猛使眼色,然而邓小琪视若无睹,冷笑道:“还你爸提的离婚,我看是你妈嫌弃你爸这个假房地产公司副总裁,真白事知宾。”   画面里的林大为穿着红色练功服站在江泉陵的遗像前面,胸口还挂着知宾的牌子。   林妙妙的身子晃了晃,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爸居然在做死人生意,而且就在江泉陵的葬礼上,难怪从殡仪馆回来后王胜男看他的目光就很不对劲,多了一些轻视和漠然,好几次扯到林大为的话题欲言又止,搬走前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回去住不仅清净,还干净。   清净可以理解,干净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干净的不是她这个疑似出轨前男友的女人吗?现在林妙妙知道“干净”的由来了,是嫌弃林大为赚死人的钱。   “小琪,你这……你怎么……”江天昊很生气,毕竟照片是他发过去的,可是身为舔狗,又不敢跟女神说狠话,于是表现得像个结巴。   林妙妙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邓小琪的冷笑更刺眼的了。   “那也比你妈赚的钱干净。”   邓小琪揭她的疮疤,她也豁出去,给邓小琪来了个一剑封喉。   “还有你,林跃帮你找了个混娱乐圈的靠山还拿钱养着你们母女,多少人跪着都求不来的机会给了你,你怎么做的?私底下骂别人流氓,混蛋,恶棍,还因为你妈说了你两句就耍脾气,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妓女都没你无耻!”   “林妙妙!我跟你拼了。”邓小琪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伸手薅住林妙妙的头发就往下拽。   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即怒,那她邓校花的逆鳞就是“妓女”这两个字。   “林妙妙,你很嫉妒我妈是吧?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是吧?这些天来没少藏在楼道里偷听别人的谈话对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妈每到凌晨都要去楼上找他,他宁愿找我妈,也不回应你的喜欢,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吗?”   啊……   啊……   头皮传来针扎似的疼痛,林妙妙趁着往一边偏的机会,反手抓住邓小琪的头发用力拉。   她是短发,邓小琪是长马尾,论薅头发的难易度,那自然是后者更好下手。   啊……   这次换成了校花吃痛,头歪向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不过手下未停,相反更用力了。   “你们……”   “你们别打了。”   “别打了……”   江天昊在旁边急得直喊,却根本插不上手。   邓小琪仰着头,呼哧呼哧粗喘,地上掉着好几根她的长发。   林妙妙头发短,不知道被薅下多少,只是歪着脖子说道:“再过几年你妈老了,他还会喜欢吗?我上网查过了,恋母情结的人时间一长,随着心理成熟会很快好起来。倒是你,追钱三一很辛苦吧?以前林跃说他喜欢我,我不认为这是真的,但是现在……邓小琪,你没来由跟我冷战,是不是被钱三一拒绝了,于是开始嫉妒我?我不喜欢的人你都追不上,你这校花也太水了吧。”   她是个大咧咧的家伙,以前只关心食物好不好吃,考试能不能不考数理化,但是自从发现自己喜欢林跃后,多少也察觉到一些钱三一的心思,尤其是现在她回到广播站,钱三一也屁颠屁颠跟了回来,再联系林跃不止一次呛声邓小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女舔狗,即使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能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吧。   “你!你!林妙妙!”   邓小琪被她说中心事,又气又恼又羞,手上加力,脚下使劲,把她往旁边一带,林妙妙被绊倒在地。   她也挺狠的,愣是没有松手,于是邓小琪“啊”得一声,跟着扑倒在走廊里。   两个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眼睛瞪大,满脸通红,如同杀疯了的斗鸡一样。   “干……干什么?林……林妙……妙,放……放手。”   随着结结巴巴的喊声,刘杨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从楼梯口跑过来。   “邓……邓小琪……别……别打架。放手,我叫你们……放……放手,再不放,我……我给你们班主任……打……打电话了。”   “班主任”这个词还是有几分威力的,邓小琪和林妙妙盯视片刻,同时把手松开,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便寒着脸走了。   “刘站长,幸亏你来了,谢谢啊。”   江天昊生怕那两个人到楼下再打起来,道谢毕赶紧追上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刘站长,想破头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她们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闺蜜吗?   “这……妙妙,她……她没事吧?”   担心完自己的得力下属,他猛地一拍大腿,看着手里的文件夹犯了难,让她早点来学校是改稿子的,这人走了可怎么办,自己下午要陪主任去市里,根本没时间弄这个好不好。   事实证明,江天昊的担心是多余的。   林妙妙和邓小琪在楼上打了一架,下楼后就一左一右分开了,前者回了教室,趴在桌子上赌了一下午气,后者直接没进教室,旷课了。   对于邓小琪而言,别看打架占了一点便宜,但是林妙妙的话却让她的人生输得很彻底。   她认为邓心华背叛了她,居然把林跃看得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重要。   而林妙妙和钱三一让她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林妙妙究竟有什么好的,她费尽心思舔的对象甘愿去做前者的舔狗。   在这一刻,她的自我怀疑达到了顶峰,对林妙妙的嫉妒也变成了嫉恨。   而女人如果恨起一个人来是相当可怕的,尤其是无所牵挂的年轻女孩儿,破罐子破摔什么的只在一念之间,这一点看看那些纹龙画虎,烟不离手的社会姐妹儿就知道了。   ……   当日夜。   林跃把车停好,拿着钥匙走进乡村花园14号楼。   二楼东户静悄悄的,二楼西户也很安静,只有三楼东户南卧亮着灯,那是状元郎在学习。   平心而论,钱三一学习好也与努力的心态脱不开干系,同样是学习,林妙妙一会儿扒拉扒拉手机,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发信息,一会儿拿出藏在抽屉里的肉干吃两口,一会儿又往床上一倒,抱着海绵宝宝的大抱枕左滚滚,右滚滚,美其名曰活动一下筋骨,休息休息眼睛,实际上根本没有集中精力学习,就这能在越来越卷的高中学堂脱颖而出才怪。   来到三楼西户,他取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旋。   咔得一声轻响,门开了。   “咦?”   就在他后脚迈进房间,未及开灯的时候,一道黑影带着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径直投进怀里,两只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就开始亲。   啪……   突然间,一道光芒席卷客厅,照亮所有——扬着翅膀装出一副“我不看”的样子,却把一只眼探出羽毛边缘偷瞄的嘴贱鹦鹉,仰卧在沙发上晾肚皮的布偶猫,还有那面贴着稀奇古怪面具的背景墙……   “你以为你喷了你妈的香水,我就分辨不出是谁吗?这种香水不适合你,而且你妈也已经很久没喷这个了。”林跃把邓小琪推开,脚往后轻轻一拨,房门缓缓闭合,咔得一声关上。   “长这么大还没接过吻吗?太生硬了。”   邓小琪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不止喷了邓心华的芦丹氏孤女,还穿得相当清凉,一件玫红底色搭配白色蕾丝的性感吊带裙,同样是她妈的衣服,还别说,穿着不大不小,蛮合身的。   她的表情很复杂,脸上说不清是因被调侃而生的害羞,还是因被推开而生的恼怒,又或者是因被嫌弃而生的尴尬,以及前所未有的紧张,总之身子僵硬到每一条筋都绷直。   如果不是林跃打过她的屁股,占过她的便宜,一次又一次用语言刺激她,换成其他男性,早就难为情到夺门而出了。   “我很好奇,你跑到楼上来勾引我,你妈知道吗?”   “勾引”这个词相当刺耳。   邓小琪忍着屈辱说道:“别装了,你想方设法让我妈给我办走读,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林跃微微一笑:“我只是有点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心态有了这样的转变,我记得昨天你还在背后骂我流氓吧?”   “你怕了?”   邓小琪故作桀骜看着他。   说真的,她确实没安好心,在玩美人计,但这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美人计,因为代价是她自己。   既然追不到钱三一,亲妈又对林跃比她亲,连在林妙妙面前的优越感都走向破灭,那还坚持什么,破罐子破摔好了。   林妙妙不是喜欢林跃吗?他又一直觊觎她的美貌,那么很简单,她要让林妙妙看看,你求之不得的男人,本小姐睡了。   还有邓心华,她倒要看看知道这件事后,作为母亲后不后悔,难不难过。   这一切都是邓心华教的,邓心华给她做的榜样!   “怕?”   林跃感到好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事情上被一个女人质问有没勇气碰她,要知道他在影视剧世界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而且这次的主线任务可是搞事情。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拿出火机点燃,抽了一口后饶有兴致地打量对面十九岁女孩儿的身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还想当明星。”   “没错。”邓小琪斩钉截铁地道。   啪……   非常突兀地,客厅的灯灭了。   一股稍有刺激的烟味飘来,黑影欺近,就感觉腰部一紧,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把她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挣扎,但是当两只手触碰到男人的肩膀,绷直的手臂软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一点火星飞出,击中鸟架上的嘴贱鹦鹉,它唬了一跳,扬起翅膀就是一通拍,像是生怕漂亮的羽毛被火点燃。   “啊,乱扔烟头,纵火犯。”   “啊,纵火犯。”   也不知道它是在抗议林跃没有消防安全意识,还是在它的小脑袋瓜里,对“纵火犯”这个词有双重理解。   与此同时,主卧的门咔得一声关上,然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和喘息声。   喵……   沙发上的布偶猫跳下,一爪子拍灭掉落在地板上的半截香烟,又提起脚掌,伸出舌头舔了舔肉质软垫,重新回到沙发蜷身睡觉。   ……   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   工业化建设造就了无数高楼大厦,催生了一望无尽的车水马龙,也改变了许多动植物的生活习性。   麻雀,以前多到让农民头疼,恨不能把它们灭绝,现在要找它们,哪怕驱车赶到三四十公里外的城乡结合部,也得碰运气。   邓心华就是被麻雀的叫声吵醒的。   当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活物就是窗外晾衣架上摇头晃脑叽喳乱叫的两只麻雀,黑喙白腹,花色还挺好看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翻身起床,这时一阵头晕来袭,居然一下没起来,她缓了一缓,侧身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点水,这才感觉好受一点,慢慢地坐直上身。   再看看窗外,日头已经升得很高。   昨晚……昨晚究竟……   她想了想,就记得女儿回来跟她道歉,还给她冲了一杯咖啡提神,然而本该提神的咖啡喝下去后没多久就开始犯困,邓小琪便把她扶到卧室,往床上一趟就不省人事,一觉睡到现在。   问题是,深度睡眠那么久,不应该头脑清醒吗?就算睡过头了,也不该跟现在一样昏沉吧。   对了,小琪!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得准备早餐伺候女儿上学。   想到这里,她平复一下心情,从床上出溜下地,穿好拖鞋来到客厅,一眼便看到挂钟的时针过了数字“8”。   糟糕,迟到了。   都这个点儿了还做什么饭,让邓小琪去外面随便买点对付几口算了,希望赶到学校第一节课还没上完吧,迟到总比旷课要好。   “小琪,小琪。”   她带着一丝急色推开女儿房间的门,发现邓小琪一脸疲惫地躺在床上,眉宇间似有痛楚。   “小琪,快起来。”   她又叫了一声,见女儿还是懒洋洋得不起床,干脆去掀毯子,准备抓住胳膊把人拉起来。   就这一掀,看到毯子下面的一幕整个人愣住了,因为女儿没有穿自己的睡衣,穿的是她的衣柜里最性感的一件。   “小琪,你怎么穿上我的睡衣了?小琪,小琪……”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又用力推了推。   这时邓小琪才哼了一声,喘了口长气,缓缓睁眼,萎靡不振地看着她。   “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都8点多了,上学迟到了。”   来不及追问她为什么穿着自己的睡衣,邓心华握住女儿手腕就要把她拉起来,但换来是一声有点惨的痛呼。   “啊……你别动我。”   “怎么了?”邓心华一脸疑惑看着她:“感冒了?”   不对啊,如果是感冒,不应该一动她就喊痛吧。   邓小琪把手抽回来,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邓心华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做了。”   做了?   做什么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做了,跟他。”   “他?”   “楼上的,林跃,是我勾引的他。”   轰……   听闻这个消息,邓心华脑海一片空白,她终于明白这句“做了”是什么意思,也想通了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一杯咖啡下肚睡成了死猪,今天早晨过来这边,却发现女儿穿着自己的睡衣。   “你,你,你……我打死你这个……”   邓心华怒火中烧,扬起手来就要打这个不检点的女儿。   事情发展到最后,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打啊,怎么不打?朝这儿打。”邓小琪指着自己的脸,用一种好像报复仇人一样的快意与肆意皆有的表情看着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把你以前经历的事情照做一遍。” ###第二千二百七十二章 大号小号一把抓   邓心华连扬了几次手,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很清楚林跃那个家伙想要在床上折腾一个女人的话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只瞧女儿现在的状态,昨晚还不知道被他蹂躏得多惨,她是真得又心疼又难过,哪儿还舍得下重手教训。   “你……你……你怎么那么不自爱,你要气死我才开心是不是?”   “当妈妈自己都做不到自爱,却用这个来要求女儿?”邓小琪把脸伸出去,拉着她的手往上拍:“打啊,打啊,你倒是打啊,就像之前一样,狠狠地扇我的脸。”   邓心华一边把手往回拉,一边发声低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没错,我就是要气你,要你难过,现在,你要跟你女儿抢男人吗?还是说,你要跟你女儿一起伺候一个男人?”邓小琪的脸上有一种扭曲的快意,她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她倒要看看,邓心华知道她被林跃睡了后,还能不能坦然地面对三个人的关系。   “你不是把他看得比我重要吗?今天晚上换你去给他睡,等我明天身子好一点了再换你,这个点子怎么样?”   “啊……”   “啊……”   “啊……”   邓心华像个野兽一样咆哮道,她快被女儿逼疯了,手扬了又扬,扬了又扬,最后巴掌落下,但不是落在女儿脸上,是落在她自己脸上,而且不止一下,左右开弓,打得啪啪作响,披头散发好不难看。   “你知不知道,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都是为了保护你!”   林跃提议给邓小琪办走读,还给她租下二楼的房子,她就有不好的预感,不过就这一两年的了解,她可以确定一件事,虽然这家伙对待世间万物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起码的良心是有的,只要她对他好,好到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他是很难迈过算计邓小琪这道坎的,会有心理包袱。   这一点从前几次女儿闹别扭离家出走都是他给找回去的便可以得到证明。   她也知道女儿喜欢的是钱三一,知道要来乡村花园小区住后催促她尽快办走读就是因为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要说看上林跃,抢妈妈的男人这种展开基本没可能,然而她千般算计万般斟酌,怎么也没想到邓小琪居然会因为怨恨她对林跃太好,选择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她。   邓小琪看着她打自己,目光里多少有点不忍,可是听到上面的话,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   “保护我?你要是真心想我好就离他远一点。”   邓心华说道:“只有他能给你妈妈给不了你的未来。”   邓小琪的理想是什么?当明星。   这玩意儿不是说你有钱有颜就行的,当然,钱多到首富那种级别另说,像邓家这种中产家庭,要把邓小琪培养成明星,说没可能有点绝对,几率不高于2%,但是如果有林跃帮忙……跟得他越久,她越确定一件事,只要他能竭尽全力,以邓小琪的个人条件,这个概率无限接近100%。   然而邓小琪最讨厌的就是“我这么做是为你好”的说法。   “我想要的东西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拿,用不着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走捷径。”   邓心华很伤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解释。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总以为努力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只是一台游戏机,一个奢侈品包包,这个不难,但是能够称为理想和梦想的东西,一千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得到吗?很多人走上社会,被各种铁拳毒打一番,回头看看,在外面漂了多年啥也没得到,还不如当年父母安排的道路平稳。   问题是靠嘴说是没用的,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会反思己过,不再嘲笑和看不起“迂腐守旧的父母”,然而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回不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找不回了。   噔噔噔。   邓心华往后退了好几步,可能是刚才情绪太激动,安眠药的效力还有残留,她的身子晃了晃,脚下不稳,用手扶住门框才感觉好受一点。   邓小琪没有动,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把褪到脚边的毯子往身上一拉,侧过脸去。   邓心华缓了一会儿,平复下情绪和呼吸,转身离开女儿的房间,衣服没换,脸也没洗,就穿着拖鞋,披头散发地朝三楼走去。   赶巧穿着黑色阔腿裤的裴音从三楼下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愣了一下,印象里的邓心华是个很注重形象的女人,平时照面也会打招呼,怎么今天……   她跟林跃之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音十分好奇,不过身为大家闺秀的她在这方面很克制,不好多问,而且乐团领导着急见她,在楼道里犹豫一阵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找了个“无论发生什么都跟自己没有关系”的理由,达到自欺欺人的效果后哒哒哒快步下楼。   邓心华手里自然是有林跃房间的钥匙的,昨晚邓小琪就是用她包里的钥匙开的门,所以根本不用叫门,拿出钥匙一扭,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   她一眼便看到了大反派,但是跟往常不一样,以嘴贱著称的家伙没有跟她打招呼,似乎意识到了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给那几盆花浇水的林跃。   喵……   布偶猫听到脚步声从卧室走出来,冲她叫了一声。   “为什么?”   她问道。   林跃没有回答,只是把浇水壶放到地上,转过身来。   “为什么?”   她又重复一遍问题。   林跃还是没有回答,神色平静地朝着沙发走去。   大号你玩就玩了,她认了,也不排斥,但是一个人辛苦练的小号也给他搞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没理智,啊得尖叫一声,上去扬手就打。   啪……   她的手停在空中。   这种情况对林跃来讲,司空见惯都不足以形容。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这可比邓心华抽自己耳光要狠,整个人转了半圈,扑倒在地,嘴角还有一线血丝。   林跃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她:“邓小琪没有告诉你是她勾引我的吗?”   邓心华打了个哆嗦,脑子多少回复一点清明。   这事儿就算打110她都不占理,邓小琪去年就满18岁了,昨晚穿着亲妈的性感睡衣跑到林跃的家里来找他,这能愿人家睡了她?而且她也承认是自愿的。   林跃从丢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细烟叼在嘴里,不过没有点,颇为遗憾地说了一句话:“太年轻的也不好,别说叫‘爸爸’,嘴巴都要捂起来,还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放得开。我一直觉得,年轻女孩儿每年都有很多,但是十几年下去还能保持身材、容貌、气质、性格在线,这种女人才称得上百里挑一。”   邓心华被他的话一激,气愤与不甘又上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百依百顺不为别的,都是为了我的女儿,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林跃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娱乐圈的流量男,邓小琪一直想当明星,以后肯定会接触那样的家伙,看看她对钱三一这种霸总人设的抵抗力,你觉得她能守住底线和理智吗?娱乐圈那么多对情侣,玩到最后不忘初心的的有几个?即便是以恩爱著称的模范夫妻,多数也是立个人设骗骗口碑罢了,与其让她被那些阅女无数的流量和油腻富豪骗爱骗身,为什么我不能占这个便宜?我养着你们母女,还给她规划了职业道路,昨晚的事又是出于她的意愿,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还跑到我这里闹。”   咔……   一朵内焰金黄,外焰幽蓝的火苗点燃烟卷。   嘶……   嘘……   “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讲,有底线的女人不要混娱乐圈,你怎么回答我的?既然你跟你女儿执意往里扎,便说明做好了抛弃底线的准备,现在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动你女儿,不做正人君子,你当我是大怨种呢?别人动得我动不得?所以这一巴掌是你自找的。”   邓心华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她想当然地认为林跃祸害了自己的女儿,但……他说得没错啊,凭什么别人祸害得,他祸害不得?他又不是邓小琪的爹。   林跃往烟灰缸里点点烟灰,起身说道:“还有话说吗?没话说我去上学了。”   “……”   她能有什么话说?   什么也没有。   林跃摘下挂在衣架上的书包往身后一背,打开房门。   “别忘了喂猫。”   说完话噔噔噔下楼了。   邓心华与仰着头看自己的布偶猫对视几眼,连叹数声,进厨房去找猫罐头了。   比较那只嘴贱鹦鹉,布偶猫跟她比较亲近,因为林跃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在喂养。   ……   对门发生了什么事,林妙妙不知道,因为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和林大为身上。   都是邓小琪给她看的那张图片的锅!   白事知宾?   要知道她不仅对钱三一、邓小琪、江天昊三人说林大为是房地产公司的副总,还对班级里其他同学说过。   哪怕是待业在家也好,白事知宾,赚死人的钱,传出去多难听啊。   为这件事,她跟林大为吵了一架,逼他换职业,去当出租车司机,给人送外卖都比做这个好。林大为当然不会听她的,坚持认为自己做的事情不偷不抢,用技术和服务挣钱没什么丢人的,还反呛了一句他干不了别的,不干这个没饭吃,林妙妙回了一句你啥也不干我也养得起你。   林大为不信,她也不解释,就暗暗发誓要用行动证明自己。   她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因为近两年直播行业发展迅速,林跃在非洲开直播的事更是给了她搞这一行的信心,于是偷偷地注册了一个主播账号,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打扮和做播音员锻炼的口才来吸引粉丝和流量赚钱,还别说,第一个月就挣了两千块,这让她信心大增,觉得只要认真做下去,假以时日月万不远,当网红更不是梦。   过了好几天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邓小琪连续数日没有去学校上课了,要知道现在可是高三,不比高二,时间很紧,也很宝贵。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打架?可是任谁看了都会讲是邓小琪占了便宜。那是因为钱三一的事?知道钱三一喜欢的是她,邓小琪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了?   不会是转学了吧?   本来对于闺蜜邓小琪,她是有怨气的,但如果猜测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难受随着时间推移占了上风。第五天时,她鼓起勇气去敲西户的门,让她疑惑的是中午敲没人,下午敲没人,晚上敲也没人。   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犹豫着要不要找林跃询问邓心华母女的下落,结果到了第六天,邓小琪来上学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放弃了去问林跃邓心华母子究竟是什么情况的想法,毕竟她是很乐意看到他跟邓心华分开的。   又过去一天,一位女同学告诉她,讲邓小琪又住回了女生宿舍。   从走读回归住校?这是什么操作?那么对门多日未见人员进出是否说明母女二人搬出了乡村花园小区?再进一步,邓心华和林跃的关系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想知道答案,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当事人,整个人拧巴得很。   ……   几天后。   艳阳高照,秋老虎余威尚存,老人们盼望一场秋雨浇灭肆虐了好几个月的火气,乡间行走的菜农想的是来一场堪称滂沱的秋雨,这样就省去浇地的功夫了。   裴音送走她的学生,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端起面前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   王胜男和林大为离婚后搬回原来的家独居,邓心华也带着女儿离开了,说真的,没有了之前闹哄哄的感觉,居然有点不习惯。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赶紧收起惆怅,转头问了一句:“谁啊?”   “我。”   这个声音……是林跃。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多少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朝儿子房间瞄了一眼,意识到钱三一去上课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   又是一阵不激烈的敲门声。   “来了。”   她稍作思忖,起身整理一下上衣,走过去打开房门。   林跃穿着校服站在外面。   “你没去上课吗?”   “有点事,请假回来了。”林跃指指客厅:“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咳,进来吧。”   裴音一开始是犹豫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都和钱钰琨离婚了,林跃以前说的让她不愉快的话都是冲着她失败的婚姻去的,就当下情况而言,完全没有了意义,那除了儿子不喜欢他外,也就没有了继续交恶的理由。   理智分析也好,自我说服也罢,总之她把林跃请进了房间。   “喝点什么?”她没有开门见山地问他敲门干什么,毕竟是大家闺秀,待客礼数自然懂。   “不用麻烦了。”林跃提了提手里的木头箱子,又指指靠近阳台的那架钢琴:“我是为它来的。”   “为它来?”裴音有点懵,一时间捋不清这话什么意思。   “你没觉得这琴弹起来,声音与前两个月相比有点闷吗?而且音准也有点问题。”   经他提醒,裴音点点头:“是有一点。”   林跃说道:“前一阵子雨水比较多,房间受潮了吧。”   裴音说道:“对,有几次忘关窗户了。”   林跃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走过去抬起钢琴的盖板,又把木头箱子打开,取出一个裹着维修工具的墨绿色包布,拿出扳手和音叉,开始检查里面的弦轴。   “你还会修钢琴呢?”她从后面看过去,原本抱有疑虑,但是在看到他熟练地取下套筒,用左手使用调律扳手,手耳并用地校正音色,一副专业维修人员的样子,放心的同时又感到惊奇。 ###第二千二百七十三章 我是一个调音师   “嗯,去年跟一位老师傅学过两手,跟专业的当然没法比了,不过调个音,保养主要部件还是没有问题的。”林跃跟她闲聊的同时,手上动作不见停顿,迅速且熟练地把三个音区调整一遍。   裴音钢琴水平不低,家里从小就培养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请修理工调音什么的基本上每年都在做,会与不会,专业不专业,她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台琴并不是最近几年买的新货,而是从她五岁开始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老物,一台雅马哈的U3M,到今天用了差不多30年了,和钱钰琨结婚后都没换台新的,可见她有多么喜欢这台钢琴,之前钱三一因为林妙妙跟她吵架后跑出去,她就曾坐在这台钢琴前面垂泪,想着钱钰琨背叛她,儿子也开始反抗她,也只有它,陪在身边三十几载,始终不离不弃,见证了她从一个小女孩儿变成大姑娘,又披上婚纱做新娘,再然后就是生小孩,婚变,分居,直到今天,可以说这台钢琴寄托了很多的回忆和情感,对她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   所以她很肯定,“跟专业的当然没法比了”什么的,绝对是谦虚的话。   叮……   叮……   林跃又按了几下键,微微点头。   “有没有感觉好多了?”   啊?   裴音由走神中恢复,打个激灵:“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他一边问,一边从低到高按了几下琴键。   “嗯,好多了。”   这不是恭维,音准确实改善不少。   林跃放下盖板:“还有点小毛病,也算是七八十年代钢琴的通病了,榔头的勾绳质量不怎么好,三十多年一直没换过吧?”   裴音摇摇头。   林跃继续说道:“在受潮的情况下榔头的灵敏度和回弹会受影响,平时弹奏可能没问题,但是换成难度高的曲目,手感会变差。”   一点没错。   她收的学生都是10岁多一点的大孩子,平时弹的曲目难度不高,发音还算流畅,但是换成像《月光》、《旅游岁月》这些高级别的曲子,弹奏的时候多少有一点滞涩感。   “这次来得急,没有带勾绳,下次吧,我帮你把它换了,手感方面应该能有不小的提升。”   林跃把调音扳手、音叉和止音毡包起来,重新放回木头箱子。   一般这种情况,正常人肯定客套一下,说不用了,但她迟疑了,最后只是抽出一片湿巾递过去:“今天多谢你了,擦擦手吧。”   “不用客气。”   林跃接过湿巾擦了擦指尖沾的灰尘。   裴音沉吟片刻问道:“最近没见邓女士和她女儿出入,她们是……搬走了吗?”   “没错,搬走了。”   “我听三一说她女儿才办走读不久吧,眼下正是最关键的高三,怎么就搬走了呢?”   林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简单,她女儿对我成见很深,一直想让她妈和我断绝来往,她之所以愿意搬到这边住,真正的目的是要接近你的儿子,这你应该能够察觉到。”   裴音尴尬地笑了笑,身为一个女人,她当然摸得透邓小琪的心思。   “可惜啊,你儿子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认清了事实,知道再熬下去也没有好结果,于是跟她妈摊牌,逼邓心华跟我断绝关系,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回答完毕上面的问题,林跃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原来你也这么八卦。”   裴音脸上的尴尬更浓了,因为这事儿吧,可不仅仅是八卦不八卦的问题,有点关注别人隐私的意思,毕竟全江州谁不知道他和邓半城的关系啊。   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掰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正常。哪个母亲不是以儿女的人生为重呢,邓心华对邓小琪是这样,她对钱三一也是这样。   “对了……”   眼见林跃去提木头箱子,一副准备走人的样子,她寻思着应该表达下谢意,像刚才的口头道谢太没诚意了,既然邓心华不管他了,那最具诚意的表示应该是留他在家里吃一顿午饭,但是转念想到钱三一跟他的关系,顿时进退两难。   “是不是觉得不表示一下过意不去?”   林跃一语道破她的心事,稍作思考说道:“上次你听我拉了半首小提琴曲,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你给我弹一回钢琴吧,怎么样?”   用一首钢琴曲表示感谢?   “好吧。”她在钢琴前面坐下,仰头说道:“想听什么曲子?”   “就它吧。”林跃指着曲谱架上放置的曲谱说道。   裴音抬头瞄了一眼,曲谱架上放的是之前教她的学生弹的曲子,一首可以说烂大街的《天空之城》。   “这首曲子……你确定?”   林跃微笑说道:“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什么曲子不重要,心意才重要。我又不是你的钢琴老师,难不成你想让我点一首《钟声大幻想曲》?”   钟声大幻想曲?   裴音的脸色有点白,这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她的钢琴造诣不错,相比乐队的钢琴手,水平也差不了太多,但要说弹这个,一听名字就慌,可想而知它有多难,难到哪怕是肖赛冠军来搞也难免会有失误。   “所以啊……”林跃耸耸肩,指指曲谱架,意思还是《天空之城》吧。   “行。”   裴音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按琴键。   嘀嘀嘀,叮叮……   嘀嘀嘀,叮叮……   她双肩微沉,后背挺直,稍稍仰头,修长的十指在键盘弹跳。   就这首曲子,不看琴谱都能弹下来,完全没难度。   不过呢,抱着想要感谢别人就要真诚的想法,她努力地想要投入进去,弹出灵动感,优雅感,而不是像教那些十来岁的孩子一般,追求技巧性和流畅性。   弹了差不多半分钟,忽然间旋律变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右边用来让学生近距离观察她弹琴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那个跟她儿子一边大的年轻人两手平放在琴键上,正随着她起的旋律一起弹奏。   “你……你怎么?”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愕然地看着他,单人独奏变双人配合,即兴改谱什么的可不是业余钢琴手能够搞定的。   林跃见她停下,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在琴键弹了几个音符,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裴音皱眉思考。   他微微一笑,重复刚才的动作,又点了几下琴键。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脸颊攀上些许惊奇,还有一点点犹豫。   林跃又用眼神示意一下。   她盯着键盘看了几秒钟,缓缓举臂,重新把手放上去,不过跟刚才不一样,她的右手放到高音区,林跃的左手穿过她的腋下,放到中音区。   叮叮叮叮……咚咚咚……   叮叮叮叮……咚咚咚……   轻快的音符迸出,跳得满屋都是。   楼下便道走过一名拎着菜篮子的老妇人,蓬松的羊毛卷十分精致,在烫头这件事上一看就没少花钱,她听到楼上飘来的旋律,情不自禁地停下来,一脸好奇地往琴音传来的方向看。   裴音和钱三一搬到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已经两年多了,附近的住户都知道她是乐团的女高音歌唱家,还兼职钢琴老师,可是平时弹的都是一些优美舒缓的旋律,很少演奏这种轻快活泼的,让人忍不住会笑的曲子。   联弹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分钟左右,当最后一个音符远去,林跃把手放开。   裴音没有动,两只手还放在键盘上,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如果站在对面仔细分辨,应该能够看到她耳根飞着的一抹红。   无他……   这一段旋律远比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想你”更暧昧,而且她觉得超应景。   要说电影的范畴内跟钢琴有关的片子,还是有一些的,国外最有名的就是《海上钢琴师》和《调音师》了,国内嘛,屈指可数,前两年上映的《钢的琴》,还有一首十年前的老片《不能说的秘密》,而刚来林跃示意她一起弹的就是后者男女主角四手联弹的片段。   本身音乐类题材电影就属小众,与钢琴有关的更是不多,身为一名钢琴师,那肯定是每一部都要看,并试着弹奏里面出现过的曲目的,说起来裴音比周杰伦大不了多少,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人物,虽然《不能说的秘密》播出的时候她已经结婚生子,但是文艺女性嘛,总是比大老粗更喜欢浪漫的爱情故事的,相应的,对电影里的曲目熟悉,故事情节自然也是记忆犹新。   抛开穿越元素不谈,实际上女主角小雨比男主角湘伦大了二十岁,这里她也比林跃大了二十岁多一点,他要她一起弹这首曲子,那他……可以说是在暗示什么吗?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他就是单纯地喜欢这段曲子。   钱钰琨是什么人?   复旦大学工程系毕业,理科生,进入社会后变成了一个金钱至上的商人,这没错,但是夫妻二人必然会因为关注点不同缺乏共同语言,而且俩人的婚姻由父母包办,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然而就像那句话说得,青梅不如天降,意思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很难诞生心动与喜欢,这正是裴音的婚姻里缺少的东西,之前一直拖着不离婚,也不过是因为从小接受刻板保守的教育,担心父母名声,担心儿子会受负面影响,立志做一个贤妻良母的女人难以跨过心里那道坎儿。   眼下碰到一个可以叛逆到无法无天,也能文艺到让人眼前一亮,还会玩儿浪漫,知她心意,能跟上她的节奏的男性,说心里没点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如果是别的年轻人,差了一代人,她只会感叹后生可畏,江山代有人才出,问题是他是林跃,这小子的人设主打一个恋母情结,喜欢熟女,再联想安丽丽来这里宣誓主权时说得话……现在的她怎么说呢,居然多了一种少女怀春才会有的心砰砰跳,慌张里有期待,又会自我怀疑,患得患失的感觉。   她从结婚后就把重心放到了孩子身上,工作圈子也不大,日常接触的人很少,再有一颗文艺心,所以裴音跟邓心华、安丽丽这类人完全不一样,哪怕四十岁了,依然有一颗纯情少女心,问题就是能不能把它激发出来。   对其他人来讲,或许很困难,但是对林跃而言……借用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一代人的年龄差与精神的契合,儿子的恶感与自己的渴望,贤惠女的迂腐守旧与叛逆少年的放荡不羁……这些冲突和矛盾是阻路的绊脚石,又何尝不是一种催化剂?得不到的才越想要,禁忌的东西才越吸引,这本身就是文艺片的精髓,那么裴音这个文艺女能抵挡住禁果的诱惑吗?   咚咚咚……   咚咚咚……   非常突兀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屋内充斥暧昧的氛围。   裴音像一根弹簧般从琴凳上弹起来,不敢跟他对视,红着脸,局促不安地指指房门:“我……我去开门。”   说完逃命似得朝门口走去。   就在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她又停住了,光顾着用这个动作来缓解紧张了,万一门那边站的是钱三一,那不是陷自己于更加窘迫的境地?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的好大儿从未有过旷课的经历,距离放学还有两个小时呢,基本上不可能是他……那是谁?安丽丽吗?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前两天还逼着钱钰琨在朋友圈晒两个人的结婚证呢,还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反正只要不是钱三一就好。   她这样想着,握住门把手一拧一拉,房门打开,出现在对面的是一张两眼微鼓的男人脸。   “蒋……昱文?”   她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认出眼前站的那位西装革履大背头,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男子正是钱守中的得意门生,也是她和钱钰琨的小兄弟蒋昱文。   “你不是在……”   “美国吗?我昨天回来的。”蒋昱文看着曾经的大嫂,眼睛里带着光,有一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情绪。   “那……你怎么没提前说?”   “我这不是想给你……跟大哥一个惊喜嘛。”蒋昱文这时才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说是尴尬吧,还带点紧张:“怎么了?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可能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林跃轻咳一声,提着放有修琴工具的木头箱子往外走:“来客人了?那你先忙。”   这时蒋昱文才发现裴音不是一个人在家,刚才注意力都放在裴音身上了,没有发现钢琴旁边还有别人,起先他以为是女神的学生,毕竟对方看年龄也就十八九岁,不过仔细一瞧,那张脸和当初国内朋友发给他的视频里在恩师寿宴上闹事的年轻人几乎一模一样。   “是你?”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虽然在他看来,做错事的是钱钰琨,但是大哥如果没有养小三,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不是?再加上这小子当着来宾的面把他挂起来,讲他一直惦记嫂嫂,那气病钱守中的仇,没说的,肯定是要跟这小子算的。   “咦。”   林跃也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不久前才拿到‘侯赛因’奖的蒋昱文吗?怎么?真要回国发展啊?不知道发展哪方面呢?事业或者感情?对了,你去看过钱家那个老东西了吗?听说现在还住院呢,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好没好一点?”   对于这个蒋昱文,林跃特别讨厌,最主要的并非对方会来抢女人,最主要的是蒋昱文不愧是钱老货的徒弟,基本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电视剧里他下飞机,钱钰琨和安丽丽好心去接机,结果怎样?夫妻二人被晾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钱钰琨和裴音离不离婚是他们自己的事,做大哥的没亏待小弟吧?接机设宴一条龙,还把新夫人介绍给他,钱钰琨的父亲又是他的恩师,那这么做不仅是没礼貌,更是没教养,老是强调自己是理工男,不懂虚与委蛇隐藏情绪,这样就能推卸责任吗?没教养跟是不是理工男有屁关系。就这种情商还回国混?还霸总?被别人玩死都不知道自己给谁阴了。   再看他当着钱钰琨和钱守中的面跟裴音求爱的情节设定,真让人觉得不是编剧犯二就是这货有病,如果是林跃跟钱家的关系,随便怎么整钱家,怎么恶心钱家都没事,问题是蒋昱文是钱守中的徒弟,钱钰琨的小弟,这TM跟当面抽钱钰琨耳光有什么分别,更大的问题是钱守中还站他一边,林跃看这段的时候就在想,不会是……这蒋昱文才是钱守中的亲儿子吧,但凡钱钰琨硬气点儿,就跟钱老货断绝父子关系了。   一边盼着大哥离婚好泡嫂子,一边表现得看不起大哥包养小三,典型的又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第二千二百七十四章 我被他……了   蒋昱文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林跃的挖苦。   如果是别的年轻人,他会不屑一顾,笑笑算了,因为他是谁?麻省理工的博士生,妥妥的海归大牛,对面的小子又是什么背景,最多也就是窝在非洲玩泥巴的小屁孩子,大象会和蚂蚁计较吗?当然不会。   但现在的情况是,就是这小子把他恩师气成那样,事后还不知收敛,去江北拳王的葬礼上闹,眼下又当着裴音的面说这种话,那怎么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眼前一幕很别扭,刚才的林跃还是一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文艺青年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攻击性极强,说话阴阳怪气不留情面的人。   “瞧这问题问的,不觉得很二吗?你能来这儿,我为什么不能来?裴音已经和钱钰琨离婚,她愿意邀请谁进屋那是她的自由,何需考虑你和钱家的感受。”   “林跃,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裴音不断地给他递眼色,示意他先走。   “行吧,我先走一步。”林跃提着木头箱子走出去,和蒋昱文错身之际,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笑望二人:“蒋昱文,让我猜猜,该不会是钱守中那个老东西要你来请裴音过去的吧?”   蒋昱文脸色一变,因为他说得没错,确实是钱守中的意思,老爷子说想裴音了。这事儿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好,但是他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就没有手机联系,选择登门拜访,却没想到惊喜未给成,惊吓倒是做到了。   林跃继续说道:“唔,容我再发挥一下想象,那老东西看不上安丽丽,一直念着裴音的好,知道你惦记着她,倒不如撮合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能让她当儿媳妇,做徒弟媳妇儿也不错。”   越说越离谱了。   裴音嗔怪道:“林跃!”   而蒋昱文的脸色已经很难用文字来形容,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听完上面的话,似乎……钱守中夫妇确有想法,不然怎么早不想前儿媳妇晚不想前儿媳妇,明知道他喜欢裴音的情况下,在他去探视的时候想,而且老太太还非常痛快地把裴音家的地址告诉他。   “以前就因为他喜欢裴音,强令儿子娶妻,最后搞得婚姻家庭一地鸡毛,如今她自由了,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他又把与其说深情,不如说足够不要脸的徒弟塞过来。”林跃看向裴音,摇摇头:“一直都是身边的人提要求,提愿望,那你呢?你想要什么?你是要做他们眼里的裴家大小姐,还是做你自己?”   他丢下一句话往自己的房间走。   “回去转告那个老货,我会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蒋昱文当然不能容忍别人侮辱恩师,他觉得上次自己没在,自己在的话,一定会给姓林的杂种一点颜色看看。   林跃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脚,噗得一声把蒋昱文踹倒,跌了个狗吃屎。   “你在美国呆了那么久,对私闯民宅的认识怎么还没国内的人深刻?真遗憾,如果是美国,对于有暴力倾向的闯入者,我会毫不犹豫请他吃枪子儿。”   说完这句话,他把门一关,进屋了。   电视剧里蒋昱文是怎么追到裴音的?死缠烂打,没错,不顾地点,不顾场合,不顾钱家人的名声,发挥不要脸的特长让这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应付,想法一点一点松动,最后发展成姐弟恋。   看起来很像深情霸总抱得美人归,但是理智地想一想,根本就是编剧的一厢情愿,裴音是个搞音乐的,蒋昱文天天讲自己是理工男,强调逻辑思维,那一个感性的人和一个理性的人结合,开始的一段日子或许能够幸福甜蜜,时间一久,女神的光芒褪去,还不是又回到柴米油盐的生活?钱钰琨脾气好吧,被儿子嫌弃,被亲爹鄙夷都从不发火儿,照样会跟裴音吵架,最后闹到离心离德,像蒋昱文这种只顾自己爽,完全忽视身边人感受的所谓霸道总裁,能跟裴音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开玩笑呢,除非他能带领裴音领略编程的魅力,数学的趣味,人工智能的美,进而让裴音仰慕,拜倒在他的才华或者颜值下。但这可能么?   除了赚钱的才华是通用的外,其他的……有几个女人喜欢政治?有几个女人喜欢数学?有几个女人喜欢战争游戏?这些领域的大牛,哪怕是皇帝,该婚姻不幸婚姻不幸,该被戴绿帽子被戴绿帽子,那么她的下场也不过是从嫁给一个爱赚钱的钱钰琨,到嫁给另一个爱钻研的钱钰琨。   他这儿关上门回屋了,外面的情况那叫一个尴尬。   林跃踹蒋昱文这一脚说实话不重,但是造成的伤害却堪比致命一击。   西装革履大背头,趾高气昂地海归大牛刚回来就在心目中的女神面前被一个年轻十几岁的小子一脚放倒,典型的装波伊不成反被艹,脸都丢尽了。   “昱文,你没事吧?”裴音走过去扶他。   “音音,你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来往?”他很激动,不断地用手拍打裤腿的脚印,从上到下诠释了什么叫做“恼羞成怒”。   “……”   裴音对“音音”这个称呼感到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蒋昱文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搬家吧,好不好?远离这种人。”   “……”   裴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想要甩开他的手。   她发现“搬家”这个词突然变得刺耳起来。   “音音,你还犹豫什么?这样,我明天就带你去找房子,三一不想走的话,他的工作我去做,我自认为在他那里还是有几分威望的。”   要知道钱三一一直把他视为榜样,平时没少请教难题,对于他的建议,奉为金科玉律有点过,但是影响力比钱钰琨强是可以肯定的。   裴音一边躲避着他的目光,一边去推他的手:“昱文,你先把手放开。”   蒋昱文不仅不放,反而上前一步,想要去搂她。   “你能不能别这样。”   裴音的脸是一个大写的抗拒和小写的无所适从。   “音音,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不,我爱你。以前你跟大哥没有离婚,我只能把这份爱埋藏在心底,现在你们分开了,我不需要再压抑这份感情。知道么,有一句话姓林的说得很对,我回国发展都是因为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绝对不会像钱钰琨那样伤害你的。音音,我的女神,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至死不渝。”   蒋昱文皱起眉头凝视着她,摆出一副无比认真且深情的样子。   “啊,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啊,我爱你,我的音音,我的女神。”   “啊,天地可鉴,至死不渝。”   连续的,尖刻的,嘶哑的,又带有一点喜剧色彩,一点讽刺意味的声音响起。   俩人循声望去,之见楼梯间窗户外面的横梁上站着一只红嘴绿毛鹦哥儿,鸟里鸟气地重复他刚才的深情表白。   于是本该情意绵绵的画面变得相当滑稽,霸道总裁人设被一只鸟毁了个一干二净。   裴音自然是认得它的,林跃养的鹦鹉,名字很奇怪,叫什么“大反派”,一点也不像那只好看的,名叫糯米的布偶猫。   这回她知道它为什么叫大反派了,就这张嘴,那真是毁人不倦,贱到家了。   “傻鸟,叫什么叫,影响别人表白了。”   随着一道呵斥,刚才关上的房门打开,林跃冒头瞪了一眼,那鸟一扬翅膀,扑棱棱地飞进客厅。   “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继续。”   咔……   他随手把门关上。   继续?怎么继续?气氛刚烘托上来就被浇了一盆冰水,俩人之间就剩尴尬了。   裴音趁机挣脱出来:“昱文,你先回去吧。”   “音音……”   她快步退到门内:“你回去告诉……钱伯伯,周末我就带三一去医院看他。”   蒋昱文往前一步,试图说点什么时,那扇暗红色的门迅速关上,裴音的脸消失不见。   嘭……   声音还挺响的,也不知道是她没有收住力,还是故意用大声关门来提醒他不要说了。   都是那只该死的鸟儿!   蒋昱文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它宰了炖汤喝。   他站在门口平复一下情绪,狠狠地瞪了对门一眼,往楼下走去。   就算刚才很尴尬,但是心意传达到了,留给裴音一点时间去想也好,反正他已经回国了,今后有的是时间追她。   此时此刻,裴音正倚着房门,闭起双眼,胸脯一下一下快速起伏。   尴尬!   林跃招呼大反派回家那一刻,看到他的脸,只恨不能在地板劈开一条缝扎进去。   尽管去年寿宴砸场事件后,算是有一些心理准备,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蒋昱文会这么莽,就直接跟她告白了,还说出一番特别肉麻的话,什么女神,爱啊的,一开始没有反应是因为她懵了,也可以说被唬住了,整个人无所适从。   说什么想给她一个惊喜,是来送惊吓的吧。   以前的小弟弟过来告白,她本就心存顾虑,再有林跃说的那些话,其实她是想直接拒绝的,但是又怕毁了姐弟关系,就最后回的那句话,说什么周末带钱三一去看钱守中,便有她不愿意和蒋昱文独处的意思,希望他能读懂吧。   当她的情绪平复一些后,缓缓睁眼。   阳光把钢琴一分为二,一边明媚,一边清冷,并排放置的琴凳也被分割开来。   叮叮叮……咚咚……   刚才的旋律流过心田。   她很迷茫,这份不点破的暧昧像一百只蚂蚁在心头爬。   对门的年轻人不会是对她,真的有想法吧?这比蒋昱文来找她告白更加魔幻更加没谱,可是为什么相比之下,更加魔幻更加没谱的那个,有一种让她甜中带涩,忐忑不安的感觉?   问题是,相差二十岁的他们……不可能啊!   唉!   她仰头长叹一声,慢慢地滑坐到地板上。   ……   两天后。   马上就是周末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言辞间带着些许放松,高三的学生不一样,因为哪怕是休息日,他们也会被父母或者辅导班的老师按在书桌上埋头学习,日子真是掰着手指头过,恨不能吃饭的间隙都要利用起来背几个单词,回想课堂上老师讲了哪些知识点。   别人例不例外林妙妙不知道,反正她是例外的。   一呢,王胜男和林大为离婚了,前者搬回人民广场的二室一厅,最近也不知道在干嘛,后者忙着给人操办白事,没人天天盯着,各种逼迫,各种催促她认真学习了。   二呢,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直播上,正好可以用周末的时间来发展事业,去跟别的主播互动一下,拉拉粉丝,增加点人气什么的。   “哎,林跃,林跃!”   当一道熟悉的背影进入视线,她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把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抛到脑后,踮起脚尖挥手喊人。   林跃停下脚步,侧脸看向站在综合楼三楼外廊喊她的人。   “你不去广播站值班,呆这儿干吗?”   “你上来,上来。”林妙妙推了推眼镜腿,见他不为所动,于是央求道:“你上来嘛,我有事跟你说。”   “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又在打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林跃一边说,一边进了综合楼大厅,顺着楼梯往上走。   林妙妙急不可耐地从三楼冲下,把他堵在二楼走廊。   “说吧,啥事。”   这里是综合楼,不是教学楼,又因为已经放学,学生们或被父母接走,或自己做公交离开,只有家中无人的住校生还在校园里呆着,所以附近没人,算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林妙妙双手合什,拜佛一样求助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帮什么忙?”   “我最近在开直播的事你知不知道?”   林跃点点头。   林妙妙说道:“你看啊,你是粉丝百万级的大网红,后天能不能去我家里出下镜,帮我涨涨粉,让我吸吸流量?”   原来这丫头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林跃说道:“你的直播方向和我的直播方向完全不一样,受众群体不同,这么做的效果不会太好。”   “怎么会呢。”林妙妙带着一点仰慕说道:“现在不说江州,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你都算是大网红了,咱们不谈非洲那些事,就算只是唱首歌,表演个魔术,也能给我这样的小主播带来不少人气。”   她学文化知识不行,直播那点事学得挺快,很清楚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黑粉红粉都是粉,是粉就有流量,林跃这个集褒贬于一身的大网红,只要往她的身边一站,画面本身就是一个有热度的话题。她想的很简单,先把人勾过来,喜不喜欢她的直播另说,就跟卖货一样,包装不好,别人连了解你的产品的兴趣都没有,还卖个屁啊。   “嗯……”   林跃稍作沉吟,点头应道:“后天是吧,没问题。”   “耶!”   林妙妙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林妙妙。”   这时通往三楼的休息平台闪出一个人的身影,俩人抬头一看,发现是钱三一。   “钱三一,你怎么下来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上个厕所为什么要用二十分钟。”   很明显,钱三一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瞥了林跃一眼,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道:“林妙妙,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心思都用在旁门左道上,看看这次月考才考了多少分,堪堪保住在实验班学习的资格,下次月考成绩再有下滑,你就要去普通班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广播站,好不好?”   林妙妙生怕他惹得林跃反悔,不给她助力了。 ###第二千二百七十五章 此处有本子   与此同时,综合楼三楼练舞房。   一身汗水的邓小琪澡都没洗,背起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走。   江天昊赶紧把准备好的纸巾递过去:“小琪,擦擦汗吧,看你流了那么多汗。”   作为一名舔狗,体贴是必备技能。   上次林妙妙和邓小琪因为“舔狗”这个议题打了一架,回去后他想了很多,觉得这确实很难看,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富二代,江家厨房未来的掌门人,死缠烂打太丢面了,便决定晾邓小琪一晾,让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但是后来就不对味了。不是说他绷不住了,是因为女生宿舍方面传来消息,讲邓校花回宿舍住了。   这什么意思?很简单,她从乡村花园小区搬出来了,之后他还去实地调查了一番,确定母女二人搬出了14号楼。   邓小琪搬到乡村花园小区住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靠得钱三一近一点?现在钱三一没搬,她搬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邓小琪经过撕逼事件后对钱三一死心了。   她对钱三一彻底死心,那不就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吗?   江天昊很开心,又屁颠屁颠跑来套近乎,献殷勤,至于之前的“痛下决心”,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天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别跟着我。”   邓小琪对他的态度可以说不胜其烦,因为第一次给了林跃,行为效果也确实有用,最终迫使她妈跟林跃分手,回到原来的房子居住,但是身体的伤是修复了,心里的伤一时半会儿很难痊愈,每每对上夺走自己清白的男人的视线,表面上一脸冷漠,实际内心特别难受,多少还有点屈辱感与愤怒。   明明他们做了那种事,姓林的混蛋怎么就一点异常都没有,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以前用什么眼神看她,现在还用什么眼神看她,好像俩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邓心华提出转学的建议,她没同意,因为她不甘心。   以前是不甘心得不到钱三一,现在自己也不知道不甘心什么,林妙妙吗?林跃吗?钱三一吗?或许……都有一点吧。内心的彷徨与纠结带来一个结果,那就是她不喜欢与人接触,更愿意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独处,而学校的练舞房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江天昊追到练舞房来献殷勤,她会感动吗?不可能,只会觉得他很烦,跟一只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苍蝇一样讨厌。   “小琪,小琪,你别走那么快啊。”江天昊发扬死皮赖脸的精神追上去:“你猜我搞到了什么?”   “当当当当……”   他取出两张演唱会门票。   “我托人搞到两张五月天的演唱会的内场票,周末咱们一起去SH看演唱会怎么样?”   高一同班的时候,邓小琪曾说她喜欢五月天的歌。   投其所好没错,但错的是时间选择上有问题。   江天昊没有等来她的回应,等来了她的急刹,险些一头撞上去,就在他想问个为什么的时候,心目中的女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合上嘴巴侧耳倾听。   楼下有人说话,并且很熟悉。   咦?   是钱三一!   他听出声音来源的同时,也听到了钱三一对林妙妙说的话。   邓小琪也在听,表情阴晴不定。   林妙妙请林跃到直播间互动,钱三一好像一个负责任的家长般摆事实讲道理,希望她能悬崖勒马,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这是什么精神?超越朋友的精神,舔狗精神。   自己对他那么好,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学习,就连重要的演出,请他去看也会被拒绝。   林妙妙明明喜欢的是林跃……   邓小琪深吸一口气,回头打量江天昊。   富二代公子哥儿不明所以,幻想着她是不是看到钱三一的舔狗像有了决断,要答应他的邀请,一起去看演唱会,于是回给她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只是心目中的女神并没有给他回应,一扭头,噔噔噔走下楼梯。   小琪?   江天昊给她的举动整懵了。   这时候下去……不就跟二楼三人撞车了吗?   他稍作犹豫,也阴着脸进了楼道。   要问为什么这副表情,道理很简单,林妙妙是林跃的舔狗,钱三一是林妙妙的舔狗,邓小琪是钱三一的舔狗,他是邓小琪的舔狗。   五个人,他妥妥的是舔狗链最底端的存在。   “小……”   邓小琪出现在三人面前时,林妙妙大吃一惊,下意识喊她的昵称,但是叫到一半又把那个“棋”字咽了回去,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破冰,依旧是敌对状态。   钱三一也看到了她,只是惊讶一瞄便不在意,要说丰富的表情变化,高冷总裁范儿的他只会给喜欢的女孩子。   邓小琪冷冷地打量林跃一眼,盯着林妙妙的脸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他睡了。”   睡了?   什么睡了?   用错词了吧?   对于林妙妙和钱三一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来讲,说“喜欢”,或者说“爱”,他们会很快反应过来,“睡”和“上床”这种事还是比较离谱的,所以三个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反应最大的自然要属林妙妙。   “你没听错,我跟他睡了,上床了!”邓小琪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完全没有难为情或者羞愧的意思。   这打破了林妙妙以为她说错话的幻想,一边轻轻摇头,一边望林跃喃喃出声:“她说的是真的?”   “我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说话啊!”   林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保持沉默,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你!”   江天昊怒火万丈,感觉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亵渎了。   邓小琪不是超级讨厌这个家伙吗?怎么会跟他上床呢?怎么会跟他睡呢?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带来的疑惑很快被愤怒淹没,甚至忘了对方单挑整个江家班,害得他爸在老家亲戚抬不起头的现实,提起拳头便往林跃脸上锤。   这当然不可能打中,林跃反手一拳掏过去。   噗。   江天昊惨遭拳击,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最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朝仇人挥拳。   不是他认不清现实,是他只能用打架来发泄仇恨,邓小琪和林跃睡了,比他被强暴了还要难以接受。   噗……   第二拳下去,他坐倒在地,几个呼吸后往地上一趟,嘴角含血,眼睛发直,面如死灰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追了2年多的女神,用了2年多的心思,献了2年多殷勤,最后被敌人搞了。   更关键的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世界上最让人崩溃的事莫过于此。   想起刚才追着邓小琪递面巾纸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连TM戴绿帽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妙妙一看心上人默不作声,又转去吼邓小琪。   她弯着腰,攥着拳,表情异常激动。   林跃和邓心华在一起,多少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意思,因为恋母情结是一种病,跟他长期一个人生活,缺少父母关爱的生活环境有关——林妙妙一直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开导自己,但是现在……   “妙妙,妙妙。”   钱三一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腕:“你冷静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做?”邓小琪冷笑道:“为了证明他想睡的人是我,为了证明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一般的女生是说不出这种话的,但是邓小琪不一样,邓心华被爆出外号“邓半城”后,她要在学校立足,只能厚起脸皮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再后来,惠山古镇的事坐实林跃和她妈的关系,她又被现实锤炼一番,耻辱感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能够一口气报复所有人,没说的,干就是了。   至于这会不会影响她当明星……在母亲是邓半城这个大污点面前,她被林跃睡,又算得了什么呢,娱乐圈的知名女演员谁背后没有金主?影响她们出名了吗?更何况这事儿爆出去,同情她的肯定要比骂她不检点的人多。   包养当妈的,又把手伸向女儿,林跃将坐实蓄谋已久的好色之徒,无耻之尤的恶名;对于林妙妙,又能给予精神重创,不是讽刺她是钱三一的舔狗吗,那她就睡了她的心上人;还有江天昊,知道这件事后还会来烦她吗?应该不会了吧。   再就是状元郎了,他不喜欢她,不代表别人不觊觎她的美貌和身材,除了学习强一点,有什么好趾高气昂的,现在谁不知道林跃才是精英中学最靓的仔啊。   一石四鸟!   “你!无耻!”   林妙妙指着邓小琪,想发狠,想斥责,但是很清楚面对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这一切都是徒劳。   “放手。”   她伤心地看了林跃一眼,甩开钱三一的手跑掉了。   “人渣。”   钱三一在去追喜欢的女孩儿前,没有忘记咒骂林跃。   人渣?   这两个字对于林跃来讲,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下你开心了?”   邓小琪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疯狂说道:“对,我开心了。”   “何必呢。”   林跃摇摇头,转身走向楼道口。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邓小琪嘴边怨恨多喜庆少的笑容缓缓消失,没有搭理失魂落魄躺在地上的江公子,回三楼练舞房了。   ……   两天后。   新浪微博。   “我艹,真的假的,母女通吃?这是小说和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吧?还女方自己爆料,我有没有看错?名声不要了?”   “真的强,我辈楷模。”   “呸,楼上的什么三观,还楷模,渣男都有人捧臭脚?”   “早在有人传他们三个住一栋楼的时候,我就有预感,这小子玩得真是花啊,不是说他的父母已经答应了非洲大酋长的提亲吗?被女方知道了不好吧?”   “万一他就是打着逼那边悔婚的心思才这么干的呢?”   “不会吧,我要是他,别说娶黑人姑娘,只要给我一座矿山,娶只狗都行。”   “这玩意儿警察不管吗?”   “怎么管?你情我愿的事,连道德问题都算不上,只能说他作风不好,放到某些学校可能会被开除,但是精英中学……我想没人有勇气为这事儿找他麻烦吧。”   “这算什么,只要钱到位,母女这种组合根本不是难事。”   “楼上的兄弟,借一步说话。”   “这闺女,自己的人生不要了吗?”   “万一她是想通过这事儿来宣示主权呢?”   “你是说……她喜欢那小子?我怎么记得这两个人关系不好呢,毕竟是包养了她妈的男同学。”   “你以为11区的里番都是胡编乱造啊?艺术源于生活,商品服务客户需求,那小子才十八九岁就这么多花花肠子,真不知道再过几年他还能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   出乎邓小琪意料的是,林跃做了在她看来十分恶劣的事,网上攻击他的留言有,但是并不多,似乎大家已经默认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的设定。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铃响了。   林妙妙掀开被子,面无表情瞟了一眼闹钟,下午两点,到了和粉丝约好的直播时间,可她并没有起来,就两眼无神,一动不动瘫在床上。   喜欢的人被反目成仇的闺蜜睡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直播。   邓小琪说过不喜欢林跃,就为了让她难过,就为了让她心里有疙瘩,便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她有点后悔当初和邓小琪撕逼时说那些话了,如果没有那样的刺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大为没在家,至于他去做什么了,林妙妙一点都不关心,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了,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当爹的以为她是因为月考成绩差而懊恼,走前还安慰了她一番,说这次没有考好还有下次,端正心态比什么都重要。   心态?   她生活的心态都崩了好么,哪还有精力去关注成绩。   闺蜜为让自己难过睡自己喜欢的男人什么的,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出现的情节会在现实上演,这事儿你敢信?   咚咚咚……   敲门声继续。   她依然不为所动,爱谁谁,反正别想让她从床上起来。   便在这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电话接入。   她斜眼一看,脑子顿时清醒不少,因为给她来电话的人叫林跃。   接?还是不接?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她的手轻轻一划,连线接通。   邓小琪说得没错,她就是林跃的舔狗,一如邓小琪是钱三一的舔狗,以前有王胜男压着,她很克制,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如今王胜男和林大为离婚了,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尽情表达心意了。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听着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林妙妙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敲门的人……是林跃?   她这才想起周五放学的时候约他来家里一起直播,只不过后面……还以为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不会来了呢。   林妙妙赶紧穿上拖鞋,看看身上的睡衣,又看看丢在椅子上的校服,来不及去换好看的衣服了,把门推开走入客厅,经过靠近玄关的穿衣镜时,又拿出三秒钟整理一下头发,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林跃站在门外,上身穿一件川久保玲的黑色T恤,下面是牛仔裤和白色板鞋。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不好意思来找你?”   林跃走进客厅:“你爸没在?”   林妙妙把门关上,跟在他身后往前走,本想微笑作答的,可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邓小琪,心就隐隐作痛。   “你就穿这个直播?”   林跃没有在意她的沉默,挑剔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她的闺房,坐到电脑桌前。   直播?   林妙妙哪里还有心思直播。   “你……你怎么能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邓小琪她……她说得那些话……”   林跃偏身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报复我?”   “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关键原因是她要通过这件事逼她妈在我和她之间做出选择。”   “你既然知道她的目的,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和她发生关系?”   “……”   “那我问你,我跟邓小琪是朋友吗?”   林妙妙想了想,摇摇头,每次邓小琪提到他都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朋友?仇人还差不多。   林跃说道:“她妈没工作,我就让她妈给我做经纪人,她想当明星,我就给她找演艺圈大牛做靠山,还多次缓和他们母女的矛盾,那我得到了什么?古代的青楼女子都知道能遇上一个帮自己赎身,养着自己,对自己好的男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将心比心,邓心华该不该对我好?但她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好恶,硬逼着亲妈跟我断绝关系,这是把我当成用完就扔的冤大头吗?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应该对我的为人有一些了解吧,我不是恶人,不是圣人,也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就一介俗夫,我可以遂了她的心愿,但是相应的,她要付出令我满意的代价。” ###第二千二百七十六章 今麦郎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睚眦必报,哪怕是被老鼠咬一口,也得掘地三丈挖出来拍死。   钱三一带着邓小琪来捉奸,他就去钱守中寿宴搞事,把老头子气进医院,王胜男去非洲找林强夫妇,大闹施工现场,他扭头就去江泉陵的葬礼踢馆,搞得她妈被踢出江家班,如今邓小琪要从他手里夺走邓心华,那不得留下点什么吗?   林妙妙说道:“所以,你不是贪图她的美貌?”   “也不能这么讲,邓小琪长得还是挺好看的,不然我也不会跟她发生关系了,不过她的性格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朋友混娱乐圈的,所以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林妙妙说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平静地说出这些让人尴尬的话?”林跃说道:“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对你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打算跟小琪更进一步了?”   她之前偷听了母女二人的谈话,知道林跃帮邓小琪打通了进演艺圈的路,后面又知道他们睡了,她还以为邓小琪听从了邓心华的建议,不再紧盯钱三一,开始接纳林跃,再往后就是确定情侣关系呢。   “当然。”林跃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他知道林妙妙已经打心底原谅他了,社会上那么多撬闺蜜男朋友的女人,接盘兄弟前女友的男人同样不少,只要特别喜欢一个人,总会找到借口去无视那些“污点”的,更何况林妙妙和邓小琪还是分道扬镳的闺蜜,他也从未承认邓小琪是他的女朋友。   “如果非要我从认识的女人里挑一个做女朋友的话,最优解是你。”   林妙妙往后退了一大步,惊得,也是吓得,直到后脑着墙的冰冷触感将她惊醒,下意识摇头否认:“怎么会?”   上面的说法对她而言可谓“难以置信”。   在自知之明这一点上,她还是有很深的造诣的。   第一,她没有邓小琪漂亮,第二,她有家族遗传病史,第三,林跃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偏爱。   他上前一步,把她逼到没有后退的空间。   “首先,我喜欢跟别人的目光反着来,外界越不看好,我越要这么做,其次,你其实一点不比邓小琪差,只是18岁的女孩子还不够成熟,或者说还没有长开,再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高一开始就对我有意思吗,也不过是父母在上面压着,你不好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最后,咱们两个也算是前世有旧。”   和外界的看法反着来很好理解,因为从高一开始,他就是一个耀眼的惹事精。没错,别人谈起他都是摇头嫌弃,她不是,反而觉得超有趣,他的人生才叫人生,自己的人生叫努力学习是为了好好活着。   至于说从高一开始就对他有意思,同样没有说错,一开始因为唐元明,她觉得这个亲戚很有意思,完全不同于以前那些老实巴交的同学,又不是江天昊那种老子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富二代,除去学习,几乎可以用“全能”来形容,于是从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欣赏,然后是羡慕,接着是吸引,最后是喜欢。   不过前世有旧这个说法,她觉得有点儿太玄学了吧。   “前世?”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说你还没长开?”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林妙妙很迷茫,他的意思是,前世的她……他印象里的她比现在的自己成熟?比现在的自己漂亮?   “你这是……迷信吧……”   她有点不确定。   “迷信吗?”林跃突然把脸贴过去。   林妙妙身子一绷,还想往后退,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你想干什么?”   “催熟。”   “你别……唔……你放开……”   她下意识侧脸躲避,却被一只手挡住,刚要出言拒绝,两片嘴唇就被封住了。   “唔……”   “嗯……不……别碰我。”   “啊……你怎么能……”   “唔。”   她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弱,嗓子眼发出的声音也由长变短,过渡到粗重的喘息。   ……   一个小时后。   林妙妙瘫倒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不时皱一下眉头,似有痛苦之意。   如今她对“引狼入室”这个词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明明是请他来一起直播圈粉吸流量的,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明明说“别”,“不要了”。   虽然反抗得不激烈就是了。   林跃穿好上衣,走到书桌前面坐下,抽出一支烟往唇边递了递,最后忍住了,又把它插回烟盒。   “要不要我明天帮你请假?”   林妙妙侧过身去,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虽然她喜欢他,可是……可是……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学校里有好多出双入对的情侣,她也听过那些人的状态,即便有发生关系的,也是交往一段时间后才会更进一步,讲究一个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结果到了自己这里,说好的一起逛街呢?一起看书学习呢?一起看电影呢?两个人吃到打嗝腹胀,他说她胖,应该多吃蔬菜,她说他瘦,应该多吃肉呢?这些统统没有,那个坏家伙,借着一起直播的名义就把她办了。   “这样邓小琪再用跟我发生关系的事挤兑你,你就可以无视她了。”   “……”   林妙妙还是不动,整个人很委屈,委屈得快哭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陪你探店会有的,一起看海会有的,登山望月也会有的……不过不是现在,高三学业繁忙,等你拿到一个好的分数,到了大学阶段,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你。”   “……”   这次她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翻了个身,朝他看过来,这算是承诺吗?   “直播就停了吧。”   林跃走过去,拍了拍她露在外面的手背:“明年我会跟你报同一所大学。”   这个倒是很符合高中生爱情故事的套路,不过……   林妙妙面带疑惑看着他。   因为这句话应该自己说才对,她也就一门心思搞直播,耽误了学习,正常状态下两个人的成绩差了好远的,林跃如果不是体育强,美术强,音乐也强,上个月就应该下放普通班的。   “不信是么?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你再看。”   他伸出右手食指刮刮她的鼻子,起身往外面走去。   吱呀。   房门开的声音。   咔。   房门关的声音。   然后是渐不可闻的脚步声。   林妙妙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一股非常特别的香味,现在她知道唐娇娇为什么一直说表哥身上香香的,比妈妈用的香水还好闻了。   她又拉过毯子,把脸埋进去嗅了嗅,一样的味道。   人的汗水怎么可能是香的呢?   这不是女人的专利吗?就像……很多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女人的体香。   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她被楼下的汽车鸣笛声惊醒,不再想这个难以理解的问题,重新躺回枕头上。   刚才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样。   如果林大为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楼上的小子睡了,会不会提刀上门约谈?   应该不会吧,这是她妈才会做的事情。   ……   与此同时。   阿嚏……   阿嚏……   咖啡馆靠近橱窗的座位上,林大为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哝一句“谁在骂我?”   他对面坐着王胜男,从穿着打扮到精神面貌,对比以前没有太多变化,还是一副趾高气昂,劲儿劲儿的样子。   下午出门前他跟林妙妙说去工作,其实并没有,是王胜男约他来这儿谈事。   “被哪只鬼惦记了?男的还是女的?”   “王胜男,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林大为说道:“生老病死是所有人迈不过去的坎,我的工作是让逝者走得更体面,更有意义,你现在这样讲,被他们惦记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好你个林大为,这才离婚几天,长脾气了。”王胜男从来不信鬼神,身子往后一倚,环抱双臂说道:“说正事,妙妙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挺好的?你骗鬼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连续两次月考她在班里的成绩都排在下游,这次期中考试再考不好,就要被从实验班刷下去了。”   “……”   林大为以为她把精力都放在欧阳健那边,忽视了女儿的学习,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灵通。   “你看看你,连女儿的学习都顾不上,林大为,你这么下去会耽误了她的。”   “那你想怎么办?”   “把她的监护权给我。”   “那你也要能说得通她才行。”   在这一点上,林大为还是很理智的,是,王胜男是个母老虎,但是她时间充足啊,听说现在去了欧阳健的公司,首富前男友能亏待了她?   “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有?”   “什么新闻?”   “林跃的,他把邓心华母女都睡了。”   “什么?他跟邓心华母女……”   林大为的精力都在给人办葬礼上,平时也不怎么上网,自然不可能跟有江州首富这个消息渠道的王胜男比。   怪不得对门母女走得很突然呢,原来那小子这么不是东西,睡了老娘不说,又把手伸到女儿身上。   “他做的太过分了。”   林大为是谁?自以为的正人君子,道德帝,那知道这件事后能不发声谴责?   “所以我担心林妙妙的安全。”王胜男说道:“欧阳健已经给我在林中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只等你说服女儿,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妥当。”   欧阳健……果然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虽说俩人已经离婚了,但是看到王胜男和欧阳健勾搭在一起,林大为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试试吧。”   “不能试试,你必须做到。”   “……”   ……   两个小时后,江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日头偏西,暧昧的黄照在窗外建筑的外墙上,看着暖洋洋的,也让人心里懒洋洋的。   钱守中所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蒋昱文拦住钱三一。   “三一,我很担心你妈现在的状态。”   “我妈的状态?”   钱三一想了想说道:“昱文哥,你是指我爸和我妈离婚的事吧?其实……还好,毕竟我妈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来了,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习惯成自然。”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   “我问你,你家对门住的是谁?”   提起对门那个人,钱三一脸上没了笑容。   “林跃。”   “我从美国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去看你妈了,当时屋里还有一个人,没错,就是他。”   钱三一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妈怎么会请林跃去家里做客呢?要知道她可是没少挨那个人的怼,就算不像自己一样心怀仇恨,那也应该十分讨厌才对。   “这不可能,昱文哥,你搞错了吧?”   蒋昱文一脸严肃说道:“这我怎么可能搞错,就是他。”   钱三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想难不成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仔细想想的话,要说异常,他妈最近确实有一点,老爱走神,以前他在房间里一喊,当妈的就会进屋问他需要什么,最近有几次喊了好几遍才把人叫进来,而且对于他的学习情况也少了一些关注,不会追问他老师今天在课堂上讲了什么,他对知识点掌握得怎么样了,诸如此类问题。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妈怎么会跟那个家伙改善关系呢?   他还是不认为她会这么做,毕竟在当妈的心目中,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而且网上正在热炒林跃和邓心华母女的丑闻,像他妈这种问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全国闻名的渣男成为朋友?这不合逻辑,完全没有道理。   蒋昱文继续劝说:“三一,你要知道,叔叔我这都是为你好。”   以前钱三一称呼蒋昱文哥,他一直没有订正这个称呼,如今事情起了相当有趣的变化,他叫他哥,他喊他侄子,差了一辈人。   “……”   状元郎并没有察觉称呼转变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思都在搬家上。   如果能够证明裴音和林跃的关系有所改善,早两天他肯定会采纳蒋昱文的建议,不过现在……林妙妙可是知道了邓小琪和林跃上床的事,俩人结为情侣的话,便意味着她的期待落空,如果这时候拽着裴音离开,那不是等于放弃追到林妙妙的大好机会吗?   其实早在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眼下林妙妙正处于伤心难过的阶段,不好在这时给她压力,不如缓两天,等期中考试结束后,林妙妙认清了现实,这时告白的话,胜算会很高。   放在以前,凹的就是一个高冷人设的他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但是林跃的存在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念头,让他不得不暗下决心突破自我。   “昱文哥,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   “好,尽快拿主意。”   蒋昱文很清楚这事儿不能逼得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他又不是傻子,多少也能猜出一点裴音的心思。   就算那个姓林的小子真得在打她的主意,胜算嘛,基本为0,因为两人中间夹着一个钱三一,如果非要在他和林跃之间做选择的话,钱三一肯定会认他做后爸。   他们各怀心事,没有注意到走廊那头的安丽丽和钱钰琨。   “你妈怎么说?”   “妈说我和裴音已经离婚了,她想和谁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如果她真的选择昱文,那做长辈的也会尊重他们的选择,并给予祝福。”   “现在说尊重小辈的选择了,那我们呢?你爸正眼看过我吗?当初钱裴两家包办婚姻,尊重过你们的选择吗?这摆明了是要撮合蒋昱文和裴音。”   钱钰琨的表情不太好看,因为安丽丽说得很有道理。   “丽丽,你别生气,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以后你生一个大胖小子,继承我们钱家优秀的基因,母凭子贵嘛,爸妈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   “……”   安丽丽白了他一眼,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她想的是万一蒋昱文和裴音成了,对钱守中来讲,一个是比儿子还喜欢的得意门生,一个是非常满意的前儿媳,还有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孙孙,那老头子死了,钱家的遗产会有她儿子的份吗?怎么可能!   林跃说得对,钱钰琨是个愚孝子,不把他逼到墙角,他是不会帮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出头的,一如这些年来,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去找钱守中谈和裴音离婚的事,他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如果不是林跃大闹寿宴,搞不好那两个人为了老一辈的面子还在凑合呢。   半小时后,她和钱钰琨分手告别,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林跃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六个字——“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千二百七十七章 我真的摊牌了,不装了   周一。   晨读结束。   通往高三办公室的走廊上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学生,刚过完周末嘛,朋友之间总有一些话要说的,比如在补习班里遇到的难题,父母给新买的衣服鞋子,网上看到的有趣的故事,各科的课代表也会趁这段时间把收上来的作业交到老师手里。   当一名女生讲完话发现小伙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周围也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看左右,顺着大家的目光往走廊那边一看,她也愣住了。   高三六班那个有名的刺儿头正一步一步走过来,所过之处像是播下一场沉默的瘟疫。   要说周末最火的新闻,那当然是林刺儿头和邓小琪的事。   这瓜外地网友都吃得十分香甜,更不用说精英中学的学生了。   牛逼啊。   泡女同学的妈妈也就算了,最后还把女同学本人给睡了,母女通吃!关键是这女同学还是精英中学公认的校花,不仅长得漂亮身材好,还在市里拿过跳舞类的奖项,由此可见身体的柔韧性……简直就是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友。   很多男生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邓小琪在男生里可是很有市场的,不说江天昊这个舔狗富二代整整献了两年殷勤,还有很多跟她搭讪的勇气都没有的男生呢,毕竟论有钱,他们不如江天昊,论家世和成绩,他们不如钱三一。   “你说……是谁把这事儿捅到网上去的?”   “还能有谁,江天昊呗,你看钱三一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我不这么认为,你想啊,他把事儿捅到网上去,大家会怎么嘲笑他,追了校花2年多,结果人家都不正眼看,扭头跟老妈共侍一夫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丢脸不丢脸?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富二代,公子哥儿很要面子的。”   “那你说有没有因爱生恨的可能性?”   “因爱生恨?我觉得林妙妙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怎么可能,我不信林妙妙能做出这种事来。”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她小姨的事了,她家有精神病遗传史,搞不好就因为刺激犯病了呢。”   “她有那么喜欢林跃吗?”   “……”   田旭和孙串出站在高三一班后门处,向走廊探出半个身位,看着林跃的背影小声议论,今天周一,是学生返校的时间,然而晨读结束了江天昊都没来,这不仅让大家好奇,他是病了还是害怕被同学们嘲笑,不敢来学校上课。   梁云舒听到后方二人的谈话,白了林跃的背影一眼。   “你说会不会是邓小琪自己把这事儿捅到网上的?”   韦昕迪说道:“不会吧,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宣示主权呗。”   “你可真能阴谋论,他要是想和林跃做情侣,为什么要搬回宿舍住,听说她妈也回去了。”   “欲擒故纵你没听过吗?逼他在妈妈和自己之间做选择。”   “你是说……她要跟自己的妈抢男朋友?”韦昕迪被她说动了,居然觉得同桌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你以为她跟林妙妙为什么反目成仇,她明知道好闺蜜喜欢林跃。”   韦昕迪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至于说邓小琪是因为要报复钱三一和林妙妙才同林跃睡的这种情节,太极端,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而钱三一喜欢林妙妙这种设定也没人会相信,高傲的状元郎明知道林妙妙喜欢林跃,怎么可能去做舔狗呢,对吧。   “我真不明白,像林跃这种人渣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们不惜闺蜜闹臭,母女翻脸。”   梁云舒说道:“我听说啊,林跃给邓小琪找了一个干妈,王京花你知道吧?影视圈著名经纪人,手里握有很多资源。”   “真的假的?他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问完前一个问题,想想去年元旦晚会知名歌星联袂登台给林跃助阵的一幕,她又释然了。   梁云舒冷笑连连:“邓小琪不是说过吗?她的梦想是演戏,当明星,那碰到林跃这种金主爸爸,还不牢牢地抓在手里,妈妈的情人又怎样,该抢不抢,以后有她后悔的。”   韦昕迪接受了她的推理,一脸鄙夷道:“呵,只能说婊子配渣男,各取所需。”   林跃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但是身后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收入耳朵。   梁云舒和韦昕迪……   他撇撇嘴,扬起手,在高三办公室打开的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林跃往里瞄了一圈,老师们有的在备课,有的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还有没吃早饭的拿着挤碎的干脆面在那儿啃,不时喝两口水冲一冲,唐元明也在,蔡莹还没来,应该是前面两节没有她的课。   这边一敲门,大家抬头看去,发现是他后表情变得相当怪异。   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他三天两头招事惹祸的设定,但是母女通吃什么的,哪怕是在大人的世界也够离谱的。   唐元明在低头批改星期天没有完成的作业,毕竟新婚燕尔,又把唐娇娇接了回来,可以用来工作的时间被占据不少,他这个班主任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搞了好大一个丑闻……应该说是丑闻吧,自己正纠结该怎么跟林强说呢,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周末过完的第一天,首堂课就来办公室闲逛,他是真不知道丢人为何物呀。   “我来给林妙妙请假,她身体不舒服,让我跟你说一声,今天不来了。”   “为什么是你来传话?”   唐元明并不意外林妙妙会请假,因为刚才赵荣宝讲江天昊请假了,他这边邓心华也打来电话说女儿身体不舒服。   当然,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就是一个借口,大家都明白他们为什么请假,嫌丢人,准备拖个一两天,避避风头再来呗。   林跃说道:“我就住她家楼上,让我带话方便。”   “好了我知道了。”唐元明见他还不走,又注意到身后老师在窃窃私语,议论他跟邓心华母女的事,轻咳一声说道:“还有事吗?”   “我想转班。”   “转班?转哪个班?”   问完这句话唐元明就后悔了,转班可以看做他自觉尴尬,要换一个环境,但问题是,除了自己管的六班,哪个班肯收他。   林跃回答道:“我要去高三一班。”   他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办公室的老师都能听见。   赵荣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脸比苦瓜还难看。   “胡闹!你知道一班是什么班吧?”   唐元明头疼的很,高一下学期这小子就说什么文理兼修,被他和谢维州给按回去了,现在高三了,又要转去理科班?这啥操作?躲邓小琪和林妙妙也不是这个躲法吧。   林跃顺道:“理科实验班啊。”   “先不说高三了你要文转理是否合理,你问问赵老师,他们班要你吗?”   唐元明把球踢到了一脸苍白的赵荣宝脚下,后者一丝犹豫都没有,那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意思很明确,不要。   其他人一点也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结果,傻瓜才愿意带他这种学生呢。   林跃也不强求:“没事,我去找谢维州。”   赵荣宝打了个哆嗦,这小子连院士都给气进医院了,江北拳王死了还要踩上一脚,像谢维州,区区一所中学的校长,那肯定干不过他啊,这要是去校长室一闹,谢维州十有八九会用行政命令来压自己,如果拒不从命,搞不好要被调离岗位,带了两年多的实验班,眼瞅着就到收获时节,能不能拿到市优秀教师的称号就看这一回了,他可不希望把成绩拱手让人。   “林跃,高三的分班制度可是你要求搞得,总不能自己坏了自己订立的规矩。”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物理老师崔信明真想拍拍赵荣宝的肩膀,点一个赞,因为林跃一旦回到一班,那他就要面对之前赌局的后果,同学们跟他喊完老师好,他再对林跃喊一声老师好,这……太丢人了。   “唔……”林跃沉吟片刻:“好吧。”   他说好吧。   他妥协了?   他妥协了!   包括唐元明、赵荣宝,以及全体高三一班的老师,无不长舒一口气,在心里说声谢天谢地。   其实从这一点来看,他也算是挖坑把自己埋了的二货,要知道凭他现在的成绩能呆在文科实验班,主要归功于他是特长生,属于受关照的那一类,说文化课分数的话……简直没眼看,年级倒数20名,哪一次没有他?而且根据任课老师的说法,他之所以不是年级倒数第一,主要是因为这最后二三十名同学考试全靠蒙,这一次他多蒙对一题,名次就往前挪一两位,明天少蒙对一题,那就开开倒车,根本就没有谁努力谁不够努力一说,纯纯的一堆地瓜蛋,所以不走后门,不逼校长妥协的话,他绝无可能进理科实验班。   林跃话不多讲,转身就走。   “等等。”   这时唐元明叫住他。   “怎么了?还有事吗?”   这次轮到他问表叔还有事吗?   “下个月的省运动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唐元明省略了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不问学习的事,问比赛的事,说明对这个表侄还是很用心的,道理很简单,只要林跃能够代表学校拿到重量级的奖项,就可以以体育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比走艺术生路线要省钱、省事,大学毕业后想找个安稳工作也更容易一些。   “一般般吧。”   “什么叫一般般吧?”   “你去问体育老师咯。”林跃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说起这事儿,朱思皓差点没被他气死,别人临近比赛无不是加紧训练,控制饮食,他呢,打一开学就没上过体育课。   身体素质这玩意儿,天赋再高,不好好训练,体能也会一天不如一天。   朱思皓为这事儿没少去教室找他,电话也打过好几个。   有用吗?没用!   林跃就这么离开了。   李彬拍拍唐元明的肩膀:“房子虽好,可这心……累啊。”   历史老师的脸有点黑。   林跃从办公室出来,行经高三一班的教室时,又听到梁云舒和韦昕迪在里面嚼舌根,应该是孙串出去办公室门口偷听了,把他跟唐元明、赵荣宝等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了他们。   “文转理?怎么想的?他以为他是谁?钱三一吗?想学文学文,想学理学理,学校他家开的?”虽然梁云舒是万年老二,但是对于钱三一还是很服气的,原因很简单,每次考试他们的成绩都差了一大截,不像第三名一样咬得她很紧。   “赵老师还是有几分智慧的。”韦昕迪幸灾乐祸说道:“没想到吧,他高一埋的雷,高三把自己炸了,真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反转。”   田旭在旁边插嘴道:“好歹在高一做了一年同学,你们背后这么说他,好吗?”   “跟你有关系吗?田旭,如果我是你,就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你要是再不考好一点,往后咱们就不是同班同学了。”梁云舒反呛一句。   田旭悻悻地走了,因为梁云舒说得没错,林跃跟他们不一样,像普通高中生还是要靠成绩说话的,拳头硬没多大用,学习好才是硬道理,就像钱三一,这两年风头被林跃盖了下去,但是那又如何,老师和家长们说起学习,不还是把他当成榜样来说教吗。   ……   林跃要求文转理这件事的热度很快消散,绝大多数学生把它当成一个笑话来看,毕竟这小子自己也认怂了,相比较而言,还是母女通吃的操作更骚,更刺激,更吸引人。   林妙妙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来学校了,坐在她旁边的同学发现她变努力了,爱学习了,上自习课居然不偷吃零食了,课间休息也不再偷偷地看手机。   江天昊是第三天回校的,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跟大病了一场似得,这不仅让人感叹,失恋的打击太大了……不对,富二代恋都没有恋过,何谈失恋呢?   万众瞩目的邓小琪在缺席一周后才返回学校,害得关心她和林跃的关系的人还以为她转学了,另一些人就很奇怪,她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   大家认为她是丢人丢习惯了,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坚实。   林跃对这件事知道的多一点,邓小琪没转学是有脸皮变厚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他以前的灌输。   甭管是写小说,唱歌,跳舞,画画,演戏,拍电影电视剧,被骂不是很正常吗?观众因为文化水平差异,阅历差异,性别差异,性格差异,有些内容这个人能接受,觉得不错,拍出了社会的黑暗面,起到惊醒世人的作用,另一些人觉得是糟粕,世界如此美丽,大多数人活得很幸福,二货作者为了博眼球,吸引流量,故意往残酷里整,好恶心,好差劲。   演员嘛,肯定要扮演一些另类角色,如果不能克服羞耻感,怎么非常自然地把角色魅力表现出来呢?所以为什么要转学,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锻炼心理素质,提前适应娱乐圈。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在大家看来,林妙妙放弃了直播,用努力学习来转移注意力,邓小琪自我隔离,毫不在意同学们的目光和议论,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泡在练舞房里,林跃更不必说,如果他是一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些让人直呼“卧槽”的行为。   只有江天昊最可怜,他喜欢打篮球,校队被林跃整没了,以前的队员跟他的关系急转直下,就连死党董江新和张永辉也对他有很多怨言。他喜欢邓小琪,邓小琪被林跃睡了,现在连还不错的学习成绩也受到不小影响,一天能有五节文化课被老师点名,喊他认真点,别走神。   ……   半个月后,期中考试结束。   高三的期中考试不是学校出题,是区里出题,试卷也会由教育局抽调老师阅卷,这么做是为了掌握高三学生的情况,也让大家对自己在区里的排名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周末。   学生们都回家休息了,但是高三办公室里起码聚集了六位老师。   他们是被年级主任叫来加班的,而加班的原因嘛……   “李彬,你在搞什么,他胡闹,你身为监考老师就放任不管?”赵荣宝很生气,脸红脖子粗,口水喷得满桌都是。   李彬同样一脸不爽,心想就那位祖宗,校长都不敢招惹你让我管他?拜托,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以为他就是玩票一把,谁知道他整了个大的。”   所谓的“玩票”,是指期平时视测试如无物,碰上了就考,碰不上就不考的家伙会在期中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来他监考的考场,还找他要理科试卷作答,本来每个考场都会多出一两份试卷备用,既然刺儿头要,那索性就给了,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并不认为林跃能玩出什么花来,文科的题目还做不明白呢,霸王硬上弓搞理科?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呀?   既然这家伙来自取其辱,他也乐见其成。   哪里知道……昨天阅完卷,成绩录入电脑一看,这家伙竟然考了个第一,不是精英中学第一,是全区第一,还TM是理科的。 ###第二千二百七十八章 打今儿起,你不是第一了   文科生去做理科生的试卷还考了个第一,这事儿精英中学建校以来就没发生过。   不,应该说全江州就没有过。   问题是这个文科生还是全国公认的不学无术浪荡子。   放在高一和高二上学期那段时间也就算了,林跃还不够出名,现在他身上出点事儿就有几百万上千万人吃瓜,学校方面当然得慎重对待,上午教育局给谢维州发了通知,下午年级主任就安排理科班任课老师和唐元明过来开会了。   “试卷拿来了,拿来了。”   随着一道男声,办公室外走进俩人,一个是林跃的表叔,也是高三六班班主任唐元明,另一个是物理老师崔信明,他们两个去教育局取试卷了。   今天周末,属于法定假日,照计划试卷应该是明天拿,但是因为林跃情况特殊,谢维州亲自给教育局的领导打电话,获得批准后着人去拉。   “试卷太多,我们只拿了林跃和钱三一所在考场的试卷。”   崔信明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试卷放到最近的办公桌上。   这很正常,全校一千多名学生,一科试卷两个人搬都够呛,要把车里的东西都搞上来,那得累死。   生物老师武白风在角落里抱怨:“等后天系统开放了,直接看电脑扫描卷,一调就出来,不比这个省事?还要一张张找,麻烦死了。”   这话也就说说,大家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去翻找林跃的试卷了。   武白风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也拿过叠在一起的生物试卷一阵扒拉。   “林跃,林跃……找到了。”   语文老师速度最快,先找出了林跃的试卷,然后是化学老师田珊珊,英语老师蔡莹——本来接到通知的是她,唐元明想着涉及自己那位爱瞎搞的表侄,便把唐娇娇送去爷爷奶奶家,带着蔡莹赶来学校。   150……   蔡莹还记得看到这个分数时的惊讶,虽说高考分文理,但是语数外三科除了数学试卷题目有差别外,其他两科的题目是一样的,英语满分这种事发生在那位表侄身上,这种事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呢,身为英语老师,她当然做过英语卷,也知道题目的答案,只扫了两眼填空和翻译题,又仔细读了下后面的作文,便知道评分没错,确实值150分。   去年运动会上,他说只要她嫁给唐元明就好好学英语,考个满分,后面她跟唐元明真结了婚,他又说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本以为就像那句话说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小子玩儿得那么花,也是个章口就莱的家伙,但是现在翻回去看看,好像他吹过的牛皮都实现了。   其他老师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生物老师武白风把“见鬼”这个词说成了口头禅,崔信明一脸铁青,而田珊珊那边,就她脸上的表情,走在大街上相当于顶个“大龄剩女”的招牌。   李彬反应慢了好几拍,因为他在读作文,语文试卷是语数外和理综四套试卷里最难得满分的,林跃当然也不例外,144,作文减了6分,3分内容分,3分卷面分,减的3分卷面分是因为他非常无聊地在文章末尾加了一句题外话——祝阅卷老师光棍节快乐。   双11了嘛。   语文给满分的情况世所罕见,一般145分以上就是天了,他倒好,原本能考147分,却因为调侃老师多减了3分。   “钱三一的试卷呢?大家对一下。”赵荣宝很慌,自从2014年带这一届学生开始,就没有像今天这么慌过,因为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其他人回过神来,赶紧拿出钱三一的试卷与林跃的试卷作对比。   要知道林刺儿头可是有前科的人,高一时就曾抄袭钱三一的试卷,因为考得一模一样被学校取消了成绩,虽然大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两名当事人也没给个说法。   那么这一次呢,会不会也是抄袭?   林跃理综考了297分,减的那3分是物理的多项选择题,原本答案是(BCD),他选了(BC)却把选项D圈出来留了个“有歧义,与最新版的《理论力学》里对力学的静力学描述矛盾。”这基本等同于嘲讽出题人和阅卷老师不专业了,虽然现在都是电脑阅卷,阅卷老师不会看,但是拿回学校的话,物理老师肯定是要过目的。   钱三一理综284,错了一道物理选择题,一道生物实验题。   林跃数学150,钱三一数学也是150。   林跃英语150,钱三一英语144。   林跃语文144,钱三一语文138。   这怎么比?中间差了将近30分。   因为教育局要摸底学生对高一、高二所学内容的掌握情况,期中考试题难度对标一模二模,像钱三一这般,将近720的分数,如果能保持下去的话,剩下的这半年时间再努力提高一些,有希望触摸730的门槛,市状元是没跑了,兴许还能拿个全省第一光宗耀祖。   结果这次考试林跃搞了个741?   如果钱三一是省状元之姿,那林跃算什么?这分数全国状元也妥妥的吧?   大家拿钱三一的试卷来比,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跟上次一样抄袭,那这……抄袭能抄到比原主高30分呢?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们两个的试卷不一样,一个是A卷,一个是B卷,这要能定性为抄袭,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的同时还一脸怪色。   “怎么样了?”   便在这时,谢维州带着年级主任走进办公室。   好嘛,为这事儿,不仅老师大周末的紧急加班,连校长也来打卡了。   赵荣宝苦着脸挥挥手里的试卷:“校长,这是假的吧?”   不说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田珊珊很正经,拍着试卷说道:“试卷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而且钱三一是A卷,他是B卷,基本排除了阅卷错误和抄袭的可能性。”   谢维州一言不发,他想起高一下学期分班的时候林跃要求文理双修的事,那时他和唐元明认为这小子在胡闹,如今看来是常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这小子理科差9分满分,换成文科呢?怕是也得730+吧,文理双修?瞧他这两年在干的事,还修个屁啊,怕是高一的时候参加高考就能上清华北大,钱三一?钱三一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上了710分,个位数的提升都很难,更别说近30分的差值了。   难怪这小子一直不拿成绩当一回事,原来是没必要——林大刺儿头需要用学习来证明自己吗?   体育,音乐,美术,惹事,包括和邓小琪母女谈恋爱……谢维州发现,这小子令人惊叹的方面太多了,多到他看到这个堪称恐怖的成绩,居然有一种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想法。   唔……   他又自行脑补出一套设定。   林跃一直不在学习上表现自己是因为有一颗谦虚的心,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这种情况下还能干掉钱三一,同学们会怎么想?怕是要疯的,必然有损学习氛围,嫉妒心强的尖子生搞不好要崩溃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这才高三上学期就不装了,摊牌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林跃的成绩是一把双刃剑,作为一名快退休的校长,他可以期待下精英中学出个全国状元的未来,但也得为其他学生受影响厌学做准备,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钱三一看见这个分数后心情会有多糟糕。   “校长,校长?”年级主任碰碰他的手腕。   “什么?”   “这个成绩……你看……”   他知道杨主任想问什么。   “如实公布。”   “这……”   杨主任有些犹豫,同样在担心钱三一、梁云舒等人接受不了自己被林跃耍了的残酷现实,要知道不只他们面对林跃时会在学习成绩方面找优越感,老师们也以此来蔑视林刺儿头,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这小子的学习态度,现在风头无两不代表以后也会笑傲人生,他充其量进个北体,人家钱三一的目标可是清华读本,然后去世界名校继续深造,这样一来差距不就拉开了吗?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在逗大家玩。   这一巴掌扇得,脸是真疼啊。   谢维州凑近一些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次考试林跃拿出了真正的实力,跟上次赌气抄钱三一的完全不同,而且这次的成绩有在教育局留档,你要是再捂着不给他上榜,信不信他能把事情闹得全国皆知,那时候责任你来担?”   老头子说完扬长而去,丢下蔫茄子一样的年级主任。   “他为什么就不装了呢?为什么呢?还有半年多一点就高考了……”   为什么不装了?   李彬等人把目光投向赵荣宝,心说还不是你讲以成绩说话,当初他要进高三一班你答应不就完了,非要挤兑他,还搞什么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事实证明他的笑话没看成,却给自己挖了坑,他这么一搞,得影响多少尖子生啊,半年后真拿了全国状元的话,谢维州脸上有光,父母脸上有光,他自己脸上有光,但是老师吗们的奖金……还是要看升学率的。   赵荣宝见大家看自己,他就去看唐元明,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别看我,我管不了。”   唐元明说完赶紧拉着蔡莹走了,首先,他要把这件事汇报给林强,问问这小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时候没见表现出超人的天赋,怎么一上高中就跟美国大片里的超级英雄一样十项全能了,其次,他可不想留在办公室里被这个问那个问,这个求那个求的。   ……   周一,第二节课。   几位老师的嘴巴很严,没有把这事儿传出去,因为不想在张榜前影响学生的心情,进而导致听讲不认真,走神的情况发生。   高三一班的状态可以说波澜不惊,因为按照惯例,钱三一又是第一名,梁云舒70%的概率老二,许尚平可能是第三,江天昊好的时候能到班级前十,这次应该完蛋了。   “in fact,放在这里有什么用?没错,表示强调。再看这个,a knife and fork……”   蔡莹正在讲台上给大家举例,教室后门走进一人,她的嘴角一抽,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排同学一看她停下来,也发现了后面的异常转头打量。   林跃?   他怎么来了?   林跃毫不在意理科班学生带有敌意的目光,毕竟在去年的运动会上他让当时的高二一班丢了不小的人。   “去,到六班搬我的桌椅。”   他走到坐在最后面一排的田旭身边,踢了踢桌腿。   田旭下意识起身,真就很听话地走出教室,给他去六班搬桌椅了。   这一幕……好熟悉。   以前高一一班的学生气得直骂,当年林跃由十一班过来,也是抢了田旭的座位,这次又来?   连钱三一都是一副咬牙不爽的样子。   “喂,哥哥,你这……得到赵老师允许了吗?”   孙串出在旁边小声问话。   林跃没有理他,就在自己高一时的位置坐下来。   这家伙还是那么叼!   胖子悻悻地回过头去,啥话也不敢说了,要知道江天昊都被他整得那么惨,这要是一个说错话,把他惹恼了,自己准没好果子吃,干脆当没看见。   江公子不能当没看见啊,噌地一下站起来。   “蔡老师,他扰乱课堂秩序,你管还是不管?”   林跃叹了口气,瞟了富二代一眼,心说能被邓小琪拒绝两年还屡败屡战的主儿果然是个犟孙,自己都把他女神睡了,还有勇气作对呢?   当然,江天昊也不算完全没脑子,因为蔡莹是他的表婶,这么做等于给双方出难题,她要是不管,那么有违老师职责,她要是管呢,他又当如何?要知道换成别的老师,那肯定是一句话怼过去了。   梁云舒也在下面帮腔。   “蔡老师,他是六班的学生,不是我们班的学生。”   他们是知道林跃去办公室谈调班的事的,赵荣宝那边肯定不会答应,眼下他来硬的,大家当然不服气了。   韦昕迪也在旁边嘀咕:“能者上,庸者下,这明明是他立下的规矩,硬加塞算什么。”   虽是嘀咕,可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也包括蔡莹。   她的表情相当古怪。   叮铃铃……   便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好了,下课。”   面对大家的不爽,她什么都没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定在大课间张榜的成绩单走到教室后排,往黑板上一贴。   “你们自己看吧。”   讲完她就离开了。   看?   这个着什么急?   高三一班的成绩单是最没悬念的好么,难不成有人能考过院士之孙,中考状元?   很多人都没动,只是一脸不服地看着强行插班的林跃。   钱三一就更不会动了,他要维持全校第一的人设嘛,成绩排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都是浮云。   赶巧田旭搬着林跃的桌子从后门走进来,晃眼一看,闷闷地道:“咦,期中考试成绩放榜了?第一名,林跃,741分,嗯……钱……”   不对。   他把书桌一放,认真看,仔细瞧。   没错。   “林跃?第一名?搞错了吧?”   田旭第一次念林跃的名字时,大家打了个愣,以为他在唬人,毕竟林跃是文科班的学生,只有期中考试和林跃一个考场的两名男生表情微变。   田旭第二次念林跃的名字时,大家反应过来,一窝蜂地聚到教室后面,连钱三一都坐不住了,因为741这个分数太高了,作为清北之姿状元之才的他,很清楚这次期中考试的题目偏难,有二模的水平。   没错。   确实是林跃。   榜单白纸黑字写着。   英语150,数学150,语文144,理综297,总分741。   第二名才是钱三一,英语144,数学150,语文138,理综284,总分716。   聚在黑板前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难以置信”。   梁云舒这个万年老二直接被压到第三了,而她的总分才674分,距离她一向看不起的那个人渣将近70分的差值,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是文科生,怎么会在我们班的榜单上?”   后面有人解释道:“是第23考场的李老师把理科卷给他做的,我看到了。”   这并不能让梁云舒心里舒服一些。   “老师判错了。”说完似乎觉得逻辑不通,这么高的分数,就算区里不派人二次审阅,精英中学的老师也会的:“他抄的,他抄的,他一定是抄别人的。”   抄袭这种事,林跃是有前科的,高一的时候江天昊和林妙妙曾偷听他在办公室里和老师们的对话,大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这改变不了雷同卷的事实,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林跃的成绩被取消。   事后江天昊把听到的内容传了出去,所以全校师生都知道这则丑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跃越作越离谱,成绩也一直稳定在全年级倒数30名内,再加上气院士,砸拳王葬礼,被非洲大酋长登门求亲等一系列奇闻,大家渐渐遗忘了这件事,今天被梁云舒提起,于是勾起了很多人的回忆。   但问题是,林跃考得比钱三一差一点,甚至分数一模一样,可以猜测他抄了状元郎的,现在他分数高,中间差了20多分,你能说他抄袭钱三一的?   如果说老师判错的逻辑不通,那他抄袭的逻辑也是狗屁。   眼见一些同学用看白痴般的眼光看她,梁云舒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这不是他的真实水平,绝对不是!”   她的状态有些歇斯底里,面部表情近乎狰狞。 ###第二千二百七十九章 第一和女人都是我的   大家觉得她有些可怜,梁云舒学习一直很努力,跟钱三一这种天赋高又肯下苦功的学生不一样,她基本上是靠勤奋稳住全班第二的名次的,就拿这次考试的674分举例,因为难度有一模二模的水平,等于把四个月后的考试提前了,现在考674分,高考的时候冲击700+问题不大,基本上也是清北复旦的好苗子。   这种勤奋型学生奉为金科玉律的一句话是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她算是“人上人”吗?起码以学生的标准来看是,尽管比起钱三一这种天赋高又勤奋的人差一些,可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是没错的。   但是现在……   林跃的突然登顶让她对这句至理名言的准确性产生了动摇,学习的意志也隐有崩塌之象。   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林跃是什么学习态度,像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来学校心也没放在学习上的家伙,他凭什么靠这么高分?凭什么拿走他们这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学生该有的荣誉?   凭什么!   还有一些人,比如韦昕迪、许尚平、贺州,同样愤愤不平,看林跃的目光难掩怒火,只不过是反应没有梁云舒那么激烈罢了。   万年老二的精神绷不住了,那状元郎呢?   孙串出回头看去。   钱三一站在人群最外围,因为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榜首,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其实吧,也谈不上表情变化,起码比起梁云舒,他就是脸红一点,目光直一点,整个人绷直,很像一根削掉树皮的木头。   为什么说是削掉树皮的木头?   不是因为他长得白净,是因为往日的他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人总是端着,脖子总是扬着,给人一种此生不应在人间的感觉,然而这一刻,他像是被流放市井的王子,没有了一股叫傲的心气儿。   741。   这个分数……   是巧合吗?   连老天爷也在帮林跃,要气死他吗?   钱三一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回到座位上,以前考得稍微差一点,给第二摸到屁股,他妈问起会说玩嘛,给后面的人一点希望,也是接接地气,毕竟高处不胜寒。   但这一次他直接被干到了第二,连第一的屁股都摸不到的第二。   从小他就是学校的第一名,到了中学更是全区最牛学生,放到全市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次期中考试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放水,因为赵荣宝一早就通知他了,这次考试有二模的难度,他可以趁机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   没放水还被虐得找不到北?   干掉他的居然是死对头林跃?   就算回想高一的时候那小子向老师发难的场景,有些专业知识深到让人咋舌,但问题是,你让985大学的硕士生回来做高考试卷也未必能得高分。   林跃到底是怎么拿到741这个分数的?   从小当第一名习惯了,现在考了第二名,他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心浮气躁,脑子一团浆糊。   令所有人失望的是,江公子居然没有发表意见,大家还指望他做出头鸟呢,比如去办公室质问赵荣宝,甚至到校长室跟谢维州求证林跃成绩的真实性。   直到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在榜单倒数第四的位置看到“江天昊”这三个字,于是懂了。   以前江天昊也是班级前十的尖子生,985、211的种子,现在一口气退步至倒数,照这水平,一本都够呛,他跳出来干什么?且不说林跃会不会搭理他,单单是同学们幸灾乐祸的眼神就够他喝一壶的——以前他行的时候可是没少嘲笑那些水平一般的同学,比如孙串出、田旭这种,更别说去办公室质问赵荣宝了,除非他想被叫家长。   ……   教室里张贴的榜单是班级榜,教学楼下的电子屏幕还会张贴年级榜单,从理科到文科都有。   林妙妙没在教室里的榜单看到林跃的名字,以为他和以前一样没有考试,可是转念想起在她家“直播”时的对话,又心生不解,他不是讲期中考试要给她一个惊喜吗?惊喜在哪里?惊喜就是旷考?还叫田旭来六班搬他的桌椅,硬要去人家理科实验班,想一出是一出,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她纠结着中午回家要不要去楼上找他问话的时候,文浩从外面跑进教室,告诉了大家一个堪称惊悚的消息——林跃考了全校第一,还是理科的。   同学们自然是不信的,差不多是哄堂大笑,直到文浩信誓旦旦保证,不信去教学楼下看,谁骗人谁是孙子,于是大家带着惊疑的情绪下楼,站在电子屏前一看,全懵了。   741分,组成总分的理综成绩是297。   文浩说得一点没错!他真考了全校第一,还是理科的。   林妙妙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他会跟她报一所大学的承诺和林跃当时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这才对嘛,十项全能的天纵之才怎么可能是文化课白痴,眼前一幕基本上就是去年运动会的重现。这小子是在耍猴呢——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是精英中学的老师和学生,确实被他骗了整整两年。   看着学生越聚越多,也包括高一年级高二年级的学弟学妹,听着身后响起的一道道惊呼感叹,还有质疑,她的心里别提多爽了,要知道那可是她已经预订的男朋友,尽管在她看来,林跃根本不需要用成绩证明自己。   林妙妙认为他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这么做的,至于为什么要考理科,原因很简单,为了说明承诺有效的同时,顺便打击一下钱三一的自信心,为状元郎的知难而退铺路,以后不要纠缠她。   暗爽?   美滋滋?   超开心?   喜不自胜?   林妙妙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觉比自己考年级第一还要兴奋,如果不是旁边围着很多人,她会高兴得跳起来,再唱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改戴隐形眼镜的她还有些不适应,没有注意到距离她只有两三个身位的邓小琪。   此时的校花已经不再是大家的关注对象,林跃才是。   邓小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居然搞了个理科第一,把钱三一给比下去了,而且分差这么大。   她知道,老师们在涉及到第一名的问题上很慎重,就像高一时林跃和钱三一撞分那次,既然当众公布出来,便一定是经过审查和检验的。   她为什么喜欢钱三一?   第一,学习成绩好,公认的天赋高,清北之才。第二,家世好,爷爷是建筑学院士,爸爸是房地产老板,妈妈是歌唱家。第三,长相白净,身材匀称,还是很耐看的。第四,有个性……主要表现在对她不假辞色,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   那和林跃比比呢?   眼前的一幕证明,林跃的学习成绩还在钱三一之上,接触这么久她对他的性格也有一些了解,这小子就是爱搞人心态,考试也是,大家认定他是吊车尾拖后腿,那就突然给你来这么一下。   钱家是牛,但是对她有用吗?没用。反观林跃,给她找了一个大牛经纪人当干妈,为她以后的演绎生涯铺平了道路。现在娱乐圈都在玩跨界,就说他对歌坛的影响力,那也是令人惊叹的,不说去年精英中学元旦晚会的事,就今年,他给张亮颖写的《可能》、年前在直播间自弹自唱的《成都》,还有最近为JJ制作的《起风了》,哪一首不是大火?钱三一是沾祖上的光,而他根本不需要。   再说长相,其实林跃长得也不难看,只不过办的事情太极端,还渣,因此影响了大家的观感。   最后的个性问题……   林跃有个性吗?当然有,问题是他的个性是怼人,看不顺眼直抒胸臆,压根儿不给人留面子,她最开始讨厌他,不就是因为他攻击她喜欢的人吗?现在她跟钱三一注定不可能了,而这么一比较的话,钱三一各方面都没有林跃优秀。   既然她跟钱三一是不可能了,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对钱三一死心,前期对林跃建立的讨厌基础也随之崩溃,加上她宝贵的第一次是他拿走的,再想想邓心华当初劝她的话。   她有点儿后悔了。   如果……   ……   钱三一中午没有回家,在学校食堂吃的。   整整一天,他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说不上是可怜,还是遗憾,又或者幸灾乐祸。   做了全区十几年的第一名,这种遭遇还是头一遭。   为这事儿,赵荣宝还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好一通劝,要他不必在意一时得失,林跃的突然雄起说明不了什么,老师还是看好他,相信明年的高考状元一定是他的。   话说得好听,但也只是好听,至于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   下午的第三节自习课他发了整整一节课的呆,直到偷玩手机的孙串出在后面踹他的椅子腿,提醒他该准备广播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原定计划,今天是要跟林妙妙告白的。   一呢,林跃睡邓小琪的事已经过去半个月,林妙妙也该调整好了心态,起码从文浩那里得到的情报看是这样的——林妙妙这次在文科实验班排倒数第十,比之前的月考进步了八个名次,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因为邓小琪自曝丑闻后,他就曾劝林妙妙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考个好大学才是硬道理。   二呢,按照精英中学的传统,高三开始全面复习后,广播站的高三级播音员是要退站备战高考的,如果这时候不抓住时间表白,指望平时?说实话,虽然住在上下楼,可是跟林妙妙独处的机会并不多——总不能在回家的路上大声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赶紧收拾心情,放好没做完的习题集,起身朝后门走去,顺势瞄了靠窗的角落一眼,不禁咬了咬牙。   理科成绩第一,还是经过老师们特别检验的,那赵荣宝总没理由挡着林跃不让转班了吧,可是转班的第一天,这货上午就听了一节数学课,还是睡过去的,然后就没影了。   这班转的,转个什么劲!   有人说林跃是为了躲林妙妙和邓小琪,有人说他就纯骚包,过个几天不搞个大新闻就不是他,还有人说林跃来理科实验班是为了恶心状元郎和江公子的,毕竟高三了,毕业后就没机会了。   钱三一强压心头怒,带着几分紧张离开教学楼,走进综合楼。   他得好好组织一下语言,调整调整情绪,气氛烘托到位才能提升告白成功率,为此他还在网上做了功课呢。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林妙妙正在广播站整理今天的播音稿,哪里知道才上四楼就看见王胜男和心上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似乎在吵架。   “林妙妙,我今天把话撂这,这家,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王胜男黑着脸说道。   上回和林大为见面,说好了让前夫回去做功课,结果等了半个月一点成果没有,她忍不住了,选择自己来学校找林妙妙谈话。   “凭什么你说搬我就要搬?”林妙妙当然不会答应她,有几个女孩子不愿意和心上人离得近一点?这段日子她连喝白开水都是甜的,搬家?打死她都不搬。   “因为我是你妈。”王胜男气得不行:“你看看你的成绩,下滑成什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吧,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公布了,这次我进步了,不在调整名单里。”   “那也不行。”   王胜男寒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根本没有时间管你,你看你,变成什么样了?”   她指的是林妙妙的扮相。   以前戴个又大又圆的眼镜,留着短碎发,一看就是学生样,现在摘了近视镜,改戴隐形眼镜了,还学别人留长发,但是因为时间短,不够扎马尾辫,就在后面盘了个小丸子,这一捣腾,实际年龄十八九,看着像二十二十一的。   “我愿意。”林妙妙很不爽,以前她是女光棍,什么扮相都没问题,等考上大学,她就是林跃的女朋友了,那现在不学着拾掇自己,以后进了大学,会给他丢人的:“我已经满十八岁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   “你……”王胜男恨得牙痒痒:“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   “没错,我就是想飞,离你们远远的。”   虽然和王胜男闹得很僵,但毕竟是当妈的,她暂时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和林跃谈恋爱的事,所以最好报一个远点的学校,这样又能够跟林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又能把问题诉诸时间,一点点消除母亲对他的仇恨。   王胜男真想给这个嫌弃自己的不孝女一巴掌,完全不能理解她的逻辑。   “姓林的对邓心华母女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在那里耗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和你爸也是为你好,想看你考一个好点的大学。”   “我喜欢他跟他对邓小琪母女做了什么有关系吗?”   这逻辑!王胜男被她的强词夺理惊呆了,忍无可忍,扬起手来就打,然而和前两次不一样,林妙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别再让钱三一帮忙做工作了,我现在看到他就烦,本来我是想下个月再退站的,就因为你跟我爸在背后搞小动作,今天我已经提交了退站申请。”   晴天霹雳!   躲在楼道里偷听的钱三一的心都碎了。   林大为确实有让他帮忙劝林妙妙,因为他们两个是播音搭档嘛,独处的机会多,又是好朋友,他说话林妙妙会认真听,结果呢?反而弄巧成拙,林妙妙居然说他烦人!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说林跃睡了邓心华母女跟她喜欢他没有关系。   那他这次告白的意义是什么?还有必要吗?   她宁愿没有底线地钟情一个人渣,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此时此刻,钱三一体会到了江天昊的绝望。   林妙妙这个蠢货! ###第二千二百八十章 嗯,再加上你妈   原定的告白就这么取消了。   即便林跃做了那种事,林妙妙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对他呢?居然感到了厌烦。   她向刘杨递交了退站申请,那他也没必要在广播站呆了。   至于今天的播音任务,谁爱播谁播,反正他是没有心情干这个。   学习的打击,爱情的打击,双重打击下,钱三一有些心灰意冷,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很沉,叫人透不过气来。   钱三一没有惊动王胜男母女,悄悄地离开综合楼,经过那个绿色垃圾桶的时候,把揣在裤兜里,写着精心准备的告白的话的纸条撕成细碎的纸片丢进去,然后由自行车棚推出他的山地车往外面走。   前两天看到林妙妙走路上下学,还想着告白成功后可以来回载她,便找人在后轮上面焊了一个承重架,时至当下,总觉得它怎么看怎么刺眼。   还没到放学时间,钱三一就走了,保安认得他,一如既往地没有拦,不过跟前几次不同,看他背影的目光有点耐人寻味,应该是知道状元郎遭遇了滑铁卢。   钱三一一路狂蹬,过路口的时候险些跟一辆载着保温箱的电瓶车相撞,外卖小哥骂了一句,以前他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今天不同,他选择回骂,两个人为此差点打起来,得亏交通协管员在对面吹哨,指着二人大声喊话,外卖小哥怕惹事,骂骂咧咧地骑车走了。   钱三一觉得今天倒霉透了,用玄学的话讲,应该是流年不利吧。   回到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下,停好自行车,他抬头看了一眼林跃住的房间,怀着不爽的心情往楼上走。   这一刻,他想起蒋昱文让他劝裴音搬走的话,之前因为对林妙妙存有幻想,当成了耳旁风,如今也该好好地考虑一下这个建议了。   这人呀,最不禁念叨,刚走到二楼半,他就听到左手边的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正是蒋昱文,便放缓脚步抬头一看,发现客厅的门没有关紧,开了一条缝。   “音音,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三一考虑吧,对面住的那个姓林的总一天会影响到他的学习,如今正值最为关键的高三,听我的,你决不能冒这个险。”   没错,是蒋昱文,话里话外有着强烈的焦虑感。   钱三一在靠近房门的地方贴墙站住,心想难不成蒋昱文知道了这次期中考试他被林跃超过的事?   他猜错了。   蒋昱文还不清楚精英中学今天的大新闻,之所以来找裴音,说出上面那些话,主要是因为等急了。   他让钱三一做裴音的工作,结果等来等去没有动静,问情况也被敷衍,没有办法,他只能亲自上阵了。   “正因为三一现在读高三,才不应该随随便便搬家,胜利花苑小区是比这边安静,但是那边到学校的路况比较复杂,并不是最佳选择。你说林跃会影响三一学习,那楼下住的林妙妙还是三一的好朋友呢,你知道他上次跟我吵架的时候说什么吗?他说他特别羡慕那些在正常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受够了陪着我在他爷爷奶奶面前演戏。”   “你说林妙妙?不就是那个因为姓林的导致父母离婚的女孩儿吗?三一说她以前的家庭环境好,现在呢?还好吗?所以你看,姓林的就是一个祸害,早晚有一天你也会……音音……”   “蒋昱文,你想说什么?!”   看得出来,裴音生气了。   门外偷听的钱三一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恼羞成怒,昱文哥说得没错啊。   “音音,你知道的,我从小心里就藏不住情绪,这么多年我没结婚,没找女朋友,为什么?因为你,我晚上睡觉闭上眼睛,早晨醒来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我不信老天爷,但是为了你我可以向天发誓,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对你好,一辈子不离不弃,如有违背,愿受天打五雷轰。”   轰!   老天爷还没给蒋昱文来个五雷轰顶,门口站着偷听的钱三一先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今天这是怎么了。   去找林妙妙,碰到王胜男和林妙妙谈判,回到家里,又听到蒋昱文向他妈告白。   这白他没告,蒋昱文告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他一直叫昱文哥,最近却被要求叫“昱文叔”呢,原来……原来这家伙真的在打他妈的主意,林跃在他爷爷寿宴上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   呵。   我叫你哥,你却想做我爸。   林跃抢了他的第一名,他很难受。   林妙妙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他很难受。   现在回到家里又面对大哥要做后爸的展开,他很难受。   三个很难受加在一起,情绪直接爆发了。   嘭!   他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吼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客厅气氛原本十分尴尬,蒋昱文的勇敢说爱在裴音看来叫做厚脸皮,但是作为一名大家闺秀,她实在狠不下心说重话,精神本就绷得很紧,心慌神乱,现在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理应在学校上课的钱三一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的心一哆嗦,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三一……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蒋昱文也吓了一跳,面对门口盛怒的人脸,说话有点结巴。   他是看准了时间过来的,刚才已经和裴音打了一段时间的太极拳,眼见还有十几分钟钱三一就回家了,于是再次发动他自认勇敢的爱情告白轰炸他的音音,但是谁能想到这小子居然提前回来了。   “三一……”   裴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尴尬。   虽然她是被告白的一个,但是怎么说呢,才跟钱钰琨离婚就被小叔子上门求爱,外人看到都要腹诽两句的,更不要说被儿子撞见。   “说什么搬走是为了我好,是为了你能更容易地泡我妈吧?”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气息不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   蒋昱文知道,堵住他喉咙的东西叫“愤怒”。   “三一,你听我说,我对你妈是认真的,我一定会给她全部的爱,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海归男认真的表情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厚脸皮,而是那一对鼓鼓囊囊的眸子,有种用力过猛的意思。   “哎呀……你们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咔~   对面房间的门打开,林跃穿着睡衣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肩膀上还站着那只红毛绿喙的嘴贱鹦鹉。   “讨厌,告白,老男人,油腻,厚脸皮。”   “啊,讨厌,告白,老男人,油腻,厚脸皮。”   裴音听着想笑,虽然是不连贯的几个词,但是并不妨碍听众理解它的意思。   那只叫糯米的布偶猫也就算了,最多长得漂亮,招人疼,这鸟儿是什么鬼,不仅爱表达情绪,连“油腻”这种词都会用。   蒋昱文不太理解“油腻”的意思,不过“老男人”和“厚脸皮”两个字刺痛了他。   “有你什么事?”   他过去关门。   林跃直接把门按住。   “把话先说清楚,怎么叫没有我的事,你告白可以,老大个年纪还学偶像剧里的男主角说话也没问题,关键是你们吵到我了,你在美国也这样吗?碰到个暴躁点的邻居,会不会端着猎枪出来喊你‘shut your ass’?拜托,有点公德心好不好。”林跃一脸玩味说道:“对了,你这泡妞儿技是跟黑人学的吧?”   蒋昱文怒道:“淫人母女的人渣。”   没等林跃反击,裴音听不下去了,还担心事态升级俩人打起来,一指门外:“昱文,你先回去吧。”   “音音……”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骚扰我。”   她说他骚扰她?   蒋昱文顿时蔫了,没想到她把刚才的告白定义成了骚扰。   “走啊。”钱三一在旁边吼道:“还不走?!”   今天的事对他刺激很大。   林跃夺走了他最看中的第一名和喜欢的女孩子,难不成还要坐视蒋昱文把最爱他的妈妈抢走?   蒋昱文看看裴音,再看看钱三一,带着不甘朝外面走去,经过林跃身边时,用狠毒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唉!   这种人挺变态的,一直喜欢嫂子十几年,为此连女朋友都不谈,还把理科生思维挂在嘴边,都三十多岁了依旧这么不成熟,这种心智还回国干项目?   难道在海归们眼中,国内就是一块处女地,躺着就能赚钱吗?   蛋糕都被分得差不多了好么,没有背景和人脉只能捞点别人吃剩的边角料罢了。   总之,电视剧里的女人们,甭管结没结过婚,生没生过孩子,都是优秀男心目中的白月光。   “还有你,滚出去!”   蒋昱文走了,钱三一又把矛头对准了林跃。   “三一,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裴音瞪了儿子一眼,望林跃道歉:“对不起啊,吵到你睡觉了。”   嘴贱鹦鹉抢答道:“啊,没关系,我爱看戏,啊,看戏。”   裴音很纳闷儿,手指盖大小的脑子能支撑它记住这么多词汇和逻辑思维能力吗?   “看戏”一词刺痛了钱三一的心。   “妈,搬家吧,明天就搬。”   裴音迅速转身,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儿子,蒋昱文撺掇钱三一做她工作的事她知道,结果是被儿子当成了耳旁风,可为什么今天……   “我说搬家!”钱三一重复道。   “三一,你这是怎么了?搬家是说搬就能搬的吗?”   “我就要搬,立刻,马上。”他含怒瞄了林跃一眼。   “我说了,不行。”   裴音的话里带着一丝火气,首先,她不愿意搬家,因为林跃就住对门,这段时间钱三一上学后,两个人她弹一段钢琴,他拉一段小提琴,音乐上的交流让她有一种喜获知音的温馨与甜蜜,还有那么一丝丝憧憬,这种叫人抓耳挠腮,暧昧不清的感觉是她生活了四十年不曾有过的。大叔喜欢年轻女孩儿,中年妇女就不爱小鲜肉吗?至于说林跃的劣迹,她一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有嫌弃的资格吗?   其次,这么急着搬家,搬去哪里?蒋昱文看好的房子吗?那以后的日子能消停了?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不想这么快踏入另一个坟墓,而且才离婚就同小叔子在一起什么的,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最后,钱三一太任性了,今天和吃了枪药一样,她可是他妈!   “为什么不搬?你离不开他是吗?”   在钱三一看来,所有事都脱离了正规,他发现自认聪明的大脑转不过弯来,解不开眼前的难题,这道题……他真的不会,于是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他——林妙妙、学习成绩、蒋昱文、钱钰琨,还有裴音。   他歇斯底里,状若癫狂:“邓心华带着女儿走了,你正好可以填补她的空缺,一个可耻的恋母癖,一个没有了婚姻束缚的女人,正好狼狈为奸。”   裴音被这句话激怒,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   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对钱三一动手,她试着忍了,但是忍不住,身为儿子,他不该,更不能这么说她。   钱三一摸了摸被扇的脸,怨毒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头走了。   噔噔蹬蹬……   脚步声越去越远,终不可闻。   和上次一样,钱三一负气离开,裴音也冷静下来,充血的脸变得一片苍白,抬起刚刚扇过钱三一的手,五根手指很红,在微微颤抖。   她居然当着林跃的面打了他。   慢慢地,她的手落下去,想到钱三一刚才说的话,想到自己的人生,还有与林跃有关的那些矛盾与压力,不仅悲从中来,眼眶泛红,鼻子发酸,之所以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失态。   林跃走过去,非常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手绕到后面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裴音打了个哆嗦,这一刻心情超级复杂,有意外,有安全感,有惊惧,有茫然,有担心,有排斥……反正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述。   就在担心钱三一去而复返,看到这一幕暴怒的心情占上风,准备推开那个散发着说不出来香味的胸膛时,林跃说话了。   “他今天这样,怪我。”   裴音手上力道顿失,面带惊讶看过去。   林跃说道:“赵荣宝还没在家长群公布期中考试成绩单吧,这一次的理科第一名是我。”   裴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搂在怀里跟他对视了好几秒钟,这才用力一推。   林跃没有用强,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不是学文的吗?”   他雕木雕的本事堪比大师,各种乐器信手拈来,还是歌坛有名的词曲家,这种情况学文合适到不能再合适,那么上面的话是什么鬼?   “你没听错,因为继续呆在六班有些尴尬,我去找赵荣宝调班,他不干,说按学习成绩分班是我定的,哪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那没办法,期中考试我就去了理科考场,上午成绩出来,考了741分,全校第一,你儿子钱三一716第二。”   裴音用手点点脑壳,慢慢地理清了整件事的逻辑,她希望林跃是在开玩笑,可是看他的表情并不是。   这样一来,钱三一提早回家和吃了枪药一样暴躁就说得通了。   被自己最鄙视的人在最骄傲的领域打败,是个人都得崩溃。   “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想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他为什么不这样做?考好考坏,认真考还是敷衍考,都是他的自由,凭什么要让着她的儿子?   林跃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有句话叫少年得志易翻船,大器晚成方为道。”   “不行,我得去找三一。”   裴音赶紧去门口换鞋追人,毕竟是当妈的,她很怕钱三一想不开做傻事。   第一名丢了,又目睹了蒋昱文跟她告白的一幕,还因为说难听的话被她打了一巴掌,这一连串的打击,对一个高中生来讲太沉重了。   林跃没有说什么,在她走后带上房门,正准备回屋睡觉,手机响了。   是安丽丽打来的。   他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拿到耳边。   “什么事?”   “钰琨同意了。”她的声音有点虚,似乎身体状况不佳。   “我很好奇你怎么说服他的。”   “用孩子……我现在医院。”   怪不得声音有点不对劲,林跃沉默片刻说道:“你好狠。”   “不是你说的吗?钱钰琨太懦弱,得逼。”   “行吧,那等你好点了,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林跃挂断电话。   他没想到安丽丽的效率这么高,不过……先拍死蒋昱文也好,整天围着裴音爱啊爱的,忒烦。 ###第二千二百八十一章 进去吧你   上一次钱三一离家出走是自己想通了回来的,这一次是裴音把他找回来的。   她找了好久,附近都转遍了,急得手足无措,还惊动了钱钰琨,最后是林跃打电话问情况的时候提醒她一句,“会不会在以前呆过的,比较重要的地方。”   裴音想起他跟钱钰琨才结婚时住的老房子——后面因为要做生意,缺少启动资金就把它给卖了。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找了,果然发现儿子在进不去的楼房下面像个游魂一样徘徊。   由此可见,今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有多么大。   最后母子二人进行了一番“对峙”后,裴音妥协了,答应会尽快找房子,从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搬出去。当然,她不会选择胜利花苑的房子,只为离蒋昱文远一点。   当然,如果没有林跃的话,她或许有会考虑搬到那里,不过现在的她脑子很乱,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但现实又不允许她那么做,这种情况下,只觉得一直在逼她做选择的蒋昱文很烦,很烦,烦到几乎生厌的地步。   把钱三一带回家后,她给林跃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同意钱三一的搬家要求了,除此之外还说了一大段话,主要意思是不怪他,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问题在钱三一这里,因为她和钱钰琨失败的婚姻的关系,孩子受影响很厉害,一直以来都是用学习转移注意力,于是考第一受仰视成了钱三一的情绪宣泄口,如今天才的神话破灭,可想而知会有多伤心,她作为母亲,不得不为儿子的未来考虑,希望他能理解她的苦衷。   林跃没有回信息,倒不是他对裴音的决定不满,而是很清楚最后会变成这样,有孩子的母亲多数以孩子为中心,裴音更极端,基本就是没了自己,把钱三一当成人生目标,就算因为他的引导价值观有所松动,但是要说颠覆多年来养成的思维习惯,还是相当困难的。   不过呢,本来没有义务通知他的事,现在不仅通知了,还写了长长一段解释加安抚的话,可以想见她的心里有多矛盾多纠结多遗憾多抱歉。   情场老手们肯定不会干这种暴露自己需求的事。   在这一点上,裴音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跟她平时故作成熟,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人设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属实有点好笑。   高中有很多未被发现的漂亮女孩儿,到了大学一打扮,直接就是校花级美女,再加上性格好,网友们定义为宝藏女孩儿,那裴音算啥,宝藏熟女?   一周后,裴音在乡村花园小区的房子租约未满的情况下另花高价在北面的翠湖人家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当然,这钱比起钱三一中考时选择精英中学就读获得的奖学金不算什么,比起离婚后裴音分得的资产更是小菜一碟——尽管林跃知道钱钰琨在安丽丽指使下隐藏了一部分优质资产,不过地产商嘛,切根手指下来也比一般人的大腿粗。   就这样又过去一周。   自从搬到翠湖人家小区,裴音的生活就变得单调起来,唉声叹气的频率肉眼可见地高了,毫不客气地讲,她为满足儿子牺牲了自己的生活。   半年,还有半年多就解脱了。   她这样劝慰自己,但是半年多后林跃不是也要离开江州去上大学吗?除非他能读江州本地的大学,但……林跃比她的儿子还厉害,除去人品和名声褒贬不一外,他的才华堪称绝世,这样的人江州怎么可能留得住。   上次发了那么多信息,他就回了一个“嗯”,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一直纠结这件事,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失望了。但要说正面询问吧,又有点难以启齿。   她自己为了儿子的未来选择离开,后面又心有不甘,牵肠挂肚,想干什么?暴露她想跟他继续暧昧的心思吗?   明知道钱三一跟林跃关系很差,以子优先的话,他们的关系别说亲密,就一般朋友都不可能,可是理智根本压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11月的月底,她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给林跃发信息,问他省运动会的比赛进行得怎么样了。   林跃回给她六张图片。   都是他站在领奖台收获金牌时体育老师朱思皓给他拍的照片。   100米短跑的金牌,5000长跑的金牌,撑杆跳的金牌,射击比赛的金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摔跤金牌,居然还有一个马术冠军。   别人报多个项目的话,短跑拿手就100米、200米、400米、接力赛什么的一口气都报上,力气大就铅球、标枪、铁饼都试一下,他倒好,变着花样来,射击、摔跤、马术这玩意儿……体育老师是教不来的吧。   裴音完全不知道该咋回,想了半天最终也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祝贺你,既然比赛结束了那就好好休息”。   林跃回给她一句“最近一直忙比赛,没有跟你好好聊天,我记得后天你们乐团在银盛剧院有演出,到时候去给你捧场。”   裴音的心突了一下,带着三分惶恐,七分兴奋的心情,琢磨半天,就回了一个字“好”。   ……   与此同时。   精英中学通往办公楼的走廊里。   谢维州一脸老怀大慰的表情:“这小子,说话还是挺有谱的,当时说拿三个金牌,嘿,没想到翻倍了,你们看到吴主任的表情了吧,他羡慕我,哈哈……他在羡慕我。”   老家伙后面跟着唐元明和赵荣宝,一个是林跃的表叔,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一个是林跃现在的班主任。   他们刚刚把来送荣誉证书的教体局吴主任送走。   唐元明对此十分无语,上回林跃把和霍奇中学的篮球对抗赛变成了斗气局,吴主任被领导骂了后回头给谢维州好一通埋怨,硬是让老头子请了一顿饭才算过去这个坎,这回林跃一口气在省运会拿了六块金牌,吴主任美了,过来后对林跃那一通夸,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就跟这次期中考试干掉钱三一类似,林跃在全运会上火力全开,甭管是100米短跑,5000米长跑,撑杆跳还是射击,都打破了历年省运会的成绩,就比如100米短跑,往届省运会最好的成绩是已经进入国家田径队的吴宇,成绩是10秒39,而林跃得了个10秒29,快了整整0.1秒,这也是为什么比赛一结束,吴主任就特意来学校为林跃颁发市里单独给发的荣誉证书的原因。   “跑步和跳高也就算了,你们说他的射击和马术是从哪儿学的?”   谢维州提出了一个困扰他整整两天的问题。   唐元明也不知道,但是为免冷场,微笑说道:“在非洲练的吧……大概。”   谢维州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跃的学习能力,简直不是人。   “咱们江州这是出了个绝世天才啊。”   赵荣宝小声嘀咕道:“高一的时候你可不这样,说起他恨得牙痒痒,现在成了掌中宝心头好了?势利眼!太现实!”   高一的时候钱三一才是香饽饽,各种优待各种宠,那绿灯开的,连老师都嫉妒,而林跃就跟钱三一对着干,弄得谢维州做梦都想给他开了,两年后,情况反转了,林跃全面取代钱三一,瞧给老头儿美的,对于中考状元现在是提都不提了,真真是但见新人光彩,哪见旧人落寞。   “赵老师,你说什么?”   都快退休的人了,没想到耳朵还挺好使。   赵荣宝说道:“校长,你只看到好的一面,那坏的一面是不是也该关注一下?”   “坏的一面?”   谢维州和唐元明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林跃代表学校参战省运会斩获6块金牌,100米接力赛的银牌,还有一枚乒乓球团体赛的铜牌,使得精英中学名声大噪,坏在哪里?   赵荣宝说道:“钱三一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上课经常走神,还有好几个原来成绩很好的学生也变得不自信,学生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多数人要想考一个好成绩,还得通过努力,像林跃这种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一点学习态度都不端正却特别高调的家伙,给大家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   唐元明心说反过来了,以前谢维州主张学生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赵荣宝呢?把德智体美劳一起发展挂在嘴边。   “有这回事?”老头子挑眉问道,似乎这才想起精英中学还有一个钱三一。   赵荣宝点点头,一边在心里腹诽,你整天坐办公室,当然不知道前线的情况,高三啦,学生们不能端正学习态度,高考考不好会影响学校的升学率的。   “嗯,是个问题。”   谢维州小声嘟哝一句,背着手往办公室走去。   这就完了?   是个问题你倒是想办法解决一下呀。   赵荣宝满脸不甘。   唐元明耸耸肩:“你别看我,我解决不了你的难题。”   说完直接走掉了。   虽然作为表叔对林跃的亮眼表现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拿省级比赛金牌这种事还是要跟林强夫妇汇报一下的,看要不要申请个二级运动员什么的,年轻人嘛,一定得把路走宽了。   ……   两天后。   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   蒋昱文有些不耐烦地拍着身边的行李箱。   晚点了。   又晚点了。   作为一名理科男,他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进展不合逻辑,以及出现计划外的情况,那会让他焦虑。   上次在裴音的家里告白被钱三一撞破,又给林跃挤兑走,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次还不行那就四次五次六次七次,他有屡败屡战的信心,更有爱的勇气,为了裴音,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之所以离开中国回到美国,并不是他想给钱三一一点时间来梳理和他的关系,是因为之前的实验团队召他回来领奖,在安德烈教授的带领下,他们开发的深度学习系统获得了有“超级计算机应用领域的诺贝尔奖”之称的戈登贝尔奖。   这可是继“侯赛因”奖后又一重量级奖项,为他再添光环,距离“海归大牛”的称号越来越近了,这将有助于他和一些大学或者企业的实验团队展开合作,还是一个划分权益时的筹码。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踌躇满志,信心十足。他就不信这么优秀的自己吸引不到裴音,林跃?呵呵,会弹几首曲子,平时饲鸟撸猫养花,还爱摆弄一堆烂木头,跟自己的成就比起来,那些都是虚的,算个屁啊!   叮咚咚,叮咚咚……   就在他胡思乱想,暗暗得意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拿出来一看,屏幕显示来电人是“师娘”。   咦,师娘来电?   他不敢怠慢,急忙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师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美国和中国是有时差的,结合当下时刻,江州那边应该是晚上10点多,这个时间对于钱守中夫妇那样的老人来讲,多数已经上床休息。   “昱文啊,你明天能回来吗?”   蒋昱文算了下时间,回答道:“我应该在明天上午到达,不倒时差的话下午可以去看你和老师。”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顺利拿到戈登贝尔奖,你可以告诉老师,让他也开心一下。”   “哦,那就好,对了,昱文,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裴音搬家了。”   “搬家了?”   蒋昱文吃了一惊,自从那天被林跃逼退,他暂时没动,然后就接到了原实验团队同事的电话,问他来不来美国参加颁奖,那他能不来吗?现在国内混,甭管是官员还是老板,最喜欢看资历了,尤其是那些有份量的奖项,过来美国证书一拿,照片一拍,回去后身价又得涨一截。   想来裴音搬家就是发生在他来美国的这段时间,虽说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导致了她选择搬家,不过能够离那个恋母癖的变态远一点总是好的。   通话继续,董霞说道:“她现在搬去了北面的翠湖人家小区,对,应该是这个。”   “好的,我知道了,师娘,早点休息吧。”   蒋昱文很得意,钱三一是钱守中夫妇的孙子,有这老两口支持他,还愁追不到裴音?   “行,有什么事等你回来见面再说。”   “好。”   蒋昱文挂断电话。   他琢磨着裴音搬家应该是与钱三一有关。   当娘的还是拗不过儿子,那么只要搞定这个侄子,那离他跟裴音双宿双栖就不远了。   正想着,角落的扬声器里传来温馨提示,要搭乘洛杉矶飞往中国的CA991次航班的旅客可以进候机厅了。   蒋昱文赶紧收拾心情,把手机放回裤兜,拉着身边的黑色行李箱朝海关检查口走去。   前面有个不会说英文的中年妇女耽误了不少时间,到他的时候,距离开始排队已经过去5分钟,他拿出准备好的护照递给前面身穿制服,嘴唇跟火腿肠一样粗的黑人女检关员。   对方接过他的护照,翻开来看了几眼,又对着照片仔细打量他的脸,大约30秒后,操着比磨砂好不了多少的声音生硬地道:“对不起,你暂时不能出关。”   “为什么不能?”   检关员把护照递回去:“州检查官正在展开一项针对你的调查,更详细的情况你可以致电洛杉矶检查院咨询。下一个。”   洛杉矶检查院正在调查自己?   怎么会?!   蒋昱文有点想不明白,这算什么?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女士,请你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法,州检察院为什么要调查我?”   黑人检关员懒得跟他废话,偏头看向后面穿红衣服的女孩儿,示意她把护照拿过来看一下。   女孩儿还挺有礼貌,没有催促蒋昱文,就一脸好奇站着,似乎有点意外自己会遇到电影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一幕。   “女士,女士,我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复,我将向海关与边境保护局投诉你们的行为。”蒋昱文大声威胁道,一双本就往外鼓的眼珠子快要迸出眼眶。   黑人检关员看了他三秒钟,拿起扣在肩膀上的对讲机:“大卫,海关检查口有人扰乱秩序。”   很快地,三名生得人高马大,腰里别着枪的制服男走过来,把脸色铁青的蒋昱文带离现场。 ###第二千二百八十二章 钱家完了   三天后。   钱家。   钱守中坐在按摩沙发上,身后传来的震动不断地刺激着颈后的哑门穴和风池穴,因为医生说这样对缓解中风后遗症有帮助,钱钰琨就给他买了这个,还在专门的护理机构定制了服务套餐,每周都有专人过来这边帮他来一次全身的,重点针对足三里、曲池、神庭等穴位的按摩。   “老头子,你从医院回来都两个多月了,是不是叫上钰琨和三一娘俩回家吃个饭啊?”   “叫……他干什么?”   老头子地位在那儿摆着,医院方面投入了巨大的医疗资源一通治,还别说,效果挺明显的,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含混不清,自己坐久了会流口水,但是最起码的交流和沟通可以了。   董霞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讲,反正老头子看那个一心赚钱的儿子横竖不顺眼,过年过节都不叫的,全凭钱钰琨主动尽孝,对钱三一这个好孙孙嘛,倒是很上心,对裴音那更是没得说,很喜欢。   “我听说这次期中考试三一考得一般,心态也有点问题,叫他们一起回家是想让儿子和儿媳……裴音好好谈谈,看有没有好的方法开导一下三一。”   “一……般?”   钱守中还不知道好孙孙期中考试遭遇滑铁卢的事。   “嗯,听说这次考了个第二名。”   董霞没敢说第一名是林跃,距离寿宴的事过去半年多了,老头子一听到“林跃”这个名字还吹胡子瞪眼浑身硬呢,这要告诉他好孙孙被那个家伙远远地甩在后面,万一气出个好歹来,BIAJI,又进医院了,那就惨了。   果然,听到钱三一考了第二名,钱守中的嘴角咧了咧,抬起的手也连续哆嗦,情绪有点激动。   “找……他回来……还……不如……找昱文……商量……”   很明显,比起亲儿子,他更信任得意门生。   “对了……昱文……还没回来吗?”   董霞说道:“按照原定计划大前天就该回来了,我打电话过去问,他说有突发状况需要处理,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蒋昱文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被限制出境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说出去只能是让钱守中两口子担心焦虑,所以干脆瞒着。   “你看看……昱文……又……又拿了一个……大奖,戈登贝尔奖……你知道这个奖意味着……什么吗?”   董霞摇摇头,别说戈登贝尔奖她不知道是什么,之前的侯赛因奖如果不是老头子跟她解释,她也不知道一万美元奖金都不到的奖项有什么大用。   “超级计算机……你知道吧,呃……超级计算机应用领域……的诺贝尔奖。”   计算机董霞知道,超级计算机?还应用领域?她有点犯迷糊,到底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不过“诺贝尔奖”这四个字是极有份量的——但凡有点文化的,谁没听过这个。   之前和蒋昱文通电话,他说了拿戈登贝尔奖会让老师高兴,老太太也没多想,转述的时候还把戈登贝尔说成了拉登贝尔,得亏老头子博学,没把这个奖项跟那个炸了世贸中心的著名恐怖分子头子联系到一起。   “昱文这孩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如果裴音能够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钱守中说起这事儿来了精神:“他们……俩……怎么……样了?”   董霞白了他一眼:“你老糊涂了,总得给他们一点时间吧,你当裴音跟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啊。”   钱守中说道:“那……你要多做裴音……的工作,你说话……她听。”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尽全力帮你学生的。”董霞看了一眼钟表刻度,感觉差不多了,走过去断开按摩沙发的电源,这个好是好,但是不能做过头,会上瘾,还有可能引起皮下出血的症状,医生说按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有效的治疗方式还得靠患者多运动。   “裴音和昱文……”   钱守中将两只手平放在小腹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满脸欣慰。   林跃在他寿宴上闹了一场,当时知道蒋昱文惦记裴音,就感觉有些丢脸,不过后来躺在医院里整天跟吊瓶死磕,他也看开了,认为这样的组合挺好,一定程度上讲,裴音还是钱家人,而蒋昱文也不会亏待钱三一,往后还能在科学领域帮到孙子,不要像他爸一样去做商人,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所以自从蒋昱文回来后,他跟董霞就一直在后面支持得意门生追求前儿媳。   叮咚,叮咚……   这时门铃声响起。   在厨房忙活的保姆走出来,到门口看了看监视器里的人,回头说道:“是您儿子,还有……他的妻子。”   董霞心说这人真不禁念叨,转念又一想。   钱钰琨过来干什么,还带着安丽丽?   她瞄了钱守中一眼,发现老头子的脸拉得很长,这很正常,因为钱守中极不喜欢安丽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直认为她是破坏钱钰琨和裴音家庭的小三儿,如果不是她的肚子里面怀了钱家的种,那是绝不可能承认这个儿媳妇的。   “让他们进来吧。”   如果是安丽丽自己来,那还能装成不在家的样子,晾她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如今儿子一起过来,儿媳妇又挺着个大肚子,做公婆的门都不让进,邻居看见了会笑话的。   保姆点点头,把门打开。   钱钰琨面带笑容从外面走进来,先跟保姆刘姐问好,冲钱守中叫了声爸,冲董霞叫了声妈。   她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以前儿子回家从不空手,要么拎着巨贵的水果,要么是普通商店买不到的特供食品,要么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今天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不跟以前一样,哈哈乐个不停,老头子就说他是个笑面虎,脸上写的都是“生意”二字。   “刘姐,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让人送菜来家里。”   钱钰琨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支走保姆。   刘姐知道他肯定有事,看看董霞,在围裙上抹掉掌背的水沫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摘围裙:“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钱守中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只要涉及到安丽丽的问题,他是既不想听也不想谈。   董霞目送保姆离开,看着儿子小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找你和爸借钱。”   “借钱?”   董霞惊呆了,记得是90年代末吧,钱钰琨创业的时候都没找他们借过钱,还是靠着把房子抵押出去包工程赚到了第一桶金,因为当时老头子对此特别反感,毕竟从设计院离职下海经商什么的有背老头子的教诲。   那时的钱钰琨年轻气盛,啥也不跟他们讲,搞得裴音整天回来告状,说他不顾家,对儿子的事不闻不问,每天各种应酬,喝得醉醺醺回来闷头就睡,于是更让怀揣科技兴国梦的亲爹不待见,天天骂他不学无术,整个人掉钱眼儿里了。   “借多少?”   钱钰琨说道:“有多少借多少。”   一听这话,董霞知道问题严重了,身为房地产老板的他找父母借钱,那肯定不是小数,而“有多少借多少”的意思是即便拿出他们的存款,怕也填不满他所面临的资金窟窿。   “钰琨,你老实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这……妈……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说家里能拿出多少钱吧。”钱钰琨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哼!”   钱守中手脚不利索,说话漏风,不代表脑子不清楚。   “想让我们帮你……还……还瞒着……不肯说实话?不帮。”   “老头子!”   董霞瞪了他一眼,毕竟嘛,这是钱钰琨自打结婚后第一次向他们求助。   安丽丽说道:“他不说,我说。”   “丽丽!”钱钰琨瞪了她一眼。   “钰琨实在,离婚后把一半的资产划给了裴音和钱三一,现在工程上遇到了难事,华南城的项目迟迟验收不过,很多业主闹着退款,还有一笔大额银行贷款,说好了还上后再贷出来,结果对方毁约不给了,材料供应商们听说公司资金链吃紧,也开始上门讨债,其中有两家还向法院提出了破产清算的申请。”   “住口!”   钱守中拍着按摩沙发的扶手吼道。   他中风才好一些,说话不利索,一激动手抖面红,看着跟快死了一样。   董霞赶紧过去给他顺气。   说起来,这老头子对安丽丽可谓恨极,在他看来,钱钰琨、裴音、钱三一,多完美的家庭啊,就是被这个女人一手毁了,至于自己和裴老头儿拍板的婚姻……有错吗?没错。   他们是世交,钱钰琨和裴音知根知底,一个乐团的女高音,一个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俩人生出的孩子也特别优秀,这些都证明了指婚的正确性。   现在安丽丽又在他们面前挑裴音的理,好像都是因为母子二人贪财,搞得钱钰琨的公司陷入债务旋涡一样,那钱守中能听得下去?   “丽丽,你就少说两句吧。”   钱钰琨赶紧把她拉到身后。   “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事实不就是这样吗?你跟她张不开嘴,所以才回家找父母借钱。”   她还挺有理。   董霞拍拍老头子的手以示劝慰,走到二人面前:“差多少?”   钱钰琨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跟父母张嘴要钱什么的,自打结婚后还没有过。   安丽丽在他后腰戳了一下,他这才伸出手,比了一个巴掌。   “五百万?”   五百万对于钱守中这样的家庭不算多,现金或许不够,定期存款损失些利息取出来的话应该差不多。   钱钰琨摇摇头:“五千……”   “五千万?”   董霞的脸顿时相当难看。   五千万,像钱守中这种不做生意的院士,平日里进项不多,就养老金和各种补贴,再加上稿费还有做顾问的钱,五千万是绝对拿不出来的,除非……   “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呐。”   “……”   钱钰琨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丽丽在后面插嘴道:“不是还有那些字画、古董什么的,这套房子抵押给银行也能值个一两千万吧。”   这话倒也没错,钱家在江州也算名门,祖上都是搞学问的,这么多年下来积攒了不少好东西,再加上老头儿名下的房产,砸锅卖铁全抛了的话,别说五千万,八千万也是有的。   不过……   “没有!”钱守中气呼呼地道:“不……不借。”   他最讨厌钱钰琨什么?   一天天钱钱钱,就认钱,现在还娶了个一丘之貉的女人,依他的心思,别说五千万,五百万都不借,你不是爱钱吗?你不是把赚钱当成人生目标吗,公司垮了,好啊,变成穷光蛋看你还怎么一心想着赚钱。   “老头子……”董霞不想他做得这么绝。   钱钰琨央求道:“爸,我这次……真得遇到困难了。”   “你……你遇到困难了……管我们什么事……当时你……跟她好……不是也没问过我……的意见。”钱守中越看安丽丽越讨厌:“滚……滚……带着她……赶紧滚!”   “你……欺负人!”   安丽丽大怒:“这就是你爸,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吗?”   甩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钱钰琨带着为难与失望的情绪说道:“不借钱就不借钱,你为什么这样说话,丽丽也是你儿媳妇,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孙子呢。”   “我……没有这样……的儿媳妇,孙子只有一个……就是三一……三一!”   老头子很激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道。   “钰琨,你快走吧。”董霞在旁边撵他,要知道老头子在工作单位是权威,在家里也是一家之主,发号施令习惯了,他看不惯安丽丽,任凭别人说破天也没辙,更何况当爹的本就不待见这个掉钱眼儿里的儿子。   钱钰琨只能叹了口气,跟在安丽丽身后走了。   董霞目送钱钰琨追着安丽丽离开,走到钱守中身边。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钰琨再怎么说也是你儿子。”   “我没……没这样的儿子!”   面对这个70岁了还死犟的老家伙,她是一点儿办法没有,正准备说几句安慰的话,等他气消了去厨房做饭,这时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钱钰琨回来了,走到门边一看,发现不是。   “他……还回来做什么!”   老家伙也以为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而复返。   “不是钰琨,是……昱文的父母。”   蒋昱文的父母?蒋怀仁和田青?   钱守中顿时换了一副微笑脸:“快请他们进来啊。”   董霞把门打开。   一个年纪六十上下,留着刻板平头,头发白了快一半的中年男子带着个穿紫色外套的女子走进房间。   钱守中刚要跟他们问好,却发现他们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西装革履,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的四眼仔,穿着挺斯文,但是面相阴鸷,带点心术不正的意思。   其实西装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左手边肩头站着一只红嘴绿毛鹦哥的年轻人。   林跃!   没有错,就是那个把他气进医院的小混蛋。   钱守中激动之余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蒋昱文的父母怎么跟那小子凑一块儿去了,还一起过来家里。   董霞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皱眉说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林跃一脸玩味地道:“听说钱院士出院了,我来看看他。”   董霞刚要说“用不着,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时嘴贱鹦鹉扬了扬翅膀:“啊,黄鼠狼给鸡拜年,啊,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跃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它的鸟嘴:“就你话多。”   钱守中指了指蒋昱文的父母,又指了指林跃,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你们……为什么……”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会带这个王八蛋来钱家。   蒋怀仁和田青对望一眼,不知道该由谁做解释。   便在这时,向来习惯喧宾夺主的林跃上前一步,笑呵呵地道:“钱守中,你没觉得奇怪吗?得意门生说好大前天坐飞机回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连第一时间去裴音那邀功这么重要的计划都作废了呢?”   这话说得,钱守中和董霞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以双方的关系,他报的肯定不是喜,而是忧。   眼见吊足二人胃口,林跃微笑说道:“其实,蒋昱文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他是被限制出境了,他之前就职的艾斯科技正在对他发起一项关于侵犯知识产权,盗窃技术成果的诉讼,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第二千二百八十三章 来给你送个钟   限制出境?   侵犯知识产权?   盗窃技术成果?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钱守中使劲摇头,整个人都在哆嗦,他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呢,他不相信,更也不接受,姓林的一定是在撒谎,一定是在骗他!   不过看看蒋昱文父母的表情,老头子的心很虚。   “怎么不可能?”林跃偏头看着四眼仔说道,顺便给他们做身份介绍:“美国方面截获了蒋昱文和国内企业京华微智的邮件,现在洛杉矶检察院已经就这件事启动调查,蒋昱文之前工作的实验室隶属的艾斯科技中国分公司还向京华微智发了律师函,这位是董宏,京华微智派来和蒋先生夫妇商讨对策的律师。”   蒋怀仁和田青望钱守中点了点头。   这表明他说得没有错。   先得侯赛因奖,又拿戈登贝尔奖的得意门生,他向身边所有朋友炫耀的得意门生,现在被美国企业起诉盗窃技术成果?这……简直无法接受。   钱守中不哆嗦了,那张生着些许老年斑的脸几乎没了人色。   在他眼中,钱钰琨不是他练的小号,毕竟他很讨厌那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蒋昱文这个努力上劲,一心学成技术回国造福社会的人才是。   然而……然而现在……   这比小叔子喜欢嫂嫂还要丢人好么!   林跃看着钱守中的样子直撇嘴,什么玩意儿!钱钰琨又孝顺又能挣钱,结果在老家伙眼里成了狗屎,虽然地产商挨了很多骂,但不可否认的是,像钱钰琨这种人也养活了众多农民工、装修工、中介等房地产从业者,带动了建筑器械,建筑材料、电器、家居、物业服务等上下游一系列产业的发展,对社会还是起到了一些好的作用的,反观蒋昱文,读完本科后赴美留学,又在美国工作了好几年,还啥都没做呢,就一句“科技报国”就让老家伙高潮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提高科技水平,一个是稳定就业拉动经济,一个还没做只是说,一个做了许多年,真心为国为民的长者会捧一个踩一个?何况踩的那个还是亲生儿子?   只能说有些人吧,就喜欢耍嘴皮子的妖艳贱货。   更有意思的是,这老家伙的人设是建筑学院士,那他研究出的理论,搞出的设计方案,不都得他儿子这种建筑商来把虚的变成切实可见的成果吗?在市场经济下,不赚钱没饭吃谁TM给你干啊,没人干,知识变不成财富,提升不了生产力,体现不出价值,做再多的研究有个屁用。   像这种是非不分,逻辑混乱,又刚愎自用贪图虚名的老家伙,还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呵呵。   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电视剧里他被安丽丽气到中风入院,用林跃的话讲,这叫恶人还需恶人磨。   董霞阴着脸说道:“昱文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董律师的助手,是不是啊,董律师?”   “是,没错。”   董宏很清楚自己就是个背景板,工具人,但谁叫有钱赚呢,这么做不寒碜。   林跃转回头,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京华微智并不知道蒋昱文给他们的技术是偷窃所得,他们也属于受害者,因为和蒋昱文签订合作协议并支付了一百万美元的先期款项,还筹建了他所要求的实验室,艾斯科技在美国把蒋昱文告上法庭,要求赔偿损失的同时也在国内对京华微智发起技术侵权的诉讼,蒋先生夫妇缺乏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想着你是他的老师,又是建筑学院士,路子宽,人脉广,或许能够帮上忙。”   蒋怀仁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   董霞看向钱守中。   蒋怀仁和田青就是化工厂的职工,碰到这种跨国官司,那当然是两眼一抹黑,比瞎子好不了多少。   “昱文……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钱守中喃喃自语道,整个人还沉浸在得意门生竟然犯了罪的打击中。   林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也就电视剧里才敢这么演。现实情况是,甭管海外技术人员归国创业,还是国内工程大牛跳槽,利用之前公司的技术或者机密属于常规操作,不然哪个会心甘情愿高薪挖他们,说得难听一点,本质上就是偷技术,偷资源。   像涉及到技术侵权的商业案件,多数情况下取证困难,对于原来的企业而言,维权成本很高,跨国的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说的是一般企业,对于林跃来讲,要拿到盗窃的证据难吗?他可是盯了蒋昱文两年多呢。   这个时候董霞的脑子比钱守中的脑子好使多了,望董宏说道:“你们公司和艾斯科技的人就这件事谈了吗?谈得怎么样了?”   “艾斯科技那边要求我们这边停止相关技术的开发与应用,并配合洛杉矶检察院展开调查,赔偿的事还没谈,那边的意思是先把本地的官司搞定以后再来和我们公司谈判。”   林跃在旁边解释道:“这么说吧,外国公司在国内告未上市的同行侵权,基本上很难得到满意的结果,真正麻烦的是你们的得意门生,他们的儿子,一个处理不好是要坐牢的,而且从他造成的经济损失看,就算你们组一个律师团,也得三年刑期起步。”   董霞没有理他,望董宏说道:“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商业案件嘛,只要达成和解,牢应该不用坐,名声也能挽回一些。   董宏说道:“有,不过对方开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一千万美金。”   一千万美金?   董霞吃了一惊,这个数目太大了。   蒋怀仁和田青表情很苦,即便加上京华微智给付给蒋昱文的钱,再把家里的房子卖掉,加在一起也不到二百万美金,对方张口要一千万美金,砸锅卖铁也赔不起的。   “这事儿……还有得谈吗?”   董霞很清楚,以蒋家的财力绝不可能负担得起。   董宏摇摇头:“对方态度很强硬,美国法律界的名人也曾放狠话,大意是要树立一个典型,以避免更多这类事件发生。”   林跃笑看钱守中:“原来你的得意门生是个小偷啊,老头儿,我想知道,这事儿你管还是不管呢?”   董霞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了,屁的律师助手,这家伙是来看钱家笑话的。   不过她也没有往更深处想,比如是林跃在背后搞小动作阴了蒋昱文,毕竟一个高中生,再有路子也不可能把手伸到美国去。   田青戳了戳蒋怀仁的后腰,他上前一步,哀告道:“钱大哥,求求你,帮帮昱文吧……”   用他求吗?   根本不用求,钱守中当然会帮蒋昱文,从寿宴上他在蒋昱文人没到场的情况下,单独拎出来介绍给亲戚朋友,由此便知有多喜欢这个学生,裴音和钱钰琨离婚后,两口子还支持蒋昱文做好孙孙后爹,说是看做半个儿子并不为过。   “美国人……不是……不是要钱吗?好……你们……能出多少出多少……剩下的……我来帮……你们凑。”   老家伙死命按住沙发扶手。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董霞心有不舍,一千万美金,换算成RMB将近七千万,就算蒋家倾家荡产,缺口也有四五千万,钱守中要帮忙凑,怎么凑?如果是变卖家产,以钱家的家底儿也要伤筋动骨。   “我……意已决……就……这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昱文……坐牢。”   钱守中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宣布决定。   蒋昱文先拿侯赛因奖,又拿戈登贝尔奖,是他眼里的光,传承信念之人,钱钰琨拍马不及的半个儿,如果这事儿放任不管,坐视蒋昱文蹲监狱,待三五年再出来一切都完了,且不说牢狱之灾会带来怎样的精神伤害,即便蒋昱文心理素质超越常人,精气神未改,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当下,出来后再想迎头赶上原来的竞争对手,绝不是三年五载能办到的,更何况没人会信任一个小偷,也包括国内的大公司,所以一旦走到犯罪成立这一步,蒋昱文的人生就毁了,他这个距离荣誉榜一步之遥的小号也练废了,还要面临别人的耻笑,说这就是钱院士比亲儿子还看重的得意门生,一个可鄙的小偷。   蒋怀仁和田青松了一口气。   既然钱守中同意救蒋昱文,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要知道老院士的儿子可是江州本地有名的地产商,几十亿的身价,拿个几千万出来不难的。   林跃跟着笑了。   董霞面带厌恶看着他:“这下你高兴了。”   “没错,我高兴了。”林跃呵呵一笑,从裤兜里拿出开着免提的手机:“都听到了吧?”   “这可是你亲爸。”   扬声器里传来安丽丽的声音。   董霞表情一变。   蒋怀仁夫妇面露茫然,钱守中离得稍远,没有听清楚是谁说话。   林跃等待三秒钟,走过去把门打开,安丽丽拉着钱钰琨出现在众人面前。   钱守中再老糊涂,看到这一幕也明白手机那边的人是谁了。   “现在知道了吧,他就没把你当儿子,宁愿救一个外人,也不把钱借给儿子度过难关,钱钰琨!”安丽丽指着鼓成一个球的肚子说道:“我就问你,你是要他,还是要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老畜生。”   嘴贱鹦鹉似乎是怕在场的人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扬着鸟头重复骂人的话:“啊,老畜生,啊,老畜生。”   没错,就是“老畜生”这三个字。   也无怪安丽丽愤怒难当,钱钰琨和裴音闹离婚,她要求转移更多财产,钱钰琨没有听,分给前妻和儿子差不多43%的资产,搞到现在遇到项目停工和银行抽贷带来的一系列麻烦,眼瞅着就要资不抵债,破产近在眉睫,最后用吃打胎药威胁,才说动钱钰琨向现实妥协,有了今天来找钱守中借钱的一幕。   本来当爹的要是同意变卖家产筹钱救急,也就没林跃什么事了,然而并没有。   事实证明钱钰琨这个商人与林跃比,眼光还是差了不少。   钱守中这个当父亲的,宁愿拿钱去买一个外姓人的未来,也不愿意花到自己儿子身上,想到钱钰琨的公司一旦破产,欠下一屁股债,今后她所面临的生活,她能不恨这样的公公吗?   “你……你……你说……说什么……”钱守中激动地想要站起来,胸脯快速起伏,眼睛瞪成铜铃一般。   他是谁?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最要脸的人,结果被一向不待见的儿媳妇指着脸骂老畜生,那能受得了?   “钱……钰琨……你娶的好……好媳妇儿!带着她滚!”   “呵……”   安丽丽冷笑一声,用决然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还记的在医院的时候怎么说的吗?这孩子你要还是不要,都在你一念之间。”   林跃给钱守中出了一个大难题,要亲儿子还是要“干儿子”,现在轮到她给钱钰琨出题了,要一个犯糊涂的“爹”,还是要老婆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钱钰琨的脸阴得几能滴水,沉吟了又沉吟,犹豫了又犹豫,最后抬起头来,视线扫过董霞,落在钱守中身上:“从今天开始,我没你这个爸,你也没我这个儿子。”   什么意思?   这是要断绝父子关系吗?   蒋怀仁和田青一脸懵逼,还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安丽丽怎么回事?作为儿媳妇这么骂公公?钱钰琨还一副站小三老婆的姿态,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又不清楚个中细节,只知道钱守中帮蒋昱文凑钱的决定惹恼了亲儿子夫妇。   似乎自己两个被人当枪使了?   他们看向林跃。   董宏也看向林跃,他只知道这个小子在下一盘有些复杂的棋,自己是一枚说重要能推动棋局,说不重要能随时替换的棋子。   大家都以为林跃是个莽夫,套用一些网友的形容:“他A过去了,他A赢了。”   以目前的情况看,这种说法错得相当离谱。   董霞没有看林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钱钰琨,她从未想到这个总是拿钱孝顺,却总是被嫌弃,“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儿子会有一天说出和父母断绝关系这种话。   “你说什么?钰琨,为了她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是。”   既然话已经说了,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钱钰琨也不是傻子,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该尽的义务都尽了,该孝顺的也孝顺了,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为人父母的愿意散尽家财去救学生免遭牢狱之灾,却也不愿拿钱给他救急,将心比心,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父母置于妻儿之上?   离婚后钱三一跟的是裴音,虽然也不是不认他这个爸,但是因为安丽丽的存在,父子间总归是有隔阂的,绝不可能像正常家庭的父子那样相处,那他现在只剩下安丽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不选他们母子还能选谁?   “你……你……你……”   钱守中竟然从沙发上起来了,可见愤怒给了他多大的力量。   “你这个……逆子!”   可惜,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说完最后面两个字,老家伙的脸一红,身子一僵,噗通一声倒在地板上。   之前的中风还没好,又被气到了。   “老头子!”董霞赶紧上前查看。   钱钰琨心虚,下意识去扶,没成想安丽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面对那道毫不掩饰威胁的目光,他咬咬牙,妥协了,随后被拉着离开房子,用实际行动表态。   蒋怀仁和田青从震惊中恢复,一个过去帮忙扶人,一个拿出手机,满头大汗地给120急救中心打电话。   “董律师,你说如果他要是死了,跟我有关系吗?”   “呵呵,呵呵,呵呵……”   董宏笑得比哭还难看:“当然没关系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吧。”林跃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那边的情况,转身走了,大反派还不忘扬着翅膀跟人客气:“啊,走了,留步,别送。”   董宏推了推眼镜,缓步跟上,走出房门前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长叹一声。   在开车回乡村花园小区的路上,林跃收到了安丽丽发来的消息,叮嘱他可要说话算话,不能食言,他回了一句“放心好了,我这人最讲信用了,明天钱钰琨的就会拿到江州银行三个亿的授信。”   “董律师,今天的戏好看吗?”   在前面开车的董宏打了个寒战:“好……好看……”   “那你想不想看更多的好戏?”   “不……不必了吧。”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卷进与林跃有关的事了,戏虽好看,引火烧到自己就不美丽了。   “真没劲。”   林跃扭头去看窗外飞退的景物。   “钱守中,钱守中,钱字旁守着‘中’字,钱+中,今天这个钟送得可还满意?”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第二千二百八十四章 卷末-蒋昱文篇   五天后。   美国。   洛杉矶男子中央监狱。   咔拉拉。   伴着铁门打开的声音,穿着橘红色囚服,带着手铐的蒋昱文由走廊进入探监室。   被关了一周多的青年科学家如今胡子拉碴一脸菜色,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还有十分严重的黑眼圈,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趾高气昂。   随着狱警点了点5号窗口,他往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瞧,看到防爆窗那边的人后脸色骤变,转身就走。   本以为来看他的是在这里工作期间认识的华人朋友,没想到……来探监的确实是华人,但不是朋友,是仇家。   林跃!   没错,那个自不量力跟他抢裴音的恋母癖臭变态,居然来美国了。   咚咚咚……   林跃敲敲窗户,拿出一张照片拍上去。   蒋昱文闻声回头,看到照片上一男一女的脸后,表情变得更为阴沉,犹豫片刻还是坐到了5号窗口前面的椅子上,拿起电话,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笑眯眯的年轻人。   “你想干什么?”   林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调侃道:“我觉得蒋大科学家现在的造型跟你眼睛很配啊。”   “那张照片你是哪儿来的?”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环境下忍着怒火跟一个恨得牙痒痒的人对话?答案很简单,因为照片里的一男一女是他的父母,蒋怀仁和田青,对方拿出这个威胁他,当然得小心应对。   林跃说道:“找你爸妈要的。”   蒋昱文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别误会。”林跃笑容满面地道:“我可没有胁迫你的父母把照片给我,因为我可是在救你出去这件事上帮了大忙呢,这是他们心甘情愿送给我的。”   “帮忙?你能帮我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艾斯科技已经和你父母达成了和解,过段日子只要和解金到位,你就能从里面出来了,更加详细的内容等律师跟你讲吧,也就这两天的事。”   蒋昱文吃了一惊,艾斯科技方面能够撤诉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他很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诈,对面那个笑容阴险的家伙会帮他?怎么可能,巴不得看他关一辈子才是正常逻辑。   “和解金?”   “没错,一千万……美金。”   林跃故意在中间停顿片刻,以示强调。   一千万……还是美金?   蒋怀仁和田青什么背景?就化工厂普通职工,如果是一千万人民币的话,加上他的积蓄或许能够凑出来,可现在说的是美金,以那两个人的能量,砸锅卖铁……就算去卖肾,也不可能筹到这些钱的。   那么这些钱是谁给的?京华微智吗?   似乎是从他的面部表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林跃呵呵一笑:“你觉得他们会为你出这笔钱吗?艾斯科技可是连他们也起诉了的,这种情况下,企业的常规操作是跟你切割并撇清责任,帮你出资一千万美金?你还没到这个级别。”   蒋昱文面沉默不语。   自信心这种东西,他有,而且超级大。   他蒋昱文不值一千万美金吗?当然值,他跟京华微智签的合作协议就有将近5千万人民币的价值,以他的能力,再过几年……要创造一个亿的价值绝对不是问题。   “顺便说一句。”林跃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觉得你跟京华微智的联络邮件是怎么被美国人截获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足以给你定罪判刑的邮件?”   “什么意思?”   蒋昱文皱着眉头,仔细想,使劲想,最后在林跃的引导下有了一个令人愤怒的猜想。   “不可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因为有人给了他们比你能给他们的更好的东西,如果单方面毁约的话,代价很大,还会成为企业污点,损害声誉,但如果借美国人的手把你除掉,那企业的损失相对而言会小很多。”   是这样吗?   蒋昱文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是你吗?是你!”   “怎么会呢,我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高中生啊,跟你的智商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不是你在跟裴音求爱时为我下的定义吗?”   这话说的……逻辑确实没错,一个高中生怎么能给予京华微智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在背后摆了他一道?让他变成京华微智的弃子?   蒋昱文的心态有点小崩。   要知道他所在的实验团队可是刚刚获得了戈登贝尔奖,这证明了他们研究的课题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以国内的人工智能技术水平,基本没有可能超过他给京华微智的东西。   如果有,那便意味着他的理科生智商和成就被碾压。事业上遭遇滑铁卢,又被当初盛情款待,许诺帮助他实现“科技兴国”的理想的京华微智那位翟总抛弃,双重打击之下,他怎么可能泰然自若地面对败犬的结局。   “跑题了,回到和解费的问题上了。”   林跃一本经地道,好像跑题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其实这些钱是钱守中帮你出的。”   钱守中?老师?   听到这个名字,蒋昱文由失神中恢复。   想想也是,除了最疼爱他的老师,谁舍得拿这么多钱出来救他。   他感动极了,心想一定要好好报答老师,当成自己生父一般对待。   “怎么样?这是我给你爸妈出的主意,帮到你了吧?”   “你?”   这小子出的主意?他有那么好心?   蒋昱文紧紧盯住防爆窗对面那张人脸,总觉得此地有坑,天坑!   林跃促狭一笑:“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小插曲呢,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他脸上的表情越轻松,蒋昱文的表情越凝重。   “你说巧不巧,你这边深陷官司,需要和解费免除牢狱之灾,钱钰琨的房地产公司也遇到经营问题,资金链吃紧,结果他找老头子借钱,没成,你父母到那儿一讲,老头子一口应下,这就是偏爱了。”   蒋昱文的嘴角抽了抽,心里对钱守中的感激更深了。   亲儿子都不帮,却选择帮他。   一千万美金,哪怕是钱家,也得伤筋动骨,老师对他……真是再造父母,恩深似海。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约了艾斯科技的老总吃饭,就不跟你多讲了。”   林跃站起来准备走。   他?约艾斯科技的老总吃饭?开什么国际玩笑,一家市值百亿美元级的科技企业老总会跟他吃饭?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孩子?   蒋昱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扎克伯格创办脸书的时候才20岁,有志不在年高嘛,你说对不对?”林跃去挂电话,不过在最后时刻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又把电话放回耳边,看着对面目瞪口呆地理科男:“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钱守中三天前死了,是被亲生儿子跟他断绝关系气死的,跟你无关哦。”   啪!   电话挂了,如果说刚才听到林跃和艾斯科技的老总吃饭他是目瞪口呆,那现在就是晴天霹雳,脑子要炸了一般。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师……老师他怎么了?”   林跃已经挂断连线,根本听不到他在那边吼什么,回答他的只有越去越远的无声背影。   几秒钟后,两名狱警走到状若癫狂,大喊大叫的蒋昱文身边,把他架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拖往监区。   钱守中死了。   最疼爱他的老师死了。   是被气死的。   就像林跃说得,不是他气死的,是亲儿子气死的。   但是能说与他无关吗?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事件逻辑摆在那里——钱钰琨的房产公司资金链吃紧,去找钱守中借钱,当父亲的见死不救,赶巧他这边面临牢狱之灾,父母凑不齐和解费去找钱守中想办法,于是当老师的慷慨解囊,变卖家产为他解难,那边钱钰琨一看亲爹救学生不救儿子,心态崩了,一气之下断绝父子关系,钱守中急怒攻心,第一次气病的身体还没好,又来这么一下子,70岁的人嘎嘣儿挂了。   如果没有他瞎掺合钱家的事,钱守中会死吗?   从根儿上讲,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别人父子反目。   他害了老师钱守中,害了大哥钱钰琨,也害了钱三一……   就算用着钱家给的和解费出去了,他怎么面对董霞和钱家人?   ……   钱守中的死讯在国内迅速传播,毕竟是一名院士嘛,纪念他的文章,工作单位发的讣告,都极尽赞美之能事。   不过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奇葩故事,却让他的死变得不那么严肃,倒有点舆论狂欢的意思。   微博热帖。   哇哈哈我爱喝:“听说没有,钱院士是被他儿子气死的。”   来杯雪花勇闯天涯:“上次气进医院,这次直接气死,老头子气性咋这大呢,儿子不孝哟。”   Jkhfsjgfsj:“倒也不能这么说,我老家江州的,听那边的亲戚说了细节,他的儿子真挺孝顺的,第一次是因为婚姻的事让老人不满,大家都知道的,是那个林大麻烦给捅出来的,问题是吧,前儿媳和儿子的结合属于包办婚姻,有感情没爱情,最终闹出一场人伦悲剧。”   能美容养颜的特仑苏:“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Motorola:“其实如果是一般家庭,这种婚姻也挺好的,毕竟都没有更好的选择。问题是钱钰琨是个有钱的房地产商,那交际面一广,见的多了,经的多了,能禁得住爱情的诱惑?所以很多事情得分角度看。”   舅舅不亲姥姥不爱:“可拉到吧,还有钱的房地产商,我就是江州的,这事儿我知道,他就是因为没钱了,回家去找父母求救,却被一口回绝,恰巧倍受钱守中推崇的那个弟子因为偷窃技术被美国人告了,为了救得意门生出来,钱守中决定变卖家产慷慨解囊,于是做儿子的心理不平衡,一气之下要求断绝父子关系,老头子一激动病发入院,这次没抢救回来。”   能美容养颜的特仑苏:“原来是这样,那多少有点活该的意思了,那么喜欢学生,让学生孝敬你啊,干嘛儿子要求断绝父子关系就受不了,只能说种瓜得瓜。”   果冻爽:“话不能这样讲,老人的钱是老人的,愿意给谁花是他们的自由,跟子女孝顺老人是两码事,共情做儿子的可以,但要有起码的是非观,这事儿就是当儿子的做错了。”   佩恩六道:“那个地产商叫钱钰琨,我二姑就是在他的公司上班,最近是遇到不小的问题,而且二姑说了,不是钱钰琨要跟老子断绝关系的,是他媳妇儿逼他做选择,是要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老爹,他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能美容养颜的特仑苏:“我去,好一出伦理大剧啊,站在儿媳妇的角度确实没问题,当公公的对老公见死不救,那不认这个公公很正常,闹离婚同样说得过去。钱钰琨也是难,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对学生比对亲生儿子还亲的爹,怎么选?断绝父子关系还有师徒关系,让老头儿的学生给老头儿养老就是,如果不断绝父子关系,那自己儿子的命就没了,换我我也选断绝父子关系,哪怕以后再找机会破冰呢。但是话说回来……当老子明明对学生比对儿子好,还要求儿子做个好儿子,呐,学问再高,心态摆不正,活到最后也是个笑话。”   江州三少:“你们漏了一个人,林跃!这事儿他也有份,当时他就在场。”   哇哈哈我爱喝:“我艹,果然是林大麻烦,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大麻烦。”   小小小小小:“要我看,这事儿八成跟他脱不开干系,搞不好就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怂恿那个小三儿给钱钰琨出难题,这货就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一肚子坏水的人渣。”   核平的微笑:“对啊,对啊,不然事情怎么赶得那么寸,这个杀人凶手!畜生不如!”   九妹你坐船头:“他这是要把钱家往死里整啊,太没人性了。”   果冻爽:“????楼上的怎么回事,乱带什么节奏,这种事情得讲证据,没证据乱说话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   林妙妙气呼呼地看着网上的留言,要不是还得上课,她能喷死那些带节奏的傻波伊。   钱钰琨建的楼房是有质量问题吧?银行贷款与否是不是银行的自由?   蒋昱文有没有偷窃实验室团队的技术和数据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钱守中是不是不待见亲儿子,总觉得学生比儿子出息,比儿子好?   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关林跃什么事。   呜呼,呜呼,呜呼……   这时挂在墙上的闹钟响了,下面格子一开一合,里面的小鸟儿玩具发出滑稽的叫声。   该去上学了。   她关好电脑,拎起包就往外走,还没到楼下呢,越想越担心,便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跃的电话。   “喂,林跃,下午你去上课吗?”   “不去,有点事要处理。”   “什么事?”   “挣钱养你的事。”   林妙妙的脸一下子红了。   “好好说话。”   “我就在好好说话啊。”   “呃,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别管网上那些评论,影响心情。”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林妙妙愕然。   也是,林跃是怕别人议论的那种人吗?他要是怕的话就不会满世界招惹是非了。   “你才是,好好上课,别管那么多事。”   另一边,林跃嘱咐一句挂断电话,扭头看向主驾驶位开车的孟飞孟老板。   “最近网上热传的攻击你的舆论是江奇龙雇佣水军干的,他还发了悬赏,想要知道你在非洲都干了些什么。”   林跃摇摇头,叹了口气。   “江天昊啊江天昊,果然富二代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坑爹。”   “什么意思?”   孟飞有点儿懵,不知道这事儿与江天昊有什么关系。   林跃说道:“他成绩下滑严重,再不努力就要被请出实验班了,本来他的状态是因为邓小琪的事受打击所致,结果爹妈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三堂会审的时候,他说是因为我调班的关系心情烦躁,根本集中不了精力学习,这江奇龙为了儿子能考一个好大学,就想借院士之死做文章咯,毕竟时至今日,也只有把事情搞大到警察介入,才能动摇我在精英中学的地位。”   孟飞满脸愕然:“这……你都知道?”   他不知道江奇龙的心思,不过对于林跃说的话深信不疑,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上述对话涉及到江奇龙的家庭隐私,林跃是怎么知道的。   林跃冲他笑笑:“靠边停车。”   孟飞不敢怠慢,打右转向灯轻点刹车,贴着路边停下。   “唉,本想让江家过个欢喜春节的,既然我不惹他他来惹我,那就开始吧。”林跃一边感叹一边去推车门。   孟飞知道上面这句话里的“那就开始吧”是什么意思。   “好,我会按照计划行事。”   嘭……   车门关上,林跃朝着斜对面的写字楼走去。   孟飞低头打量几眼,望着风琴造型的建筑沉吟不语。   方远商务中心?   这不是江州首富欧阳健的总部地盘吗?他去那儿干什么? ###第二千二百八十五章 卷末—邓心华篇   大理石墙面,微晶石地板,豪华水晶大吊灯,挑高7米+的大堂,中间是一头代表企业形象的金牛雕塑,右手边有休息区,红木座椅分两排,中间置一张巴花大板的茶桌,几名衣着体面的中年人坐在那儿喝茶闲聊。   到底是江州首富的老巢,看着就阔气。   林跃径直走到前台:“欧阳健约我来的。”   “请问您是……”   “林跃。”   听到来人直呼欧阳健,而不是欧阳总,身材高挑的前台小姐吃了一惊,觉得这家伙好没礼貌,后面听到“林跃”这个名字,她在心里说声“打扰了”。   这货连钱院士的寿宴和江北拳王的葬礼都敢闹事,直呼江州首富之名又算得上什么。   “林……先生。”   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称呼林先生,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欧阳总在18楼。”   “18层地狱啊?”   林跃丢下一个很不吉利的说辞,朝电梯间走去。   前台小姐的眼眉抖了两抖,果然人如网传,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少时。   电梯在18楼停下,叮的一声响,门打开,林跃从里面走出来。   应该是接到了前台的通知,笑容和善的女助理就在门口等他,叫了一声名字,得到点头肯定后,说声请跟我来,带着林跃径直走到总裁办,敲敲房门,得到请进的答复推开门:“欧阳总,林跃来了。”   “请他进来。”   欧阳健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不知道是不是才睡过午觉的关系。   女助理赶紧请林跃进屋,又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林跃回了一句不用麻烦,她识趣离开,把门带上。   坐在手感细腻的真皮沙发上,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向外看去,江州核心商区的繁华景象一览无余。   “欧阳总每个月的清洁开支得花不少钱吧?”   欧阳健知道林跃在问什么。   这间办公室南,东,北三面都是落地窗格局,周围气象尽收眼底,视野没得说,有隐私需求的的时候就拉上窗帘,把灯光打开,但是相应的,落地窗的清洁工作是个大问题,因为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拉开窗帘看到窗外的灰尘、污点,甚至鸟屎,哪怕就是露水,都觉得十分碍眼,不叫人擦干净,心里总会疙疙瘩瘩,难受极了。   这相当于18楼的外墙清洁,在人工费的基础上还得加一笔高空作业费。   “还行,负担得起。”   “当然了,你可是江州首富。”林跃笑了笑:“有钱。”   欧阳健说道:“不得不说,你的勇气和心态实在令人难忘。”   他为什么约林跃在自己的办公室见面,那当然是有一些讲究的,一般的学生,别说坐在沙发对面开他的玩笑,一走进大厅心就虚了,虽说林跃不是一般学生,拳王之家和院士之家都没放在眼里,但是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并且心理状态丝毫不受影响,这样的高中生……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见过。   “客套话到此为止,说吧,请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林跃不咸不淡地回应首富的称赞。   欧阳健顾左右而言他:“真不喝茶?我托人在九龙巢搞了一点市面上买不到的大红袍,不尝尝吗?”   “茶和酒一样,得看跟什么人喝,要是看着上火的人,再喝烘焙度高的茶,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说对吧?欧阳先生。”   这话里带刺儿的感觉,果然酸爽。   欧阳健摇摇头:“瞧你这话说的……”   林跃很没礼貌地打断他的闲聊:“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还有五分钟。”   得,他是上门客,却给主人设置时间限制。   欧阳健真有点老虎碰到乌龟,没地儿下嘴的感觉……不,这个形容不准确,应该是猎豹路遇豪猪。   “好吧,说正事,我想请你离开林妙妙。”   “唔,跟我想的一样。”林跃呵呵轻笑:“坐不住了?要替王胜男出头?那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如果你真喜欢她就应该试着放手,以便让她把精力用到学习上。”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和诚意,欧阳先生做了这么久生意,连最基本的商业逻辑都不懂吗?行了,就这样吧。”   林跃理都没理他,起身就走。   “慢着。”   欧阳健没想到他如此油盐不进,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二百万,只要你答应离开她,我马上付你二百万。”   有钱人百试不爽的武器是什么?   钱!   拿钱砸晕你。   钱解决不了问题的情况下才会用权势压人,再不行那就得加点料了。   “二百万?”林跃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说什么,二百万?欧阳健,是我傻还是你傻,就最基本的,表叔要结婚,我送了一件价值80万的木雕的事你如果对我感兴趣,应该有所耳闻吧,那你觉得,一个林妙妙还比不上三件木雕工艺品吗?直接报底价吧,我可没有心思跟你讨价还价,几百亿身家的人这么抠搜猥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欧阳健给他说得满脸尴尬,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或许就翻脸了,问题是现在有求于他,关键是还摸不清这小子的底细,就说在非洲拐弯抹角找了一位莫桑比克的官员,表达完来意人家就让他打住,别再深挖了,不然大家都得死。   能让一位非洲官员怕到这种程度,只是因为加纳阿散西大酋长在当地很有实力吗?   欧阳健搞不清这件事背后的逻辑,再加上林跃行事堪称肆无忌惮,却没有自食恶果,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五百万。”   五百万。   电影电视剧里要拆散儿女恋情的富豪,有几个肯出到500万的?他自认为已经很有诚意了。   “有句话叫有钱难买心头好,给一个穷小子,500万应该会心动,对我来讲,还差了点。”   “那……800万。”   林跃不理他,继续往外走。   欧阳健咬牙说道:“1000万!最多了。”   好么,一个林妙妙开到了1000万RMB,这事儿要是给她本人知道了,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1500万!”   “我劝你差不多得了。”   欧阳健有点生气,很明显,林跃把他当成了冤大头,看这竹杠敲得,一千五百万?当林妙妙是他亲生闺女呢?   “有钱难买心头好,这句话放在你的身上同样适用,难道大学时的白月光还不值一千五百万吗?身价几百亿的富豪,拿出一千五百万,跟几千块身家的人拿出一两块钱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他这是在偷换概念!   “我知道,你对王胜男到了只差临门一脚却迟迟不能突破的关键点,而解决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难题,就可以让她心怀感激,再进一步,我说得对吗?”   “……”   欧阳健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得没错。   “做生意,眼光很重要,玩股票,难的是在最高位出货,大家都是生意人,话说多了也没意思,对不对?”   “好,一千五百万就一千五百万。”   欧阳健认怂了,因为确实被林跃卡住了七寸,虽然说感情的事欲速不达,但是王胜男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地担心姑娘被林跃糟蹋了,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这边,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口热粥,什么时候才能喝上?   “唔,我能不能再提个价?”   “你!不要得寸进尺!”   欧阳健认为他在耍自己。   “不行?那1500万这个价格……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吧。”   说完话,不待欧阳健有所反应,林跃开门走了。   “王八蛋……”   现在追上去的话,那就只能任由对方拿捏了,2000万……跺跺脚也能上,可他好歹是江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卡在嗓子眼儿的这口气他咽不下。   这次他理解王胜男为什么说起这家伙恨得牙痒痒了。   总是搞人心态,太欠了!   ……   数日后。   江州市第二人民医院,消化内科。   邓心华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地望着对面看验血报告单的医生,对方很年轻,也就30来岁,说实话,她有点信不过她,要知道一般来讲,三甲医院可以坐诊的医生,怎么也得博士学位的水准,读完就30了,再加上实习的时间,要能到独当一面的程度,怎么也得三十五六吧。   “邓心华女士是吧?”   女医生看她的目光有点怪。   邓心华心里一突,寻思这个语气,这种目光,她不会认出自己了吧,毕竟林跃在江州可是新闻人物,就她们母女跟林跃的关系,如果当下还有说书先生,已经能够就地取材给大家来一段精彩的人伦故事了。   “啊,是。”   邓心华试图挤出一丝笑容,然而还没酝酿完成就被医生的话打断。   “你怀孕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   “我说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来看的是消化内科,有没有怀孕那是妇科的业务范围。   女医生有点不满她对自己专业水平的质疑:“你不是说最近有干呕,吃什么都觉得胃里不舒服,还嗜睡吗?”   讲完又指着验血报告上的HCG值一栏说道:“这个叫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正常值在5以下,你看看你的,都快7万了,最近一次来例假什么时候?”   “快……两个月了。”邓心华有些心虚,声量低了不少,不敢直视医生的眼睛。   “不过……我生理期不准的,以前也有连续两个月没来的时候。”   女医生懒得跟她废话,把卡和化验单往前一推:“仪器检测数值错不了,你怀孕了,其他地方……没毛病,这个年纪要孩子的话,回家好好养着吧。”   “哦。”   邓心华失神了好一阵子,直到医生屈起手指敲敲桌面,这才反应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面前的东西转身离开诊室,连道谢都忘了,因为这个检测结果对她来讲太惊心。   应该说“惊悚”更好一点。   她怀孕了。   40岁的人了居然怀孕了?   直至走进停车场,坐上那辆保时捷718,她还没有恢复精神,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由此带来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答案很明显。   林跃!   但是……以前医生不是说过,她不能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邓小琪,她毅然决然地收拾行囊回到原来的家,离开了那个小子,艰难地熬过两个月,本以为往后会越来越好,但是谁能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咒。   她摸了摸还没反应的小腹,整个人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再度自问,整个人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逼疯了。   就这么坐在车里纠结了半个小时,她也没有整明白,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果不是邓小琪发来消息,说今天舞蹈老师会给她单独授课,要她晚一点来接,她还将一直发呆下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呢?反正不是火烧眉毛的事,等晚上再好好想一想,看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探探他的口风再做决定吧。   40岁的人被20岁的小伙子给搞怀孕了。   想想就觉得丢人。   呜……   她拍拍脸蛋,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开车。   半个多小时后来到精英中学。   今天是周末,家长是要来校接孩子回去团聚的,但是因为邓小琪让她推迟一会儿,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不早了,绝大多数学生已然离开。   邓心华到调头的路口拐了个弯,远远地便看到女儿在跟一个人争论。   那是……林妙妙?   母女二人在乡村花园14号楼住了好几个月,她当然记得林妙妙长什么样。   “今天下午三节课,往高三一班晃了四次,最终也没见到你想见的人,林妙妙,你还真是贱呢,还记得当初怎么说江天昊的吗?讲他是舔狗,你呢?这舔功是一点不差。”   “邓小琪,你才贱呢,你看不上他,他也不喜欢你,就因为嫉妒我,报复我,自己送上门给他睡,居然还自曝丑闻,你的脸皮现在是比城墙都厚了。”   “林妙妙,拣我睡过的男人。”   “邓小琪,连我不要的男人你都追不到。”   “你!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   “他到底有什么不好的?让你这么讨厌?”   “……”   这两个人,那真称得上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邓心华在一边听得一脸懵逼,原本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闺蜜,现在因为林跃掐成这样。   滴滴~   滴滴~   她按了两声喇叭,打断马路牙子上两个女孩儿的争论。   林妙妙扭头一看是她,没有打招呼,冷哼一声走了。   这丫头从来都不喜欢她,邓心华一开始认为是自己名声不好,遭白眼正常,后来才发现不是,林妙妙是因为喜欢林跃,所以厌恶她这个“老牛吃嫩草”的中年妇女。   邓小琪也冷哼一声,白了林妙妙背影两眼,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   邓心华给油起步,驾车前行,一面劝说道:“小琪,你不是说事情都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要跟她争个面红耳赤?”   “……”   没错,一切都过去了,这是她告诉邓心华的,目的是表明自己已经调整好情绪,会积极地面对生活。   毕竟嘛,她跟钱三一是不可能了,打破恋爱脑后,她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林跃在中间搞事,钱三一也不可能喜欢她,放弃了对钱三一的喜欢,那她还有什么道理一直恨林跃?单纯揪住亲妈跟他睡了这一点,那就有些偏执了,因为任谁看林跃都是吃亏的那一个,他一个小鲜肉,邓心华正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谁赚了?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干妈。   “小琪,你好不容易才交到林妙妙这个朋友,听妈一句劝,好好地道个歉,说声对不起,修复一下关系怎么样?”   邓心华知道,因为从小没有父爱,邓小琪一直很自卑,甚至有点孤僻,而她的漂亮会招来同龄女生嫉妒,所以这么多年,能够称得上“好朋友”这三个字的人几乎没有。   “……”   邓小琪还是不说话。   他妈说得很有道理,她也不是没想过和林妙妙修复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林妙妙跟个舔狗一样靠近林跃,她就不爽,非常不爽!   以前是觉得自己讨厌的东西,作为闺蜜也应该讨厌,不应该喜欢。但是最近嘛……对于林妙妙的厚脸皮,少了点恨铁不成钢,多了些气愤,以及害怕那两个人真得好上的情绪。   单纯是因为那两个人好了,她送身子上门的事就变成笑话的原因吗?   好像不是这么简单,但是该怎么描述呢?   “小琪,你怎么……”   邓心华刚要追问,却听到女儿表情难看地叫靠边停车。   没办法,她只能在马路牙子前面刹住车子。   邓小琪推开车门冲到花池边就是一通呕,但看起来没有东西,只是干呕。   邓心华下意识想问她怎么样了,突然间想起刚才在医院听到的那些话,顿时如遭重击,面白如纸。   不会吧…… ###第二千二百八十六章 卷末-邓小琪篇   邓心华为什么没有多想?去医院直接挂了消化内科,主要是母女二人这两天都有一点恶心反胃的感觉,而且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自认为消化系统出问题的概率比较大。   因为搬出乡村花园小区后她不用照顾林跃的起居,只需要按时给邓小琪洗衣做饭和接送上下学,俩人同时出现消化方面的症状,让她坚信是自己买的食材有农药残留,便抽空去了趟医院,没想到挂号一查怀孕了。   她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一直在纠结身体的事,如今看到女儿干呕的症状,一下子想起来,其实前两天邓小琪就曾捂着嘴往洗手间跑,当时也没有当回事。   呼……   呼……   她在发呆的时候,邓小琪回到车上,可能是干呕太难受了,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呼吸也有点急促,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怪罪她看到女儿身体不舒服,居然老神在在地坐着,太薄情,太不关心女儿了。   “小琪,你这样干呕……多长时间了?”   邓心华试探着问。   邓小琪想了想说道:“有一周了,对了,你去医院看了吗?结果怎么样?是不是食物中毒?”   “……”   女儿太天真了,哪里是食物中毒,是男人中毒。   “哦,最近没空,过几天再去。”   她隐瞒了自己的情况,转而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你上回来例假是什么时候?”   “上回例假?”邓小琪想了想回答道:“10月吧,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她跟林妙妙正相反,林妙妙是每天胡吃海塞,巴不得给食堂的菜全吞肚子里,她是能不吃就不吃,哪怕饿的肚子疼也要忍到极限才有行动,还总是三五分饱的量,长期节食下例假自然是不正常的,但是两个月没来,确实有点久。   “走,跟我去医院。”邓心华转身开车,准备调头回医院。   “问题不大,吃几片药……”   话说一半,邓小琪注意到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心思微沉,想到电影电视剧里经常有的片段,感觉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傻了。   不会吧……   不会那么巧吧……   她上网查过,算过时间,那天明明是绝对安全期,怎么会!   她想问邓心华调头去医院是不是给她验孕,但是又很难为情,开不了口。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妈想多了。   她坐在副驾驶,呆呆地看着中控台那个伴随车身震动不断摇晃的小和尚摆件,从来不信佛的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千万不要中……她才19岁啊,还要当演员,做明星呢。   ……   每到饭点是医院最繁忙的时候,换班的护士,下楼去吃饭的陪床家属,上楼送饭的替班家属,还有不挑时辰看病人的访客……总之电梯是要靠挤的,餐厅得排长队,需要静养的病人也得忍受外面的嘈杂。   门诊大楼要好不少,此消彼长,化验科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居然有了空位,不过邓小琪完全没有心情坐,左走一段右走一段,晃得一位等报告的年轻男子对她怒目而视,几次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病人何苦为难看病人呢。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伴着清脆的高跟儿鞋声,邓心华由拐角处走来,邓小琪赶紧迎上去。   “报告出来了吗?”   眼见亲妈一脸凝重地点点头,直接朝外面走,而不是诊室的方向。   “妈,诊室在那边。”   邓心华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就走,以最快速度来到停车场,坐进保时捷718的驾驶室。   “妈?”   邓小琪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不过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是不是……”   邓心华点点头。   轰……   像是一道雷在耳边炸响,击溃了她所有的幻想。   真的怀孕了。   她居然……居然怀了林跃的孩子。   愣有好一阵子,连做多个深呼吸,这才清醒过来,摇着头说道:“你没看医生怎么知道我怀孕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信!”   邓心华把验血报告拿出来,指着上面81000的HCG值说道:“正常情况下这个数值应该小于5,现在……”   要知道前两个小时她刚刚看过医生,对方就是用HCG值作为她怀孕与否的判断依据的,现在女儿的验血报告一出来,看到这个数值,自然再无必要去诊室找医生。   邓小琪不想相信,但是理智告诉她,当妈的没有骗她的必要。   “为什么会这样,我跟他就一次,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喉咙蠕动一下,说到后面都哽咽了,眼圈儿也开始泛红。她还是一个高三学生,对怀孕这种事没有多少概念,更无心理准备。   邓心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握住了女儿的手,一次就中了,怎么就那么寸呢?再想想她,跟着林跃两年,就她的身体情况,平时一直没反应,怎么……怎么离开他后也有了呢?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不想让她们跟他一刀两断?非要给母女安排一个宿命之人的角色?   母亲和女儿跟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还怀孕,算是禁忌之恋,过于惊世骇俗,肯定要掐断继续的苗头,可她和邓小琪的关系……整个江州没人知道,邓小琪……其实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不行,这事儿必须要告诉他。”   邓心华拿起手机拨打林跃的号码。   女儿怀孕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告诉孩子的爹。   “不要。”   邓小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摇头。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女儿。   “不要告诉他,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孩子还要任性?他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   “我说不要!”邓小琪吼了一句后,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其实她也清楚这都是自己的错,两手把脸一蒙,呜呜地哭起来,娇弱的身子还不断地哆嗦。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怀孕这件事,更怕林跃知道后的反应,要这个孩子,她同意生吗?生的话那学业怎么办?明星梦怎么办?两个人要不要结婚领证?不要这个孩子,不说狠不狠得下心,就算能狠得下心,也会是一辈子的痛,而且如果是由林跃嘴里说出“不要”,她必然伤心绝望,精神受伤。   无论哪个答案她都不想面对,只想逃避。   邓心华一看女儿反应这么强烈,害怕刺激到她,暂时不敢打这个电话,又想到自己的肚子里也装着一个,而且他们有同一个爹,两个人可以说同病相怜,不禁悲从中来,搂住女儿的肩膀抱头痛哭。   一名探视完病人准备回家的中年女子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车厢里的一幕,摇摇头,叹了口气,以为她们是有亲人去世。   医院这种地儿,见证了太多人的眼泪。   ……   钱三一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上学了,大家认为是钱守中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毕竟身份摆在那儿,院士嘛,要说钱三一学习好没有受爷爷影响,谁也不信。   关键爷爷还是爸爸气死的,只周围人的眼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就HOLD不住。   班里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他没在国内,而是跟着母亲去往美国,找刚刚被放出来的蒋昱文了。   “昱文,如果三一的爷爷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一定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美式简装的公寓内,地板上丢满了空酒瓶,有啤酒瓶,有威士忌瓶,有来自中国的白酒瓶,有些没有喝光,剩了个底儿,还有一些瓶口处积着好大一滩液体。   窗帘拉得死死的,桌子上的面包都发霉长毛了,倒在盆子里的牛奶也已经腐败变质,整个房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前两个月还一副成功人士,海归精英扮相的青年科学家瘫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脸像抹了一层油泥,胡子快把整个嘴巴盖住,头发也不洗,都打绺了,整个人又脏又丧,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七八岁。   听到她的话,蒋昱文只是木然地看了娘俩一眼,又重回刚才的死人像。   裴音气得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把剩下的水浇在他的脸上。   “你师娘力排众议,坚持你老师的决定,哪怕是要变卖家产也要把和解费的窟窿给你堵上,换来了什么?瞧你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滴答……   滴答……   带着异味的水在他脸上流淌,落在好久没换,都馊了的外套上。   他还是那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手在旁边摸了摸,碰到还剩差不多三分之一酒水的尊尼获加红方,迅速握住,端起来咕嘟嘟一阵猛灌。   一股子劣质酒的酒精味散开。   裴音紧皱双眉。   “你倒是说话啊?”   说话?   说什么话?   蒋昱文一言不发,与以前看到裴音就打了鸡血,左一个音音,右一个爱你,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他认为是他害死了钱守中,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宁愿老师把钱借给钱钰琨,然而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也没有回档重来。   在事业方面,虽然艾斯科技拿到和解费撤诉了,但是欧美还有哪个研究机构肯收他?要说回国吧,就在他被放出来的当日,京华微智献上了一份大礼,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了一款叫做天演智算的大语言模型,一下子吸引了人工智能领域专业人士的热议,从多个研究机构评测得出的结论来看,天演智算的技术水平领先当下最少五年,而且京华微智的做法有力地回击了窃取艾斯科技技术的指控,因为天演智算的核心要素不同于现有人工智能系统,绝对属于自主研发,填补了国内企业在这一技术领域的空白,完全超越了世界范围内的同类产品。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回国,还能有什么好的发展?既然梁子已经结下,翟千万会让他在这行混下去?怎么可能!   他的骄傲被按到地上摩擦,脸都被打肿了,借酒浇愁醉生梦死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   十分钟后,母子二人离开蒋昱文的公寓。   面对这种情况,裴音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儿子。   自从林跃拿了全区第一,惨遭滑铁卢的钱三一就有点一蹶不振的意思,赵荣宝一星期能给她打三回电话,要她想想办法让孩子振作起来。   为这事儿她家都搬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好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对难题束手无策之际又传来噩耗——钱守中被前夫气死了。   爸爸气死爷爷?   钱三一再遭重创,精神都崩溃了。   要知道不光是钱守中看不起钱钰琨,他也看不起自己的商人老爹,一气之下找上门去,有样学样,跟他亲爹断绝了父子关系。   简单来讲,整个钱家就这么完了,说是家破人亡并不夸张。   经历过这些事,钱三一别说学习的心了,连正常的交流都难,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出来。   裴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扒拉一下儿子的关系网,便只剩下蒋昱文这个被儿子视为榜样的人能依靠了,同时她也很好奇,按照律师的说法,他明明都被放出来好些天了,为什么还不回国,打电话也不接,哪怕充满自责,老师不在了,也该回去慰问一下师娘吧,于是她带着儿子找来美国,到达目的地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钱守中死了,钱钰琨跟钱家断绝关系,就连被老两口视为半个儿子的蒋昱文也废了,整个钱家,那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咱们回国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   钱三一面无表情说道。   看着他的样子,裴音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跟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用答应蒋昱文的求爱来帮助他振作起来。   关键是她根本不爱他,一点也不,只是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罢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国后把他的情况告诉蒋怀仁和田青,由他们来操心儿子了。   “好,回国。”   裴音叹了一口气,提了提肩上的包,朝前面路口走去。   ……   三天后,翠湖人家小区,15号楼二单元301。   钱三一去上学了,毕竟请了那么多天假,眼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也是时候回归班级了。   至于儿子能不能调整好心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她有深深的忧虑和怀疑,毕竟问题不仅没有解决,还更严峻了。   地位崇高如钱院士,因为自己的喜恶,没有处理好亲人关系,导致整个家变成这样,如今蒋昱文这颗耀眼明星又跌进泥潭,人生全毁,钱三一肯定会纠结,成绩好有什么用?成绩好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吗?   当然,最沉重的打击还是来自林跃,别人一直认为他是天才,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天才,可是天才的他遇到一个堪称妖孽的变态,再怎么用功也是白费,自信心的病,不是旁人的开导能够治愈的。   咚咚咚……   她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最近挺忙的吧?”   林跃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没错。   很忙,忙着参加钱守中的葬礼,然后是安慰钱三一,前两天又去了美国……可以说忙得焦头烂额,连跟他聊天的心情都没有。   “昨天孟老板送了我一瓶酒,不敢独享,喝一杯?”   他扬了扬手里2010年产的大玛歌。   裴音面带薄怒说道:“你明知道我没心情喝酒。”   林跃把酒放到茶几上。   “你是钱守中的前儿媳,要守孝也没你的事啊。”   “我家跟钱家是世交!”   “那现在钱家完了,以后不用做世交了。”   “你……你到底……钱家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背后捣鬼?”林跃乐了:“我要干什么还需要偷偷摸摸?你以为钱守中这次死不了,以后的日子就能安稳了?他对钱钰琨和安丽丽的偏见,必然会引发对抗情绪,被气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像他这种70岁的老家伙,你也别指望他会认识错误加以改正。”   这话确实没错,钱家的冲突基本都是钱守中种的瓜,那天的事不过集合在一起爆发了。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嗡……   嗡……   嗡……   便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不断震动,嗡嗡作响。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学生家长打来的,便做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   这几天一直在忙钱家的事,没有时间给学生授课,她得好好给人道个歉。   把这边的情况说了说,约好补课时间,得到学生家长的谅解后,她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一转身,被后面情况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近到两个人的脸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那真是,连脚步声都没有。   “如果是钱三一的事……我能帮你。” ###第二千二百八十七章 卷末-裴音篇   儿子的事,林跃能帮忙?   裴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且不提林跃和钱三一关系很差,就算是好朋友又能如何?连她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林跃眼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上前一步,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段话。   这……   你怎么?   裴音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发现自己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这么做的话他能得到什么?   好像是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般,伴着打得耳朵温痒的呼吸,一个有魔力的声音钻进耳廓。   “你。”   你?   她?   裴音先是一愣,过了几秒钟,终于想明白这个字的含义。   “你……别……”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但是后面就是窗户,头一下子磕在玻璃上,有点疼。   就在失神的一瞬间,有人趁虚而入。   唔……   她的手扬起,想要反抗,却被林跃直接握住手腕拍到窗户上。   “你……唔……”   “放开我。”   “别这样,我们……”   “不应该。”   裴音带着剧烈的喘息,语无伦次地说着。   林跃突然停下来。   就在她无所适从时,一句话飘进耳朵。   “你不是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为了钱三一什么都能牺牲吗,就像搬出乡村花园,搬来翠湖人家,现在你不得好好牺牲一次?”   当林跃再次封住她的嘴巴的时候,她没有反抗。   其实……   她就是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半推半就从来都是女人的专利。   ……   傍晚。   昏黄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床尾是乱扔的衣服,一件薄款针织衫,一条牛仔裤和一条黑色高腰裤纠缠在一起,还有两双鞋子,其中拖鞋的一只被踢进了床底。   在靠近床头,被阳光侵染的区域还有一件蕾丝拼接,中间是蝴蝶结的紫色内衣。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香气。   裴音的头发都湿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不知道是害羞,不敢看折腾了她整整两个小时的男人,还是说太累了,全身无力,骨头像散架一般,只想就这么瘫着,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大脑跟身体是两种状态,很兴奋,转得极快。   十几年了。   如果不是他,她都忘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邓心华那种曾经的交际花也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了。   年轻就是好啊,不服不行。   林跃看了躺在身边的人一眼,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穿好牛仔裤,走到窗边把帘子一拉。   嗤……   阳光涌进来,照亮他的上身,在皮肤上漫出温暖的黄。   “晚上吃什么?”   他非常自然地问。   裴音居然一点抗拒心理没有。   都说通往女人心里的捷径是XX,这话还真没错,尤其是像她这种久旱逢甘霖的文艺女性。   她好不容易缓过一丝劲儿,睁开眼睛就被电子钟上的数字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刚才只顾自己爽,把钱三一抛在了脑后,这个点儿……正是精英中学下课的时间。   “三一要回来了,你赶紧走,别被他撞见。”   她起身下地去拿衣服,想要送他离开,未想刚才运动过头,体力不支,脚一挨地便是一阵腿软,幸亏林跃扶了她一把,不然就趴地上了。   “你不觉得被他撞见会很好玩吗?”   好玩?   他好意思用这个形容词?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得很刺激,但是想归想,以林跃和钱三一的关系,如果儿子知道母亲和他睡了,那后果……太可怕,打死都不能这么干。   “快,外套。”裴音推开他不老实的手,去拿他丢在地上的外套,想让他尽快穿好离开这里,然而世事就是那么奇妙,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随后是客厅门。   钱三一回来了!   对比以往早了六七分钟。   林跃趁她愣神,拿起外套随便一穿,就要往外面走。   “妈,妈?”   这时钱三一朝她的卧室走来。   裴音脸都吓白了,抓着林跃的手拼命摇头,面带哀求看着他,意思很简单,希望他不要出去。   “唉,好吧。”   他小声答应一句,去开门看不到的地方站了。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裴音来不及穿外套,捡起搭在椅背的睡衣往身上一披,腰带一系,里面啥也没穿,就这么心急火燎地开门出去。   “三一……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早么?就一点吧,妈,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还出了这么多汗?没事吧?”   钱三一发现她今天很不对劲,脸红彤彤的,汗津津的,不仅光着脚,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   裴音撒谎道:“哦,没……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你走后就去睡觉捂汗了。”   钱三一也没多想。   “妈,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裴音哪里敢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三一,你去看看你奶奶吧,正好陪她吃个饭,妈妈身体不舒服,晚上就不给你做饭了。”   “那行吧。”   爷爷死了,爸爸和家里断绝关系,现在就董霞一个人住,他这个当孙子的自然是要跑得勤快一点的。   “咦,这里怎么有瓶红酒。”   他去沙发上拿外套,突然注意到茶几放的红酒,有些意外,家里是没有酒的,因为裴音的关系网很简单,极少有朋友登门拜访。   “哦……是……是一名新学生的家长带来的伴手礼。”裴音十分心慌,用力好久才挤出一丝笑容。   到底是个学生,太单纯,钱三一接受了这个说法,拿着外套离开了。   看着他开门出去,然后是噔噔噔的下楼声,裴音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阳台打量楼前走道。   便在这时,卧室门打开,林跃像一个无声的幽灵走过去,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把脸贴近。   裴音打了个哆嗦。   “你别……三一还没走远呢。”   她说话的时候,走到楼前的钱三一转身抬头,跟她对视。   这是上中学来养成的习惯,每次出门裴音都会目送他离开。   钱三一挥挥手。   裴音再次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也跟他挥手告别。   曾经的中考状元一无所觉,回头走路。   这时林跃在她耳边说道:“现在他走远了。”   裴音略作停顿,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你……还想?”   “我……不行了。”   “你饶了我吧。”   ……   两个小时后。   听到他叫吃饭,裴音拖着疲惫无力的身子走出卧房。   餐桌上摆了四道菜。两道香煎牛排,盖在上面的酱料呲呲作响,黄色的玉米粒,红色的胡萝卜丁和绿色的西蓝花点缀左右,中间还有一道水果沙拉和一道蒜香开背虾,红酒已经打开了,倒进天鹅造型的醒酒器里,深红色的葡萄酒在餐桌上方吊灯的照耀下分外诱人。   “这些……都是你做的?”   裴音惊呆了。   一般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有几个会做饭的?中餐还烧不好呢,更何况是面前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的西餐?   高规格的西餐厅她吃过,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都是你冰箱里有的东西,食材有限,将就着吃一顿吧。”林跃非常贴心地走过去将椅子往后一拉,扶她坐下。   就这还将就?   裴音看着他,都说天才是孤僻的,可是眼前这家伙,那真是上得了殿堂,入得了厨房,能修水电气暖,也懂栽花遛鸟撸猫养狗,茶艺酒事样样皆通,历史故事、名人轶闻、地缘政治、前沿科技讲起来头头是道,比起“天才”这个称呼,她一直觉得,“人精”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更合适一点。   不是那个人精,是人类妖精的人精。   “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林跃按了按她的肩膀,走到对面坐下。   “……”裴音很无语:“你跟邓心华好的时候,也每天做饭给她吃吗?”   “这就开始吃醋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以前?装的。”   裴音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   “一直绷着会闷的,夫妻之间要有情趣,难道你还没从上次的婚姻里吸取教训吗?”林跃把盘子里的牛排用刀叉切开端到她的面前:“快吃吧。”   这……他连夫妻相处之道也懂?   “那你会不会娶我?”   “好问题。”   裴音以为会把他吓住,毕竟20岁的小伙子娶一个40岁年近中年的熟女太离谱,他的父母那一关就过不了,谁承想他的表情十分自然,未见一丝局促,更别说不安了。   “好啊,只要你能搞定你儿子。”   钱三一……确实是个问题,很大的问题。   裴音尴尬一笑:“别紧张,逗你玩的。”   “我没有紧张,我是认真的。”   “……”   裴音很苦恼,这怎么可能呢?   让钱三一接受自己的同学当后爸,还是一个讨厌的同学当后爸,这比接受蒋昱文还要难。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她居然在认真考虑和林跃结婚的可能性?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不考虑钱三一,不考虑林强夫妇,难道她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能给他生儿育女不成?   其实……就算不结为夫妻,能维持现在的状态也挺好。   经历过上次婚姻的失败,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再不吃就凉了。”   林跃用手叩了叩桌子,提醒她吃饭。   “哦,好。”   她这才止住脑海里脱缰野马一样的思绪,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发现不对啊,这是他在永辉超市买的大希地牛排,周末的时候会煎一个给钱三一补充营养,但是林跃做的这个,口感提升了不少。   不是酱料和火候的问题,绝对不是,就是牛排的品质高了。   “这……不是我买的牛排吧?”   林跃夹了一只虾线处理得干干净净,红白相间,带着黑胡椒颗粒的开背虾给她。   “别管那么多,好吃就行了。”   裴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至此时,卧室的床单都换了三条了,她发现自己还是完全看不透他,对比蒋昱文那种嘴上不断说爱,步步进逼到让人窒息的男人,他更加符合女人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   一周后。   江州市妇幼保健院。   邓心华和邓小琪坐在诊室外面的走廊里。   江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人太多,人多就会嘴杂,江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之前去过,万一被医生认出来问她们怎么验了个血就跑了,那不是很尴尬?   所以这次来了小一点的专科医院,然而她们算漏了一件事,现在政策放开了生二胎的限制,很多工作稳定没有生活压力的70后和觉得一个子女太孤单的80后开始备孕和已经怀孕,加之今天周一,门诊楼做检查和化验的人多得叫人咋舌,得排队。   像邓心华母女反倒成了异数,很简单,别人想的都是备孕安胎,她这个当妈的是带女儿来打胎的。   邓小琪紧张得要死,两腿并拢坐着,双手死死握拳,指甲都快抠进肉里去,而且脸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得亏她因为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然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当然,除了紧张还有怕,怕疼,怕羞,怕未知。   “妈,要不……咱们回去吧。”   邓心华一看就差临门一脚,等验血报告出来就可以打胎了,女儿居然打退堂鼓,便按住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怕,有妈陪着你呢,现在的技术比以前好多了,不会疼的。”   无痛人流,无痛人流,说是无痛,真信了才是傻,体质好的或许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咬着牙去上班了,体质不好的,那就得当月子养。   “妈……”   邓小琪把手放开,又把手攥紧,如此数回,方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是说……能不能留下他?”   她下意识用手去捂小腹,虽然2个多月还感受不到小生命的存在,但是一想到打胎,心里就很不好受,特别不舍。   “小琪,你听妈妈说,这孩子不能留,你今年才19岁,还是个学生,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照顾他?真要生下来,你的人生会完全改写,你的演员梦怎么办?明星梦怎么办?而且你也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爸爸吧?”   “他……有爸爸的。”   邓小琪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完全没有了曾经一说起林跃就咬牙切齿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   她这样安慰自己。   “小琪,妈是过来人,比你更懂一个孩子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你将来会后悔的,听妈的话,不要多想,如果太紧张就做深呼吸。”   “后悔……那你当初选择养育我,事到如今后悔了吗?”   这个问题绝对属于灵魂拷问,邓心华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后悔了,注定会为母女关系制造隔阂,如果说没后悔,那便等于鼓励她把孩子留下来。   事到如今只能转移话题:“你觉得他会为这个孩子负责吗?而且当初我要给他打电话,是你不让我打的。”   是,当初是她不让邓心华给林跃打电话,现在她也没通知他的打算,一来羞于启齿,二来害怕他跟邓心华说一样的话,三来如果他说留,那他们应该是什么关系?总之她被巨大的困惑与迷茫包围,可以说一天一个念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我……”   邓小琪“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邓心华拍拍她的手:“小琪,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妈是真心对你好。你听妈的,眼一闭,牙一咬,狠狠心就过去了,只当这个孩子跟你无缘。”   这话没错,可是……   邓小琪一下一下掐着左手手背,就在她试着硬起心肠,告诫自己听妈妈的话时,目光瞥及门诊楼大厅走过来的人影,猛一哆嗦,站了起来。   邓心华给她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去,脸色为之一变。   “林……林跃?你怎么……怎么……” ###第二千二百八十八章 卷末-母女局   没错,来人是林跃。   母女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知道怀孕的事并没有告诉他,是她们自作主张来打胎的。   “跟我走。”   林跃二话不说,拉起邓小琪的手就往外面走。   “你……”   她就说了个“你”,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拉着离开走廊。   邓心华看看左右,赶紧掩面快追。   如果只是母女二人,这事儿还能捂着,毕竟舆论已经两个月没关注她们了,但是林跃嘛,这小子三天两头搞个大新闻,别人想不记住那张脸都难。   今天的事被人看到,有心人肯定会问什么情况,女儿怀孕的事万一败露,那对今后演艺事业的影响就大了。   林跃拉着邓小琪径直来到门诊楼外面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   “孩子不能打。”   “……”   邓小琪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想法和情绪都很复杂,一边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一边又有很多埋怨和委屈,虽然知道没道理,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孩子他爹呀。还有一种被救出生天的感觉,刚才坐在走廊里等待验血报告然后做手术的煎熬,跟被押上刑场行刑没有两样,恐惧、不舍、紧张、悲伤种种负面情绪几乎把她压垮。   便在这时,邓心华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女儿的胳膊往身后一拉:“小琪,你不能听他的,这种时候只要心软,你给自己规划的路就别想再走下去。”   以前的她从来不敢违逆林跃,还总是在自己面前说他多么多么好,这让邓小琪很迷茫,感觉离开乡村花园小区的这两个月,尤其是知道自己怀孕后,妈妈的心态一下子变了,似乎比自己更在意未来的人生,比自己更想看见女儿成为明星。   “妈,我现在脑子很乱,你们不要逼我了行吗?”   邓小琪完全没了主心骨,她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跟那些视怀孕打胎如家常便饭的精神小妹不一样,在对待小生命这一点上,她很软弱,更具母性光辉,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想考大学,做演员,当明星,可是一旦有了孩子,就像邓心华说得,人生轨迹便会发生改变,对于这一点,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预判到,于是林跃和邓心华就像拔河的两方,在她的脑海来回拉扯,但问题是,一方优势大了,她会想想另一方的好,给另一方使劲,这样下去一百年也分不出胜负。   邓心华再次重复自己的立场:“小琪,听妈的,妈是为你好。”   “没错,你是为她好,更为你自己好。”林跃说了一句让邓小琪摸不着头脑的话。   邓心华脸色一变,现在的表情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惊慌。   “你以为就你怀孕了吗?其实你妈妈也怀孕了。”   林跃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邓小琪的心口窝上。   妈妈也怀孕了?   那孩子是谁的?   这个问题……看林跃的表情就知道了。   邓小琪一脸懵逼,母女两人同时怀孕,还是怀了一个人的孩子?   她多少有点不信,偏头看邓心华。   “妈,这……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   当妈的默不作声。   事到如今能否认吗?既然林跃跑来妇幼保健院堵她们,又一口道破她也怀孕的事,那就一定掌握了证据,拒不承认的话只能陷自己于难堪的境地。   对邓小琪来讲,邓心华默不作声便等同于默认。   “妈,你怎么……你怎么……”   “你想问她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你?”林跃说道:“一开始或许是因为难为情。”   确实,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会羞于启齿。   “但是后来,事情变了,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她发现你对这个孩子表现出了不舍,她呢,对肚子里的孩子更加不舍,更想把他生下来。倘若你们两个都把孩子留下,以后该以什么身份相处?她思来想去,认为你放弃孩子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还年轻,你的理想是做演员,当明星,未婚先育这种事不仅会毁了你的名声,还会断送你的前程,而她过段时间再把自己也怀孕的事告诉你,你大概率会支持她把孩子生下来,从而将打胎的愧疚转化成对妹妹的呵护,这样也算得上皆大欢喜了,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劝你放弃这个孩子。邓心华,你说我的推理对吗?”   此时的邓心华已经面无人色,因为这些话……一点没错。   她就是这么想的。   邓小琪又看了看母亲的脸,如果用天气来形容,听到林跃说她怀孕时是阴天,那现在就是大雨。   这意味着又被他说中了。   这时林跃又问了一个问题:“邓小琪,你是不是很奇怪,你妈为什么执意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呢?她都40多了,属于高龄产妇,执意妊娠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她不是已经有你这个女儿了吗?”   “别说!”   听到他这样问,邓心华头都炸了,下意识跑过去捂林跃的嘴。   这当然不会有作用。   林跃只是一划便把她圈住,望着表情凝重的邓小琪说道:“因为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邓心华打了个哆嗦,手无力垂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力气一般,软倒在林跃的胳膊上。   邓小琪木木地看了她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真的,对吗?妈,你说话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嘴上这样问,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妈看到你干呕,会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第一时间带去医院检查,她干呕怎么没往那方面想,明明是生过孩子的人?这个问题也好回答,因为年轻时的不懂事,导致医生给她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的结论,所以她才会想到领养一个女孩儿来为自己养老送终,也就是你了。现在年过40,突然发现不能怀孕的自己怀孕了,你觉得她在思想上会有怎样的转变?舍不舍得这个来之不易犹如神赐的孩子?但问题是现在你也怀了我的孩子,如果都留下来,以后怎么相处?关系如何分?所以才说,她这么做是既为你着想,也为她自己着想。”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觉得情节安排有点问题,邓小琪的父亲是谁?明明可以在这里展开一条线的,却连提都没有提,既然邓小琪特别在意家庭完整,羡慕别人有父亲,她应该会有寻父的动力的,不过哪怕是剧集的第二部,也没有半点交代。   还有一个怪异的逻辑,邓心华为什么不嫁人?电视剧里是一个混迹于交际圈的所谓名媛,这种人情商不会低,难道她不知道红颜易老的道理吗?30多岁的时候去一个新的城市,找个不在意她的过去的男人嫁了不好吗?这个世界上舔狗那么多,以她的脸蛋、资产、情商要找一个不难吧,但她并没有,电视剧里演的是40多了还在低人一等地给孟老板当小三搞钱,她没有想过干这事会给邓小琪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做了一番调查,终于理清了邓心华这条线的逻辑。   就像电视剧里她在车里跟邓小琪说得那样,二十来岁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往前推二十年,就是93年、94年那会儿,当时素质教育还不像现在,很多学习成绩不好的漂亮女生对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情有独钟,她自然没能逃过这种魔咒,反正就是文艺片里会演的那些事,所托非人的结果就是被抛弃和身体上的创伤——因为器质性病变而无法怀孕。   感情上受伤,她对男人不信任和无法生孩子的双重影响,催生出抱养一个女儿的想法。畸形的家庭苦是苦了点,总也好过孑然一身吧,而且她非常清楚,就算想嫁,也没有几个男人能接受她无法生育这件事,所以干脆断了结婚的念想专心搞钱,她知道年老色衰以后会面临什么,也知道女儿的梦想是什么,再加上年轻时的遭遇,所以电视剧里才会表现得那么没有底线。   如今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在怀疑的同时也会带来天大的惊喜,倘若母女二人的孩子只能留一个,那么两害相权取其轻,该留谁的呢?这个选择题……她已经给出答案。更何况孩子是他的,邓心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混再渣,还能亏待自己的孩子不成?至于大人……已经40岁的她需要名分吗?当然不需要。   回到自己这边,林跃不得不感叹【繁育大师】这个技能的强大,简直是不孕不育女性的灵丹妙药,医生都判死刑的事情,给他解决了。   “……”   邓小琪根本说不出话来。   活了十九年,就没有一天像今天过得这么惊魂动魄,不说面对打胎时的各种纠结与难过,如今林跃又告诉她邓心华也怀孕了,同样是他的孩子,另有她不是邓心华亲生的这种人生秘密。   她没了方寸,乱了心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的事情,只觉一切变了,天都要塌下来。   “你告诉她这些干什么?”   邓心华抓着他的手慢慢跪下去,不是在求他别说了,已经说出去得话又怎么可能收回,是对现实的无奈和难以面对。   “你什么都解决不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制造问题……一次又一次地……”   林跃叹了口气:“你们……跟我走吧。”   “走?”   什么意思?   邓心华慢慢抬头:“去哪里?”   “别问去哪里,你只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又看向满脸茫然的邓小琪:“我承认,从看到你这么喜欢肚子里的孩子那一刻起,我对你的印象变好了。”   “……”   邓小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以她的脑容量,一时间无法进行这么复杂的运算,也不知道是想太多,CPU过载了,还是怀孕的女人难以承受操劳——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就感觉眼前一白,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往地上坐去。   林跃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顺势揽着腿弯把人抱起。   “你们两个这段日子耗费了太多心神,我先把你们送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示意邓心华跟上,他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说的没错,她们是耗费了太多心神,但这一切不还不都是因为他?   邓心华默默地起身跟上。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主心骨,林跃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三个人离开后不久,斜对面的假山后面走出一个穿黑色卫衣戴蓝色棒球帽的人,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屏幕,连续按动翻页键,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一个多星期的功夫没有白费,还真被他搞到一个大新闻。   江老板应该会对他手里的东西感兴趣,并甘愿为此付一笔可观的佣金。   当然,江州首富欧阳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列入后备买家名单。   ……   一天后。   江奇龙的别墅内。   江天昊看到了亲爹给他的东西。   这……   邓心华和邓小琪同时怀孕,还都是怀的那个王八蛋的孩子?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活了十几年,也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但是就连电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当然,震惊之余他还很难过,相当难过!   虽然知道林跃把邓小琪睡了后他死心了,放弃了,可是死心与放弃不代表不会难受,现在呢,那两个人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那可是他的女神!   本来就是败犬,又给头顶浇了一盆冷水。   他的心在滴血。   “爸,你打算怎么做?”   好容易止住内心的悲伤,江天昊阴着脸问道。   “怎么做?”江奇龙冷笑道:“我已经让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不需要多久,明天你的同学和老师们就会知道这件事。”   江天昊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带着一丝悲戚说道:“爸,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点,邓小琪以后还怎么在学校立足?”   “我不管她,我现在就顾你。”江奇龙说道:“这事儿传出去,林跃的父母肯定不能坐视不理,他要么娶邓小琪,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打掉,但不论作何选择,学习都要荒废掉,那时没了他在班级给你添堵,你可得努力了,瞧你期中考试考的那点分数,我都没脸在亲戚朋友面前说,枉我以前在大家面前夸你是读书的料。” ###第二千二百八十九章 卷末-江奇龙篇   “行了行了,你就别给儿子压力了。”江奇龙的老婆魏琳在旁边帮儿子说好话。   “每次一说他你就护着,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前天赵老师又因为他不交作业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管管他。”   “那你不会好好说啊,孩子的自信心就是这么给你打击没的。”   “……”   父母又在为怎么教育他争论,不过江天昊心里明白,他上课走神,学习不认真跟林跃在不在实验班没有一毛钱关系,就那小子,十天过去听不完一上午的课,能碍多少眼?他之所以不在状态,完全是因为邓小琪,现在那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他就更失去考好大学的动力了。   可是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爸给邓小琪怀了林跃孩子的事昭告天下,也让他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那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咚咚咚……   便在这时,楼下响起一阵敲门声。   江奇龙夫妇停止争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都晚上8点多了,谁来敲自己的门。   “江先生,是孟老板他们来了。”保姆站在一楼往上喊。   孟老板?   江奇龙不知道孟飞为什么挑这时候来,也没提前打电话预约,但还是端正态度,喊了一声“请他进来”,随后整理一下衬衣的领子,又把衣袖的扣子系上,噔噔噔,快步下楼。   他来到客厅,保姆也打开大门,请访客进屋。   江奇龙满脸堆笑迎上去,可是当他看到孟飞身后几人,尤其是最后一个年轻人的脸时,嘴边的笑容凝固了。   为什么看到前面几个人满脸堆笑,答案很简单,都是他的股东。   为什么看到最后一个年轻人笑容凝固,答案也很简单,因为他刚刚算计了人家,心里没底,有点发虚。   但问题是,林跃为什么会跟孟飞等人厮混在一起,这两个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好么。   “江老板,怎么这幅表情?很惊讶大家凑在一起吗?”孟飞嘴上客气,动作却不客气,在没有主人招呼的情况下大喇喇地往沙发一坐,面向保姆:“泡茶啊,就上次喝的冻顶乌龙好了。”   保姆的嘴角扯了扯,想礼貌微笑,但是硬没挤出来,因为她发现江奇龙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这天黑晚来客,待还是不待?   “江……”   她试着询问,不过才起个头就打住了,干脆转身走去厨房,想着一边烧水一边看情况行事。   江奇龙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没有注意喧宾夺主的孟飞,他的脑筋转得飞快,不断地琢磨这是什么情况,林跃的问题先抛到一边,这些股东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看,原本天晚来客就有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瞧这几张压抑火气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噔噔噔……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奇龙的老婆魏琳和江天昊从楼上下来,应该是察觉到一楼气氛有异,来客厅看看。   “爸……”   当儿子的刚要问父亲发生什么了,抬头看到那个最讨厌的人,脸一下子沉下来:“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魏琳的心里同样咯噔一下,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纵观这小子干的那些事,只要他出现的场合,准没好事,钱守中的寿宴,他把老头儿气进医院,江泉陵的葬礼,他挑了整个江家班,听说前几天院士之死也有他的份,那现在来到他们家……这么晚了是来说恭喜发财的吗?   “江奇龙,你这教育儿子的方式不行啊,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所谓上门是客,还啥都没说便把人往外赶,就这种城府,以后怎么继承家里的生意。”林跃微笑着调侃一句,径直走到孟飞身边坐下,又很不客气地招呼其他人:“董老板,吴总,黄老哥,都别站着了,多累啊,有什么事坐下说,坐下说。”   他说话还挺管用,一脸不悦的几个人表情缓和不少,走到两个人身边坐下,几乎将那套可坐七人的大红色真皮沙发占满,愣是没给房子的主人留位置。   江奇龙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因为他发现林跃跟这些人都认识,要知道这两年为了扩张,他拉了很多投资,眼前坐的可都是江家厨房的合伙人,为什么会跟那小子称兄道弟?这背后……怎么闻都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江天昊可不管那么多,本来邓小琪怀孕的事就让他难受,现在林跃大晚上的来家里闹,那还能给他好脸色,城府?城府是什么?他江公子要的是快意恩仇。   “滚,立刻滚,从我家里滚出去。”   林跃冷冷一笑:“你家?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把江天昊一家三口说愣了,这里明明是他家,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着,怎么可能不是?   被林跃称作黄老哥的油腻中年人是个急性子,忍了半天没有忍住,拍着茶几说道:“江奇龙,前几天你给我们看的年度财务报表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年度财务报表,江奇龙心说坏了,难不成……   可是不对呀,这些人说是投资者,合伙人,但是并不插手江家厨房的经营事务,他们怎么可能看得出里面的猫腻?   魏琳在后面握住他的手,应该是提醒他别紧张,不要露出马脚。   “财务报表?财务报表怎么了?”   黄老板大怒,刚要发作,林跃冲他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江奇龙,看看你找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懂餐饮经营的,作为一个深耕此道将近二十年的老手,要在业务上做文章坑他们一坑还不简单,所有人都看到了江家厨房的扩张,却忽视了这种高速度下核心业务的利润增长乏力,现在直播很火,而你的江家厨房就像一个个体重300斤的吃播,看的人多,刺激性强,但代价却是自己的身体,我这么比喻,你觉得对吗?”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一进门江奇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预感应验了。   林跃继续说道:“有句话叫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今后几年,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因为土运结束,资产的泡沫也将被一把火烧得干净。扯远了,回到江家厨房的问题上来。”   他接过孟飞递来的蓝色文件夹丢在桌子上:“这是你给他们的财务报表,做得很漂亮,但不巧的是,我对餐饮业挺了解的,就拿出时间做了点调研,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看看吧,江老板。”   江奇龙拿起来翻了翻,越看心越往下沉,这份“江家厨房”经营情况分析报告的意义就像把他剥光扔在人群中一般。   林跃补充道:“简单来说,你现在做的事只剩拆东墙补西墙来粉饰太平了,听佛经发育的水稻,专人按摩养大的生猪,喂牛奶催生的鸡和它们下的蛋……你还能想点更吸引人眼球的噱头吗?呵,格局一般,本事不大,民营企业圈钱的那一套玩得头头是道。”   社会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反正甭管怎样的民营实体企业,搞来搞去,都会变成金融游戏,百年企业?谁想过呢,老老实实做实体赚钱多慢,哪有上市融资后变现,割股民的韭菜快。还有些企业,就连要倒了,也得用摊派公司理财的方法坑员工一回。   “江奇龙,我帮你算了一笔账,现在的你,已经面临资不抵债了。”   黄老板拍着茶几说道:“年前聚会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江奇龙,还钱!”   他这一声“还钱”点燃了大伙儿的“热情”。   董老板和吴老板等人也有样学样地拍着桌子喊撤资,要他按照协议给钱。   可能是声音大了点,惊到了厨房的保姆,只听啪得一声,价值几千的德化白瓷茶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还好她躲得快,没有被热水烫到。   魏琳不敢放江奇龙一人面对黄老板等人,推了儿子一把,让他去看看保姆有没有受伤。   刚才还趾高气昂要赶人的江公子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失了魂儿般往厨房走,江家厨房资不抵债?投资人上门要钱?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富二代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着?他又没有力挽狂澜的财富与能力。   “姓林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你说话的份吗?”   走到厨房门口,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林跃抢了他的女神不说,还带着一群王八蛋来家里落井下石,要搞垮江家的产业,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孟总,黄老哥、董老板……我看上这套房子了,待会儿你们可不能跟我抢。”林跃看也不看他一眼,笑嘻嘻地对身边几人说道。   “当然,当然。”   “那是当然。”   “林老弟看上的东西,我们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   “……”   说来好笑,他明明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一个,像孟老板、董老板这些人做他长辈都绰绰有余,结果从态度看,却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魏琳拍拍江奇龙的手背,走过去把门打开,一个年纪四十多岁,脖子挂着大金链子,手腕戴着大金表,一咧嘴能看到左边大金门牙的魁梧男子走进来,开口就是十分得劲儿的东北味。   “林跃呢?林跃搁哪儿呢?”   孟飞伸手招呼:“徐老板,这儿呢。”   徐老板大步流星走上前:“给,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完把一份文件丢在茶几上,也不管旁边的杯子有没有人用,端起来咕嘟咕嘟一通灌,回头望江奇龙说道:“今天下午我已经向法院提出冻结你名下财产的申请。”   这些家伙……动作好快。   江奇龙一脸错愕的当口,林跃把徐老板提供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看看吧,这是你名下财产情况,房产、被套股票、车子、公司,沿街门面房和一块未投入使用的商业用地……”   徐老板是个急性子,中气十足地道:“我相中他家老宅了,那地儿风水好,适合起家,你们都别跟我抢啊,谁跟我抢我跟谁急眼。”   吴老板不干了,板着脸说道:“那不行,江家祖宅得分给我,就算闹到法院,我也有优先赔偿权,当时他找我借钱可是签了协议的。”   徐老板那指定不能让:“咋地?拆我台?还协议,好像谁TM没签协议一样,不服咱俩干一架,你赢了我就让给你。”   董老板笑眯眯地道:“你们分田产,我要他的股票,这事儿没人反对吧?”   他一点不傻,房子这玩意儿,尤其是祖宅,除非碰到拆迁,否则很难出手,但是股票就不一样了,变现快,流动性强。他可是记得林跃刚才说的,土运结束资产泡沫会破,资产价值回落的话,手握现金就很重要了。   江天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些人居然跑到江家来当着他们的面瓜分财产,这让他想起高一历史上八国联军侵华划分势力范围的内容,气得脸红心跳,真想抄起砧板上的菜刀,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放放血。   孟飞笑呵呵地道:“江家厨房的招牌你们不要吗?你们不要我要。”   徐老板说道:“你是不是傻,他都把公司开死了,你要个破招牌有啥用,你还能让它起死回生不成?”   “这得看他肯不肯帮我了。”   孟飞瞄了林跃一眼,这画面看得董老板直打鼓,犹豫要不要少分点股票,留一些股权?   “林跃,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江天昊恨声说道:“明天我就让你上头条,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唔,你说的是邓心华和邓小琪怀孕的事吗?”   他一点不慌,倚着沙发靠背,双臂环胸,笑盈盈地看着败犬。   江天昊闻言一呆。   江奇龙和魏琳同样不解,他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预料到了自己被偷拍,还会被人揪住这件事做文章的后续。 ###第二千二百九十章 卷末—江天昊篇   “江奇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雇佣私家侦探跟踪我的事吗?”林跃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道:“你儿子舔了邓小琪那么久,应该很清楚她的梦想是混演艺圈当明星吧,那这孩子她要不要留?现在你们把事件炒热,全国人民都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如此一来,演艺路断,便不用再纠结犹豫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呢。”   这……这也行?   江奇龙一家三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心里堵,非常非常堵,本意是让林跃跌一个大跟头,没成想最后还帮了他?   “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一个高中生!”   江天昊无法接受从头到尾被他算计的事实,作为一个同龄人,他很清楚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状态,但是纵观这家伙做的那些事情,有一件是同龄人该做的吗?跟TM披着少年皮的妖怪一样。   “江天昊,比起担心我,你更应该好好想想今晚住哪儿。”   这话刺痛了江天昊的心。   他喜欢邓小琪,舔了两年多,结果不仅被林跃睡了,现在又怀了这个渣男的孩子,本来她要进演艺圈打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爸却在把孩子生下来这件事上用力推了一把。   还有江家厨房,如果不是林跃,这些人也不会来家里闹事,再联想以前的种种遭遇,他被学校处分,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他领导的篮球队被学校撤编,张永辉、董江新等人跟他关系越来越紧张……   都是这货!   得宰了他,宰了他才能消心头恨。   越想越气,越想越过不去这个坎儿,江天昊顿时恶向胆边生,跑进厨房,在保姆骇然的目光中抄起放在果盘里的水果刀直奔林跃,起手就刺。   江奇龙和魏琳都吓傻了,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冲动。   在吴老板,董老板,包括天天把“削你”挂在嘴边的徐老板选择往后躲时,孟飞鬼使神差地举起手臂,想要替林跃挡下这一刀,未成想手才伸出去,便被后面传来的力道拉回,他眼睁睁地看着水果刀从眼前划过。   “小……”   后面的“心”字还未出口,林跃翘起的腿往前一蹬,身体惯性下移,躲过刀尖的同时一脚踹在江天昊的脚踝。   只听一声惨哼,江天昊扑倒在茶几上。   林跃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扭。   咯的一声脆响。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道凄惨的叫声,而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下江公子武力归零,只疼得满头大汗,身体不断抽搐。   “你好像忘了我在你太叔公葬礼上做过什么。”稍作停顿,林跃又说了一句:“报警。”   孟飞赶紧拿出手机,带着三分后怕七分紧张拨通了110报警台,其他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心想这小子下手真黑啊,江天昊最少都得落个粉碎性骨折,听说他很爱打篮球,这个……以后得戒了。   “天昊,天昊。”魏琳心疼得了不得,赶紧上前查看儿子伤势。   江奇龙一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气喘如牛,声嘶力竭喊道:“我跟你拼了。”   林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有鼓励的光。   但……   江奇龙到底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他很清楚拼命的结果,在距离水果刀不到一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用屈辱、愤怒与仇恨并存的目光盯着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徐老板赶紧走过去把水果刀踢到沙发下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平时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人前吆五喝六,咋咋呼呼,看着是道上一位爷,真遇到这种场面,第一个腿软手哆嗦的,九成是他。   “哎,这就没意思了啊。”林跃面带笑容看着江奇龙:“你这么冷静,我还怎么合理合法地废了你们呢,你看吧,钱家都那样了,你江家要是不出点血,我岂不是要被埋怨没有一碗水端平?”   魏琳带着几分哭腔说道:“求求你,放我过我们,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林跃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摇摇头:“你太老。”   这一句“你太老”把魏琳说懵了,给徐老板说乐了,心里的害怕泻了个七七八八,现场气氛也为之一变,从刚才的紧张到寂静,是那种让人无语的寂静,不是危险要爆发前的寂静。   大家不禁想起网上关于他的传闻,讲林大麻烦因为少年经历的原因有很强的恋母癖,不然就算邓心华长得还蛮标致,也不该对一个能做自己母亲的人动心吧,这段日子又传他当初在钱守中寿宴闹事,包括整钱家,以及疑似踹死青年科学家蒋昱文,都是为了泡裴音,不然那对母子为什么效仿邓心华母女,也从乡村花园小区搬走躲他呢?   所以越来越多的网民认可了林跃有恋母癖的说法,但是现在……他居然嫌魏琳老。   呵……呵呵哈……   孟飞其实想笑,很想笑,还以为这家伙有多生冷不忌呢,原来他的恋母癖只对那些风韵犹存,长相漂亮的熟女发作,像江奇龙的老婆……还是很嫌弃的。   “你……你……你……”   魏琳指着他,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被调戏而生的红,还是因为愤怒而生的红,她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包括献身,只是在求他放过江天昊,给江家一条生路而已。   “妈……妈……”江天昊手脚骨折,疼得五官扭曲,冷汗不止,就这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他:“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个王八蛋!畜生!”   江奇龙也是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嘴唇都咬破了。   林跃对此超级无语:“有病吧你们,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非得不嫌老,今天晚上留下你妈给我侍寝?那你是不是满意了?受不了结果,就别说让人误会的话,一家子什么人啊。”   孟飞和黄老板等人面面相觑。   你还别说,忽略掉情绪化的因素,确实赖魏琳,她明知道林跃有恋母癖还口不择言这样讲话,被误会后又自觉受到侮辱,多少有点是非颠倒的意思。   “一定要杀我的话可是你儿子说的,那没办法,这个牢饭他吃定了。”林跃寒声说道。   他并不打算放过江天昊,就这种落魄的富二代,天知道会干出什么来,像电视剧里演的一个情节,江天昊上课玩手机本就不对,被化学老师田珊珊没收后直接来了个跳楼明志,搞得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在整个区的教育体系中被树为负面典型,因而寒心,决定不再多管学生,任其自生自灭。   这里呢,他肯定不怕江天昊下黑手,但是邓小琪和邓心华呢?以前他可以不管,现在那对母女肚子里可是怀有他的种,所以还是把江公子送进监狱呆两年,去去身上的桀骜气比较好。   江天昊使劲挺起身子,忍着痛说道:“这是……我家……”   魏琳见他这么倔,一边抹泪一边在旁边求他别说了,服个软不行吗?形势比人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林跃连院士之家都整垮了,何况是一个名望远远不及钱家的江家。   但是有用吗?没用,江大少依然骂骂咧咧。   林跃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茶几上疼得浑身哆嗦,五官移位,却兀自一脸不服的江公子。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协议未签,法院没有判决前,这房子还是你们江家的。既然江公子想抠字眼儿,那我就跟你好好地算笔帐。你不会以为私闯民宅和寻衅滋事一样,什么事儿都能往这个筐里装吧。首先,你爸做假账糊弄投资人在先,这涉嫌欺诈,我作为债主上门讨要说法实属正常,其次,你爸作为户主都没说赶我离开,你又算哪根葱,最后,我从头到尾并没有做出格的事,而你去厨房拿刀捅我,事后还威胁杀我,大家都听到了,看到了,这绝对属于蓄意杀人未遂的情况,至于我打伤你,不过是正当防卫,其实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在夺刀的时候反手捅死你。”   魏琳走到林跃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跪着说道:“你要房子是吗?我们现在就给你,别告他,我只求你别告他。”   她很清楚,江天昊真要因为杀人未遂被判刑,这辈子就毁了。   “妈,你别求他。”江天昊这种人,年轻气盛,又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平素桀骜惯了,要他跟仇人服软,怎么可能!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姓林的,这话我说到做到。”   林跃摇摇头,心说这绝对是世界上最蠢的猪队友。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你们就一起进去呆两年吧,一个杀人未遂外加威胁恐吓,一个伪造账目涉嫌诈骗,既然企业都烂到资不抵债的程度了,想必税务方面的问题同样不少,比起儿子,当爹的可以多享受几年免费食宿。”   江奇龙身子一晃,腿软退了半步,幸亏徐老板扶了一把,不然就坐地上了。   “我要有你这虎拉吧唧的儿子,那大嘴巴子绝对抽得他妈都不认识,本来服软认怂听凭发落就能过去的事,非整到家破人进去,这种瘪犊子玩意儿就是欠收拾。”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江奇龙腿软走不动,保姆赶紧过去把门打开,想要趁机离开,却被两名身穿警服的民警逼回现场。   “谁报的警?”   孟飞举手说道:“我。”   走在前面的警察看了一眼躺在茶几上的江天昊,又盯着林跃看了两秒钟,表情一变,似乎认出他就是那个林大麻烦,眼皮狂跳。   “说说吧,怎么回事?”   孟飞一指江天昊:“他刚才拿刀想要杀人。”   “刀呢?”   徐老板点头哈腰,一副奴才像:“刀被我踢到沙发底下去了。”   魏琳急了,抓着警察的胳膊说道:“警察同志,你们别听他说,闹着玩的,他们是同班同学,怎么可能杀人呢。”   “你别拉扯,放手。”   领头的警察甩开她的手,看着满脸痛苦的富二代说道:“他怎么了?”   林跃说道:“夺刀的时候被我打伤了。”   就这闹着玩?   傻瓜才会信。   这时后面的警察从沙发下找到了那把水果刀。   两名警察商量一下后说道:“先叫救护车把他送医院吧,剩下的人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我说了你别拉扯我,再这样我算你袭警啊。”   魏琳被这话吓住了,不敢继续造次,却依然苦着脸在旁边解释,大意是没必要闹到去派出所的地步。   林跃趁机走到窗前,拉开布帘,把两扇窗向外一推。   扑棱棱。   一只鸟儿飞进来,在客厅绕了一圈落在他的肩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也包括躺在茶几上半死不活的江大少。   “啊,搬新家,啊,住新房,啊,新市民心里喜洋洋……”   “啊,搬新家,啊,住新房,啊,新市民心里喜洋洋……”   “啊,再来一遍,搬新家……”   林跃直接捏住它的鸟嘴:“可闭嘴吧你,再瞎嘚吧,小心给人抓去炖了。”   “不怕,啊,不怕,动物保护法。”傻鸟儿扬着翅膀说道。   董老板几人一头暴汗,就这玩意儿,谁见了不得怀疑成精啊,刚才在车里说了一路,林跃嫌它烦,会耽误事,没有带它进来,现在一露面逮着江家人就是一顿输出,因为搬新家住新房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林跃要从乡村花园的小房子换成大别墅了,一个是江家的男丁要进去吃牢饭了,它跟林跃是喜洋洋了,江家人……应该高兴不起来吧。   领头的警察很无语,心想果然鸟如其人,也是个搞事不嫌大的主儿。   ……   两个小时后,接近凌晨,一行人才从派出所出来,江天昊送去医院了,江奇龙因为涉嫌财务造假且证据确凿被当场拘留,等待相关部门进一步处理。   林跃自然是没事的,毕竟那么多眼睛看着,江天昊的情况也构不成重伤,警察总不能给他定个防卫过当。   董老板和黄老板那群人的事儿最简单,把看到的,听到的跟警察一说,做完笔录就让他们回去了,孟飞没走,一直等到林跃从派出所出来。   “怎么样?”   “啊,没事,啊,没事。”   他还没回答,站在肩头的鹦鹉说话了。   “你闭嘴。”   那鸟儿低下头,用嘴啄啄腋下的毛,一脸老实模样。   孟飞能理解它的心情。   在派出所里因为多嘴被警察教训了,现在出来,好不容易可以撒撒欢,又被林跃一言封嘴,作为一只鸟,大家对它的要求太高了。 ###第二千二百九十一章 卷末-钱三一篇   孟飞说道:“你真打算把江家父子送进去?”   “当然。”林跃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在里面呆个一年半载有助于褪褪江公子身上的野性,以后能更好地适应社会。”   这话吧,你也不能说它错,蛮有道理的,但是这味儿不对……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们是同学吧?”   “天天在我背后搞小动作也要我顾念同学之谊?”   “呃……”孟飞小声嘟哝道:“还不是你抢了人家喜欢的女生。”   “孟老板,你知道的挺多啊。”   “网上那些人都在传,我就多看了两眼。”   “感情的事讲究你情我愿,用‘抢’这个字眼,好像是他的东西一样,你尊重女性吗?”   孟飞认为自己放到江天昊的立场上也得跟他拼命,把人踹趴下还得放一只叫做“道德”或者“法律”的脚在人脸上,那叫一个憋屈。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林跃为什么做事情让人火大呢,很简单,善于利用人性——人性的好人性的恶都能成为筹码,你要说林跃是坏人,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从不挑战法律,最后都变成了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你要说林跃是好人,同样不是,就这货……天天在道德红线附近疯狂试探,算是一个争议很大的网络红人,就像他的老婆傅红华,天天都要刷半个小时短视频,就为知道林大麻烦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搞个可以吃瓜的大新闻——据他所知,像他老婆这种人不在少数,又因为林大麻烦口味独特,恋母成性,俨然成了妇女之友。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江奇龙的江家厨房这块招牌已经砸了,你让我把它接过来继续经营,这么做不等于搞了个烫手山芋在手吗,就为了恶心江奇龙的儿子?没必要吧。”   “很简单,因为我能让它起死回生。”   “怎么个起死回生法?”孟飞很好奇,第一次被林跃拿捏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小子大言不惭地讲江奇龙做不好的生意他能做好,江奇龙砸掉的招牌他能重新立起来,依仗呢?依仗是什么?   林跃冲他眨眨眼睛:“你还不知道吧,中非城市合作论坛即将召开,届时江州会与莫桑比克的首都马普托,坦桑尼亚的首都多多马签署友好城市备忘录,到时候这两座城市的市长将来江州做客,他们肯定要吃好喝好住好,那你觉得咱们江州要提升国际形象,是不是应该尊重两位市长及代表团的意见?准备符合他们口味的食品呢?”   话说到这里,更为细化的内容自然不用再讲,孟老板是个生意人,他懂。   “你在非洲……到底干了什么?”   这也是很多人的问题,国内资讯发达,干点什么很难瞒住别人,但是非洲那地儿……都2017年了,还有很多不通电话的区域呢,上网更是城市才有的服务,至今林跃在非洲干过什么都是个迷,要说通过放寒暑假他偶尔会搞的直播来了解……   呵呵,不想让你看到的,你能看到么?   林跃半开玩笑地道:“不是说了吗,我是非洲之王。”   这话是他在和马赛人在狮口夺食后炫耀猎物时对直播间的水友说的,大家只是觉得刺激,同时为他捏了一把汗,最后再送一句“牛逼克拉斯”、“哥墙都不扶就服你”、“66666”之类的感叹词,要说当真……没几个人会。   不过时至今日,孟飞在认真思考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到地儿了。”   林跃的提醒拉回他的思绪,抬头一看,发现到了停车的地方,赶紧撇掉脑海乱七八糟的念头,打开主驾驶的门坐进去,开车送他去住的地方。   ……   第二天一大早。   裴音给钱三一做好早餐,看着他吃完后还跟以前一样,站在阳台目送儿子骑车离开。   “唉。”   她叹了口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她是真的担心儿子的成绩,连辅导班的老师都找他谈了两次话了,讲钱三一最近上课不认真,老走神,即便他底子再好,这么下去不做改变的话,要进清北也得捏一把汗。   他为自己的儿子着急,可是林跃……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一颤,俏脸微红。   咔……   便在这时,房门开了。   钱三一回来了?可是她明明……儿子骑车的背影还能看到呢。   裴音赶紧回头,就发现林跃正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   “怎么有你家的钥匙?”林跃一边脱外套,一边快步走向她,又一边抢答:“我偷配的。”   “……”   裴音想说点什么,可是还没等张嘴,就被他一把抱住开始亲热,那份激情瞬间把她的想法焚尽,呼吸变得急促,全身发软。   唔……   嗯……   和第一次不同,她很听话。   不对,或许用“迎合”这个词来形容更好一点。   ……   一个小时后。   云收雨霁汗未歇。   裴音趴在床上,后背全湿了,额头枕着手腕呼哧呼哧喘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林跃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一面看着床上身材诱人,秀色可餐的女高音,忽然想起《玉女心经》里的一句话,女人一开始都说不要,可是到最后就只剩一个“好”字。   裴音和钱钰琨分居十几年,一亩良田都快成盐碱地了,如今食髓知味,刚才的表现对比第一次,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你……你怎么在屋里抽上烟了?”   裴音嗅到床边飘来的烟味儿,一下子从回味中惊醒,茫然失措地看着他。   “三一的鼻子很灵的,尤其是对烟味儿,万一被他发现了问起来怎么办?”   她的脸上贴着一层薄汗,这一动,水珠蜿蜒而下,看得林跃会心微笑:“就说一个学生的爸爸送他来听讲,跟你说了几句话,他吸烟你没好意思阻止咯。”   这么说……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   她仔细想了想,又觉不好:“上次你带来的那瓶红酒,他就问我为什么没了,再有烟味……不行,三一很聪明,会多想的,快掐了。”   林跃给她搞得不爽,把没吸完的烟卷掐灭,带着三分火气往床上去。   “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我不让你吸烟,你就……”   ……   又是一个小时后。   叮叮咚……   客厅里飘来轻快而又带点伤感的旋律。   不管是卧室里趴在床头刷手机的裴音,还是楼下经过的人,无不竖起耳朵分神倾听。   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这是哪首曲子,裴音当然知道,《luv lettter》,也就是情书的意思。   不得不说,林跃的音乐造诣比她高多了,因为是钢琴老师的关系,比较经典的曲子弹得很棒,但是林跃这个变态,几乎所有曲子,包括世界公认难弹的《钟》、《唐璜的回忆》、《伊斯拉美》等也是信手拈来,而且不只是钢琴,大小提琴、萨克斯、架子鼓,他都玩得转——之前她的乐团有演出,他一直等到结束,待她跟团长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在传授他们乐团的职业乐手演奏的小技巧,当时她就懵了。   女人是慕强的,女人也是喜欢被征服的,受过良好教育,从小被当大家闺秀培养的她走的是温柔贤惠的路子,那遇到这样一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可以满足她的一切幻想,她甚至愿意用“完美伴侣”这个词来形容。   但是……两人差了二十岁,林跃可以无所谓,她不能视别人的偏见如无物。   但是……两人中间夹着一个钱三一,她知道,就算是死,儿子都不会认他这个后爸的。   “在想什么?”   她这儿怔怔出神地想着两个人的事,没有发现琴音停了,林跃也从外面走进来,直到被拍了一下屁股方才清醒过来。   “啊,没什么。”   “没什么?”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真没什么。”她的解释有些苍白。   “是不是在想钱三一的事?”   “……”   裴音很无语,这小子真是绝了,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猜心事那叫一个准。   林跃说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   “状态……怎么了。”她有点紧张,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让人心慌的话。   “每次送走钱三一我就来,这……你老实讲有没有偷情的刺激感?”   裴音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不问她也不想,现在问起来,老实讲还真有一些紧张刺激的感觉。   啪……   她打了他一下,蹙眉嗔怪:“一天天的没点正样。”   “那每天端着,四平八稳像个老学究?我寻思你也不喜欢这种人设啊。”   “你就贫吧。”   她这儿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亮了,然后是一阵柔和的铃声。   “我接个电话。”   她比个噤声的手势,拿起手机就往卫生间跑,可能是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儿,快到客厅的时候小腿一软,险些栽倒。   林跃摇了摇头:“跑那么快干吗?”   跑那么快干吗?当然是接电话,但她又不能在卧室接,因为之前这么做的时候他都会搞点小动作,以致有次她妈打电话过来,最后问了一句“裴音,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这让她在爸妈面前……与其说尴尬,不如讲无地自容。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裴音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与刚才完全不同。   “怎么了?”林跃假意关切。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看她的意思想发火,却又有一种压抑冲动的迹象。   “骗你什么?”   “邓小琪怀孕的事。”裴音确实在尽力压抑情绪,因为她本就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有些见不得人,一旦曝光的话,她无法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这种状态就挺好。   但……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理智并不能够压抑吃醋难过的心情。   林跃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你去医院阻拦邓小琪打胎的时候被人跟踪并拍了照片,现在网上都传开了。”   来电人是她在乐团的同事,上次林跃出现在后台搞得一些人怀疑两个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为这事儿她废了好大的劲解释,最后见她搬出了乡村花园小区不再跟他做邻居,大家这才放弃背后嘀咕他们,如今网上爆出邓小琪怀了他的孩子的消息,那肯定是要吃个瓜,八卦一下的。   “哦。”   林跃的回答令她相当不满:“哦?哦是什么回答?”   “肚子大了是盖不住的,反正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仔细想想的话这样挺好,起码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迫使邓小琪放弃打胎的念头。”   这样的回答够诚意了吗?   够!   不过显然不能让她满意。   “你不让她把孩子打掉,那是要……生下来吗?她今年才19吧,还是个学生啊。”   “学生怎么了?法律又没规定学生不能结婚生子。”   “你要跟她结婚?”听到这个说法,裴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是跟她……”   她记得林跃解释过,邓小琪为了逼邓心华离开他,选择跟他上床来制造尴尬与紧张,最终如愿以偿,迫使邓心华结束这段孽缘,母女二人搬出了乡村花园小区。   “关系不好?”林跃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坐视她把孩子打掉?如果不打,孩子生下来得有父亲吧,我总不能让人家生孩子又不给人家名分。”   “……”   这个问题问得裴音哑口无言,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容忍打胎的行为,每次听到身边人放弃小孩子,她都会感叹“造孽”,就说她自己,林跃不小心的时候会自己下楼去买避孕药,这是保护自己,也是对生命负责。   “其实……怀孕的不只邓小琪,她妈肚子里也有一个。”   林跃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裴音被这个消息雷得外焦里嫩。   邓心华也怀孕了?   母女两个都怀了他的种?   这家伙是真会玩儿啊,那么这便带来一个问题,邓心华和邓小琪生的孩子该如何称呼?哥哥和弟弟?舅舅与外甥? ###第二千二百九十二章 卷末-林妙妙篇   这时林跃面露疑惑:“按理说有人跟踪我,偷拍了我阻止邓小琪打胎的照片,那也一定偷听了我跟她们的谈话,怎么今天就爆出一半消息?”   裴音旧问题没想明白,又给他抛出的新问题问住了。   “呵……”他冷冷一笑,自问自答道:“先抛出一个不那么震撼的消息来吸引公众视线,然后再丢出母女同时怀孕的核弹,这手操作……嗯,很符合炒作的套路。”   裴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题是这个吗?问题是母女一起怀孕该怎么处理。   “你……你这也太渣了。”她故作愤怒地道:“她们可是母女。”   林跃说道:“那怀孕这种事,能跟灯一样,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那……那你不能做好安全措施吗?”   “邓小琪给我搞了个突然袭击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事情就那么寸,你想啊,一个跟你关系不好的人为某种目的自愿献身,那她自己会不做安全措施?这不符常理嘛,所以得知她怀孕的时候,我迷糊了好长时间。至于她妈,邓心华跟着我的时候从来不做安全措施。”   “为什么?”   “因为医生说她怀不了孩子。”   “她怀不了孩子?那邓小琪……患病之前生的?”   “她们两个就不是亲母女,邓小琪是她抱养的。”   “……”   如果说刚才是被母女怀孕的消息雷得外焦里嫩,那这次就是从里到外全糊了,就他们这关系,这故事,够编一本小说了。   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她、钱三一和林跃的关系,虽然比不上邓心华母女,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清醒过来:“不对,你不是说医生讲她不能怀孕吗?”   林跃说道:“就是说啊,站在命运的角度看,好像老天爷故意跟她们过不去一样,这也算是压倒我动结婚念头的一根精神稻草吧。”   别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天意难违的意思。   邓小琪不是邓心华亲生的,那就好接受多了。   “所以你看,我其实是被逼的。”林跃摇头叹气:“裴音,如果是你,放在我的立场上该如何抉择?”   换成她?   她不知道。   “那你和我……我的关系……”   林跃打断她的话:“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   她想了足有三分钟那么长,最后抿着嘴,满脸悲伤地摇摇头。   其实不是不愿意,是不能,因为钱三一如果知道她怀了林跃的孩子的话会受不了的。   爷爷没了,父子又断绝关系,榜样成了那副德行,如果再被亲妈背叛,那个孩子……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吧。   “所以……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林跃一脸伤感地道:“如果我在认识她们母女前认识你,如果当时你已经和钱钰琨离婚,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经过这么多事,我对难得糊涂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活在当下吧,快乐就好。”   裴音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是啊,活在当下就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她把钱三一看得那么重,又怎么能奢望林跃为了她放弃更好的,甚至缺德造孽不要孩子,她不能这么自私。   林跃今年虚岁20,还有2年多才到法定结婚年龄,那在不违背法律和道德的情况下他们还能保持2年多伴侣关系,而且再有半年钱三一就会结束高中去读大学,到时候她的生活就没了枷锁,满打满算能跟他腻歪2年,如果青春是一条抛物线,那她还能抓住最后的小尾巴疯狂一把,也算是对得起浑浑噩噩的前半生了吧。   自我攻略完成,她笑了,笑得像个小女孩儿,趁林跃不注意的时候亲了他一下,然后脚步轻快地跑开。   “渣男最会骗女人了。”   “有么?”林跃看着她在客厅那架钢琴前面坐下,弹了一首《secret》,就是《不能说的秘密》的主题曲。   “应该是渣男最懂女人心。”   ……   当天下午。   林跃背着书包由后门走进教室。   包括正在黑板前面讲课的化学老师田珊珊,全班同学,都转过身,呆呆地这个隔三差五就搞个大新闻,不惹事不舒服斯基的林大麻烦,孙串出和田旭二人甚至站了起来。   网上传的新闻是他把校花的肚子搞大了,结合邓心华给女儿请了一周的长假还有那些照片来看,这事儿不假,而作为理科实验班的学生,他们还了解到另一个情况,那就是江天昊被他干进了医院,手脚骨折,两三个月是没可能来学校了,而江公子那个搞餐饮的爹……直接进了局子,十有八九得坐牢。   继钱守中被气死之后,江家也完了,虽然没有人亡,但是家和业注定是破落了。   谢维州、殷铁生、魏丽娜、李道奎这些人说不后怕是假的,如果条件允许,很想对林跃说一句“谢林同学不杀之恩”。而张永辉、董江新、梁云舒、韦昕迪这些对林跃抱有敌意的学生,几乎把漫天神佛问候一遍,希望他们能够保佑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田老师,你别看我,讲课啊。”   林跃走到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放下,眼见大伙儿对自己行注目礼,皱了皱眉,提醒化学老师继续她的本职工作。   “讲课,讲课……”   田珊珊小声念叨两句,准备继续刚才的讲解,然而这一走神,一时半刻想不起进度,只能和前两排的学生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林跃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坐在自己的位子看了两眼窗外,感觉很无聊,便和以前一样往桌上一趴跟周公下棋去了。   如果不是林妙妙非逼着他来学校上课,不来就去他家砸门,他才不会来教室呢。   他这儿完全不受影响,化学老师可就郁闷了,不说她自己无法安心教学,学生们的听课效率同样不高,这节课上的,老师学生全糟心。   而他整整趴在书桌上睡了一下午,没人敢去打扰。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如果钱守中的死还能归结于父子不合,林跃只是起到一点外力的作用,那江家的遭遇可就充分说明了他的实力,不过大家在畏惧他之余,对江天昊和江奇龙也没有太多的可怜,因为江大少属于自寻死路,平时不是在找林跃的茬就是在找茬的路上,细数这两年多的勾当,住宿舍的时候孤立他,在学习上嘲笑他,篮球赛场上给他难堪,太叔公葬礼都要挑拨江家班和他干仗,背地里各种传他的丑闻,还曾扬言找人弄死他,结果蹦跶到现在才被林跃一巴掌拍死,平心而论,人家已经给过很多机会了,只能说那对父子命该如此。   很快,三节课结束,孙串出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林跃放学的时候,唐元明从六班的方向走来,径直拐进教室,在他的课桌上敲了敲,冲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指指高三办公室,转身走了。   “林跃,别睡了,唐老师喊你去他的办公室。”   孙串出的提醒与其说是好心,不如说是套近乎刷存在感。   呵……   他伸了个懒腰,拎起书包往肩头一背,不慌不忙地往外面走。   全班同学对林跃行注目礼,其中也包括钱三一,虽然林妙妙给了他太多打击,可是这一次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许期待,邓小琪怀孕这件事可以说闹得满城风雨,她会不会对林跃伤心绝望?那自己是不是又有“一线生机”了呢?   林跃一脸满不在乎走到高三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屋里一看,好家伙,其他老师全不在,就唐元明一人。   高三了,而且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理应是老师们最忙碌的时候,但……   林跃知道,他们是给自己和唐元明留谈话空间。   历史老师走过去把门关上,继而将握在手里的手机往他面前一放:“说吧,邓小琪怀孕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呃……   林跃看着连线接通状态的手机,另一头的人叫林强,简言之,这话是替他爹妈问的。   当然,唐元明本人肯定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认真说来,如果给别人知道他把父母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八成会在背后说他不孝,想来这也是唐元明让所有老师离开的原因吧——怕别人笑话当表叔的就是个传声筒。   林跃其实很冤枉,就自己干的那些事,如果不把他们拉进黑名单,那还不天天挨训,日日遭骂,虽然事到如今,那两个人多少有点放任不管的意思,但是快要当爷爷奶奶这种事,那肯定不能等闲视之,他很确定,如果这次通话不好好聊聊的话,那两个人九成九是要回国的。   “谁告诉他们的?你?”   林跃反问唐元明。   “这事儿还用我告诉?你自己去网上看看,就你干的那点事儿,全江州人都知道了。”   “一天就都知道了,是有人推波助澜吧,比如说江州首富欧阳健什么的。”   唐元明白了他一眼:“人家是江州首富,会为这点儿事刁难你?”   欧阳健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还真敢想,首富为难一个中学生,传出去多丢人啊,而且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怀孕什么的,在那个级别,且游离于当事人交际圈的富豪眼里,这叫事吗?   林跃抓了抓下巴痒的地方:“很简单,因为我摆了他一道。”   “摆了他一道?你干什么了?”   “坑了他1500万。”   唐元明直接傻掉了,1500万?这家伙张嘴就是1500万,够买六七套他现在住的三居室了。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江州首富,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让他给坑了?   手机那边一直很安静,似乎林强夫妇也被这个话题吸引,没有揪住邓小琪怀孕的事不放。   林跃说道:“为了讨好他的白月光呗。”   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首富嘛,身家百亿起步,到这时候已经少有东西能为高品质的生活带来乐趣,为了弥补遗憾,重拾当初的美好,拿1500万来砸也不算亏。   虽然唐元明难以理解,但是人跟人的条件不一样,境界不一样,心态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这个表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人家拳王都死了,他还要去葬礼闹场,虽说那事儿主要责任不在他。可是后面一番谜之操作,导致钱院士被儿子气死,现在又去撩拨江州首富,他想干什么啊?惹烦了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他碾死。   “你……你在作死你知道吗?”   “呵……”林跃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做生意嘛,有赔有赚很正常,如果愿赌服输的气量都没有,要用歪门邪道搞我,他会死得很惨。”   唐元明一方面认为他在吹牛逼,一方面又鉴于他以前吹的牛逼都实现了而怀疑自己,感觉特别矛盾。   “不要转移话题,林跃,邓小琪和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将谈话拉回正题。   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汪红玉,女人嘛,还是比较关注孩子的事。   “其实……网上的消息还有一部分没有爆出来……怀孕的不只邓小琪,还有她妈……”   是,他坑了江州首富1500万是一枚重磅炸弹,可是对比这个消息,那又显得弱爆了。   “什么?邓心华也怀孕了?也是……也是你的?”   唐元明原本坐着,听完这句话差点没跳起来。   尽管这小子做了许多让人震惊的事,可像这种挑战伦理认知的事,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对,我的。”   没等唐元明张嘴说话,电话里林强大声斥责道:“荒唐,真是荒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你们别急啊,邓小琪不是邓心华亲生的,是她从福利机构抱养的。”   “……”   唐元明沉默了,电话那头的双亲也沉默了。   还好,不是亲生的。   感叹完毕,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道德尺度放得很宽,如果是别人,即便不是亲母女,那也要大加贬斥的,仔细想想,应该是这小子做得那些事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大家对他的期待值。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她们谈了吗?她们的意思是什么,孩子……要不要?”汪红玉问道。   “我答应了邓小琪,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会给她应有的名分。”   “……”   “那她妈呢?”   “她妈是一定要孩子的,本来就是因为不能怀孕才抱养的邓小琪,现在知道肚子里有一个,怎么可能舍得拿掉。”   也就是说,他娶邓小琪约等于把母女两个都娶了,只不过邓心华年纪摆在那儿,对于名分……可有可无,她总不能跟女儿抢男人吧。   “可是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   “这个还早……也不知道她们生几个,到时候再说。”   还早?不知道生几个?   难不成还能一口气生三四个?   唐元明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林强和汪红玉同样被儿子的回答惊得说不出话来。   嘭……   毫无征兆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唐元明抬眼一看,愣住了。   林妙妙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悲痛欲绝”来形容。 ###第二千二百九十三章 卷末-姐妹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女孩儿的声音很大,别说在一间房子里,就是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到。   唐元明看看她,再看看林跃,顿时明白过来,应该是林妙妙偷听了两个人的谈话,尤其是林跃要给邓小琪名分的内容,那么她这么愤怒的原因……渣男的始乱终弃?   这小子究竟招惹了多少女人?欠了多少感情债?   历史老师头都大了。   不过林妙妙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对林跃有意思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下午上课就见她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原来……对于邓小琪怀了林跃的孩子这件事最受伤的人是她。   “元明,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声音……是那个叫邓小琪的女孩子吗?”   扬声器里传出林强的声音。   “表哥,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先挂了。”唐元明一看林妙妙情绪这么激动,认为应该让他们好好谈谈,便把电话挂断,起身往外面走去:“你们好好谈谈吧。”   他不仅把门带上,还给闻声赶来看热闹的学生哄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妙妙又问了一句,不过声音小了一些,现在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原本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不少。   “唉。”   林跃叹了一口气:“事情闹成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吗?就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要娶她?”林妙妙说到这里又激动起来,学校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准男女朋友关系,所以在议论邓小琪怀了林跃的孩子这件事的时候都未避讳她,本来她就难受,那些话又跟淬毒的刺一样折磨了她整整一天。   下午放学后找到一班,孙串出告诉她林跃被唐元明叫走了,她便来到办公室外,正好听到林跃打算给邓小琪名分的内容,本来还能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彻底爆发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不明白。   通往幸福的路怎么就那么坎坷?说好的乘同一班列车,去同一座城市,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图书馆学习,看同一场电影,吃同一桌饭……她甚至把想一起做的事情记在小本子上,未来一项一项实现再一项一项划掉。   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邓小琪恨了林跃两年,她喜欢了他两年,为什么最后变成他要娶邓小琪?   对此,她不仅委屈,更憋屈。   凭什么?命运凭什么这么对她,这不公平!   林跃说道:“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孩子打掉。”   “……”   林妙妙几次欲言又止,她发现自己狠不下心说“就让邓小琪把孩子打掉”这种话。   “你明明不喜欢她的,你明明说……喜欢的人是我……我们说好了的……说好了的……”   她又在重复这句话,但是怎么听,都像是痴人的呓语,苍白,无力,很消沉。   林跃走到她面前,拿出一张中信银行卡递过去。   “这个……里面有1500万,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1500万,偷偷摸摸在一起两个月,这笔买卖放到社会上,只怕没有几个女人能够拒绝。   放在以前,不涉及分手这种事,如果有人给她1500万,她做梦都会笑醒,然后在林大为面前臭显摆,你女儿手里这张卡,是你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她还会想,有了这个,还学什么习,上什么班,姐以后的人生是想吃啥吃啥,想玩儿啥玩儿啥,从此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   但是现在……   “我不要!”   她没有一丝犹豫,拨开他的手,一下子抱住他的腰。   “我不要钱,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不要钱……”   林跃的手落下去,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他没有说,也不用说。   林妙妙就这么抱了他好久,久到楼下的喧哗敛没,学生们几乎走光,突然抹了一把眼泪,丢下一句“我找她去”,抿着嘴红着眼睛离开办公室。   “你……去哪儿找……”   林跃轻唤了一声,不过没有动,挨着唐元明的办公桌缓缓坐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用催眠术解决问题,但……   唉!   ……   傍晚时分。   火烧云染红了整个天空,说不上该用“悲伤”还是“壮观”来形容,或许……悲壮?也不怎么合适,正如林妙妙此时此刻的心情。   嘭嘭嘭……   拍门声在楼下都能听到。   “邓小琪,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屋里没反应。   嘭嘭嘭……   她再拍,哪怕用力过猛震得手掌发麻,隐隐作痛。   “你今天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了。”   对面依然静悄悄。   嘭嘭嘭……   她还拍,一副铁了心要把门叫开的样子。   咔……   伴着一声轻响,房门开了,却不是她在拍的房门,是对门。   一个怀里抱着吉娃娃,满头螺丝卷的老太婆一脸不爽地道:“拍什么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让,今天叫不开这门,你们全楼住户都别睡。”林妙妙憋了一肚子气,既然老太婆冒头,正好撒她头上。   “你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   “反正跟你没关系。”   “你这死丫头……”   老太婆给她怼火了,刚要威胁她再拍叫保安给她叉出去,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老太婆拉了回去,两个人看面相有几分像。   “妈,少管闲事。”   “她拍得我心烦。”   “那家人咱得罪不起的。”   “什么叫得罪不起,谁啊?”   “……”   母子二人应该是离玄关越来越远,后面的内容听不清了。   林妙妙转回头继续拍门,这一次手刚举起来,门突然开了,邓心华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我就知道你们在家,邓小琪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屋里闯,拐过隔开玄关和客厅的玻璃屏风,一眼便看到茶几旁边站着的邓小琪。   “你们谈,我去楼下买点菜。”   说完这句话,邓心华换上平底鞋,又摘下挂在挂钩上的钥匙,开门走了。   “坐下说吧。”   邓小琪指指沙发,示意她坐下讲话。   林妙妙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心情。   “凭什么?”   “……”   “我问你凭什么?”   “……”   邓小琪没有想到她这么激动,要知道就连自己说跟林跃睡了时,她都没到上门问罪的地步。   “你喜欢他吗?”   “……”   “别装哑巴,我问你喜欢他吗?”   放在以前,邓小琪会把这个问题当做笑话,撇撇嘴,一脸鄙夷地笑问“怎么可能?!”但是今天出乎林妙妙意外的是,她沉吟片刻后居然点了点头。   她点头了,她居然点头了!   林妙妙无法接受这个回答,更觉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最恨的人就是他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   这个问题,邓小琪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好像从她对钱三一死心后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又好像是知道自己怀孕不舍得打掉孩子,爱屋及乌?也可能是从昨天开始的吧,因为这个渣男其实还好,他说会对她们母女负责——他明明可以渣到底的,跟网上曝出的那些不良少年一样,对她们不闻不问,继续到处沾花惹草,无需戴上“家庭责任”这个紧箍咒,然而并没有,就从责任感这一点讲,确实够爷们儿。   林妙妙逼视着她:“说话啊,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邓小琪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林妙妙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就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是吗?”   “或许吧……”   邓小琪忽然有一种非常撕裂的感觉,她19岁,林妙妙18岁,居然像那些20多岁的女人一样在为怀孕、男朋友、孩子爹这类事情争吵。   孩子。   又是孩子。   林跃就是为了孩子不得不跟自己分开,邓小琪也是因为孩子开始喜欢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这是她向林跃控诉的话,现在又用到了邓小琪身上:“知道吗?一周前我们还在一起,他承诺上了大学会带我吃遍全国所有的小吃街,一天三顿不来重样的,就算喂成猪也不会嫌弃我,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就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   说到最后,她掩面而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钱三一……我从没喜欢过他,更没想过跟你争,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邓小琪知道了,知道林妙妙前所未有地激动的原因了。   怪不得之前讽刺她捡自己睡过的男人她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睬,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原来是自己母女搬离乡村花园小区后她终于得偿所愿,跟林跃相约大学成双入对。   但是谁能料到……母女二人肚子里的孩子颠覆了一切。   “对不起……”   面对质问,邓小琪终于不再沉默,用理解又惭愧的目光看着闺蜜,整个事件里最可怜的人。   回头看看,这两年来林妙妙为林跃付出了什么?   长达两年的情感变迁,从最开始知道两人有亲戚关系的注意,到对他四下出击各种秀的感兴趣,到因唐娇娇和照顾小动物而生的亲近,到慑于王胜男淫威的压抑,到知道他和邓心华关系的难过和不理解,到耐心等待母女二人离开,方才迎来水到渠成,在这期间,和妈妈的关系搞砸了,父母离婚了,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又被她横刀夺爱。   再看她,有付出吗?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可以无视钱三一,当初的主动献身也不认为是吃亏,包括和妈妈的关系,知道两个人没有血缘后也想开了,除了中间有的,现在想想很幼稚很傻叉的各种愤怒、悲伤、仇恨情绪,她有失去重要的东西吗?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的话,就是不能做演员当明星了,但和肚子里的小生命比一比,又是可以放弃的东西,所以站在她的立场,得到的远远大于失去的。   从结果来看,她抢了闺蜜看上的人是没错的,而最开始的契机,不是喜欢,是仇恨,接着是因钱三一而生的嫉妒和可耻的报复欲。   摸着良心说,她对不起林妙妙,她欠她的。   “对不起……”   她又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次说得更清楚,更大声,并试着去抱林妙妙,可是没等贴近便被一把推开。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把他还给我!”   林妙妙的情绪很激动,额前的刘海湿哒哒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或是两者皆有。   还给她?   怎么还?   “……”   放在半年前,邓小琪的想法是这种人谁爱要谁要,到如今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妙妙……对不起……”   还是对不起。   林妙妙想要吼她,但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血压飙升,大脑昏聩立足不稳,只能用手扶住沙发扶手维持。   “妙妙,你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邓小琪想起王家人的精神病遗传史,又上前一步去扶,结果跟上次一样。   “不要你管。”   林妙妙把人推开后跌跌撞撞朝外面走去。   邓小琪扬了扬手,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没去追,因为担心自己追上去会进一步刺激到她。   咔。   房门打开。   林妙妙踉跄而出,顺势把门一摔。   可能是还没缓过劲儿,又被自己的力道晃了一下,重心失衡倒向前方。   唉……   随着一声叹息,她被一只手搀住。   林妙妙微微一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提着的心和精神一放,迷迷糊糊枕过去,任由林跃抱她离开。   ……   一天后。   林妙妙在家中醒来,被林大为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怎么一副生病的样子的时候,方远商务中心大楼18层,不知道女儿遭遇的王胜男仰天长笑。   没错,就是抬起头,差点笑到没气的仰天长笑。   “这下妙妙该死心了。”   她很开心,很快乐,因为就在刚才,网上曝出的消息再度升级,从邓小琪一人怀孕变成了母女二人同时怀孕,毫无疑问地,舆论炸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难听的话居多,毕竟跟母女发生关系还能接受,最多用嫉妒加鄙夷的语气调侃一句还是林大麻烦会玩,可是让她们一起怀上孩子,那就是在人伦红线边缘疯狂试探了,道德帝是没法接受这种事的,某些极端的女人甚至会破口大骂邓心华母女丢女人的脸,没有男人能死吗?给同一个人生孩子这种没底线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然,发布者省去了母女二人没有血缘关系的部分。   就像林跃说得,搞传媒的最喜欢玩儿反转了,而且大众很吃这套,第一天用林大麻烦搞大了邓小琪的肚子来吸引一波关注,第二天再把当妈跟当女儿的同时怀孕的消息捅出来,往舆论的漩涡丢一枚深水炸弹,第三天应该就是搞人心态的邓小琪非邓心华亲生子的事实了,一波三折,非常完美的一番操作。   “欧阳健,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胜男不信欧阳健没有看到网上的大新闻,现在林跃成了很多网民的咒骂对象,他理应高兴才对。   其实欧阳健对邓心华母女同时怀孕的事知道得比她还早,连那对母女没有血缘关系都一清二楚,而且网络的消息之所以传播得那么快,就是他叫人买热搜,雇水军,发文章,编段子,搞了一连串小动作来炒热事件。   没有意外,那自然谈不上惊喜。 ###第二千二百九十四章 卷末-欧阳健篇   其实就算欧阳健没有提前得知真相,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和王胜男一样才看到爆料,那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因为就在邓心华母女怀孕的消息曝光前几天,林跃答应了他的要求——以1500万人民币来换取离开林妙妙。   当时他很高兴,盘算着过两天就把实情告诉王胜男,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帮助她,1500万说给就给。王胜男也可以借此告诉女儿林跃是一个什么人,让林妙妙对其彻底死心,直到确认邓心华母女都怀了林跃的孩子,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那小子耍了,林跃应该是提早知道了这个消息,碰巧遇到他这个江州首富拿钱平事,于是顺水推舟狠狠地敲了他这个狗大户一笔。   这1500万不给,林跃要不要选择邓小琪,离开林妙妙?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1500万跟打水漂没啥分别,原本是想以此在王胜男面前邀功,助推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可好,连说都不好意思说了,毕竟他是一个商人,做到江州首富的商人,谈生意被一个高三学生骗了这种事,太丢生意人的脸了。   哑巴亏,妥妥的哑巴亏。   这两天过得十分窝心,今天早晨起来,他发现头发又白了不少,都是被林跃气的,至于动员手里的媒体资源把事件炒热,不过是为报复罢了,但……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意思。   “欧阳健,欧阳健,你这是怎么了?”   王胜男走到他的身边,拿手在眼前晃了晃,欧阳健这才回过神来。   “啊?高兴,高兴……”   他使劲挤出一丝不能算笑的笑容,点头敷衍着。   王胜男皱了皱眉,有点不爽他的回应,太没诚意了。   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欧阳健,林妙妙是她的女儿,不是欧阳健的女儿,他不仅没理由亲近,心怀芥蒂才合常理,毕竟那是她跟林大为的种。   “欧阳总,欧阳总……”   这时外面传来女助理慌张的喊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推开。   “慌什么?别慌,慢慢说。”   欧阳健一脸不悦,责备地看了白衬衣搭配包臀裙的女助理一眼。   “夫人……夫人的弟弟带着好几个人上来了,有男有女,来者不善。”   夫人?   能被助理这么称呼的人只有一个,彭宇红,他的老婆。   宇红的弟弟带人来了?   这下欧阳健不嫌弃助理慌了,因为他也慌了。   “胜男,你先去旁边喝杯咖啡稍等一下,宇航来了,应该是关于宇红的病的事。”   王胜男没有多想,因为她认识彭宇红,按照欧阳健的说法,那个女人有先天性心脏病,年前医生给的诊断结果是就算送到国外救治,哪怕是有合适的心源,以她的身体情况术后存活率也很低……反正意思是早做心理准备,让病人该吃吃该喝喝,就这两年了。   这也是欧阳健突破道德底线追求她的主要原因。   当然,读大学那会儿,她把他甩了,既然有机会弥补遗憾……这也算是一个出发点吧。   “好,那我去旁边的会客室待一会儿。”   王胜男起身朝外面走去,就在她走出办公室,往通向会客室的走廊拐时,对面走来一个表情很冷的中年男子,鼻头上长了一个大红包,非常明显的上火迹象。   这应该就是彭宇红的弟弟,彭宇航了。   正想着,跟在后面的四个人里,穿红衣服,腰比水桶粗,大脸盘子赘着两撇横肉的农村妇女看到她的脸后愣了一下,拿手一指:“是她,就是她,没错,她就是那个小三儿。”   说完疾步靠近,一把薅住王胜男的头发就往下拽。   那腰粗的,那胳膊壮的,那大脸盘子圆的,两个王胜男都不是对手,而且就看妇女的架势,抓小三儿这种事肯定没少干,搞不好就是彭宇航雇来的专业人士。   “啊,你松手,放开我……”   王胜男被搞懵了,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小三了,虽说她确实跟欧阳健有几分暧昧,然而这么久了,俩人也没上过床,明面上她就是公司一位做行政工作的文员好吧。   女助理在旁边急得直喊:“你们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她看似激动,实际干的是明哲保身的勾当,就光动嘴皮子了,一是因为这事儿跟她无关,没必要介入太深,二来肥婆村妇壮得跟母牛一样,给她来一下“受用”好几天,三来……她有点不爽王胜男和欧阳健的关系,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就是以前谈恋爱甩过老板嘛,凭这个要当老板娘?谁服啊,没人服!   女助理的喊声惊动了外面的工作人员,几个平时爱八卦的凑上前,对着总裁办门口发生的一幕指指点点。   这时欧阳健也从屋里出来,大喝一声:“彭宇航,你干什么!造反啊?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   村妇手下力道松了一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彭宇航。   “放什么?不放!欧阳健,你找小三还有理了?我姐在医院没咽气呢,你这就跟别的女人勾搭上,要找个年轻的也就算了,她都四十多了,这你也下得去X?”   这下流话……反正不是文明人能说出来的,彭宇航也不是文明人。   欧阳健闻言大怒,不过生气的同时他又想不明白,彭宇航这个人没啥能耐,好赌爱瓢,抽烟喝酒斗狗无一不精,没钱了就来啃姐,平时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跟三孙子一样,怎么今天变硬气了?本来他是想用往日积累的威势,多年经营的人设唬住不成器的小舅子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得员工议论纷纷,极大地损害了他的形象。   “你再无理取闹,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抓啊,抓我啊,我姐知道我被你送进监狱,一着急犯病没了,那你不是得偿所愿,正好跟这个小三儿双宿双栖?”   得,今天的彭宇航不仅胆子大,说话水平也厉害得过分,就算他真不在意老婆的死活,那传到外面去,他这个江州首富的名声也是要烂的。   “有什么话回家说,你在我公司闹算什么?”   欧阳健觉得彭宇航这么做没别的,就是为了钱,而且跟以前不一样,这次贪的不是小钱,应该是个大数,八成又去MO赌钱了。   “干嘛回家谈,我就是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姐的。”   彭宇航的回应气得他直咬牙,心疼地看了王胜男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说吧,这次想要多少钱?”   “钱?你以为钱是万能的?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也对,你可是江州首富,穷得只剩下钱的人。”   这……   欧阳健有点懵。   以往爱钱如命的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钱不是万能的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跟男人生孩子一样不可想象。   “好精彩的抓奸现场。”   啪啪啪……   调侃伴着掌声传来。   在方远商务中心这栋写字楼里,谁敢用这种调调看他江州首富的笑话?   欧阳健转过头去,只见林跃拿着一部手机走过来,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几个。   “哎,你看我习惯了,手一划就给发网上去了,怎么办呢?”   要说刚才的话是调侃,那现在就是调戏了。   “你!”   欧阳健气得想打人,这事儿要是被传到网上,那他作为江州首富的名声不说臭大街,以后像什么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这类奖项可就没他的份了。   而且要说林跃是凑巧来到,恰逢其会,他绝对不信。   “哎,这位大婶,我说句公道话啊,抓小三讲究一个捉奸在床,你这跑别人单位来捉有点过分了,而且欧阳总真报警的话,这最少得进去呆一周,放了吧。”   说来也怪,满脸横肉的村妇变得从善如流了,真就松开抓着王胜男的头发的手。   现在的她对比刚才看到网络传言拍手称快的她,头发乱糟糟的,脸涨红,衣服的领子也被扯开,最上面的扣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露出肩胛骨部位的皮肤,别说,还挺白。   “好惨呐,王胜男,原来你也有被当小三抓的一天,我可是听妙妙说过,你在家天天怀疑林大为出轨,哎,老天爷就是这么会玩儿,最爱把你变成你最讨厌的人。”   “姓林的,你放屁!”   王胜男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忌惮肉山一般挡在面前的村妇,搞不好已经冲过去跟林跃拼命。   江州首富找情妇,被小舅子在公司抓包,轰动性可以想见,比起林跃搞大邓心华母女的肚子,也就差那么一点。   “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这话……你觉得别人会信吗?”   是啊,会信吗?   就像一对男女在一张床上睡了,明天告诉身边的人说就搂搂抱抱,再没深入,别人会信吗?   “是你干的,他们……和你是一伙儿的,你陷害我。”   “陷害你?欧阳健是你的前男友,你先离婚,辞职后来他这儿干行政,天天腻歪在一起,连公司的员工都看出来了,都在传首富就等老婆嗝儿屁娶你过门呢,这你能说人家小舅子过来抓包是陷害你?王胜男,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有说林大麻烦出现准没好事的,有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有说王胜男是个扫把星的,担心欧阳健被林跃盯上,可别像钱院士和江家厨房一样,要知道大家还指着首富吃饭呢。   “胜男,别说了。”欧阳健给她递个眼色,意思很清楚,这地儿人多嘴杂,说得越多,情绪越激动,越会被人当笑话看。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你看不出来吗?这是他们合演的一场戏。”换成那些乖巧懂事的女人,首富一句话,那指定闭嘴不言,王胜男什么人?要她跟男人服软?可能么,天皇老子来了,那也得由着她性子来。   欧阳健当然看得懂,但……时至当下,是或不是重要吗?   “欧阳健,你是不是很奇怪,往日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小舅子怎么用钱收买不了了?”   林跃的问话戳到了欧阳健的G点,没错,他很奇怪,非常奇怪。   后面了解欧阳总家庭背景的员工同样心存诧异。   “第一,他现在不缺钱,两天前在MO,那真是手气爆棚,一晚上赢了1500万,太厉害了。第二,你一直把他看成无底洞,没用的废物,要钱的阎王,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彭宇红在,如果你真跟王胜男好了,本就对妻子缺乏的耐心会更少,如果以后烦了,先把财产转移一部分,再然后,嗯,来一出……大郎,该喝药了,你是江州首富,他一个城乡结合部,没权没势的农村人怎么斗得过你呢,是不是?”   噗嗤……   后面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小姑娘被他那句“大郎,该喝药了”逗乐了。   武大郎好歹还有个英雄气长的公务员弟弟,彭宇红行吗?即便彭宇航有血气,也绝玩不过欧阳健,所以倒不如趁姐姐还活着搞个大新闻,掐灭王胜男嫁入豪门的心,同时让当姐姐的知道弟弟为了她可以豁出去,连得罪有钱有势的姐夫都不怕,那到时候拟定遗嘱,会少了他那份儿?   所以这很合逻辑。   “嗯,嗯。”   “有道理。”   “可怜的武大郎,天天被人鞭尸。”   议论声四起。   虽然在场的多是欧阳健的员工,但是对于商人的贪婪本性大家认识得非常到位,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这种缺德事,首富绝对干得出来,别说害妻子,只要收益惊人,坑父母的事也可以商量。   而欧阳健在纠结另一句话——彭宇航在MO一晚赢了一千五百万。   就这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的小舅子能从赌场赢走一千五百万,当赌场的老板是慈善家吗?九成九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关键是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刚好跟他被林跃坑走的钱相符,这是否意味着他自己出钱雇小舅子来打自己的脸?   这也太憋屈了,太欺负人了。   另外,他也很奇怪,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1500万,那可是1500万,说给就给了?只为让他当众丢脸?   叮铃铃……   这时候欧阳健的手机响了。   他本不想接,可是一看来电人的名字,只能耐着性子接起来。   “啊,是是是,爸,你听我解释,我跟她没什么的。”   “……”   “真的,她就是我大学同学。”   “……”   “是,是谈过恋爱,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   “你放心,彭家那边我会说清楚的,我一定安抚好,一定安抚好。”   “……”   “爸,这事儿你先别跟我妈说,她有高血压,受不了刺激。”   “……”   “我知道,知道……”   欧阳健把手捂在嘴边,小声回着电话。   费了半天唇舌,好容易做通亲爹工作,挂了电话刚要转身,铃声又响了。   这次他的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没有接,选择开启飞行模式。   “欧阳总,我是真没想到事情发酵得这么快。”林跃脸上分明写着“幸灾乐祸”,冲后面的员工眨眨眼:“到底是首富,基础热度高,一出事儿就是大爆,不像我,大家都习惯了,审美疲劳了。”   瞧他这话说得,大家是陪笑也不是,不陪笑也不是。   欧阳健倒是从中读出了一丝报复的滋味,难不成……这小子知道了邓心华母女怀孕的消息传播得那么快,背后有他在推波助澜? ###第二千二百九十五章 卷末-林大为篇   “现在热度有了,接下来我想说的是,欧阳总,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吧,我很想知道你是爱江山呢,还是爱美人呢。”林跃说道:“HK老李在跑,首富去年搞了好多海外并购,但是被叫停了,把债留在国内,资产放海外,很多人都在这么干,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只能说他太显眼了。而你这个江州首富,据我所知也没少干这种事,这中间江州银行给你提供了大量资金,你和银行里领导有没有利益勾兑,很多人都想知道。去年股灾,今年海外并购大行其道,这金融乱象是不是该下重手管管了?那你说……如果投资人和合作方对你的公司投不信任票,开启讨债模式,你这江州首富的位子还能坐多久?”   他嘴角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是冰冷如刺的目光。   欧阳健表情剧变。   他即将因为背叛发妻重拾旧爱被网民口诛笔伐,这时候企业爆出丑闻,去年在海外搞的小动作以及和江州银行领导的利益交换被公诸于众,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股票暴跌,银行抽贷,税务审计,反腐调查,合作方追索赔偿金,供应商讨债,客户落井下石拖延货款,意向方另谋下家……问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BOMB,把他这个江州首富炸得粉身碎骨。   “不要以为你能靠国内的力量压下去哦,因为这个雷会在南非一家国内富人喜欢拿来洗钱的银行引爆,再有国际反洗钱组织介入的话,别说一个江州首富,你就算是全国首富都要面临身价暴跌,财富帝国崩塌的局面。”   欧阳健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居然被一个高中生威胁了,这一幕不仅看着滑稽,在脑子里想一想都觉可笑,可这就是事实,正在上演的事实。   问题是,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些问题也确实存在,比如南非的那家银行,比如他在外面搞的小动作,比如他和江州银行的领导间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勾兑,以及去年股灾后越来越严厉的资金监管措施,真要撞到枪口上,不死都要脱层皮的。   再想想被林跃搞得家破人亡的钱家,还有刚刚因为经济犯罪接受调查的江奇龙,他确实被吓住了。   “所以告诉我,你是选钱,还是选她。”林跃一指王胜男:“你有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后,南非将奏响方远挽歌的序曲。”   围观的员工们也有一种认知和现实的撕裂感,但……鉴于林跃干的那些事,都为欧阳健捏了一把汗。   钱还是旧爱?   这个选择题让欧阳健想到之前用一千五百万换林跃离开林妙妙的交易,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而且这小子玩儿的更大,价值是一千五百万的千百倍。   如果再考虑拍彭宇航抓小三的视频传到网上的操作,那么他对林跃干的事情又反过来在自己身上发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收集关于这小子的情报的时候思考过的问题。   林跃为什么到钱守中的寿宴闹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钱三一搅了他的生日,接着是林跃到江泉陵的葬礼踢馆,不考虑江家父子拱火的因素,初始动机是什么?是王胜男到非洲找林强、汪红玉要说法,作为交换他就到江泉陵的葬礼上,问问这老头子怎么教徒弟的,打不过就找对手父母闹,一点江湖规矩都没有。   所以这么一看,林大麻烦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一分钟到,告诉我你的答案。”   林跃给欧阳健下了最后通牒。   “我……”   公司的员工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因为接下来的回答关系到大家的饭碗。   欧阳健偏头看向王胜男。   王胜男也在看他。   如果是有心机的女人,绿茶婊什么的,这时候肯定会以退为进,主动选择离开,毕竟来日方长,等风头过了再续前缘,林大麻烦总不能一直盯着欧阳健不放。   但是她不一样,人如其名,哪怕是人到中年,也有一颗“少女心”,两个人在一起,必须要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能三心二意。   在林跃看来,这是拍给中年妇女看的电视剧的通病。   “胜男,我也是没有办法,妈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事儿……”   后面的话欧阳健没说,只是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   父母……把父母拉出来做挡箭牌。   大家都知道首富选择了钱,但是又不想做得太过,于是出现了非常“美好”的,是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一幕。   其实他大大方方承认爱钱多一点也没啥,商人嘛,有不爱钱的吗?   你要说看上的是一个绝世美人,知书达理性格好,灵魂上又能彼此契合,那爱美人不爱江山,冲冠一怒为红颜,多少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找了什么样的小三呢?40多岁离婚生过孩子的女人,既不漂亮脾气又不好,也就前女友这个人设能拿出手,但他欧阳健并不是20年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   “欧阳健!好,好,原来你之前跟我说的,一直忘不了我,把当初我送你的礼物珍藏二十年舍不得丢,还说接下来绝不让我受委屈,都是些屁话,是我猪油蒙了心,相信了你。”   王胜男披头散发,满面狰狞地吼了两句,走上前用力一搡,给欧阳健推了个趔趄,头也不回地走了。   “胜男……”   欧阳健只是小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没有追上去,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爱奋不顾身的年轻人,这二十年的经历把他变成了一个现实的商人,他很清楚,现在的生活、地位、礼遇……都是钱成就的,就为了满足当初的遗憾,放弃这么多年拼搏所得从头来过,这笔买卖不划算。   就像之前用1500收买林跃离开林妙妙的操作,王胜男在他这儿也是有价的,几个林妙妙?十个吧!极限了。   “你看,说来说去还是钱最实在,是吧,欧阳总。”   林跃说道:“其实吧,你做的那些事儿……实锤的证据并没有,我就是想诈你一诈,看看你这人的真爱是钱还是王胜男,唔,我很满意你的选择,这朋友能处。”   讲完这句话,他拍拍屁股走了。   后面围观的职员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林兄弟,等等我。”   彭宇航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没有林跃撑腰,他可不敢直面欧阳健的怒火,赶紧带着他的捉奸队跟上。   “还不快去工作?愣着干嘛?”   女助理很会来事儿,对着走廊口脑筋不灵光的几个人吼了两声,把人轰走,既缓解了欧阳健的尴尬,又避免了那些人成为老板的撒气对象。   欧阳健看了她一眼,阴着脸走回办公室,女助理赶紧把门关上,长舒一口气,回自己的工位了。   林跃说是诈他,可能吗?   大概率是为了大事化小,顺带堵公司职员的嘴,减少事件对方远集团造成的冲击,正应了那句“你这朋友能处”。   给一棒槌再递枚止疼片么。   欧阳健的头很疼,一方面暗下决心以后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再招惹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一方面又庆幸自己只是在邓心华母女怀孕的消息曝光后搞了点小动作,真要像江奇龙一样找私家侦探跟踪他,甚至于动了雇凶杀人的念头,结合那位莫桑比克官员给的忠告,搞不好……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   当天下午,网络爆料的口风就变了,讲邓心华和邓小琪并不是亲母女,后者是前者抱养的,所以就算俩人一起怀孕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鉴于林大麻烦的“优良”作风,有这样的结果实属正常。   于是乎,上午才骂林跃是禽兽的网友吃了个闷亏,虽然用“被打脸”来形容不太恰当,反正心情不怎么好受,本想着让他身败名裂,这一闹倒起了反效果,那些早先听了皱眉的人还说这样挺好,起码不用把孩子打掉,没有造孽。   林跃知道,这是欧阳健在向他服软示好。   这种事吧,想喝一口热粥的时候,两个人是敌人,可是一旦跟王胜男划清界限,便失去了冲突点,对抗是无意义的,恰当的示弱可以降低损失,修复关系。   在这一点上,欧阳健确实比江奇龙更像一个商人。   ……   一个月后。   林妙妙没去参加期末考试。   从唐元明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林大为头都大了,他和王胜男是一样的想法,原以为网上爆出邓心华母女怀孕的消息后,女儿会对那小子死心,结果正相反,这打击……不是一般的大,消沉了半个多月不说,居然连期末考试都赌气没去。   他慌了神,想跟女儿谈谈吧,人家不仅不听,还绝食抗议,本来她就消瘦了很多,要是再不吃饭那就坏了。林大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头发都愁白了也没找到开解女儿的好办法。   快过年的时候他请了钱三一来家里,以为他们是朋友,以前又在广播站做搭档,钱三一说话女儿应该能听进去,结果弄巧成拙,林妙妙直接把人请出家门,还放下话来,如果他再这么干,父女都没得做。   林大为快崩溃了,心想女儿以前多乖啊,就算偶尔闹点小脾气,但大多时候面对他这个父亲可以用情同“闺蜜”来形容,怎么如今两个人的关系紧张成这样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不让她跟林跃在一起吗?瞧就那小子做得这些事,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父亲也不会坐视女儿往火坑里跳好么。   又过几天,春节了。   外面的鞭炮声彻夜不停,虽说城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除夕夜偷偷摸摸来一炮,警察也不会无聊地去抓人。   这个偷摸搞一炮,那个偷摸搞一炮,睡觉轻的人就别想消停了。   林妙妙这段时间一直窝在床上,书不看,补习班不上,同学喊她出去玩也不应,可能是伤心过度,也可能是睡多了,大脑只迷糊,不疲惫,反正除夕夜一宿没睡好,直至后半夜哭累了,才浑浑噩噩眯过去。   要问为什么哭,很简单,因为当初说好的,两个人一起过寒假,一起上补习班,现在别说一起过寒假了,见他一面都办不到,有网友发帖,说一周前在机场看见林跃带着邓心华母女乘飞机去莫桑比克见父母了,得知这样的消息,那她能开心吗?   “妙妙,妙妙……”   大约十点多,她才被一阵轻呼唤醒,强睁眼睛看过去,初始朦胧的人脸慢慢清晰。   并不是林大为的脸,是印象中稍带刻薄的母亲的脸。   王胜男?   怎么可能,王胜男都和林大为离婚了。   “妙妙,妙妙……”   除了呼唤,她还被前面过来的手推了推。   “看妈做了什么,你最爱吃的荠菜馅饺子,我跟你说,这荠菜可不好买,你爸为买这个,昨天连逛三家菜市场。”   声音,触感,还有出锅饺子的味道。   这是真的?   林妙妙一下子清醒了,撑着身体坐起来,用茫然又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林大为就在旁边,垂手而立,笑呵呵的样子很暖男。   “你怎么来我家了?谁让你来我家了?”   林妙妙一把推开王胜男递到面前馋她的饺子,力道不弱,盘子被碰歪,两三个饺子滑出盘沿掉在地上。   “林妙妙,我警告你,差不多得了,再耍小性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胜男转过头,恨声道:“林大为,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妙妙,今天是大年初一,过年当然要吃饺子了,你妈包得很辛苦,来,多吃几个。”   林大为当然不能生气,或者说不敢,小的不能说绝食吧……也差不多了,昨天端进屋的那碗粥喝了没两口就丢那儿了,大的呢,他好不容易把人求回来,指望三口人团团圆圆过个春节,能把破损的家庭修补回来,这姿态当然要放得很低很低。   林妙妙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吼道:“林大为,是不是你把她接回来的?”   失恋的人能讲道理吗?不能!因为对于天塌地陷世界崩溃的人而言,理智在感情面前就是个弟弟。   她恨邓小琪,但更恨王胜男,认为以前如果不是这个人从中作梗,她跟林跃早就在一起了,哪里还会出邓心华母女怀孕的事,关于这一点,林跃明确表示过,如果选正式的女朋友,她排在第一位,什么精神病遗传史,他不在乎。   “气死我,气死我了!你这个不孝女。”   王胜男扬起手来就打,得亏林大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这一巴掌才没有扇下去。   “大过年的,而且女儿心情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有话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王胜男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厉声吼道:“都是你惯的!”   冲懦弱男发完脾气,她又回头怼女儿:“为了一个人渣,瞧瞧你都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学不上,试也不考,一天天的瘫在床上当母猪吗?母猪都比你肥。”   “人渣”这个字眼激怒了林妙妙,虚弱地挥舞着两只泛红的拳头,大声说道:“那他也比你这个不要脸,都四十多岁了还去当有钱人小三的好,有你这样的妈我还上什么学?读什么书,我跟你不一样,丢不起这人。”   “还有你……”   说到恨处,她连林大为也骂上了:“别人不要的女人你又捡回来,是收破烂儿的吗?”   这份豁出去的恶毒和歇斯底里……像极了王家姐妹……   当爹的被她骂迷糊了,居然没有生出一丝气愤,甚至有种是在被老婆骂的错觉。 ###第二千二百九十六章 我也怀了他的孩子   王胜男自然是受不了的,吊着嗓子,用几能穿云裂石的声音喊道:“林妙妙,我今天不扇烂你的嘴,我就不叫王胜男。”   当女儿的骂当娘的小三儿,破烂货?   是的,她被欧阳健扫地出门,坏了名声,被所有人耻笑,连她的父母为了躲邻居都跑三亚过年去了,不过她还有林大为啊,这个以家庭为先,江州最暖的男人知道她的情况很糟糕,开始上门疏导安慰,后面就送饭送水,到了今天又拿女儿做借口把她请回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重修旧好吗?   就像他说的,林跃带着邓心华母女去非洲过春节等于向世人宣布林家认这两个孩子,那么相应的,他就得给邓小琪名分,这一行为基本上斩断了林妙妙所有念想,只要女儿振作起来,不再纠结感情问题,最基本的矛盾得以解决,一家三口就能继续过幸福的小日子。   林大为都接受了她了,身为女儿的林妙妙竟敢大逆不道嫌弃生她养她的母亲?   王胜男像个不顾一切的泼妇一样去抓林妙妙的脸和衣服。   “胜男,你别冲动,别冲动。”   林大为赶紧搂住她的腰,把人往后扯。   他也想不明白,身为前夫,他都原谅王胜男给欧阳健当小三的事了——谁让他爱着她呢,为什么林妙妙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她们可是母女,怎么能闹得这么僵?   他不是林妙妙,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自然理解不了一个失恋到极度情绪化的女人的心态,有时候甚至会想兴许死了比活着舒服,起码不用忍受那种一醒来就会痛的窒息人生,似乎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抹了毒药。   “妙妙,赶紧的,走啊。”   为了避免二人冲突升级,林大为赶紧提醒女儿离开房间。   林妙妙稍作犹豫,从床上溜下,没有穿鞋,光着两只脚丫跑出去,应该是肚里没食脚下乏力的关系,脚步声低得可怜,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样子。   林大为眼见女儿离开房间,把门关上,尽量撇去眉间燥意,望王胜男说道:“不是说好的,大过年的不提林跃吗?”   “不提他行吗?”   王胜男满腹怒火,指着客厅说道:“你看她,你看她!都魔怔了,这还没跟那小子怎么样呢,就一副亲爹亲妈都不认的样子,他们真要有关系,你我从中阻拦,怎么?还要为爱灭亲?离婚半年都没有,你就把她惯成这样,林大为,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好么,把他也埋怨上了。   不过这河东狮吼的感觉,对味儿!得劲儿!   另一边,林妙妙没有在客厅坐下,直接光脚走进洗手间,把门一关,落了锁,坐在马桶上两手捂脸小声抽泣,想到林跃和邓小琪,这种小刀剜肉的感觉,每天够难受了,只想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安静度日,现在林大为又把王胜男请回来对她指指点点,本来死灰一般的心快要散架一样。   呕……   呕……   一股抑制不住的翻腾感袭来,她转过身去想吐,可是什么都没有。   少时,好不容易缓过一丝气力,她一面拍打胸口,一面分析自己的情况,这些日子就没吃多少饭,只想在床上趴着,怎么就胃不舒服呢?吃多了吃撑了不消化胃难受,没吃东西最多会饥饿,为什么会干呕?   从这个问题她又想到十天前就该来的例假始终没来,一开始觉得是受糟糕的心情影响推迟了,现在不禁多了点别的念头。   难不成……   不会吧?   林妙妙看看始终握在手里的手机,仅剩最后一格电,不过还是解锁屏幕打开搜索页键入不断在脑海回响的词语,按下回车。   一个多月干呕。   失眠嗜睡。   胸部胀痛。   大姨妈失联。   ……   这些全部对上,好像说得就是自己。   林妙妙头都炸了,浑身的血气噌噌上涌,脸涨红,手脚冒汗,看得见的惊慌在眼里凝聚。   难不成……自己也怀孕了?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该苦恼。   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她走出洗手间,发现卧室的推拉门关着,林大为还在和王胜男交涉,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后者机关枪一样的斥责和埋怨。   她赶紧走到门口,胡乱地拿下那件白色外套披在身上,里面是睡衣睡裤,就这么打开门噔噔噔跑下楼,而卧室里的两个人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的争论目标跑了出去。   大过年的,别说药店,很多规模不大的饭馆都关门了,也就超市和烟酒店这些吃节日红利的店大门敞开,迎候顾客。   林妙妙找了两个街区,才在靠近情趣用品自动贩售机的档位找到一家半开着门的药房,老板正叼着烟跟几个朋友打麻将,一个个手边放钱,钱上压着烟盒,弄得整个药房乌烟瘴气的,想必是家里人嫌吵,被他们赶到店里娱乐。   她踌躇一阵,在满脸不耐的老板的盯视和麻友的催促下,说出了“验孕纸”三个字。   果然,那老板精神了不少,盯着她上看下看浑身看,对一个十八九岁小姑娘买验孕纸的行为显示出相当浓厚的兴趣,直到林妙妙豁出去,面带薄怒问他有还是没有,没有她去别家了,这才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盒早早孕试纸给她。   林妙妙扫码付款,赶紧拿着东西离开,一路小跑回乡村花园小区。   就这一番折腾,她虚得全身冒汗,心慌气喘腿软,感觉跟做贼一样。   当她打开房门回到家里,林大为和王胜男已经结束争吵,后者屈腿坐在沙发上,满脸不悦,见她从外面回来,用质问的目光盯着她看。   “妙妙,你干什么去了?”   许是担心前妻控制不住情绪,林大为特意走到沙发旁边,将母女二人隔开。   “离家出走!”   她把外套一挂,丢下这句话就扎进洗手间了。   离家出走?   “你听见她说什么了?离家出走,她居然说离家出走!”王胜男的肺都快气炸了,被林大为好容易灭下去的怒火再度点燃,当妈的来了,女儿闹离家出走,什么意思?讨厌她,不愿意跟她一块住呗。   林大为赶紧走过去,把想要起身的她按回沙发上。   “妙妙是故意气你的,你也不想想,离家出走为什么又回来了?”   “哼。”王胜男觉得这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没办法,林大为只能继续劝她不要跟女儿生气,孩子正值叛逆期,有些事吧,你逼得越紧,越会引发对抗,教育跟做人做事一样,讲究静水流深和张弛有度。   林妙妙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对外面两个人的谈话不上心,更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   拿出揣在兜里的试纸,撕开外包装……   一分钟后。   她看着质控区一深一浅的两道红线,像被定住一样,久久没有动静。   怀孕了。   继邓小琪之后她也怀孕了,他也怀了林跃的孩子。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林大为隔着磨砂玻璃问她怎么了没事吧,这才从呆滞状态恢复,用略带喑哑颤抖的声音回了一句没事,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看看上面一条又一条发出去没有得到回应的消息,在输入栏打了一行字。   “我怀孕了,刚刚测的。”   发完还拍了一张试纸的照片过去。   想想还不放心,又打了一行字。   “没有骗你,是真的。”   嘀嘀嘀……   打完这句话,屏幕就开始闪一个空心电池图标,然后电量归零手机自动关机。   不过没关系,反正消息已经发过去了。   她才不管今天是不是大年初一,凭什么邓小琪怀孕了,他就得为了孩子娶邓小琪,那现在她也怀孕了,他是不是也该娶她?   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反正他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小腹,感觉很神奇,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也没觉得怎样,现在知道自己怀孕了,居然有一种要当妈的期待感,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保护欲吗?   这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总之挺高兴的,本以为邓小琪怀孕,她和林跃的关系到此为止,如今颇有一点柳暗花明的意思,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她这段日子过得生不如死,重新给了她把关系修复的机会,毕竟怀孕这种事……运气成分还是比较大的。   咚咚咚……   “妙妙?你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   林大为又在敲门,因为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太长时间了。   林妙妙没有说话,平复一下情绪,走过去打开洗手间的门。   四目相接。   短暂的沉默后,林妙妙瞟了一眼沙发上目光不善的王胜男,径直走到餐厅,拉出面墙的椅子往上一坐,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香。   好香!   她已经很多天没吃出味道了,这一嘴下去,感觉比去五星级饭店吃大餐还要痛快。   既然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那就不能再像前几天一样不吃不喝干耗了,得大吃特吃,尽量补充营养才是。   “你慢一些,好几天没正经吃饭,悠着点。”林大为很高兴,因为心肝儿闺女终于肯好好吃饭了,就眼前这幅吃相……印象里的林喵喵又回来了。   害怕她噎到,当爹的还很贴心地去锅里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放到旁边。   林妙妙说道:“不怕,我肠胃好。”   这倒是真事。   这丫头不仅能吃,关键怎么吃都不胖,这点不随他,随王家人。   “胜男,我说什么来着?咱家闺女是个乐天派,心理素质远不是同龄人能比,这个随我啊,你看看我……”   “好得随你,差得都是我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在我眼里,女儿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还都是优点,就刚才……”   王胜男话说到一半,正在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油和醋的丫头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我怀孕了。”   王胜男话说不下去了。   林大为认为自己没有听清,回头看看女儿:“妙妙,你刚才……说什么?”   林妙妙把筷子放下,抹掉嘴角沾的醋,这才故作镇定重复道:“我怀孕了。”   怀孕?   她说她怀孕了。   “你说什么?”   林大为又问了一遍,不过这句话骗自己的意义大于问题本身,而王胜男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狰狞地道:“你说你怀孕了?你说你怀孕了!你和谁怀的?”   林妙妙说道:“没错,我刚才在洗手间就是用试纸测自己怀没怀孕,两条杠,不信你自己去看。”   王胜男带着一股风冲进洗手间,这时没有洁癖了,直接从垃圾篓里翻出试纸条,看着C区和T区一明一暗两道红线,浑身的毛炸成了针。   “胜男,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林大为也跟了进来,没想到被王胜男一把推开,并将验孕纸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林大为,你是怎么看的女儿?”   “……”   这个问题,确实没法回答,因为父亲照看女儿……一般放养的多,更何况他的丧葬服务业务起步没多久,正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和时间。   看到前夫的怂样她愈加烦躁,走过去把餐桌上的碗碟用力一划,乒乓,噼啪,碎瓷片和和饺子掉了一地,唬的林大为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王胜男是个急脾气,但是结婚多年从未像今天发这么大的火。   “我让你吃,你还有脸吃,孩子是谁的?!”   林妙妙也有点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回怼:“你说呢?”   她今天豁出去了,反正只要林跃愿意负责,孩子她就生下来,邓小琪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王胜男如果能接受生米成熟饭的现实,那她可以既往不咎,认这个母亲,如果王胜男还是偏执到视孩子的父亲为仇人,那她就不认这个妈,凭什么当妈的能偏执,做女儿的就不能偏执?   你偏执,那我就比你更偏执!   这就是林妙妙大过年的给二人来王炸的出发点。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王胜男怒不可遏,活像一只应激的母猫,一个本该以学习为中心的女孩子谈恋爱不说,还怀了孩子,作为母亲能不愤怒吗?更何况那个搞大女儿肚子的男人是她恨不能一刀宰了的小畜生。   她去扯林妙妙的耳朵:“孩子不能留,马上给我打下去。”   堕胎这事儿,她一刻不想耽误。   “别碰我。”林妙妙用力推了她一把,可能是吃了半盘饺子身体有力气了,险些把王胜男推倒。   “我不知廉耻?那你呢?你知廉耻吗?如果你知廉耻,就不会去做有钱人的小三儿。”   “你……”   王胜男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怒目圆睁,身上的丝质外套因为急促的呼吸不断晃动。   江州首富包养中年小三儿的新闻火爆程度并不亚于邓心华母女怀孕,认识她的人都在背地议论,父母也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去海南过节了,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小三,因为她跟欧阳健什么都没做,最多关系暧昧,就算最后真得做成男女朋友,那也是彭宇红去世后。   问题是事情曝光后欧阳健这个怂货都不出来解释的,于是她成了网民的集火对象,面对接近妻子将死的富豪的女人,有几个人会把她往好的方面想?那肯定是不吝挖苦,而这一切……都是姓林的搞出来的,不仅让她身败名裂,承受网民的唾骂,林大为把她请回家里疗伤,又要面对女儿被他搞大肚子的现实,她能不情绪崩溃吗?   妹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送进精神病院,这账她记到了林跃头上,自己和林大为离婚,这账记到了林跃头上,职业生涯遇挫,这帐记到了林跃头上,被诬陷成欧阳健的小三儿,这账记到了林跃头上,林妙妙为情所困不认真学习,这帐记到了林跃头上,现在更进一步,女儿肚子里有了他的种,那能让林妙妙把孩子生下来吗?   除非她死了,否则没门儿!   “我打死你个不孝女。”   她带着怒气左看右看,寻找可以拿来打人的东西。   便在这时,外面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大为以为是楼下神经衰弱的老夫妻嫌他们吵,找上门来,一把拉住王胜男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先看看来人是谁。   “妙妙,开门,是我。”   当男人的声音由门缝里钻进来,三个人全愣住了。   不是楼下的老夫妻,这个声音是……林跃?   可是他不是去非洲过春节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门外? ###第二千二百九十七章 卷末—王胜男篇   林妙妙动作很快,在王胜男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走过去一拧一推,房门打开。   不是听岔了,更不是做梦,意中人就在那边。   “你怎么……你不是在非洲吗?”   林跃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接你的。”   林妙妙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这段时间被她吞下肚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涌出,对于林跃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家也搬走,秉承分手后不打扰的绝情法则很生气,可是当他在关键时刻出现后,一切的怨怼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因为他前几天的的确确带着邓心华母女去了非洲,绝不可能自己刚给发消息说怀孕了,后脚就出现在江州,唯一的答案就是他送完人又回来了,而且住在距离乡村花园小区不远的地方,那么他为什么不在非洲陪伴父母和邓心华母女,选择独自一人回来这边?最大的可能就是放心不下她。   所以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并不代表他能管住自己的情绪,彻底斩断对她的思念,只是迫于邓心华母女怀了他的孩子,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强行结束和自己的关系,做一个既然决定分手,那就要彻底的男人,因为藕断丝连只能加深彼此的痛苦。   关于这一点……有很多作证,比如她没去参加期末考试,林跃也没去参加期末考试,这几天她除了瘫在床上睡觉就是疯狂地刷手机,在网上查找有关他的消息,以往春节假期去非洲,他都会开直播,分享那边有趣的人和事给大家解闷,如今任凭粉丝如何呼唤,直播间就没开过,而接近春节的时候网上有一则爆料,《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这部古装剧会在大年初三开播,而片尾曲用的是林跃作曲作词,郁可维演唱的《离人愁》。   这歌她在网上找到了。   三生三世?   他说他跟她前世有缘,假话也好,真话也罢,她吃这一套。   歌词里的“今人断了肠,今天各一方,今生与你相见无望……今人比枯叶瘦花黄……莫把那关外野游,留佳人等候,梦里殇此情高几楼……”这难道不是两个人当下状态的写照吗?   她是文科生,她是对恋爱充满幻想有一颗文艺心的小姑娘,期待的是缠绵悱恻,刻骨铭心的感情,那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更能撩动她的心弦?   “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再也不想呆在这栋房子里。”   她的哭腔和喊话进一步刺痛了王胜男的神经。   “去哪儿?你哪儿也别想去,姓林的,你这个畜生,敢搞大我女儿的肚子,我跟你拼了。”   门开着,声音传出很远,楼道上下清晰可闻,不过陷入癫狂的王胜男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招来围观,惹人议论,一头扎进厨房,把沾着荠菜和肉末,还没来得及洗刷的菜刀拎在手里,扬起手对准林跃劈头盖脸砍下去。   林大为可是眼睁睁看着林跃把江家班揍得满地找牙的,担心王胜男吃亏,赶紧上去夺刀:“胜男,你别冲动,伤到妙妙怎么办?”   他怕激怒这个最爱哼“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河东狮,不敢说她不是林跃的对手,动粗会吃亏,于是拿女儿当借口。   “她要敢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砍死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杀机涌动的吼叫,狰狞如鬼的脸没有唬住林跃和林妙妙,却把楼下听到争吵上来查看的老两口吓得不轻,换上花褂子过春节的老太太捂着心口窝,赶紧让老伴儿把她扶下楼,大过年的见不得这个。   这下林妙妙彻底失望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林跃逼着王顶男买理财的吗?是林跃在放学的时候挑衅姐妹二人的吗?是林跃让她和林大为离婚的吗?又是林跃教她去给老婆没死的首富前男友当小三儿的吗?都没有吧,明明是王胜男非要占便宜,做一个胜利者而去恶心他,刺激他,结果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闹到这般程度,又把矛头对准女儿,好像自己跟林跃谈恋爱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忤逆女。   现在的王胜男,已经不是印象里那个母亲了,以前还能用她在更年期来安慰自己,现在看就是个偏执到疯狂的精神病。   “我已经18岁了,愿意和谁谈恋爱,愿意为谁怀孕是我的自由,以后抚养费我会按月寄给你。”   “你寄生活费?你哪里有钱?”   王胜男一边说一边用力,试图挣脱林大为。   林跃说道:“她是没钱,可我有。”   对于林妙妙,说实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哪怕是他这种对女人用情最多三分的老油条,也动了不舍之心,果然,不仅有钱要趁早,谈恋爱也是要趁早的。   这话是对林妙妙的支持,但是在王胜男看来,更像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鄙夷与唾弃。   是他把自己的女儿抢走的。   不能让他活着,得宰了他。   宰了这个小畜生。   极端的想法在心头滋生。   “啊……”   她大吼一声,猛一用力,把林大为推开。   后者还想再拦,没成想王胜男被怒火冲昏大脑,横刀一划,林大为躲了一下,可惜慢了,手背处被划破一道口子,挺深,血出出地往外冒。   “爸!”   林妙妙心中一紧,下意识去查父亲伤势,林跃急忙把她往身后一带,拂起餐桌边缘的筷子用力一拍。   咻……   一道黑影电射而出,正中王胜男手腕。   哆!   菜刀落下,刀尖直直插进地板,没入寸许,可见质量有多好,多锋利。   王胜男吃痛后退,林跃却未停手,对着身前盘子碎片踢了一脚,瓶盖大小带点弧度的碎片精准地塞进她的落脚点,足下一滑,人向后倒。   眼见母老虎摔寸了,捂着腰在地板上起不来,林妙妙赶紧跑过去,抓着林大为血流如注的手,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打……打120……林跃……打……”   林大为说道:“放心吧,没伤到要害,把药箱拿出来,先止血。”   “对,药……药箱……药箱在哪儿呢?”   林妙妙满头大汗,嘴里说找药箱,但是大脑一片空白,就只知道急了。   “柜子里。”林大为指着电视下面的柜子说道。   “哦。”她赶紧过去打开柜子,把药箱拿出来,在里面翻找纱布、碘酒、棉签、卫生纸这些东西。   林跃瞟了一眼门口戴着老式鸭舌帽,看得皱眉咧嘴的一楼老头儿,过去把没入地板的菜刀拔出来,又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胡院长吗?我,林跃,上次跟你说得那个事。”   “……”   “对,来拉人吧,乡村花园小区14号楼。”   “……”   “怎么可能不严重?都把她前夫的手划伤了,还扬言劈了亲生闺女。”   “……”   “大过年的晦气?这样,你跟员工说,我出十倍日薪,干不干?”   “……”   “好,我等你。”   林妙妙见他挂断电话,百忙中问了一句:“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胡院长。”   “精神病院?”   林跃望地上捂着后腰喘粗气的王胜男说道:“你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不送精神病院行吗?”   “……”   林妙妙看看亲爹手上的伤,不说话了。   一楼老两口的退休生活十分悠闲,平时没少关注二楼和三楼住户的情况,对于林跃和身边几个女人的关系也有所了解,此时听到他跟林妙妙的对话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林妙妙怀孕就够惊人了,没想到这小子更绝,大年初一就准备给丈母娘送进精神病院,这年礼送的可真别致。   ……   林大为是个怂货,电视剧里说起道理摇头晃脑滔滔不绝,但是真遇上难事,基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在房地产公司做副总的时候面对退房的客户如此,后面做丧葬业务,被张富贵压着服务费不给同样没辙。   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前妻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迎接他的自然少不了王父王母来电咒骂,他没敢回嘴,林跃用商量的语气问了一句“不住精神病院可以,那就住拘留所,选一个吧。”   两个老家伙就这么挂了电话。   林妙妙不愿意留在乡村花园小区,林大为虽然很想和林跃谈谈孩子的事,但是鉴于年轻人根本不CARE他这个没有主见的准岳父,女儿一心离开这个伤心地,他又不愿意面对林强夫妇,只能把他们送上私人飞机,郁郁寡欢地回到乡村花园小区的房子里,一个人继续过年。   ……   没人知道林跃带着邓心华母女在非洲和父母谈了什么,林妙妙怀孕的事也没引爆网络,应该是林大为找了楼下两位老人,把这事儿压下了。   转眼开学,引起众人热议的事件并不是林跃这个天才旷考,而是区教育局一位主任被查牵扯出的泄题案,而其中一个细节就是他曾以五万块的价格将去年期中考试的试题卖给一位教培人员,而这位教培人员意识到情况不对后脚底抹油逃去海外了,不过网上有人爆料,林跃曾经在他服务的教育机构当过美术课助教,俩人关系很好。   那回过头去看看上学期期中考试他得全区第一的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三月,可能是受区教育局官员被查的影响,一模时间往后延迟了一周多。   整个精英中学最近不太平,尤其是高三年级,很多尖子生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上学期还在谷底纠结既生瑜何生亮,学校里有个钱三一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现在又多出一个更为变态的家伙,让小学初中都是各学校的佼佼者的他们还怎么活?   有几个人愿意当陪跑的NPC?谁不想当主角?   然而到了下半学期,顿时拨云见日,形势一片大好。   梁云舒把两个小辫编成一条长马尾,还美美地戴上隐形眼镜,一改往日四眼妹的形象,看起来精神多了。   “我说这次期末考试他直接没考呢,原来是没拿到试题,怕从天上掉下来摔成一滩烂泥太难看,干脆不来了。”   这个他自然不会是钱三一。   韦昕迪在旁边说道:“学校就应该把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作废。”   另有几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大家一致认为上学期林跃考741分属于作弊,什么全区状元,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多少尖子生因为那次考试一蹶不振,不说钱三一期末考试居然掉到全校第二,全区第七的程度,亲眼见证“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九的努力”这句名言破产的梁云舒更是心态崩溃,期末考试直接下滑到全校十几名,就考了640分的样子,接下来三个月如果不能重拾信心并振作起来,基本无缘清北。   事实证明741的高分是作弊得来,那这些信心受损,成绩下滑的学生不就等于被他狠狠摆了一道吗,他们能不恨林跃吗?   孙串出看看林跃的座位,已经空了好久,桌面盖着一层灰,细细算来,他从开学后就没来过学校,却不知道是像梁云舒说得那般,丑事败露不好意思来校,还是被邓心华母女怀孕的事耽误了。   当然,江天昊也一样,春节后田旭去看过了,手脚的伤好了大半,但是心里的伤很难痊愈,因为接下来要面临故意杀人的指控,警方对江奇龙的经济犯罪也在紧锣密鼓地调查中,很明显,林跃并不打算放过江家。   “你们小声点,万一被他听见,以他的脾气,没你们好果子吃。”   他的好心提醒放在这里就是危言警告。   梁云舒等人心里一紧,讪讪地笑了笑,不再用各种问候语发泄对林跃的不满。   人的名树的影,谁也不想做江天昊第二。   有几个人从江天昊这个名字联想到钱三一,仔细看的话,中考状元的状态也比以前好多了,虽然打扮还是那副打扮,手表依旧从表带到表盘光可鉴人,桌上玻璃杯里茶汤清澈,但是背挺得很直,精气神有肉眼可辨的提升。   看来,他也松了一口气啊。   ……   高兴自是当然,不过跟班里其他学生不一样,钱三一比较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赌咒发泄、轻哼小曲、走路带风、喜形于色等等表现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这份轻松惬意,他只会在裴音面前表现出来。   “妈,你今天做的海鲜面真好吃。”   餐桌与他之间隔着一个空碗,不仅面吃完了,汤也全进肚里,唯一能够证明那是海鲜面的东西,就是旁边堆成小包的花甲壳。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配方没有任何不同,反而觉得今天的花甲有点不新鲜,价格也比平时便宜了不少,怎么会比以前煮得好吃呢?”裴音坐在对面,上身穿一件奶白色圆领小开衫,中间点缀一排金色纽扣,显年轻,又带一点贵妇才有的雍容。   “你是心情好,所以才觉得什么都开胃,什么都好吃吧。”   早上她给儿子准备的是油条豆浆,因为起晚了,没时间去马华路的和顺居,就在小区门口的永和豆浆买了一点,往常钱三一会嫌油的质量不好,只吃一根,带去学校的水杯还得多放一点茶叶清肠刮油,这次不一样,两根全干上又喝了一大碗豆浆,临走也没嘱咐她在杯子里多放茶叶。   所以只有一个词能解释他的反常,那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跟妈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钱三一把空碗往里推了推,看向裴音,声音里有一股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前两天区教育局一位领导被查的事你听说了吗?”   裴音假做不知,摇摇头等他解释。   一个乐团的女高音,平日里很少跟教育系统的人打交道,他不知道教育口有领导落马实属正常。 ###第二千二百九十八章 卷末-其他人篇   “据说这位落马领导曾经把去年期中考试的试题泄露给一个教培行业从业者,而这个人和林跃的关系不错,你也知道,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没参加,现在全校师生都怀疑他是通过作弊手段拿到全区第一的。”   钱三一的皮肤有光,眼里有光,心里也有光,毫无疑问,伴随林跃是假冒伪劣状元郎的传言不断发酵,他找回了身为天之骄子的傲然与自信。   “妈,这开学快一个月了,他还没回校读书,你说他会不会是怕被教育局领导落马的案子牵连进去?”   “或许吧。”   裴音给了他一个没啥营养的答复。   可怜的钱三一,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跃刻意为之,目的是帮她解决宝贝儿子无心读书的问题,是的,为了满足她,他不惜让自己背负恶名——一个可耻的作弊者。都说他渣,说他烂,但是对她来讲,那个年轻人是一个被光包围的人,璀璨夺目,令人神伤。   记得之前聊起邓心华比她年纪都大还执意要孩子,林跃笑问她想不想给他生孩子。如果没有钱三一,或者钱三一不是这么大了,再小几岁,别说一个,两个她都愿意,可惜……有的事一旦发生,有的人一旦选错,就再也回不去了。   钱三一说道:“你说赵老师也是,好几位同学给他提意见,要他取消林跃上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我记得梁云舒等人因受打击成绩严重下滑的时候,他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包。”   裴音心想你不也是这样吗?   其实很正常,成绩好的学生多是老师家长的心头肉,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道一个“娇生惯养”并不为过,对比那些成绩倒数和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中游生,承受能力普遍差,嫉妒心普遍强,那被日常看不起的林渣反超,心态肯定会崩,这也是江奇龙相信江天昊是因为不爽林跃无心学习的鬼话的逻辑。   至于取消林跃上学期期中考试成绩的操作,除了泄愤没有任何意义,在钱守中被气死,江家团灭,首富跌了个大跟头这一系列事件后,赵荣宝等人要敢应下来,那可真是老虎嘴里拔牙,自寻死路。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得好好努力了。”   “放心吧,妈。”   钱三一又回到当初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状态:“我去学校了。”   “这么早?”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眼见他要把空碗拿去厨房,裴音制止道:“你别动,我来吧。”   钱三一也不矫情,拎起丢在沙发上的书包,走到玄关换上那双耐克旅游鞋,刚要开门离开,忽然回头说道:“妈,你最近用的这香水特别好闻,哪儿买的?”   “啊?”   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空碗的裴音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就……前两天一个同学的家长送的,好闻吧?我也觉得好闻。”   又见好心的学生家长。   “……”   “还有事吗?”   “哦,没事了。”钱三一把钥匙往兜里一揣,推门离开,手抓着搭在右肩上的书包,噔噔噔快步下楼。   他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骑着山地车去了一趟前面的乡村花园小区,在14号楼下偏头盯着二楼看了一会儿,直到一楼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注意到他的存在,放下浇水壶,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仔细打量,他这才一踩踏板,骑车离开。   刚才之所以问关于香水的问题,是因为有点熟悉,年前林大为喊他去做林妙妙的思想工作,曾在她的房间嗅到过类似的气味,那股淡淡的清香比他知道的任何空气清新剂都要好闻,似乎还有安神清心的妙用,总之多嗅两下如同刚刚冲过凉般舒爽。   提起林妙妙,大家都在关注林跃和邓小琪,少有人注意这个前广播站播音员同样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学校,他很担心,前两天上去敲了敲林家的门,发现没有人在,问了下一楼出门必戴鸭舌帽的老头儿,答搬走了,去哪儿没说,不知道。   他认为是邓心华母女怀孕的事导致林妙妙心态崩了,林大为不得不选择搬走,换一个生活环境。他更担心林妙妙转学走了,可要说为这事儿去问唐元明,又拉不下脸。   唉……   他不明白,那种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就跟戒不掉的毒瘾一样让她百般折磨自己。   更遗憾的是,在这件事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山地车快速掠过,后轮的风带起路边枯叶,打着旋飞上天空,光滑的路墩儿上有一只小脚并拢,优雅蹲坐的狸花猫,视线随着它的飞舞上下起伏。   ……   三个月一晃而过。   每年的六月份都会掀起一波舆论热潮,无外乎今年的高考状元考了多少分,哪家高中排名升了,哪家高中排名降了,一本率是多少,本科率又是多少,今年全市第一的桂冠花落谁家。   谢维州心情不好这是一定的,因为全国状元没盼到,精英中学今年的本科升学率反而降了不少,这一切似乎归结于林跃的作弊行为,但是因为中间的教培从业者出国了,事情死无对证,谁也不能明着埋怨林跃,而且他们也不敢说,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这个哑巴亏。   甚至于……他们连讨论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江家父子判了,一个因为财务造假被判入狱四年零九个月,一个因为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两年零八个月,都说当爹的夺了儿子的气运,判得轻了,江天昊的两年半有点重,一年多其实就好,毕竟他才十八岁,如果没有减刑,出来都二十一了,十九岁和二十一岁,看起来就差两年,但这两年可是人生最重要的两年。   所以从结果看,林跃应该是搞了点小动作,故意废掉江天昊,没成想,这件事连带着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7月。   钱三一收到了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本来以他的高考成绩是可以报清华的,但是要进物理系有点难,再考虑到钱守中亡故,钱钰琨跟钱家断绝关系,全部精力都给了安丽丽和刚出生的儿子,家里只剩董霞一个人,便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离家近的好大学,这样每逢周末节假日可以非常方便地回江州看望奶奶和母亲。   而她心心念念的林妙妙,据说是没有参加高考,和邓小琪一样,没人知道她们在哪儿,就连林跃也只在针对江天昊故意杀人未遂案开庭的时候露了一面便没了消息。   他用了一个暑假找林妙妙,可惜一无所获,只在市精神卫生中心看到了同病相怜的王家姐妹,一个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跳广场舞,一个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人,跟那些精神病人说咱们组个排球队吧,来年参加市里的排球比赛,让那些自诩健康的人尝尝咱们的厉害。   这很王胜男。   要说巧也是真巧,他还碰到了一个大夏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口罩男,在看到王胜男穿着病号服高谈阔论自己带的学生拿过市里什么奖项的样子后说了一句“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口罩男并非林大为,他尝试问对方认识王胜男吗?以求找到林妙妙的线索,那人根本没有搭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   三个月后。   金秋十月,阴雨连绵。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秋雨只会让正在收成的农民指天骂娘,而大学校园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季,一张张带着懵懂与期待的脸走在校园内外,阔别高中的他们仿佛掀开人生的新篇章,独立、恋爱、更加宽泛的自由,呼吸着这些令人着魔的美好,青春正当时。   一株叶尖缀着水珠的梧桐树下,不再是一身制式校服,穿着有TFBOY头像印花黑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韦昕迪指着雨一结束就跑出来打篮球的男生眉飞色舞地道:“快看,快看,这个学长好帅,那么远的三分球都能投进。”   三分球吗?   这不仅让梁云舒想起偃旗息鼓快一年的那个林大麻烦在精英中学与霍奇中学的篮球对抗赛上的表现,如果三分球能按距离加分,他一个人可以横扫NBA。   想到这里,她感觉有些不爽,摇摇头,晃掉脑子里的念头,拽着一张花痴脸的韦昕迪往前边综合楼走。   “行了,别看了,辅导员喊我们过去呢。”   梁云舒是实验班万年老二,高三上学期的时候,赵荣宝对她的要求是冲击清北,确保浙大、南大、复旦、武大这样的头部名校,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和韦昕迪一起进入江大,虽然江大也是211里的一员,但是排名中游,绝对没有办法和南大、武大、浙大等相比,平心而论,落差有点大。   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一是因为梁云舒高考发挥不力,就考了617分,虽说强报西安交大、川大、同济这个梯队的大学也能上,但是专业选择上就有很大的局限性了,如果退而求其次选择江大,基本上所有专业任她挑选,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别看江大在211里排名不高,但是大气科学类专业绝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这些年来为社会输送了许多气象研究领域的人才,至于她为什么要学气象学,还得从父亲的死说起,她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天父亲去山上拉煤,天气预报说当日天气阴转小雨,结果去了以后,小雨变成了暴雨,不仅如此,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山体滑坡,她的父亲躲避不及被埋在下面就这么走了。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天气预报不准确害了她的父亲,于是便有了上大学读气象学的目标,算是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吧,同时也能为避免类似情况发生尽一份绵薄之力。   “唉,我就是打酱油,陪跑的。”   拐进综合楼,上楼梯的过程中韦昕迪小声嘟囔道:“放心吧,以你的成绩申请奖学金一定没问题。”   “你以为全额奖学金那么好申请的,不是单看成绩发放,而且整个大一也不是就我一个人成绩还好。”   梁云舒的手在运动裤的裤缝处抹了抹,感觉有点紧张,因为读初中的时候家里没了顶梁柱,只能靠她妈一个人的工资撑着,高中时学校免学费和住宿费家里的财务状况都捉襟见肘,如今进入大学,一年几千的学费外加每个月的生活费全压在她妈身上,可想而知有多难,作为女儿,她当然要尽可能地减轻母亲的负担,那么申请奖学金就成了一件相当迫切的事。   韦昕迪倒是很放松,直接伸出小拳头叩了叩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进。”   韦昕迪推开门走进去,看着对面带黑框眼镜,头发足有三天没洗,整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的中年男子说道:“张老师,你叫我们?”   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这个四十岁了还在干辅导员的男人下了不求上进的定义,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有的人不修边幅叫颓废美,张迪的不修边幅就是邋遢。   “我一会儿还有事,咱们长话短说。”张迪拿出眼镜布擦擦那副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近视镜:“前两天你们不是问奖学金的事吗?咱们学校今年招收了一些外国留学生,多数中文基础不好,课堂交流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学以致用了,现在每个班级的辅导员都被安排了招募志愿者的任务,来帮助生活和学习中遇到困难的留学生,平时也好相互交流,学习彼此的语言文化,沟通建立积极良好的朋友关系,如果你们愿意去做志愿者,利用课余时间为咱们学校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国家级的奖学金不敢保证,省市级的问题不大,而且你们想保研的话,这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参考,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第二千二百九十九章 人生赢家   梁云舒和韦昕迪对望一眼,直觉告诉她们这是大好事,能跟外国留学生交流互助,拓展文化视野,有省市级奖学金和保研名额拿,这还需要想吗?   张迪见二人点头,粗而短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不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有这种好事,张老师你会犹豫吗?”韦昕迪那真是一点都不怕他,高中的时候父母恨不能全方位无死角监控生活,赵荣宝也天天拿找家长威胁他们好好学习,现在进了大学,父母放养了,老师这边你只要不挂科,谁会管你,而且张迪虽然没上进心,却也没架子,整天乐呵呵的脾气贼好,要不然也不能在辅导员这个岗位一干十几年,是全校出了名的老好人。   张迪笑着起身:“行,既然你们决定了,也省得我再去问其他人的意见,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一见你们的搭档。”   说完带着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梁云舒和韦昕迪美滋滋地跟上。   这期间梁云舒算了一笔账,省市级奖学金起码有5000快,可以拿来抵消学费,以她的成绩,只要和老师搞好关系,就算拿不到学校的一等和二等奖学金,那三等奖学金没问题吧,2000块到手,两个月食宿费无忧,如果再找个时间要求不高的兼职,一年下来能给妈妈降低至少一半财政压力。   两个人随着张迪来到活动中心,还没等走进乒乓球室,就听到一阵啪嗒啪嗒打乒乓球的声音,又往前走了两步,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把头发扎成朝天辫的黑人在跟一个背对她们,穿纯白T恤的年轻人对战,看得出来,黑人有些不服气,拿球不开,只是摇头晃脑,耸肩踮脚,似乎这样运动几下可以激发身体活力,战胜他的对手。   韦昕迪认为这个黑人八成就是她们要帮助的对象了,就是不知道来自哪个国家。   正想着,张迪推开房门走进去,拍拍手,喊了一声“停”。   朝天辫黑人冲他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感觉他去给黑人牙膏做广告比艾尔乔逊合适。   “嗨,猛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学校为你推荐的学习伙伴。”   猛男?   朝天辫黑人叫猛男?   是张迪给他起的外号,还是黑人的中文名?这个名字怎么说呢?   韦昕迪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词“太艹了!”   然而出乎她跟梁云舒意料的是,朝天辫黑人没有动,只是笑着挥挥手,露出腕部下方纹的楷书“忍”字,一副二十年前城乡结合部杀马特青年造型。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是用“意外”能来描述的了。   只见穿纯白T恤的男生回过头:“张老师,你动作可够快的。”   因为从后面看,他是典型的黄皮肤中国人,最多背影有点熟悉,而朝天辫黑人的造型相比之下更有特点,梁云舒和韦昕迪的注意力都放在后者身上,如今听到这个声音,看到那张脸,俩人的表情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怎么是你?”   对于这个人,梁云舒不说化成灰都能认得,那也绝对是在讨厌的人里能排前三,甚至于高考发挥失常,也被归咎于他在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作弊的后续影响。   “林跃!”   韦昕迪叫出了他的名字,只是对比梁云舒,脸上的愤恨少一点,惊讶多一点,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不是没参加高考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大?   “咦,你们认识?”   张迪在脸上写了一个“意外”,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两个字更像是装的。   这让韦昕迪意识到他才是辅导员嘴里的“猛男”,而那边的黑人……鬼知道是谁。   “猛什么男,张迪,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他明明就是林跃!精英中学的第一刺儿头,去年火遍全网的林大麻烦。”   这里是江州大学,张迪是江大的辅导员,她不信他认不出来。   林跃把手柄磨出包浆的乒乓球拍放到一边:“张老师,可以请你做个完整的介绍吗?”   “这……”   张迪面有难色。   这一幕看得梁云舒和韦昕迪紧皱眉头。   “算了,我自己来吧。”林跃背靠乒乓球桌,用玩味的语气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跃·林·蒙南·霍夫·马拉维加纳,来自莫桑比克马普托省。猛男通蒙南,是同学们给我起的外号,当地人的部落语和南非荷兰语有点像,蒙南是矿山的意思,代表我拥有的财富,霍夫属于头衔,酋长,而马拉维加纳是我所在的部落名。林跃这个名字嘛……因为我是作为莫桑比克留学生的身份来江大进修,严格意义上讲,只有我在这边的亲朋好友能叫。”   张迪听得眉毛直跳,得亏这小子不是他带,学校方面有专人负责,不然脾气再好也能被他气死。   莫桑比克。   矿山。   酋长。   部落。   留学生。   什么意思?   这家伙变成非洲人了?   梁云舒怒道:“你都移民了还回来干什么?”   林跃用一种看蠢货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不移民国内法律会让你娶多个媳妇儿吗。   韦昕迪也恨恨地道:“吃里扒外!”   林跃也不动怒,瞄了一眼后面的朝天辫黑人:“拉拉夫,能来江大留学,对你来说最困难的一点是什么?”   拉拉夫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我想是……中文水平三级考试吧,我的天……我在马普托高中学习的所有课……课程加起来……都没这个难。”   “听见没有?HSK三级,什么概念呢,掌握600个常用词语就行,你们坐在高中的教室里,头悬梁锥刺股,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拼命地背单词,练听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不容易才考进双一流,人家只用几个月,80课时,就拿到了江大的入场券。哦,忘了问,你来当志愿者是为申请奖学金和保研方便吧,一年多少钱?够一万吗?知道江大给我们的待遇是什么吗?不仅专业任选,不收学费,食宿方面安排公寓式单间,每个月还有8000-10000不等的生活补助。”他一本正经,甚至可以说相当严肃地讲话,但是对于韦昕迪和梁云舒来讲,却比最恶毒的嘲讽,最犀利讽刺还要伤人。   “你看,光顾着叙旧了,还没给你们介绍,拉拉夫,纳西戈部落酋长的儿子,本来他可以去北师大拿更高的奖学金的,但是因为跟我关系不错,就随我来了这里。”   不带这么往人伤口撒盐的。   韦昕迪知道梁云舒学习多么用功,多么刻苦,废了那么大力,绕了那么大圈,居然跟这个可耻的作弊者站到了一条起跑线。   “云舒,走……”   她抓住梁云舒的手就往外走,转身的时候旅游鞋磨得地面吱吱作响,可见用得力气不小。   “走哪儿去?你们不是答应了张老师,要做帮扶我适应这边生活的志愿者吗?”   “你个王八蛋需要我们帮吗?”   韦昕迪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怎么不需要帮,既然我也是留学生,学校不得一视同仁?你看你们要是当别的留学生的帮扶者,出去吃个饭,老板问要不要加葱花,吃不吃香菜,你得给那些不懂国内饮食习惯的留学生介绍什么叫葱花,什么是香菜吧?我这儿就容易多了,只需要你们跑一趟饭店给我买回来就好,起码省了解释什么是香菜,什么是葱花的功夫。”   意思是好意思,话也是好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老板找保姆一样。   梁云舒忍着怒气说道:“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羞辱我们?”   “别跟他废话,快走。”   韦昕迪一面使劲拽她一面说道:“当不当志愿者是我们的自由,你难道还能强迫我们不成?”   “当然不能强迫你们,但我会和大使馆反映这个问题,谈一谈留学过程中受到的人种歧视问题,哦,黑人留学生你们就愿意帮,同样肤色的留学生就遭嫌弃?那你们觉得学校收到投诉后会怎么处理?”林跃把滚到身后的乒乓球接在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玩儿:“奖学金?保研?还会有你们的份吗?大学?呵,谁告诉你们大学生活充满美好的?那些坐办公室搞行政的老师会在你们步入社会前先给你们上一课。梁云舒,想想你那个在烈日炎炎下口干舌燥招揽顾客的妈,好不容易天凉快些了,客流量也多了,又要被城管赶得像躲猫的老鼠一样到处乱窜,我都不忍心看,要不是念在曾经同学一场的份上,你愿意当这个志愿者,我还不愿意收呢。”   “张老师,你看他。”   韦昕迪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张迪。   “这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迪圆圆的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比她还要无助。   这小子在精英中学的时候能拿捏住谢校长,那在江大一样拿捏涂校长,刚才他做自我介绍时怎么说的?部落酋长,这要是找到大使馆聊聊的话,那是一定要给个正式答复的。   唉,也不知道这两名女生是怎么得罪他了,要追到大学里来报复。   “云舒,走,走啊。”   她见辅导员不管,拉着闺蜜的手要走,谁知道梁云舒一动不动,面露沉吟,似在犹豫。   “难不成你真想给他当佣人?”   梁云舒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望林跃说道:“你赢了,我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跃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把那个带着体温的乒乓球塞进她的手里:“请帮我把球和拍放回原位,谢谢。”   拉拉夫也用他带着鼻音的中文说了句谢谢,放下球拍,跟着林跃走了。   张迪摇摇头,看着向现实低头的梁云舒,有种拉皮条的负罪感,为掩饰尴尬,丢下一句“我得去宿管科一趟,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就走了。   韦昕迪看着梁云舒听话地拿起林跃用过的球和球拍往架子上放,气得过去把人拉住,还把她手里的东西打到地上。   “你真要给他做佣人啊?”   “……”   梁云舒不说话,弯腰去捡。   韦昕迪受不了她不成器的样子,抱住她的两个肩膀使劲晃了好几下:“你是不是中邪了?”   梁云舒推开她,把球和球拍捡起来,还用手搓了搓,擦掉上面的沾染的灰尘,比以专业著称的菲佣更像一个合格的仆人。   “昕迪,你还没意识到吗?我们高三的时候说了他那么多坏话,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你是说……他……他在报复我们?”   “你没听他说吗?拉拉夫的中文水平能上北师大,他呢?清华北大也很容易吧,可他为什么要来江大?”梁云舒把架子上乱放的乒乓球拍码好,乒乓球放进箱子里,正色道:“如果我们拒绝,以后绝对会更惨,我妈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所以我妥协了,你……好自为之吧。”   做为林跃吩咐的活儿,她走了。   韦昕迪在乒乓球室里站了足有十五分钟,她接受不了给他呼来喝去的设定,却又非常清楚被那个人盯上的后果。   ……   傍晚时分。   学校后面的黄家巷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苍蝇馆子里坐满了出来打牙祭的学生,只是从门外走过就能闻到一股燥人的油烟味。江大食堂的菜挺便宜的,小吃的花样也不少,但是时间久了也会腻,对于江大的学生,无论是同寝室的哥们儿出来喝一杯,还是追求八块钱的麻辣烫,这里都是不二之选。   韦昕迪拎着一个装着半斤“晴王”的塑料袋从黄家巷出来,这是她给梁云舒带的水果,经过三个小时的天人交战,她最终选择了妥协。   江天昊被判了两年多,目标清北的钱三一上了复旦,邓小琪怀孕,林妙妙的妈妈和小姨全进了精神病院,她不敢赌,那就只能自己种的苦果哭着也得吞下去。   你说当初那么嘴碎干什么……   想想以前的事,她蛮后悔的。 ###第二千三百章 回归   嘘……   伴着交通协管员的吹哨声,前面路口的电瓶车大军蜂拥而过,每次看到眼前一幕,韦昕迪就紧张的要死,总觉得如果自己也是其中一员,那还不天天跟人撞车?很奇怪这些人是怎么练出来的。   也就在这个当口,她眼角余光扫过对街人行道,触及绝味鸭脖店外几张面孔,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是……   她不等红灯过路口了,在电瓶车大军的掩护下一溜小跑赶到马路另一边,躲在一排共享单车后面往前看。   没错,是她,邓小琪!   不仅邓小琪,还有她妈邓心华,另有一人年纪比较大,应该是保姆,三人面前各有一辆婴儿车。   邓心华没怎么变,邓小琪的穿着打扮比以前成熟好多,不再是以前的甜美系连衣裙,今年也就21岁吧,穿了一件大红色灯笼袖韩版连衣裙,下面是雪白的大长腿和高跟鞋,头发烫了大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贵妇气。   林跃就站在对面,跟邓心华说着什么,旁边的女儿还很贤惠地从包里抽出一片纸巾,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那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朝天辫黑人也在,怀里横抱着一个三四月龄的婴儿,不时用黑黝黝的手指点点小家伙的鼻子,哈哈笑两声,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邓小琪母女真把孩子生下来了!而且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   这时一辆丰田埃尔法由她身边经过,速度不快,她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关心,哪里知道车子驶出三米左右突然停住,随着车窗落下,一个女人向她看来。   “韦昕迪?”   她闻言转头,仔细一看,只觉脑子轰隆一下。   林妙妙。   没错,是林妙妙,不过对比印象里的样子,脸颊丰满了些,似乎怎么吃也不长肉的女孩儿终于变胖了。   “林……林妙妙?”   “你藏在共享单车后面干什么?过来啊。”   韦昕迪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透过车窗打量快一年没见的高中同学。   林妙妙上身穿着一件有蓝白条纹的无袖圆领T恤,下面是青灰色半身裙,才一年不见就褪去了稚嫩和青涩,搭配清爽的丸子头,一副带有浓浓文艺气息的邻家小姐姐模样。   其实她什么打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你……这孩子……”   “孩子刚满月,约了医生做新生儿检查。”   “我是说这孩子……谁的?”   “你说呢?”   发出反问的不是林妙妙,声音来自身后,韦昕迪回头一看,只见林跃一行人走过来,邓小琪还跟她微笑挥手,毕竟曾是一间宿舍的舍友。   “这孩子是你的,那她……他们呢?”   她无心同邓小琪叙旧,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林跃语带调侃:“作为一个拥有江山的人,那不得多生几个吗?”   韦昕迪:“……”   韦昕迪:“!!!!”   怪不得林妙妙消失了整整一年,原来和邓小琪一样去生孩子了,问题是曾经的闺蜜共侍一夫?   好吧,非洲酋长的话……打扰了。   林跃打开车门,先把邓小琪让进去,然后是自己,并迅速关上车门,冲站在车外的拉拉夫说道:“我先陪妙妙去医院,你们看好孩子,孟老板十分钟内会来接你们去饭店。”   “放心吧,有我在,一切OK。”拉拉夫的中文还是那么蹩脚,这标准的非洲腔惹得路口巡逻的警车里的警察都在笑他。   韦昕迪觉得,他应该不是和林跃关系不错才放弃北师大选择江大,而是为了巴结讨好林跃,能让一位酋长的儿子做到这种程度,说是有江山给后代继承,或许……可能……是真的吧。   张老师叫林跃猛男,而猛男在马拉维加纳部落是矿山的意思,那么一座矿山也是矿山,十座矿山也是矿山。   “昕迪,听说你和梁云舒都在江大,过几天出了月子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林妙妙带着一丝歉意说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当妈的缘故,还是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性格有了一些改变,少了一些大咧咧,多了一点温婉与优雅。   “好……好……”   韦昕迪能怎么说?告诉她往后三年你老公会尽情使唤我们,我们才不要跟你一起吃饭呢?   “那再见。”   她挥手告别,车子驶出三米后才缓缓关窗。   拉拉夫目送车子离开,帮着邓心华和保姆把婴儿车推到人行道里面,等待孟老板接他们去饭店。   娶了两个女同学当老婆,一个校花,一个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的广播站才女,再加一个校花养母,生了四个孩子,名校任选还得倒给他钱,非洲有田地,国内有传奇,这TMD妥妥的人生赢家。   “啊,尿布来了,啊,尿布来了。”   一个比公鸭嗓还刺耳的声音从天而降,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抬头一看,就见天空落下一只红毛绿嘴鹦哥儿,爪子上提了个比它还大的塑料袋,从外包装看确实是尿不湿。   “这……不叫尿布,跟我学,纸……ZHI纸三声,尿……NIAO尿四声,裤……KU裤四声。”拉拉夫自己的中文还是个半吊子,现在居然教鹦鹉说汉语。   “啊,少废话,赶紧换,啊,赶紧换。”   鹦鹉的反应看得路人啧啧称奇,还有人拿出手机给拉拉夫拍照。   一下子三个孩子,出门发现没带够纸尿裤这种事实属正常。   韦昕迪脑海的想法才过一半,猛然发现蓄着朝天辫,人前一副潮男范儿的拉拉夫已经轻车熟路地换好尿布,小家伙蹬腿摆手,咯咯地笑了两声,似乎习惯了黑人伺候他。   果然,这进一步印证了她的猜测,纳西戈部落酋长的儿子是来给林跃当跟班的。   ……   《少年派》世界敲响属于2018年的钟声的时候,林跃也回到了现实的家里。   晨曦刺破地平线,拂晓的光落在阳台,洒下一片诱人的黄,江海市的五月能有这样的大晴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很好的,起码晾在阳台的衣服能够干的快一点,因为稀稀拉拉下了一周的雨所生的抑郁也获得缓解。   林跃从电脑椅起来,走到阳台边打开推拉门,迎着微微冒头的朝阳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精神了一点。   回来了……   但是与之前离开影视世界不一样,这次并未有太多的不舍,因为他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马来西亚黑吃黑搞到的上亿财富会以外资的方式进入国内。   小说里的侠士为什么热衷于劫富济贫,其实很简单,能赚大钱还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啪。   他背风点烟,深吸一口,仰头吐出滚滚青雾。   楼下传来老人的寒暄,哪怕今天是周末,这些退休人员还是该跳广场舞跳广场舞,该打太极拳打太极拳,如果撇开关于下一代的事,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轮回。   叮叮当当……   熟悉的铃声绕过楼角,不用想也知道来自袁珊珊的自行车。   马上就是高考了,希望她能考上一个心仪的学校吧。   说起来最近一个月,她给他发微信汇报学习进度的频率降了不少,应该是学业太重,每天太累,减少发信息的频率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嘘……   抽完烟,林跃把烟蒂按进谭晓光送给他的有着长钥状紫红叶片,名唤“初恋”的多肉植物的花盆里,转身回到屋里。   又到了检视任务收获的时候。   在床尾坐好,他稍微调整一下呼吸,唤出系统菜单,下拉至任务列表。   光标闪烁几次,一行字符出现。   “宿主已由《少年派》的世界回归,现在评定任务完成度。”   任务:【只认衣冠不认人】。   主线任务: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已完成)。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2014年-2017年。   任务完成度:完美。   完美?   看到这个评级,林跃其实挺意外的,因为他有动过让裴音也怀孕的心思,但是一个吧,对方态度坚决,或者说相当为难,二来这孩子一窝蜂生了也稀罕不过来,跟这个亲近,那个吃醋,为这个用心一点,那个讲你不爱他,这也是为人父母挺难处理的一件事,所以就想着等等好了,反正以后就有钱了,随时都可以用漫游功能回去,不妨等钱三一毕业后有了自立的本事,那时站在裴音的立场上就好处理多了。   本来这事儿可以跟母女同时怀孕的消息一样成为热点事件,但是他没这么做,跟主线任务要求搞事情的内容不搭,评级的话应该良好才对,完美……   反正事到如今他也没搞懂系统的评级标准,简直跟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发放任务奖励。”   和以前一样,系统没有回应他的疑问,继续下面的步骤。   主线任务奖励:随身空间升级,2点技能强化点。   随身空间容量提升中……   叮……   随身空间升级完毕,获得【2550cmX1000cmX710cm】随身空间。   长25米半,宽10米,高7米1的空间?   这就有点大别野的意思了,有花园有车库有露台,之前【1850cmX720cmX500cm】确实有点小。   “2技能强化点已发放,请至技能页面查收。”   《少年派》世界就一个主线任务,奖励为升级系统空间+2点技能强化点,跟有的世界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奖励加到一块儿一样多,在不让自己吃亏这一点上,系统还是很讲良心的。   “现在发放隐藏奖励。”   称号【繁育宗师】。   呃。   【繁育标兵】-【繁育高手】-【繁育大师】-【繁育宗师】?   上面还有吗?【繁育王者】?还是【繁育霸主】?【繁育天尊】?   这系统还真有意思,就搁让他生孩子这事儿上使劲,以后那些网民也别给自己起外号叫什么林怼怼、林大麻烦、林跑跑了,诸天爸爸林跃不是更加响当当?   “奖励发放完毕,控制权已释放。”   字符闪过,界面恢复,林跃可以手动操作了。   他先去看了隐藏奖励【繁育宗师】称号所赋予的能力-可以设定胎儿性别及数量。   换句话说,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女人生几个,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也就是说,别人小夫妻怀孕生男生女是否双胞胎带有一部分运气属性,他这儿完全由主观意识决定。   那么问题来了,比【繁育宗师】更高的称号,会具有什么样的效果?这个可以期待下。   搞定隐藏奖励,他将注意力转入技能栏。   【我是演技派LV4】。   【钢铁膀胱LV2】。   【动物之友LV3】。   【泰拳LV3】。   【过目不忘LV3】。   【讨价还价LV4】。   【师奶杀手LV3】。   【潜行LV3】。   【光合作用LV2】。   【左右半球LV5】-【复眼】。   【嘲讽LV1】。   【变色龙LV5】。   【催眠术LV5】-【梦靥】。   【黑客LV3】。   【双倍收获LV2】。   【嗅觉动物LV4】。   【超级汗腺LV3】。   【夜魔人LV1】。   【骑乘LV1】。   【妙手回春LV4】。   【魔术手LV2】。   当前剩余技能强化点:2。   上次的6点技能强化点都花到了【变色龙LV5】上,这一次的2点技能强化点实在没啥好的选择,便熄了升级技能的打算,关闭技能栏,转入人物属性栏。   姓名:林跃。   种族:人类。   力量47。   体质41。   敏捷36。   智力35。   精神35。   当前未分配属性点3。   《少年派》世界,他在非洲的时候去埃博拉病毒爆发区当过志愿者,为了强化自己的免疫力和学习能力,曾给体质加了5点,敏捷加了3点,智力加了2点,把之前攒的属性点全花光了,所以这次任务结束,就只剩刚刚给的普通难度任务奖励了。   跟技能强化点一样,他没有着急分配属性点,将注意力由系统空间转出,至此,回归三连结束。   还行……   以后苏晗喜欢男孩儿就让她生男孩儿,她喜欢女孩儿就让她生女孩儿,如果她不嫌累,羡慕别人的双胞胎,那就来个一炮双响,至于三胞胎,算了,诸天世界做爸爸已经够累了,就别为难自己了。 ###第二千三百零一章 终章   想到这里,林跃瞄了一眼墙头沾了薄薄一层灰尘的霸王牌石英钟,发现差10分钟才到7点,想着时间还早,不如睡一会儿再考虑接下来的事,便往床上一躺,拉过去年在HK带回来的乳胶枕垫在脑后闭目养神。   当时去商场闲逛,苏晗看内地旅游团的人买,她也跟风掏钱,让服务员拿六个,父母加她三个,林跃和老家爹妈三个,他很无语,好说歹说才答应减俩,最后买了四个回来,过关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图便宜和质量好你多买几套化妆品或者苹果手机、平板电脑什么的也好,买这个……重量不轻还占地方,但是现在看来,大老远的扛回来也不算亏,起码生活在像江海市这种每年从梅雨里泡过来的城市,可以少受点螨虫的苦。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他沉沉地睡过去。   ……   当天下午。   在家里宅了几个月的人撒欢似地满世界跑,苏小迪爱心宠物医院这几天也是宠来宠往,没办法,那段特殊时期积累了不少病患,打预防针的,治慢性病的,需要除螨的,补钙的,总之一天忙到晚,很难有闲暇顾及其他。   苏晗有点内疚,这个月多给周琳工钱的话每天都要重复一遍,听得她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这丫头也不是矫情的人,会开玩笑说工钱不要都行,不过作为交换,她要当股东,没成想苏晗还当真了,说帮她问问林跃,毕竟宠物诊所的钱90%以上是他出的。   好容易把一个女儿嫁到海外,养了条吉娃娃当儿子宠的圆脸老太太送走,看着空空的等候区,周琳长松一口气,一边拿出手机刷短视频,一边吐槽林跃不心疼女朋友,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诊所业务多,也不过来帮忙,有他镇着,那些宠物可比就她们俩在的时候听话多了。   苏晗当然要为男朋友开脱,讲他也有自己的事,不能万事依赖他,试问哪一个有上进心的男人会围着女朋友转?   周琳摘掉口罩,露出后面好看的鼻子和匀称的小嘴,故作平静地道:“他带你见过父母,如果不是特殊时期,订婚宴都吃完了,还女朋友呢……应该是未婚妻。”   “咦。”   说完这句话,不等苏晗回应,她拿着手机凑过去。   “明宫风云不拍了。”   明宫风云?   苏晗稍作思考,记起是林跃的前女友顾影要演的剧。   “不是说才拍了进度的四分之一吗?导演没了就不拍了?”   前几天涂一白被发现死于马来西亚,这个人就是《明宫风云》的导演,对剧组说没影响是假的,但是考虑到制片方投入那么多资金,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换导演也得硬着头皮拍下去,起码得收回成本吧。   “制片人也找不到了,上面说失踪超过36个小时,警察已经立案。”   苏晗摇了摇头:“可惜,我还想等剧上映好好看看呢。”   周琳知道她是要看顾影演得怎么样,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是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林跃,又怎么可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哦,对,还有这个……你看。”   她划了一下手机屏幕。   “暗网有人以20个比特币的报价对外出售沙千里与内地多家影视公司的资金和业务往来情况,为了印证内容的真实性,还将某80花樊姓明星与剧组签订的阴阳合同公诸于众,根据业内人士估算,如果查实,单就补税这一项,起码要1亿2千万。”   “暗网?暗网是什么?”   “你别管暗网是什么了,我记得一枚比特币价值四五万人民币,20个比特币,那就是近百万了。”   “真有人买吗?”   “就看这位樊姓明星的事儿是真是假了,如果是真的,绝对有人买,现在的问题是,这里面涉及了多少家公司,又会牵扯到哪些明星,你就看着吧,这次影视圈是要地震了。”   苏晗叹了口气,她不像周琳那么八卦,感觉娱乐圈那些明星离自己相当遥远,谁谁谁被查,谁谁谁要补多少税,谁谁谁要判几年,说一点兴趣没有也不尽然,但是并不期待。   “都在呢。”   这时门口传来的男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周琳抬头一看,发现是个30多岁,国字脸,厚嘴唇的男子,好像……之前来过这里,应该是林跃的朋友吧。   “你是……薛超吧?”很明显,苏晗的记性比她好:“以前来这儿找过林跃。”   “对对对,是我。”   薛超答应着,随手把一堆东西放到休息区的茶几上,周琳仔细一瞧,嚯,还挺舍得下本钱,草原上的特产牛肉干,看箱子大小少说也有5斤,光这就得500块,歌帝梵的巧克力,就包装盒的样子,给她的话绝对第一时间晒朋友圈,还有开心果、夏威夷果、榛子这些就不说了,都是以礼盒计,反正多到除非有第三只手,绝不可能再多拿。   苏晗说道:“林跃没在,你打电话吧,不过如果他在睡觉的话,一般会调静音。”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在外面办事儿,一会儿过来,让我到这儿等他。”   “哦,那先坐回儿吧?喝点什么?我这有云南咖啡和茉莉花茶。”   “不用麻烦,我不渴,这些零食……”他把那一堆东西推到苏晗面前:“都是给你们买的。”   周琳大吃一惊,记得他上回过来两手空空,这次怎么如此客气,按超市定价,光这一堆零食就过千了。   “这么多,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薛超说道:“林跃说你们平时喜欢吃零食,我就随便买了点。”   随便?   这还随便,他的随便可真值钱。   其实苏晗很少吃零食,喜欢吃零食的是她,不要说她的屋里日常备着坚果、巧克力、薯片什么的,柜台下面还有半袋子没吃完的地瓜干儿,但凡找到一点空闲就往嘴里塞两口。   “第一次来也没见你这么客气,是有什么好事吧?”   苏晗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话问的有点过。   “哎呀,有什么问题嘛,他自己都说跟林跃是哥们儿。”   她是真不客气,当即拆开牛肉干礼盒,拿出独立包装的小袋子顺着缺口一撕,看到色泽诱人的肉干一口咬牙去。   “这个真不错,苏晗,你尝尝。”   苏晗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吃,自来熟的周小姐便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薛超在旁边带着三分尴尬闷声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啊,你还没说有什么好事呢。”   “是这样的,昨天有两个计划在6月份开机的剧组的副导演找我谈合作,想让我帮他们物色群众演员。”   “那跟林跃有什么关系?”   “他……他在我这儿有股份。”   “哦。”周琳问完继续吃她的牛肉干,这事儿吧,薛超一说,她就一听,基本没往心里装。   苏晗心思更细腻一些,捕捉到了薛超说林跃在他这儿有股份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恐惧。   这事儿怕是比他说得要复杂得多。   “唔,林跃来了。”周琳咽下嘴里的牛肉干,指着门口说道,不过很快目光一变:“咦,她怎么也在?”   苏晗和薛超朝外面望去。   只见林跃停在距离宠物诊所前门不到三米的地方,回头看向马路牙子上穿着一条朴素到地摊儿货一般的牛仔裤的女人。   “这个顾影……真是阴魂不散。”   周琳白了女明星一眼,恨恨地把最后一块肉干吃下肚。   苏晗注意到顾影身后那辆有蓝白条纹外观的宝马MINI,记得这车在那儿停了好长时间,不会……她一直在车里守株待兔等候自己男朋友吧?   “进来说吧。”   几人隐约听到林跃回了一句,随后转身推开诊所的门走进来。   “林跃,你来了。”   薛超面带讨好地打招呼,本来眼睛就小,这一笑被脸上的肉挤成了平行的细缝。   以前吧,对他客气是因为他和顾影这颗冉冉升起的女星是前男女朋友,现在不一样,那真是发自肺腑的,千真万确的……已经不能说是客气,妥妥的低姿态小弟程度。   薛超不知道在影视城里和涂一白冲突后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下的结果是,涂一白死了,司马泰失踪,前些日子悉尼的chatswood区发生的爆炸案,死者似乎是司马泰的私生女,更恐怖的是现在整个娱乐圈人心惶惶,都在等相关部门对樊姓明星的调查结果。   要知道沙千飞可是MO号称黑白通吃的大佬,这种人连带马来西亚最大华人社团的掌舵人都挂了,哪个还敢动歪脑筋,除非活腻了。   作为林跃的好友,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要说纯属偶然,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怕是无人相信,这也是为什么准备6月开机的剧组撕毁和原定群头的协议,副导演亲自登门拜访,求着合作的原因。   面对这样的林兄弟,还沉浸在他依靠自己吃饭的过往中,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林跃说道:“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薛超搓着两只手说道。   这一幕看得周琳直皱眉,感觉他在林跃面前像小弟多过像朋友,记得上次来不这样呀,又看看手里第二块长条状的牛肉干,心想管他呢,有的吃就好,还是这个实在。   “我先和顾影说几句话,待会儿咱们再谈。”   “好,好,好。”   薛超连说三个“好”字。   这时顾影从外面走进来,虽然身上穿着一套不怎么显眼的衣服,但是用的香水还是高档货,花香柔美,麝香曼妙,主打一个轻灵淡雅。   不知道是因为讨厌这个女人,还是香水味掩盖了牛肉干的滋味,周琳转身进了柜台,装模作样扒拉账本。   苏晗还是很有礼貌的,笑着对来客点点头。   顾影情绪不高,闷闷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林跃说道:“跟我来吧。”   讲完头前领路,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顾影看了苏晗一眼,拎包跟上。   周琳把剩下的牛肉干一口吞下,准备尾随过去偷听,被苏晗一把拽住,摇摇头。   “我说妹妹,你这么大方,就不怕她把未婚夫抢走?”   “不会的。”   “你这是对自己有信心呢?还是对林跃有信心呢。”   苏晗认真地想了想,又很认真地道:“都有。”   咳……   咳……   薛超没有喝茶,但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因为前些日子他是期盼林跃和顾影能够复合的。   周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有看法要发表?”   他把手和脑袋晃成了拨浪鼓,满嘴“不敢,不敢,没有,没有。”   二楼。   林跃把门关好,示意顾影坐,自己则拉过一张给宠物主人准备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她抓了抓包,又用手梳理一下鬓间的发丝,看起来有些拘谨:“我准备回XA了。”   “嗯?”   “回去做一名舞蹈老师。”   林跃皱了皱眉,从演员到明星,这个跨度有点大,不过她大学学的是舞蹈这点他是知道的。   “不当演员了?”   她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唇,叹了口气,然后摇头。   涂一白死了。   司马泰失踪,私生女和美国男朋友更惨。她从未想过光鲜亮丽的娱乐圈背后是血腥到让人发抖的残酷,本以为最多就是那点龌龊的潜规则,结果……她真的被吓到了。   林跃说道:“当舞蹈老师,嗯,挺好的……”   “我这次来找你除了告别,还有……我想说,我姐姐是无辜的。”   顾影的姐姐是司马泰的儿媳妇,不然她也得不到那些令人嫉妒的资源。   “如果我是你,该考虑劝她离婚了。”   “……”   “反正选择权在你。”   顾影轻轻摩挲着她最喜欢的爱马仕包,这是相认后姐姐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你说……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啊。”   这话听起来像感慨,又像遗憾,还有一丝暧昧。   林跃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行了,就这样吧,再谈下去你未婚妻该多想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完这句话,拎起放在膝盖上的包挂到肩膀,笔直走向门口,伴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下楼去了。   林跃把椅子放归原位,慢步走回一楼的时候,顾影已经打开宝马MINI的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开车走了。   “她好像很不开心?”周琳看着林跃问。   “或许吧。”   她还想再问,苏晗瞪了她一眼,把后续问题堵了回去。   不过周琳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一眼,撅着的小嘴像是在嘟哝“我是在维护你好么。”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林跃看了一下手表,向薛超提议。   薛超当然不可能拒绝,满口答应着,同苏晗与周琳告别,跟在林跃身后离开宠物诊所。   本来按照薛超的计划,找个高大上的饭店才能显示出诚意,但林跃是怕麻烦的人,就在附近不到500米的地方寻了个家常菜馆,随便点了两道菜,边吃边聊了聊剧组招募群众演员的事。   薛超看出他不太关心这项生钱的营生,也不知道嫌钱少还是嫌操心,便拍着胸脯说一切交给自己,他只要等着每月数钱就好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薛超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关于涂一白的事,林跃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唬得原来在龙套们面前吆五喝六的薛群头连忙擦汗劝酒,以此缓解尴尬。   吃完饭林跃回到宠物诊所,谈了谈顾影不当演员了,打算回XA做舞蹈老师的事,又简单地说了说薛超的挣钱计划便告别回家。   接下来的一周,系统并没有分配新的任务,林跃就安心地陪在苏晗和周琳身边,也会找时间和王珩、柳全安等人聚餐,中间还和谭晓光拜访了一次向槐。   他接到崇德华府售楼处小姐电话,得知先前买的那套88平两居室已经封顶,今年年底有望交房那天,两名警察找到他问了几个问题。   涂一白是在马来西亚死的,这事儿由那边负责,跟他这个一直在国内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司马泰是失踪,不是死亡,对方失联前自己就在家里,还到小区门口的超市扛了一桶水上楼,有视频做证,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哪怕是司马泰这种富豪,最后的结果也只能像每年走失后找不回来的孩子一样不了了之,何况如今的影视圈人人自危,华艺、伯纳这种行业领头羊的老板们尚且自顾不暇,明星们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谁会去关心一个大概率死掉的制品人。   寻找司马泰的工作陷入困境,警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调查与沙千飞的丽皇集团有业务往来的内地影视公司与娱乐经纪公司上,另有几家一线明星的个人工作室卷入其中,案件进展如此之快的原因是有人买下了暗网的资料寄给警方,更多人相信这只是冰山一角,循着利益链条深挖,怕是半个影视圈都要沦陷。   当然,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那自然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这些明星和老板们把非法所得吐出越多,这瓜吃得越开心。   林跃显然是没有兴趣关注这个的,因为此时此刻他正位于欧洲西南部的摩纳哥公国,一个总人口仅仅只有国内乡镇规模的小国,但它不缺钱,市政收入主要来源于旅游业,哪怕是当下的特殊时期,这里的人也不会为公务员能不能发出工资而担心。摩纳哥最为世人称道的一面是它对公民免征税收,是闻名遐迩的世界级避税天堂。   蒙特卡洛大赌场的造型与其说是娱乐场所,不如讲是一座豪华宫殿,然而到了让赌徒兴奋的夜晚,却变成了蒙尘的奇珍,它的建筑美被淹没在海湾璀璨的夜景中。   位于冬宫酒店一间面海套房的林跃当然无心发现小国之美,看了一眼银行账户以千万计的财富,打开系统菜单,轻唤一声“启动漫游功能。”   一行字符闪过。   “请选择任务世界。”   下面是林跃经历过的各个世界列表。   “我选择《我的团长我的团》”   刷……   白光一闪,林跃的身影消失在酒店房间中。 ###第二千三百零二章 再临《我的团长我的团》   烈日当空照。   通往农田的小路边有一头老黄牛,旁边站着头戴草帽,脖子搭一条被汗水和污渍染黑的毛巾的老农,看不清脸,不过从微驼的背,卷曲的裤腿下面带点静脉曲张的小腿来看,起码年过六旬。   “老伯,跟你打听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跃用粤语问。   虽然是调查要麻的问题,但既然回到《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那是一定要去看看孟烦了、阿译等人的,如果有生活困难的话,也可以帮衬一二,毕竟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这么一来,HK自然是要走一遭的。   那老农往上推了推草帽,用稍显空洞的眼神打量他,似乎很奇怪,这个扮相奇怪的人问的问题更奇怪,睡糊涂了吗?问什么日子,不过看在年轻人面善的份上还是如实作答:“民国39年,7月。”   民国39年?   1950年?   他记得离开的时候是1945年,算算时间,现实世界过去也就一年多,这边居然一别五载?   这时间换算……不对呀。   不说一般任务时间就是他看影视剧的时间,哪怕时间流速1:1,也不应该过去五年之久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   说声谢谢,他转过身去,朝着乡间小路尽头的大路走去。   微风吹过,拂动两侧水芹色的稻穗,送来一股草木芬芳。   对于出现在农田区,林跃不是太意外,因为任意门本就开在狮子山,而此时的HK才历战火不久,还未迎来发展期,连九龙城都是一片城乡结合部的样子,何况是狮子山这样的郊区。   让他倍感欣慰的是,虽然现实世界没有了《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文学作品,但是他所经历的那个有朋友情战友谊的世界并没有随之崩溃。   就在他来到主路,准备放出IV型黑蝇无人机调查一下周遭环境的时候,东边扬尘漫卷,一支军用卡车组成的车队颠簸而至。   想想北边的特殊情况,他没有感到意外。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既然碰上了,那就搭个顺风车吧。   ……   一天后。   距离九龙城寨一公里的东头村边一栋宅子里。   穿着一条青布外套的小醉正在苦恼被子雨天发霉的问题,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赶紧起身相迎。   “你回来了?”   一身灰色粉笔条西装的孟烦了夹着个公文包从外面走进来,还没进屋就往下脱这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洋人玩意儿。   “热死小爷了,这洋人是真能……装,大热天非要在外面披一层这个,就不怕闷出痱子吗?”   他是北方人,在禅达打了三年仗,来到HK又呆了五年,还是无法习惯南方标志性的闷热天,关键是湿度忒高,身体一出汗,皮肤表面像糊着一层粘膜,从上到下都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小醉赶紧接过他的衣服挂起来,西装可不比码头卸货工的短褂马甲,更不比上地穿的粗布长衫,金贵着呢。   “行了,你这工作再辛苦,能有蛇屁股和康丫他们辛苦?那些洋人不也这么穿吗?”   “……”   孟烦了不说话了。   确实,在英国人开的贸易公司工作是挺受气的,但是比起在码头卸货的康丫,开鱼档的蛇屁股,那自然是好不少的。   “晚上想吃什么?爸前两天馋馄饨了,要吃北方做法的。”   “馄饨还要分南方北方?”   孟烦了想起他那个食古不化的老爹就头疼,得亏小醉脾气好,这要换成HK本地人家的姑娘,怕是要三天两头掀桌子。   “你愿意给他做就给他做,晚饭我不在家吃了,去找迷龙喝酒。”   他跟老头子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南辕北辙,但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当爹的,以前为救老头子做逃兵的事都干了,他在尽孝这件事上,可以说比大多数人做得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脾气,有些事吧……惹不起躲得起。   小醉把脸盆架上的毛巾按在水里泡了泡,尽量拧干上面的水分,递给他擦拭脸上的汗,孟烦了工作的地方在油尖旺区,这边是东头村,骑自行车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大热天的穿着西装上下班,可想而知身心有多遭罪。   当然,九龙城有联通维多利亚港的公车可以坐,但是来回乘公交不自由,计程车坐不起,黄包车不划算,看来看去还是自行车方便。   “别去烦扰迷龙了,他可不比以前,现在上官姐姐有孕在身,真要迷龙不在家,大人孩子出点儿事算谁的?”   经她提醒,孟烦了打消了去找迷龙喝酒的念头,雷宝需要人照顾,上官戒慈挺着个大肚子干活儿不力,虽说街坊邻里可以搭把手照顾下,但要说为了跟哥们儿喝酒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不管,迷龙应该做不出来。   不对,如果使激将法,这个自诩东北纯爷们儿的家伙是会为了面子赴约的,但那之后俩人关起门来是吵架冷战,还是被逼着跪搓衣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孟烦了赌气说道:“那我去找阿译。”   小醉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啥也没说。   他自己也知道都这么晚了,从九龙跑到筲箕湾那边喝酒,一来一去得好几个小时,不太现实。   小醉说道:“爸说话是冲了点,你就不能忍忍吗?”   “我忍了四年了,本以为在这边呆习惯了就好,结果呢,变本加厉,一天比一天过分。”   孟烦了的脸是无奈与气愤,还有点嫌弃的综合体,他妈是个秉承夫为妻纲的人,没啥脾气,和小醉处得来,而他爸这个老学究自从知道小醉以前在禅达干过什么,每次吃饭那脸拉的……最近两年妈妈身体不好,都是她在照顾孟家人的起居,结果老头儿跟眼瞎一样,愣是看不到,至于说让她给老孟家生个孩子什么的,自然更是没门。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年如果还做不通老头子的工作,那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小醉肚子大了,还能逼着她打掉不成?   不仅如此,这老头子几乎天天骂洋人,讲HK是英国人强占的,应该趁着把日本人赶回老家的劲儿,也给英国佬点颜色看,免得他们骑在中国人头上作威作福。老头儿对英国人如此印象,可想而知他这个当儿子的在英国人的贸易公司上班,会面临怎样的讽刺挖苦。   这是亲爹。   要不是……   孟烦了一想到这事儿就烦。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他们惊醒,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经过。   小醉偏了偏头,目光越过孟烦了的肩膀落在来人身上。   一件白色圆领短袖T恤,胸口沾了点不知道是菜油还是昆虫体液的污渍,站在一个家庭主妇的角度看,不好洗,下面是码头工人和车夫爱穿的灯笼裤和布鞋,这身穿搭透着一股子“穷”味儿。   “你找谁?”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孟烦了转过身去,待要问话,视线触及来人的脸,那双顾盼摄人的眼,英气逼人的眉,还有总是噙着若有若无微笑的嘴。   怎么可能?   “林……军座……不……林跃……”   这一声“林跃”把旁边的小醉惊醒了,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她跟孟烦了的恩公么。   “小醉,你快掐我一下……掐我啊。”   孟烦了以为这是个梦,想知道给自己的大腿来一下疼是不疼。   没有名分也心甘情愿跟个保姆一样伺候孟家人的陈小醉结结巴巴说道:“他们都说你……你……你……”   “说我死了?还是失踪了?”   林跃并不意外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四年没有音信,要知道他可是一位军长,连官方都没有切实的说辞,那大家可不是只能认为他死了。   “真的是你?”   小醉没有掐,孟烦了自己掐了自己一把,肉都掐红了,因为害怕这是假的,结果很疼,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脸上的扭曲很快便被狂喜取代,几乎是跑上前,一把抱住曾经出生入死的好战友的肩膀死命拍。   “这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   “矫不矫情?”林跃把他推开:“瞧你这一身汗,比在禅达的时候还要臭。”   孟烦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你还好意思嫌我脏?”   以前在军中,林跃是上级,他是下级,哪怕关系好也得在士兵们面前谨言慎行,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无官一身轻,自然不需要讲尊卑有别长幼有序那一套。   林跃看看自己的一身行头,哑然失笑,这是他为了走在路上不显眼,用野狐狸从郊区一户农民手里换来的,当然不可能是新衣服,也就勉强能穿。   “林大哥,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几件干净的衣服。”   小醉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讨好人,这可能是跟当初的遭遇有关,一个人从四川逃难到禅达,兵荒马乱的环境下,女流之辈想要保全性命,最优选就是示弱扮可怜了。   林跃摆摆手:“这个不急。”   小醉说道:“那你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孟烦了说道:“还做什么饭啊,去买现成的,今天路口有卖桂林三花米酒的小贩,我看生意挺好,去来两罐。”   他也不吵吵着去找阿译喝酒了,因为他那个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老爹谁的面子都不卖,但是对林军长,那真是心服口服,再说人家又是老孟家的大恩人,晚上这顿饭指定不会被甩脸子。   “那我先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小醉说完,带着开心的笑容走向里屋,那马尾辫甩得,是个人都知道她家有喜事。   “你看我,就忙着说话了,快,进屋坐。”   孟烦了的行为举止对比四年前少了一些轻浮,多了一些稳重,当年他属于学生兵,说白了就是个半大小子,经过几年抗战,来HK也有五年了,性子肯定比以前成熟。   林跃走进客厅,屋子应该是从本地村民手里买的,地板就是大块儿青砖拼接,还碎了两块,当先一张枣木方桌,左右各一把明清流行的官帽椅,看着有些年头了,和中间的枣木方桌有些不搭,不过普通家庭没那么讲究,更何况他们是逃难来此,能在靠近九龙城的区域买房安家,对比后十年大逃港过来的人的境遇,那是好得太多。   东墙挂着一大两小三个相框,有川军团在禅达的时候拍的,从1941到1943,每年一张,1941年的照片里,康丫、蛇屁股等人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郝兽医的脸就跟老树皮一样,到了1943年,这些人脸上就有肉了,尤其是克虏伯,那大脸盘子肥的,割一块下来能给五口之家过年,只有迷龙没啥变化,因为甭管其他人吃得是好是坏,他的小日子从来不错,除了偶尔想家会嚎两嗓子“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然后大骂门口的风把沙子吹进了他的眼。   还有在蓝迦训练营的“毕业照”,就李乌拉这公认的孬种,给盟军教官操练一番,精气神都不同了,也有辗转至印度作战拍的,最后是1945年日本投降后,也是川军团的人最后一次合影,虽然面容各异,扮相不同,但是有一份情绪是相同的——开心。   “衣服。”小醉很快从卧室走出,把叠好的衣服放到椅子上:“都是烦了平时穿的,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去布行扯块布给你做套新的。”   旧时代的女人一般手巧,做双布鞋,裁个汗衫什么的不是难事,小醉做家务在行,这个自然也应付得来。   孟烦了嫌她啰嗦,赶紧把人往外推:“快去买菜打酒,衣服的事……着急穿去成衣店买两件就是了。”   “那你记得给林大哥泡茶,不过我怕壶里的水不够热。”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孟烦了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名字不是老头子起的,是天赐的,因为碰到个这么啰嗦的女人,洗衣做饭刷锅扫地,包括给他剪指甲搓咯吱窝的泥,什么都要管,什么都不放心,一天天的烦死了。   “林大哥,你有没有忌口的?”她扭着身子仰着头,小辫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没有,快走吧。”孟烦了几乎是把她推出院子的。   作为曾经在一个土灶里吃饭的战友,他当然知道林跃的饮食习惯,每次吃得最少,但是从来不挑,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叫不出名字的新兵,搞得蛇屁股等人相当不爽,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菜鸟,搞不好下一场仗就会因为冲得太猛,趴得太慢给子弹打成筛子了,给他们吃肉纯属浪费。   “你是不是觉得她有点烦?”林跃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曾经的副官,虽然现在眼里也会闪烁精光,但是对比从前,少了一份紧张和机灵,只剩下肉眼可见的疲惫,不知道是休息了5年还没缓过来,还是在英国人和本地人间周旋比当初对付日本人更加吃力。   “……”   孟烦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不过多数情况下沉默就是默认。   林跃叹了口气说道:“她这样是因为缺少安全感,会下意识讨好你与身边的朋友,求一个被需要和现世安稳。”   孟烦了感觉有些别扭,一个杀人如麻的军长去揣摩女人心事。   “说得你好像很懂女人一样。” ###第二千三百零三章 依然是一群歪瓜裂枣   林跃当然懂女人,要说泡妞儿的本事,砍一半下去都能当孟烦了的祖师爷。陈小醉在禅达过的什么日子?不说被人瞧不起,还成天提心吊胆,生怕鬼子打过来,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找到她的哥哥,从此有个可以依靠的人。   一个人叫独居,叫孑然一身,两个人生活,甭管是和父亲、子女还是兄弟姐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庭。   如今她跟着孟烦了来到HK,作为一个没有上过学,只会简单的粤语,人生地不熟且无谋生手段的女人,如果男人嫌弃她,不要她了,大概率重拾旧人生,毫无疑问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偏偏老头子对她心存不满,所以哪怕孟烦了都看不惯父亲对她的态度,她却能够做到忍辱负重,任劳任怨。   “对了,你还没说这五年时间你去哪儿了。”孟烦了不愿意多谈小醉的问题,他挺喜欢现在的状态的,有点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两个人的状态跟老头儿和老太太很像。   “有次出海遇到事故,我在南海的一个荒岛上呆了四五年,前一阵子才被过路船只救了。”   “你……这……现代版鲁宾逊漂流记?”   孟烦了两眼瞪直,嘴巴微张,被他的回答惊呆了,第一感觉是在骗人,却又找不到林跃骗他的意义,虽然这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太过离奇,但好像……也只有被困能够解释他为什么一别五年没有音讯。   “怪不得郝兽医常说你有九条命。”   林跃说道:“你跟郝兽医还有联系吗?他们过得怎么样?”   “在英国安家了,他儿子开了家平民诊所,老头子在一边帮忙,生活还可以。”孟烦了一边去拿放在方桌上的暖壶准备给他泡茶,一边说着郝兽医和他儿子的消息。   “别忙了,带我去看看你爸吧。”   “也对,我爸那儿有好茶。”   孟烦了一拍大腿,往日有好东西都拿来孝敬爹娘了,也包括洋人的伯爵茶,别看老头子天天骂他们,但是这茶一直在喝,没有赌气丢进垃圾桶。   半个小时后,小醉回来,买了些可口的下酒菜,还带了一双尺码合适的新鞋,要么说她心细呢,衣服林跃可以穿孟烦了的,这鞋就没法凑合了。   因为他的到来,老头子果然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数落儿子和小醉,一餐饭吃得还算愉快。   ……   两天后。   油麻地,洪福楼。   “阿译,不要解释,你这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可不是嘛,也让小日本的女人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阿译,你现在工作的地方不是有很多洋妞儿嘛,有看上的没有?打算什么时候下手?也算给咱们出一口恶气了,这群王八蛋天天在码头吆五喝六,连渔船都不放过,你要不塞几张票子过去,就等着鱼获烂在鱼舱里吧。”   “筲箕湾色魔,这个好。”   “……”   林跃收回看望向窗外各种老式招幌的目光,扭头看向喝得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阿译。   这位电视剧里最没军官样儿,日常娘里娘气的上海人正在被蛇屁股、康丫、李乌拉三个围攻,议题不外乎他跟龙文章在日本期间干的“好事”。   迷龙半靠在椅子上拿根儿小竹签剔牙,找来找去找不对地儿,干脆把竹签一丢,用手去抠。   这货以前在禅达过得最好,来这儿后同样是这些人里最富裕的,而且干得还是老本行,囤积居奇,倒货卖货。他现在跟上官戒慈住在九龙城寨,里面有很多来HK避祸的内地客,也有战败的国军士兵,那对他这种人来讲,自是如鱼得水。   他又看向蛇屁股,本身就是广东兵,来到HK后比其他人更易融入当地社会,这两年在湾仔开鱼档,也算稳定下来了。   迷龙的老乡李乌拉也还行,因为有在蓝迦训练营受训的经历,英国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巡警的活计,天天开车在天平山、鸡公岭那边维持治安。   阿译在嘉道理电厂做出纳,以前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嘉道理为了抵抗日军进攻,炸毁了重金修建的发电厂,日本战败后,发电厂的重建计划被提上日程,工人们经过长达两年多的作业,去年新厂正式运营,赶巧阿译从TW来到HK安身,孟烦了便找了个人给他介绍过去那边工作,好歹是正经军校毕业的人,虽说打仗不行,但是记记账,管管钱是没有问题的。   龙文章是跟阿译一起过来的,但是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龙文章是一个带点疯癫和冒险主义精神的人,而且思乡情重,看到北边战事平息,便带着他的老兄弟黑豹跟一些避祸来此的人过河去了,大家已经快半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情况最不好的要数康丫,这货当初从林跃手里搞了一笔钱,和孟烦了一样在城郊买个落脚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死也要吃面的货跟人赌博全输光了,现在码头帮人卸货维生,时常去蛇屁股、阿译等人那蹭吃蹭喝,至于迷龙家……他不敢去。   “林跃,你……这事儿你得帮我……跟他们讲清楚,不能随便污人清白的啦。”   阿译说不过那些人只好跟林跃求助。   他说话的时候脸颊消瘦内凹,眼睛圆睁,带点吴侬口音,又文绉绉的好卖弄,可惜没有长衫,不然妥妥的一个上海人版孔乙己。   “讲什么?讲你怎么把手伸进铃子的衣服里?怎么摸人家的屁股?”   “你……你……你……你污蔑我。”   “哈哈哈……”   蛇屁股带头大笑,包房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呸~   呸~   迷龙终于把嘴里的菜叶吐了出来,看样子比他第一次用机枪突突日本鬼子还爽:“林跃,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跟我混,咱现在……”   “嘿,嘿,迷大爷,可打住吧。”孟烦了拍拍他那万年不变的白衬衣的衣领,提醒他说话小心点,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哪个不知道哪个有几斤几两,就不说以前的神奇手段,MD流落荒岛5年都能活下来,这种变态还用跟别人混?   林跃说道:“我打算去趟美国。”   “去美国?想你那个洋妞儿凯瑟琳了?”李乌拉眼睛一亮。   “不是,我有点担心克虏伯和要麻,你们谁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几人对望一眼,一起摇头。   以前都在部队,有一个系统的信息传递机制,可以知道彼此近况,如今退伍的退伍,转行的转行,有在国内的,有在HK的,有在英国的,有在美国的……英国和HK还好,写信什么的虽然慢了点,最终可以收到,换成美国就不一样了,要困难一些,反正自打分开后他们就再没得到克虏伯和要麻的消息。   阿译说道:“克虏伯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没有想法的,给饭吃就好,要麻安顿好后应该给我们写信的。”   蛇屁股打趣道:“给谁写?给你吗?寄到监狱里去?”   就算换了身新衣服来见林军长,也散不去他身上浓重的鱼腥味。   “你……你……你……再取笑我……”   阿译又结巴了,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林跃看着这群人。   五年了,都没怎么变,还是原来那副歪瓜裂枣德行。   ……   一周后。   林跃在麦克鲁汉的帮助下见到了克虏伯。   一别五年,这家伙居然瘦了,41年42年那么艰苦的岁月,号称吃了上顿没下顿都给养得膘肥体壮,在美国生活一段时间后完全变了样子,据说……他还找了个女朋友,还是个洋妞儿。   林跃不无恶意地想,这家伙平时打炮那么积极,这有了女朋友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难不成这就是他瘦下来的原因?   “军长,这好几年你跑哪去了?”   没有孟烦了的拥抱,没有陈小醉的不敢相信,没有迷龙的拳头捶肩问候——当然,东北人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变成了挠头尴尬,更没有阿译的手指连点激动到说不出话翻白眼,克虏伯反倒是表现最平静的一个,这跟他的性子有很大的关系,憨厚,直率,还带点天真,用孟烦了拽文的话讲,克虏伯是炮火盛开的原野上一朵蓝皮白心牵牛花,迷龙说扯什么臊,那明明是大瓤黑皮南瓜。   对比以前,克虏伯瘦了,人也精神了不少,起码能穿出白衬衣的利索劲儿,不像以前穿军装的时候,那脸上,脖颈子上,胳膊上,手一捏哗啦啦地往下掉,根本分不清是皮屑还是泥渣和油污的混杂物。   “上车。”   林跃没有跟他解释,对着旁边停的有飞机尾翼式屁股的水星牌小轿车使个眼色。   “军长,这车不错,车不错……我开一会儿,好不啦?”   别看五花肉长得五大三粗,脸像磨盘,腰比瓮粗,但是正经八百留过洋的人,跟要麻这种在蓝迦训练营出来的半吊子完全不一样,到美国几年就看出区别来了,人家现在是通用汽车的正经技术员,也就是刚来这边没几年,如果祖上就搬来美国的话,这样的条件在华人圈也能数中上了。   “以前是搞一炮,现在炮没得打,改开车了?那你开吧。”林跃转身上了副驾驶。   想想这货在禅达时每天粘着“搞一炮”的样子,再瞧瞧现在,白衬衣扎进灰长裤,黑皮鞋配浅色袜,手腕还戴着一块崭新的钢链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军长,这车是……凯瑟琳小姐的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   “嘿嘿,嘿嘿……”   只有傻笑时的憨厚气和国语口音没变。   五花肉美滋滋地钻进驾驶室,虽说他是通用汽车的技术员,但是50年代初,车这种商品绝不是一般家庭买得起的,更遑论名贵跑车了。   “军长?去哪儿?”   克虏伯看着银光闪闪的方向盘发问,他的眼睛也银光闪闪的,像极饿了一冬路遇羊群的狼。   “要麻住的地方你知道吧?”   这一声要麻,在克虏伯听来那就是当头棒喝。   “军长,你还不知道吧……要麻他……”   “失踪了?”   反正麦克鲁汉是这么说得,当初他离开前托麦克鲁汉照顾二人,结果在密歇根州的克虏伯混得顺风顺水,位于一个城市,几乎可以说是眼皮子底下的要麻不声不响地没了,谈起这件事,麦克鲁汉非常自责。   克虏伯说道:“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你把他带走了。”   “知道要麻住的地方吗?”   “去过一次。”   “好,开车。”   克虏伯算了算底特律去纽约的车程,又想想自己明天上早班,还有个洋女友要喂,不过……管它呢,这些都不重要。   ……   翌日清晨。   二人来到纽约郊区一家汽车修理厂。   说是修理厂,其实用作坊或者修车行来形容更合适一些,因为它不仅修汽车,修摩托车,门口还叠着几辆报废的自行车,加之空间小,只有三间铁皮房,令人极度怀疑师傅的专业能力。   克虏伯把车停好,打着呵欠从上面下来。   再好看的美女,睡久了也腻,再漂亮的车子,开了一夜也难有新鲜感。   “车不错。”   修理厂老板是个大胡子,穿着件机场地勤人员标配的工作服站在门口往外打量,从沾满油污的双手看,刚才应该是在工作,听到外面传来的关车门的声音以为来了生意。   “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他看到克虏伯后说的话,应该是认得这张极有辨识性的脸,何况在美国的华人本就不多,如果是佛蒙特州、怀俄明州这些人烟稀少的州,有的当地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亚洲面孔。   “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李四福已经不在这里工作,拿着我给他的工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林跃说道:“那你知道他的家在哪吗?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下。”   六七十年后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报警的话或许有专人跟进,四五十年代的失踪案,还是没有社会地位的华人,再加上半岛那边发生的事,警察会认真调查才怪。   “你是谁?”   大胡子认真打量林跃,从态度看比对待克虏伯要好很多,毕竟他的气质在这儿摆着,英语说得也地道,再有跑车的加成,那肯定要慎之又慎。   “我是李四福服役时的军长。”   克虏伯在旁边添油加醋地道:“没错,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在二战中打得日本人哭爹喊娘的将军,麦克阿瑟是他的老朋友,还跟尼米兹上将在‘密苏里’号战列舰一起吃过晚餐。”   这一串头衔和典故说下来,大胡子虽然抱有怀疑,但是气势明显萎了,连称呼都变了。   “老兄,我已经跟他和那位麦克鲁汉解释过,前天晚上给李四福发完薪水,第二天人就不见了,那时来修车的客户很多,我正缺人手,还让露娜把附近的酒馆找了个遍,警察那边也一样,现在都过去四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跃点点头:“听着,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我需要查看一下他的住所和私人物品,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大胡子当然不信他能查出什么,每年失踪人口那么多,警察都没辙的案子他能解决?开什么玩笑!破案可不是当兵打仗。不过想归想,还是很配合地带着林跃来到后院,走进一个放汽车配件的仓库的地下室。 ###第二千三百零四章 再临《搜索》   地下室不大,也就二十四五个平方,因为东边和北边有采光井,倒也不显暗,只是有点潮。   已经过去4年多,属于要麻的东西只剩靠墙的简易床和堆在角落的卫生用品,其他区域都被老板用来放置杂物了。   放在70年后,如果知道朋友住在地下室,多数人应该会撇嘴不爽,但是要麻的情况不一样,身为川军团的一员,连野外战壕和防空洞都睡过来了,稍带潮意的地下室算得了什么,何况就睡觉来下面,头顶就是工作的地方,而且不用交房租,待遇比70年后到大城市谋生的农民工好多了。   大胡子走上前,顺手撕下一块包二手汽车配件的报纸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冲放床的地方比划着道:“以前他就住这,人不见了后露娜只是把腐败的食物和被褥丢掉了,剩下的东西都在里面,哦,那个叫麦克鲁汉的老兄从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这事儿林跃知道,因为迟迟没有要麻的消息,麦克鲁汉担心老板把要麻的东西都丢了,就把最有价值的,装着川军团合照的相册拿走了。   他没有说话,走过去摸了摸钢架结构的床框,又把堆到角落的行李箱拉出来,吹掉上面的灰尘,拉开拉链。   以前穿过的军装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最下面,角落里有个小盒子,里面是打仗时颁发的宝鼎勋章,云麾勋章和忠勇勋章,还有一个英军斯利姆将军给他的威士忌酒壶,1945年末离开前他转赠要麻留作纪念。   麦克鲁汉那个拿枪抗战却又特别反感战争的家伙,川军团的合影照他拿走了,这些代表个人荣誉的勋章却被看做没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丢在这里,如果被要麻知道了,怕是要骂死这个脾气和胡子一样大的美国人。   又仔细翻了翻,找到一个记账的小本本,都是当兵时的花销,说实话,要麻和康丫一样,挺能造的,不像迷龙,后期有了钱就拿给上官戒慈存着,孟烦了也会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打算给小醉买点东西来弥补当年偷她钱的愧疚,而阿译……钱基本上都被借走了,至于别人还没还,那就不知道了。   嗤……   没有在行李箱里找到任何可疑之处,林跃拉好拉链,准备推回原位,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皱了皱眉。   “这是……”   五花肉带着紧张的情绪凑上前:“军长,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林跃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把头伸到床下仔细分辨,大约十秒钟后,他拿出可以自由变换种类的魔法笔又找大胡子要了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片刻后递到二人面前。   “见过这个吗?”   大胡子眨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面带惊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随后说了一番话。   ……   林跃没有在美国呆太长时间,满打满算就一周吧。   见了见麦克鲁汉,又跟凯瑟琳鬼混了几天,他就回了,不是回HK,是回到了现实的家。   没错,只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呆了半个月,一百万没了,如果算作旅游,这么高昂的费用去南极都够了。   其实他想多呆两天的,但是一则搞不明白《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时间流速比,二则解答要麻消失之谜的线索指向了后者。   还好,事实证明《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时间线是扭曲的,回来后对了下时间,距离过去那边差了不到一周,简单讲就是那边半个月,现实世界只过去六天。   嗤……   SUV在一条僻静的小路刹停。   外面一片漆黑,路边影幢幢的是一片小树林,从品种和密集程度来看,应该是专门供应市政部门的绿化用树,可能是怕人乱闯,或是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旁边的电线杆上装了一组监控探头,当然,它们是照不到林跃的凯迪拉克XT5的,就算照到也没用,因为车一停他就从驾驶舱出来,打开后车厢的门坐了进去。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看着副驾驶后面座位上的独眼黑猫,问了一句叫人诧异的话。   喵……   黑猫小脚并立,非常“淑女”地看着他。   “少装蒜,我早就怀疑你了。”   之前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他给大胡子看的画就是夏侯的画像,因为在检查要麻的行李箱的时候,居然嗅到了猫尿味,要知道猫尿的味儿可是越久越臊,挥发期可达六年,那对于打开【嗅觉动物】技能的林前军长,自然是很刺鼻的,毕竟是自家养的宠物。   大胡子认得夏侯,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夏侯会出现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还成了要麻收养的宠物猫?如果没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夏侯,按照时间来算,它应该是先出现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后出现在他所在的现实世界,因为他很确定,夏侯是《无双》世界任务结束后才来到自己身边的,且当时很有可能是追随向槐而至,而向槐是要麻在这个世界的后代。   当初夏侯能够穿梭世界同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就满心诧异,要知道按照系统规定,除系统奖励物品外,现实世界的东西是不能带去任务世界的,后者同理,大反派和八顿是系统奖励的灵性宠物是没有疑问的,夏侯可是主动找上门的,因为它就是一只不会危害到自己的猫,他也没怎么防备,甚至怀疑是否系统给他的惊喜,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喵……   喵……   独眼猫歪了歪头,对他发出两声撒娇似的叫声,很像一个懵懂的小姑娘在说“你在说什么呀?”   林跃当然不会吃这一套,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夏侯后颈提到面前。   那猫四腿微张,头缩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装可爱,你以为装可爱就能过关吗?”林跃伸出手去呵它的痒,拥有魔术手的他对付女人很专业,换成猫嘛,应该也蛮有效的,就看它爪子晃的,腰扭的,一副备受折磨的样子。   “一只黑猫,还是瞎了眼的黑猫,要装可爱也轮不到你……咦。”   这话说到后面他愣了一下,原本吞吐微弱电流的手突然上移,抵住黑猫的上下眼睑一分,在它充满敌意的呜呜声中硬生生抠出一个漆黑如墨的珠子。   《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的大胡子看到那幅画后指出一个异常,虽然别的地方很像,但是要麻收养的黑猫不是独眼龙。   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夏侯是个独眼龙,它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还整天一副大将军的臭屁像,把附近的宠物猫宠物狗战斗到躲着它走,苏晗也没有多事做更加详细的检查。   没想到这东西……   林跃仔细观察漆黑如墨质地软弹的小球,看了几眼后居然走神了,似乎它能干扰思维,阻绝不怀好意者的探查。   这时他心念一动,把来自《普罗米修斯》世界的萤石拿在手里两相比照。   像吗?不怎么像。   喵……   他一心二用,左眼盯着黑珠子继续看,右眼瞄向夏侯。   跟他想的一样,瞎猫问题不大,没有流血,也不见痛苦,就用舌头舔舔爪子,又用爪子在瞎眼抹了两下,除去脸的轮廓多少有点变化,精神状态未受影响。   难不成……有人用夏侯来藏东西?就像《倚天屠龙记》里身怀九阳神功的白猿?   但问题是这个只知道不是凡物,却不明用途不知来历的黑珠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会不会……   要麻和夏侯穿越世界和时空是它的锅?   《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作品在现实世界消失,罪魁祸首也是它?毕竟严格意义上讲,这属于扰乱时空的行为,那么夏侯能够随他穿越时空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好!   想到这里,他联想到曾经带夏侯去过其他影视世界,其中便有最在意的叶蓝秋所在的《搜索》。   她可别像要麻一样成为历史人物啊。   ……   风吹来,带着一股子大海的咸腥味,只有林跃皱了皱眉,稍感不适,身边的路人却更在意深秋带来的寒意,窗外的梧桐树脱掉了穿旧的夏装,变得苗条不少,而这座城市的居民身上的衣服却越穿越多,似乎生怕换季感冒,耽误了工作和生活。   “哥们儿,今天几号?”   刚刚从楼上下来,林跃懒得放出IV型黑蝇无人机做调查,还不如直接问路人来得方便。   手里提着CT扫描片袋,眉间噙着一抹愁容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稍显不耐地道:“17号。”   “2011年11月17号?”   “你这不是废话嘛。”   男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瞪了他一眼,带着燥意走了。   11月17号嘛。   林跃拿出没了电的手机看了看,摇摇头。   这时耳听得车轱辘响,抬头一看,走廊那边来了一个推着放药品的小车的白衣护士,脸上蒙着一个口罩,单从眉眼看,应该年纪不大。   “你好,我问一下,这是哪家医院?”   小护士用诧异的眼神盯了他三秒钟,确信这个男人不是寻她的开心,方才平静说道:“宁湖市第一人民医院。”   宁湖市第一人民医院嘛……   “谢谢啊。”   眼见现实符合自己的猜想,林跃不再犹豫,直奔住院部大楼。   ……   半个小时后。   目送一个带老父亲看病的中年女子离开,林跃推开房门走进诊室。   “卡。”   在浏览电脑上的药品库存的当值医生没有看他,直接伸手要卡。   “刘大夫,是我。”   这时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的男医生才回过头来,微微低头,视线透过眉毛和近视镜框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   “林跃!叶……叶蓝秋的男朋友。”   要知道他可是地图炮了全体国民的男人,起码在宁湖市,名气很大。   “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叶蓝秋找你快找疯了,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有你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林跃半真半假地道:“老家有点急事,没来得及告别,手机又丢了。她人呢?我刚从病房过来,发现床位已经空了。”   “她出院了。”   “出院了?”   刘院长捻了捻嘴角黑痣上的毛,眉头皱成了核桃,那表情看得人牙疼。   “我当医生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种事。”   林跃假装着急:“叶蓝秋怎么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她的病情你也知道,别说咱宁湖市的医疗水平,就算送去国外……”他摇摇头,意思是难治:“但是你敢相信?昨天查着还很严重的病,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后再一查,啥情况都没有,成正常人了。”   “你的意思是?她的病……好了?刘医生,你该不是骗我吧?”林跃的演技很棒,激动到就差没有揪住医生的衣领,让他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了。   “上海的专家都来了,这还能有假?如果她的病没有痊愈,我们怎么可能同意她出院呢。”刘医生说完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连道“怪事”。   “她好了……居然出院了?”林跃轻声念叨两句,急声道谢,转身就往外跑。   刘医生看到他慌不择路,险些撞到房门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也没有看出可疑的地方,便不再多想,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绝症,林跃能有办法解决?这事儿不合逻辑,没有道理,所以他这又惊又喜的表现完全可以理解。   ……   22号汽车旅店。   哗啦啦……   小雨渐盛,天渐黑。   今年的秋天雨水多,今天的雨像极了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的雨,窗外的楸树依然在,叶子轻轻点头,垂下一线晶莹,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湿哒哒的,缝隙里是努力上泛的泥土味。   只是……缺了那只倔强的独眼黑猫,缺了那个温柔的他。   绝症奇迹般的痊愈是值得高兴的,但如果是以他的消失为代价,这个选择题能做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幸福感这种东西,有些人一辈子难有一天。   出院后她疯狂地寻找他的踪迹,就像以前他去东北寻她,然而没有任何结果,电话不通,QQ和邮件不回,以前的同事联系不上他,她甚至想到了去找他的父母,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最后都动了报警的心思。   她有家,还是林跃交还给她的家,但是她不想回,出院后就一直住在这家曾经用来逃避社会逃避生活的汽车旅店,昨天她还去了曾经一起游玩的游乐场,却只逛了两步就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子,因为受不了那些情侣恩爱的样子。也只有在这里,像这样的雨天,才会给她一种他不曾走远,似乎就坐在小院的屋檐下,望着头顶不多的天空发呆。   说好得等她病好了再去南城夜半酒吧,唱最最好听的情歌给她,说好的未来一起布置小窝,就用他们在宜家躺过的沙发,一起滚过的床,说好的无论发生什么,5年后都会一起去把放着软陶小人的时间胶囊挖出来,还有水鸟成群的湿地公园,她想再去一次,因为她在那里对着展翅飞翔的鸟群许下愿望——她想多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他给了她对人世的眷恋,给了她渴望活下去的心,却又用突然消失把这些美好揉碎,变成扎进胸口的刺,无时无刻不在痛,而且越思念,钻得越深,扎得越疼。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重怀绝症,只愿换他回来再见一面。 ###第二千三百零五章 大结局   啪……   放在地板上的酒杯被她垂下的手碰倒,所剩不多的酒水流出来,淌下一片红,叶蓝秋几乎瘫在床上,用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说她醉,脑子其实很清醒,知道自己碰倒了酒瓶,说她没醉,却又浑身无力,不想动弹,就愿意盯着窗外,看着屋檐下不存在的那个人。   咚……咚……咚……   这时外面响起轻而缓的敲门声。   叶蓝秋扭过头,红扑扑的脸看向门口:“我不是说了吗?不需要打扫房间,不需要……”   咚……咚……咚……   “你们能不能让我……静一静……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蓝秋,是我。”   “……”   这个声音是……   可是她不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像总是幻觉那个人就在屋檐下面陪着她一样。   “我,是我。”   第二声呼唤传来,叶蓝秋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不管是不是幻听,不管是不是喝醉了,就算是白日梦,只抓到一个影子,对她来讲都是好的。   她光脚下床,踩到了地上的酒液,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可她并不在意脚底的湿腻和自身的安危,跑过去按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往里面一拉。   门开了,没错,出现在对面的是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   她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此三秒方才脚尖点地往后一撑,一下子扑进林跃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   她知道自己喝了酒,但是不知道有没有醉,只当这是酒后的一场美梦。   “梦么?”林跃把她推开,与那张带几分凄楚,清瘦不少的脸对视两秒,猛地凑上去。   唔……   叶蓝秋原本紧握成拳的手一下子张开,整个人都绷直了。   ……   “你还觉得这是梦么?”   “这些天,你……究竟跑哪儿去了?”   “老家有点急事要处理。”   “那手机……”   “手机被小偷偷了,别说这个了,我听医生说你的病痊愈了,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   ……   两个小时后,叶蓝秋在床上睡着了,嘴角带着一丝甜蜜的笑,脸蛋红扑扑的,露在毯子外面原本细腻白皙的手臂也透着一股带着光泽的微红,林跃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好看的睫毛动了动,唇畔的笑容愈浓郁,还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别闹,好痒”。   外面的小雨依然在下,整个天空灰蒙蒙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一些,不到15平方的小院两边的排水渠泛起薄薄的水汽。   林跃走过去拉上白色的纱帘,房间更暗了,他担心叶蓝秋着凉,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收到毯子里,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放心吧,我不走,去外面抽支烟。”   听到他这样说,叶蓝秋才慢慢松开紧握他手腕的手。   “睡吧。”   林跃拍拍她的手背,轻轻地打开门,走出房间。   ……   他并没有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吸烟,而是到前台找老板在紧挨叶蓝秋的房间的位置开了一间房,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然后坐到沙发上把从黑猫瞎眼里取出的黑珠子拿出来。   暗沉沉的房间里,黑珠子表面流转着妖冶的光泽,说灰不是灰,说银不像银,总之很古怪。   林跃清楚记得,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它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进入《搜索》的世界后宛如活过来一般?先捏了几下,不见反应,他又拿出打火机,点火后在下面灼了两下,同样没有变化,这玩意儿……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不属于任务奖励物品,系统自然不会解答他的疑惑。   因为担心叶蓝秋也跟要麻一样出问题,他第一时间回到《搜索》的世界,却发现距离自己离开仅仅过了六七天,对比现实世界半年多的流速,已经近乎停滞了。   算算的话,从获得影视世界圆梦系统开始,现实世界过去差不多一年,《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是五年,而《搜索》只有七天……也就是说只有《我的团长我的团》出了问题,毕竟现实世界对应的文学作品都消失了。   那么这件事的根源十有八九还是要着落在手里的黑色圆珠上。   想到这里,他双眉紧锁,一脸沉思状,半晌无所得,又把房间的灯打开,举起黑珠准备利用灯光仔细观察,便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原本妖光流转的表面荡起水波一样的纹理,那些颜色向中间汇集,一只闪着莹莹绿光的眼珠浮现,周围的黑色背景也呈现出流溢红光的岩浆纹理。   什么鬼?!   林跃心头一惊,下意识要把这活过来的东西捏爆,未曾想圆珠表面突然生出好几条触手,把他的手往外撑的同时借力一顶,咻得一下直射眉心,速度快到以他的敏捷度都避之不及。   先是难忍的刺痛,好像有利箭洞穿颅骨,然后是触电一样的麻痹感向全身蔓延,明明是灯火通明的房间,但是视野内一片漆黑,仿佛整个人在往深渊沉沦。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慌了。   在主世界里,他把黑珠子拍扁搓圆怎么整都没反应,怎么来到《搜索》的世界仿佛激活了它的活力一样呢,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自己要变成行尸走肉了,这让他联想到许多仙侠小说里的经典元素,夺舍!   “系统!”   危急时刻,他大声呼唤系统,因为如果真的是仙侠世界的鬼物,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的,自从获得系统以来,接受的任务要么是抗日题材影视剧,要么是古装题材影视剧,要么是都市题材影视剧,所奖励的技能和装备最强不过【左右半球】、【动物之友】及【任意门】这个级别,对付普通人没问题,碰到美漫里美国队长、钢铁侠这个级别的人物都干不过,更别提有仙侠背景的东西了。   过去差不多半分钟。   一束荧光洒下,点亮了他的身体,好似笼罩天空的乌云突然散开,阳光将这天地间的幽暗摧枯拉朽一扫而光,无力与失控的感觉如潮水来,又如潮水去,眼前的黑被朦胧的白取代,并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亮堂堂的房间。   柔软的沙发、能映出人脸的茶几、宽厚的大床、随风轻摇的纱帘、42寸创维电视机……一切都没有变,变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萤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掌心,而刚才想要侵入他的身体的绿色眼球没了踪影。   不……   不对……   不是没了踪影。   如果仔细看的话,借助灯光可以发现半透明的萤石中间有一圈正在缓缓消散的物质,从轮廓看很像刚才长出触手的绿色眼球。   萤石……把那东西吞了?   这玩意儿他就用过两次,一次是治疗叶蓝秋的病,一次是拿来颠覆《灵笼》世界,前者是被动使用,后者看似主动,实际也只是照葫芦画瓢的行为,因为他的手里有工程师一族的生物实验数据,配合灯塔的研究资料和设备,要复刻出类似黑水的东西不是难事。   没想到这工程师一族的圣物还有降妖除魔的功效!?   就在这时,系统送来一道信息流,是关于眼球体的。   事实证明他搞错了,这玩意儿并不是仙侠世界的东西,而是之前联想过的,漫威世界的元素,大反派眼魔的分身——魔神舒玛哥拉斯,属于旧日支配者的一员,是奇异博士的死对头。   至于眼魔分身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系统没有交代原因,但既然《八佰》、《绣春刀》这种电影有对应的小世界,漫威这个体系更复杂的作品也有其小世界是很正常的,不过串戏这种事属实有些过分,毕竟漫威宇宙毁天灭地的角色太多,而《我的团长我的团》嘛,像他拥有的能力,已经能够横着走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眼魔分身为什么盯上他,系统同样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不过结合《我的团长我的团》世界的变化,十有八九是通过自己遗留的气息找到要麻的,因为他结束任务离开前,最后见的川军团成员就是要麻了。接下来爆发力量扭曲了两界的联系,要麻成了历史人物,夏侯被送到了到了自己的身边,之后是主世界之力压制了眼魔分身的力量,还是扭曲时空耗尽了它的力量因而陷入休眠,这一点无从得知,反正今天它苏醒过来,并发动攻势想要控制自己。   不,确切地讲是控制系统,目的可能是利用系统开门,返回漫威宇宙,也可能是要把自己所在的平行宇宙纳入本体的支配领域,但不管怎么样,它玩儿砸了,系统回应他的呼唤,利用工程师一族的圣物将虚弱的眼魔分身吞噬了,而且赋予他一个天大的好处——以自身DNA为模版建立可控分身。   简单来讲就是萤石可以利用眼魔和分身的模式帮他打造一个共享资源的分身,能够执行系统下发的任务,在影视世界闯荡,这样一来便解决了他进入影视世界后与现实世界的人和事失去联系的问题,完美地契合了【左右半球】的脑能力,以后他在现实世界生活和赚钱,分身在影视世界执行任务加陪伴叶蓝秋、项南方、邱岩等人。   以前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执行任务上,现实世界财富积累很慢,现在有上亿美元的启动资金,再加上他的能力,一天赚个一百万难吗?天天都能换新世界。而就《搜索》小世界的情况看,一年对七天,自己离开后,小世界的时间线几乎可以说停滞不前,只要时间安排得当,他便可以玩转所有。   至于说眼魔分身被灭会不会引来本体的仇恨……如果自己所在的平行世界很容易被支配,那眼魔分身还需要搞阴谋诡计,狼狈到这般程度?废掉一个宝贵的分身来扭曲一个影视世界和主世界的联系,这么赔本的买卖做一次就够了,傻瓜才会来第二回。   所以身在现实世界的他不需要担心,位于小世界的分身有萤石傍身没有必要担心。   啪……   幽蓝色的火焰点燃香烟。   林跃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嘘,吐出一束青烟。   十分钟后,他起身离开房间,返回叶蓝秋那边。   ……   7月。   又是一个细雨天,蒙蒙的水线浇在悦榕庄门前广场成簇的花团中,滋润了经过一周暴晒显得萎靡的各色小花,后面的大榕树在它们的陪衬下越发鲜绿,低垂的树叶不时晃动几下,抖落叶尖的积水,落在干净的石台,又汇集成涓涓细流从容远去。   林跃站在酒店宽大的门廊前面,看着不期而遇的雨,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走神。   这时穿着好看的白色长裙,非常罕见地没有梳马尾辫,保持中分直发的苏晗从后面走上来,十指相扣,握住了他的手。   “在想什么?”   林跃收回远望的视线,微微偏头,笑望自己的女朋友。   不,现在应该叫未婚妻了。   “没想什么。”   苏晗回头看了一眼酒店大堂:“我还以为你在考虑怎么走呢。”   订婚宴除了双方父母,她的姑姑和姑父也来了,开始前天还好好的,吃完就来了这么一场小雨,一般来讲,不管是出租车还是网约车,下雨天都比较难打车。   林跃看了看腕表:“谭晓光马上就到,王珩带着小蕊和她父母去嘉兴旅游了,家里还有一辆沃尔沃S60闲着,吃饭的时候我给谭晓光发了信息,让他过去开来接人。”   苏晗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早就习惯了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们两个的进度……可真快。”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林跃进度很快,一年零一个月,两人就走到订婚这一步,王珩和小蕊交往了也就半年,现在便安排准岳父母去旅游了,如无意外,接下来该商量结婚的事了。   林跃深吸一口泛着草木香的湿润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是啊,进度蛮快的。”   王珩是什么人,自己没少跟苏晗讲,小蕊作为苏晗闺蜜,自然很清楚这个王老五除了少一点情调,各方面都是很好的人选,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要趁热打铁,在风华正茂的时节把自己嫁出去。   叮……叮叮咚。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林跃从兜里掏出来一看,表情有些古怪。   苏晗注意到了他的神态变化:“谁的电话?”   “袁珊珊。”   “就是你说过的那个苦命小女孩儿?”   “对。”   林跃点点头,应了一声,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喂……”   “……”   苏晗耐心地等他打完电话,笑着说道:“这小姑娘笑起来真好听,我算是知道书上为什么会用银铃来形容小姑娘的笑声了。”   林跃握了握她的手:“你也一样,不只笑起来好听,还好看。”   苏晗眉间噙的笑意像要飞起来一般。   林跃说道:“她已经收到江大的录取通知书,打电话向我报喜,哦,还有,她那个抛夫弃女的妈卖掉了旅行社,给袁伟留下五十万抚养费,跟一个新认识的小鲜肉去新西兰生活了。”   苏晗对张玉芳的去向不感兴趣,眨着从来不画眼线,不涂眼影就很有神采的眼睛说道:“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谭晓光是不是讲过,你跟他在自习室认识的那两个女孩儿也考上了?”   “郑芳和赵楠楠嘛。”想起那个精灵古怪的家伙他就伤脑筋,因为研究生考试的复试出结果那天,他就收到了郑芳的微信轰炸,说郑女侠和赵小姐跟江大缘分未尽,让他做好未来三年寒暑假接机车夫的思想准备。   “她们俩是读研究生,一个会计,一个税务,跟袁珊珊不一样。”   “谭晓光转专业的事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向槐在没问题。”   林跃说完这句话,指指迎着细雨拐入前广场的沃尔沃小轿车:“说曹操曹操到,走吧,我们也去把车开出来。”   苏晗跟着他的脚步,往-1层停车场走去。   “对了,宠物诊所股份的事……周琳说她就是开玩笑的,不作数。”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也就你会当真,不过你要愿意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这件事就按我说得做。”   “她知道房租、装修、设备等加起来接近100万了,25%的股份太多了,以我对周琳的了解,她一定会推辞的。”   “你就说她即是股东又是员工,还兼职照料八顿和夏侯,以后5年不给她涨工资,有了这个心理台阶,她会同意的。”   “行,那我试试吧。哦,还有,下午诊所关门后你记得送我去趟方薇家。”   “去她家干什么?”   “还记得被她带走的那只狞猫吗?最近有点拉肚子,脾气还大,天天凶家人,我得过去看看。”   “狞猫病了叫她抱来诊所就是了,还用去她家?看来你最近跟她处得不错啊。”   “我跟她约好的。”   “好好好,送,我没说不送。”   ……   两个月后。   马来西亚东部一座海岛。   林跃摘下墨镜,打量一眼坐拥整片沙滩的海景别墅,走过去翻开密码锁的盖子,按下几个数字。   咔得一声轻响,铁门打开,他迈入庭院,环视一周后走进装修谈不上奢华,但是阔气明亮的客厅,并随手关门。   接下来他没去楼上阳台,开一瓶冰镇饮料,坐在沙滩椅上,遮阳伞下,享受海风的吹拂,而是转入楼梯间,进了地下室,对于沐浴在昏昏光线下的酒柜里的葡萄酒和白兰地一点兴趣没有,径直来到一个柚木衣柜前,打开门走进去。   衣柜那边没有成排悬挂的外套,没有叠放整齐的衬衣,是另一间地下室,不过没有成排的酒柜,只是用来堆放一些杂物,比如油漆桶,人字梯,汽油发电机……向上的楼梯的装修风格也不一样,有着浓浓的欧式风。   抵达一楼后,他没有停下来,径直来到二楼,推开右手边奶白色的房门进入主卧。   冷气嘶嘶作响,室内弥漫着一股沐浴液、洗发水与他的汗水的香气。   足有三米多宽的大床旁边的地面横着一件紫色长裙,不远处是乱丢的拖鞋,大床之上的灰色蚕丝被包裹着一个勉强算是穿着内衣的女人,看得出来,她很累,后背还是湿的,脸歪向里面,头发四散,摆出一个大字趴在那里。   林跃往床尾的沙发一坐,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细烟含在嘴里,按住打火机的齿轮一搓。   嚓……   一朵火焰燃起,点着了烟叶。   他的脚步声没有惊醒床上的女人,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却把她惊醒了,微微抬头,带着七分迷离三分惊惧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不是走了吗?”   “我改变主意,又回来了不行吗?”   “……”   “五分钟,休息得差不多了,来做你该做的事。”   床上的女人用力摇头,发丝粘在鲜艳的嘴唇上,带点狐媚的眼里尽是屈辱。   “朱锁锁,你以为你在国内名声臭了,跑到国外来就能找到好工作?就你那点能耐,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所谓工作经验大部分都是勾引男人的招数,结果如何?发现水土不服后又去干勾引别人家有钱老公的野路子,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把我伺候爽了,念在你的付出上,给你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和身份,要么我放庄夫人进来,让她把你扭送到移民局。”   “……”   “都来到澳大利亚了就别端着了,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么?”   朱锁锁纠结三秒钟,咬了咬牙,从床上溜下来,晃晃悠悠走向林跃。   她的脚步虚浮无力,小腿的肌肉轻轻颤抖,可见刚才被折腾得够呛。   林跃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本来拥有分身后解决了执行任务时跟现实世界失联的问题,但是实际操作后他才发现好处不只这一个,本体、分身以及共享的系统空间直接在现实世界和分身所在的小世界构筑起了一条时空通道,也就是说,他随时可以通过系统空间进出分身所在的小世界,而系统空间是具有增强现实组件的,可以投影成一栋跨界别墅。   等过段时间解决了资金入境的问题,他就在海边买一块地“建”一栋别墅,左边是现实世界的家,右边是影视世界的家,中间只有一“门”之隔。   唔,这算不算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听到这句话,朱锁锁抬起头来,惊恐中带着不解看着他。什么才叫刺激?对他而言肯定是好的,但对她……十有八九不会舒服。   啪啪啪……   林跃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室内回响。   很快,随着哗啦啦的开门声,通往双阳台的推拉门从外面打开,两个穿着性感睡衣的女人走进来。   “南孙?”   “黛茜阿姨?”   看到她们两个,朱锁锁的脸先是一红,然后是白到失去血色。   她没想到,心气那么高的蒋南孙居然也……也跟她一样屈服于这个王八蛋的Y威,而且看起来,姨甥二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角色。   接下来她会面临什么?只是想想就很尴尬,恨不能变成一只猫钻到床底下不出来。   林跃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跪着的朱锁锁。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俗不可耐。”   PS:嘘~搞掂收工~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zxcs.info/ ==========================================================